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庭春》


 第1章

    今年上京的春日宴举办得很是盛大。</p>

    皇后娘娘亲自操办，要为其弟中书令谢昀求高门贵女。</p>

    姜瑶也受邀在列，不想去也得去，不能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p>

    中书令是皇后太子一系，可太傅却是贵妃五皇子一系的。</p>

    姜瑶自接下帖子，便知道自己不适合出面，将帖子放在一旁，不予搭理。</p>

    一大早，小桃和霜儿便推开门走了进来。</p>

    “姑娘，该洗漱更衣了。”</p>

    姜瑶抱着被子，把头埋在里面，一动不动。</p>

    小桃和霜儿对视一眼，笑着上前将纱帘撩开，卷起来。</p>

    “姑娘，快些醒吧，夫人刚才还叫您早些出发呢。”</p>

    姜瑶睡得正香，被她俩晃醒来。</p>

    “姑娘，快醒醒。”</p>

    “姑娘，好姑娘，您可快醒醒吧，夫人又要生气了。”</p>

    姜瑶钻进被子里面，任小桃和霜儿怎么说都纹丝不动。</p>

    突然屋子里面安静下来，小桃和霜儿“咚——”一声跪在地上。</p>

    “夫人。”</p>

    宋婉从外面走进来，看姜瑶还赖在床上，满是无奈，摇了摇头。</p>

    霜凝和云梦跟着笑，“姑娘十五岁了，还爱赖床。”</p>

    宋婉又是好笑，又是宠溺：“可不是嘛？月芷刚都给我请完安了，瑶瑶也没醒来。”</p>

    “这孩子，都及笄了，还和以前一样。”</p>

    小桃和霜儿灰溜溜跑出去，宋婉坐到床边，扯了扯姜瑶的被子。</p>

    “瑶瑶，该起床了。”</p>

    姜瑶嘟囔几句，听不清楚。</p>

    “你大姐都给娘请完安了，你还在睡觉。”</p>

    宋婉回头给霜凝和云梦一个眼神，两个从宫里起便跟在宋婉身边的两个丫鬟上前，一左一右，将姜瑶从被子里面揪了出来。</p>

    “阿娘。”</p>

    姜瑶太困了，冲宋婉撒娇。</p>

    “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p>

    “不行，赶些起来，洗漱更衣，一会儿送你和月芷进宫参加春日宴。”</p>

    姜瑶特别不情愿地坐起来，任由霜凝和云梦给她更衣。</p>

    “女儿今日就算不去，也没关系的，本来就是给中书令相看女娘，可阿爹和皇后不是不对付吗？”</p>

    宋婉站在一旁，给姜瑶搭配衣服。</p>

    “谁说咱们今日去了是要和谢昀相看的？你也及笄了，是时候该相看了，宴上各大世家子弟都在，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p>

    “不想！”</p>

    姜瑶扯着宋婉的袖子：“女儿一点都不想嫁人，就想在爹爹和娘亲身边侍候。”</p>

    “你这孩子，哪里有女娘不出嫁的？”</p>

    “阿姐就没有啊，阿姐都十七了。”</p>

    “所以今日你阿姐也要去，我和你柳姨娘商量了一下，趁着这次春日宴的机会给你阿姐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p>

    姜瑶圆溜溜的杏儿眼转了转，抿唇，她知道阿姐有如意郎君，看样子阿娘和柳姨娘都不知道，这该怎么办呀？</p>

    “又想什么呢？眼珠子转来转去的？”</p>

    宋婉戳了戳女儿的小脑袋，有些头疼。</p>

    她出生时便瘦弱，从小惯着宠着，性子愈发跳脱了。</p>

    “霜凝姐姐。”</p>

    “姑娘，怎么了？”</p>

    姜瑶指着自己的嘴唇：“口脂涂淡些吧，这样太招摇了。”</p>

    宋婉看了一眼，“别听她的，这样多好看。”</p>

 第2章

    最终，姜瑶身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p>

    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鱼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p>

    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p>

    宋婉往后走了几步，细细打量下来。</p>

    很满意地点了点头。</p>

    “不错，不错。”</p>

    可姜瑶却觉得浑身不自在。</p>

    “阿娘，我不想去春日宴。”</p>

    宋婉走过来，“不许胡闹，皇后娘娘的帖子是随便给的吗？”</p>

    “这能够进宫参加春日宴的，必定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的世家子女，这样的好机会得抓住。”</p>

    “再者说，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和你父亲不和，你不去，便是坐实了这个传言，将把柄亲手送给对方。”</p>

    姜瑶抿紧了唇，杏儿眼中满是认真，点头：“瑶瑶知道了，阿娘。”</p>

    “走吧。”</p>

    “一会儿进宫之后，要跟在阿姐身边，你阿姐自小便知书识礼，规矩礼仪也颇为精通，你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记住，就跟着你阿姐。”</p>

    “瑶瑶知道了。”</p>

    说话间，就到了门口，太傅府的马车停在门前。</p>

    姜月芷和柳姨娘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宋婉过来。</p>

    “请夫人安。”</p>

    “请母亲安。”</p>

    宋婉冲着她们点头。</p>

    姜瑶笑起来，梨涡明显：“柳姨娘，阿姐！”</p>

    姜月芷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淡紫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p>

    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p>

    显然是用心了，但也没有过分夺目，宋婉收回视线，知道柳清欢生怕月芷抢了瑶瑶的风头。</p>

    她回头，“霜凝。”</p>

    “夫人。”</p>

    “去将圣上之前赐予我的喜鹊登梅簪拿过来。”</p>

    “喏。”</p>

    姜瑶很喜欢阿姐，姊妹两人笑着说小话。</p>

    柳清欢自小跟在宋婉身边伺候，之后宋婉将她送给太傅为妾，也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p>

    宋婉在的时候，她便下意识像以往一样站在她身边。</p>

    霜凝腿脚很快，拿着一个盒子小跑过来。</p>

    盒子打开，宋婉将里面的喜鹊登梅簪拿出来。</p>

    柳清欢几乎惊羡地看着那支簪子，只叹自己什么都没有，也给不了女儿好东西。</p>

    “月芷。”</p>

    宋婉开口，冲着姜月芷招手。</p>

    姜月芷走过去，向她作揖行礼。</p>

    “母亲。”</p>

    宋婉抬手，将喜鹊登梅簪插在姜月芷的发髻上面。</p>

    “你今年十七岁了，也是时候嫁人。”</p>

    “今日的春日宴中，王公大臣的子弟都会来，若是遇到合心意的，记得和母亲说。”</p>

    “母亲和你姨娘会好好为你操办，风光大嫁。”</p>

    月芷红着小脸点头：“月芷谢母亲关心。”</p>

    柳清欢难掩眼底的热意，等两个孩子走了，跪在宋婉身前。</p>

    “清欢多谢姑娘对月芷的关心。”</p>

    宋婉将她扶起来，“你我主仆，我自也将你当作妹妹看待，月芷这孩子善良聪慧，也是正堂的孩子，我知你自小教育她谦卑恭谨，可孩子大了，也需得体面，尤其代表了整个太傅府的颜面。”</p>

    柳清欢忙点头：“是我思虑不周，以后不会了。”</p>

 第4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兰心姑姑冲着她笑了一下。</p>

    “二位女公子请跟着奴婢这边走。”</p>

    她们沿着石子路左转右转，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终于来到了未央前殿，这里已然布置好了筵席。</p>

    春日赏花宴，名为赏花，实则借赏花之名，行婚媒之事。</p>

    “二位女公子这边请。”</p>

    姜瑶跟在江月芷身后，跨过门槛，顺着走廊来到了御花园。</p>

    看到了不少的女公子们，莲池对面是男客们。</p>

    “女公子们就在这里等着便好。”</p>

    姜瑶和姜月芷冲着兰心姑姑行礼：“多谢姑姑。”</p>

    兰心姑姑冲着姜月芷点头，然后转头冲着姜瑶作揖行礼。</p>

    “姜二娘子，皇后娘娘有请。”</p>

    姜瑶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就紧张了，下意识攥住姜月芷的袖子。</p>

    姜月芷反手握住她的手，“兰心姑姑，可否让民女陪同？我阿妹胆子小。”</p>

    兰心姑姑摇头：“皇后娘娘只让奴婢带姜二娘子过去。”</p>

    姜瑶后退，不想过去，姜月芷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交到兰心手中。</p>

    “姑姑可否让我和阿妹说几句话？”</p>

    兰心姑姑收下，点头：“奴婢去门口等着姜二娘子。”</p>

    等兰心她们走远点，姜月芷握住姜瑶的手。</p>

    “瑶瑶，姐姐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p>

    “第一，不管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万万不可忤逆。”</p>

    “第二，若是被人欺负，记得说自己是太傅嫡女姜二娘子。”</p>

    “第三，别怕，姐姐在这里呢。”</p>

    姜瑶点头，攥紧手里的帕子，“阿姐，我走了。”</p>

    姜月芷眼底满是担忧，可宫里和宫外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她们在宫里做错事情了，很可能会给父亲带来灾祸。</p>

    现在只期盼着皇后不要伤害姜瑶，姜月芷紧紧握住玉佩，她只要妹妹平平安安的。</p>

    姜瑶跟着兰心绕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皇后的坤宁宫。</p>

    “娘娘，姜二姑娘来了。”</p>

    良久，帘子被撩开，温柔的女声响起。</p>

    “进来吧。”</p>

    “喏。”</p>

    姜瑶诧异，原想着皇后娘娘很凶，可听声音却是一个温柔的女娘，她走进去，紧张地捂着胸口，却见坐在窗户跟前的一个貌似天仙的姐姐。</p>

    “是瑶瑶吧？”</p>

    谢桑宁笑着冲她招手，姜瑶紧张地走过去，“民女见过皇后娘娘。”</p>

    可等蹲下身子，手往左边还是右边放，姜瑶给忘了！</p>

    越紧张就越忙，越忙越紧张，最后姜瑶生生快要被吓哭了。</p>

    谢桑宁笑着起身，将她扶起来。</p>

    “你倒是可爱。”</p>

    “太傅那个老古董，原来有如此可爱软糯的女儿。”</p>

    说着，谢桑宁掐了一下姜瑶的脸蛋。</p>

    “可有十五岁了？”</p>

    姜瑶觉得谢桑宁和她阿姐很一样，心里的害怕忐忑都渐渐消去。</p>

    抬起头，她一双杏儿眼亮如辰星，水葡萄一样。</p>

    “回娘娘，民女今年刚好十五岁。”</p>

    谢桑宁几乎是眼前一亮，上下打量着姜瑶，“可真是个妙人。”</p>

    “来，过些和本宫挨着坐。”</p>

    姜瑶被谢桑宁拉着坐在软榻上面。</p>

 第5章

    “本宫听闻今日姜大娘子也来了这春日宴？”</p>

    姜瑶点点头：“阿姐就在御花园那里。”</p>

    “姜大娘子，上京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传长得闭月羞花，倾国倾城？”</p>

    姜瑶点点头：“阿姐长得很好看。”</p>

    “那....和本宫比，你觉得谁更好看？”</p>

    姜瑶垂眸，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看起来很是纠结，最后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完美答案：“娘娘和阿姐都好看。”</p>

    谢桑宁抿唇，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太乖了，瑶瑶，本宫万万没有想到，太傅家里竟然能出了你这么个奶团子。”</p>

    姜瑶眨了眨眼睛，她心里面还记着阿姐讲的，不管皇后娘娘说什么，自己都不可以还嘴。</p>

    可她不是奶团子了，她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p>

    兰心推开外殿的门，小跑着进来：“娘娘，大公子来了。”</p>

    “叫他进来。”</p>

    谢桑宁笑着看向姜瑶：“瑶瑶，你且先在这里等着，本宫出去一下。”</p>

    姜瑶点头：“好。”</p>

    内殿的垂帘被放了下来。</p>

    姜瑶揪着手里的帕子，巴巴望着门口，隐约可见外面的人影。</p>

    外殿的帘子撩开，有人走了进来。</p>

    谢昀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p>

    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p>

    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p>

    “微臣请皇后娘娘安。”</p>

    谢桑宁走过去，“起来吧，这里只有你我姐弟二人，长隽不必这般。”</p>

    谢昀起身，坐在一边。</p>

    兰心端着茶水，放在桌子上面。</p>

    “大公子，喝点茶水。”</p>

    “谢过姑姑。”</p>

    兰心走了出去。</p>

    谢昀喝了几口茶，“不知娘娘叫长隽来，所为何事？”</p>

    “近日母亲和祖母从宫外递来折子，央本宫为你择妻，长隽可有意中之人？”</p>

    谢昀摇头：“臣弟但凭娘娘吩咐。”</p>

    “本宫记着长隽今年生辰刚过？”</p>

    “二十五岁生辰刚过。”</p>

    “也是安定下来的时候了，本宫举办春日宴，请来了王公大臣的各家贵女，长隽一会儿便去相看相看，遇到喜欢之人，和阿姐说。”</p>

    谢昀起身：“喏。”</p>

    “去吧。”</p>

    “喏。”</p>

    谢昀出去，谢桑宁坐在外殿的榻上，翻阅着世家女的册子，看来看去也没挑出几个合心意的。</p>

    内殿帘子被撩开，圆乎乎的小脸钻出来。</p>

    白软乖巧的少女轻眨了下眼：“娘娘，我可以回去了吗？”</p>

    谢桑宁怎么看，都觉得姜瑶最合她心意。</p>

    冲着小小少女招手：“瑶瑶，过来。”</p>

    姜瑶小跑着，头上的簪子随她动作晃起来。</p>

    “今日春日宴上，你若是瞧上喜欢的男子，自也可以和本宫说。”</p>

    姜瑶眨巴了下眼睛，歪着头，表情迷茫。</p>

    过了会儿，她鼓起勇气，像是孤注一掷：“皇后娘娘，可以为阿姐赐婚吗？”</p>

    谢桑宁一愣：“为.....姜大娘子赐婚？”</p>

    姜瑶点头。</p>

    谢桑宁脸上的笑淡了些。</p>

    “这赐婚一事，可是陛下才能做得了主，瑶瑶为何来求本宫？”</p>

 第6章

    白软的脸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姜瑶冲着谢桑宁笑了起来：“臣女觉得皇后娘娘是好人。”</p>

    谢桑宁难得愣住，只是看着她清澈透亮的杏儿眼，难得没有开口。</p>

    “瑶瑶想为你阿姐赐婚之人是谁？”</p>

    姜瑶贝齿咬着软嫩的唇：“是燕家嫡子，燕小将军。”</p>

    谢桑宁脸上的笑彻底凝固，缓缓摇头，叹了一口气。</p>

    “瑶瑶，莫说本宫不能给他二人赐婚，就算是可以，也是不能赐婚的。”</p>

    “为什么啊？”</p>

    姜瑶急了，眼眸氤氲着雾气：“可是燕小将军和阿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p>

    “你太单纯了，燕家在朝中势力很大，多少人盼着能够搭上燕小将军，你阿姐，就算是嫁过去，最多就是个侍妾，往后的日子，会被主母磋磨成什么样子？”</p>

    “若说是太傅真的要嫁，也会把你嫁过去的，你和你阿姐，差就差在，嫡庶之分。”</p>

    姜瑶听懂了，心里面不住地难过，原来阿姐来的时候是这个意思。</p>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p>

    谢桑宁摇头，“没有。”</p>

    姜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睫低垂，少女情绪低落：“多谢皇后娘娘。”</p>

    “臣女就先告退了。”</p>

    谢桑宁点头：“去吧。”</p>

    姜瑶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p>

    来的时候多么活泼，走的时候就有多么沮丧。</p>

    兰心瞧她离开，走进去。</p>

    谢桑宁捏着眉心。</p>

    “娘娘，您何必这样吓唬她？”</p>

    谢桑宁没有睁眼：“太傅真养了一个好女儿，本宫第一次见到嫡女和庶女关系这么好的，互相关心对方。”</p>

    “姜瑶这样子，显然是情窦未开，本宫若是不逼她一下，她怎么可能会孤注一掷选择本宫？”</p>

    兰心点头：“奴婢愚钝。”</p>

    谢桑宁摆手：“下去吧。”</p>

    “喏。”</p>

    从坤宁宫出来的姜瑶，魂不守舍的，一路跟着前面的宫女回到了御花园中。</p>

    刚绕过走廊，就看到了满脸焦急等着自己的姜月芷。</p>

    “阿姐.....”</p>

    少女开口，声音颤抖，带着哭腔。</p>

    姜月芷第一次丢了女儿家的体面，不顾礼仪，小跑着朝妹妹奔过去。</p>

    “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p>

    “哪里疼？和阿姐说。”</p>

    “不怕，瑶瑶，阿姐在呢。”</p>

    “阿姐.....”</p>

    姜瑶扑在姜月芷怀中，竟就这么生生哭了起来。</p>

    她伤心难过。</p>

    觉得无助，好像被一个笼子关了起来，怎么都逃不出去。</p>

    “阿姐....”</p>

    姜月芷心疼地抱住姜瑶，姜瑶哭，她心里更难受，竟也跟着哭了起来。</p>

    “瑶瑶，是阿姐没用，让你受委屈了。”</p>

    姜瑶摇头，姜月芷为她擦泪：“皇后娘娘人很好，和阿姐一样好。”</p>

    姜月芷疑惑，“那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了？”</p>

    “我求皇后娘娘给阿姐赐婚，皇后娘娘说她也没有办法，我想着，皇后娘娘这么厉害了，都帮不了阿姐，阿姐和燕小将军还有未来吗？”</p>

    姜月芷一听，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去了受了磋磨，吓死我了。”</p>

    “让阿姐瞧瞧，有没有伤口。”</p>

 第7章

    姜月芷扯着姜瑶的胳膊，左右检查个仔细，确定她没有被敲打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p>

    “吓死我了。”</p>

    “瑶瑶，阿姐命该如此，你不要再瞎掺和了，好不好？”</p>

    姜瑶却固执，她越想越委屈，鼻尖微红，眼尾染上水汽，眼泪顺着白软的脸颊滚落。</p>

    “我偏不。”</p>

    “就算阿姐命该如此，我也要为阿姐挣出一条路来！”</p>

    姜月芷没当回事，只当她逞口舌之快。</p>

    不多时，春日宴正式开始。</p>

    姜瑶和姜月芷乖乖坐在女客的筵席上。</p>

    其他世家女展示自己如何多才多艺，竭尽所能讨好皇后。</p>

    可姜月芷和姜瑶，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吃东西，时不时两姐妹凑到一起，脑袋挨着脑袋说悄悄话。</p>

    谢桑宁仔细打量了一下姜月芷，确实言行举止颇为得体，她竟也挑不出错来。</p>

    可越是挑不出错来，就越古怪。</p>

    “兰心。”</p>

    “娘娘。”</p>

    “去把姜月芷叫过来。”</p>

    “喏。”</p>

    姜瑶和姜月芷咬耳朵，说着哪道菜好吃，哪道菜不好吃，正说话间，兰心姑姑走到她俩跟前。</p>

    兰心作揖：“奴婢请姜大娘子和姜二娘子安。”</p>

    姜月芷忙起身，拉着姜瑶行礼。</p>

    “请兰心姑姑安。”</p>

    兰心冲着姜月芷点头：“姜大娘子，皇后娘娘有请。”</p>

    姜月芷愣了一下，安抚着握了一下姜瑶的手：“瑶瑶乖乖待在这里，阿姐一会儿就回来。”</p>

    “好！”</p>

    姜瑶巴巴看着姜月芷，兰心冲着她笑了一下，小姑娘羞涩冲着兰心姑姑回了一下灿烂的笑容。</p>

    筵席上面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里，看到姜月芷竟然被皇后娘娘请走，眼神当中多了几分不可置信，再次看向姜瑶的时候，多了几分同情和看热闹。</p>

    姜瑶没注意她们的视线，依旧埋头吃着桌上的果切，偶尔几个小女娘凑过来，和她说话，姜瑶也分外热情，笑得很没心没肺的。</p>

    不多时，春日宴上的世家女都知道了姜二娘子是个小可爱，趁着皇后和姜月芷走出去的时候，一哄而上，专门逗姜瑶。</p>

    她们多在家中被父母管教，性子温吞，墨守成规，和姜月芷很是相似。</p>

    可姜瑶却自小被姜正堂和宋婉宠着，几乎是散养状态，天真可爱得很。</p>

    “瑶瑶，你好可爱啊！”</p>

    “咱们以后就是绣帕交了，往后我差人去太傅府中，咱们一起出去玩。”</p>

    “你这个簪子真好看。”</p>

    姜瑶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一向在家中挺外向，在这么多人跟前倒是变得内向。</p>

    “我....我阿娘给我的，你喜欢吗？那我送给你吧！”</p>

    姜瑶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还真的送给她了。</p>

    大家一顿搜刮，等姜月芷和皇后回来，姜瑶差点被人扒了衣服。</p>

    “放肆！”</p>

    兰心姑姑脸色一变，小跑着上前，“成何体统？！”</p>

    世家女子散开，纷纷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息怒！”</p>

    姜瑶头发乱糟糟的，也手忙脚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p>

    姜月芷一双眼只盯着姜瑶，看她衣衫不整的，以为被欺负了。</p>

    谢桑宁比她更气愤。</p>

    直拍着桌子“砰——”响。</p>

    “简直目无王法！”</p>

    “在宫中就这般作态！”</p>

 第8章

    “本宫倒是高瞧你们了！”</p>

    姜瑶瑟瑟发抖，没想到刚才那么温柔美丽的皇后娘娘现在这般凶残，下意识将自己缩成一小团。</p>

    这个动作，让谢桑宁更心疼了。</p>

    她深吸一口气，心口都疼：“兰心。”</p>

    “奴婢在。”</p>

    “带姜二娘子换身衣服。”</p>

    “喏。”</p>

    “姜月芷。”</p>

    “民女在。”</p>

    “陪着你妹妹。”</p>

    “喏。”</p>

    姜月芷匆忙跟在兰心姑姑后面，姜瑶被披上一件大敞，一起来到坤宁宫的偏殿里面。</p>

    “姜大娘子在外殿等着。”</p>

    姜月芷点头：“好。”</p>

    姜瑶不情愿地被带着走进内殿里面，再出来，就连姜月芷都难得愣住了。</p>

    她身着一件浅水蓝的长裙。</p>

    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好。</p>

    玉簪轻挽，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p>

    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p>

    姜瑶紧张，攥着袖子：“阿姐。”</p>

    姜月芷笑着：“多谢兰心姑姑。”</p>

    兰心点头，“走吧。”</p>

    再回去，宴上其他人大气不敢出。</p>

    姜瑶和姜月芷给皇后作揖行礼。</p>

    “请皇后娘娘安。”</p>

    谢桑宁看了一眼姜瑶，抿唇笑了一下，果真是个美人坯子。</p>

    “回去坐吧。”</p>

    “喏。”</p>

    过了一会儿，李元德形色匆匆走进来。</p>

    “陛下到——”</p>

    谢桑宁起身，“恭迎陛下——”</p>

    底下的官家女子纷纷起身跪在地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p>

    裴烨走过来，伸手托着谢桑宁的手：“皇后请起。”</p>

    拉着谢桑宁一同坐下来，“都起身吧。”</p>

    “喏。”</p>

    不多时，男客和女客中间的这道巨大的帘子被拉开。</p>

    春日宴渐入佳境。</p>

    有帝后在场，大家便吟诗作对。</p>

    帝后离场，便可互相做小诗，赏花。</p>

    不知是不是故意安排的，姜瑶的位置正巧和谢昀的挨在一起。</p>

    可谢昀从始至终都冷漠地坐在那里。</p>

    姜瑶则专心致志地拿着筷子吃东西。</p>

    裴烨在这里待了一阵子，便起身离开了。</p>

    “恭送陛下——”</p>

    又是起身送走陛下，姜瑶也吃饱了。</p>

    吃饱了，听着耳边吟诗作对的声音，她就犯困。</p>

    姜月芷本就对这里的人或事不感兴趣，看到妹妹困了，坐到她身边。</p>

    姜瑶刚开始被吓了一下，可看到是阿姐的时候，她的身子朝她怀里凑了凑，头靠在她肩膀上面，轻轻一蹭，像只粘人的小猫。</p>

    没一会儿，就这么生生睡着了。</p>

    姜月芷看着姜瑶，刻意忽略旁边的谢昀，脑海里面全都是皇后刚才的话。</p>

    “本宫已知你和燕家世子情投意合，为你们赐婚也不是不可以，但本宫有一个条件，你嫁给燕小将军之日，便是姜瑶入主谢府之时。”</p>

    “你若答应，本宫助你一臂之力，你若拒绝，就当这件事情本宫从未与你谈过。”</p>

    “回去好好想想，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你若是抓住，便是燕家主母，若是放弃，后半辈子将在后宅磋磨。”</p>

    看着身旁依赖自己的姜瑶，姜月芷第一次生出利用她的心思。</p>

    可下一秒却惶然打断。</p>

    不！</p>

    她不能这么做！</p>

 第9章

    姜瑶睡了好一会儿，其他人都到御花园那边了，谢昀也早离开了。</p>

    她睁开朦胧双眼，正好对上了姜月芷纠结的眼神。</p>

    “阿姐？”</p>

    姜月芷忙收回视线。</p>

    姜瑶清醒，乌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p>

    “阿姐，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p>

    姜月芷摇头：“没有，阿姐没有。”</p>

    姜瑶眸子明净清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p>

    “阿姐要是有事情，要和瑶瑶说。”</p>

    姜月芷犹豫几下，点头。</p>

    过会儿，兰心姑姑过来。</p>

    “姜大娘子，皇后娘娘叫您去一趟偏殿。”</p>

    姜瑶明显看到姜月芷的脸色差了很多。</p>

    “阿姐。”</p>

    她握住姜月芷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很凉。</p>

    姜瑶眼底多了几分慌乱，嗓音高了几分：“阿姐，你怎么了？”</p>

    姜月芷摇头：“阿姐没事，瑶瑶，你好好待在这里，阿姐一会儿就回来了。”</p>

    姜瑶强装镇定，可眼睛都湿润了，“阿姐，我等着你，你别怕。”</p>

    “好，我不怕。”</p>

    姜月芷跟着另外两个宫女离开了。</p>

    兰心却没走。</p>

    等她们走了一阵子，兰心看向姜瑶。</p>

    “二姑娘要去看看吗？”</p>

    姜瑶点头：“我可以去吗？”</p>

    “当然可以。”</p>

    姜瑶简直感激涕零：“谢谢兰心姑姑。”</p>

    跟着兰心走到后面，刚走进坤宁宫，兰心拉住姜瑶：“二姑娘，奴婢擅自做主带着您来的，一会儿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记住，千万不要冲动。”</p>

    姜瑶点头：“好。”</p>

    她们绕着走进偏殿的另外一个房间里面，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和听到里面的一切。</p>

    姜月芷跪在地上。</p>

    “民女请皇后娘娘安。”</p>

    谢桑宁抱着怀里的猫儿，“可想好了。”</p>

    姜月芷没有从地上起来。</p>

    “民女想好了，瑶瑶还小，她不应该成为朝堂斗争的牺牲品，民女作为姐姐，从未为妹妹做过什么，这次，民女只想保护自己的妹妹，民女多谢皇后娘娘的指点。”</p>

    说完，姜月芷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p>

    谢桑宁叹气：“算了，倒也难为你，回去吧。”</p>

    “喏。”</p>

    待姜月芷离开，姜瑶下意识觉得后怕。</p>

    “出来吧。”</p>

    兰心带着姜瑶走过去，姜瑶眨眨眼，不太明白。</p>

    “皇后娘娘.....”</p>

    谢桑宁依旧在笑，只是这个笑容和之前的总是有些不一样了。</p>

    她冲着姜瑶招手：“瑶瑶，过来。”</p>

    姜瑶不再往前，反倒后退了好几步。</p>

    谢桑宁脸上的笑淡了一点，不再让她过来。</p>

    “刚才的话，瑶瑶都听到了？”</p>

    姜瑶点头，圆圆的杏儿眼里面没有了刚才的亲近，多了几分疏离。</p>

    “本宫和你阿姐做了一个交易，若是你可以嫁给中书令，她便可以嫁给燕小将军为妻子。”</p>

    “往后不必为人妾室，也可以嫁给自己心爱之人。”</p>

    “你阿姐很疼你。”</p>

    “她宁愿自己一辈子屈居人下，被人欺负，嫁给不爱之人，也不愿意利用你。”</p>

    姜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谢桑宁。</p>

    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像极了在山涧出生不久的小鹿。</p>

    黑眸清澈圆圆，娇怜得很。</p>

 第10章

    “瑶瑶，你呢？”</p>

    姜瑶咬唇，她眨巴了下眼睛，表情迷茫。</p>

    “如果我和中书令成婚了，阿姐不仅可以嫁给燕小将军，还可以成为正妻？”</p>

    谢桑宁点头：“本宫会收姜月芷为义妹，到时候她的身份便不再低贱，嫁给燕小将军绰绰有余。”</p>

    姜瑶不懂朝堂之事，所以她不知道。</p>

    谢桑宁之所以要她嫁给谢昀，不过是为了制衡太傅。</p>

    而认姜月芷为义妹，便可将原本在贵妃和五皇子阵营里的燕小将军拉到了她们这边。</p>

    她和姜月芷什么都不知道，姜正堂从未和女儿说过这些，但今日皇后只用一招，就将姜太傅的两个女儿缠在这风云诡谲的朝政斗争之上。</p>

    姜月芷刚才有一点说错了，谢桑宁不仅将姜瑶当作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同时将她也当作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p>

    只不过是以她为局，引姜瑶入局罢了。</p>

    “今日本宫便会宣布春日宴之后的相看情况，若是瑶瑶犹豫，正巧左相还缺一个妾室，听闻左相对姜大娘子钦慕已久，想必这桩婚事应当是会得到很多人的祝福。”</p>

    “不可以！”</p>

    贝齿咬着软嫩的唇，姜瑶只是单单一想，心口就疼得厉害。</p>

    “我答应皇后娘娘，娘娘一定要说到做到。”</p>

    “那是自然。”</p>

    姜月芷被送回去，却没有看到姜瑶，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刚准备返回，却被那两个宫女拦住。</p>

    “女公子，请不要为难我们。”</p>

    “你们把瑶瑶带到哪里去了？！”</p>

    姜月芷眼底带着红，脸色惨白。</p>

    “你们敢动她，太傅和长公主不会放过你们的！”</p>

    “阿姐！”</p>

    远处传来姜瑶的声音，姜月芷忙转头，看到小跑着冲过来的姜瑶。</p>

    “瑶瑶，你去哪里了？”</p>

    姜瑶努力挤出一丝笑容。</p>

    “刚才阿姐离开了，瑶瑶想出恭，就央求着旁边的姐姐带着我出去。”</p>

    姜月芷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是姐姐不对，下次姐姐带你去。”</p>

    姜瑶仰起脸甜甜地笑：“好！”</p>

    午后，春日宴要结束了，姜月芷一门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只想着早点回家。</p>

    她发现，从刚才起，姜瑶的情绪就不是很高。</p>

    “瑶瑶，到底怎么了？”</p>

    姜瑶微微咬了一下唇瓣。</p>

    “阿姐，如果....如果我做了一件让你很生气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啊？”</p>

    姜月芷心疼地捏了捏妹妹的脸蛋：“不会，阿姐永远不会不理瑶瑶的。”</p>

    姜瑶抱住她：“那就好。”</p>

    少女心下微颤，在姜月芷没有注意的时候，蜷了蜷手指。</p>

    “陛下到——”</p>

    “皇后娘娘到——”</p>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p>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p>

    “起身吧。”</p>

    “喏。”</p>

    大家起身纷纷坐下来。</p>

    谢桑宁不知道和皇帝说了什么，两个人笑着。</p>

    底下的人也不敢抬头，很安静。</p>

    “姜...月芷？”</p>

    姜月芷站起来，走上前跪下。</p>

    “民女江月芷参见陛下。”</p>

    裴烨握住谢桑宁的手，声音威严。</p>

    “抬起头来。”</p>

    “喏。”</p>

    “果真是上京第一才女，名副其实。”</p>

    姜月芷把头重重磕在地上：“民女惶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