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


 第一章

    宋祁已经上楼了。</p>

    我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回想着这段婚姻带来的幸与不幸。</p>

    十八岁的那年，我与宋祁只是初见。</p>

    那一年，我十八岁，如花绽放的年龄，被时下的影视剧，小说洗脑，向往着爱</p>

    情，憧憬着未来。</p>

    少年身姿挺秀，容颜如玉，于那万千人之中，宛如鹤立鸡群。</p>

    我低头，目光似乎被什么灼烫，竟然有一丝痛楚感，心不由自主地跳，乱糟糟的。</p>

    一眼万年。</p>

    一眼误终身。</p>

    后来，宋夏两家联姻，父亲曾经问过我。</p>

    我只是低头笑笑，羞得霞飞双颊。</p>

    结婚的那一天，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一辈子。</p>

    我筹划着婚礼，订礼服，准备婚宴。</p>

    他总是神情淡然，看着我忙碌，看着我喜欢，看着我规划我与他的未来。</p>

    然而在结婚的那天晚上，他脱掉身上昂贵的西装，扯下领带。</p>

    顺便也脱掉了他的伪装。</p>

    「夏语，我们只是商业联姻，你做好宋太太的职责就好，别奢望别的。」</p>

    我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p>

    甚至，我怀疑自己的耳朵。</p>

    「我心里有人了。」他加重了语气。</p>

    我踉跄后退。</p>

    仿佛有一柄利箭，剖开了心脏。</p>

    婚后的生活，他冷淡漠然，直到一个月后，他喝了很多酒，闯入了我房中，用一</p>

    种强势的态度要了我。</p>

    不像是夫妻生活。</p>

    倒像是发泄。</p>

    对，就是纯粹的，单方面的发泄，一丝一毫都没有顾及我的感受。</p>

    我曾经对母亲说过我对他的不满。</p>

    可母亲说，年轻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这等模样?</p>

    何况，宋祁年少多金。</p>

    他们最恨家庭的束缚，道德的束缚，妻子孩子的羁绊。</p>

    慢慢地就好了。</p>

    我妈口中的慢慢地就会好，自然是指一一男人年纪大了，玩不动了，就会回归家</p>

    庭。</p>

    回到温暖的巢穴中。</p>

    有嘘寒问暖的妻子，有聪明活泼的孩子。</p>

    呵，男人!</p>

    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p>

    他们说，这是红颜，这是知己。</p>

    是他们吹嘘的资本。</p>

    回忆中一抹不同的异彩。</p>

    年老的时候，身边有人淡如菊、典雅大方的妻子陪伴。</p>

    终其一生，女人在他们身边，宛如过客。</p>

    只是他们解决需求的物件。</p>

    茶余饭后的谈资。</p>

 第二章

    如果没有一周之前的一件事情，我想，我不会同意离婚。</p>

    毕竟，我与他是商业联姻。</p>

    联姻吗，涉及两个家族、两个企业的资本互助，重组。</p>

    合则两利。</p>

    分一牵扯了太多的东西。</p>

    但是，就在一周前的一个晚上，我那才三岁的儿子球球，光着脚丫，盘膝坐在我</p>

    床上，用天真无邪的声音问我。</p>

    「妈妈，人是不是都会死?」</p>

    彼时，我愣了一下子，这么小的孩童，谁给他科普了生与死的概念?</p>

    不管如何，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p>

    「对啊，人都会死的。」</p>

    然后，他用最稚嫩的声音，最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我。</p>

    「妈妈，你也会死吗?</p>

    「那你什么时候死?</p>

    「你死了，爸爸就可以娶裘袅阿姨了。</p>

    「我想要袅袅阿姨做我妈妈。</p>

    「她会陪我一起玩，你只会管我学习......</p>

    我踉跄着后退，胸口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感。</p>

    匆忙之间，我从一边的抽屉里面，拿出药来吞下。</p>

    转身，我看着我那个孩子，竟然宛如是怪物一样。</p>

    他眉眼与宋祁的相似，薄唇写满了淡然冷漠。</p>

    那个晚上，我久久不得入睡。</p>

    我有先天性的心脏病。</p>

    这病，要说多严重，谈不上，要说不严重，又随时都有可能要人命。</p>

    作为女生，怀孕生育，风险很大。</p>

    现在医术发达，婴儿的出生的死亡率不高。</p>

    若是以前，我这病是断然不能生育的。</p>

    医生也劝着我，保险起见，还是别生了。</p>

    商业联姻，何必冒险?</p>

    可我，爱他!</p>

    一个完整的家庭，怎能没有孩子?</p>

    况且，他与我的每一次，都没有避孕。</p>

    于是，我忍受着各种痛苦，生理上的不适，怀孕了。</p>

    各种孕检，他从来都没有陪伴过。</p>

    我怀孕孕吐，一直到生，吃什么吐什么，面黄肌瘦和水肿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病</p>

    态，同时出现在我身上。</p>

    我独自开车去孕检。</p>

    有一次，医院的小护士无意中问了一句:「你老公没陪你来吗?」</p>

    彼时，我已经七个月的身孕，老大的肚子了。</p>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像一把利刃，剖开了我所有的坚强，眼泪唰地一</p>

    下子就落了下来。</p>

    小护士一脸的惶恐，半晌，嗫喏着说道:「对不起，节......</p>

    「他工作比较忙。」我打断了她的话。</p>

    看吧，我有老公，却过得像是丧偶式一样。</p>

    预产期快要到了，我特意提前告知了宋祁。</p>

    他也表示，他会陪着我一起去医院，与我一起待产，期待孩子的出生。</p>

    甚至，他对我说:「若是生个女孩子，像你一般漂亮，倒也是好。」</p>

    然而，就在我住院待产的那天，他飞机直飞法国。</p>

 第三章

    我在医院痛了两天两夜，骨盆打不开，但羊水已经破了。</p>

    不得已，医生提议剖官产。</p>

    又考虑到我的身体，可能存在危险。</p>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我给他打电话，这才得知，他人在法国。</p>

    他去陪他的白月光过圣诞节了。</p>

    「夏语，多大一点事情啊?</p>

    「生孩子你找医生，你找我做什么?</p>

    「我又不懂。</p>

    「别闹，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p>

    电话就这么挂断，医院几个小护士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几分怜悯。</p>

    最后，我的母亲签的字。</p>

    手术后，我心脏不堪负荷，差点一命呜呼，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抢救，我捡回了一</p>

    条命。</p>

    我曾经听医院小护士窃窃私语。</p>

    「如果不是家里有钱，那是救不回来的。」</p>

    我生孩子住院，前前后后半个月，宋祁一一从来都没有出现过。</p>

    而那个我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希望我早点死。</p>

    他嫌弃我沉闷，宛如木头人一般，不懂孩子的那些心理，不会陪伴他玩耍。</p>

    他用最稚嫩的童音告诉我:</p>

    「你死了，爸爸就可以娶裘袅阿姨了。</p>

    「我希望袅袅阿姨做我妈妈。」</p>

    好吧，既然如此，我成全他们。</p>

    夜漫长，但也挡不住曙光来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