《与敌国皇子和亲之后》 第1章 「公主,万万不可呀公主!」

「您上次把这位的胳膊划伤了,皇上让您禁足了整整两天呢!」

「而且……这位明日便要远嫁,婚期已定,不好再出意外啊!」

我悠悠然从混沌中转醒,只能感觉到全身每一处都在疼。

不远处,几个太监宫女围着一个鹅黄色的蝴蝶一样的身影劝说。

「本公主可是皇后的唯一嫡女,她算个什么东西也能跟我相提并论,她……」萧妩一只手遥遥指了过来,却在不经意中对上了我的眼神。

就在那一瞬间,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开始崩塌。

从灵魂中透出来一种衰老与疲态。

萧妩歪了歪头,摒退下人朝我走了过来。

她拍了拍我的脸,用脚底板使劲碾了几下我的手:「萧慎,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竟让我重活了一次,你这小贱人果然没那么好的运气。」

十指连心,我疼的浑身发颤,忍不住叫出了声。

萧妩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脚,冷冷看着我:「来人,给我把她另一只手也废了。」

她身后跟着的太监上来,期期艾艾地看了她一眼。

「看我干什么?难不成父皇还会因为这个责罚我?」她眼咕噜一转,「算了,今天不想看见她。」

萧妩心情不错,脚步轻盈,走远了。

我躺在地上,嗓子干涸,低低笑了两声。

看来我们两个,都重生了。

第2章 我和萧妩是羌国唯二的公主。

就在我们出生之前,羌国还是九州四海内最大的国家。

那时候父皇刚刚登基,羌国兵强马壮、人寿年丰,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被誉为‘天下第一港’的荔海港撑起了半个羌国的贸易往来,周边各国子民来访,无不惊讶感叹我国的富庶与安定。

根据兄长所言。

羌国的衰败,就是从我出生之后开始的。

那一年,萧妩两岁。

喝多的皇帝在元日宫宴上喝多了酒,临幸了一个宫外女子。

那女子生完孩子之后,便自尽身亡。

我的身世人尽皆知又人人不耻,好在皇帝龙脉稀少,又因我自小乖巧懂事,皇帝偶尔能想起来我,这才不至于被欺凌致死。

也同样是那一年。

离我们不远的姜国战乱,老皇帝还活着,五子夺嫡之局却已诞生。

多方势力的加入让整个局面成为了一滩浑水,甚至牵扯到了周边的国家。

等战局稳定下来,已经是八年之后。

这次战争,是以羌国割让了以荔海港为分界线的一小半国土为结尾。

至此,姜国成为了第一大国。

而羌国成为了姜国最大的附属国家,每年需要向对方上贡牛羊、银两和宝物无数。

第3章 是夜。

父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白天的事情,让我和萧妩去御书房。

我匆匆赶去的时候,萧妩已经趴在父皇腿上哭了。

就一瞥,我差点被她闪花了眼。

萧妩珠翠满头,像一只装点过甚的花篮,光簪子步摇粗略数过去都有十几支。

那只祖母绿赤金凤缕珠步摇和烧蓝镂空金翅步摇,我上一面见它们的时候,还是在国库之中。

至于其余穿的戴的,更是华丽非常。

父皇一时间都难从这锦绣花团中找到安慰她的时候。

见到我来了,他似是找到了缺口,大声呵斥:「跪下!」

我站定了,却不下跪。

「敢问父皇,儿臣犯了何错要跪?」

父皇气急了,那道穿着黄袍的身影粗粗喘了几下,左手甩过桌面,一大堆东西便落了下来:「不孝女!惹得你姐姐如此伤心,竟然还敢顶撞长辈!」

我抖了抖胳膊,露出满手的淤痕:「今日姐姐在御花园无故发难,让太监踩断了我的手指,敢问姐姐缘何伤心?」

父皇对上萧妩心虚的眼神,咳了两声。

「行了,你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现在你手受伤了,她不是也哭的这么伤心吗?让她在自己的宫殿内禁足两天,此事就过去吧。」

我嗤笑一声,没说话。

刚出书房,我就听见萧妩撒娇道:「父皇,妹妹这么生气,嫁去了姜国会不会对我动手啊。不然明日我们二人一同出嫁,我和太傅公子完婚……」

不知父皇说了些什么,二人笑了起来。

回程的路上,我有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相卫行。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第4章 萧妩同我一样,自记事起,就只从母后兄长嘴里听说过羌国以往的丰亨豫大。

什么朝野多欢、太平箫鼓,什么金粉千家烟雨,什么黼黻帝道,金玉王度。

她都只在母后和兄长的口中听说过。

听说过,萧妩是没有概念的。

因为没有概念,所以她无法从心底里真正认同从前种种。

所以姜国使者来朝,说太子殿下想要迎娶我为正妃的时候。

朝臣觉得是羞辱。

萧妩觉得是高攀。

她觉得我不配。

于是萧妩将我关进了仓库,代我远嫁姜国。

我成了羌国唯一的公主。

她原先的未婚夫自然归我所有。

相卫行是个温和知礼的人。

玉树芝兰,如良金美玉。

上一世萧妩在订亲之后,无数次当着旁人的面说过他过于无趣,不是她心中良人。

她确实没有说错。

相卫行从小便泡在书房之中,几乎用身体的每一寸恪行着圣人之言,无一次逾距放纵。

但他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嫁人的第二年。

我厌倦了后院管账的日子,在他日复一日的好脾气面前,提出想要读书,开个民间的女学。

夜间的灯影憧憧,映着他如青松挺拔的身躯。

相卫行放下笔看着我,道:「卿卿想开,那便开。」

此后,他成了我的同行者。

嫁人的第五年,女学初见成效,相卫行同我一起向父皇谏言开女子恩科。

嫁人第七年,羌国的朝堂上出现了第一个官拜五品的女子。

随着女子科举之路愈发宽广,民间另一半人口也逐渐加入到了更有效的劳动生产之中。羌国经济发展蒸蒸日上,已有繁荣之象。

嫁人第九年,父皇得到了一封姜国来的书信。

那书信中写道。

萧妩到了姜国王宫,欣然下车。

没成想太子在见到她第一眼,就长叹一口气,说了许多她听不懂的话。

就像处理那些被献上来的奇珍异兽一样,她被安置在了一处华美的院子,九年内没能踏出去一步。

她接收不到任何消息,也见不到什么人,只有几个不说话的女奴每日在院中来往。

紧张、不安、猜忌和害怕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在她油尽灯枯之前,她用尽所有办法写了一封密信,寄到了羌国。

我以残害同胞之名被斩首示众。

行刑之前,相卫行来狱中看我,说他应该在九年前就制止我开女学。

我说你走罢,做着不避,无外乎如此。

相卫行读的书比我多。

他从识字起就泡在书中,墨水从他的头发开始,浸入了他的骨血。

这些道理他比我明白。

但他走的时候依旧披头散发,形似癫狂。

第5章 出发这日,羌国城墙外拢着蒙蒙细雨。

父亲和萧妩站在城墙上送我,城外的军队严阵以待,枪头对准的,却是我们这群即将出发的‘贡品’。

随我们同行的有一位言官,名为柳唐。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城墙之上,感慨道:「这群狗屁倒灶的武官!」

我对柳唐印象不错。

是一个嘴巴很厉害的刻薄好人。

上一世推动女子恩科之时,是他把朝中反对的大员全都阴阳怪气了一通,可以说出了不少力。

他有一个女儿,因生产不顺,先天痴傻。

算算时间,大约就是这几月出生的。

唉。

谁叫我这人心善。

柳唐得了我的提醒,半信半疑的找城门口的朋友去了。

我等着吉时出发,模模糊糊竟然看见城墙上有两道身影争执了起来。

只是看不真切。

监军又催着我们尽快出发。

于是等柳唐气喘吁吁地回来,强撑着上了马,紧赶慢赶出了二里地,他才八卦道:「真是作孽,大公主非要今日与相公子成婚,这下好了,人家不愿意,闹的大家都不开心。」

出了皇帝的视线,监军也不演了。

「早点娶公主,有什么不乐意的。」

柳唐灌了两口水,道:「相公子听说要提早完婚,突发癔症!」

监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6章 马车一路越过山水,不出两月,就到了姜国。

进城之前,我们一行人远远便看见城门口横着一个人。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清逸俊秀,面如桃花,胸前和鬓角的红花藏着金粉,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的男朋友,方同晏。

萧妩穷极碧落黄泉都不会想明白,上辈子的太子为何大张旗鼓求娶正妃,婚后又那么冷淡。

很简单,只是因为她不是那个人。

不是那个跟方同晏一起,从31世纪穿越过来的人。

我和方同晏的大婚非常简单。

姜国民众并不接受我这个羌国女子来做太子妃,很长一段时间中,方同晏上朝都要被冷眼相待。

我在太子府中也没好到哪里去。

管家婆子下人,甚至于府中的几个侍妾,都不太听我的话。

是的,侍妾。

未来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房中怎么能没有几个小妾。

罗氏是御史大夫的嫡长女,生得漂亮端庄,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是侧妃;

张氏是户部侍郎的庶女,因一次赏花宴上被方同晏于水中救起,不得已进了太子府,她胆小、温和,喜爱花草;

陈氏不太一样,出生于烟花柳巷之中,方同晏在游玩时碰到了她,觉得她颇为可怜,于是带回了府中。陈氏泼辣、娇气、性子直爽,相貌才情俱佳,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我还没以此向方同晏发难。

晚上他就可怜兮兮地躺在我的怀里:「姐姐,这些都是原先那个太子纳的妾,跟我没有关系,我可没有跟他们亲近过。」

我看着他小狗一样的神情,到底没有生气。

方同晏带我出了太子府。

他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新院子,雇人时不时来洒扫。

他说:「从此以后,我就和你住在这里。春日看花,冬天赏雪,晚上我们还可以去房檐上看星星,这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四下无人,方同晏抱着我的双臂结实有力。

他看向我的眼睛依旧明亮可爱,却不是以往那双眼睛。

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