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晚贺寻》 第1章 车内温度急剧飙升。

意识完全是飘忽的,感知却异常明朗。

时晚看着摇晃欲碎的星空顶,死死压抑着唇齿间低低的泣吟声,只觉得荒唐不已。

两个月前,她挽着周治学的手臂参加南大校友聚会,贺寻作为南大的杰出校友兼他们院里曾经特聘的教授,还夸过他们郎才女貌。

现在,周治学出轨,即将迎娶豪门千金。

而她,躺在贺寻身下,任由他采撷。

贺家在金陵权势无双,贺寻本来不是继承人,几年前却突然弃文从商,一举接手了贺家的长丰集团,现在,已经是金陵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男人在人前光风霁月,做这种事的时候却跟换了个人似的,把人往死里折腾。

时晚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他车里。

完事之后,她抱紧衣服,软在后座上,犹如烂泥。

耳边一番窸窣声过后,她侧过脸看去,黯淡光影在车里流转,视线模糊,却也能描摹出男人得体从容的人前模样。

他点了根烟,问她:“吃了脏东西?”

原来他发现了。

时晚抱紧衣服坐起身,用头发挡住了脸,闷闷应了一声。

“同事做的?”

贺寻的语调没有太多起伏,时晚攥紧了手,忍不住一阵犯恶心。

周治学出轨乔琳宣,她认了,提了分手。

可周治学偏偏纠缠不休,他妹妹周晓曼担心他错失傍上豪门的机会,竟然让人绑了她,想把她送上合作商的床,断周治学的念头。

如果不是她撑着一口气跑出房间,又遇上贺寻。

恐怕,她不仅要被那个臭名昭著的刘总玩弄,事后,还得被拍上一组大片,出尽风头!

她没有回答贺寻,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贺教授,谢谢你。”

谢?

贺寻漆黑眸底闪过一丝兴味。

他点了下头,“举手之劳。”

不知为何,时晚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忍不住并拢了双腿。

脸已经丢尽了,她干脆咬牙当着他的面穿衣服,快速弄好后,她甚至不敢看他。

“今晚的事,能麻烦您当没发生过吗?”

贺寻掀了掀眼皮,往她脸上看了一眼。

原来是要跟他划清关系。

他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他还会缠着她?

他自问不是纵欲的人,今晚这一出意外,也只是因为得知苏栩结婚,让他理智有些崩盘。

再加上……

他视线勾勒过时晚的小脸,被汗水沾湿的酡红尚未完全褪去,透着惊人的艳色。

“把衣服整理好,我送你回去。”

他这么说,应该就是答应了。

时晚松了口气。

车一路开向她住的公寓,下车前,贺寻拿了张名片给她。

烫金的,很精致。

贺寻说:“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时晚没接,“不了,不麻烦您了。”

她一副避他不及的态度,贺寻也没生气。

毕竟,也只是礼貌。

提上裤子不认人,有违为师之道。

时晚关上了门。

黑色宾利缓缓驶进了黑夜。

时晚疲惫不堪,两腿间难受,她走到楼下耗了半天。

刚要上楼,一旁停着的警车上却下来了人。

“请问是时晚女士吗?”

时晚一愣,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警察出示了证件,口吻公式化:“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位周先生报警,指控你挪用公款。”

第2章 时晚在警局呆了三个小时,才被暂时放出来。 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刚坐下就接到了周治学的电话。 她恨得咬牙,快速接通了。 “周治学,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非要毁了我吗?” 那四百万的款项,是他亲口打电话指示她打款的! 周治学料到了她的愤怒,他平静道:“晚晚,你不该跟我提分手的。” “我不提分手,你怎么拥抱你的乔小姐!”时晚嘲讽。 周治学丝毫没觉得羞耻,“我和琳琳下个月就订婚了,但我不爱她。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离婚娶你。” 时晚听着想笑,“那这三年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我会送你出国留学。” 无耻! 一面要娶豪门千金,另一面拿着豪门的钱养她这个“情人”! 亏他想的出来! 时晚冷笑,说:“可我已经跟别人睡过了。” 对面停顿两秒,声音沉了下来,周治学根本不信。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时晚深呼吸,咬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过来找我,我安排你出国。” “你做梦!” 周治学很淡定,提醒她:“晚晚,如果我不撤案,你就只有追回款项下落,才能证明清白。别怪我没提醒你,四百万,够判你十年了。你进去了,谁照顾外婆?” 时晚如果有力气,早就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了!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我等你来找我。” 周治学说话,挂了电话。 时晚疲惫不堪。 手机还在震动。 是周晓曼发来的。 “你没陪刘总?!你竟然敢跑!” “今晚的事你敢告诉我哥,你就死定了。” “你跟哪个野男人睡了!” 时晚觉得恶心,直接把她拉黑了。 —— 贺寻太能折腾人,时晚第二天起来都觉得酸胀不已。 可她不能歇,同学蒋露帮她拉了条关系线,也是他们的校友,人叫邹国明,父亲在司法界据说颇有地位,她指望人家疏通下关系,能尽快追到款项下落。 餐厅里,时晚陪着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 期间,邹国明一直不谈正事,拉着她说那些她根本没印象的校园回忆,时晚心里不适,也只能忍着,挑时间说正题。 正心急如焚的时候,视线一抬,瞥见迎面而来的男人。 贺寻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外套,气质斯文得体,那张脸实在太好看,五官深邃,却不显得凌厉逼人,天然有种高高在上的清贵感。 身后跟着几个助手,身边是侃侃而谈的精英男,显然有饭局。 时晚想起昨夜彼此在车里的交集,心跳陡然加快,本想低头,贺寻却好像已经看到她了,迎着他的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示意。 贺寻没回应她,被众人簇拥着径直走向了全场最佳的靠窗位置,且还有四面屏风,私密性极好。 确定他看不见她,她才松口气。 窗边,贺寻落座。 众人都捧着他,他态度却只算得上礼貌,视线偶然间从屏风间隙看向了外面。 昨夜匆匆纠缠,今天才在灯光下看清。 她穿了一身旗袍,腰身不过盈盈一握,月白色的缎面,巧妙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形,被绾起的长发只用了一根发簪。 本就精致立体的五官,带着江南烟雨的朦胧感,很是温婉动人。 对面坐着的男子长相一般,正眉飞色舞地吹嘘着,几次试图靠近。 贺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外间,邹国明铺垫了半天,终于发现时晚的脸有些红了。 他觉得时机不错了,就把手放在了时晚手背上。 时晚一惊,抽回手,“你干什么?” “晚晚,做我女朋友吧?我知道你有事求我,你放心,你的事我一定给你办好。” 邹国明说着,还要伸手来拉她。 时晚气急,“抱歉,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跟你相亲的。” 她拿起包就打算走,“账我结过了,你慢用……” 邹国明拦住她,有些不敢置信。 “时晚!你敢拒绝我?!” 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时晚只觉得尴尬。 她想让邹国明小声点,不料,邹国明却十分气愤。 “装什么贞洁烈女!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经管系的系花呢!你让周治学玩了三年,还被他甩了,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时晚脸色煞白。 她不想再纠缠,试图从另一侧绕开他。 两人动作太大,牵扯到桌布,边沿的菜盘掀翻,整个倒在了旗袍上。 服务员也被吸引过来了。 邹国明还不想让步,一把将时晚抓住。 时晚奋力挣脱,脚下却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直到后背撞上一堵胸膛堪堪才稳住。 男人扶住了她的身体,力道适中。 经理匆匆赶到,见贺寻在场,二话不说就站在时晚这边,让人请邹国明出去。 邹国明还在嚷嚷。 时晚只觉丢人,尤其还是在贺寻面前。 贺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 男人淡淡道:“先上楼,把衣服换了。” 本想拒绝,话到嘴边,见周围人还在看,时晚只能点头,跟着他离开。 餐厅楼上就是本市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贺寻在这里显然有固定的房间。 前一晚才发生过关系,此刻跟着他上楼,时晚心里咚咚地跳。 进了套房,她脚步迟疑。 贺寻站在客厅里,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目光平静幽深,片刻后才说:“里面有浴室,你可以随便用。” 身上滑腻腻的,大概是倒在衣服上的汤汁浸透了布料。 站在华丽精致的地毯上,时晚都觉得是玷污了地毯,更何况,贺寻还看着她。 她慌乱地点了下头,踩着高跟鞋进了浴室。 关上门,避开那道难以忽略的视线,不由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僵在了原地。 原本雅致的旗袍,上半身还完好无损,下半部分已经被汤汁彻底浸润的浅色布料,此刻紧贴着小腹往下,印出无比清晰的轮廓,乍一看和没穿什么也差不多…… 第2章 时晚在警局呆了三个小时,才被暂时放出来。 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刚坐下就接到了周治学的电话。 她恨得咬牙,快速接通了。 “周治学,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非要毁了我吗?” 那四百万的款项,是他亲口打电话指示她打款的! 周治学料到了她的愤怒,他平静道:“晚晚,你不该跟我提分手的。” “我不提分手,你怎么拥抱你的乔小姐!”时晚嘲讽。 周治学丝毫没觉得羞耻,“我和琳琳下个月就订婚了,但我不爱她。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离婚娶你。” 时晚听着想笑,“那这三年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我会送你出国留学。” 无耻! 一面要娶豪门千金,另一面拿着豪门的钱养她这个“情人”! 亏他想的出来! 时晚冷笑,说:“可我已经跟别人睡过了。” 对面停顿两秒,声音沉了下来,周治学根本不信。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时晚深呼吸,咬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过来找我,我安排你出国。” “你做梦!” 周治学很淡定,提醒她:“晚晚,如果我不撤案,你就只有追回款项下落,才能证明清白。别怪我没提醒你,四百万,够判你十年了。你进去了,谁照顾外婆?” 时晚如果有力气,早就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了!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我等你来找我。” 周治学说话,挂了电话。 时晚疲惫不堪。 手机还在震动。 是周晓曼发来的。 “你没陪刘总?!你竟然敢跑!” “今晚的事你敢告诉我哥,你就死定了。” “你跟哪个野男人睡了!” 时晚觉得恶心,直接把她拉黑了。 —— 贺寻太能折腾人,时晚第二天起来都觉得酸胀不已。 可她不能歇,同学蒋露帮她拉了条关系线,也是他们的校友,人叫邹国明,父亲在司法界据说颇有地位,她指望人家疏通下关系,能尽快追到款项下落。 餐厅里,时晚陪着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 期间,邹国明一直不谈正事,拉着她说那些她根本没印象的校园回忆,时晚心里不适,也只能忍着,挑时间说正题。 正心急如焚的时候,视线一抬,瞥见迎面而来的男人。 贺寻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外套,气质斯文得体,那张脸实在太好看,五官深邃,却不显得凌厉逼人,天然有种高高在上的清贵感。 身后跟着几个助手,身边是侃侃而谈的精英男,显然有饭局。 时晚想起昨夜彼此在车里的交集,心跳陡然加快,本想低头,贺寻却好像已经看到她了,迎着他的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示意。 贺寻没回应她,被众人簇拥着径直走向了全场最佳的靠窗位置,且还有四面屏风,私密性极好。 确定他看不见她,她才松口气。 窗边,贺寻落座。 众人都捧着他,他态度却只算得上礼貌,视线偶然间从屏风间隙看向了外面。 昨夜匆匆纠缠,今天才在灯光下看清。 她穿了一身旗袍,腰身不过盈盈一握,月白色的缎面,巧妙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形,被绾起的长发只用了一根发簪。 本就精致立体的五官,带着江南烟雨的朦胧感,很是温婉动人。 对面坐着的男子长相一般,正眉飞色舞地吹嘘着,几次试图靠近。 贺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外间,邹国明铺垫了半天,终于发现时晚的脸有些红了。 他觉得时机不错了,就把手放在了时晚手背上。 时晚一惊,抽回手,“你干什么?” “晚晚,做我女朋友吧?我知道你有事求我,你放心,你的事我一定给你办好。” 邹国明说着,还要伸手来拉她。 时晚气急,“抱歉,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跟你相亲的。” 她拿起包就打算走,“账我结过了,你慢用……” 邹国明拦住她,有些不敢置信。 “时晚!你敢拒绝我?!” 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时晚只觉得尴尬。 她想让邹国明小声点,不料,邹国明却十分气愤。 “装什么贞洁烈女!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经管系的系花呢!你让周治学玩了三年,还被他甩了,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时晚脸色煞白。 她不想再纠缠,试图从另一侧绕开他。 两人动作太大,牵扯到桌布,边沿的菜盘掀翻,整个倒在了旗袍上。 服务员也被吸引过来了。 邹国明还不想让步,一把将时晚抓住。 时晚奋力挣脱,脚下却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直到后背撞上一堵胸膛堪堪才稳住。 男人扶住了她的身体,力道适中。 经理匆匆赶到,见贺寻在场,二话不说就站在时晚这边,让人请邹国明出去。 邹国明还在嚷嚷。 时晚只觉丢人,尤其还是在贺寻面前。 贺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 男人淡淡道:“先上楼,把衣服换了。” 本想拒绝,话到嘴边,见周围人还在看,时晚只能点头,跟着他离开。 餐厅楼上就是本市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贺寻在这里显然有固定的房间。 前一晚才发生过关系,此刻跟着他上楼,时晚心里咚咚地跳。 进了套房,她脚步迟疑。 贺寻站在客厅里,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目光平静幽深,片刻后才说:“里面有浴室,你可以随便用。” 身上滑腻腻的,大概是倒在衣服上的汤汁浸透了布料。 站在华丽精致的地毯上,时晚都觉得是玷污了地毯,更何况,贺寻还看着她。 她慌乱地点了下头,踩着高跟鞋进了浴室。 关上门,避开那道难以忽略的视线,不由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僵在了原地。 原本雅致的旗袍,上半身还完好无损,下半部分已经被汤汁彻底浸润的浅色布料,此刻紧贴着小腹往下,印出无比清晰的轮廓,乍一看和没穿什么也差不多…… 第3章 时晚后知后觉回想起方才贺寻的眼神,越发羞臊,快速从镜子前离开,脱了衣服往里去。 等洗完了,她才想起没有可换洗的。 而浴室里,只有一件男士浴袍。 时晚想起昨晚贺寻的态度,不像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说不定已经不在外面了。 这么想着,她套上浴袍,拉开门前,还试探着叫了一声:“贺教授?” 没人回应。 她松了口气,快速出门,想叫前台帮忙买套衣服。 坐在床边,刚拿起酒店座机,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拿起一看,是蒋露发给她的截图。 “晚晚,怎么回事,你不是求邹国明帮忙吗?怎么闹翻了?” “那傻逼在群里内涵你,说你被包了!” 时晚点开班级群一看,果然是。 邹国明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有一堆人在后面安慰他。 “像她那种被玩烂的,老子根本看不上眼,还想白嫖老子,求老子办事,呸!” 这半个月来,时晚已经够倒霉了,没人帮她不说,现在还要看群里各种阴阳。 她一时间气得脸色发白,又委屈地红了眼睛。 “衣服等下有人会送来。” 一道清润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时晚吓了一跳,抬眸看去,这才发现,贺寻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他! 他怎么不出声呢! 时晚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贺寻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他不疾不徐道:“我应了,你没听见。” 弦外之音,不怪我。 时晚语塞。 她下意识站了起来。 脚踝迟钝地传来痛意,她轻呼一声,又跌坐回了床上。 贺寻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脚上,隔得远,他只能评价一句小巧,可怜地并拢在一起,脚趾都蜷紧了。 时晚只觉自己倒霉,细想一下,可能是往后跌那一下就伤了,上楼时一路紧张,都没觉得疼,不知道是不是泡了热水的缘故,这会儿已肿得老高。 贺寻打了通电话,“买点跌打损伤的药送上来。” 时晚张了张口。 贺寻已经丢下了手机,“等着。” 她只好闭嘴了。 没多久,药就送了上来,贺寻亲自去取来,放在了时晚身边。 幸而,他没在她身边停留太久。 时晚在心里默数,希望送衣服的侍应生赶紧到。 为免尴尬,她开了药,也好有点事做。 正安静,贺寻忽然放下手里杂志,身子后靠,目光打量地看她。 “刚才怎么回事?” 时晚扯了下嘴角,垂眸道:“我被人陷害挪用公款,想找人帮忙疏通下关系。那人是我大学同学,他爸爸是法院的院长。” “你那同学叫什么?” “邹国明。” 贺寻淡淡道:“据我所知,金陵法院的几个院长里,并没有姓邹的。” 时晚愣住。 没有姓邹的? 那…… 她忽然反应过来,被骗了!邹国明十有八九是吹牛的! 她懊悔不迭,自己病急乱投医,太蠢了。 贺寻问:“男朋友怎么不帮你?” 时晚咬唇:“已经分手了,就是他陷害了我。” 贺寻眸中闪过诧异。 随即,他点了下头,“你的经历比我想象中更精彩。” 时晚觉得他这话有几分戏谑的意思,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往脚上抹药。 走神之际,忽然听到脚步声。 一抬头,发现贺寻已经到了她面前。 她下意识拢紧了浴袍,身子直起,往后靠去,企图拉开适当的距离。 靠得近,贺寻清晰地看到她垂眸间睫毛颤动,十分怕他的样子。 视线往下,落在她的脚上,脚踝处粉粉的,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受伤所致。 “跌打损伤的药需要揉按才有效,你这么涂一百遍,也是浪费。” 时晚愣了下。 “我……” 话未出口,男人在她面前半蹲身子。 她惊了下,下意识往后缩脚,却被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时晚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不知道贺寻是什么意思,亲自给她涂药,已经有点逾矩了。 她双手压在身侧,一动不敢动。 贺寻似乎只是为了给她涂药,其余的,丝毫没做。 他的动作不轻不重,好几次弄疼她。 “疼!” 她喊了一次,他抬眸看她,漆黑的眼瞳里深不见底。 “我轻一点。” 她咬紧唇瓣,呼吸更加紧绷。 贺寻继续给她擦药,忽然,貌似不经意地问:“跟男朋友恋爱几年了?” “三年……” 男人手指顿了顿,“三年了,没同居过?” 第4章 时晚愣住。 她反应了下他的问题,随即才明白过来。 她昨晚是第一次,他知道的。 这个问题翻译过来是:怎么没跟男朋友做过。 她脸上涨红,半天没挤出声音。 在男女之事上,她只有过贺寻一个,周治学在出轨前,对她做过最大尺度的事,就是亲吻拥抱,他们始终没到最后一步。 她毫无经验,谈到这些事,只觉得越发尴尬。 贺寻又抬头看她。 她才勉强说:“不太习惯,想等到结婚。” 这是真话。 贺寻看着她的脸,知道她没撒谎。 那双眼睛太干净了。 “你是个乖女孩儿。”他淡淡道。 时晚咬紧了唇瓣。 她想起刚才群里对她的议论,还有最近遭受到的不公对待,听到他这么说,她忽然就有些委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结果谁都要来踩她一脚。 贺寻只是随口一说,涂完了药,他径直起身。 时晚赶紧往后退了些,挪动间,牵动腿心,微微的刺痛传了过来。 昨夜的肿还没有消。 贺寻平静的视线透过镜片,敏锐地发现她并拢双腿的不自然动作。 “腿上也有伤?” 闻时,时晚浑身都在发烫,她下意识抬眸,摇头。 “没有!” 女孩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有点红,巴掌大的脸上,满是苍白脆弱,活像一朵风雨中被欺负过的玫瑰朵儿。 贺寻逼近了一步。 她又往后退。 “时晚。”他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瞬间就抓紧了身后的床单。 贺寻视线攫住她的脸,唇瓣掀动:“我昨晚弄伤你了,是不是。” 那么私密的事被他大剌剌地说出来,时晚头皮一麻,她仰着头,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见她不时语,贺寻从药箱里翻出一管药膏,扫了两眼注意事项。 他重新看向她,波澜不惊地说:“腿打开,我看看。”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抗拒。 时晚瞪大眼睛。 她咬紧唇瓣,怀疑自己听错了。 如果方才贺寻的出格举动,让她只是产生暧昧的错觉,此刻贺寻的话,就让她不再怀疑。 他对她有意。 或者说,不排斥和她发生关系。 她一时间有点混乱,还没反应过来,贺寻一个俯身,将她从床沿抱了起来,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她放在了大班台的边沿。 面前是男人不可撼动的高大身影,时晚下意识往后退。 贺寻上前一步,刚好分开了她的腿。 “教授……” 时晚几乎要哭了。 她伸手推拒他的动作,却没怎么敢用力。 贺寻似乎有所预料,他有条不紊地拆着药膏,狡猾地问她:“没了同学帮忙,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时晚看着他,目光颤动。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示她,可以求他帮忙。 但她的确起过这样的念头,以贺寻的权势地位,想要解决周治学十分容易。 她脑袋很混乱,没再挣扎。 贺寻已经推高了她的浴袍下摆。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沾了药膏,冰冰凉的。 时晚浑身都绷紧了,原本推拒他身体的手,慢慢抓紧了他的衬衫,一点点收紧,指甲泛起白色。 她嘤咛出声。 贺寻收了手。 他还站在她两腿间,只是顺手抽了湿巾擦拭手指。 时晚眼睛紧闭,等着他退开,然而迟迟没有等到。 她有些疑惑,下意识抬头。 唇瓣擦过触感,男人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侧脸上,让她脸上温度再次攀升。 她吻到了他的嘴角。 贺寻没有避开,但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时晚脑中天人交战,要么求贺寻,或许只要这么一次,要么送去给周治学羞辱,跟他纠缠不清。 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她做出了反应,先是小心地攀上贺寻的肩膀,然后寻到他的唇瓣,试探性轻触。 贺寻没立即回应她。 她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不过他不介意。 男欢女爱,年长者付出适当的代价是应该的,又不是恋爱结婚,需要彼此心意坦诚。 他很好奇的是,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然而事实证明,她青涩得毫无经验。只是蜻蜓点水地吻着他,艰难地伸出舌头在他唇上扫过,就已经紧张得呼吸紊乱。见他没有反应,她脸上涨红得快要滴血,难堪得往后退开。 他不免失笑。 够娇气的。 时晚觉得太丢人了,或许,是她会错意了,贺寻根本没那个意思。 然而,她刚退开,男人却骤然伸手,手臂将她捞了回去,口吻戏谑:“就只会这么点?” 时晚微愣,抬头看他,陡然撞进他幽深黑亮的眸底,窥见谷欠望。 她的心跟着一缩。 贺寻手顺势绕过她后颈,带着她靠近自己,绅士的伪装卸下一角,像是不容抗拒的疾风骤雨,强势地吻了下来! 第5章 时晚躺在了办公桌上,就像是一份等待主人开启的精美礼物。 贺寻单手撑在她脸侧,俯身品尝她半唇甘甜的同时,拉开了浴袍的细带。 掌心的温热,终于毫无阻拦地贴上她的细腰,寸寸往上虑鄹。 隔着屏风,看着她的背影时,腰肢盈盈一握,他就想这么做了。 可惜,那时候她在对那邹国明假笑。 脖颈被男人吮着,身体在他掌控下,颤栗感涌遍全身,时晚听到男人逐渐加重的呼吸和力道,还有他伸手解扣子时的细微动静,她脸色涨红,别过了脸。 昏暗灯光下,有金属熠熠生辉。 她撑开濡湿的眸子,视线聚焦,看清楚了发光的事物。 是贺寻手上的戒指。 戴在无名指上。 刹那间,浑身的燥热仿佛都被一盆凉水浇灭了。 她算了下贺寻的年纪,大概快三十了。 豪门世家的继承人,这个年纪早该结婚了。 “专心点。”男人吻了下她的耳垂,气息暧昧。 她的腿被握住了,契合只在顷刻间。 时晚忽然往后一缩,抬手推拒了男人进一步的动作。 “不要!” 贺寻的眼镜还没摘,镜片之后,漆黑的眸子已经染上了欲念。 他知道时晚有求于他,但这种时候推拒谈条件,可不是聪明之举。 他握住女人的脚踝,避开了她的伤处,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力道强制。 时晚连连摇头,躲避着他的亲吻。 贺寻察觉不对,倒吸一口气停下,捏住了她的下巴。 “怎么了?” “您结婚了!” 时晚目光无措地看着他。 她刚被人插足恋情,最痛恨第三者,绝不会去染指别人的婚姻。 贺寻敏锐,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戒指。 他记得她的经历,再抬头看她眼底的痛恨,被打断的不悦忽然就消失了。 他轻啄她的嘴唇,没有解释,只是说:“没结婚,戴着玩儿的。” 这种说辞,时晚岂会相信。 然而贺寻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他单手将她捞了起来,抱着她向床上走去。 身体被抛上大床,上下起伏,颠得她头晕。 时晚撑起身,男人挡住了她的光,投落的阴影将她牢牢盖住,他站在窗边,慢条斯理地褪去身上束缚。 对上他幽深发沉的眸子,她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是她能主宰的。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男人覆身而上,她被迫承受他的索吻,手上推拒他的力量微不足道。 最后,他将她的身体翻了过去。 时晚攥紧了床单,喊出了他的名字。 “贺寻,住手!” 娇娇软软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说着拒绝的话,却更像是邀请,贺寻都有点佩服她,经验不多,倒是知道怎么勾他。 他正要有动作,忽然,床头座机传来急促的铃声。 贺寻眉心微收,只要他在,房间里不会来随便的电话。 他捏了捏女孩儿的耳朵,无声地安抚,然后毫不犹豫地从她身上离开,按了免提。 “贺先生您好,这里是前台。” 前台声音温和,“您未婚妻时小姐来了,在大厅等您,您看……” 未婚妻? 贺寻眸色一冷。 他转过脸看向时晚,女孩一副果然的表情,眼里忿忿毫不掩饰。 他唇瓣微抿。 电话里,前台又说:“您母亲也在。” 听到此处,贺寻脸上已见沉色,他声音淡淡:“告诉她们,我半小时后下来。” “这……” 前台还想再说什么,贺寻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他坐在床沿,看了一眼时晚,“过来。” 时晚哪里还会听他的,她现在只想穿上衣服赶紧走。 然而刚有这念头,贺寻就好像有读心术一样,拽着她的脚踝,就把她带到了面前,让她跪坐在他两腿间的地毯上。 时晚身形不稳,落地之时,只能扶住他的腿。 饶是如此,脸还在撞在了他皮带上。 羞耻感炸开,她仰起头,唇瓣都咬死了。 男人上身裸着,肌肉紧实有力,脱了衣服,压迫感反而更甚,就像是卸下伪装,暴露了原始的样子。 他略微俯身,粗粝手指抚过她的唇瓣,带着某种暗示。 “听到了?我只有半小时。” “有什么事,过后我再听你慢慢说。” 他已经给出承诺了,她应该能明白。 时晚身体簌簌发抖,男人握着她的手,放上了他西裤皮带的锁扣处。 “现在,先解决我。” 第6章 酒店大厅 贺寻下楼时,已经洗好澡,换了一身西装。 贺夫人正在看杂志,身边,时悦珊指着杂志上的珠宝,跟她说着话。 贺寻走下来,时悦珊一眼就看到了他。 “贺寻。” 闻声,贺夫人抬起了头,她不留痕迹地把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察觉他洗过澡。 知子莫若母,她没点破,说:“怎么才下来,我和悦珊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 贺寻神色淡淡,在沙发上坐下,唇瓣掀动:“前台通知我,说我未婚妻来了。我还没见过我未婚妻,第一次见面,当然得郑重相待。” 贺夫人诧异,随即看向时悦珊。 时悦珊面上泛起薄粉,秀眉皱起,一脸茫然地道:“未婚妻?前台是这么说的吗?我没让他们这么说。” 贺夫人心里门儿清。 她收回视线,看向贺寻:“连前台都觉得悦珊和你郎才女貌,主观臆断了,你看你,还不抓紧机会?” 时悦珊脸上更红,抱住了贺夫人手臂,嗔道:“阿姨——” 贺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臂,笑容温和,眼神却睨了下贺寻。 贺寻此刻心情不错,却也没耐心看时悦珊演戏。 他看了眼贺夫人,“找我有事?” “你都个把月不回家了,打你电话也总是敷衍,要不是悦珊陪我来吃饭,听说你在这里,你妈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你呢。” “最近忙。” “你就搪塞我吧。” 贺夫人有段日子没见儿子,有些话,得私下说。 她对时悦珊道:“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吧,替我向你母亲问好。” 时悦珊耽误这一小时,本就是听说贺寻带了人上楼,想通过向母见见是什么人。 如今没见着,她心有不甘。 可看贺夫人下逐客令,她也不好不识趣,只能顺从地撒撒娇。 “那我过几天约您喝茶。” “好。” 看着时悦珊走开,贺夫人才瞪了一眼儿子。 “是什么人?” 贺寻没接茬,“什么?” “别装傻,你在外边养人了?”贺夫人直白地问。 养? 倒还不至于。 不过,可以考虑。 他不说话,贺夫人当他是默认,只道:“你养着谁,我管不着你。不过,年底得把婚事定了。” 说到订婚,贺寻眉心几不可闻地皱了下。 贺夫人知道他的脾气,贺家男人都一个德性,看着斯文稳重,其实骨子里最桀骜不驯,撕下那层皮,可劲儿地撒野。 她想正经劝两句,贺寻已经起了身。 “再说吧。” 贺夫人叹了口气,匆匆跟着起来,瞥到他手上的戒指,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戒指还戴着就好。” 贺寻脚步停了下,看了眼无名指上的戒指。 贺夫人说:“大师说了,这戒指能招正缘的桃花,保你婚事顺利,你可不许摘啊。” 招桃花? 贺寻一时无语。 他想起刚才在楼上,时晚匍匐在他脚边,被他半强迫地做了那事,仰头时,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人渣,要不是他掐着她腮帮子,估计得咬他。 他摘了下戒指,放在贺夫人手里。 “没用,下回别再被神棍骗了。” 贺夫人:??? —— 路边 时晚从计程车上下来,麻木地付了车钱,脚下虚浮地往老公寓里走。 老楼年久失修,灯光黯淡。 她刚上二楼,就险些摔一跤,身体稳住了,手里的东西却摔了出去。 是一只香奈儿的礼盒。 贺寻的秘书送她下楼时,连带着名片一起拿给她的。 看到包,刚压下去的耻辱感又涌了上来。 唇间男性的气息还在,提醒着她,半小时前,她跪在一个已婚男人腿边,做了多下贱的事。 这个包,大概就是她的劳务报酬。 这么想着,她抓住口袋里的名片,毫不留恋地丢进了身边的垃圾桶里! 混蛋! 跟周治学一样的混蛋! 她没捡起包,拖着身躯往楼上走。 推开小屋的门,她靠在门上,才觉得身体瘫软,支撑不住。 忽然,黑暗里传来声音。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第7章 时晚立刻分辨出来人是谁,她想起来了,家里的钥匙周治学还没还给她! 啪得一下打开灯。 不远处,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不是周治学,还能有谁。 都说男人是天生的演员,这人更是其中翘楚。 他长相英俊,平常对她都很温柔,现在面色阴沉,让时晚背脊发凉。 她还没来得及赶他,他已经先质问她。 “你去见邹国明了?” 时晚知道,他一定也看到班群里的讨论了。 她舒了口气,不想跟他多说,“我见谁跟你无关,现在请你从我家出去,把钥匙留下。” 她还是这幅脾气,周治学面色反而和缓了。 对他,她都不肯低头,更何况是对邹国明那种人。 “到任何时候,你的事我都管得着。” 时晚根本不想看到他,她直接掏了手机准备报警。 周治学却先她一步,抢了她的手机丢在一边,顺势牢牢地箍紧她的腰。 “放手!”时晚惊呼。 周治学强行带着她往里,把她压在了沙发里。 “出国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时晚挣扎着,恨恨道:“你休想!” 周治学视线紧盯着她的脸,注意到她泛着嫣红的唇瓣。 脸色微沉,“你跟人接吻了?” 时晚一怔。 她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想都没想就点头,“不仅接吻了,还睡了!” 周治学有片刻的失控,可看到时晚倔强的脸,他立刻说服了自己。 不可能。 他的晚晚不会做这种事。 大概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猛地低头去吻时晚, 时晚叫喊着躲避,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推他,用头撞他。 周治学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也狠下心,用力握住她手腕,将人再度压回沙发里! 疯劲儿上来,想着干脆今晚就要了她! 省得她被别人盯上。 念头一出,他抽了领带打算捆住时晚的手。 可眼神一扫,却注意到了她锁骨间突兀的红痕。 吻痕?! 他一把按住时晚,拇指按着她锁骨上的痕迹,厉声质问:“这是谁弄的?!” 时晚被他按得疼了,理智却回了笼。 抬眼看着他那张布满阴云的脸,她故意道:“如你所见,我跟人睡了,已经不符合你心目中纯洁无暇的幻想了,麻烦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我问你谁弄的!!” 周治学几乎要疯了。 时晚却越发冷静,她梗着脖子,微微一笑:“路边遇到的野男人而已,我不认识。” 此话一出,周治学眼里漫起无边的痛苦和恨意。 他掐死时晚的心都有。 “晚晚,你够狠!” 他咬牙说着,从时晚身上下去了。 时晚以为他终于要放弃她,却听得他说:“背叛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真可笑。 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背叛的那个! 周治学压下了情绪,抬手整理衬衫。 他后退一步,看着时晚道:“明天来公司上班。” 时晚几乎要笑了,他害得她背上挪用公款的罪名,随时都有可能锒铛入狱。 他竟然还让她回去上班?! “我不去。” “由不得你。” 男人英俊的脸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缓缓道:“你外婆下周一动手术吧?” 时晚精神一紧,“你想干什么?” “我冻结了我们的联合账户。” 时晚瞪大了眼睛,“你凭什么!” 周治学冷笑:“你的钱都在联合账户里,我不同意解冻,你拿什么给你外婆交手术费?” 时晚不敢置信,他竟然下作到这种地步。 “那里面有一半是我的工资和外婆卖房的钱!周治学,你还有良心吗?我外婆把你当真亲人一样看待!” 周治学面无波澜,他抬了抬下巴,“开联合账户,是你自愿的,我没逼你。” 时晚僵在原地,气得脸色煞白。 当初开联合账户,是为了存他们的买房基金。 后来,周治学生意有了气色,他一下子往里打了三百万。她告诉外婆后,外婆说不能让男方出这么多,第二天就让她把卖老房的钱存进了联合账户。 不出意外,他们原本今年就要结婚了! 现在,他竟然用这笔钱来逼她,还罔顾外婆的性命。 她恶心得快要吐了。 周治学没再看她,撂下一句话。 “明天上午,我要在公司看到你。我心情好的话,周一之前,账户说不定还能解冻!” 第8章 时晚瘫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枯坐一夜后,第二天还是重新去上班。 她无路可走,外婆的手术不能再拖。 当初,她一毕业就进了周治学的公司,为了不违背周治学定下的“办公室不允许恋爱”条例,同意发展地下恋情,但也靠着自己的能力做到了财务主管的位置。 如今回到公司,周治学故意把她从财务主管撸到了财务助理,办公室的人都以为她得罪周治学了,明着不欺负她,暗里也给她使绊子。 三天下来,几乎累脱了一层皮。 这天,她刚想歇一会儿,办公室门口就传来热闹动静。 时晚抬头一看,立刻别过了脸。 乔大小姐来了。 她本想借去洗手间离开座位,不料,乔琳宣却叫住了她。 “你过来。” 众人都看过来。 时晚瞥到外面周治学的背影,压着情绪上前。 “乔小姐。” 乔琳宣问她:“你叫时晚是吧?” “是。” 乔琳宣点头,看了下手表,“拿上包,跟我和周总出去一趟。” 说完,她径直出了办公室,没给时晚拒绝的机会。 一时,周围众人神色各异。 时晚被迫跟出去,周治学刚打好电话,一看到她跟乔琳宣在一起,他脸色明显变了下。 乔琳宣却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走吧。” “我们出去,你叫上别人做什么?”周治学眉心微收。 乔琳宣嗔了他一眼,“我没带助理,总得有个人拎包吧?” 听到她这么说,周治学松了口气。 “你的包有多重,我给你拎还不够?” “我可舍不得你辛苦。再说了……”她话锋一转,视线在时晚那张出众的脸蛋上扫过,“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小助理出门吃苦啊?” “说什么呢。” 周治学捏了下她的脸,随即转向时晚。 “乔小姐让你跟着,你就跟着吧。” 他口吻随意,但时晚还是听出了警告。 想起外婆的事,她不动声色攥紧了手,应了一声。 乔琳宣见状,面上高兴,玩着周治学往外走。 上了车,他们俩坐了后座,时晚坐了副驾驶。 一路上,后面都是说说笑笑,偶尔传来暧日未声响。 时晚从后视镜中,几次看到周治学投来的眼神。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无非是想刺激她,报复她的“背叛”。 她闭上眼睛,只当没看见。 目的地是檀山脚下的一家高档俱乐部,下了车,乔琳宣把包丢给时晚,和周治学走在前面。 “我主要是带你过来见个人,见他一面可不容易,就算不深交,混个熟脸也是好的。” “什么人这么难见?” “等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 时晚跟在后面,一时不发。 走过室内,到了室外,是一片设施完备的网球场。 不远处,有遮阳篷搭着。 几位年轻男子坐在下面,正在看场中人打球。 乔琳宣边走边打招呼,“承禹哥,还真是你们啊。” 她时语惊讶,仿佛只是巧遇一般。 朝她看过来的男人很年轻,脸上罩着大蛤蟆镜,一身简单的夏季运动服,靠坐在桌边,嘴角噙着一抹笑。 但看露出来的半张脸,也是俊美非常。 时晚不认识这人的脸,但听名字立刻就知道。 这是应家七少,应承禹。 旁边那位一脸冷漠的自然是号称金牌律师的贺家二公子贺修,两人私交甚好并不是什么秘密。 看清来人,应承禹也没起身,懒洋洋地说:“琳琳啊。” 乔琳宣也不在意,顺便跟贺修问了好。 “我跟我男朋友刚好过来,听说几个哥哥在,带他过来见见你们。” 闻时,应承禹倒是多看了周治学一眼。 周治学淡淡点头,不卑不亢地自报家门:“周治学。” 乔琳宣最爱的就是他这一点,骨子里的骄傲。 应承禹也算给面子,回了周治学一个点头。 一抬眼,注意到了后面的时晚,突然来了兴趣。 “怎么你们两口子出门,后面还跟个仙女伺候?” 时晚站在后面,注意力有点分散,她看到了场中的人,隐约觉得身影有些熟悉。 闻声,她还未回神,就被乔琳宣拉到了前面。 “什么呀,这是我们家周总公司的财务,正经文化人,南大高材生。” 她说罢,应承禹挑了下眉。 “哟,还是个学霸。” 时晚站在前面,不得不开口:“应少过奖了。” “叫什么名字?” “时晚。” 时晚刚说完,一旁看着场内战况的贺修轻啧了一声。 应承禹也随即看向场内,幸灾乐祸。 “难得,咱们贺总今天手感不够啊,居然连跪了。” 时晚眸色一晃。 向? 第9章 时晚本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听到向字就能联想到那人。 可没过几分钟,场中几人过来中场休息。 为首的,不是贺寻还有谁。 因为打网球,他换了一身夏季运动服,跟应承禹的打扮没什么不同,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气场,只是比西装革履时多了两分年轻感。 天本就热,时晚脸上一直都有些发烫,看到他的片刻,脸上温度更高了。 那两次的记忆,怎么都压不住。 “贺寻哥。” 等人走近,乔琳宣立刻上前问好,顺势介绍周治学。 时晚站在身后,明显感觉周治学的身体一僵。 她立刻明白,不久前,她刚跟周治学参加过南大的校友聚会,当时贺寻也在。 周治学是怕贺寻戳穿他们的关系。 她嘴角扯起嘲讽弧度,同时也低下了头去。 贺寻仿佛没看到她,将网球拍交给了一旁俱乐部的陪玩,开了瓶水坐下。 他一到,不经意的就成了中心。 贺修问他:“最后一球怎么回事?” 贺寻淡淡道:“失手。” 应承禹顿时笑了:“失手?别是看到我们这边来了个仙女,心猿意马了吧?” 贺寻喝了口水,这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时晚。 时晚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神,手下意识攥紧了。 乔琳宣已经替她做介绍。 “贺寻哥,这是时助理,治学公司的下属。” 贺寻面色平静,点了下头。 他放下水杯,对应承禹道:“我输是我输,技不如人,没有赖场外风景好的道理。” 风景好? 这是承认时晚漂亮? 熟悉他的人都不免诧异,多看了时晚两眼。 时晚心砰砰地跳。 除她以为,周治学心里也慌着,这句“风景好”,总让他觉得有点嘲讽的意思。 然而,贺寻似乎对于他们的私事兴趣不大。 几人的话题回到了球上,贺寻愿意赏脸的活动不多,网球是其中之一,他打得很好,今天却难得接连输球,不停被应承禹提起这茬。 刚才打的是双人赛,跟贺寻搭档的女陪玩忙站出来解释:“抱歉,是我今天身体不行,拖贺总后腿了。” 她一说,应承禹反而来劲了,对刚才赢了贺寻两局的关屹拱火:“哎,这话什么意思听出来没?这是说你能赢老向,胜之不武呢。” 关屹一看就是脾气好的,却也应着笑了声,“这么一说,我有点不服了。” 他对贺寻道:“起来,咱们单来一局。” 贺寻勾了下唇,“歇会儿。” “两个人打没意思,一来一回的,看着都无聊。”应承禹朝一旁的俱乐部经理抬了抬下巴,“去,再找个水平够的人来,替她的位置。” “这还用找吗?”乔琳宣插了句话,又把时晚拉出来,“我给你们带了个现成的。” 时晚垂了下眼眸,乔琳宣怎么知道她会打网球? 她看了一眼周治学,只看到周治学眉心微皱。 “乔小姐,我不太会……” 拒绝的话被打断,“时助理别谦虚啊,我看过你的资料,特长上写了网球。” 时晚瞬间反应过来,乔琳宣不是临时发现她的,是老早就注意她了。 为什么? 她来不及多想,转脸时,再次和贺寻对上眼神。 “会打吗?”他用词吝惜,让人觉得态度不冷不热。 时晚张了张口。 一旁,周治学忽然说:“能跟贺总打球不容易,机会难得。” 时晚明白,他这还是怕贺寻“戳穿他们”,急着跟她撇清关系。 她舒了口气,仍旧回绝:“我打得不好,怕拖贺总后腿。” “我们贺总带着个身体不舒服的搭档,对手都只是险胜,你得打多差,才能拖他后腿?”应承禹调侃,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贺寻没看时晚:“别勉强。” “不勉强,时助理只是不好意思。”乔琳宣说着,仿佛跟时晚认识很多年了似的。 贺寻一起身,她就顺势把时晚推了出去。 时晚快速稳住身形,才避免了撞到贺寻。 前方,关屹已经和搭档进场了。 贺寻走在了前面,时晚也只好跟上去。 进了球场,关屹两人远远在对面,虽然是露天空间,但某种程度上,算是独处。 俩人一路无话,选球拍时,贺寻才问一句。 “用几号球拍?” 时晚定了定神:“三号。” 闻时,贺寻眼底微起诧异。 她这样弱不惊风的,还以为她习惯用“一号”。 工具柜就在一旁,他开了柜门:“最上面是三号。” 时晚应了声。 男人拿着球拍从她身边经过,态度依然不热络,仅仅是问了个球拍而已。 然而,时晚垫脚拿球拍的瞬间,听到他说。 “高跟鞋换掉。” 第10章 场中开了球,场外,应承禹等人观战。 乔琳宣走近了看,男人们坐着。 贺修喝了口水,不经意地开口:“周总是做软件开发的?” 周治学以为他感兴趣,应了一声。 贺修身子后靠,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乔琳宣,“有乔大小姐在,以后,周总还能拓展点业务。” 应承禹听出点意思来,挑了挑眉:“比如?” “人力资源。” 应承禹笑了。 什么人力资源,拉皮条还差不多。 装偶遇就算了,还带个漂亮助理过来,无非是想趁机往他们身边送,拿美人做人情。 周治学嘴角微僵。 他当然听得出贺修的嘲讽,可也无话可说,只能暗骂乔琳宣愚蠢,弄巧成拙。 场内 你来我往,连着上百个回合,不分胜负。 怦! 结实的球拍撞击球体的声音,是时晚将一记险球打了回去! 场外,应承禹毫不掩饰地给她喝彩。 “好球!” 贺寻也看了她一眼,目中不乏赞赏。 只是视线落在她胸口,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然后反手将一记正面球打了回去。 他这一下力道太猛,球速也太快,角度更是刁钻,女搭档没接得住,关屹也没来得及补救。 第一局,胜。 时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中午吃得少,此刻剧烈运动一下,只觉心慌。 本以为下一局又要开始,贺寻却中途叫了停。 她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 贺寻说是换球拍,回来时,却将一样小东西不经意地丢给了她。 她艰难接过,确定没人发现,才低头去看。 一枚钉针式袖扣。 正忙完,贺寻淡声提醒:“扣子。” 她低头一看,登时,脸上涨红。 白色衬衫胸口处的扣子,不知何时崩掉了一颗,她不动作,文胸和肌肤都露出来了,更何况是刚才大开大合地起落。 对面已经在催促开局,她用袖扣钉住了绷开的地方,快速说了句:“谢谢贺总。” 有外人时,她没叫教授。 现在没人了,她也没叫。 贺寻没应。 不为别的。 只是贺总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不大顺耳。 新一局开始。 冰凉的袖扣,两面都是宝石。 随着跳跃,很容易触碰到皮肤。 每一次,都让时晚想起那天在酒店,贺寻冰凉的手指,还有他手指上的戒指。 情绪压力下,她体力又不支,第二轮明显就不行了。 为了不让贺寻一直替她补漏,她硬着头皮往下撑。 到第三轮,她几乎是机械地作出回应,恍惚间,球从对面朝她这里飞过来。 她试图跳起,却怎么也没力气了。 忽然。 怦! 有人挡在她身前,把球打了回去! 她松口气的同时,来不及去看战况,接连踉跄着往后退。 眼见要摔倒,一样硬物横在了她腰后,阻止了她后腿的脚步。 耳边是连绵急促的喘气声,还有她的心跳声,仔细听,又似乎混着另外一个人的。 手臂贴到温热的物体,她才反应过来,是贺寻握着球拍的手,托住她腰的,是他的球拍。 他们并列,说近,他并没有直接接触她,说远,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传过来。 只有两秒的停顿。 她克服了腿软,不动声色地从他身侧离开。 “谢谢贺总。” 又是贺总。 贺寻唇瓣微抿,应了一声。 关屹的女搭档跑到了网边。 “时助理,你没事吧?” 时晚缓和过来,点头应声。 “抱歉,我有点体力不支。” “没事的,咱们哪能跟贺总他们比体力啊。” 时晚脸色明显不太好,关屹也不揪着,招呼贺寻下场。 眼看贺寻要出球场,时晚试图把袖扣摘下来,可想想上面都是她的汗,她又止住了动作。 算了,他大概也不差一枚袖扣。 上次已经是意外,知道他已婚,以后永远别再见才是上上大吉。 她这么想着,慢了两步,贺寻已经走远。 回到遮阳篷下,乔琳宣给她拿了支藿香正气水,好心地关心她。 她刚喝完,应承禹就开了口。 “时助理大学专业不是财务管理吧。” 时晚不解,朝他看了过去。 应承禹和关屹对视一眼,面带戏谑:“我猜,你专业应该是修道,否则,心怎么这么冷?” 他身子后靠,又看了一眼贺寻。 “我们贺总这么个黄金单身汉在你身边站着,你竟然全程目不斜视,真冷漠啊。” 时晚愣了下,随即眼神一晃。 贺寻,单身? 她还没弄清楚,一旁的女陪玩忍不住问她。 “时助理这么漂亮肯定早就有男朋友了吧?” 第11章 话一出,众人视线都往时晚这儿掠了下。 只有贺寻,波澜不惊地拧开了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 时晚脑中一片乱。 她错怪贺寻了。 “时助理?”女陪玩又叫了她一声。 她下意识开口:“……没有。” 她和周治学早就不算男女朋友了。 听到她的回答,周治学松了口气,在贺寻面前,时晚否认关系,跟他撇清,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想想时晚毫不犹豫的口吻,他眸色又沉了下去。 “没男朋友,怎么不看看我们贺总?”应承禹打趣。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 时晚顿了下,她想立刻否认,却明显察觉到了周治学的眼神。 如果之前她对周治学只是一知半解,最近,她是彻底看透周治学了。 他那股所谓骄傲,实则是卑劣的自我欣赏。 如果否认,反而会惹怒他。 外婆的事还没解决…… 她犹豫的样子,像极了默认。 周治学眼神缓和许多。 应承禹勾唇,看向身边贺寻,“哎,这回可是滑铁卢了啊,贺总。” 贺寻嘴角弧度似嘲非嘲,他将手中矿泉水放在了桌上,细微的动静,一下子打在了时晚心上。 他说:“没办法,遇到个专一的。” 贺寻说完那句话,就再也没搭理过时晚。 中途,应承禹和贺修去打球,场边就剩下几个人。 时晚硬着头皮坐了会儿,方才出了身汗,说要去洗澡,乔琳宣也放行了。 她独自往室内去,路上,一直在走神。 之前,她以为贺寻结婚了,把他划分到渣男的行列里,遇见他,除了后悔那天帮忙,也没觉得难堪。 可现在贺寻是清白的了。 她呢? 上次向他“诉苦”,告诉他男友背叛的凄惨遭遇,还主动靠近,知道他已婚后,又作出一副和他划清界限的架势,结果,转头却跟在前男友和小三后面,低声下气。 恐怕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跳梁小丑了。 胸口仿佛堵了一口气,无法纾解。 刚走到草地上,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身一看,竟是周治学。 下意识要冷脸,想起外婆的医药费,生生忍住了。 已经被恶心过了,把这只死苍蝇彻底吞下去。 至于贺寻…… 本来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有谁有义务帮谁,她只能靠自己。 她面上露出虚弱,看向周治学,“你怎么来了?” 周治学见她示弱,心里对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刚才说心里有人,是什么意思?” 时晚心里恶心,低下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你赶紧回去吧,有人等久了要着急。” “你想的是我,对吗?” 时晚还是没说话。 她越是这样,周治学想起两人的过往,越是心软,哪还顾得上别的,他上前一步。 本来就是他喜欢的人,要不是她的背叛,他根本舍不得让她吃苦。 周治学将她抱进怀里。 时晚强忍着厌恶,没再像之前那样抗拒的推开他。 周治学抚着她的背,叹道:“如果不是你不自爱……” “那些痕迹,都是我自己弄的。”时晚打断他,“我故意气你的。” 周治学一听,大喜过望,一把松开她。 “真的?” 时晚神色平静,眼里没有任何慌乱。 对于她会背叛他,周治学本来就不信,时晚被外婆养大,再传统不过,听到她的解释,主观上就是相信的。 加上自己与乔琳宣这事确实对不起她在先,有气也是应该的。 不过…… 就算她撒谎,他也能验证。 此刻附近无人,这么想着,他低头想要亲吻时晚。 时晚侧脸避开了。 “你别这样,让乔小姐看到不好。” 周治学默了默。 时晚心里冷笑,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周治学这样的人接触多了,短短几日,她也变得这样会演戏了。 心里这样想着,她面上的愁容更多,“你最近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看看外婆,她问了你好几次,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说到这里,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眶却红了,“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她老人家说。” 周治学安抚地拍了拍她。 “你如果不任性,早早答应我去国外住着,我怎么会那么对你?” “这样,等会儿我就把钱转给你,先去把外婆的医药费交了。” 二楼 走廊的落地窗边。 贺寻刚打完电话,神色漠然地看着楼下的男女拥抱又分开。 即便有棵树挡着,也足够他看清。 第13章 贺寻没开口,周治学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贺教授?” 贺寻低头看着时晚泛红的脸,淡淡开口:“有事?” “刚才太匆忙,没来得及感谢您,上一回在南大的校友会上,多亏您的举荐,我才得以见到赵老。” 时晚心中一紧,周治学竟然敢主动跟贺寻提南大校友会,他想干嘛。 她没敢抬头,贺寻按完开关后,比刚才靠得更近,她一抬头,可能就会碰到他。 贺寻没立即回答周治学,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周治学也不急,说:“您可能贵人事忙,忘记了,上一回见面,我带了个师妹的,您还有印象吗?” 时晚闭了闭眼。 她忽然就懂了。 周治学是来试探贺寻态度的,他还是怕贺寻会戳穿他们的关系。 师妹。 呵。 他甩得倒是干净。 贺寻听着,嘴角也扯起细微弧度,似嘲非嘲。 他视线落在时晚咬紧的唇瓣上,貌似随意地重复一遍。 “师妹?” 时晚从这两个字里听出了深深的玩味。 贺寻又道:“那天见的人太多,印象不深。” 他这么一说,周治学明显松了口气。 是不是真记不清不要紧,重要的是,贺寻说了不记得,那就是不打算管这件事。 接下来,他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两人说了什么,时晚无心去听,直到电话挂断。 啪嗒一声。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贺寻不再开口说话,气息却不可忽视地落在她上方。 她感觉,她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短暂的僵持后,她试图抬头。 贺寻也在此时转了身。 她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人回到了沙发处,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头发,也是在此时,时晚才察觉,肩胛上有他发丝上落下的水,凉丝丝的,就像那枚曾贴着她胸口肌肤的男士袖扣。 她不动,贺寻似乎也不在意。 大概是俩人发生过关系,他在她面前换衣服,显得毫无压力。 时晚赶紧别过了脸。 半晌后,有敲击茶几的声音传来。 她往他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他用茶杯点了两下茶几,正看着她。 目光意思很明显。 还不走? 时晚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忍着喉中紧涩,试图开口解释她之前的行为。 “教授,对不起,我那天误会……” “我已经很多年不带学生了。”贺寻莫名说了这一句。 时晚一噎。 接着,她脸上涨红。 贺寻是在提醒她,不要逾矩。 她微吸了口气,“贺总。” “出门,房卡放门口置物柜上,” 男人说这话时,已经穿上衬衫,正在有条不紊地整理袖口。 逐客令,已经很明显了。 时晚肩膀耷拉下来。 她点了下头,说了声抱歉,缓缓转过了身。 她知道,今天过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就算再见,贺寻也不会再理会她了。 门刚打开。 身后,男人忽然叫住了她。 “时晚。” 他的声音很好听,高低和缓,叫住人名字的时候,却让人心头紧张。 时晚正经地转过了身,犹如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贺寻朝她看过去,目光既沉且深。 “女孩子心思太活络,也不是好事。” 第14章 贺寻撂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内室。 时晚略失神地从休息室出来,头晕目眩的感觉都被羞耻感冲刷淡了。 半小时前,在楼下对劈腿的男友表深情,半小时后,又贸然出现在他的休息室,左右逢源,毫无立场。 贺寻嘲讽她想脚踏两条船,她有口都说不清。 拖着麻木脚步下楼,时晚随便找了个僻静处。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却还得等周治学打款。 讽刺的是,明明是她自己的钱,拿来救外婆的命,还要这么曲意逢迎,低头做小。 刚要坐下,远远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不久前,就是这个刘总几口黄汤下肚便对她动手动脚,周晓曼才动了歪心思。 那晚要不是她跑了,遇到贺寻,恐怕,已经沦为这个男人的玩物了。 时晚此刻无心再去装孙子,不等人靠近,她转身就走。 “时小姐?” 身后,刘总还不死心地叫了她一声。 时晚头也不回。 乔琳宣从楼上下来找周治学,正巧,看到不远处时晚仓皇而走的身影,再一看,原来是后面有条肥头大耳的豺狼。 她认识这人,姓刘,出身不怎么样,生意倒做得不小,只不过人品太恶劣。 至于时晚…… 今天带时晚出来,本来就是冲着贺寻去的,但心里也没抱大希望,毕竟贺寻水火不进是出了名的,进了场,她想着干脆推给一向对美色来者不拒的应承禹算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应承禹竟然想把人让给贺寻。 可惜大好的机会,时晚却太蠢。 一点用处没派上。 那么个大美人,又清纯干净,放在周治学身边,她并不放心。 这个姓刘的也算有点家底,目前还有合作价值。 这么一想,她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 “刘总?” …… 时晚本想先走,可这里离市区太远,没有车寸步难行,加上周治学的钱还没打来,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休息处徘徊等待。 不多时,有人过来找她。 “时小姐是吧?” “是。” “乔小姐说,请您到停车场去等,司机在那边,她和周总马上就到。” 时晚心中焦躁,却也不好多说。 她一路往停车场去,想给周治学发消息,又怕引起他警惕,只能反复打开聊天框,犹豫不决。 到了停车场,一眼就看到了送他们过来的司机。 “时助理,上车等吧,周总和乔小姐还没到。” 时晚点了下头。 因为是熟人,她的警惕心也就放松了点。 坐进车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为何,困意却上来了。 不是一点点来的,是忽然来的。 到底进职场两年,时晚猛地惊醒,想要起来,却发现浑身瘫软。 香水有问题! 窗外,有脚步声传来。 接着,车门就打开了。 她撑开眼皮一看,来人竟然是先前看到的刘总,登时,浑身冰凉。 男人一看她好好儿地躺在那,脸上顿时布满了笑意。 “小赵,把窗户开了,散散味儿。” 透过降下的车窗,时晚看得清内外景色,却无法动弹出声。 刘总坐了进来,迫不及待地摸了把她的手,然后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开车。” 随着车发动,时晚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怎么办? 她握住了右手的手机,页面应该还停在周治学那里。 没办法打字,更不敢偏离视线,只能悄悄在屏幕上乱敲,希望他能看到。 车还没开出去,中途被堵得停了下来。 她极力往外看去,登时,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 周治学! 她试图叫出声,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正焦急之下,周治学似乎意识到什么,冷不丁看向了她这边。 地库灯光昏暗,隔得很远,但时晚清楚,他看到她了。 救我。 周治学,救我。 她心中再三呢喃恳求,可下一秒,周治学竟转过了视线。 因为,乔琳宣走了过来。 她快速上前,挽住了周治学的手臂,撒着娇拉他走开。 “看什么呢。” “那不是你的车?”周治学貌似随口一问。 “是我的车,不过借过一个朋友用了,我让江叔来接我们,爸还等着我们吃饭呢。” 周治学点头,面色平静。 乔琳宣松了口气,估计他也没看到时晚。 要不然,以他的性子,说不定不愿意做这种事呢。 周治学当然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时晚求救的眼神,还看到姓刘的压在她身上,举止轻佻。 拳头都要握碎了,可他也只能装没看见。 否则,太下不来台。 看见了,不阻止,会毁了他在乔琳宣心目中一贯的形象。 阻止了,会得罪刘总,更重要的是,说不定会让乔琳宣起疑。 一旦他和时晚的关系曝光,这桩婚事就是个未知数了。 更何况,今晚他还得见乔卫国。 时晚眼睁睁看着两人转身离去,目光瞬间碎了,心也沉到了谷底。 周治学,他明明看到她了,却见死不救! 见车里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刘总满意地挥了挥手,在时晚绝望的眼神中,车窗缓缓被摇上,彻底阻绝了她的视线。 第15章 密闭的空间,让时晚本就绝望的心,更加蒙上了一层阴翳。 她攥着手机,克制住身体的颤意。 刘总看着她眼角湿润,伸手过来搂住她,假好心地安慰:“别怕,等会儿就好了,那就是舒缓精神的香氛。” 时晚忍受着男人温热手掌抚过身体的恶心,挤出声音:“我,我有点喘不上气。” “喘不上气?” “胸口好闷……” 刘总半信半疑,视线扫过女人的脸,的确有些不寻常的红。 时晚恳求:“能不能,开个窗户?” 开个窗,倒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附近车流量少。 刘总想着,有些事还是要女人配合才有意思,他脸上露出笑容,“好,我给你开窗。” 司机闻时,把时晚那一侧的窗户打开了。 登时,热风扑了进来。 时晚头皮紧绷,心跳加速。 她近乎贪婪地看着窗外,想在等红绿灯时,试图呼救。 可附近环境清幽,车流量少,连着过了两个路口,身边都没车路过。 刘总不会一直让窗户开着,眼看就要到下个路口,最近一个车道里,却是一辆大货车,司机位置太高,求救难度增加。 “怎么样了?”刘总有些不耐。 时晚听出他话里的急切,知道机不再来,她铆足了劲儿,抗拒着身体的绵软,贴近窗口。 手刚伸出窗外,刘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关窗户!” —— 绿灯到了,隔壁车道的车也开始流动。 黑色的宾利后座,车窗正要关上,男人却不经意地将前方的一幕收入眼底。 女人被揪着头发拽进了车内。 司机显然也看到了。 “贺总?” 司机出声询问,大概是问要不要多事,帮忙报个警。 贺寻的视线落在那辆车的车牌上,眸色深沉。 刚才那女人…… 是时晚。 - 啪! 车内,刘总一耳光扇在时晚脸上,面目狰狞地靠近。 “想求救?” 时晚浑身发抖,忍着痛摇头,“我只是想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不是……不是呼救。” “你当老子傻呢!” 刘总揪着她头发往前座的座椅上撞了一下,还觉得不够,思来想去,看她这幅模样,就是到了酒店也麻烦。 “小张,找个地方停车。” 妈的,现在就把她给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这块肉在他嘴边跑了好几次,这回绝对得吃进嘴里再说! 司机是跟着刘总的老人了,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当即就改了道。 时晚如坠冰窖,等车到了僻静处,她眼看着司机下车,连呼救都成了奢侈。 刘总翻身压在了她身上,肥厚嘴唇往她颈间亲吻,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话。 时晚本能地尖叫,抵抗。 男人粗粝手掌摸上她的后腰,听到她的声音,更加兴奋,两只手急不可耐地去撕扯她的衣服,一把扯开了衬衫领子,扣子连迸飞了好几颗。 时晚奋力挣扎,却依旧逃不开这噩梦般的一切,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恐惧漫上心头。 救命,谁来救救她。 第16章 时晚想起很多事,和周治学过去的点滴,被周治学背叛、抛弃的绝望,还有这些年和外婆相依为命的艰难。 为什么,她明明没有对不起谁过,都要这么欺负她! 眼泪,无声落下。 几近绝望的那一刻,耳边都是嗡嗡嗡的。 直到忽然间,天光大亮,热风扑面。 一切痛苦挣扎都被叫了中止,她浑身颤抖着,只听到刘总不敢置信的声音。 “向……贺总。” 贺寻? 劫后余生,时晚恍惚地睁开眼睛。 方才那令她窒息到快要死去的恶心感已经退去,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情况,只是车门开了,她撑开眼皮,刚好有一点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眼上,烫花了她的视线。 看不清车门外男人的面容,只听他声音沉沉。 “下车。” 灵魂骤然归体,时晚手脚发麻,却还是撑着一口气,将腿伸出了车外。 猛一落地,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预料的疼痛没有到来,和那次在餐厅里一样,贺寻接住了她。 不同的是,这次,她正面跌在了他怀里。 淡淡的冷质香气,不久前她曾闻过,是他身上独特的香氛。 “还能走吗?”贺寻低沉的声音透过胸腔传递到耳边,如有实质。 “能……”艰难挤出一个字。 她试图稳住身形迈步离开这里,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了。 脑中发晕之际,脚下一轻。 贺寻将她打横抱起。 前后不过一分钟,就像是一场噩梦,脚下一踩空,骤然醒了。 醒来时,她在他怀里。 远处吸烟的司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匆匆赶到,一看贺寻抱着时晚离去,脸色大变。 再次坐进车里,时晚看着摇摇欲坠的天花板,想要说一声谢谢,眼前却黑了下去。 只听到贺寻吩咐司机。 “去医院。” …… “贺总,那位小姐醒了。” 鼻息间是淡淡的消毒水味,时晚睁开眼,就见护士转头去叫贺寻。 她顺着视线看去,贺寻站在窗边。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上来查看了一番:“没什么问题,多休息,等体力恢复了就能出院。” 他对贺寻很是恭敬,并没多留。 时晚躺在床上,对上不远处贺寻寂静的眸子,思绪逐渐恢复。 她想起来,他嘲讽她心思活络。 可千钧一发之际,也是他救了她。 她扯了下干涸的嘴唇,“……谢谢您。” 贺寻唇瓣微抿,态度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护士进进出出,帮时晚扎针,又扶着她在床头坐好。 “有事按床头的铃就好。” 时晚点头。 连护工都出去了,室内安静下来。 气氛之尴尬,比上次他们在车里那回更甚。 贺寻没打算多留,他拿上了外套,“有事自己叫护士。” 时晚见他要走,下意识叫住他。 “教授!” 男人看了她一眼。 时晚想起他曾给自己的警告,下意识换了称呼:“……贺总。” “还有事?” 他这样刻意冷淡,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时晚顿觉如鲠在喉。 她没别的想法,只是不想被误会。 “我没有……”脚踏两只船。 第17章 话到嘴边,时晚却语无伦次起来。 半天后,才说到重点。 “我外婆生病了,已经在准备手术,手术需要很多钱,我的钱都被周治学冻结在联合账户里了,我只能听他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贺寻的脸色。 见他似是不为所动,她咬了下唇,轻声道:“我以为您结婚了,所以在球场上才……才冒犯您的。” 贺寻沉默。 说起来,她那也算不上冒犯,只是冷淡了点。 他面上波澜不惊,语气却没刚才那么冷淡:“我记得我跟你解释过戒指的事。” 时晚点头,声音越发轻了。 “我以为你骗我。” “我看上去很像玩弄女学生的人渣吗?” 时晚:“……” 她脸上发热,摇了下头。 “不像。” 安静几秒。 时晚见男人不语,硬着头皮说:“是我误会您了。” 她抬起头,直面男人的视线,“不熟悉的人,是会产生一些误会的。就好像,好像,您说过我乖,但也说我……心思活络。”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也逐渐垂下头。 贺寻看着她,不着痕迹地轻哼一声,唇瓣掀动:“强词夺理。” 时晚握紧了手,没有出声。 忽然,肚子叫了起来。 她愣了下,随即赶紧吸腹,试图阻止胃部的叫嚣,可一下午没怎么进食,胃哪里肯买账。 咕噜—— 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时晚顾不上解释了,她尽量低头,把自己抱成了一个鹌鹑。 现在,她倒希望贺寻赶紧走。 可贺寻反而不走了。 他口吻平静,问她:“想吃什么?” 不知为何,这句话明明没什么情绪,可时晚却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眸底深处一定有戏谑嘲笑。 她安静半天,挤出一句:“……都可以。” “等着。” 淡淡一声回复后,男人开了房间门。 确定房间门关上了,时晚才大大松口气。 她往门边看去,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大概猜测,这里应该是高档私人医院,这是间套房,外面是客厅。 世界平和下来,那些肮脏又不堪的记忆又涌上来。 时晚瞥到枕边的手机。 她拿起一看,全是周治学的消息,倒是没有电话。 她冷笑一声,猜到缘由。 周治学明知道她被刘总带走会发生什么,却不敢给她发电话,担心被刘总发现,到时候再捅到乔琳宣面前。 她打开消息,冷漠地扫完。 ——晚晚,你在哪儿? ——你怎么样了? ——别让他碰你! ——对不起。 …… 如果之前的背叛、出轨只是让时晚痛心厌恶,此刻她看着消息,就真的只有反胃,胃部甚至有生理性的恶心。 她早该想到的,一个娘胎里出不来两种人。 周晓曼能给她下药,周治学又能好到哪去。 她基本敢确定,如果再有下次,周治学照样能把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换取他想要的利益。 别让刘总碰,她能决定吗,难道要她咬舌自尽? 她很想把账号拉黑,想起外婆的那笔救命钱还没到,生生咬牙忍下了。 心神俱疲,她闭上眼睛,不知过去过久,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两声。 贺寻推门进来。 第18章 时晚本想下床去吃,可手上还扎着针。贺寻帮她架了床上的小桌子,让她在床上吃了。 “谢谢。” 从头到尾,她也只能重复这一句。 低头吃着面条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贺寻跟她非亲非故,没必要帮她。 她不禁想起酒店的事,他那天帮她,是不是早有所图。 天色已暗,她单独吃了晚餐,贺寻却没动。 等到她吃完,点滴也打完了。 “您休息一会儿,没问题的话,明早就能出院。”护士说。 时晚点头。 护士一出门,房间里就空了。 她听到外间贺寻打电话的声音,抓着被单一角犹豫许久,她才撑着身子起来。 推开房间门,外面小客厅空间开阔,就跟酒店的套房一样。 贺寻站在窗边打电话,手里握着一支签字笔,正把签字笔的尾巴按在窗台上,一下又一下。 忽然,对面人不知说了什么,他视线扫寻四周,似乎是想找纸张。 时晚想起,小时候大人打电话,要几个号码什么的,总会着急忙慌地找纸,最后往往是找不到,然后就记在掌心了。 她这么想着,也就走过去,伸出了手。 细白的掌心,摊开在眼前。 贺寻眸色微深,转脸,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 时晚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蠢,指尖微动,把手往回收。 不料,贺寻却先用签字笔的尾巴点了下她的掌心。 打开。 她觑了他一眼,试探着把手掌展开。 接着,签字笔圆润却细小的笔头落在了她手心。 男人下笔干脆利索,写完一点,又听一会儿电话,和对面人侃侃而谈。 他不收笔,时晚也不敢收手。 直到他再次落笔,她又再把手摊平,往复几次后,掌心酥麻感越演愈烈,另一只握着的手,早已是一片湿汗。 事实上,贺寻不过是跟同样爱好天文的同学聊天,听到几个天文数据,他手中又握着笔,便想随意写上两笔。 谁知道她会突然撞过来。 他握着手机,视线却从她脸上掠过。 病号服,宽大松垮,穿在她身上,倒是别有风情。加上刚打完点滴,俩颊都透着病态的粉色。 再看面前这只手,纤细白嫩,掌心更是干净,他稍微用点力,都怕签字笔的笔尖会伤了她。 电话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他心思也早不在天文上,瞥到女孩手腕轻颤,他面上平静地收了笔。 时晚见状,却仍没敢收手。 等到贺寻挂了电话,眼神看向她。 她愣生生问:“要找纸记下来吗?” 贺寻觉得好笑。 她掌心不过是几个速记符号,有什么可记的。 不过…… 也算可爱。 “去洗手。”他说。 时晚松了口气,收了手。 她没回卧室,用了外间的洗手间。 再出门时,贺寻正信手给窗台上一盆盆栽浇水。 他今天没戴眼镜,白色衬衫却和上次一样得体,袖口小小的扣子,在光线下折射着微光。看着背影,不像是商人,更像是矜贵从容的大学教授。 放下水杯,他看向时晚,眸色中的疏离敛去两分。 视线落在她手上,他淡淡开口:“洗干净了?” 第19章 他的目光太具有引导力,时晚在他面前,没法有任何隐藏。 她乖乖地伸出了手,给他展示了一下。 字迹没了,淡淡的颜色却在。 她温声道:“明天早上可能就没了。” 贺寻不语,他迈步到了茶几边,俯身从药箱里拿出一盒酒精棉。 时晚听到他说:“过来。” 凉丝丝的酒精棉贴上掌心,一圈圈打转、按压。 贺寻身上淡淡的气息又将她包裹了。 时晚心跳加快,克制着收手的冲动,壮着胆子瞄了他一眼。 不巧,贺寻刚好抬眸。 被他抓了个正着,她耳后发热,快速低了头。 幸好,他收了手,将酒精棉连带一次性的镊子都丢进了垃圾桶。 时晚低头一看。 果然,掌心基本干净了。 “原来酒精还可以这么用吗?”她轻声喃喃。 贺寻没答她。 时晚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大概得走了。 忽然,贺寻看了她一眼,“你睡着时,手机一直在震动。” 时晚点了下头,面不改色道:“是骚扰短信,刚才拉黑了。” 她说完,贺寻看着她的眸色中,升起一丝兴味。 时晚心想,他一定知道,那是周治学发来的。 莫名其妙的提醒,让她想起那天在酒店,他忽然过来帮她擦药。 也是这样,犹如忽然将一滴水滴入油锅,锅内登时炸开。 果然,男人问她:“外婆的手术费拿到了?” 时晚看着他,摇头。 “那怎么办?” 他明知故问。 时晚的一只手不自觉背到了身后,轻轻扯着病号服的边沿,面色窘迫。 她是想跟他借钱,发生了刘总这件事,周治学未必还会打钱过来,她不能让外婆的手术有任何风险,必须有个保障在。 可…… 她眸色颤动,看着男人平静无波的面容。 许久后,她才开口:“我可以跟您借一笔钱吗?” 意料之中的事,贺寻脸上更是没什么反应。 他拿出了烟盒,走去了窗边。 打火机发出开合的声音,他指间火星凉气,薄雾升腾。 “想要多少?” “……四十万。” 四十万。 是什么呢。 不过是他一对袖扣的钱。 贺寻吸了口烟,眸色弥深,淡淡道:“不是小数目啊。” 时晚心头一紧,又听他说:“而且,我没有借钱给别人的习惯。” 顶上空调呼呼的吹,凉意直往人心口里钻。 时晚深呼吸,憋了半天,低声道:“您之前答应要帮我的……” 贺寻看了她一眼,口吻寻常,“什么时候?” 时晚顿住。 她就这么看着他,神色倔强,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委屈。 他明明答应的。 在酒店。 哄她做那事的时候。 她心口憋得难受,见他表情一成不变,顿时泄了气,垂眸道:“您要是想赖帐,我也没有办法。” 呵。 贺寻嘴角忽然就提了一下。 他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往她面前走去。 淡淡烟草味袭来,时晚皱了皱眉,却没后退。 贺寻看着她,眼底泛着微红,明明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却紧紧抿着唇瓣,撑着那点可怜又有趣的自尊。活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小兽,呜呜咽咽,又不想收起爪牙。 他想,周治学欺负她的时候,必定十分享受。 “那天回去之后,是怎么在心里骂我的?”他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