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沦陷至深》


 第一章 她爱他，很爱很爱

    第一章她爱他，很爱很爱</p>

    深夜的一场大雨，让整座城市变得孤寂冰冷。</p>

    墙上的挂钟一秒一秒地移动，指针咔哒一响，跳过了深夜十二点。</p>

    陆深没有回来。</p>

    于菡的目光注视着门口，鼻腔涌起深深的酸楚。</p>

    他们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已经过去了，她独坐在客厅等到最后一秒，却没能等到他。</p>

    于菡攥紧了手指，只有手上那枚没有丝毫温度可言的结婚钻戒，在无声诉说她还是陆太太的事实......</p>

    “砰——”</p>

    风吹开了没关严的窗，将客厅桌上的文件吹得四处翻飞。</p>

    于菡慌忙追着去捡，生怕陆深留在家的重要文件被雨水打湿，瞥见那张被夹在文档里的离婚协议时，她手指不由一颤，脸上的血色转瞬褪尽。</p>

    离婚......协议？</p>

    她怔怔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疼痛，才明白这一切是真的，不是一场噩梦。</p>

    恋爱的时候，陆深对她很好，好到她从没觉得自己那么幸福过。哪怕不能再回到从前，她还是很希望这段婚姻能继续下去</p>

    她爱他，很爱很爱。</p>

    可现在......</p>

    “谁让你动这些？”男人的声线裹挟着风雨，冷得像冰。</p>

    于菡转过身看到那道高大熟悉的人影，手一颤，湿淋淋的离婚协议一不小心撕破。</p>

    她手足无措地将那碎片攥在手里：“陆深，你......你回来了......”</p>

    陆深嘴角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深深黑眸里是尖锐如刀的厌恶：“撕了协议，是要向我示威？”</p>

    空气中寂静了几秒，似有寒意在无声蔓延。</p>

    于菡心一紧：“不，不是......”</p>

    示威？</p>

    她怎么敢？</p>

    她手忙脚乱地把那张协议拼凑，却怎么拼都拼不完整：“我......我明天再去打印一份好不好？”</p>

    话一说完，唇角苦涩地一扯，牵动了眸中的眼泪，连自己都觉得很可笑。</p>

    哪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离开陆深，可离婚协议毁了之后，她还是下意识想去做一份新的摆在他眼前，生怕他生气。</p>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一直这么卑微到尘埃里。</p>

    “不用等到明天，现在就在空白文件上签字。”陆深话音冷沉。</p>

    至于内容，可以交给秘书去打印。</p>

    即使于菡不肯签字，他也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协议生效。</p>

    于菡定定站在原地，眼里只剩一片冷冰冰的水光，模糊了整个视线。</p>

    她知道，他已经决定的事，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p>

    陆深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曾经有多温柔，这一刻就有多陌生，像冬天的寒风，抓不住，却刺骨：“不要让我说第二遍。”</p>

    于菡闭上眼，点点头哽咽道：“好......”</p>

    她在桌上那张空白的文件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眼泪啪嗒落下，连忙伸手去擦，生怕模糊了字迹。</p>

    “陆深，别的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这栋房子，你把这栋房子留给我......行不行？”</p>

    这里有她和他所有的回忆，美好的、温暖的、冷漠的、痛苦的......</p>

    但凡和他有关的，哪怕是痛苦的，她都没法割舍。</p>

    小心翼翼的恳求，换来的却是陆深无情的一句：“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p>

    于菡鼻腔酸涩，心一点点冷了下去。</p>

    她的确没有跟陆深谈条件的资格，她是于家的私生女，本该和陆家进行商业联姻，嫁给陆深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于姝滢。</p>

    所有人都以为，三年前是她诬陷于姝滢开泳池派对滥交，还弄了假照片发给报社，才得以代替于姝滢嫁给陆深，之后更是为了尽早得到大笔遗产，故意拔了陆老爷子的氧气管，想让陆老爷子早死......</p>

    于菡解释了无数次，可没有人信她。</p>

    连陆深也不信她没做过。</p>

    陆深认为她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贪财如命的女人，或许正因这样，之前脉脉温情才会消失无踪，变得冷冰冰判若两人。</p>

    往事划过心头，于菡的视线再度模糊。</p>

    可她的眼泪，在陆深眼里根本不值钱。</p>

    他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指尖没有任何温度，冷得于菡的心尖都颤抖起来。</p>

    “你不配从我手里拿走任何东西，懂吗？”他一字一顿。</p>

    于菡嘴唇惶恐地蠕动，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p>

    不配拿走任何东西？</p>

    那......这个已经在她身体里的，他的孩子呢？</p>

    她等了一整晚，满心欢喜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本以为有了孩子，这个家能更完整，一切能有所改变。</p>

    而现在，唯一的改变是，如果被陆深知道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p>

    于菡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往下想。</p>

    不行，不能让陆深知道，否则孩子一定保不住......</p>

 第二章 我的时间......还剩多久？

    第二章我的时间......还剩多久？</p>

    嘴唇被咬得惨白泛青，于菡却感觉不到一点疼，她强忍着心中的苦涩开口：“我会净身出户，离开北市。”</p>

    离开陆深的视线，不让他知道自己怀孕，至少有机会把宝宝留下。</p>

    “最好是这样。”陆深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p>

    这个女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p>

    他眸光冷冷的扫过于菡，不带半点感情地转身离开。</p>

    明明已经结婚三年，可他的背影在于菡眼里这么陌生，陌生得让她心底冰凉。</p>

    胸口涌起难以言说的痛楚，于菡皱眉捂住胸口，喉头一阵腥甜。</p>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粘稠的液体喷涌出她的喉咙，一滴一滴从指间滑落，落在冷灰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大片暗沉的红......</p>

    于菡头重脚轻地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p>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医院白得晃眼的天花板。</p>

    医生见她睁开眼睛：“陆太太，你的肺部有一个恶性肿瘤，已经到了晚期......”</p>

    肿瘤？晚期？</p>

    于菡一惊，首先想到的是肚子里的孩子：“那我的宝宝......”</p>

    “陆太太，我不建议你生下这个宝宝。如果你坚持怀孕，有很多对胎儿有损的药物，我们将不能给你使用，不利于接下来的治疗。”医生说。</p>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于菡大脑一片空白。</p>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神：“我的时间......还剩多久？”</p>

    “如果接受治疗，或许还有两年。如果不接受治疗，很可能分娩后不久你就会......”医生顿了顿，没再说下去。</p>

    于菡沉默地压抑住心头的酸楚。</p>

    相比孤零零一个人苟延残喘两年，她更希望能把宝宝生下来，抱在怀里，摸摸那双温热的小手，亲亲那张软乎乎的小脸蛋......</p>

    嫁给陆深之后，她无比渴望做一个母亲，希望两人能拥有一个孩子。</p>

    而现在，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当母亲的机会了。</p>

    可是......</p>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于菡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至关重要的一点。</p>

    她揪住床沿，焦急地问：“陆深他......知道我怀孕了吗？”</p>

    在她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的目光里，医生点了点头：“检查结果一出来就交到陆先生手里了。”</p>

    至于癌症的事，却不知为什么，如滢小姐没叫他们透露给陆先生知道。</p>

    于菡心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肚子。</p>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p>

    陆深走进来，脸色比往常更沉：“说，孩子是怎么来的？”</p>

    于菡怔怔张了张嘴，不明白他这么问的含义。</p>

    孩子怎么来的？</p>

    当然是......</p>

    “每次都有防护措施，你又背着我动了什么手脚？”陆深声音里裹挟着寒意。</p>

    对上他深渊般的眸子，她鼻腔的酸意险些压抑不住。</p>

    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这么个恶毒的女人，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拿来做文章？</p>

    “我没有，这只是个意外，真的是个意外......”</p>

    陆深冷冷盯着她，嘴角扯出绝情的弧度：“既然是意外，那就打掉！”</p>

    “不......不行！”于菡壮着胆子摇头，这是她头一次违背陆深的意思。</p>

    陆深从没打算让她怀上孩子，这对他来说或许是意外，于她而言却是意外之喜。</p>

    她强忍惧意，继续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孩子，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再打扰你和于姝滢......”</p>

    陆深眸光一凛：“你有什么资格提她的名字？”</p>

    于菡噤声，眼眶渐湿。</p>

    是，在他眼里，自己机关算尽，卑鄙无耻，没资格提于姝滢这个名字......</p>

    “可是陆深，三年前我明明......”</p>

    “三年前的事，姝滢心软不计较，不代表我会放过你！”陆深骨节分明的手指，掐起她单薄的下巴。</p>

    他掐得那么用力，疼得她脸色泛白。</p>

    四目相对，他的双眼像极了冻结成冰的寒潭：“孩子打掉，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敢耍花招，我不介意亲手送你上手术台！”</p>

    说完，冷然松开了手。</p>

    于菡身子一软，跌靠在床沿。</p>

    不，不行......</p>

    自己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不行！</p>

 第三章 威胁

    第三章威胁</p>

    她生平头一次鼓起莫大的勇气，强忍内心的酸楚，卑微却又固执地哀求：“陆深，算我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孩子出生之后，归我妈抚养，不会给陆家添半点麻烦，我已经只剩一年的时间了，你就当是......”</p>

    话没说完，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p>

    来的是于姝滢，她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人，嫣红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陆深哥，你看姐姐哭得多可怜，要不还是把这个孩子留下吧？”</p>

    于菡意外至极，惊愕全然写在了脸上，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p>

    于姝滢是于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p>

    自打她嫁给陆深，于姝滢就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又怎么会善心大发地让她把孩子留下？</p>

    “陆深哥，这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活生生的一条命，要是打掉多可惜。”于姝滢继续装模作样地劝。</p>

    于姝滢说得越柔声细气，于菡就越觉得毛骨悚然，仿佛看到了一条毒蛇嘶嘶朝自己吐着信子，自己却无处可躲。</p>

    “这事由你做主。”陆深对于姝滢向来有求必应。</p>

    孩子的去留就这么被交到了于姝滢手里，于菡后背发颤，心里惶恐得不行。</p>

    于姝滢掩饰住眼里的得意洋洋：“姐姐，三年前我快和陆深哥结婚的时候，你叫人把我灌醉，合成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发给报社，还死不承认，现在你认不认？”</p>

    于菡嘴唇一白。</p>

    这三年来，她从没承认过。</p>

    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p>

    而现在，于姝滢摆明在拿孩子当筹码逼她就范。</p>

    “本来就是你做的，如果你乖乖认错，我可以考虑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于姝滢挑起柳眉。</p>

    于菡抓紧了床褥，指甲翻飞，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疼。</p>

    她看向陆深，陆深却没有看她。</p>

    心底最后的那点奢望，消失无踪，于菡终是承认下来：“是，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p>

    如果这样就能保住孩子，她愿意。</p>

    再多的冤枉，她也承受得住！</p>

    “你是不是一直嫉妒我，嫉妒我比你年轻，嫉妒我是于家大小姐，嫉妒陆深哥喜欢的人是我？”</p>

    于姝滢问得快意，却装得人畜无害，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了于菡平坦的小腹上。</p>

    那眼睛里暗含的阴戾，叫于菡浑身发冷。</p>

    “是，我嫉妒你，嫉妒陆深喜欢的是你......”于菡捏紧冰凉的手指。</p>

    哪怕于姝滢没有一句真话，她也只能含泪认下。</p>

    “只要放过我的孩子，你说什么我都认！”</p>

    “姐姐，你认错还真是很没诚意呢。”于姝滢娇声责怪。</p>

    于菡眼泪忍得辛苦，连睫毛都颤抖：“我认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介入你和陆深的感情......”</p>

    事实却是于姝滢介入了她和陆深之间的感情，让她这个陆太太，活成了笑话。</p>

    她不敢再看一旁神色冷然的陆深，生怕自己会哭得狼狈。</p>

    自己在这世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不想再在他面前这么难堪。</p>

    “那陆老变成植物人的事，你也承认是你干的了？”于姝滢接着问。</p>

    于菡一怔，立即摇头：“不......不是我，爷爷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害他......”</p>

    陆老是陆深的爷爷。</p>

    陆深打小就没了父母，是爷爷亲手把他带大。</p>

    三年前正值多事之秋，先是于姝滢私生活混乱的照片被曝光，由于菡代替于姝滢嫁入了陆家，再是陆老被拔掉输氧管，深度昏迷，成了植物人。</p>

    监控录像显示，当晚除了于菡，没有别人进过陆老的病房。</p>

    可于菡那天喝了一杯牛奶后就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p>

    她不知该作何解释，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梦游症，否则怎么会毫无印象？</p>

    “姐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撒谎吗？”于姝滢长而鲜红的指甲，在护士没来得及收走的输液盘上轻轻地敲着。</p>

    微颤的金属声似声声夺命的催促，敲在了于菡心上最软、最经不起践踏的地方。</p>

    她打量着于菡惨白的脸色，眼里有阴沉而得意的笑一闪而过，湮没在了人畜无害的表象之下：“姐姐，看来你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p>

    从她阴戾的眼里，于菡仿佛已经看到了冷冰冰的手术台，看到了手术台上那些泛着寒光的止血钳、手术刀，看到了从自己身下渗出了鲜红的血......</p>

    “不......”她无比心悸，一字一顿，几近窒息，“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做的......”</p>

 第四章 为什么一点也记不起？

    第四章为什么一点也记不起？</p>

    于姝滢满意一笑：“承认了就好。”</p>

    她收起笑意，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陆深：“陆深哥，既然姐姐承认了，那不如就放过她吧？”</p>

    而陆深满脸阴沉，瞥向于菡的时候，深渊般的眸子里似有暴雨将至：“做出这种事，居然还妄想留下你肚子里的孩子！”</p>

    于菡悚然一惊，这才明白不管承不承认，陆深都不可能放过自己。</p>

    原以为还有一条救命稻草可抓，可那全是幻觉，就如在沙漠里干渴到极致的人，看到的海市蜃楼。</p>

    她早已经逼进了一片泥沼里，进一步无法自拔，退一步万劫不复，环顾四周，没有出路......</p>

    究竟是她不死心的奢望，还是陆深彻头彻尾的薄情，一点点把她和孩子逼上了绝路？</p>

    可是陆深，为什么你连这点希望都不肯给我？</p>

    于菡眼里的泪几乎凝固，心底的冷意随着血液蔓延。</p>

    哪怕陆深已经变得判若两人，可于菡还深深记得当初他和自己在一起时的样子。</p>

    那时候陆深总是带着笑，宠她到了骨子里，从不像现在这么森冷。</p>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那样的他只存在于记忆里？</p>

    于菡不信陆深从没喜欢过自己，不信他心里没有自己，正因为这样，她才一直坚持着没有放弃这段婚姻。</p>

    可是陆深，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没办法一直面对这么一个冰冷陌生的你。</p>

    我接受自己已经失去你的事实了，我剩下的只有这个孩子了......</p>

    求求你，把孩子留给我好不好？</p>

    她鼓起最后一丝勇气，在他冷然至极的眼神里颤声开口：“陆深，就算一切都是我做的，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会长得很像你，他还没来这世上看过一眼......”</p>

    陆深的目光只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就厌恶地移开：“来世上看到你这种母亲，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被生下来！”</p>

    每一个字，都像是扎进心里的刺，于菡忍了很久的眼泪终是一颗接一颗顺着脸颊滑落，渗进嘴角，苦得像是始终咽不下的黄连。</p>

    她不能争辩，也不敢争辩：“陆深，求求你，算我这辈子求你最后一次......”</p>

    “你装可怜的样子，简直叫人反胃！”陆深皱眉说出这么几个字，就要离开。</p>

    于菡一急，起身想追，刚靠近陆深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推翻在地。</p>

    她重重撞在床头柜的尖角上，胸口一痛，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的血。</p>

    血液喷溅在冰冷的地板上，赤红一片，触目惊心。</p>

    眼泪将那血迹在视线里模糊，于菡心灰意冷极了，可还是用尽力气喊出了陆深的名字：</p>

    “陆深，我得了癌，只有一年能活了，你这么恨我，就当这是我的报应好了......可是陆深，你恨的是我，不是我肚子里的宝宝，只要你放过我的宝宝，我什么都答应你，哪怕是要坐牢我也心甘情愿......”</p>

    她得了癌症？</p>

    陆深脚步一顿，淡色薄唇轻颤，似被心底的某种利器抓穿。</p>

    他回过头，恍然间似乎想起曾在哪见过于菡含泪的脸，以至于见她吐血，心里竟会有那么一丝细微的疼。</p>

    可究竟是在哪见过，为什么一点也记不起？</p>

    “陆深哥，”于姝滢适时开口，打断了陆深的思绪，“马上就是陆老的六十大寿了，陆老那么喜欢孩子，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难过。”</p>

    于姝滢原以为陆深知道于菡得了癌症，多少心怀一丝怜悯，看来她错了，陆深对这女人的憎恨可是深得很呢。</p>

    反正这女人活不了多久了，孩子生下来，还不是会被交到自己手里？</p>

    于姝滢早已经不能生育，把这个既是陆家后代，又有于家血脉的孩子养在膝下，即便她一无所出也不会有人怪她，只会说她善良大度。</p>

    一想到这，于姝滢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p>

    她掩饰住脸上的得意洋洋，继续人畜无害地看着陆深。</p>

    陆深点头：“这件事你来决定。”</p>

    于姝滢瞥了一眼摔在地上的于菡，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生育机器：“那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吧。”</p>

    像是莫大的施舍。</p>

 第五章 陆太太

    第五章陆太太</p>

    于菡的心早已经痛得麻木。</p>

    她强撑着想站起来，可胸口被撞得很疼，浑身发软使不上半点力气。</p>

    肺里像是破了个大洞，每次呼吸都疼得像是万箭穿心，于菡脸色煞白，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一层冷汗。</p>

    没有人看她，更没有人帮她。</p>

    陆深一言不发地推门出去，于姝滢紧随其后。</p>

    于菡苦笑一声，独自抓住床头输液台，一点点站起身。</p>

    瘫软在医院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床上时，她整个人已经几近虚脱，额角的几缕黑发被汗濡湿，黏在脸侧，脸颊愈发显得单薄。</p>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于姝滢和医生的谈话声。</p>

    “不该用的药不要用，别影响了胎儿发育。”</p>

    “是，于小姐，我们会确保胎儿顺利出生。”</p>

    于菡心里有古怪的感觉一圈圈漾开，她不明白于姝滢怎么这么关心这个孩子，这明明是自己和陆深的孩子......</p>

    小腹涌起细微的痛疼，孩子似乎在回应她的疑惑。</p>

    于菡压下心头的苦涩，擦去脸上的泪，手轻贴在小腹上，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着那个尚未长大的小生命。</p>

    “宝宝，妈妈会努力保护好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健健康康地来这世上......”</p>

    中午，陆家的佣人红姨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p>

    “吃午饭了，陆太太。”</p>

    红姨这几年从没给过于菡好脸色，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殷勤，虽然一声“陆太太”依旧叫得嘲讽。</p>

    于菡没敢吃她带来的东西，偷偷请护士去医院食堂买了饭菜。</p>

    不一会儿红姨过来收拾东西，见保温壶里的汤还是满满的，忍不住鄙夷：“陆太太，你大可不必把我当贼防，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会变着法子害人。”</p>

    尖酸的语气犹如当头棒喝，于菡艰难地张嘴：“我......我没有......”</p>

    “你没有？那些侮辱于姝滢小姐的照片，是谁叫人合成的，又是谁交给报社的？”红姨嗤笑。</p>

    于菡一番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罢了，自己都已经当着陆深的面“承认”了一切，再说这些，又有谁会信呢？</p>

    “还有陆老爷，他对你那么好，为了赶紧拿到遗产，你居然连偷偷拔氧气管的事都干得出，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黑心肝？”红姨越说越气，觉得自己之前对于菡的好，简直都是喂了狗。</p>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红姨从不因为于菡是私生女就给脸色看，反而心疼她从小就没了母亲，一直悉心照料她。</p>

    而现在，曾经对她很好的红姨，变得判若两人。</p>

    同样判若两人的，还有陆深。</p>

    于菡的心，疼得像是被钝刀在割。</p>

    她宁愿他们从没关心过自己，从没心疼过自己，如果从没感受过那些温暖，现在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p>

    不一会儿，司机来医院接于菡回家。</p>

    回到陆家别墅，卧室里已经堆了不少婴儿用品。</p>

    于菡一颗快被冻结成冰的心，略略恢复了温度。</p>

    没想到陆深还是在乎她的，即便不在乎她，在乎这个孩子也是好的......</p>

    她轻轻抚摸桌上的绒毛小玩具，拿起那些小小的衣服、萌萌的鞋子，捧在手心，轻轻嗅着，嗅到上面温软的气味，心似乎也跟着柔软了起来。</p>

    “陆太太，这些都是于小姐买来的，她对你可一直不计前嫌。”红姨说。</p>

    于菡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然缩了回来，脸上笑容褪尽。</p>

    这些......都是于姝滢买的？</p>

    红姨对她的反应嗤之以鼻：“放心，于小姐才不会对孩子下手，她可没你那么狠的心肠！”</p>

    所有人都认定她狠心歹毒，认定她夺走了于姝滢的一切，可“受尽欺负”的于姝滢如今活得风生水起，“为非作歹”的她却受尽了冷眼和委屈......</p>

    这究竟是她自作自受的报应，还是于姝滢精心设计的阴谋？</p>

    细想之下，于菡不寒而栗。</p>

    她咬唇，轻声却固执：“红姨，麻烦把这些东西都拿出去。”</p>

    于姝滢送来的“礼物”，于菡一件也不敢留。</p>

    红姨嘀咕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叫人把东西都搬了出去。</p>

    房间里变得空荡荡，于菡心里也空落落，她总觉得于姝滢的殷切里，似乎夹杂着别样的意图。</p>

    离婚后，陆深一定会娶于姝滢，那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又会由谁抚养？</p>

    总不至于......</p>

    于菡浑身一紧，不敢往下想。</p>

    她在于家时偶然得知过一个秘密——于姝滢私生活不检点，导致无法再怀孕。</p>

    难道这就是于姝滢对孩子这么上心的原因？</p>

    于菡彻底慌了。</p>

    身为母亲，一想到自己的宝宝或许要管于姝滢叫妈妈，她的心就像被扎了无数根带倒钩的针，每每跳动都血肉模糊。</p>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p>

 第六章 净身出户

    第六章净身出户</p>

    她颤着手，拨通了陆深秘书的电话：“李秘书......陆深是不是让你打印过一份离婚协议？”</p>

    “抱歉，陆太太，这件事我不能透露。”</p>

    “我不是要打听协议的内容，我只想知道，这份协议什么时候能生效？”于菡急切地问。</p>

    电话那头的李源沉默了一下，答道：“陆总上次是说，越快越好。”</p>

    于菡睫毛颤了一下，叹气很轻，心跳却很沉：“那就麻烦你尽快送过来吧。”</p>

    ......</p>

    陆深晚上一回家，就看到了桌上那纸离婚协议。</p>

    协议写得很清楚，钱、房产、股份，于菡什么都不要，她唯一的条件是得在这个月内把手续办完。</p>

    “这么迫不及待想走？”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p>

    在他看来，这女人纯粹是在欲擒故纵。</p>

    “协议全是按照你的要求拟的，还是一张空白文件纸的时候我就已经签字了......”于菡小心翼翼地把笔放在他手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神，“现在......只差你的签字了。”</p>

    签了字，她就能净身出户。</p>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一定要离开陆深，离得远远的。</p>

    不能让孩子落到陆深的手里，不能让孩子被于姝滢养育长大......</p>

    “如果我不签呢？”陆深问。</p>

    于菡一怔。</p>

    离婚是他先提出的，难道他要反悔？</p>

    她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即便陆深不离婚，也一定只是因为这个孩子，不是因为她。</p>

    对她，他早已经没有半分留恋。</p>

    “可是陆深......”</p>

    话没说完，陆深已经拿起离婚协议撕成了两半：“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耍花招？”</p>

    他脸色那么沉，像是下一秒就会把于菡也撕个粉碎。</p>

    于菡嘴唇颤了颤：“陆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p>

    陆深盯着她，黑眸深处升起危险的气息：“离了婚好把孩子带走，养大了来分陆家的财产？”</p>

    “你误会了，我会带着孩子消失，不会再回陆家，更不会再来找你。”</p>

    她只是想要离开而已，为什么他连这都不准？</p>

    生怕陆深不答应，于菡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担心我会唆使孩子分财产，现在就可以再立一份协议，我马上签字......”</p>

    陆深松开手，讽刺地看着她，低沉的嗓音依旧没有半点温度可言：“就凭你，也配做母亲？”</p>

    于菡怔怔后退一步，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那在你眼里，谁配做母亲？”</p>

    “当然是姝滢。”陆深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绝情。</p>

    果然......他果然要把她的孩子，交给那个害苦了她的女人！</p>

    饶是早有预料，于菡心里仍像是有一把刀子在不停地绞。</p>

    “不行，我不同意！”</p>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p>

    “孩子在我肚子里，陆深，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资格不同意？”于菡含泪质问。</p>

    话刚说完，陆深的手已经狠狠掐住了她削瘦的肩。</p>

    他沉着嗓子开口，话音冷飕飕：“从你拔掉爷爷输氧管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在我面前说任何话，你最好尽早认清自己的身份，自讨没趣的事做多了，只会让我觉得你恶心！”</p>

    说完，一把甩开她，像甩开一只脏兮兮的，无用的扫帚。</p>

    于菡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裂开。</p>

    比身体更痛的是心，仅仅是爬起身，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p>

    削瘦的一个人，定定地看着陆深，眼里的泪还不停地在流，却早已没有了哀声的抽噎。</p>

    仿佛那不是泪，而是一场下了太久的雨。</p>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哪里，单薄的影像，似触碰到了陆深心里一根看不见的弦，发出的余音太细微，太低沉，在他的记忆里回荡，却很快消失于虚无......</p>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盯着于菡厌恶地开口：“不要再逼我对你动手，多碰你一根手指我都觉得脏！”</p>

 第七章 他说她脏？

    第七章他说她脏？</p>

    于菡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p>

    脏？</p>

    他说她脏？</p>

    可当初又是谁那么心心念念地呵护她，那么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p>

    又是谁在酒后让她怀上了孩子，给了她一个希望？</p>

    她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陆深，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吗......如果没有于姝滢，你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吗？”</p>

    不是在问眼前的人，而是在问记忆里的那道影子。</p>

    那道熟悉的，温暖的，早已消逝的残影。</p>

    一直以来，于菡都以为是于姝滢的出现，断送了自己和陆深之间的感情。</p>

    可如果一开始两人之间就没有感情......如果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只是因为陆深根本不爱她呢？</p>

    往事如流云，在于菡心头划过。</p>

    当一切抽丝剥茧，她才发觉手里空荡荡的，三年来的坚持苦守，到头来居然成了一场虚无的执念。</p>

    满怀希望种下一粒种子，本以为能开花结果，最终破土而出的只有荆棘，怀揣着幻想被刺得血肉模糊也不肯醒来，连疼痛都是懦弱的，窘迫的，卑微的，无声的......</p>

    “你到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蠢过头了？”陆深漆黑的眸子，没有丝毫情感地看着她，语气不乏讥讽。</p>

    于菡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感受不到自己血液的温度，甚至眼泪也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嘲讽。</p>

    嘲讽自己的痴心妄想，嘲讽自己的一厢情愿，付出了所有，在他眼里却依旧什么也不是。</p>

    “我明白了，”她点头，泪把脸颊划得支离破碎，“我都明白了......”</p>

    虽然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p>

    可是陆深，至少你让我醒过来了，真好。</p>

    不然我还会一直做梦，以为你只是变了，以为你曾经还是在乎过我的......</p>

    从什么时候起，连“你变了”这三个残忍的字，对她而言都成了一种再奢侈不过的希望？</p>

    陆深皱起眉，企图赶走脑海里那些零乱的思绪。</p>

    为什么看到于菡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会有种莫名的难受？</p>

    陆深从来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再说，这么一个卑鄙无耻、机关算尽的女人，又有哪一点值得他可怜？</p>

    “明天是爷爷的寿辰，你不要露面，姝滢会替你出席宴会。”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别墅。</p>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p>

    又要去找于姝滢吗？</p>

    于菡看着陆深漠然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心也跟着彻底冷了下去。</p>

    她站在原地，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p>

    如果没有灵魂就好了，至少感受不到痛。</p>

    脸上的泪早已经干涸，她拖着削瘦孱弱的身子来到卧室，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p>

    这夜的梦很乱，她隐约听有人在呼救，声音无比真实，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不是梦，天光已经大亮，楼下当真有人在喊。</p>

    于菡连忙起了床下楼，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p>

    一楼有个护士正守着一架担架，担架上的赫然是昏迷不醒的陆老。</p>

    护士见了她，就如见了一根救命稻草：“陆太太，陆少说要把陆老接回家里照顾，可陆老的心律稳定仪落在车上了，我得赶紧去拿，再迟几分钟就要出人命了！麻烦你先帮我手动维持一下设备，按住这个连接器，千万别松开！”</p>

 第八章 不能死！

    第八章不能死！</p>

    护士说完，脚步匆匆地出去了。</p>

    于菡看着担架上白发苍苍的陆老，心头不由一涩。</p>

    她虽然只是于家的私生女，但陆老一直把她当成亲孙女看待，对她甚至比对于姝滢还要好。</p>

    可这么慈祥的一位老人，却变成了植物人。</p>

    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把陆老害成这副模样的，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p>

    “陆太太，你在干什么？”突然有人低吼了一声。</p>

    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盯着于菡，满脸紧张。</p>

    “你怎么拔下了陆老的维生装置？”</p>

    “什么？”</p>

    于菡一惊，低头看向手里的“连接器”，心底划过一种难言的惊恐。</p>

    仿佛那不是医用设备，而是一个早已经被点燃了引线的炸弹，随时会轰一声把她本就千疮百孔的生活，炸得更支离破碎......</p>

    “姐姐，你又想干什么！”好死不死的，门口传来于姝滢的声音。</p>

    陪于姝滢一起来的，还有陆深。</p>

    下一秒，于菡被陆深重重推开。</p>

    医生夺过她手里的“连接器”，安装在了担架旁的维生设备上，看着上面的各项指数逐一恢复正常，才长舒一口气：</p>

    “要是再晚一步，就要送陆老回医院急救了！陆太太，这些医疗设施你怎么能乱碰？”</p>

    “护士要我按住这个‘连接器’，她说爷爷的心律稳定仪落在了车上......”于菡连忙解释。</p>

    “不可能，”医生斩钉截铁地摇头，“哪有什么心律稳定仪，这东西我听都没听过！”</p>

    “怎么会这样......”于菡愣在原地。</p>

    “姐姐，你就这么恨陆深哥吗，恨到要迁怒到爷爷身上？”于姝滢不失时机地开口，“爷爷那么疼你，你居然三番两次对他下毒手，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p>

    于菡很快就从惊慌中回过神，看向面露得意的于姝滢。</p>

    为什么于姝滢来得这么凑巧？</p>

    为什么那个护士要骗自己？</p>

    不，不对，这一定又是于姝滢的阴谋！</p>

    那个护士，是她找人假扮的！</p>

    “陆深，你听我解释......”</p>

    话没说完，就被陆深狠狠打断：“听你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又想把爷爷害死？”</p>

    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已经让他怒到极致。</p>

    他狭长的眸子透着刺骨的寒意，每逼近一步，于菡就忍不住踉跄后退一步。</p>

    “陆深，真的不是我......”她不停摇着头，拼命解释，“我来的时候‘连接器’就已经被拔了下来......”</p>

    可陆深哪里会听？</p>

    “你当我会信这种鬼话！”</p>

    他亲眼看见，她居然还想狡辩？</p>

    如果迟来一步，陆深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p>

    这个女人，一次次伤害他最亲的人，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p>

    怒到极致的陆深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意，于菡被他一步步逼进了墙角。</p>

    “陆深，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做过......”</p>

    之前那些事没有做过，今天这件事更没有做过！</p>

    面对他深渊般的眼神，于菡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p>

    她知道这是于姝滢精心设计的阴谋，可陆深不肯信她，他的眼睛早已经被于姝滢蒙上了，耳朵也早就被于姝滢堵上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哪怕一个陌生人，也不会像他这么绝情......</p>

    “陆深，你为什么一定要被于姝滢牵着鼻子走？”她含泪问。</p>

    话音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逼近，陆深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手指那么冷，像是医院里毫无温度的手术器械。</p>

    那声音更冷：“做出这种事还想诬陷姝滢？你真以为我不会让你死！”</p>

    于菡被掐得发不出半点声音，死命挣扎，很快就失去了力气。</p>

    缺氧让她的肺里像是扎了无数烧红的铁钉，四肢却变得越来越冷，到最后，她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血液还在流动。</p>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撞击声提醒着她，她还活着，还没有死。</p>

    不行，不能死......</p>

    就算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死！</p>

    于菡努力呼吸着所剩无几的空气，像一尾干渴至极的鱼。</p>

    视线一点点昏暗了下去，她却固执地不肯闭上眼睛。</p>

    比窒息更难熬的是骨子里的痛，一阵接着一阵地涌起，像汹涌的潮水，把她的心拍得七零八落。</p>

    陆深，你就继续当你的瞎子，当你的聋子吧。</p>

    等到那一天，等到你彻底明白你错怪我的那一天，你会后悔吗？</p>

    还是说即便错怪了我，你也不会在意？</p>

    可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p>

    于菡唇边泛起苦笑，就在即将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瞬，那只冰冷的手陡然松开。</p>

 第九章 是陆深吗？

    第九章是陆深吗？</p>

    久违的空气涌进缺氧的胸腔，于菡狼狈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p>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有温热而腥甜的液体从她喉咙里喷溅出来......</p>

    满地斑斑点点的血红，红得触目惊心。</p>

    于菡勉强止住咳嗽，慢慢地，踉踉跄跄地爬起身。</p>

    “陆深，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让我带着你的孩子一起走？”</p>

    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嘶哑地问出声，声音里是难言的痛楚绝望。</p>

    那张染了血的脸格外苍白，也格外单薄。</p>

    陆深从没见过这样的于菡。</p>

    他折磨她，她逆来顺受，他责骂她，她也从不还口，三年过去了，他早就把她当成了一只不会反抗的提线木偶。</p>

    而现在，那提线木偶绷断了，摔碎了，倒下了，看起来这么的绝望。</p>

    明明是她应有的报应，可为什么他心里会隐隐作痛？</p>

    陆深看着她那双哀切的眼睛，想弄清自己心痛的缘由。</p>

    他应对来势汹汹的金融风暴时手腕强硬，处理起股价暴跌来也毫不迟疑，却总在面对这个女人时，陷入某种不该有的犹豫。</p>

    仿佛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一些重要的事。</p>

    可那声音太遥远，如同记忆里的某种回响，并不清晰。</p>

    头剧烈地痛了起来，陆深眉头紧皱，这痛疼简直让他难以忍受......</p>

    于菡再次剧烈地咳了起来，沙哑的咳嗽声打断了陆深的思绪。</p>

    陆深从这种莫名的情绪中抽身，眸光不多时就恢复了一贯的寒凉。</p>

    在她做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之后，他无法不去厌恶，无法不去痛恨：“想死，没那么容易！跪到爷爷面前，给我认错！”</p>

    “认错？”于菡笑得比哭还难看，一颗心似在淌血，“陆深，我这辈子唯一做过的错事，就是嫁给了你，我大错特错，一错再错，我认，我全认了......可那些没做过的事，我不会再承认，你再逼我，大不了一了百了，我会带着你的孩子永远消失！”</p>

    陆深简直难以置信，这个女人，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竟还敢拿孩子威胁他？</p>

    “没做过的事？”</p>

    他猛然揪起她，来到陆老的卧房，把她掼在了病床前。</p>

    床上的陆老那么削瘦，脸颊已经深深凹陷，虽然有护士定时清理翻身，但还是免不了长出了褥疮，再昏迷下去，身体组织将逐渐缺血、缺氧、坏死......甚至截肢。</p>

    “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为了那区区一点遗产，你居然巴不得爷爷早死？别说你一个人，就是于家一家人的命，也不足以抵消你做过的这些事！”</p>

    “于家......”于菡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出了满脸冷冰冰的泪，“我只是一个私生女，于姝滢才是真真正正的于家人......陆深，你舍得要于姝滢的命吗？”</p>

    陆深彻底被她激怒，一手掐起她的脖子：“我说过，你没资格提她的名字！”</p>

    于菡直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绝望的窒息中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我不会再碍着你和于姝滢......陆深，你可以放心了......”</p>

    她声音那么微弱，每一个字却都清楚地传进了他耳中。</p>

    他放开了手，任由她跌倒在地。</p>

    于菡咳出一口血来，肺里传来撕裂般的痛。</p>

    抬起头，眼前的陆深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离她很远，远得触不可及。</p>

    她勉强止住咳嗽，擦干唇边的血渍：“陆深，既然你想娶的人一直不是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p>

    是啊，为什么不肯？</p>

    陆深呼吸有片刻的停滞。</p>

    于菡定定看着他：“离了婚，你就可以娶于姝滢了。我祝你们婚姻幸福，白头偕老，恩爱百年......”</p>

    陆深这才发觉她的脸色出奇的白，以至于脖子上的淤青那么刺眼。</p>

    于菡虚弱地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很快又头重脚轻地倒在了地上。</p>

    晕厥过去之前，无数的画面闪过脑海。</p>

    “于菡，嫁给我，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p>

    “于菡，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p>

    “于菡，你笑起来很好看，我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p>

    陆深三年前说过的那些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曾经有多暖入心扉，这一刻就有多寒凉入骨。</p>

    比裹挟着寒意的秋风还冷，比渗入嘴角的眼泪还冷......</p>

    陆深，我嫁给你了，可你食言了。</p>

    你不再喜欢我笑了，你不再在意我受没受委屈了，你也不打算照顾我一生一世了......</p>

    身体一点点失去知觉，于菡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再也没有了睁开双眼的力气。</p>

    迷迷糊糊的，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p>

    鼻尖萦绕的气息很熟悉......是陆深吗？</p>

    不，怎么可能是他？</p>

    一定是自己的幻觉。</p>

    陆深上一次抱她，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已经记不清。</p>

    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个时候，该多好啊。</p>

    陆深，如果你没误会过我，该有多好......</p>

    然而陆深森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传进她的耳朵：“这么容易就想死？你的罪还没赎完！”</p>

 第十章 继承人

    第十章继承人</p>

    醒来的时候，于菡躺在自己的床上。</p>

    天色渐晚，深秋的阳光从窗外洒落，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p>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里飘浮，不知是从哪来，也不知要到哪去。</p>

    肺里的痛楚，让于菡逐渐清醒。</p>

    “姐姐，你醒了？”于姝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了指床头的一碗中药，“醒了就把药喝了吧。”</p>

    药？</p>

    于菡心一紧：“什么药？”</p>

    于姝滢挑起眉：“当然是安胎药了，难道我会害你肚子里的孩子？”</p>

    她当然不会，她只不过是想把这个孩子据为己有罢了。</p>

    她的身体状况太糟糕，连试管婴儿都没法做。</p>

    与其去外头领养，倒不如占了于菡肚子里这个现成的，反正于菡也活不了多久了，到头来孩子还不是得管她叫妈？</p>

    “放心，我会好好对这个孩子的，虽然他是从私生女肚子里生出来的杂种，但只要不碍着我的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自己养了条狗。”于姝滢唇边挂着冷笑。</p>

    于菡心猛然缩紧，怒得近乎失去理智：“于姝滢，我绝不会把孩子交到你手里！”</p>

    “这可由不得你，”于姝滢得意一笑，凑近了说道，“忘了告诉你，陆深和我连钻戒都选好了，只等着你死了，你一死我们就结婚......至于你的孩子，最好是个男孩，如果是女儿，我就找人换了，怎么说陆家也得有个男继承人不是？”</p>

    “你......”于菡气得呼吸一滞，剧烈地咳嗽起来，很快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p>

    “你什么你？”于姝滢得意地掐起她的下巴，“于菡，你和你那个当第三者的妈，在我眼里连狗都不是，拿什么来跟我斗？要不是照片的事，你以为你能代替我嫁给陆深，当上陆太太？”</p>

    于菡强忍住咳嗽，恨得锥心：“明明是你自己在别墅开泳池派对和人胡来，被狗仔队拍了照片......”</p>

    “没错，是我胡来，照片也全是真的。可要是叫陆深知道了，他哪会肯娶我？所以不是才说成是你合成了假照陷害我吗？谁叫你只是个私生女呢，活该你背锅！”于姝滢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p>

    辛亏及时花大价钱买通了那些记者，否则事情还真就不好办了。</p>

    作为于家的继承人，于姝滢的名声和于家息息相关，这种事当然不能叫人知道。</p>

    虽严严实实地瞒过了外人，却瞒不住陆老。</p>

    老东西铁了心不许陆深娶她，这对于姝滢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p>

    “既能让陆深讨厌你，又能保全我的脸面，这么好的解决办法哪里去找？”于姝滢把于菡愤恨的脸色看在眼里，笑得愈发洋洋得意，“你还不知道吧，陆家那老东西的氧气管也是我叫人拔的，可陆深他认定了是你，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p>

    “是......是你？”于菡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呼吸一滞，胸口钝痛，猛地吐出一口血。</p>

    粘稠如浆的血，瞬间把床褥染红了一片。</p>

    于姝滢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啧，脏死了。”</p>

    于菡咬牙切齿，声音却虚弱无力：“陆爷爷明明对你很好，你为什么......为什么要......”</p>

    “当然是因为，他想让陆深娶的人是你！凭什么陆深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你，凭什么我要给你这个私生女让位？”</p>

    于姝滢凑近几分，皮笑肉不笑盯着于菡的脸：“姐姐，你不知道吗，我最不喜欢别人抢我的东西，哪怕这件东西我不喜欢，也没有白白让给你的份！</p>

    可我没想到啊，出了那种事，陆深他竟然还是娶了你，不过却不是要对你好，而是要把你留在身边，慢慢折磨......</p>

    啧啧，这才折磨了三年，你就得了癌症。姐姐，你怎么就不多活几年，让我多看几年笑话呢？”</p>

    于菡已经咳得说不出话来。</p>

    她怎么也没想到，于姝滢居然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可除了于姝滢，还会有谁会故意栽赃陷害她？</p>

    都怪她太蠢，没有一早看出事实真相，没能揭穿于姝滢的真面目......</p>

    于姝滢打量着她憔悴的脸，眼神好不嫌弃：“孩子还有七个多月才出生呢，医生说你孩子没怀稳，很容易就会流产，你可得撑过这九个月，保住你和陆深‘爱情的结晶’啊，要是随随便便就这么死了，那多可惜？”</p>

    说完，她瞥向佣人：“把安胎药给陆太太灌下去！”</p>

    于菡被人按住，一碗浓郁得令人反胃的中药灌进了她的喉咙。</p>

    下一秒......</p>

    于菡吐得一塌糊涂，褐色的药汁吐了满地，她整个人虚脱地倒在床上，不住地作呕。</p>

    “于小姐，司机已经到了，在楼下等着接您去参加晚宴。”佣人在旁提醒。</p>

    “知道了，”于姝滢点点头推门走了出去，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去，把我的晚礼服准备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