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夺娇》 第1章 第1章

房中烛火摇曳。

颜予欢跪在男人腿边,身上只着一件轻纱。

“幸蒙大人怜悯,从那拐子手中救了小女和弟弟,妾身无以为报,只能……”

她红着脸膝行而上,一对紧贴着那结实小腿。

男人眉眼冷锐,鼻梁高高,分明俊美无俦貌若好女,气质却像是出鞘的利剑,锋锐冷厉。

眼下他凤眸微敛,目光幽幽划过她的脸,落在轻纱下的丰饶和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上,目色深沉。

“想以身相许?”

他俯身凑近,大手不轻不重箍住那下颌:“这样狐媚……你真是良家女子?”

颜予欢咬着唇瓣,肩头轻纱悄然滑落,露出臂上殷红的守宫砂。

“妾身是不是良家,大人慧眼如炬,瞧不出吗?”

她凑得更近,尖削下颌放在男人膝上,又缓缓吻上他结实的大腿:“或者,大人想先验一验,再……”

唇瓣隔着布料蹭过,也激起痒。

男人眸底一片晦暗,忽然俯身掐住她的腰,将人勾入怀里:“怎么验?”

后背贴上那宽阔胸膛,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身体也陡然紧绷。

男人咬住她耳垂,大掌扣在她腰间:“怎么,这是怕了?”

颜予欢指尖一颤,却不肯退缩,心一横,拉住男人手腕按在自己胸前。

感觉到那大掌僵了僵,却没有挣脱的意思,她胆子更大,转身勾住他脖颈,试探吻上那薄唇。

下一秒,她的腰被重重扣紧。

天旋地转后,她已经被男人压在身下。

他似是泄愤般咬住她脖颈:“这是你自找的。”

劲瘦的腰身贴近,颜予欢惊呼一声,眼泪大颗砸下:“别……”

男人却充耳不闻,肆意掠夺。

颜予欢终于觉出怕,手抵着他,声音染着隐约的哭腔。

大掌却重重落在她身上。

“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这些?”

……

“不要了!”

颜予欢惊醒过来,后背冷汗涔涔。

看着身下的痕迹,她悄然攥紧了锦被。

从楚逸身边逃走后,颜予欢夜夜都做这样的噩梦。

被他圈在怀里好不怜香惜玉的欢好,她想逃时,都被他圈着脚踝拽回去。

她眼下分外后悔当时为了自保勾引他,谁知那人那样凶残……夜夜磨得她哭叫求饶。

三月前,苏州城忽然闹了疫病,她父亲乃是巡抚,身先士卒前去抚恤,却也感染上瘟疫,不治身亡。

母亲早在她出生时便难产殁了,家里再没长辈能照拂她,不得已,她只能带上几名奴仆前往金陵外祖家中。

谁知才出城,便有难民想劫了他们。

她和仆人们失散,又因着一张祸水的脸让拐子强抓了要卖进窑子,幸好被那男子救下。

他说自己有要事在身要去姑苏,不肯带上她,颜予欢生怕再出事,只得勾着他跟自己做了那事,才哄得他将自己送到金陵。

一入城,她便寻到机会逃了。

可眼下哪怕身处谢国公府,她都怕那人会一剑杀进来掳走她。

但外祖谢国公府权势滔天,小舅舅谢行渊更是当朝首辅,那人胆子再大,想来也不敢吧?

“颜姑娘,您可醒了?”

房门忽然被推开,老太太给她的贴身丫鬟画春掀了帘子进来:“景哥儿回来了,老太太让您起来用膳,顺便也认一认呢。”

颜予欢揉了揉眉心,强装得若无其事:“好,你服侍我更衣。”

画春口中的景哥儿,是她四表兄谢景和,六年前她就见过,当时老太太便有意让他们亲上加亲。

而今她虽是个孑然一身的孤女,但老太太疼她,前几日也问过她愿不愿意嫁进国公府。

谢景和会读书,记忆中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自是好郎君的人选,只是她已经破了身,如何能糊弄过去呢?

她暂时压下那些心思,梳洗妥当出去,却恍惚看见一道极为熟悉的人影。

长身玉立,一身玄衣,只站在那里便让她心神俱裂!

是那个叫楚逸的男人!

她手一颤,死死攥紧了画春衣角。

画春关切道:“姑娘怎么了?”

颜予欢嗫嚅着唇,半晌说不出话。

他怎么会在国公府?!

可仔细一看,那人影又不见了。

想来应该是她太怕了才生出幻觉。

她定了定神:“无事,刚刚有些头昏,怕是昨夜没睡好。”

画春也没怀疑,关切几句便扶着她入了花厅。

一名青衣男子站在老太太面前,神色恭顺,样貌也清秀。

老太太看她进来,笑道:“欢儿来了?景儿,快给你表妹见礼。”

谢景和回头,看见那张娇艳的脸,顿时红了耳根,低头作揖:“表,表妹。”

颜予欢也温婉回礼:“见过四表兄。”

老太太瞧见孙儿这年少慕艾模样,就知道这事成了大半,不经意道:“你和你表妹小时候便亲厚,今后你更要好生照顾人家。”

“我最疼她母亲,眼下这孩子没了父亲,若是能亲上加亲,让她今后长留在我跟前,我也算放心了。”

这几乎是明示想让她跟谢景和成亲。

谢景和呆头鹅似得点头:“老太太,我晓得了,我一定好生照顾妹妹。”

颜予欢也心知寄人篱下推拒不得,何况老太太还是好心,垂眸羞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外面却忽然传来脚步声。

“噢?母亲这是为谁做了主呢?”

那声音低沉清冷,听得颜予欢瞬间脊背紧绷!

熟悉的檀香味涌进来,让她瞬间想起被楚逸揉在怀里拆骨入腹的感觉。

她慌得头都不敢抬,脑子更是一片空白,便感觉一道高大身影迫近。

“她是谁?”

颜予欢打了个寒噤,抬头便对上那修罗冷浸浸的眉眼。

老太太并未察觉到她异常,笑呵呵道:“渊儿怎得今天回来了?这是你外甥女予欢,小时候你还抱过人家呢!”

“前阵子让你去姑苏接人,欢儿反而比你先到了金陵,也不见你回来瞧瞧,真是不上心。”

说完,她又看向颜予欢:“欢儿,这是你小舅舅谢行渊,表字楚逸,快跟他见礼。”

颜予欢看着谢行渊似笑非笑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竟然是她小舅舅,那位权倾朝野的首辅,谢行渊!

第2章 第2章

颜予欢此刻只恨不能夺路而逃。

她怎么都没想到,楚逸会是谢行渊!

记事起,她便经常听父亲说起谢行渊,他是外祖母的老来子,在家行九,今年不过二十有五,从小便文韬武略样样拔尖。

十七岁三元及第,不过几年,变成了朝中人人敬畏的权臣。

所以他当时说的要事,是去接她?

那她当时若坦白身份,哪里还需要委身他,做出这丑事!

被那样满含侵略意味的目光看着,颜予欢浑身都在战栗,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可是老太太和谢景和在场,她但凡表露出一点异样,都会被他们觉察出来。

如若她跟谢行渊的事发了,国公府不会容她!

谢景和恭顺跟谢行渊见礼,叫了声小叔。

颜予欢死死掐着掌心保持镇静,屈身低头,声音却颤得厉害:“予欢见过舅舅。”

谢行渊微勾起嘴角,神色淡漠:“不必多礼。”

那只大掌托着她的手腕扶起她,粗粝掌心不经意蹭过颜予欢手腕,却让她心里一悸,触电般收回手。

谢行渊脸上笑意更深,逼得更近了些:“这么害怕我?”

他手落在她头顶,漫不经心为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勾到耳边,语气有些狎昵:“舅舅从前可还抱过你。”

颜予欢颤得更厉害。

何止抱过……她身上每一寸他都碰过!

她硬着头皮道:“早闻舅舅威名……予欢惶恐,请舅舅恕罪。”

老太太没觉出不对,招招手让她过去:“渊儿,你莫要吓唬她了,姑娘家本就娇气胆小,不比你那些侄儿好摔打。”

颜予欢松了口气,低眉顺眼站到老太太身后。

岂料,谢行渊却意味深长道:“娇气是有的,胆小我却瞧不出。”

老太太和谢景和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颜予欢却是脸色一白。

她的确常被他说娇气,一身如雪肌肤稍稍捏一捏就泛红。

若前一晚稍微狠了,第二天还要赖床不肯起,要他伺候更衣洗漱,还得抱着上马车。

至于胆小……哪个胆小的闺阁女子会将自己的清白给一个过路人!

她不敢应,只低着头不敢看他。

谢行渊很少回国公府,平日大多是住在自己的官邸,因而他回来,老太太也高兴坏了,命厨子早些准备摆饭。

颜予欢一刻也不想多留,同老太太说身子疲乏,借故回去休息。

谢行渊倒也没有留她,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眼神戏谑。

她忙带着画春走了。

离开前,老太太开口敲打谢行渊:“你瞧瞧,你的侄子外甥女都是能成婚的年纪了,你还拖着不肯跟陆家小姐成亲,真要将人家拖成老姑娘?”

谢行渊姿态散漫:“全凭老太太做主。”

颜予欢出了院子,才惊觉后背一身冷汗。

她忍不住多嘴问:“陆姑娘是谁?”

画春回:“是九爷的未婚妻,陆太傅家的嫡女,是个极出挑的女儿,听说当年还救过九爷的命呢。”

原来他有婚约在身。

颜予欢松了口气,若是这样,他应该也不至于将他们的事说出来,让家丑外扬吧?

今日那些话,或许只是逗逗她?抑或是在老夫人面前装个关怀外甥女的模样,免得她的举动让老夫人多心?

可想到之前床笫间他也说过回去要娶她为妻,颜予欢又莫名有些心酸。

她逼着自己不要多想,回到自己院里休息,却始终心神不宁。

翌日一早,谢景和来了。

少年身量以长成,看上去虽清瘦,却风姿挺拔,腼腆站在她面前:“表妹,今日天气极好,我带你去东郊骑马可好?”

颜予欢知道对方恐怕是真对自己有意,迟疑一瞬,笑着点头:“表哥有心,只是我不会骑马。”

她这倒不是拒绝,是真不会骑马。

毕竟嫁给谢景和不是坏事,他是嫡子,老太太也疼,日后哪怕不继承爵位,也会有个好前程。

“我可以教你!”

谢景和眼神热切:“我骑术很好……”

他话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凭你那骑术,也不怕在你妹妹面前丢人现眼。”

颜予欢头皮一紧,抬头便看见谢行渊站在身后。

他今日穿着一身红衣,越发衬得那张脸俊美邪肆,偏身上的气度又疏冷高贵。

谢景和局促不安:“小叔,我……”

他在其他人面前能吹自己骑术好,可他的骑术是谢行渊教的,谢行渊那弓马本事,武将也少有赶得上的。

可是舅舅拆他台做什么?

“今日无事,我倒也想多同外甥女亲近。”

谢行渊虽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欢儿介意舅舅一起吗?”

颜予欢怎会不介意,可她哪里敢提出来,只能勉强笑道:“舅舅看重欢儿,是欢儿的福气。”

谢行渊微一颔首,打发谢景和去备马。

而后,她带着颜予欢走到车前,伸出手道:“请吧,欢儿。”

分明是极正经的表情,可那语气就是带着股玩味。

颜予欢怎敢跟他同乘,硬着头皮推拒:“不必了舅舅,我和您同乘,于规矩不和……”

她转身想去另一辆车,手腕却忽然被箍住。

不等她反应过来,谢行渊已经将她捞上了车。

结实的胳膊紧紧勾着他,男人隔着衣裳捻她腰身:“同乘不和,同床共枕却和?”

“欢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颜予欢听着那冷浸浸的嗓音,脸色白得纸一般:“你,你想做什么?”

“问我?”

谢行渊似笑非笑,大掌一路下移,落在她挺翘的臀上,重重一拍。

“做舅舅的,自然是想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让你知道好歹。”

臀上传来一股痛意,颜予欢浑身发抖,半是因着害怕,半是羞耻。

从前同床时,谢行渊也常这样磨她,大掌打得她臀肉泛红发颤,听着她猫儿一样娇气呼痛,他似乎格外有成就感。

可是现在,他一口一个舅舅,摆着长辈的姿态做这样恶劣的事情,却只让她觉得羞愤异常!

“你放开我!”

她红着眼在他怀中挣扎,泪水已经盈满一双美眸:“若老太太知道,会气死的!”

“求求您放过我,是我不该惹您,之前您就当是一场露水情缘,实在见不得我,我可以离开府上!”

谢行渊的手按在她臀上漫不经心摩挲:“噢,你求我,我就该放过你了?”

那只手一路下移,箍着她的腿逼她坐到他怀里跟他对视:“蓄意勾引的是你,想来母亲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生我的气才是。”

颜予欢眼圈更红,嘴里也满是血腥味。

千错万错,都错在她当时实在怕极了再遇上那样的歹人,所以才鬼迷心窍勾引他!

“您到底想怎么样?”

她实在没了办法,要是谢行渊将事情捅出去,莫说她名节不报,说不定国公府为了不让家丑外扬,连她的命都难留!

谢行渊看着她,意味深长笑了。

“从前怎样,现在就还是怎样。”

他慢条斯理勾开她衣带,在她耳边低声道:“人前,你做我的外甥女,人后,你就是我的欢娘。”

第3章 第3章

颜予欢浑身战栗。

他的意思,是要她成为他的那个?

可是这是国公府啊!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舅甥苟合,况且他有婚约在身,她还要同她侄子议亲了!

“不要!我不愿意!”

颜予欢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几乎将他衣袍都浸湿:“舅舅,您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噢?跟谢景和议亲可以,跟我就不行?”

谢行渊将她拽近,鼻息尽数撒在她脸上:“我还比不上那小子?”

颜予欢死死攥着裙角,指甲几乎陷入肉里。

跟表兄若是成了,那是亲上加亲,还是他正头娘子。

同舅舅苟合,整个颜家和谢家的脸都要被丢光!

可她不敢将这话说出来,毕竟当初是她不知廉耻!

“谢大人,此事若被发现,我一条贱命不足挂惜,可您的清白怎么办?国公府又如何自处?”

颜予欢压低声音凄然开口:“您若真要如此,我情愿在您面前自伐谢罪!”

一时激动,她竟然忘了这是在马车上,拔下簪子便要往自己脖子上刺。

“疯了?”

谢行渊瞳孔一凝,一把将簪子打落,偏巧掉在了车外。

“咦?这是表妹的簪子?”

谢景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有纷乱的脚步声。

颜予欢心里一紧,她眼下衣衫凌乱,眼圈还红着,若是让谢景和瞧见,不疑心什么都难!

她慌忙从谢行渊怀里起来,将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好,还没擦去脸上的泪,谢景和便掀开了帘子。

他手里还握着她的簪子,瞧见她泪汪汪坐在谢渊身旁,神色也不自在,顿时拧紧了眉:“小叔,表妹,你们这是......”

颜予欢慌得失了魂,哪里想得出该怎么答,哆嗦着唇说不出话。

谢行渊却是神色自若。

“怪我不该提她的伤心事,才逗哭了她。”

谢景和一脸困惑:“表妹有什么伤心事呢?”

颜予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怕他真犯浑说出来那些事。

谢行渊却是顺手从谢景和手里拿了簪子:“说起幼时同她母亲的事情,她思念你姑姑,自然难过。”

语罢,他伸手拢了她一头长发,语气温柔:“到了这里,舅舅自然会好生照拂你,别再难过,嗯?”

那粗粝指腹蹭过她脖颈,让颜予欢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敢露出异样,只哑着嗓子含泪嗯了一声:“谢谢舅舅。”

谢行渊笑笑,随手为她重新绾发戴簪,若无其事下了车。

谢景和只觉一向冷漠严肃的小叔对表妹似乎格外亲厚,但想到表妹的处境,倒也没怀疑,只当他面冷心热。

他也宽慰颜予欢几句,便放下帘子,打马前去西郊。

谢行渊也骑着一匹高头骏马,眸色幽深,一路都没说话。

他带着那丫头回到金陵人便跑了,他还疑心她会不会是被人害了,命人将金陵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谁知,那竟然会是他的便宜外甥女。

既然敢耍他,那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总归,他也不算是她亲舅舅。

而马车上的颜予欢流着泪,眼圈红得滴血。

能怎么办?真要从了自己亲舅舅做那背德的事情?

可她一个孤女,离开国公府便无处可去,哪怕跑了,以谢行渊的权势,还能找不到吗?

到底该怎么办?

她哭了一路,直到马车将要到西郊,才勉强止住眼泪。

事已至此,哭也没办法,先将这事瞒着,今后再做打算。

实在不行,就早些嫁给谢景和呢?待他成亲,谢行渊总不会对侄儿媳妇都下得去手!

马车到了西郊,她已经整理好仪容,只剩一双眼还红着。

下人们也都知道表姑娘是因为姑奶奶的事情难受,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对她更妥帖了些。

谢景和更是体贴,一路都在讲些趣事逗她笑。

颜予欢心情稍缓,也笑着听她说。

谢行渊反倒沉默得很,自顾自走在前面。

偏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道又娇又嗲的声音:“谢四哥哥!”

众人止步,就看见个粉衣女子跑了过来,冲着谢景和笑得格外甜:“谢四哥哥出来玩怎么不叫我......啊,谢大人也在。”

她慌忙见礼,看见谢景和还有说有笑,对上谪仙一般的谢行渊,却红着脸不敢正眼看。

谢行渊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谢景和却有些局促:“林小姐好,我是带我表妹出来骑马。”

“表妹?”

那位林小姐的目光这才落在颜予欢身上,眼神却有些莫名:“是那位从姑苏过来投奔的表姑娘不成?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家要有个穷亲戚来打秋风,还要死缠烂打跟你议亲了呢。”

她似笑非笑:“你会骑马么,便缠着谢四哥哥带你出来玩,也够狐媚子的。”

第4章 第4章

狐媚子?

颜予欢微微一怔,便是她如今是个孤女。可也是巡抚之女,自小也是养在闺阁之中,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纤细的手指不知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微红的眼睛细细的打量了那粉色衣裙的女子。

谢家如今位列三公,小舅舅更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这姑娘姓林,金陵城中能搭上谢家的林氏。怕是只有那家中出了宠妃的将军府,忠骑将军林集的女儿林巧雅。

林家宠妃如今圣眷正浓,忠骑将军更是大权在握。与她一个前任巡抚之女,地位已是天壤之别。

颜予欢心口一酸,眼泪险些又落了出来。

“林小姐说笑了,予欢不曾学过骑马,不比林小姐身子矫健。”

她敛下眸子,缓声开口。

“林小姐,我表妹今日正巧也来学骑,你难得出来,不如一起来玩。”

谢景和牵着缰绳,瞧着林巧雅唇边的笑容,忍不住轻声道。

“谢四哥哥,今儿个可是有两位女眷,四哥哥又只有一人。我许久不曾同四哥哥一同骑马,今天四哥哥难不成要将我扔在一边?”

林巧雅很是委屈的说着,凑到谢景和身边,分外熟稔的牵起了谢景和的衣袖。

“你同你那表妹玩的机会可多了去了。”

谢景和一时间有些捉急,抬头看了一眼离自己有些远的颜予欢。

佳人在侧,弱柳扶风。

谢景和眼神微微晃动了一下,到底是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出来,“林小姐,今日得陪着表妹。”

“罢了,谢四哥哥到底是被你这狐媚子迷了心眼子。这才来几天,哄的谢四哥哥眼里心里全是你?”

林巧雅冷哼一声,很是不高兴的松开谢景和的衣袖,瞥了一眼一丈远外的颜予欢。

“颜家的破落户,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啊?”

颜予欢捏帕子的指尖微微泛白,看向林巧雅的目光里满是沉寂。

“林小姐慎言,外出游玩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颜氏再如何落寞,也不该被林小姐羞辱。”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今儿个赏你几句话已是给你颜面!”

林巧雅不曾想这颜家的狐媚子竟还有几分风骨,可颜家早已败落,她撑着这风骨寄人篱下,还妄图勾搭谢景和。

便是有几分风骨,也长错了地方!

“你不会还想着当谢四哥哥的正头娘子吧?”

林巧雅不知何时已凑近身来,圆润的手指掐住颜予欢的下颚,轻轻的摩挲了几分。

“你要是想争,我给你这个机会。”

“四哥哥,今儿个日头好。不妨我同你家表小姐赛一次马,拿四哥哥做彩头如何?”

谢景和方才一直看着林巧雅同颜予欢说话,虽觉着林巧雅有些骄纵。转头一想林家如今也是如日中天,林巧雅性子骄纵也是正常。

“我如何做彩头?林家妹妹莫不是要将我卖了?”

谢景和忍不住笑开,便是颜予欢彼时有些气急,都不免晃了下神。

“如何能卖了四哥哥,今日这彩头,自然争的是四哥哥陪谁骑马喽。颜家小姐,你说呢?”

林巧雅娇嗔道,眼眸中都含着情。

颜予欢未应,只是有些局促的看了一眼谢景和,“四表哥......予欢不会,不如就算林家小姐赢......”

“表妹!林家妹妹如此盛情邀请,你如何能这般扫兴呢?”谢景和满脸都是不认同,更是亲自将自己的马鞭送了过来。

“拿着,我的马鞭可是上好的。你且好生去比,我等着你赢。”

颜予欢脸色微白,却是不想这般行事。

早知如此,她今日便是同老太太在佛堂念上一整日的佛经,都比现下要来的痛快。

“予欢,先谢过四表哥了。”

颜予欢说不清自己如今是何心思,手却鬼使神差的接过了谢景和的马鞭。

林巧雅眼底满是厌恶和嫉恨,瞧向颜予欢时更是不加掩饰。

颜予欢被谢景和扶上马时,握着手中的缰绳微微有些发抖。她不曾骑过马,如今赶鸭上架,只求能稍显体面。

“绕场一周,开始!”

谢景和的声音刚落,林巧雅一鞭子就挥向了马屁股。颜予欢被那破空的声音一惊,等反应过来时,到底是差了林巧雅些许。

两位贵女在马场赛马,谢景和瞧着心中欣喜,忍不住凑到了谢行渊身边,瞧着那小桌上的茶,谢景和忙的也尝了一口。

“小叔喝的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苦。”谢景和眉头一皱险些将口中的茶吐了出来。

谢行渊手指拨弄着茶杯,眼角瞧着那场上的两位姑娘,很是不屑的扯了扯唇角。

“你倒是享齐人之福。”

谢景和被点破了心思,热气顺着面颊都延到了耳后。

“小叔真会说笑,林家妹妹和表妹,都是天人之姿。”

他如何能享齐人之福?

心口微烫,谢景和瞧着那两匹马半晌都没回神。

颜予欢不敢将手中的缰绳拽太紧,可整个人颠簸的仿佛要飞出去。她有些害怕,眼角瞧着手中的马鞭,眼眶愈发的红了几分。

谢景和的马鞭过大,她拿在手中并不能使唤明白。

“颜家的狐媚子,你说你在姑苏如何不好,非要来金陵呢?”

林巧雅故意放缓了速度,身下的马仅比颜予欢的马快出一个马头。

“林小姐,予欢家中落败,仅有这一条路走。林小姐为何要步步相逼呢?”

她压根不信就林家的权势,在金陵林巧雅如何找不到更好的儿郎。她如今进谢家都要满腹盘算才能保住小命,偏生的这林家小姐早早就嫉恨上了她。

“步步相逼?你都骗着谢老太太逼着四哥哥强娶你,如今你还在我面前装做一副柔弱可欺的贱人样!”

“今儿个且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林巧雅狠狠地甩了一把鞭子,身下的马陡然之间架起前蹄,直冲冲的朝着颜予欢撞了过来。

颜予欢吓的脸色煞白,可林小姐抽出马鞭竟朝着自己的马打了过来。两人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颜予欢的马匹受惊竟是要将颜予欢直接甩出去。

她眼疾手快之间抓住了林巧雅,两个人直接从马匹上摔在了一起。

“谢四公子!谢大人!林家小姐昏过去了!”

第5章 第5章

昏过去了?

谢行渊眉头微蹙,当即便朝着颜予欢两人走了过来。谢景和早已急的忘了仪态,瞧着地上躺着的林巧雅径直慌了神。

“如何会昏过去?你几人说清楚,到底是怎回事!”

谢景和很是恼怒的瞪着那几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将林巧雅抱起身来。

马场一众仆人,此时竟无一人愿意搭把手给颜予欢。

谢行渊在一旁看着,眸光微深,手指轻轻颤动了两下。

这才想起来,方才他一时心急,竟是连把玩的茶杯都带了过来。

“奴才方才瞧见是颜小姐扯了林小姐的衣裳,两个人才落下马。”

“回公子话,小的也瞧见了。”

“表妹?”

谢景和一怔,探头去寻颜予欢时,这才发现颜予欢衣裳凌乱,发髻都散开了。

“表妹为何要将林家妹妹扯落下马?”

“我没有……”

颜予欢瞧着谢景和这般亲密的姿态,心口像是被人插上了一刀。

“谢,谢四哥哥?”

怀中的林巧雅恰到好处的睁开眼睛,泪眼婆娑的抓着谢景和胸前的衣襟。

“四哥哥不必为难颜家小姐,颜家小姐定然不是故意为此。是我不小心,才摔下马。”

林巧雅柔声说着,平日里跋扈的娇小姐而今难得显得娇弱,愈发让谢景和心生不忍。

“林家小姐好生算计,分明是你骑马朝我撞过来,又拿鞭子抽我的马。不然你我二人,如何会坠马!”

“你颜家一个破落户,值得我一个世家小姐为了你坠马?”

林巧雅扭过头,晶亮的眼中满是恶意。

所有的声音都哽在了喉咙口,颜予欢只觉得口中都多了几分腥甜。

后知后觉才发现她如今也同强撑起来的架子一般,浑身发颤,攥紧的手背上缓缓的有血滴落了下来。

可无人知她,无人心疼她分毫!

这厢的话还无人敢应,远处又冲过来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妇人。

不声不响的挤到了这堆人边缘,小心翼翼同林巧雅对视一眼。

当即这妇人就叫嚷起来,冲上颜予欢身前就利落了给了颜予欢一耳光。

“表妹!”

谢景和脑子还不曾清醒,哪曾想这局面一下子变成了这般。

“住手!”

谢行渊本想着让颜予欢吃些小苦头,却不想这林巧雅竟然敢当众指使嬷嬷羞辱他的人!

谢行渊先前不曾插手,这些人便寻思着谢大人今日怕只是看着自家的侄儿。

也就纵容了林家小姐羞辱这谢家打秋风的穷亲戚,左右林家有权有势,这穷亲戚便是吃了这苦头也无可奈何。

“谢大人要插手此事?”

那嬷嬷同谢行渊行了一礼,浅浅抬头瞥了一眼还在一旁咬牙死撑着的颜予欢。

“老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个儿我家小姐在这马场等四公子来一趟,却不曾想会出现这档子事。”

“叫一声四公子,也是看在您同我家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份上。可我家小姐金枝玉叶,谢四公子便是这般纵这姑苏的野种来羞辱我家小姐的?”

“柴嬷嬷,此事因我之故。表妹不曾学骑……”

谢景和一时慌乱,刚出声辩驳,却听见旁边谢行渊一声冷嗤。

他额前一热,莫名有些恼羞成怒。

“表妹,你快些过来同林家小姐赔个不是!”

赔不是?

颜予欢到底没忍住,眼眶的泪水顺着那略显红肿的脸颊流了下来。

“四表哥真会说笑,林小姐这一身本事使下来,如何就缺了我这个姑苏野种的赔罪呢?”

“表妹!你……”

“够了,今日这戏着实不错,林小姐不去当个戏子当真是可惜了。”

眼看着谢景和还要强逼人低头,谢行渊到底是摁耐不住。

他一出声,那冷冽的眼神就将谢景和唇齿间的埋怨给吓了回去。

“我,我不知谢大人在说些什么。”

林巧雅本想着借机同谢行渊撒娇,哪知一对上谢行渊淡漠的眼睛,她满腹的心机都憋回了肚里。

谢国公府的谢大人,可不是谢景和这傻子……

“林小姐聪慧过人,焉能不知本大人的意思。来人,将这嬷嬷送回将军府好好学学规矩,一个下人,也敢上来打旁人家的主子。”

“谢大人!老奴……”

不待柴嬷嬷辩解,谢行渊身边的心腹周甲径直捂住了她的嘴,将人给拖了下去。

“柴嬷嬷!谢大人好生无礼,我林家的嬷嬷,我林家自己会管教!”

林巧雅瞧见柴嬷嬷被拖走,到底是有了一丝心慌。

“林小姐不必着急,你林家无礼的何止是一个嬷嬷?上行下效,你林家的教养也不过于此。”

谢行渊冷笑着摆摆手,刚想让人上前将林巧雅拖走,却不想他那便宜侄儿现下倒是硬气了一回。

“表妹,你莫要差使小叔叔指责林家妹妹。我怜你初次骑马,特地将上好的马鞭给你。便是你不愿同我骑马,你也不该将林家小姐拽下马。”

谢景和皱紧了眉头,很是无奈的摇摇头,“我竟不知你这般不懂事。”。

颜予欢站在原地有些摇摇欲坠,谢行渊懒得搭理那两个蠢货,直接将颜予欢横抱了起来。

众人一阵唏嘘声,颜予欢本以为是他二人,哪知探出头来看一眼,原是谢景和抱着林巧雅险些摔跤,差点将林家小姐压在了身下。

她有些不自然的缩了一下脖子,怀中却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个杯子。

杯子?

颜予欢一愣,抬起头来正巧看见了谢行渊骨骼分明的下颚。

“原想着你口齿伶俐,定然吃不了亏。怎的就没有来那威风凌凌的样子了?”

将人抱上马车,谢行渊直接将颜予欢搁在了腿上。

“你就捏着我是个心软的罢了。”

谢行渊方才说完,眼角一瞥就瞧见他那心尖上的女娘捏着他的衣袖,哭的泣不成声。

可怜见的……

他很是小心的将颜予欢的衣袖卷起来,瞧见那狰狞的血痕,心中恼怒。

原想着只是打了一巴掌,不想着竟是伤成了这样。

“你别……”

颜予欢见他径直撩起自己的衣服,吓的连忙将人推开。可那手臂受了伤,怎的也推不动谢行渊这般大的块头。

“老实些,再不听话,当心给你点颜色瞧瞧。”

谢行渊将她整个人的拢在怀中,鼻息之间浅淡的竹叶香,颜予欢微微有些出神。

怀中的人好久不曾说话,谢行渊敛下眸子看去,便瞧见了颜予欢脸上遮不住的羞怯和殷红的眼尾。

指腹在颜予欢的手背上落下最后一点药膏,谢行渊状做无意的勾了勾颜予欢的手心。

“欢娘,你如今也瞧见了,景哥儿这般做派,委实不算良配。”

第6章 第6章

这话音刚落,车里涟漪的氛围当即就散了个干净。颜予欢默不作声,权当谢行渊不曾开口。

如今一出,她怎会不清楚谢景和的性子。可这话从谁口中都能出来,偏不能从谢行渊的嘴里出来。

她如何不想寻一个良配......

颜予欢将自己的手从谢行渊的手中轻轻抽了出来,很是疲乏的闭上了眼睛。

若她还是清白之身,若她双亲尚在......

罢了......

马车赶回谢国公府时,颜予欢都有些昏昏欲睡。

画春早早得了消息,站在府门口等着颜予欢的马车。三爷差人回来传信,说是四公子送了林家小姐回府,老夫人担心颜姑娘,特地让画春在门口等着。

却不曾想没接到马车,颜姑娘都已经进了后院,才有小厮来唤画春回老太太院里。

平日里老太太平和的很,对待下人也是格外的宽容。

哪知画春刚踏进老太太的院门槛,就瞧见老太太心尖尖上的颜姑娘早已经候在了身旁。

“瞧奴婢当真是眼瞎,姑娘从后门回了府,竟是没注意到半分。”

画春面上赔着笑,小心翼翼的站在了颜予欢的身后。这会子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老夫人仔仔细细打量着颜姑娘,围着的几个人是大气都不敢出。

“才出去了一趟,就如何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我这老婆子不问,你是不是就想着把老婆子我忽悠过去了?”

颜予欢有些无奈的看着老太太气鼓鼓的模样,握着老太太的手,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来。

“老太太莫气坏了身子,是欢儿不孝。”

瞧着这丫头的倔样,老太太很是不高兴的抬起头来看了一旁站着的谢行渊。

“三郎,你来说!你送景儿和欢儿两人去的马场,去时好好的,为何回来这身上满是泥点,瞧瞧这脸上!我谢家的小姐,还有人敢动手?”

发髻是在路上重新梳理过,可颜予欢肌肤娇嫩,柴嬷嬷那一掌直接扇肿了颜予欢的侧脸。即便是谢行渊上过了药,一时半会也不曾消。

颜予欢本想着从后门入府,省得老太太知道担心。却不曾想,老太太刚好在后院散步,正巧撞上了下马车进门的颜予欢。

“母亲,是将军府的嫡次女林巧雅差使嬷嬷打的。林家嫡女近两年得了圣上的宠爱,连带着林家都升了不少位置。林家如今正是借机攀付谢家的好时候,也不怨那心思深的林家女惦记上大房四郎。”

谢行渊冷声开口,瞧着颜予欢眼底带着些许泪光,心口烦闷的很。

他当众下了林巧雅的面子,本以为多少出了气。可现下看颜予欢在老太太面前才显露出些许的委屈,才知觉那句“林家家教不严”当真是说轻巧了些。

改明儿他就挑唆御史台参将军府,莽夫!

“好了,也是你的疏忽。我谢家女郎不多,你平日里也得多照看着些。”

老太太瞥了谢行渊一眼,瞧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罢了罢了!你回去好些歇着,我谢家的姑娘我自己来说道。”

老太太气性大,可气性不长。这扭头的功夫,老太太就差人将颜予欢扶上了凳子。

画春替颜予欢斟了杯茶,小心翼翼的端到了颜姑娘手边。

“谢家如今树大招风,各路鬼神都想着来凑热闹。欢丫头,老婆子我,还是最中意你呀。”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拍了拍颜予欢的手背。

“老太太,不管欢儿日后如何,您也是欢儿的外祖母。”

颜予欢温声开口,老太太当即就蹙起了眉头。

“你这小丫头气性比我还大,你年纪尚小,莫要顾此失彼。这金陵如今富贵人家虽多,可哪个屋里没有些腌臜事。你如今尚且还有我这个老婆子护着,欢丫头啊,多看看眼前事吧。”

老太太的话混合着浓厚的关心缓缓道来,颜予欢捏紧了帕子,到底是松了口。

“四表哥如今还是稚子心性,只怕这般安排,他心中有所不喜。”

“大丈夫都是先成家,后立业。欢丫头,往后你就辛苦些。景哥儿自小懂事,又是在我身前长大,纵使他还不解风情,可他也是个实诚的孩子。”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颜予欢的手背,站起身来同颜予欢一同在后院走了两步。

“那你呢?欢丫头,老婆子我腆着脸同你说了这么说,你这丫头却连个回复都没给我。”

颜予欢瞧见老太太佯装生气的模样,面上牵出几分柔和的笑意。

“欢儿不敢,老太太为欢儿思虑良多,欢儿但凭老太太做主。”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丫头。”

眼看着颜予欢要行礼,老太太乐的唇边都多了一丝皱纹。

“画春,好生带着你家姑娘去休息。莫要离我太远。”老太太吩咐着画春,牵着颜予欢的手愈发欣喜。

“欢丫头,外祖同你保证,日后,定不会有人欺负了你去。这谢府,无论如何都有你的一席之地啊。”

颜予欢听着老太太的呢喃,眼眶通红的点了点头。

回来这一闹腾,老太太明显困顿了不少。送老太太回屋歇下,颜予欢这才跟着画春回了老太太安置的偏院里。

颜予欢才歇下,画春就去小厨房里煮了个鸡蛋,端回院子来给颜予欢敷脸。

“老夫人给姑娘指了个大夫,姑娘要不要看看?”

颜予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有些郁郁寡欢,到底还是点了头。

“只是擦破了些皮,回来的路上已经用过了药。”

“老夫人念着姑娘。”

画春微微一笑,带着那大夫进来,正瞧着颜予欢的伤口,却不想门口又来了人。

画春上前一瞧,竟是大夫人院中的嬷嬷带着小厮来送东西。

“柳嬷嬷。”画春后退半步同柳嬷嬷行了礼,这才站起身来。

“我来给颜姑娘送些东西。”柳嬷嬷眼睛一斜,那身后的丫鬟赶忙将托盘呈了上来。

“这是双琉璃云纹鞋,这鞋面是上好的云缎,鞋尖上的珍珠更是前两年三爷出访东海带回来的珍宝。今日听闻颜姑娘受了气,大夫人特地让老奴送来,给颜姑娘掌掌眼,高兴高兴。”

颜予欢瞧着那双明显不合脚的鞋子,脸色白了些许。

“此物名贵,予欢受之有愧。”

“受之有愧?可是不喜欢?”

来人嗓音温和,可话间都夹杂着刺。颜予欢心下了然,分外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

只怕是,今日回府,也不得善了。

第7章 第7章

画春瞧见迎面而来的大夫人,急急忙忙的低下头见礼。

谢家长房夫人张氏是现工部左侍郎的嫡姐,张氏一脉向来淡漠名利。却不曾想张家行九的小公子张九林中了进士,如今十年有余便爬到了工部左侍郎的位置,直接将张氏的门楣撑了起来。

大夫人便是林巧雅口中标志的世家女子,仪态端庄姿色端正,便是在寻常人家也能看出来是个顶好的正头娘子。

“欢儿初来乍到,身无旁物。若是受了大夫人的礼,更是于理不合。”

颜予欢拿不准大夫人的意思,可这鞋子她既不能穿,又无他用,想来定是有别的意味。

“身无旁物,于理不合。”

大夫人踏进屋子,抖了抖衣衫上不曾落下的灰尘,神色淡漠。

“颜姑娘可知,这大夫是老太太差人让我去请的?”

这......

颜予欢脸上未有波动,手指却细细摸索起了自己的衣袖。

大夫人这意思,是大夫有什么问题?

她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却不曾想大夫人压根没想着听她的回复。径直走上前来瞧着那大夫肩上的药箱,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这便要走了?”

“回夫人话,小人方才替这位姑娘把脉。只是略受惊讶,身子各处并无不妥。”那医女缓声开口,侧脸看了一眼颜予欢的手臂,又斟酌了些许。

“若是要说颜姑娘手臂上的伤,只是些皮外伤。小人看着已经用上了极好的药,想来不出几日定会痊愈。”

“香琴,送周大夫出去。老太太急急忙忙差人让我请大夫,我原想着是颜姑娘初来乍到,让景哥儿带出去做了孽,伤到了身子骨躺着回来了。原不想颜姑娘身子康健,倒是我大惊小怪。”

张氏在颜予欢屋中坐下,忽的抬眉看了颜予欢一眼。

“颜姑娘,就着老太太同你母亲这情谊。我这长房的夫人,好歹也算你个长辈。来你屋中,竟是一杯清茶都没有?”

画春一惊,连忙跪了下来。

“大夫人赎罪,是奴婢疏忽。只是颜姑娘才来这院中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奴婢还未曾准备好备茶的器具。”

张氏瞧着画春那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面上更是多了几分淡笑。“原是刚搬过来,也是,我还想着这院子许久无人居住,老太太怎的来了心思。”

“大夫人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送双鞋子吧?”

颜予欢瞧着张氏将她这院中的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便是画春都连带着拉踩,心下也知晓大夫人为何而来。

张氏不说话,只是冲着柳嬷嬷摆摆手,让人将那双云纹鞋子放在了桌子上。

“我母族张家,如今是朝中正二品的官员世家。你心中必然也清楚,毕竟你父亲走前刚升从二品巡抚,你自然知晓正二品的意义。”

“颜姑娘,世家之间的结交莫过于门当户对,两姓联姻,一堂缔约。你与我而言,并不是我儿最好的选择。”

颜予欢轻轻张开嘴,半晌又闭上了双唇。

她如何不知晓张氏话里行间的意思,旁人都道她哄骗着老太太,这才使的老太太动了心思将她许给谢景和。

大夫人对此不曾大动肝火,可听多了旁人的闲言蜚语,大夫人心中焉能不气?

“夫人,欢儿知晓。”

“你知晓就好,而今的婚配样样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记挂着你是好事,可你要心存感激,莫要让老太太难办。”

大夫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鞋子,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颜予欢。

“这鞋子上的云纹漂亮,可是鞋子大小不合适,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想着念着颜姑娘往后能顺顺利利的。”

画春听着大夫人这话里行间的意思,气的险些上前同大夫人仔细分辩,哪知被姑娘看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挡在了身前。

“大夫人教训的是,欢儿记下了。”

很是满意的送走了大夫人,画春气的狠狠剁了一下脚。

“姑娘!大夫人就是瞧着姑娘好欺负!送这劳什子鞋子来讥讽姑娘!”

颜予欢瞧着画春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

本以为画春见人就吓的行礼,还以为是个胆小的,却不曾想竟是有几分天真。

“我如今寄人篱下,怎好同执掌中馈的长房夫人作对?”

“可您同四公子分明是两情相悦,老太太才念着将你许给四公子。到了大夫人这里,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人。”

画春有些气极,却又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真不知那刁蛮跋扈的林家小姐有什么好。”

颜予欢失笑,连忙打发了画春去准备茶水。这丫头念叨起来没完,说多了万一让人听去咋整。

入夜,主仆二人好不容易在偏院中安顿下来。颜予欢拒绝了画春守夜的请求,独自合上房门,透窗瞧了一眼月亮。

好不容易有了些许朦胧的睡意,耳边却听见了窗户吱呀的声音。颜予欢掖着被子,心下免不得嘀咕自己是不是忘了关窗。

身后忽然撞上来一人的胸膛,颜予欢吓的从床上差点跳了起来,喉间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让身后的人捂住了嘴。

熟悉的竹叶气息悄然散开,身后的人亲昵的拿鼻尖蹭了她的耳朵。颜予欢像被猫儿抓住的老鼠一般,身子颤了两下,使劲挣脱却是被那男人禁锢的更狠。

“小舅舅,你放了我吧。”

知晓男女的力气无法比拟,颜予欢当真是被谢行渊吓坏了。

“欢娘,分明是你招惹在先,何故让我放了你呢?”

谢行渊轻声说着,抽出右手挑起颜予欢的一缕青丝。

“旁人与我都避之不及,欢娘,可是你先勾引我的。”

浅淡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那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耳边,颜予欢避无可避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她恐慌至极,现下的心颤的比谁都厉害。若是小舅舅将此事捅了出去,她不仅声名尽毁,怕是更会气坏了老夫人的身子。

不知晓颜予欢悲从中来,谢行渊把玩着那缕青丝,唇边带着些许清浅的笑意。

“欢娘,你既想寻良人,不如来我房中?白日,你我仍是舅侄,晚上......”

“绝无此种可能!”

颜予欢挣扎不开,一口咬上了谢行渊禁锢她的手腕。

“小舅舅,老太太已经做主为我许了婚约!你我二人,本该桥归桥,路归路!”

第8章 第8章

谢行渊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桥归桥,路归路?欢娘,莫不是我给了你些好颜色,你便觉着我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谢行渊将人重新扯进怀里,右手钳住颜予欢的脖子,将人抓了过来。

“让我想想老夫人想为你做什么主,哦,把你许给谢景和那个废物。欢娘,白日里我提醒你的事情,你是半分都不曾听进去啊?”

掌心下的脉搏还在跳动,软香入怀他却半分旎旎的心思。

他当真没想到老太太见着谢景和这般对颜予欢,可还想着将将人两人凑成一对。

“舅舅这说的什么话,四表哥也是人中龙凤,我自当要顺着老太太的意思。”

颜予欢气急败坏的开口,耳边却是一声冷笑,颜予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老太太?你心中原也记挂着老太太?谢景和是人中龙凤,那我算什么?欢娘,我可有的是办法让谢景和身败名裂。你欢喜谁做了夫君,我就杀了谁。再者,嫁给谢景和就算桩好婚事,可你是不是忘记,你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

“欢娘,此事若是被谢景和得知,他当真还愿娶你做正头娘子?”

男人不加掩饰的冷笑到底击破了颜予欢最后一层外壳,她猛然间反应过来,最后泣不成声。

谢行渊皱紧眉头,有些懊悔的将人抱紧。方才他只顾着气恼颜予欢要嫁他人,却不曾想竟是将人吓成了这样。

“欢娘,你我早已是真正的夫妻。旁人欺你辱你,尚且还有我护着你。你往后......你往后莫要随意开口要嫁给旁人。”

谢行渊轻声哄着,却不想前襟已被颜予欢的眼泪浸湿了。

“你容我思虑几日。”

颜予欢哽咽着开口,啜泣的声音大了些,门外忽然有人敲了门。

“姑娘可是睡了?”

画春今日不守夜,到底是睡不安生。想着来看看颜姑娘,给姑娘添些茶水,不曾想竟是在门外听见了姑娘低哑的哭声。

“未曾睡着。”

颜予欢蹬了谢行渊一脚,谢行渊知晓颜予欢的意思,有些无奈的翻窗回自己屋子。

画春进来时,就瞧见屋内的窗子开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轻轻合上了窗子。

“姑娘,晚间风凉,奴婢将窗合上,您莫要受了凉气。”

“姑娘心疼奴婢不让奴婢守夜,奴婢想着姑娘今日茶水喝的少,怕姑娘夜间口渴,特意送些清水来。”

画春浅声说着,走上前来将颜予欢的床被整理了些许,重新掖好被子。

“你好些歇息,晚间风凉,照顾好自己。”

颜予欢瞧着画春这般妥帖,轻轻松了一口气,有些疲乏的点了点头。

“好的姑娘,你慢些睡,奴婢先走了。”

翌日,颜予欢撩开床帐,喊了画春好几声都无人搭理。她挑了身粉藕色的衣裙,配了一支清雅的长竹银簪。

“姑娘晨安。”

颜予欢刚推开屋门,就瞧见一个身穿青色衣服的丫鬟端着铜盆和清水走了进来。

“画春呢?你是何人?”

颜予欢瞧着她这偏院的丫鬟来了不少生面孔,她有些局促的看了看那丫鬟。

不曾想那丫鬟分外规矩,将铜盆放好以后就立在一旁等着伺候颜予欢洗漱。

“奴婢佛夏,是三爷派来伺候姑娘的。”

佛夏温声开口,颜予欢不解的上前了些许。

“三爷?谢家三房?小舅舅?”

颜予欢猛然间反应过来,沾水的手指轻轻掐了一下帕子。

“是。”佛夏一看就是个精心教过的丫头,替颜予欢净了手,刚准备同颜予欢上妆,却不曾想颜予欢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画春呢?”

“佛夏不知。”

“这院中的人......”

“回姑娘,院中的丫头小厮,同佛夏一样是三爷指过来的。三爷怕后院的丫头毛手毛脚伺候不好姑娘。”

佛夏替颜予欢简单擦了些粉,描了细眉,手脚利索的上了妆。

“小舅舅有心,劳他老人家挂记。”

颜予欢同佛夏不熟,自然不能同佛夏说谢行渊的事情。

可谢行渊未曾知会过颜予欢,就手段很利落的换了她院里的人,现下竟是连画春都找不见了!

昨夜她顾不得男女大防咬了谢行渊,那人瞧着只是恼怒她的婚事,如何也不该对画春下手才对!

“姑娘可是要出府?”

佛夏瞧着颜予欢神情有些急切,小心翼翼的将动作加快了些,给颜予欢涂上了时下金陵女子都欢喜的口脂。

“不出府,只是出去走走。”

颜予欢心下着急,却是不敢惊动这院里的人。若是旁人知晓她连老太太送的丫鬟都能弄丢,岂不是落了大笑话去?

谢国公府如今在朝地位斐然,整个府邸的院子若在寻常,便是有人带着也得走上大草半日。

遑论才没来多长时间的颜予欢,彼时刚出了院子,才走了两刻钟,就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她本想着去老太太院中瞧瞧,可方才问过路上洒扫的丫鬟,说是画春晨间往前院去了。

绕过回廊和三进的院子,颜予欢在廊下着急的找人,却不想直接撞上了自偏廊走上来的男人。

“谁家的猫儿,着急忙慌的去找东西呢?”

戏谑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颜予欢面上一红,抬起头来就瞧见了谢行渊。

这男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四下无人,颜予欢顿时就来了气。

“小舅舅好手段,换了我院中的人,还将画春给驱逐走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行渊瞧着颜予欢的模样,心下有些痒痒。小猫儿到底还是有两颗獠牙,谢行渊思量着,面上却瞧着颜予欢不曾理会。

哪知这避而不谈的模样,让颜予欢顿时恼怒了不少。

“是不是你干的!昨日分明说好容人思量,你就是这样做的?将画春和我院中的人赶走,你!你卑鄙自私!冷血无情!”

颜予欢气的眼睛通红,顾不得长幼尊卑,当即就斥责起了谢行渊。

谢行渊本以为颜予欢只是同他嬉闹,如今指着鼻子骂了起来,他这才明白颜予欢竟为了几个下人来斥责他!

谢行渊好气又好笑,深邃眼眸攥住小姑娘的视线:“我卑鄙无耻?”

颜予欢仰着小脸,愤怒道:“我说错了吗?你做了之后还不承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根本不信守承诺!”

谢行渊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沉默了良久。

一股冲动从心底孕育而来,他逼近了颜予欢,垂眸俯视她,压迫感包裹住她。

他不笑的时候,格外让人害怕。

颜予欢顿了顿,被抵到了角落,退无可退:“你要干什么?”

谢行渊微微勾唇,垂眸睨着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俯身凑近:“你说呢?”

气息徒然暧昧起来,颜予欢脸颊透着粉,挣扎抵着男人胸膛:“谢行渊,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男人眸色一沉,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间的气息尽数被谢行渊掠去时,颜予欢恍然间想起来,今早佛夏同她梳妆时,正巧说着这口脂的颜色是眼下金陵最盛兴的颜色。

腰间被那人一掐,颜予欢一怔。

假山后小丫鬟嬉戏的声音越来越近,颜予欢浑身绷紧,想要推开他,可男人箍得很紧。

颜予欢余光瞥见了几个小丫鬟的衣角,惊慌失措:“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