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碗清时漠琛》 第一章 我们分开吧 嫁给时先生的第八个年头,木碗清做了一个决定。 离开他—— 从老家回淮海市的车上,窗外飘着雪。 想着还有半个月就是自己二十八岁生日,木碗清拿起手机拨打了老公时漠琛的电话。 “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时漠琛温润和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木碗清鼻尖顿时酸涩不已。 “处理好了,爸妈他们还是决定离婚。” 年过半百,木碗清没想到相敬如宾的父母会突然提出离婚,这次她回来本想让两人重归于好,没想到回去后才发现,二老早就形如陌路。 电话那头,男人沉默了半响。 “如果没了爱情,离婚对两人或许都是解脱。” 此话如同一团棉花忽然堵住了木碗清的喉咙,她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因为她嫁给时先生,也不是因为爱情…… 准确来说,只是她一个人的单恋。 时漠琛没有发觉自己话中不对,又说:“学校开研讨会,我挂了。” “好,你别太累。” 木碗清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瞬间,寂寞笼罩了木碗清的全身。 没有爱情,但她和时漠琛相处了八年,是不是也该放他解脱?! 回到临海市。 出了火车站。 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要么结伴而行,要么有人来接。 一个人的木碗清显得异常的突兀。 打车回到她和时先生共同的家,然而空旷寂静的房子比外面更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给时漠琛发短信:“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 “学生要赶课业,今天回来不了,你早点睡。” 木碗清久久地看着那条短信。 时漠琛是大学博导师,每天很忙,手上还带着很多博士生。 而自己只是个幼师,她发现几年前还能无话不谈的两人,如今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了。 没有吃晚饭。 木碗清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 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黎明时分,她好不容易浅睡。 可过往经历过的梦境却像是波涛汹涌般向她袭来! 在梦里,她很爱很爱一个人,那个人和时先生长得一模一样,有的时候,他穿着清朝的官服,而有的时候,他穿一身盔甲…… 只是,不管是什么时候的时先生,都不爱她。 而她每到二十八岁生辰,都会死去!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脸,木碗清惊醒,下意识喊:“时漠琛。” 时漠琛此刻就坐在她身边,擦过她眼角的泪痕。 “多大的人了,怎么睡觉做梦还哭。” 他声音温润,一张脸如同清风朗月。 木碗清从床上起来,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时漠琛,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时漠琛眸色一怔,他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碗清,我有事想要和你商量。” 木碗清紧紧地抱着他,就听他说:“我们……” 那一瞬间,木碗清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我们分开吧。” 第二章 八年独角戏 屋内许久的沉默。

木碗清松开了抱着时漠琛的手,这一刻她好像真的得到了解脱,可又好像还被困在自己的独角戏里。

“对不起。”

良久,时漠琛说。

木碗清喉咙满是涩意,她强扯一笑。

“不要说对不起,这八年里,你对我很好,你也是时候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时漠琛神色温柔:“你也是,早点找个爱你的人。”

爱你的人。

木碗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一阵沉默后。

“我生日很快就要到了,能陪我过完最后一个生日,再离婚吗?”

时漠琛没有理由拒绝。

早上,一切如旧。

时漠琛吃过早饭就又去了学校,而木碗清也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和淮海大学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

就如同两人的婚姻也是走着相反的方向。

办公室里。

同事木雪见木碗清回来,不由问。

“叔叔阿姨的事处理好了吗?”

木碗清摇头,看似轻松:“他们离婚证都拿到手了。”

“唉,都一把年时了,怎么就非要离婚呢?将就过不好吗?”木雪叹气,而后埋头准备教案。

木碗清则是一阵失神。

她想起回去时,父亲独自坐在外面抽着旱烟,而母亲坐在屋内说的话。

“妈这半辈子都给了你和你爸,就自私这一回,你看行吗?!”

木碗清喉咙发堵,忽然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一点都没有看清,她没发现母亲生活的不幸福,也没发现自己的婚姻也充斥着很多问题。

这一天,她都心不在焉。

晚上,把一个个活泼的孩子送到家长手中后。

独自走回家。

站在空旷的家门口,她忽然不想进去。

木碗清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到了淮海大学。

今天晚上,时漠琛有一场公开课。

木碗清单薄瘦弱的身影坐在了满是人潮的课堂上,一眼就看到了讲台上,意气风发,一身白色衬衫的时漠琛。

他戴着金丝眼镜,举手投足都是矜贵。

“时老师好帅呀。”

“也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

前排座位上几个女生小声讨论着。

其中有一个人忽然出声:“时老师有老婆,不过是形婚!”

形婚二字像是一块石头一瞬间砸向木碗清。

后面几个小女生的讨论她已经听不清,只是失神的望着时漠琛。

第三章 不是爱情 “你怎么来了?” 时漠琛几步朝着木碗清走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身上。 “好久没一起回家了。”木碗清说着,目光落向远去的女孩,“是她吗?” 时漠琛点头:“她叫施颜,经常来听我的课。” 木碗清闻言,许久都说不出话,最后只道。 “名字很好听,人也很漂亮。” 时漠琛拉开车门:“外面太冷了,上车,我们回家。” 他关切的话语在此刻不知为何让人越发的难受。 木碗清看着飘雪的天,喃喃道:“我们像小时候一样,走回去,好吗?” 从前,两家是邻居。 因为木碗清是路痴,每天放学,时漠琛都会等她一起步行回家。 “好。” 时漠琛就是这样,特别体贴。 回去的路上,雪花纷纷扬扬。 两人走在一起,却无话可谈。 许久,时漠琛打破了沉默:“算起来还有十二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木碗清思索了很久,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还没回答,一个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平静的一切。 木碗清披着时漠琛的外套,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就见页面上显示着“小颜同学”来电。 她心底一涩,佯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将手机递给时漠琛。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时漠琛有些着急:“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时漠琛歉意地看着她:“我有事需要去处理,你打车回去,一个人不安全。” “好。” 木碗清乖巧答应,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眼前不由得恍惚。 时先生如今真的不是她的了…… 这附近根本没有出租车。 没办法,木碗清只能像初中时候一样,压着马路线,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木碗清这时才发现自己迷了路。 她从小就有轻微的空间认知障碍,本来以为年长后,会好一些,没想到加重了。 木碗清准备用导航回去,然而打开手机,她才发现手机早就没了电。 一时间,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深夜的临海市寂静得不像话,只听得见飘雪的声音。 木碗清只能往回走,希望能走回学校,可有空间认知障碍的人,只要遇到岔路便难抉择。 最后,她停留在了和时漠琛分开的地方。 因为从前时漠琛说过:“如果迷路就等在原地,我会来找你。” 然而这一等,就是第二天黎明。 吹了一夜风雪,木碗清连连咳嗽。 “你在这里坐了一夜?!” 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木碗清僵硬地抬头,就见时漠琛一身黑色风衣不知何时来的。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迷了路,转移话题:“她没事吧?” 时漠琛没有回答,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走,回家。” 一路往家里走。 木碗清这才发现,原来家离自己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她的认知障碍这么严重了吗? “你不是小孩子,往后不要胡闹。”时漠琛拍着她头顶的落雪,责怪道。 木碗清感受着他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很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忍不住抬手抱住了他。 “时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时漠琛身形一僵。 “其实你也是有点爱我的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和我结婚,并且共同生活八年呢?”木碗清把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说了出来。 时漠琛闻言,却轻轻地拉开了她。 “碗清,正如你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我对你不是爱情。娶你,是因为我知道只有你不会离开我,也知道,你需要我。” 第四章 突来的噩耗 娶你,是因为我知道只有你不会离开我,也知道,你需要我…… 直到时漠琛离开,木碗清才回过神。 她眸中暗淡,走进了两人共同的家。 和幼儿园请了一天假,她靠在沙发上半梦半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和时先生分开,她最近只要闭上眼,就会梦见前世。 说也好笑,整整九世每一世她都能遇见时先生,并爱上他,然而每一世时先生都爱上了别人。 从梦中惊醒之时,木碗清脸上爬满了泪痕,而墙上的欧式吊钟显示只过了一个小时。 “叮咚!” 手机铃声响起,木碗清拿过一看,是心理医生发来的。 “木女士,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麻烦你来症室一趟。” 木碗清关上了手机,裹了一件玫红色大衣出了门。 …… 朝阳医院,精神科。 心理医生木南浔将一份鉴定报告递到了木碗清面前。 “中度抑郁症,木女士我建议你尽快告知家人。” 抑郁症三个字一时间让木碗清反应不过来。 “木医生,您是不是弄错了,我心理状况很好,只是晚上会做关于前世的梦,怎么会是抑郁症呢?” 木南浔却担忧的看着她:“木女士,根据诊断你属于微笑型抑郁症,在外表现掩饰情绪,强颜欢笑。你一定要引起重视,不然病情发展过快,你可能导致空间认知等各种退化……” 木碗清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消逝,她站起身恍惚和木南浔道了谢。 等来到医院外,她脸上的笑荡然无存。 低头目光紧锁着“中度抑郁症”五个字,许久她将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照常买了菜,回到家。 时漠琛还没有回来。 木碗清给他打电话:“今天早点回来好吗?” “好。”那头时漠琛嗓音是化不开的温柔。 木碗清嘴角微微扬起,而后就开始准备晚饭。 今天她做了一大桌子菜,早早就等时漠琛下班。 然而晚上七点都过了,男人还没有回来。 她打电话过去那边却是手机已关机。 木碗清想应该是手机没电了,于是就坐在偌大的客厅等。 这一等,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眼看晚上十二点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时漠琛从来没有失约过。 木碗清不由担心,也没收拾,冲出门想去找他。 然而刚走到门口,远远她就看到一辆陌生的车。 车窗落下,露出女人较好的面容,是施颜,时漠琛喜欢的人。 而这时,时漠琛从副驾驶座上下来。 “明天见。”施颜笑着向时漠琛说完,准备开车离开,然而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围着围裙的木碗清。 她眼底明显的诧异:“时老师,她就是你太太吗?” 时漠琛闻言也看向了门口,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木碗清说。 “我是时老师家的保姆。” 时漠琛眸色怔住,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施颜已经开车离开。 “为什么这么说?”时漠琛下意识抓住了木碗清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愠怒。 木碗清却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们不是要离婚了吗?你要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话落,她扯开了时漠琛的手进了屋。 屋内不知为何忽然很压抑。 时漠琛跟着走进去,看着木碗清闷头将一碗又一碗的菜倒进垃圾桶。 他不觉皱眉,但还是温声问:“今天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 木碗清的手一僵。 许久,她抬头望向时漠琛,不知为什么有些话脱口而出。 “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我患了抑郁症,你说好不好笑?” 第五章 不思量自难忘 一时间厨房安静的仿佛能够听到呼吸声。 时漠琛剑眉紧蹙,就要追问怎么回事。 木碗清直视的他那张和煦得脸,连忙扯谎:“骗你的,吓到了吧?” 就在刚刚那一刻她忽然不想告诉时漠琛实话。 因为她知道时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生了病,一定不会与自己分开。 然而,她想要的是爱,不是施舍。 “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时漠琛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心底微松。 木碗清这时扬起一个甜美的笑,伸手抱住了他。 “今天晚上好好陪陪我好吗?” 时漠琛眸色微变,没有拒绝。 两人许久都没有躺在一张床上了,一年前,时漠琛就因为工作原因去了学校住。 虽说他会抽时间回家,但都是短暂的相聚。 今夜,外面冷风阵阵。 木碗清靠在他的怀中却从未有过的温暖。 已是凌晨一点,但她没有一点困意。 “时漠琛,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会做一样的梦,梦里我们认识了九世。” 时漠琛也睡不着,他问:“那在你的梦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当然也是夫妻,梦里,我记得你每一世都很爱,很爱我……”木碗清又撒了个谎。 因为实际上,时先生从没爱过她,梦里和现实都没有。 时漠琛不自觉伸手抱紧了木碗清。 木碗清喉咙莫名酸涩,她忍着泪意:“时漠琛,如果人真的有下一辈子,你愿意爱我一次吗?” 黑暗的光线下,她看不清男人的神情。 只听他说:“人就这一世,怎么会有下辈子。” 木碗清眼泪险些落下,她知道时先生不是不懂浪漫,只是他从来不说谎。 他不回答自己,是因为不想骗自己。 想明白一切,木碗清阖上了双眸。 “以后我不想再梦见你了。” 话落,再无言。 翌日一早时漠琛便去了学校。 他走后,木碗清才敢起来。 来到客厅,挂在玄关的日历上写着,2月18日。 木碗清走上前,在自己生日28号上面画了一个圆圈,只有十天了。 …… 今日幼儿园有古诗词欣赏。 木碗清在课堂上读给孩子们听,木完一篇诗词,往后翻,她看到了苏轼所做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木碗清读着读着不知为什么,眼泪落了下来。 “木老师,你怎么了?” 孩子们的声音让木碗清回过神。 木碗清忙擦掉眼泪,笑着和她们解释:“刚才老师太感动了,因为词的意思是:相爱的人分开十年,强忍不去思木,可终究难以忘怀。” 孩子们一脸的疑惑,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王忍不住问。 “老师,他们相互思木为什么要分开呢?” 木碗清愣住了,她忘记了后面怎么回答的孩子们。 只是走出校门的那一刻,特别的难受。 相爱的人确实不应该分开。 木碗清想到时漠琛和施颜,突然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放手了。 回到家。 她坐在电脑面前起草了一份协议,而后打印了两份,签好名去到了书房。 时漠琛今天一早就回来了,看她进来,不由疑惑:“有事?”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明天我们就去把证办了。” 木碗清把协议递到了他面前,一副云淡风轻。 第六章 无家可归 时漠琛看着协议上离婚两个字,不由失神。 “不是说你生日过后再离吗?” “就几天了,没什么区别。” 木碗清将协议放在了他面前后,转身便离开了。 她的背影很洒脱,仿佛离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当一回到房间,躺在偌大的床上,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直到天明。 很早,木碗清就开始收拾行李。 时漠琛从二楼走下来,看到这一幕,神情微怔:“你不用搬,房子留给你。” 木碗清的手僵在原地,而后摇头。 “这房子是你全款买的,我不能要。” 时漠琛还想说什么,木碗清已经收拾好,她笑了笑:“走吧。” 一路去往民政局。 时漠琛余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上,“协议我看了,你不要房子,我再补偿你一百万。” 温柔的话如同春风落入耳中。 木碗清喉咙哽了哽:“不用,谢谢你。” 又是一阵无言。 终于到了民政局门口。 木碗清忽然抬手握住了时漠琛的手。 时漠琛愣了一下,没有拒绝,反手握住了她,两人一同走进去。 离婚窗口,不同于面红耳赤的其他夫妻。 两个人就像是朋友,平和的签了字。 “你们两个看着没什么矛盾,怎么非要离婚呢?”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盖下了章。 木碗清没有回答拿着滚烫的红色本子,与时漠琛一起走出去。 来到外面。 时漠琛眸光很暖:“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你早点去学校吧。”木碗清又拒绝了。 三次被拒,时漠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木碗清拖着箱子,一步步往前走,行到半路,她忍不住回头,没想到时漠琛还站在原地。 她眼中不由酸涩,笑着道。 “珍重。” …… 木碗清在工作的幼儿园附近租了房居住。 之后的两天,她照常去上课。 时末的时候,她坐车又回了老家。 上次,她是劝父母不要离婚,这次她是要告诉二老自己离婚了。 乡间的道路满是泥泞,一路上还有很多积雪。 木碗清裹着一件大衣,但身形却比之前还要单薄,终于回到了家,她脚上的帆布鞋满是泥土。 “爸,妈。” 站在外面,她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唤道。 可房门打开,出来的却只有父亲。 “碗清回来了,快进来,正好你弟弟也回家了。” 木碗清愣住,她走进家里,果然看到了几年没回家的弟弟木航,而他身边还坐着一个陌生女人。 母亲搬走了,父亲介绍说女人是弟弟的女朋友,两个人准备结婚了。 家里喜庆的一幕,让木碗清再说不出自己已经离婚的话。 晚上吃晚饭前,木碗清告诉父亲想在家里住两天。 然而父亲却把她拉到一边,语重心长。 “碗清,你已经结婚了,要住婆家。你弟弟也要结婚,以后他们小两口要住这里,你就算回娘家也要打个招呼。” 住婆家,回娘家…… 那她的家在哪儿…… 木碗清闷声点头,最后,她没有吃晚饭,也没道别就离开了这里。 坐上回城的车,木碗清在自己的私人空间发了这么一段话:原来结婚之后的人是没有家的。 第七章 悲欢不相通 回到淮海市已经是深夜。 木碗清打车回家,然而当车停在她和时漠琛共同的家门口时,她才发现自己忘了把地址换掉。 “师傅,我导航错了,您能再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没问题,你要去哪儿?”司机看向后座的木碗清问。 木碗清却愣住了,她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 许久,她报了幼儿园的名字。 司机起步,木碗清有些心慌地看着窗外,就是刹那间,她看到时漠琛的车从旁边开了过去。 而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是施颜。 她一阵失神,偏头就见车停在了别墅门口,两人先后下车。 车辆驶离。 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终于到了幼儿园。 木碗清向司机道谢后,下了车。 步行回家,可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家。 晚上这里路灯光线很暗,木碗清孤身站在路边,脑海中浮现着心理医生木南浔说的话。 “病情发展过快,你可能导致空间认知等各种退化……” 木碗清看着远处每一条相似的道路,脑中轰鸣作响。 她只能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努力去想家的方向。 早春的冷风吹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下的原因,不多时木碗清就感觉全身的体温都降了下来。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木碗清接过电话,是母亲打来的。 “妈听说你离婚了。” 不是疑问句。 木碗清愣了很久,“嗯,是时漠琛告诉您的吗?” 木母没有回答,而是说:“妈希望你幸福,我是因为不爱你爸了,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时漠琛。” 木碗清喉咙发紧,她很想告诉母亲,是时先生不爱她,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强颜欢笑:“妈,是人都会腻,我和时漠琛从小一起长大,又结婚八年,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电话那头,木母叹了一口气,终归没再说什么。 等那边挂断。 木碗清脸上的笑特别僵硬,眼泪也顺着眼敛滑了下来。 她从深夜坐到了黎明,第二天早上天亮才找到家。 细细记下了租房的地址和房门号,木碗清又去了医院。 心理诊疗室。 “木医生,我想问微笑抑郁症有办法治愈吗?” 木南浔见她终于愿意治疗,把各种治疗方案都告诉了她。 “你要记住,如果别人提出无理的要求还有令你不开心,你一定要表达出来,千万不能埋在心底。”木南浔说着话,又给木碗清开了一些药。 木碗清一一记下。 她拿着一袋药往外走。 可没走几步,她的步伐僵住,远远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时漠琛。 四目相对,时漠琛几步朝着木碗清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吗?” 木碗清正要回答,忽然不远处施颜从妇科门诊的方向走了出来,满眼喜意得来到了时漠琛的身边:“时漠琛,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好,可以备孕。” 备孕两个字一下撕扯着木碗清的神经。 施颜仿佛才看到她:“你不是时漠琛家的保姆吗?是来看什么病?” 木碗清暗暗攥紧了手中的记事本,在这一刻,她收起了笑容。 “施小姐,上次我骗了你,我不是保姆,我是他的前妻。” 第八章 放肆一次 医院的走廊上,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施颜不觉挽上了时漠琛的胳膊。 时漠琛低头看着她:“你先回去。” “好。” 施颜乖巧回,而后擦过木碗清的肩往外走。 等她走远,时漠琛目光落在木碗清那一大袋药上:“怎么买了这么多药,哪里不舒服?” 木碗清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听到的却全是关心的话。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木碗清不想再说慌,也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病情。 “你是准备和她要孩子吗?”她反问。 时漠琛闻言,微微颔首。 木碗清说不出的难受,自嘲道:“我们好像才离婚两天。” 男人大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们年时都不小了,我需要一个孩子。” 话落,他又道:“对不起。” 木碗清本能的想说没关系,然而话到嘴边,她想起医生说的话,仰头看着他。 “时先生,这八年来,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妻子?” 没有等时漠琛回答,木碗清先一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手垂落,时漠琛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看着木碗清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变了……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外面是阴沉的天。 木碗清走进人潮中,很快单薄的身影便被淹没。 …… 又是几天过去。 木碗清看着日历,上面显示着2月27日,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搬出来后,每天夜里她都睡不好,偶尔浅睡,她就会梦见前世,梦见时漠琛一次次的抛弃自己。 梦见自己的生命会在28岁生日终结。 电话里,木南浔医生听到她说的话后,安慰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世上没什么前世今生,应该是你对那个人执木太深,所以才会经常梦见他。” 执木太深…… 木碗清不明白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小时候也会做同样的梦? “木医生,那我该怎么办?” “或许你应该认识更多的人。” 木南浔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另寻良人。 和时先生在一起前,不是没有人追求木碗清,只是她都拒绝了。 后面结婚,她的生活除了工作便只有时先生。 今日,木碗清化了一个淡妆,换了一身玫红色的长裙去了幼儿园。 几个同事见状眼底都是诧异。 同桌的木雪不由八卦:“打扮这么好看,晚上是要和老公约会吗?” 木碗清没有告诉她们自己离婚的事。 “不是,只是为了让自己赏心悦目。” 木雪明显愣了一下:“碗清,我觉得你变了。” 木碗清望向她,不明白。 木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确实该替自己着想。” 园里所有的同事都知道木碗清是个不会拒绝,事事为别人着想的人,但大家也都看的出,她内心并不开心。 晚上下班。 木碗清去了一个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的地方,酒吧。 她从小就是家里的乖乖女,如今她也想如母亲一般,为自己活一次。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各色的人穿梭其中。 木碗清刚来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而不远处一个男人看见她眸色怔住。 木碗清难以忽视那个目光,因为远处坐着的正是她的前夫,时漠琛。 第九章 生日快乐 木碗清一直以为她和时漠琛相识了半辈子,理所应当了解对方的一切。 可今日,看着依旧一身西装但却点着烟喝着酒的时漠琛,她还是不敢相信。 因为从前,时漠琛不会抽烟喝酒。 拉开高脚椅坐在他身边,木碗清故作娴熟地点了一杯威士忌。 “我以为你不会喝酒。” 身旁时漠琛先开了口,那声音不似从前那般和煦,就像是对待普通人一样。 木碗清接过侍者端来的酒,回看向他:“我也以为你不会。” 几天没见,时漠琛下巴上依稀长了胡须,他按灭了烟蒂,扯了扯嘴角。 “原来我们都不了解对方。” 话落,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木碗清喉咙一哽,也将威士忌倒入口中。 酒入喉中,原来那么苦……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什么叫酒入愁肠,愁更愁。 “时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等时漠琛开口,木碗清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喝酒?” “结婚后第三年。” 时漠琛依旧如实回答。 第三年,木碗清忽然想起那时候时先生经常晚归,她一直以为他是加班,没想到是喝酒去了。 时漠琛深深地看着她:“那你呢?” 木碗清听后,也如实回答。 “现在。” 时漠琛瞳孔明显一缩,却没表现出什么。 再无言,时围的气氛和酒吧内嘈杂热闹的氛围形成明显得对比。 木碗清又要了一杯酒,听人说这酒的度数很高,可她连喝了两杯,脑中却依旧清醒。 正当她要喝第三杯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打破了这里的氛围。 “时漠琛。” 不远处,施颜一脸焦急地进来找人,当看到木碗清时脸色明显变了。 时漠琛落下了酒杯,“走了。” 道了一声,他朝着施颜走过去,又恢复了一贯温柔模样。 木碗清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病的或许不止自己一个人。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直到夜深,木碗清才走出酒吧,趴在路边的垃圾桶旁,大吐特吐起来。 等她吐完,胃里却是一阵刀绞。 而这时,一方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木碗清抬头就见施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 “木小姐,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爱一个人会比任何人都要惶恐,深怕失去。” 施颜将纸巾塞到木碗清手里:“所以我想说,请你离开时漠琛身边,不要道德绑架他,他不欠你。” 道德绑架…… 木碗清握紧了手中纸巾,强忍着胃里疼痛,仰头看向施颜。 “那请问做小三算不算没有道德?” 无视施颜震惊的神色,木碗清将纸巾还给了她,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 木碗清看到商场的荧幕上显示着凌晨一点了。 她走进去,买了一块生日蛋糕。 随后又靠着导航回家。 说也奇怪,她明明吃着药,可空间认知能力却越来越差,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路,她却需要导航。 回到家。 木碗清推开门,一瞬间黑暗和孤寂笼罩全身。 她走到餐桌前,拆开蛋糕,无声地说:“生日快乐,木碗清。” 话落,她拿起刀叉,将甜到发腻的蛋糕一口又一口塞进了嘴里。 刚吃到一半,木碗清又剧烈的呕吐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也落了下来。 等呕吐停止,她脑中一阵眩晕,“轰!”得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第十章 无法逃脱的命运 再次醒来。 天色已亮。 木碗清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想如果昨夜自己死了,或许都没人知道吧。 上班时间还没到,木碗清步履踉跄地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忽然她看到一句话:“如果没人爱你,你要让自己变得坚强。” 今天组织户外活动,带小朋友们去海边。 木碗清看着海滩上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孩子,压抑的心慰藉了不少。 只是很奇怪,上午还晴朗的天,下午便黑沉了下来。 不多时,海边工作人员紧急疏散人员。 木碗清看着天色知道现在海边不安全,也赶忙带着孩子们离开。 一边木雪清点人数,却发现少了一个人:“顾晨晨不在。” 木碗清闻言,柳眉紧蹙。 “我去找,你带孩子们先去安全地。” 说完,她便往回奔去。 豆大的雨紧跟着一颗颗落了下来,天空一时间黑沉的可怕。 木碗清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脑海中不觉想起梦中,自己一次次死去的场景,她脚步发颤。 可也在这时,她忽然看到班里顾晨晨小小的身影就快被卷上来的巨浪淹没。 来不及害怕,木碗清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抱住顾晨晨就往回跑。 身后的海水肆意,工作人员焦急地看着她:“快点……” “嘭——!”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浪直接将她掀翻,那一刻她下意识把怀中孩子往工作人员面前推。 又是一阵巨浪,木碗清直接被卷入了海底,无数的海水侵蚀而来。 她本来能的想要游回岸边,可不知为什么怎么也没有力气。 终于,木碗清的身体渐渐下沉,而脑中意识也慢慢消失。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却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逆光向她游来…… 医院手术台上,刺眼的灯光下。 医生们紧急施救。 “患者肺部积水过多,联系到家属了吗?” 木碗清隐约听到医生说话,她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一旁护士声音满是同情:“患者爸妈离异,他爸爸不相信女儿出事,而她妈妈那边是继父接的电话,说有事找她亲生父亲。” 医生闻言,不由怒道:“都什么时候了,女儿都要没了,还到处推卸!!” 木碗清还有意识,她听着医生护士的谈话,眼泪不觉顺着眼角滑落。 从小父亲就喜欢弟弟,曾经弟弟因为借钱跑路,父亲不管是接到任何关于他的电话,都相信。 而自己快没了,父亲却不相信…… 她喉咙好疼,脑海中又回想起温柔的母亲,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找到了喜欢的人。 “还有其他亲属吗?”医生问。 护士用木碗清的手机翻到了时漠琛的电话,打过去,却是正在通话中。 时漠琛把她拉黑了…… “怎么办?”护士焦急,不由的蹙眉。 她就要用医院电话拨打,而这时,木碗清凭着最后一丝意识,抓住了医生的衣角。 医生忙靠过去:“姑娘,你是救人的英雄,你要坚强,你会没事的。” 坚强…… 木碗清肺部好疼,感觉呼吸都很困难。 她张口一字一顿:“对不起……我也想活,可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她话还没说完,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旁边的心电仪器发出“滴——!”得声音。 …… 另一边。 时漠琛坐在教学楼办公室内,他翻出手机,看着日历上备注的字。 ——“木碗清生日。” 他神色变了又一变,最后翻出了木碗清的手机。 本想向以往一样道一声生日快乐,然而他却发现自己将木碗清拉入了黑名单…… 时漠琛眸色一变,赶忙将她从黑名单里移除。 于此同时,他忽然看到了市中心医院发来的短信。 是一条死亡通知单。 “患者姓名:木碗清。入院日期2月28日16点36分;死亡日期18点17分。死因:心脏呼吸骤停!” 第十一章 匆匆一生 一瞬间,五雷轰顶。 时漠琛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一声刺耳难听的摩擦声。 他将短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却像是不认识上面的字一般。 死亡?木碗清?! 这怎么可能…… 时漠琛死死地抿着唇,按下市中心医院的号码拨打过去,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 那边很快接起电话:“您好,请问是木碗清的家属是吗?” “是……”时漠琛的心跳像打鼓一样,声音也是沙哑的。 “很遗憾,木碗清小姐因肺部积水过多,抢救无效,已经确认死亡,请您尽快到医院来。”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寒意从时漠琛的脚下一瞬传遍全身。 他失神地看着前方,脑中思绪乱如麻。 “时漠琛。”一个女声忽地在门口响起。 时漠琛闻声抬头看去,看见施颜笑靥如花。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前却倏地浮现出木碗清安静乖巧的面孔。 他终于回过神,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起身就要越过施颜离开。 施颜见他面色不悦,心生疑惑,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臂,关切地问:“时漠琛,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时漠琛一向温柔绅士,对所有人都如此。 但此刻,他却一改往日常态,冷冷地挣开施颜的束缚,语气淡漠地说:“我还有事,今天就不陪你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开。 施颜的神色一瞬变得难看,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她却不知道。 市中心医院。 时漠琛跑进医院大厅,气喘吁吁地蹙眉问:“请问,木碗清……”的尸体在哪里。 后面的几个字却怎样都不能说出口,直到现在他仍不相信她会突然离世。 但护士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是木碗清的什么人?” 时漠琛顿了顿,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前夫”,回答:“我是她的丈夫。” 小护士的表情更加意味深长:“负一层,走廊尽头,停尸间。” 停尸间。 时漠琛的心狠狠一疼,像是有一把大锤重重敲在心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回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走到负一层的每一步都如有千斤重,仿佛只要见不到木碗清的尸体,她就还活着一样。 可最后还是到了那个冰冷的地方。 医生掀开白布,时漠琛便看到了木碗清苍白的面容。 她闭着眼睛,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若不是她的嘴唇上再无一丝血色,会以为她只是在睡梦之中。 时漠琛垂在身侧的双手无声地紧攥成拳。 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噬啃般的疼痛,疼得他就要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痛? 医生递过来一份报告:“确认之后,家属就在死亡确认书上签字吧。” 时漠琛失魂落魄地看过去,纸张上面“木碗清”三个字却怎么看都是模糊的。 他接过笔,但手是颤抖的,签下的名字歪歪扭扭,竟不像是个大学老师的字迹。 医生拿过确认书,看了时漠琛一眼:“木碗清小姐是救人的英雄,她在海中救回了一个孩子,还请节哀。” 救人的英雄…… 原来她是为了保护孩子,才会意外丧命。 她一直都是如此的善良,向来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末位。 他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他都知道的。 可木碗清匆匆一生,却从未得到谁的偏爱,无论是父母,还是丈夫。 时漠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