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里的金灯藤》 第1章 我成了皇帝的新宠。

他将我安置在养心殿,时时守着我,直到我身体渐渐恢复。

前朝物议如沸,一堆折子砸在我的贞节牌坊上。

我身为人妇,夫君新丧,却魅惑君主,秽乱后宫。

他们说我是妖女,不配侍奉圣驾。

他们要求皇帝处死我,以慰战死沙场的薛皓在天之灵。

尤其是永阳侯府,薛皓虽已战死,可是还有一门子侄兄弟在朝为官。

他的弟弟薛漾率先联合御史对我口诛笔伐,那些随我夫君出生入死的战友们也都将矛头对准了我,一时间我成了众矢之的。

春和将这些说与我听时,我正在药浴,蒸腾的水流过我的肌肤,我却感觉不到几分暖意。

薛漾?他竟牵头来指责我?

这段时间他每日都会以太夫人的名义给我送信,不外乎都是要我自请离宫,永阳侯府可以不计前嫌。

可实际上,我被关入祠堂时向他求助,他却暗示我委身于他。

我不肯,他就袖手旁观。

我讥讽一笑:「他还真是道貌岸然。」

春和有些紧张:「夫人……娘娘,您生气了吗?」

「你都唤我娘娘了,可见他们说得不假,我为何要气?」

既做了妖女,自然要魅惑最有价值的人。

我站起来擦干身体,穿上春和准备的宫服,揽镜自照。

镜中出现明黄的衣角,随之传来慕容琛关切的声音:「怎的起了?太医不是嘱咐你好好休息吗?」

我虚弱地一拜,「臣妇参见皇上。」

慕容琛动作一顿,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我打横抱起。

「饿不饿,可要传膳?朕命他们做了你最爱的红豆粥。」

慕容琛将我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我却不管不顾地再次跪地。

「是臣妇一时神志不清,行为鲁莽,皇上还是送臣妇回永阳侯府为好。」

慕容琛紧了紧眉,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永阳侯府苛待于你,朕不追究他们已是极限,断无将你送回去的可能。」

我一语不发,一副他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我在试探他,虽然他救我出了永阳侯府,可若是堵不住悠悠众口,那我不过是换个地方就死罢了。

慕容琛叹息了一声,伸手来扶我:「地上凉,先起来。」

我抬首正对上他的眼眸,大胆道:「那皇上就下旨赐死思姈。」

慕容琛脸上覆着一层霜,扫了一眼殿内,「谁告诉你的?」

我默默拿出那些信,倔强着不肯流泪,「臣妇始终是永阳侯府的人,如今非议众多,臣妇不敢连累皇上的清誉,还请皇上成全。」

慕容琛不容分说地丢了那些信,拉起我拥在怀里,语气近乎执拗:「朕已下旨废除你与薛皓的婚事,你是朕的!与他永阳侯府没有半分干系!」

我泪眼蒙眬地错愕道:「可是……」

「没有可是。」

慕容琛将宫人赶了出去,将一道圣旨放在我手里。

他握着我的手打开那卷明黄,上面清楚地写着封我为太子妃的旨意。

「这是先帝的遗旨?」

我有些无法置信,这怎么可能?

慕容琛点头,「这是朕还是太子时向父皇求的,可惜晚了一步,那时你已经与薛皓定亲。」

他指尖渐渐用力,攥紧那道圣旨。

「朕只是晚了一步。」

他收敛好情绪,再度看向我时深情款款,「幸而你还是来到了朕身边,别怕,无论如何,朕一定会护住你。」

我眯了眯眼,蜷在衣袖里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他长臂一伸,将我和那道圣旨禁锢在怀里,温声道:「思姈,忘了薛皓,忘了永阳侯府。」

「朕会给你一个全新的人生。」

「好。」

我听见自己这样说,双手也伸出来轻轻回抱住慕容琛,呈现完全依赖的姿态。

就像我被他救出永阳侯府的那一刻一样。

第2章 我出生时,母亲难产而亡。

府里请了大师为我批命,算出我命格极硬,出生克父,出嫁克夫,生子克子,命途坎坷,注定孤寡一生。

我那位列三公,官拜一品的父亲,怕极了我影响他,连夜将我打包扔到京外的庄子里。

直到薛皓上门求亲,他才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女儿。

为了与手握兵权的永阳侯府结亲,他一口应下婚事,并隐瞒我命格一事,将我包装成知书达理的贵女,送入永阳侯府。

只可惜,新婚第一天,我就如大师所言克死了夫君。大权旁落,我这个临时养的女儿于他而言彻底没了价值。

我这半生,都在被人抛弃,从前短暂地与薛皓相依,如今他也不在了。

我不知道九五之尊的慕容琛,能不能受得住我这天煞孤星的命格。

但我别无选择。

既然天下之主对我有心,我攀附其上又有何不可。

从前随波逐流,妄图安稳,可天道不公。

如今这条命,这人生,也该由我自己做一回主了。

先帝遗旨一出,众臣气势弱了许多。

慕容琛让德高望重的忠王为我说话,言明这遗旨仅仅是晚了薛皓求亲那一步。

明面上是要众臣遵照遗旨,实则在提醒永阳侯府先帝当年顾全君臣颜面的恩情。

薛漾率先哑了声,朝中反对的声音渐渐也无,但还是有人质疑。

慕容琛动了怒,他虽登基不足三年,但也从世家手里夺回了几分权。

未免愈演愈烈,两朝元老的太傅站了出来,一句「说到底这不过是皇上的家事」,便四两拨千斤地制止了这场闹剧。

哦对了,这便是我那位列三公的老父亲。

最后我被封为淑妃,搬进储秀宫。

那天我刚搬进来,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宫墙出神,半晌我吩咐身边来往的宫人:「在庭院内种些金灯藤吧。」

宫人应声,春和进来报说皇后来了。太监宫女在殿外跪了一地,地上摆着一堆还未入库的奇珍异宝。

宫室内,只有我们二人。

我与皇后从前在闺中时没见过几面,但每每遇见就不对付,如今她更是看我不顺眼。

「你怎么到哪都要和我抢男人?」

皇后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范思姈,没男人你活不成?」

我喝下太医开的苦兮兮的药,毫不客气地回嘴:「姜婉书,话要说明白,是你和我抢,他心中可从来都只有我一人。」

这个他是谁,我和她都心知肚明。

姜婉书沉了脸,「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像慕容琛对外说的那样,对她说了先帝的遗旨。

然后指了指自己,巧笑道:「名正言顺。」

姜婉书气极反笑:「好一个名正言顺!慕容琛要是早有那道遗旨,如何会等到今天!你是蠢吗!看不出这是为了你编排的一出烂戏!」

我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冷声道:「那又如何?至少他能护着我,至少他不会像薛皓那样,一声不响地弃我而去!」

姜婉书气急:「你果然是离了男人不能活!可今日是他的尾七!」

我亦疾言厉色:「薛皓已死,永阳侯府要困死我,难道还要我留在那里为他苦苦守孝吗!」

姜婉书狠狠甩了我一巴掌,「他真是看错你了!」

我捂着脸软倒在地,却是笑着的,「人总要往前看,我也总要活下去。」

「妾本丝萝,依托乔木。姜婉书,你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连夫君的心都握不住。」

姜婉书气得七窍生烟,打了我一巴掌。

「皇后。」

第3章 慕容琛的声音响起,我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春和,微不可察地挑眉。

然而仅仅这两个字,姜婉书的神情就变了,我甚至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

从前慕容琛是太子时,她对他都没有这般敬畏,看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慕容琛温柔地扶着我,与之相反的是他对姜婉书冷若冰霜的态度。

「朕说过,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淑妃养病,皇后是要违抗皇命吗?」

姜婉书低眉,一副恭顺的姿态,「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在教妹妹应守的规矩,这是中宫之责。」

慕容琛玩味道:「中宫?」

姜婉书紧紧攥着衣裙,「是。」

慕容琛抬手轻轻揉了揉我被打的脸,「既然如此,中宫善妒失德,朕若是废了……」

「皇上!」

我出声打断他:「臣妾脸疼。」

慕容琛挑眉看了我一眼,转而道:「中宫言行无状,冲撞圣驾,禁足一月,期间内宫事务全权交由纯妃处置。」

纯妃,我想起天门关一役,她的父兄满门荣耀,而薛皓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

姜婉书离开后,慕容琛取了药膏给我擦脸,末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轻笑道:「朕还以为你会要朕废了皇后。」

我垂眸:「臣妾受得住。」

慕容琛语气试探:「思姈难道不想做朕的皇后,与朕生同衾,死同穴?」

我掩下眼底的情绪,软声道:「天下间恐怕没有不想与自己的夫君情长到老的女子,皇上愿与臣妾白头到老吗?」

慕容琛又笑了,吻上我的额头,「当然,这世间女子唯思姈与朕心意相通。」

我亦笑了笑,「那便够了,姜家是文官清流之首,皇后是姜相的女儿,皇上还是多多安抚为好。」

慕容琛指尖在我耳垂流连,渐渐下滑,声音也低下去,带了几分旖旎:「你受委屈了,朕会好好补偿你。」

我面上乖巧,慕容琛眸色暗了暗,探手来解我的衣衫。

春和的声音便在此时从殿外传来,「皇上,娘娘该沐药浴了,太医嘱咐不能误了时辰。」

慕容琛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盯着我,半晌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那朕先回,晚上再来看你。」

他走后,我召春和进来,赞道:「你做得很好,皇上让你时时陪着我,可你要明白,只要我一句话,有的是人可以替代你。」

春和恭恭敬敬:「奴婢自然唯娘娘马首是瞻。」

我微微一笑:「很好,皇后在储秀宫受辱一事传出去了吗?」

春和点头,「即使不传,娘娘掌权之事也引起后宫诸多嫔妃不满,娘娘恐怕树敌无数了。」

我浑不在意地钻进浴桶里,任由温热的水淹没我整个人。

第4章 我药浴过后宫人们东西还没收拾完,一趟趟地折腾。

我干脆到御花园转了转,果不其然,遇到了慕容琛的妃嫔们。

皇后受辱禁足是一个信号,告知她们连皇后都奈何不得我,她们当然坐不住,要来瞧瞧我这么个二嫁妇是何等人物。

「淑妃妹妹果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难怪能在这春色满园里一枝独秀呢。只是可惜再美艳的花,种的人多了,也就不值钱。」

她这话说得难听,周围的嫔妃也在暗暗取笑。

我只看着新开的姚黄牡丹懒洋洋道:「春和,将这些姚黄挑些好的送去皇后那里,免得她禁足苦闷。」

那挑衅我的嫔妃仍不死心,恨恨咬牙道:「皇后娘娘向来恪守宫规,不知娘娘究竟是如何冒犯妹妹,我们听去也好警醒些。」

我这才抬眼看她,她身边围着三五个嫔妃,可敢再度开口的只有她一人。

「你是谁?本宫不记得自己有个姐姐。」

那人翻了个白眼,「本宫是芳菲阁的纯妃,出身镇远将军府,育有一子,入宫也比你早,自然当得起你一声姐姐。」

我淡淡一笑,「你过来。」

纯妃迟疑了片刻才挪了几步,嘴里还不停:「你这是何意,本宫……」

啪的一声,纯妃被我一巴掌扇偏了脸,顿时怒目圆睁:「你放肆!」

她抬手就要打回来,被春和制止,只能不甘不愿地跪在我面前。

我用帕子抹去手上沾染的脂粉,然后又将帕子丢在她身上,「与我论姐妹,你还不够格。你不是问我皇后如何冒犯,这就是答案。」

我施施然离去,在拐角处看到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我想起来在永阳侯府也见过他。

当夜慕容琛来到我宫中时就发现了宫女鬼鬼祟祟藏起来的纸钱。

慕容琛眸色深深,似乎在等我一个解释。

我一张张捡起散落的纸钱,将下午发生的事告知了他,「臣妾疏忽。」

慕容琛唇畔微动,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宫女,杖毙。」

「至于纯妃,德行有亏降为美人,禁足半年,皇子送去太后宫中教养。」

宫人退出去后,慕容琛沉声道:「满意吗?」

我不紧不慢地收起纸钱,「多谢皇上。」

慕容琛将我一把拉过去,禁锢住我的腰涩声问:「你的药浴泡完了吗?」

我握着纸钱不肯放,颇为惆怅道:「看到这些东西,我想起了薛皓,今日是他的尾七。」

慕容琛低低笑了一声,神色晦暗不明,「所以呢,难不成你还想为他守孝!」

我避而不答,反而提起纯妃。

「臣妾本来是想如皇上所说忘记一切,可今日纯妃说她出身镇远将军府,她说要当我的姐姐。」

我看着慕容琛,一字一句道:「镇远将军府啊满门荣耀,她的父亲是天门关一战的主帅,哥哥也是薛皓的副将。他们都活着回来了,只有薛皓死了。」

「皇上可知,太夫人不止一次提起将军府,她说若不是我克死薛皓,这无上荣誉便是永阳侯府的。每到此时,我便要在那黑漆漆的祠堂跪上几天几夜,连水也喝不上一口。直到她决定将我彻底关在祠堂,此生都不得出。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望着慕容琛:「皇上你说,人与人的命运怎会如此不同?令我生的希望死在了天门关,却换来了她的一生安稳。我失去一切,而她却用得到的权势来压我。」

「我咽不下这口气。」

第5章 慕容琛听不下去,眼神躲闪。

有春和在,我被关在祠堂日日夜夜遭受的折磨,他其实都清楚,只是戏总要做足才能掩人耳目。

所以他只能等,等一个机会,才能顺理成章地接我入宫。

而这期间我的生不如死,他都袖手旁观。

他对我有愧,有情,我便要利用这一点稳稳扎根在这深宫。

可我也明白,慕容琛从小尔虞我诈见得多了,我在他面前耍心机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我在他面前将自己的怨恨完全摊开,我不允许纯妃仗着薛皓立下的战功来欺压我。

我要他清楚地明白,至少是他,绝不可以在我面前偏袒纯妃,否则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和永阳侯府带给我的屈辱。

我与他对峙着,他最终上前一步将我扯入怀里,想要给我足够的安全感,「你已经有朕了,以后朕会护着你,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你。」

慕容琛垂眸脉脉地望着我,「可朕也想知道,在你心里朕与薛皓孰重?」

我面无表情地挣开他,当着他的面烧起纸钱,「皇上,他已经死了,死在了我最需要他的时候。」

「如今我需要的人,是你。」

慕容琛张了张口,我拦住他缓缓道:「皇上你知道我最在乎什么,容我同他道个别吧,从此以后,我只有你了。」

慕容琛当然明白,我孤苦半生,想要的不过是个能傍终身的依靠。

他最终松了口:「明日,朕希望能看到全新的思姈。」

火苗舔上我的指尖,我莞尔道:「好。」

然而第二日我推说自己病了闭门谢客,一连几日都将慕容琛拒之门外,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而在宫内,我开始一张张抄写佛经。

太后下旨要我刺血亲抄百遍往生咒,为天门关亡故的将士超度,尤其是我那刚过了尾七的夫君。

何时抄完,何时才能出得了储秀宫。

这是变相禁足,可太后授意,前朝又出了学子罢考一事,慕容琛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不会有人告诉他。

而我也不会去做那个破坏他们母子情意的人。

可天家的母子情,能深厚到哪里呢,就连永阳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亲情都淡薄得很。

慕容琛终究闯了进来,看见我用指尖血在抄往生咒彻底动了怒,怒气冲冲地一脚踢翻书案。

他质问我:「你就这么放不下薛皓!想为他守孝又守节,是不是!」

此事果然成了他心中一根刺。

我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一代君王,英明雄武,竟然于情爱之事上犯了蠢。

我新寡入宫,千夫所指仍不改志,这点名节谁又在乎。

况且他明知,便是为了活着,我都只会讨好他,怎会不识相地屡屡提及前夫呢。

我不过是要利用此事在他心里,更进一步。

越是难能可贵,就越是让人珍惜。

我一语不发,春和立刻跪在地上将经书一张张小心翼翼地捡回来,「皇上恕罪,可若这些毁了,我们娘娘还要再抄,否则太后那里实在无法交代。」

慕容琛愣在原地,看见我苍白的脸色终是唤了太医来。太医又给我开了新方子调理身体,委婉地劝说这经书实在是抄不得了。

太医走后,慕容琛给我的指尖上药,沉声道:「为何不与朕说?」

我默默收回手,「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为难,太后也是为了您着想。」

慕容琛绷着脸看了我半天,憋出一句好得很,拂袖而去。

我将所有经书焚尽,和春和在庭院内浇花,宫人已经将金灯藤种在了庭院那株柘树下。

第6章 那日后,太后派人传话,经书是不用再抄,不过既入了后宫,也该每日前去请安。

纯妃之子慕容隐被皇上罚着抄了百遍往生咒,太后便不再磋磨我。每日传我过去也不过是叙话吃茶,就连宫务也渐渐放手让我掌管。

我借着学习宫务的由头去见了皇后,如太后所愿,并未再闹出纷争。

慕容琛再未出现,反而对后宫嫔妃雨露均沾,平息了不少后宫对我的怨气。

我知道他不只是听太后的话,也是在生我的气。

无他,他得到了我的人,对我用心颇深,我却不信他,自然不甘。

而身为帝王,他需要的是绝对的臣服。

在春和又一次暗示他在护着我后,我主动戴上他曾为我嫁入永阳侯府时添妆的那副宝石头面,去见他。

半途却被叫去了太后宫中,颇为意外地见到了当日觊觎这副头面的小姑子,薛宁。

选秀那日她险些被发落,失了入宫的机会,现下倒是搭上了太后这条线。

太后喜欢薛宁,要收她入宫,在座的嫔妃们不敢反驳。

薛宁面露羞涩,脆生生地应下。

太后又看向我,「皇后尚在禁足,册封薛美人一事就交给淑妃去办吧。」

我乖巧地应是。

是夜,慕容琛沉着脸来了储秀宫,薛宁娉婷婀娜地立在他眼前,他却眸色深深地盯着我已经换掉的头饰。

戏台子已经搭了起来,薛宁率先娇声开口道:「臣妾从家里带了陈年佳酿,配上臣妾亲手做的菜肴,皇上可要一品?」

慕容琛直直地望着我,晾了薛宁半刻才幽幽道:「好啊,薛美人有心了。」

话音落下,慕容琛又晾了薛宁半刻。

我迟迟不语,直到薛宁挑衅地望过来,我才主动行礼告退,转身回殿。

薛宁再度开口提醒,声音婉转如黄鹂。

我脚步顿了顿,袖中落下一枚红宝石簪子。

春和眼尖地唤了句:「娘娘。」

我似是才回过神来,匆忙将簪子捡回,从头到尾没看慕容琛一眼,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留一个挺直又僵硬的背影。

喝完药,我疲惫地躺在床上,手边放着方才捡起的簪子,已经损坏了一角。

我喃喃自语:「还真是华而不实,不牢靠得很。」

背后传来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淑妃这是在说簪子还是人。」

我微微一顿,并未转身,平静道:「臣妾在说梦话,皇上无须挂怀。」

慕容琛倏地一笑:「梦话?」

「那淑妃就说说那是怎样的梦。」

我叹息道:「我梦到了从前在花朝节,有人许我一生桃花源,却是昙花一现。后来我被关在那深深的夜里,又有人举着一盏金灯,对我说要我忘却前尘,他会护我安稳人生。」

我轻柔地抚摸宝石簪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可是皇上,这盏金灯就要灭了。夜那么深,那么冷,我不知道还能等多久。」

慕容琛猛地将我从被衾里拉出来,大掌扣住我的后脑,侵袭我的樱唇,猛烈如狂风骤雨,末了重重咬了我一口,才微微松开我。

唇齿相依,呼吸缠绵在彼此心间,慕容琛无奈地抿唇:「颠倒黑白,分明是你不信朕!」

他贴着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在微微颤抖,「朕实在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如此情真意切,我主动攀上他的肩,盛满情意的一双眼盈盈望着他,怯弱道:「我很想信你,可是我怕。」

「怕什么?」

「怕我福薄,怕我所信所恋之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

我将大师为我批的命格告诉了慕容琛。

他喉结滚了滚,将红宝石簪亲手簪在我的发髻上,「朕初次见你,你是那样美,世间芳华都失了颜色。后来你对朕说,你所求的是美满安稳的桃花源,朕的确做不到,所以退了。可你选的薛皓,同样做不到。而朕……」

慕容琛缓缓压下来,力道逐渐加重,将我禁锢在方寸之间。

他执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让我感受他炙热的心跳,缓缓启唇:「朕这颗心,永远为思姈而动。」

我呼吸一窒,下意识要将手收回来,却被他捉住,不让我退却半分。他眉眼灼灼,一瞬不错地望着我,想要我的答案。

我知道他终于对我展露了几分真心,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