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能冲喜,怎么没人信》 第1章 五月初,门楣上菖蒲碧绿。

宋慕淮喝完最后一口药膳,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沅滟,我与霜娥从小青梅竹马,昨日她见了我,哭得眼都肿了,她说……她是一定要嫁给我的。”

江沅滟接过药碗的动作一顿,道:“夫君,可是我听闻冷小姐早已与汝南侯府世子订亲,她又如何非你不嫁?”

“一个月前,霜娥落水差点丢命,她说危急之时满心满脑都是我。因此,她才要背弃与汝南侯府的婚约,改而嫁我。”

提起此事,宋慕淮清泠目光染上一丝眷恋温柔。

事有蹊跷,江沅滟问道:“冷小姐是丞相千金,她难道甘愿为妾?”

“自然不能,”宋慕淮歉意地看了江沅滟一眼,道:“你是商户之女,她是丞相千金,论出身地位,你居她之下,所以她进门后,她为妻你为妾。”

江沅滟怔住,诧异看向宋慕淮。

贬妻为妾,世间少有。

没想到,自己倒遇见了。

宋慕淮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有些艰难,可到底还是继续说出了口。

“沅滟,你放心好了,就算做妾你也是贵妾,整个安定伯府,你只居她之下。”

江沅滟摇头:“夫君,一年前你突发怪病,不仅身上长满了痤疮,更是昏迷不醒,是大师算出你需冲喜,我才嫁入伯府。也正是因为如此,你的怪病才好。”

“那时冷霜娥为何不嫁你,夫君可有想过?”

宋慕淮眉头蹙了一下,他本以为,江氏是个颇为懂事的女子,所以他今日才开了口。

没想到,仍然在意这些世俗名分。

难免俗气。

“当时霜娥也有难言之隐,她努力抗争过,甚至为了我绝食多日,可仍然抵不过她父母的阻止。”

“总之,我与她真心相爱,若非突发怪病,我早就将她迎娶进门了。”

宋慕淮目光紧逼着江沅滟,道:“沅滟,这一年你如何待我,我都看在眼里。看得出来,你心中也是有我的,既然如此,就更应该成全我与霜娥才对。”

迎着他的目光,江沅滟握紧指尖,纤细玉葱般的指尖一片泛白。

一年前,她嫁进伯府,宋慕淮连拜堂都是找人替代完成的。

新婚之夜,眼看着宋慕淮出气多进气少,江沅滟拉过他的手为他诊脉。

谁也不知道,江家的二小姐,在她年少时,跟着父亲出海,曾救下一人。

后来那人收她为徒,传授她一身本领。

这里面便有医术。

宋慕淮的怪病确实棘手, 她花费不少心思,每日药膳食疗针灸伺候着,宋慕淮才逐渐好转。

她嫁给宋慕淮三个月,宋慕淮身上的疮包才全都消散。

半年后,宋慕淮能从床上起来走动了,是她配合他慢慢康复,一路扶持鼓励。

就在昨日,宋慕淮行动终于一如从前了。

安定伯府所有人都高兴不已,全部认为这是冲喜的功劳。

江沅滟也不想费事向外人解释,她一介商户之女为何会懂得医术,便任由着外界那些传言。

就连宋慕淮也是如此认为。

平时喝的那些汤药,他只当是能补身体的普通药膳。

至于针灸,每次都是江沅滟趁他睡着了施针,所以宋慕淮并不知情。

江沅滟以为自己就此能在安定伯府安稳度日了,没想到,病刚好,宋慕淮便要贬妻为妾。

江沅滟压下心中酸楚,直视宋慕淮道:“夫君,我若不成全呢?”

“沅滟,莫要任性,”宋慕淮低声劝道:“霜娥答应过我,日后她进门了绝不为难你,且虽她为主母你为妾,可你不用每日向她请安。”

不用每日请安,便是不为难她了?

江沅滟:“夫君可想过,若是冷小姐嫁你为妻,那我与你冲喜一事怕是不灵了。”

“沅滟,你这是要挟!”

宋慕准有些难堪,若不是他突生怪病,他堂堂小伯爷怎么可能会娶商贾之女。

“我说过,日后我都会好好待你,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沅滟,做人该懂得知足。”

她该懂得知足?

江沅滟面露淡淡嘲讽,“慕淮,我并非想要挟你,这毕竟是大事,公爹和婆母还有祖母他们同意吗?”

“他们自然是同意的。”

宋慕淮几乎想也没想,道:“他们本就喜欢霜娥,一听说霜娥仍然一心想要嫁给我,父亲和母亲便着急选日子去了。”

听到这里,江沅滟只觉得一片真心喂了狗。

自己嫁进安定伯府后,婆母贾氏便将管家权交给了她。

她起初以为,这是贾氏信任自己,便白日里熬煮药膳,夜里挑灯查看账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整个安定伯府,早就是空架子了。

多处有亏空,实在是入不敷出。

最后,还是江沅滟拿出自己部分嫁妆,才填补了这些亏空。

整个伯府,上上下下,哪处花销不都靠着她打点维持。

可到头来,这些人兴高采烈地迎娶新人,全然忘了她这个旧人的付出。

自己竟然为了这么一群不知感恩的人白白操了一年的心。

实在不值得。

江沅滟收回眼底湿意,罢了,既然一脚踩进坑里,再爬起来便是了。

“我江家虽为商户,却并不愁吃喝,若是要荣华富贵,我也就不嫁你了。”

“江氏, ”见江沅滟固执,宋慕淮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意,“莫要说些糊涂话,你本就是商户之女,能攀上我安定伯府的门楣,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江沅滟再抬眼,目光坚定。

“宋慕淮,能娶我才是你的福气,你好好待我,这福气你便能接住。如若不然,信不信你命都没了?”

第2章 “一派胡言!”

宋慕淮只当是江沅滟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如此,他强硬道:“沅滟,我与霜娥已经商量好了,你再不愿意也是徒劳。”

“你们俩的一番言语,便要贬妻为妾,我也好奇,你们执意要在一起,冷丞相可同意?”

“丞相大人明事理,知道万事顺势而为,而不会像你一样胡搅蛮缠。”

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可江沅滟眼中仍然闪过失望,她据理力争道:“丞相一职本就该解决百姓疾苦,他女儿要强抢别人夫君,他难道就不怕受人唾弃?”

“丞相要管的事多了,哪能人人都顾得到。更何况高门大户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更是两族之间结契,日后朝中有事便能同气连枝。”

宋慕淮说罢,又摇了摇头,“罢了,说多了你更不会明白,沅滟,你就别理会这些事了,总之,你只委屈一时,日后我自从给你体面。”

他的体面,就是让自己给他做贵妾。

他们,是将自己当作案板上的鱼了,想怎么宰便怎么宰了。

江沅滟冷声道:“若想要冷霜娥进门,便先与我和离。”

和离?

宋慕淮脸色一变,他从没想过与江沅滟和离。

江沅滟转身离去,这屋子再多待一刻,她都觉得无法忍受。

江沅滟回到流云阁,吩咐自己的大丫鬟依兰取来嫁妆单子。

依兰一直在江沅滟身边伺候,宋慕淮对江沅滟说的那番话她自然也听见了。

依兰一张俏脸紧绷,转身便去取她早前收好的嫁妆单子。

临近端午,流芳正在廊下制作驱虫香囊,见依兰脸色不对,忙问道:“小姐要嫁妆单子做什么?”

江沅滟表情淡然:“我准备和离。”

“和离?”流芳满脸诧异,“为什么?”

“宋慕淮要娶丞相千金过门。”

流芳瞪大眼:“丞相千金?可整个京城都知道,丞相千金与汝南侯府世子订亲了,她怎么又要嫁给姑爷了?”

这也正是江沅滟想不通的地方。

想不通,便将它弄明白。

江沅滟性子向来如此,否则也不会将师父一身本事都学来了。

她道:“让无影去丞相府盯着,看看这冷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影是从小养在江沅滟身边的暗卫,她身手极好,又经过师父调教指点,对江沅滟一片忠心。

流芳应道:“是。”

此时依兰将嫁妆单子取来,打开算着账道:“小姐嫁过来这一年,零零总总补贴了伯府约莫八千两银子,这还不算从咱们江家药铺里拿的那些上好药材,还有布庄里那些绸缎锦料。去年岁末,老爷出海归来一趟,送了多少宝贝到伯府。”

依兰越说越气,她真为自家小姐感觉不值。

“小姐付出这么多,姑爷却要贬妻为妾。”

“贬妻为妾?”流芳双眸通红,哪还有什么心情继续做香囊了,她怒道:“姑爷他凭什么要如此糟蹋我们小姐!”

依兰也默默垂泪,且不说银子的事,就这一年,小姐照顾姑爷大家那是有目共睹的。

伯府实在是欺人太甚。

知道两个丫鬟是为自己报不平,江沅滟出言安抚道:“莫要气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咱们将嫁妆都一应归置好,只等着宋慕淮出和离书便是了。”

依兰:“可和离的女子,总归是不好听,老爷和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不知多难受。况且,老爷和夫人只有小姐和大小姐两个女儿……”

老爷夫人没有儿子傍身,小姐又要和离,这事若传出去,也不知又要受多少人指点。

提起爹娘,江沅滟眼底闪过一丝伤感。

“此事先不能让爹娘知道,你们也不必难过,离开伯府未必是坏事。”

江沅滟想清楚了,自己有医术在身,再加上她的嫁妆,这一辈子倒也不用发愁安身立命的事。

只是爹娘那儿,怕是有些难过了。

终究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

这边江沅滟彻夜难眠,另一边丞相府,清晰的巴掌声音传来。

冷丞相胸口起伏不定,打了女儿一巴掌仍然不解气。

他指着冷霜娥骂道:“简直胡闹,堂堂汝南侯府世子你不嫁,偏要吵着嫁给安定伯府小伯爷!”

“谁都知道侯府比伯府尊贵,更何况那宋慕淮已经娶妻了,我看你是发癫!”

冷霜娥被父亲打了,捂着脸颊一脸倔强道:“父亲,女儿有不嫁他的理由。”

冷丞相看见女儿这一副固执模样,怒火中烧还想再打,一旁的丞相夫人楚氏连忙将冷丞相拦住。

“夫君莫气,以免气坏身子,霜娥,就算你不愿嫁侯府,也可嫁别的世家公子,你何苦想不开,非要闹着要嫁安定伯府?”

楚氏也不明白,一个月前,女儿明还一副对汝南侯世子梅凌然情深意重的模样。

可落了一场水之后,再次醒来,女儿便要断了与梅世子的情分。

闹着要嫁给永定伯府的小伯爷宋慕淮。

可京城中人谁不知道,宋公子一年前已经娶妻,况且当初安定伯府要冲喜时,就来丞相府提过亲。

当时女儿可是想都没想,一口便拒绝了。

如今倒好,人家安定伯府小伯爷已经成婚一年,女儿又不要那家世容貌出众的侯府世子,偏要与曾经被她拒绝的安定伯府小伯爷纠缠。

冷霜娥:“父亲,母亲,我绝不会嫁去汝南侯府。”

“你……”

冷丞相抬手,只想打死这个执迷不悟的女儿。

冷霜娥抢先道:“父亲您不知,梅世子五年后便会死,汝南侯府也会被抄家,全族流放。而宋慕淮……”

冷霜娥仰头微微一笑,“他会成为新帝。”

冷丞相抬起的手僵住,事关朝堂之事,他满脸震惊。

待反应过来后,冷丞相怒道:“一派胡言!陛下共有两位皇子,新帝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宋慕淮头上。”

“父亲,你恐怕不知,陛下还有一位三皇子流落在外。”

冷丞相怔住。

这是宫中密闻,他久居朝野才知道这事。

整个丞相府,他从未向谁透露过这个消息,自己的女儿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仅冷丞相疑惑,就连楚氏也不解。

楚氏问道:“娥儿,你又怎么知道这么多,还知道五年后的事情?”

冷霜娥:“我是重生之人,天选之女,自然要知道的比你们多。若是你们还不信,三日后,江州会发洪水,水患的消息马上会传到京中。”

冷霜娥一脸笃定的模样,让向来老谋深算的冷丞相也犹豫了。

冷丞相转而看向楚氏,道:“去请府医,让他来看看霜娥是否神智清醒。”

楚氏倒是有几分相信自己女儿的,她道:“夫君,也许霜娥说得是真的呢,你想想,不过短短几日,霜娥怎么会大变样?”

楚氏说得有道理,此事除非重生,否则也无法解释了。

冷丞相沉默了。

冷霜娥嘴角勾起一抹极有把握的笑意,“父亲,是否属实,三日后便知了。我想,您到时候一定不会拦着您的女儿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吧。”

第3章 三日后,江州洪水,灾荒一片。

汛情奏折递到朝中时,冷丞相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一整天冷丞相脑海里都在盘算着,如今皇帝年岁已大,太子昏庸无能,二皇子性格残暴,又对皇位虎视眈眈,朝堂局势不稳,自己这个丞相的位置也坐得岌岌可危。

若宋慕淮真是三皇子,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将来真成了皇后,他岂不是国丈?

冷丞相下朝后,第一时间便回了家。

冷霜娥早已经等着他了。

“父亲,”冷霜娥微微行礼,道:“娥儿有前世的记忆,这一世,只会让您过得更好,攀附到权力的巅峰。”

冷丞相定定地看着自己女儿半晌,最后仰头一笑。

“霜娥,为父必为你备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嫁到安定伯府。”

冷霜娥嘴角浮起一丝得逞的笑。

前世,她明明与宋慕淮有青梅竹马情谊,因为不想过去守寡,一念之差嫁入侯府。

成亲当夜,侯府世子梅凌然便去了战场。

她在侯府守了整整五年活寡。

不仅如此,夫家也不重视她,在她嫁过去第五年,传来梅凌然突发厄症暴毙而亡的噩耗。

冷霜娥也不知道侯府犯了什么事,只隐约听说,因为梅凌然的死,得罪了龙椅上的那位。

紧接着侯府被抄家,全族流放。

而她被夫家连累,身披单衣,双腿磨成血泡,又冷又饿,最终冻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在她死之前,听见负责看押的两名衙役聊天,得知宋慕淮成了皇帝。

“这世上的事当真是巧了,听说陛下从前一共有三位皇子,可偏偏三皇子走丢了,大家原本以为三皇子死在外面了,谁知,这宋慕淮却是三皇子。”

“可不是嘛,这太子与二皇子斗来斗去斗个死去活来的,两人一死一伤,结果却让这三皇子捡了漏。”

“世事难料啊!”

冷霜娥如遭雷劈。

她一把冲上前去,抓住一个衙役便问道:“你说什么,宋慕淮当了皇帝?他怎么能当皇帝呢?这么说,江沅滟她当了皇后?”

“闭嘴,陛下和皇后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来人,给这疯妇掌嘴二十!”

冷霜娥摇头,绝望道:“你们不能打我,我与陛下青梅竹马,我要见陛下,我要告诉他,明明我才该是皇后!”

衙役们哪里还听得进去冷霜娥的疯言疯语,将她打了一顿之后,又警告又一番,继续上路。

一路上,冷霜娥拖着伤痛的身子,一步一步不甘心地走在流放的路上。

自己居然输给了江沅滟。

明明江沅滟只是一个商女,可她最后却依靠永安伯府,依靠宋慕淮成了皇后。

任谁也没想到,已经病入膏肓,快要死掉的宋慕淮,最后能够登基成帝。

再反观此时疯疯癫癫浑身是伤的自己,冷霜娥心中恨极了。

全是因为自己嫁错了人。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胸口传来剧痛,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冷霜娥吐血而亡。

死之前,冷霜娥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有重生的机会,她一定要将前世的错误拨正,把本就属于她的东西给抢回来。

没想到,当真让她重生了!

实在是太好了!

自己说服了父亲,终于不用再嫁去汝南侯府了。

“小姐,汝南侯府那边来人了。”

冷霜娥直接道:“不见!”

“可……他们是因为小姐悔婚一事而来,大人说让小姐过去一趟。”

冷霜娥烦不胜烦恼,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她对整个汝南侯府都没有任何好感。

“我说不见就不见,你去告诉汝南侯府的人,今世我嫁猪嫁狗,都不会嫁去汝南侯府。”

见丫鬟一脸为难的模样,冷霜娥冷下了脸来。

“不去?看来是我命令不动你了,来人,将这臭丫头拖出去乱棍打死。”

丫鬟一听,立马跪地道:“小姐饶命,奴婢现在就去。”

因为冷霜娥的威胁,丫鬟便将冷霜娥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她甚至都不敢漏一个字。

汝南侯府今日来的人是汝南侯夫人温氏和侯府二房的梅二叔。

听到丫鬟说的话,梅二叔气得当场拍桌子。

梅二叔怒道:“冷丞相,这便是你教养出来的女儿?”

冷丞相心中虽然觉得女儿如此说话有些不妥,但他私下听女儿说过汝南侯府的下场,心中盘算着,得罪圣上,汝南侯府迟早要完。

此时撇清干系倒也不错。

冷丞相皮笑肉不笑道:“抱歉,是老夫教女不当,不过老夫认为,强扭的瓜不甜,侯府也不必强人所难。”

温氏也被气得不轻,道:“丞相,今日过来原本是想着令千金突然悔婚,必定中间是有什么误会,两家将误会解开便是,可你这态度,倒好像我们侯府求着你们嫁一样?”

“就是,我们家凌然他如今是去了战场,他在京中时,多少姑娘家想着法的追求他,若不是你家冷霜娥之前缠得紧,变着法的讨我这嫂嫂欢心,我们还不一定同意这门亲事呢!”

冷丞相眼皮都没抬一下,道:“既然如此,那便请梅世子另娶吧。”

“你你……好你个老匹夫,咱们汝南侯府与你们没完!”

梅二叔被气得半死,本以为今天来了能讨个说法,没想到,丞相府态度如此恶劣。

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温氏当场便将侯府送去的一百零八台聘礼给命人抬了回去。

冷丞相看着那么多的聘礼被抬走,心中不由一阵肉疼。

可随即他想着,待女儿做了皇后之后,这些聘礼可算不上什么。

到时候,普天之下,他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第4章 因为汝南侯府将聘礼抬走,这阵势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聚集了起来。

一时之间,丞相千金悔婚,不嫁侯府宁嫁伯府的事情在整个京城传来了。

大家议论纷纷,大多都觉得奇怪,为何这丞相千金不要那尊贵的侯府世子,偏偏要一个已经娶了妻的小伯爷。

“可能是小伯爷魅力大吧。”有百姓乐呵呵打趣道。

“放屁,这两位我倒是有幸都见过,那小伯爷虽然长相英俊,可比起侯府世子,却是差强人意。”

“可不是,侯府世子那容貌,你若见过,便知什么是天人之姿了。更何况梅世子一心奔赴战场,只为我大邺驱赶蛮人,他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如此男儿,是我辈楷模才是!”

“依我之见,这丞相千金不地道,临时悔婚不说,还非要嫁有妇之夫。”

“可这也说明,她是位至情至性的女子,不为权贵只一心为情所困。”

百姓高谈论阔之中,有人又插嘴问了一句。

“可若丞相千金嫁给小伯爷,那小伯爷的原配该怎么办?”

“啧啧,这位原配也真够命苦的,丞相千金这插一杠子,只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哦!”

此时的安定伯府。

无影向江沅滟汇报她获得的情报。

“一个月前,冷小姐对梅世子极为热情,可落水之后,她便冷了汝南侯府那头,在家中吵闹着要嫁给小伯爷。别说我们,就连丞相府中下人们也觉得奇怪。”

“奴婢在下人那儿偷听不出什么,便在冷小姐的屋檐上趴守了几日。”

“前日夜里,冷小姐突然从梦中惊醒,嘴里说子一句,重来一世,绝不要流放。”

江沅滟听到这里,眉头轻蹙。

“重来一世?那是什么?”

“奴婢也很奇怪,想必是冷小姐被恶梦惊着了吧。”

“重来一世,绝不要流放……”

江沅滟慢慢在屋里来回踱步,思绪百转千回,脑海里慢慢理清楚了一些事情。

“也许在冷霜娥的梦里,她嫁入汝南侯府,却遭到流放。可京中优秀男儿那么多,她为何非要嫁到安定伯府?”

江沅滟喃喃猜测道:“难道,安定伯府有更大的利益?”

无影歪着脑袋道:“那冷小姐也太傻了吧,何必将梦当真。”

“不,她不傻,”江沅滟摇头,“也许,真如她所说,是重来一世。”

“可这世上真有重生?”

江沅滟眼中也划过一丝迷茫,不过她很快释然。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未知的并不代表不存在。”江沅滟吩咐道:“你继续盯着,一有情报立马回来告知。”

无影脸色凝重,“小姐,她现在是你的对头,若她是重生的,凡事都能先知道,这于咱们来说,是大不利啊!”

江沅滟道:“这世间的事情福祸相依,她若真是重生,并非对我们全是坏事。”

无影摇头,“奴婢不懂。”

江沅滟喝了一口茶,缓缓而道:“ 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先知,咱们盯着她不放,凡事不也比别人早知道了吗?”

无影眼眸一亮,对啊,还是小姐聪明。

翌日,贾氏和安定伯回来了。

到了小辈们过来请安的时辰。

江沅滟刚进屋子,婆婆贾氏见她过来,亲热地拉过她的手。

“沅滟,你来了,正好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江沅滟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贾氏的手。

被江沅滟避开贾氏脸色未变,反而笑意加深道:“沅滟,前几日我与你父亲去了云台寺,合了慕淮和霜娥的八字,大师说了,两人是天作之合。他们若是成亲,将来必会光大咱们安定伯府门楣。”

宋慕淮三妹宋阑珊刚满十三岁,听到贾氏的话满脸惊喜,道:“咱们伯府还能变得更好吗?那是不是能成为侯府?”

若是成了侯府,她便是侯府千金了。

到时候,出门也有面子不说,她还能与那些门楣更高的男子议亲。

贾氏笑着点头,目光瞥过江沅滟。

江沅滟低垂着头,叫人瞧不出她脸上表情。

“沅滟,你的意思呢?”贾氏问道。

江沅滟:“慕淮能醒过来,全是冲喜的功劳,若是他与别人成亲,婆母难道就不担心冲喜一事不灵了?”

宋阑珊眨眨眼:“嫂子,你说不灵是什么意思?”

江沅滟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我嫁给慕淮,他才能活过来,若他另娶,便会没命。”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都寂静了下来。

啪的一声响,安定伯突然大掌拍向桌子。

“江氏,我看你是反了天,竟然咒我儿子!”

江沅滟目光直视安定伯,声音坚定道:“并非我诅咒夫君,而是事实如此。”

“哈哈哈哈!”

宋阑珊便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宋阑珊道:“嫂子,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江沅滟冷眼瞧着她。

宋阑珊继续道:“你说我大哥没了你会没命?用这话吓唬我们呢,你啊,还不如多拿些珠宝首饰出来,讨娘与我的欢心,我们看在那些珠宝首饰份上仍然如从前那般待你。”

依兰站在江沅滟身后,气得一张脸通红。

“三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少夫人,平日里少夫人有好的,全都给三姑娘送去,就说您今日这身月影纱做的裙子,也是我们少夫人送你的。”

“闭嘴,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道理。”宋阑珊瞪了依兰一眼,“没规矩,掌嘴!”

江沅滟挡在依兰面前,“她虽是丫鬟,说得也没错,动她之前,你先将身上的衣裳脱了还我。”

第5章 “嫂子,你竟然当众让我脱衣?你如此羞辱我!”

宋阑珊气得直跺脚,一个商女罢了,她算什么东西!

贾氏此时打起了圆场。

“行了,沅滟,莫要与你三妹置气,话说回来,你当真以为是冲喜的功劳?”

江沅滟沉声道:“自然是冲喜的功劳,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贾氏笑了笑,摆手道:“我儿能醒,全是他福大命大。”

宋阑珊也是满脸嘲讽:“嫂子,你可真有趣,竟然把冲喜当真了,我哥他能醒,全是因为他自个身子争气。”

江沅滟轻扯了一下嘴角:“是吗?”

“那是自然,”贾氏昂起头道:“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行了,沅滟,娘知道你委屈。”

“娘答应你,日后待霜娥进门了,就算她是主母,可这管家权还是在你手中,而你是咱们伯府唯一的贵妾,慕淮的后院仍然是你说了算。”

江沅滟:“沅滟资质平庸,管家一事不适宜,还请婆母收回对牌钥匙。”

江沅滟将管家对牌钥匙放在桌上,贾氏算盘珠子打得都快崩到她脸上了,她是盘算着,待冷霜娥进府后,负责与宋慕淮卿卿我我花前月下,而她江沅滟则继续掏钱出力供养伯府。

贾氏却道:“沅滟这是说气话了,不管如何,你在我心中都是顶好的,也是最合格的宗妇。”

最合适的宗妇,如今却要被下堂为妾。

当真是讽刺。

江沅滟语气坚定道:“这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主母当家,若婆母还想让我管家,那这妾室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贾氏收起笑意,“沅滟,伯府贵妾身份高贵,比那些小门小户的正妻也要强上许多。”

江沅滟淡淡道:“可贵妾也是妾。”

贾氏摇头,“沅滟啊,你实在是有些冥顽不灵。”

贾氏递了一个眼神给宋阑珊。

宋阑珊收到贾氏眼神里的暗示,心中虽然不爽,但还是凑上前去,故作热情开口道。

“嫂子,等冷氏进门你也多了一个姐妹,那时就有两个嫂子同时对我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江沅滟不同意这事,宋阑珊娇憨开口,她甚至还像往日那般挽过江沅滟的胳膊,撒娇笑道:“嫂子你向来对我好,难道不想我更好吗?”

江沅滟直接甩开她的手,“我往日确实太过纵容你,所以才纵得你这般忘恩负义。”

“你——”

宋阑珊心中不服,不过是一个商女罢了,当着她的面还真摆起嫂子的谱了。

宋阑珊正欲开口争辩被贾氏眼神制止了。

贾氏:“罢了,沅滟对你哥哥有心,任天下何样的女人,得知这样的消息都会心底不舒服的,你就别在你嫂子面前耍性子了。”

宋阑珊嘟着嘴,拿眼神瞪着江沅滟,发现江沅滟腰间别着的端午香囊。

“咦,嫂子,这香囊好别致,若有似无的香味也好闻。”

宋阑珊伸手便要扯了下来,可江沅滟比她动作更快一步。

江沅滟一巴掌拍开宋阑珊的手,“不过是普通的香囊罢了。”

江沅滟朝贾氏和安定伯微微欠身,“爹,娘,我不为妾,若爹娘执意要娶丞相千金进门,还请让慕淮写和离书给我。”

话毕,她转身离去了。

跟这些人再多说一句,她都嫌累。

宋阑珊瞪着江沅滟离去的方向,气鼓鼓道:“哼,拽什么拽,不过是一介商女出身,我能看上她带的香囊,是给她面子,她还不愿意给我!还敢主动提和离!”

安定伯也道:“看来这一年是我们家太给她脸面了,纵得她无法无天,弄不清自己的地位。”

“低贱门户的商女,我当初就说过不能娶进门。”

安定伯向来是不支持这一段婚姻,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冲喜,又怎么会让江沅滟嫁进他堂堂伯府。

贾氏喝了一口茶水,满脸笃定。“行了,别跟她怄气了,慕淮要娶新嫂子过门,她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待她想开了,保管会像从前一样,咱们要什么她便给你什么。”

“她说和离,不过是一时怄气罢了。”

一个商女罢了,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宋阑珊目光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管家对牌,“娘,都怨你,就不该把管家权给她,看把她纵得,连我这个小姑子都不放在眼底了,要不,你把管家权给我吧。”

有了管家的经验,日后也有利于她说亲。

“给你?”

贾氏瞥了宋阑珊一眼,随即好笑道:“你一个小丫头,还想管家,这伯府管家一事,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母亲偏心,她江沅滟也不过比我年长三岁罢了,怎么她行我就不行?”

贾氏眼底划过一丝精明之色,“她不一样。”

眼见说不通,宋阑珊气得跺了跺脚,“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祖母去。”

她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安定伯道:“阑珊想要管家,你把管家权给阑珊便是。”

贾氏摇了摇头,宋阑珊还是小孩子,伯爷又是个大粗老爷们,哪懂自己的一片苦心。

“伯爷,府上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就别操心了。”

安定伯哼了哼,罢了,他也懒得管这些琐碎小事。

去了云台寺一趟,好几日都没见到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妾了,安定伯转身便去了小妾院子。

贾氏对于丈夫喜欢往小妾院子里跑的行为早就麻木了,反正那小妾她已经送了绝胎药,那贱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这伯府啊,还得是江沅滟这样商女出身的人管家,才能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来供养她们。

安定伯刚走,宋慕淮正好来给贾氏请安。

屋内没有其他人,贾氏进门直奔主题,道:“江氏她不愿为妾。”

第6章 宋慕淮摇头,“商贾之流,万事以利为先,她自然是不愿意同意的。”

“她不同意也得同意,”贾氏拿出合庚贴,在手中晃了晃。

“我与你父亲去云台寺合过八字了,你与霜娥的八字实在是妙,日后必会成为一对佳偶。”

宋慕淮看着冷霜娥的庚贴,眼中眷念更深。

“罢了,能娶霜娥进门就行,至于江氏,她要和离便放她走吧。”

“她向你也提了和离?”

贾氏心底浮出一丝不妙,随即道:“她不过是个商户之女,能做我安定伯府的贵妾,已经是抬举她了,她还当真要和离。”

宋慕淮未语,这事说到底,是他负了她。

贾氏手指绞紧帕子,道:“若是她和离走了,岂不是会带走所有嫁妆?”

宋慕淮丝毫不在意这事,只道:“娘,我朝嫁妆素来都随女子,再说了,她的嫁妆能有多少,要带走便随她带走吧。”

“那怎么能行?”

自己这儿子天天蜜罐子里长大,自然不知这偌大的伯府开支还需要江沅滟来补贴。

可贾氏管家多年,她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她若带走嫁妆,你拿什么来娶冷霜娥进门?”

宋慕淮皱眉,“娘,您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我娶霜娥进门,自然是用伯府的钱了,怎么会用到江氏的嫁妆?”

“你啊你,别看我们伯府表面风光,实际这些年你父亲官职仅有三品,你祖母从前是侯府嫡女,吃穿用度个个精细,你妹妹自小教养在你祖母身边,也养成个掐尖要强的性子,处处攀比唯恐低了去。”

“还有你二弟慕清,如今在兵马司不过是个小小吏目,也需银子打点一二,否则何时才能熬出头?”

贾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你从前还有个一官半职,也算是有些进账,可自从怪病缠身,别说做官了,每日的请医问诊买药进补,那银子就跟流水一般,长此以往,金山银山也不够用呀。”

宋慕淮听到这里,脸上愧疚加深。

“母亲,都是儿子不孝。可我们伯府不是还有水田庄子和几间铺子啊。”

贾氏摇头,“不过是些小收益罢了,你不知道,江沅滟手里酒坊和药铺那才是金疙瘩,她是个会盘算的,前些个时日又开了一间医馆。”

说到这里,贾氏语气更加坚定,“所以,慕淮,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伯府。”

“可她不愿做妾。”

“我有法子可让她心甘情愿留在府中为妾。”贾氏嘴角浮出一丝阴毒的笑。

对付一个商贾之家,堂堂安定伯府岂有搞不定的道理。

想到这里,贾氏又劝宋慕淮道:“这世间女子,大多都是耳根子软的,听不得男人哄,你多给她说些好听的话,她嫁过来一年都细心照顾你,心里若没有你又怎会如此有心?慕淮,你真舍得放一个心里有你的女人走?”

宋慕淮沉思片刻,道:“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贾氏欣慰道:“慕淮,娘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

与贾氏聊完后,宋慕淮去了流云阁。

一进流云阁,便闻见一股清新香味,菖蒲里夹杂着一丝花香。是江沅滟与流芳,依兰一道在廊下做着香囊,宋慕淮瞧见江沅滟低头认真绑系香囊的模样,心头不由一软。

“沅滟,莫要累着自己,为夫来帮你一起吧。”

江沅滟面容恬淡,“不用了,都已经做好了,流芳,依兰,将这些发下去吧。今日过节,咱们院子里顺道每人发一两银子。”

“是。”

流芳和依兰拿着香囊离开,院子里其他下人听说有赏银,不由暗自高兴。

整个伯府,也就是流云阁有这待遇了。

宋慕淮见江沅滟阔气,心道难怪母亲不愿沅滟离开,再说撇开钱财不论,沅滟长得也是明艳动人。

她的姿色,放在京城一众出色美人中,也算得上独有韵味。

放这样的女人离开,凭心而论,宋慕淮也不舍得。

宋慕淮道:“往常这个时候你都会送药膳到我那儿,为何这几日不送了?”

“药膳是给人吃的,喂狗不划算。”

“沅滟,你又在说气话了。”

宋慕淮有些失笑,江沅滟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企图从他神情里看出什么。

宋慕淮他知道,冷霜娥是重生的吗?

宋慕淮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无奈道:“为何这般看为夫?是不是还对我有气,若是有气,发泄出来便成,要不你打我?”

说罢,他当真伸出手臂,做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江沅滟垂下眼眸,道:“夫君说笑了,女子出嫁从夫,又岂能对夫君动手。”

“舍不得打我?”宋慕淮笑道:“为夫知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

江沅滟:……

从前怎么不觉得,宋慕淮这般油腻。

“沅滟,霜娥她毕竟与我有青梅竹马之情,将她娶回来后,我有贤妻美妾,人生快哉,也必会对你好的。”

宋慕淮觉得,他已经对江沅滟说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不过她只是一介商女,又岂能明白自己男儿之志,到底只爱拈酸吃醋罢了。

江沅滟嘲讽看向宋慕淮,道:“在夫君心中,到底什么是贤?我只知道,一个人若真贤明,又怎么会抢别人夫君。”

宋慕淮道:“霜娥她在京中素来便有美名,她贤淑善良,你出身商贾,自然不懂这世间情义最为珍贵。”

情义?

宋慕淮认为,冷霜娥是为了青梅竹马的情义非他不嫁?

看来,宋慕淮不知道冷霜娥重生一事。

“夫君认为我不懂情义?难道你忘了,夫君卧病在床这一年都是我在照顾你。”

宋慕淮语气逐渐不耐,道:“妻子照顾丈夫,不是你份内之事吗?如今你倒好,将原本就该你做的事,说得仿佛是恩情一般,如此挟恩以报,实属不该。”

江沅滟心头酸楚,她苦涩道:“并非我将此当作恩情,若没有我,只怕夫君你命不久矣。”

“一派胡言!”宋慕淮彻底失去耐心,他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处处在要挟他。

“江沅滟,我说过了,不许你提冲喜一事,你简直冥顽不灵!”

江沅滟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是与他话不投机,她直接开口撵人。

“天气已晚,你请回吧。”

往常这时,若是江沅滟送客,宋慕淮也不会强留。

毕竟他知道自己身体情况,不适合留在温柔乡中。

可今日,宋慕淮脸色有些古怪,目光落在江沅滟身上片刻,才如下定决心一般,道:“沅滟,我们成亲一年,也该同房了。”

第7章 宋慕淮知道,从前是他身子不好,眼下病好了,自然该尽做丈夫的义务了。

江沅滟脸色微变,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冷着脸道:“夫君自重,你这般做法,可对得起冷家小姐?”

提起冷霜娥,宋慕淮脚步一顿。

不过他很快便想通了,“你与我早就成亲了,霜娥她又岂会计较这些。”

江沅滟看着这个男人满脸誓在必得的模样,心头阵阵失望。

自己所救之人,实非良人。

她索性挑破道:“夫君今晚留在我这儿,是想着肉偿还债吗?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连那青楼的妓女都不如。”

“你说什么?”

宋慕淮满脸错愕,待反应过来后怒火中烧。

江沅滟居然拿他与妓女相提并论。

江沅滟凉薄看他一眼,取出账本摔在他面前。

“里面有我成亲一年以来,补贴伯府的各项开支,一共是八千两银子,夫君不会是想着,睡一觉就能抵债吧?若夫君是这般想的,那你这价格可比京中最贵的花魁还要高些。至于值不值……”

江沅滟眼神在宋慕淮身上游离,那仿佛打量商品的目光看得宋慕淮直恼火。

“你……”宋慕淮拿着账本翻开看了看,只觉得奇耻大辱。

“不过是八千两银子罢了,你等着,这些银子我会还给你的!”

宋慕淮眼下哪还有什么温存的心思,气得甩袖便转身离去。

江沅滟冷眼看着宋慕淮离去,依兰在一旁小声道:“小姐,方才你那般气姑爷……”

“他已经不是你姑爷了。”江沅滟平静地打断了流芳的话。

“可……”依兰还是想劝一下自家小姐,“可你们毕竟还有夫妻的名头,只要事情还没有走到和离那一步,那么一切就会有回转的余地。”

“一次不忠百次无用,依兰,莫要劝了,如今我决心已下,只等待时机能快些离开。”

依兰点了点头,既然小姐决定了,她听小姐的便是。

翌日清晨,江沅滟正在院子里摆弄着药材,依兰走了过来。

“小姐,大小姐和大姑爷一起过来了。”

“姐姐怎么来了?”

江沅滟放下手中药材,忙起身迎了出去。

江婉屏见到妹妹,还未说上什么,倒先红了眼。

江沅滟叹了口气,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莫非是即将做娘了高兴不过?”

姐姐都有身子的人了,她实在是不该让姐姐操心她的事。

江婉屏娇瞪上妹妹一眼,“你还在打趣我,亏我这几日想起你的事,怎么也睡不好觉。”

江婉屏比江沅滟要大上两岁,前几日听说丞相千金要嫁进安定伯府的事后,便为妹妹担忧得心神不宁。

这不,趁着今日有空,便带着自家夫君一同过来了。

江婉屏夫君刘荣,无父无母,从小被江家收养。

成亲之后,爱护妻儿,尊敬二老,对江沅滟这个小姨也多有照顾。

江沅滟:“你们都知道了?”

刘荣回她:“那日汝南侯府将一百零八抬聘礼从丞相府抬出来,动静太大,我们就是想不知道也难了。”

“小妹,若不是我们听说了,此事你还想瞒我们多久?”

“姐夫,姐姐,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亲人始终是自己的软肋,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江沅滟只觉得抱歉。

“傻丫头,这又不是你的错。”江婉屏心疼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发,道:“都怪那个丞相千金,她非要横插一杠。”

江沅滟:“姐姐,爹娘可知道这事了?我担心他们的身体。”

刘荣摇头,道:“好在爹出海未归,我已经吩咐府中下人,不许在母亲面前提及此事。”

江沅滟:“多谢姐夫。”

“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沅滟,你现在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江沅滟道:“姐夫,麻烦你去族中请些德高望重的老人,由他们来主持,我想与宋慕淮和离。”

刘荣和江婉屏两人听完,面露诧异,随即又纷纷叹气。

江婉屏:“沅滟,女子和离只怕不易。”

江沅滟知道姐姐担心什么,她道:“姐姐,这几日我好好想了,我从未做错什么,也对得起安定伯府的每个人,可他们只想娶新人入门,贬妻为妾将我的尊严践踏脚下。”

“我没做错,他们尚且如此,待日后我真做了什么,只怕毫无退路可言。”

“都说女人必须得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可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地。”

江婉屏忍不住落泪,这么好的妹妹,她为安定伯府付出这么多,为什么就落不到一个好呢?

刘荣见妻子落泪,宽慰道:“婉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长久来看,也许和离并非坏事。”

说罢,又看向江沅滟,道:“小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姐夫都支持你。”

江沅滟听到此话,险些落泪。

她真幸运,能早些识清渣男面孔,还有家人接纳她。

姐妹俩又说了些体己话,用过午饭后,江沅滟才不舍地将江婉屏送走。

既然已经托姐夫去请族中长辈们过来主持自己与宋慕淮和离一事,江沅滟这几日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整理自己的嫁妆。

三日后,依兰脚步匆忙地跑进屋子。

“小姐,大姑爷被人打瘸了腿。”

“什么?”江沅滟面色微变,忙问道:“何人打他,出了什么事?”

“方才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南儿带来消息,她说大姑爷在去请族长的路上被一伙人打了,那些人专攻他的左腿,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大姑爷不该多管闲事,说宁拆一座庙也不该毁一桩姻。”

江沅滟面色一沉。

这伙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安定伯府派去的人。

“不仅如此,南儿还说,最近咱们江府城东的几家酒楼总被官府的查办,好在咱们平日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只是官府查得太严,大小姐便将几家酒楼歇业了。”

江沅滟手指紧握,心底升起阵阵恨意,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咽不下又吐不出来。

安定伯府仗势欺人,这是在给她和江家敲警钟。

流芳此时也进屋了,道:“小姐,夫人身边的付妈妈过来了。”

江沅滟深吸了一口气,“让她进来。”

第8章 贾氏身边的付妈妈送来管家对牌。

付妈妈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少夫人,夫人说了,日后不管如何,您在伯府的地位仍然尊贵,这管家对牌也只有您才有资格掌管。”

江沅滟眼眸瞥了一眼管家对牌,道:“付妈妈请拿走,这管家对牌我不要。”

付妈妈脸上的笑意收敛,道:“少夫人,老身也是伯府的老人了,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一个女人若是闹得太过,只会惹得众人厌烦,最后恐怕也只有下堂的后果。”

“到时候,不仅少夫人您脸上无光,就连您娘家也丢了颜面,何必呢?”

提起自己的娘家,江沅滟站直身子。

“付妈妈,我姐夫的事你可知道?”

付妈妈忙摇头,道:“老奴不知。”

江沅滟冷笑一声,“看来付妈妈是知道的,否则不然为何我一提我姐夫,您都不问是何事,便急着否认呢?”

付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不过她转念一想,少夫人马上要成为妾室了。

一个被下堂的妾室最后的下场,也许都不如她这个家生奴才。

付妈妈傲慢道:“少夫人还是收下这对牌吧,否则少夫人的姐夫,丢掉的就不是一条腿了。”

“正好下月老夫人大寿,夫人吩咐您从公中支出一万两银子,好好操办一番,您还是拿银子出来吧。”

“你们欺人太甚!”流芳听了付妈妈这一番话,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眶道:“你们不仅要贬妻为妾,还打着公中的名义要钱,公中分明一个子都没了,一万两?你们就是想让我们小姐掏银子贴钱!”

流芳说完,还不解气,怒骂道:“势仗伤人,你们臭不要脸!”

付妈妈脸色一沉,道:“老身是夫人身边的人,过来代表的便是夫人的脸面,流芳姑娘辱骂老身,便是辱骂夫人。”

“以下犯上,按伯府规矩,掌嘴二十。”

付妈妈说完,她身边的两名丫鬟强押着流芳,付妈妈抬掌。

“付妈妈,”江沅滟开口,阻止了付妈妈的动作。

她目光冷冷地盯着付妈妈,道:“这管家对牌我收了,流芳说到底是我的丫鬟,她便留给我来收拾吧。”

付妈妈见江沅滟终于肯收下这管家对牌了,脸上浮起一丝讥笑,勉为其难的收手了。

“那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毕竟不是小数目,待我想法子筹到后,再给婆母送过去吧。”

“既然如此,老身便回去复命了。”

付妈妈带着人走后,流芳难过哭了起来。

“小姐,都怪奴婢一时冲动,否则你也不用收下这管家对牌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管家对牌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依兰性子比流芳要沉稳些,她将流芳扶了起来,叹了口气。

依兰和流芳从小跟着自己,她们俩是见不得自己受委屈的,江沅滟知道两人的秉性,自然不会怪罪流芳。

“傻丫头,就算你不骂她,她也会另想法子让我收下这管家对牌。骂了,倒还让我解解气。”

依兰道:“他们伤了大姑爷,这般欺负我们,我不止想骂他们,还想将他们狠狠打上一顿。”

听到让小姐解气,流芳心中悔意消散了些,可很快她又担忧起来。

“小姐,这一万两真要给夫人?”

“自然不能,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补贴伯府一分。

江沅滟思索片刻,道:“流芳,你去回南儿的话,让姐夫在家好好养伤,姐姐也别为我的事情担忧,和离一事,我会另想法子。”

流芳深知小姐的不容易,哽咽道:“小姐,奴婢知道了。”

“我抓些治腿伤的药,你让南儿带回去。”

江沅滟将药配好后,递给了流芳。

“依兰,你带上香囊,我们该去看看三妹了。”

依兰虽然不解江沅滟为何突然想到要去看三小姐,但她还是听话地跟随江沅滟。

进了宋阑珊的院子,便听见一阵哭喊声。

宋阑珊正在屋里用力地掐着一个小丫鬟的手臂,可怜地小丫鬟才十岁不到的模样,一脸泪水地痛哭着。

“小姐饶命,奴婢是不小心的……”

“那件缕丝百花缠枝窄裙是本小姐最喜欢的衣裳,你敢把它打湿,害得本小姐今日穿不成,本小姐不打死你才怪!”

宋阑珊正在气头上,光掐不够,她甚至从头上抽出一根金簪,朝着小丫鬟脸上划去。

“三妹!”

江沅滟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朝小丫鬟道:“笨手笨脚的,罚你今日不许吃饭。”

小丫鬟从地上爬起来,吓得一张小脸苍白,道了一声谢之后赶紧跑了。

宋阑珊抬眸看见江沅滟,没好气道:“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江沅滟:“过来看看你。”

“我这院子有什么好看的,论起奢华,都比不上你那流云阁半分。”

宋阑珊气得将金簪丢到梳妆台上,她看见江沅滟就觉得讨厌,讨厌她明明只是商户之女,可通身的气派却比自己这个伯府嫡女还强。

为了从她那里多拿些好处,从前她只能压着性子哄她。

昨日她却连个香囊都不给她。

既然如此,她还哄着她做什么。

江沅滟扯起嘴角笑了笑,道:“我屋子里那些东西,大多都是我的嫁妆,还有公中……”

话至一半,江沅滟急忙收声,脸色带了一丝懊恼。

一副不小心失言的模样。

第9章 宋阑珊本就不信江沅滟,见她如此表情,立马起身急冲冲质问道:“还有公中什么?”

江沅滟否认道:“没有什么。”

宋阑珊又岂肯信她,大声嚷叫道:“嫂子你不会是用公中的钱贴补自己了吧。”

“没有的事,你多想了。”

江沅滟从依兰手里拿过香囊递给宋阑珊,道:“你不是想要香囊吗?正好昨日院子里下人们一人分了一个,剩下一个正好比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沅滟带着依兰飞快离开,宋阑珊见状,更加觉得江沅滟心中有鬼。

“好你个江沅滟,居然敢私自动用公中的钱给自己贴补。”

又低头瞥了一眼江沅滟塞给自己的香囊,气得将香囊扔到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这什么破香囊,居然是下人们分完了多余给我一个,她敢如此羞辱本小姐,给我等着!”

宋阑珊急急忙忙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祖母,江氏她敢私吞公中的钱,这管家对牌不能给她了。”

自从贾氏这个媳妇进门后,宋老夫人十几年不管家,所以并不知伯府账事如何。

宋老夫人听见宋阑珊这般一说,便皱起了眉头。

“江氏竟然如此大胆,看来你母亲糊涂,竟然连这事都察觉不到。来人,去将夫人请来,我倒要问问,她是如何管教这儿媳妇的?”

宋老夫人一开口,宋阑珊便阻拦了下来。

“祖母,此事不能问母亲。”

“为何?”

“您不知道,母亲她素来偏心大哥,所以才将管家对牌给了大嫂。”

宋老夫人向来也不喜欢贾氏这儿媳妇,从前贾氏管家时,便总爱在自己耳边哭穷。

每次都是让她这个婆婆节俭度日,宋老夫人是侯府嫡女出身,实在是看不惯贾氏那小家子气模样。

听到宋阑珊这般说,宋老夫人便歇了让贾氏过来的心思,道:“不问你母亲,那任由着江氏贪公中的钱财?”

“自然不能了,祖母,不如让孙女管家吧。”

“你管家?”宋老夫人犹豫道,“阑珊,你才十三岁,你行吗?”

“怎么不行了,祖母,您下个月就六十大寿了,孙女管家,定会把您的寿辰办得风风光光。”

能把自己的寿辰办得体面,宋老夫人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你啊,可比你母亲孝顺多了。”

若是不让江氏管家,那这管家对牌便落到贾氏手中,以贾氏那抠嗖性子,如何能办得好自己的六十大寿?

宋老夫人点头:“行,那便这样决定了。”

“祖母,还是您好。”宋阑珊高兴地依偎在宋老夫人身边,眼里全是得意之色。

等她管家了,一定给自己置办好几身行头,华服头面,一个都不能少。

到时候她走出去,定要压过京中那些同龄的贵女们。

翌日,众人去向老夫人请安。

以往,宋慕淮都是陪伴着江沅滟身边同她一起,今日不仅离江沅滟远远地,连眼角风都没给她一个。

就连伯府的下人也看出来了,小伯爷和少夫人之间不对劲。

江沅滟神色淡然,面容恬静。

看来那日给他的侮辱太重,宋慕淮这气怕是一时半会难消了。

这样也好,这段时间宋慕淮是不会来找她了,她倒落个清静。

江沅滟请完安后,安静的站在一边。

老夫人看她一眼,道:“沅滟,瞧着脸色不好,可是昨夜没睡好?”

江沅滟:“多谢祖母关心,我睡得很好。”

站在老夫人身侧的宋阑珊面露不屑,讥笑道:“嫂子当真是心大,大哥哥都要娶新嫂子了,你还睡得着。”

“阑珊这丫头,莫要胡说。”

老夫人笑呵呵地拉过江沅滟的手,道:“沅滟,你也莫要跟你妹子一般见识。”

江沅滟微微垂头,“老夫人,我不会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沅滟,阑珊被我惯坏了,性子是急躁了些,不如借此机会磨磨她的性子,让她来管管家如何?”

江沅滟轻扯嘴角,还未开口,一旁贾氏倒急着开口了。

“母亲,阑珊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她如何管得了家,这家还得交给沅滟管才是。”

贾氏心中着急,她这婆母,从前是侯府嫡女,养得娇娇气气的。

出嫁后,又是一副天真作派,时常念叨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公爹初时还稀罕,可后来才知道,这有情郎只能对婆母有情,对后院那些小妾可不许有情,更不能让她们怀上孩子。

偏偏公爹又是个风流的,于是婆母这一辈子不是跟这个小妾斗来斗去,便是跟那个小妾拈酸吃醋。

将伯府的后宅管得一塌糊涂,公爹仕途也毫无进展。

等贾氏嫁进来,伯府便已经有了衰败迹象。

后来贾氏管家后,才知婆母的糊涂!

眼下,向来不爱管事的老糊涂又来插手管家之事,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

老夫人瞪上贾氏一眼,“就是因为阑珊小,所以才需要锻炼,阑珊说你偏心,我从前还不觉得,如今看来,确有其事。”

江沅滟趁机道:“老夫人,既然妹妹要管家,便让她来历练一二,索性母亲与我都在,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让妹妹问我们便是了。”

“对,沅滟这才是好样的,亏你还是婆母,都没你儿媳妇大度。”

贾氏被老夫人一顿说教,脸色有些难看。

再看宋阑珊,小丫头正得意着呢。

贾氏张了张嘴,当着众人的面,实在是说不出伯府亏空已久,已经到了要靠江沅滟贴补嫁妆的地步。

几人一唱一合之间,江沅滟将管家对牌交给了宋阑珊。

贾氏无奈摇头,罢了,先让阑珊管上几天,到遇见难处,阑珊自然会服软了。

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第10章 贾氏此时开口道:“母亲,慕淮和霜娥的日子大师已经算出来了,就在八月初八。”

江沅滟看向宋老夫人,宋老夫人点点头,笑道:“那便是三个月后了,八月桂花满城,倒是个不错的时节,看来是一桩难得的喜事。”

“霜娥是丞相千金,她嫁进咱们伯府,是伯府的荣光,切记不可怠慢,慕淮这次的婚事,你这个做婆母的必然要拿出十分的心思才行。”

贾氏也是如此想的,婆媳这一次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贾氏笑道:“儿媳知道了。”

江沅滟低垂下眼帘,记得自己刚入府时,宋老夫人时常头风发作,她为宋老夫人连着灸过几个月的艾柱,宋老夫人头风便很少发作了。

本以为,自己如此用心,对方怎么也该开口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

江沅滟嘴角浮出嘲讽的笑,她笑自己想多了。

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沉浸在丞相千金即将嫁来的喜悦里,哪还会有人记得她这个下堂妻。

宋阑珊脸上笑得灿烂,道:“大嫂,这管家对牌给我了,公中的账我自然要对清楚,我第一个便要去大嫂你屋中查看,你不会介意吧?”

江沅滟淡声道:“不会,不过既然要清点,还请三妹做到一视同仁便好。”

宋阑珊哼一声,脸上得意更甚。

她一定要将江沅滟私贪公中银财的事给查出来,然后再公布于众,让她江沅滟十倍百倍奉还!

宋阑珊迫不及待地拿着管家对牌去库房查账,当她看见库房所剩无几的物品,又看着账本上一个个赤字时,宋阑珊心口直跳。

宋阑珊:“库房没有东西,账上没有银子,咱们堂堂伯府,钱呢?”

账房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道:“三小姐,伯府的账向来如此,早就入不敷出了。少夫人管家时倒还好,如今你接手,只怕……”

账房说得吞吞吐吐,只盼着三小姐能明白他的意思。

宋阑珊却觉得账房这是瞧不起她。

“你不会是觉得我年岁小,就不适合管家吧?账上没钱,必然是大嫂拿了不少,我现在就去要回来!”

宋阑珊抬脚就走,账房哎呦一声,急得直跺脚。

这三小姐,怎么就听不懂好赖话呢。

宋阑珊来到流云阁,当着江沅滟的面摔下账本,质问道:“大嫂,我问你,账上为何没钱?”

江沅滟正在摆弄药草,闻言连头都没抬,道:“账上本就没钱。”

“怎么会,我们堂堂伯府哪会没钱,定是你拿了公中的钱。”

江沅滟这才抬眸,目光如同看蠢物般看向宋阑珊。

“是吗,既然你说我拿了公中的钱,可有证据?”

宋阑珊一噎,眼眸扫过江沅滟房中不少好东西,咬牙道:“你屋子里这些宝贝便是证据。”

江沅滟:“我屋子里这些宝贝,全是我的嫁妆,且都记在我嫁妆单子上了。你若不信,大可以拿着你伯府的清单查对。”

宋阑珊拿着清单清点了一番,果真什么也没查出来。

她有些气馁道:“不可能,如果你没拿公中的钱,咱们伯府账上怎么会没钱了?”

江沅滟直接夺过宋阑珊手中的账本,翻到一年前的账目,指道:“阑珊,这账本记的账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我嫁进你们伯府,伯府账上便没钱了,一年前的账,难道你看不见么?”

被江沅滟这么一提点,宋阑珊脸上涨红。

“我第一次管账,难免有些不懂,我,我……”

“三妹既然不懂,学着便是了,不过你的怀疑我也曾经有过,你说堂堂伯府,怎么会账上没钱呢,是不是真有人贪了?”

“大嫂,你的意思是……”

宋阑珊心中一喜,只要能查到有谁拿了,让他吐出来便成,这样伯府账上便有钱了。

江沅滟码起团扇摇了摇,道:“罢了,三妹,我劝你可别查了,毕竟就连我想查也查不出来。”

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听都像是瞧不起自己。

宋阑珊立马气道:“大嫂,你查不出来,并不代表着我也查不出来。你等着,我迟早能查到!”

宋阑珊手捏着账本,气冲冲地走了。

江沅滟目送着她离去,嘴角浮出一丝讥笑。

若宋阑珊真查出来有人私自拿了公中的钱,那到时候这伯府就热闹了。

宋阑珊管家,新官上任自然要烧上三把火。

既然账上没钱,那便先查是谁贪拿了,可一时半会指定是查不出来了,只能从各房开始消减用度。

好在宋阑珊也不傻,不敢先动伯府主子们的用度,先拿下人们开刀。

不仅吃食上清减,宋阑珊还想着要降了下人们的月钱,一时之间,闹得伯府仆人哀声怨气。

几个丫鬟婆子们聚在一起,其中一个抱怨道:“我老子娘前些时候病了,就指着我这个月的月钱拿回去孝顺,如今三小姐当家,我这月钱少了,家里只怕又要骂我。”

“可不是,要我说,还是三小姐没用,以前少夫人当家时,可从来没有消减咱们这些下人的月钱。”

“三小姐毕竟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又爱充能,这可害苦了咱们这些人了。”

宋阑珊正好带着丫鬟玉株经过,听到这几人的闲言碎语,气得不轻。

宋阑珊指着几个婆子骂道:“好你们几个,吃着伯府的住着伯府的,还敢说道主人家的不是,你们当真是狼心狗肺。”

几个丫鬟婆子原本被撞见说三小姐的坏话,有些心虚,可宋阑珊却得理不饶人。

“玉株,你将这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记下,罚他们三个月的月钱,各自掌嘴二十。”

掌嘴倒也罢了,做下人的犯了错哪有不挨罚的。

可一听到要罚月钱,几个婆子便忍不住要为自己争辩几句了。

“三小姐,您要打要骂,只要消了气便可,可您不能罚我们月钱啊。”

“是啊,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辛辛苦苦一个月,到头来一分钱都没有,如何向家里交待?”

“对啊,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咱们在伯府当差这么久了,月钱一直没变过,您这一管家,说降就降说罚没就罚没,这没道理的啊。”

“三小姐,您若管不好这个家,不如就将管家权还给少夫人吧。”

几个丫鬟婆子一人一句,气得宋阑珊差点晕倒过去。

好啊,全都瞧她不起。

觉得她只是一个丫头片子,觉得她处处不如江沅滟。

她们不让她管,她偏要管,不仅如此,还非得将伯府被贪了的钱给查出来,等她手中有钱了,自然能将这些刁奴们给处理了。

“你们一个两个再敢顶嘴,我便罚你们半年月钱。”

宋阑珊这一招强压,几个丫鬟婆子虽有怨言,也只能忍了。

待宋阑珊一走,丫鬟婆子们被玉株监管着各掌嘴二十,几人挨着罚,心中对宋阑珊更是不服。

消息很快传到付妈妈耳朵里,付妈妈立马向贾氏汇报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