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山河表里》 第1章 被罚 第1章被罚

日头正烈,贺临安满头大汗地在院子里跪着,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嘴唇也有些干裂。

“给我打。”大管家坐在一旁,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道。

旁边持鞭的家丁顺势一鞭子便抽了下去,贺临安背上即刻现了一条血痕,他瞬间瞪大眼睛回了神。

“摔了二夫人的琼玉珊瑚,今天就算打死,旁人也说不得半句不是。”大管家嘴角扯出一个狠毒的笑意,将茶盏放了回去。

“你就在这里给我跪好了,没我的命令,你要是敢怠惰半分,我要你的狗命!”语罢大管家就背着手一摇一摆地去了前院。

只留下贺临安在烈阳之下跪着,这一跪就是三个多时辰,他只觉得眼前的东西都逐渐模糊起来,两个丫鬟从他身旁路过甚至都毫未察觉。

“这个贺临安,怎么又被大管家罚了。”头簪粉花的丫头捂着嘴,眼里却带着戏谑笑意,明显是将贺临安当笑话来看了。

“这次可不一样,他打碎了二夫人心爱的琼玉珊瑚,不跪断这双腿大管家是不会放过他的。”头戴银簪的丫鬟看起来更有头脸,瞟了一眼贺临安,眼中满是不屑。

两个丫鬟前后刚出了院子,便有个身着素青色衣衫的姑娘从廊后走了出来。

她自然是听见了两个丫鬟之间的对话的,只见她左顾右盼,神色有些微地紧张。看见没有其他人,这才走到了贺临安的身边,蜻蜓点水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说你打碎了二夫人的琼玉珊瑚?”白嫣然莞尔一笑。

贺临安回头,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子。

眼前的女子生得一副明眸皓齿的俏丽模样,神色灵动,最是那双眼睛,干净的犹如山涧清澈见底的名泉,同那些路过看戏的人有着天差地别。

贺临安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昏昏沉沉的咧了咧嘴:“是我犯了错,被罚是应该的。”

白嫣然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换了副神色,咳嗽两声道:“我呢,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姐嘱咐我上街去给她讨得些零嘴儿,可是我鲜少出门,你同我一起吧!”

“可是我......”

她忽然板起脸来,“你敢怠慢大小姐不成?”

“我不敢。”

“那你还不快起来?耽误了正事儿我要你好看。”白嫣然嘴上虽是嫌恶的语气,眉眼间却是似水的温婉。

半点看不出来大小姐身边丫鬟应有的稳重和礼仪,像极了一个顽皮的稚童。

贺临安自然不敢违背大小姐的话,他跟着眼前的姑娘“偷偷”地出了府,去了熙熙攘攘的前门大街。

“大半年没出来过了,这些个店子都变了模样。”白嫣然这边瞧瞧那边逛逛,贺临安则跟跟在后面尽心尽力的当好一个苦力。

不知不觉间大半日的光景一晃而过,直至天黑两人才想起回府这件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白府内早已掀翻了天,所有人都焦虑万分的寻找失踪的大小姐白嫣然。

“老爷,定是贺临安那小子,我一直就觉得他贼眉鼠眼的,没安什么好心思。”大管家在白老爷跟前添油加醋的说道。

“把那小子给我抓过来!”白廉脸色沉得十分难看,用力地一拍桌子道。

而在白府的后门,白嫣然此刻正让贺临安帮她望风。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是瞒着大小姐偷偷跑出来的,你可不要说漏嘴了。”

贺临安连连点头:“我不会说出去的。”府中难得有人待自己这般好,贺临安自然是无比珍惜。

白嫣然看着傻里傻气的贺临安淡淡笑了笑,转身入了府,融进了一片夜色之中。直到半点声响都听不到了,贺临安这才松了口气。

贺临安还没来得及回头,突然间,影影绰绰地一群人举着灯笼火把将他团团围住。

“就是他,给我往死里打!”大管家一声令下,无数的拳头向贺临安冲了过来。

第2章 竟是大小姐 第2章竟是大小姐

白嫣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回了房,她的丫鬟正在屋里焦急上火,一见到大小姐居然自己回来了,又惊又喜。

“小姐可吓死奴婢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老爷怕是要打断了我的腿。”白嫣然的贴身丫环小桃一面给她换下玩得满是灰尘的衣衫,一面嗔怪道。

“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我也不过是在家里病得太久了有些烦闷,出去走了走,你们真是大惊小怪的。”白嫣然笑看着小桃,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放肆。

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平日里不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就是在庭院里发呆。难得有点精神气儿,出去走走,倒觉得自在不少。

彼时,庭院中传来一阵哀嚎,十分地喧闹。

“怎么回事?”

“回禀小姐,庭前听说,是抓住了一个出逃的家丁。”

白嫣然心头一闪而过贺临安的样子,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没等小桃给她簪好珠钗,她就疾步走出了屋子,顺着喧闹的声音而去。

等白嫣然赶到的时候,贺临安已经遭了一顿打,浑身血污地被弃置在地上,看起来只剩一口气吊着。

“白管家,你这是做什么?”白嫣然平素里鲜少出自己思羽阁,难得几次也都是和颜悦色的模样。

所以现下她忽而露出怒色,饶是大管家也顿了一顿才回过神来。

“禀大小姐,这厮私自出逃有违家规,我也不过是照例执行家法罢了。您还是移步内堂吧,这地方腌臜得很,免得沾染了浊气......”

“放肆!”白嫣然俏眉怒竖,“白管家存着什么心思以为我会不知道?我看你是这些年在府中横行霸道惯了,跟我面前巧言令色,你当我这双眼睛是蒙着白布的瞎子吗?”

向来冷静的白大管家蓦然露出些许慌乱来,“大小姐,您这......”

“小桃,把人带回思羽阁。”

小桃听命,白了大管家一眼,随即命人将不省人事的贺临安带回了思羽阁。

贺临安伤得不轻,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将过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十分干净的屋子里,这里干净亮堂,偌大的屋子却只有他一个人。不像他一直居住的屋子,阴冷昏暗,还有满地的柴火和老鼠。

“你醒了。”小桃端着药走了进来。

“这里是?”

“这是小姐的思羽阁,要不是大小姐,你早就被人打死了,还不知道被丢在哪里呢。”

贺临安立时便要起身去谢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

“诶,你起来做什么?”

贺临安循声望去,正是前日的仙子姐姐。

“小桃,他伤还没好,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儿。”白嫣然走近。

“大小姐。”小桃有些委屈地行了礼。

这次她穿着一件浅碧色的暗绣上袄,配深绿色湘裙,白皙的手腕上戴了一只青翠欲滴的玉镯,一见便知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打扮。

同那日贺临安见到的全然不同了,倒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不分贵贱。贺临安心里想,原来她竟是大小姐......

“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那日临安不知是大小姐,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小姐见谅。”贺临安作势便要下床。

“哪里的话,要不是我那日嚷着要你同我出去,也不会让你受此白祸。”白嫣然上前扶住了贺临安,朝他盈盈一笑。

之后贺临安便一直待在思羽阁养伤,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大小姐虽不在乎,但他心里却一直想着要好好报答大小姐才行。

得知大小姐喜欢饮酒,但是身子骨不好,又听说荷露酿的酒对疗养有奇效,便早早在心里谋划。

他次日半夜便爬了起来,跑到院前荷塘边,收集露水,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才好不容易收集了一小坛。

贺临安满心欢喜,却被二夫人身边的丫鬟扶春撞个正着。扶春转眼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二夫人,二夫人向来跟大小姐是面和心不合,加上这厮之前弄坏了自己的琼玉珊瑚,转眼便带了人来截贺临安。

“你一个低贱的奴仆,也敢来糟践我的荷池,我看你是不像要这条狗命了!”二夫人挥挥手,几个三大五粗的粗使婆子就冲上去抢贺临安怀抱的坛子。

第3章 最下等的家丁 第3章最下等的家丁

那坛露水,贺临安是拼了命护着的。几个婆子的拳头落了一身,贺临安愣是没有松手。

几个婆子打得有些累了,二夫人也看的厌烦,便悻悻让人收了手。

她见贺临安不反抗,倒是乐的安然,又言语讽刺了几句,带人离开了,也不甚在乎贺临安怀里那一坛露水。

等二夫人走了,贺临安才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抱着坛子回到了思羽阁。

“小桃姐姐,这是荷池的露水,烦请你带回去给小姐酿酒用。”贺临安不敢去找白嫣然,将露水交给小桃就走了。

剩下小桃,看着这一坛子的晨露,还有贺临安浑身是伤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贺临安不想大小姐担心,走了一条小路。却还是没想到,回房的路上,碰上了刚采完花回来的白嫣然。

“临安,你......你这是怎么了?”白嫣然面露诧异。

“大小姐,我没事......”贺临安偏过头,不想被白嫣然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可这满身的青紫,又那里挡得住呢?

白嫣然想责备他几句,看到他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却又不忍心起来。

“罢了罢了,你跟我来吧。”

她带着贺临安回了屋,久病成良医,她从自己的药材里挑了些活血化瘀的出来,亲自捣碎给他敷在了伤患处。

看着白嫣然专心致志给自己上药的样子,贺临安心弦一动,可他转念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人家是天上的仙娥,自己不过是地上的淤泥,何等敢这般高攀。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怎么能让大小姐给我做这些呢?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又不听话了,又要违逆大小姐的意思么?”白嫣然向着贺临安笑道,知道这是玩笑话,贺临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白嫣然走后,整个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

他开始打量着白嫣然的屋子,布置古朴干净,丝毫没有张扬的华贵。偶然发现屋子里摆满了木雕,长桌上还有没有雕完的残品,想来大小姐是喜好木雕的。

贺临安走到多宝阁旁,拿起了一个笑面佛的木雕,仔细瞧了瞧上面的雕刻纹路,精巧细腻。

他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好像也做过类似的东西。只是那时候,好像还没有来到白府。

“你在干什么!”

贺临安被来人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笑面佛也掉在了地上。

“那可是小姐最喜欢的木雕!”说罢,那丫鬟就走上来给了贺临安一巴掌,把他打得怔怔地愣在原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进来的,你不知道这是大小姐的闺房么,你一个下等的家丁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快说!”

最下等的家丁......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贺临安,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个下等的家丁。饶是大小姐人美心善,待自己和颜悦色了几分,自己竟然痴心妄想,真是不要脸啊。

“木香,还不住嘴!”白嫣然端着刚煎好的药从门外进来。

第4章 大小姐病了 第4章大小姐病了

可是,小姐他......”木香仍旧不服气,梗着脖子想要说下去。

“好了......”白嫣然将药碗放在桌上,“你就别计较了,去端些吃食过来吧。”

“是......”木香福了福身,瞥了一眼贺临安,领命出去了。

贺临安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捡起木雕,连连道歉。

“对不起大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嫣然接过贺临安手里的木雕,放回了多宝阁上,朝他笑道:“不过是个木雕而已,倒是你,木香这丫头没轻没重的,你没事吧?”

“不怪木香姐姐,是我太鲁莽了。”

“既然没事,那先过来喝药吧。”白嫣然捧着药碗向贺临安道。

看着白嫣然清澈的双眼,贺临安突如其来地有些自惭形秽。他不敢看白嫣然,接过药一把灌了下去。

“你倒是勇猛,这药我刚尝了一下,可苦着呢。”白嫣然看着贺临安,眼里笑意融融。

“小姐怕喝药苦吗?”

白嫣然淡淡闪了闪睫羽,面上是贺临安从未见过的神情,是一种无力的落寞。但那神情不过是瞬间便消失殆尽,很快她便恢复了平素里温和的笑意。

“病久了,也不觉得苦了。”

屋外的海棠开得正好,白嫣然望向那花久久不语,贺临安也静静地陪着她没有说话。

“这几天你就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吧,索性思羽阁也没什么事。”临了的时候,白嫣然吩咐他道。

听了大小姐的话,贺临安这几日都在屋子里养伤。他身强力壮,身上这些伤,没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他虽待在屋子里,却也没有闲着。那日离开后,他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偷偷地刻起了木雕。

看着手中刚雕出来的白鹿,他却摇了摇头,将其丢在角落里,又重新选了一块木头雕刻起来,而那角落里已经堆了五六个刻坏了的白鹿。

好不容易雕刻出一个他能拿出手的白鹿,已经是五天后了。

贺临安兴致冲冲地在大小姐必经的长廊等了一天,却怎么都等不到大小姐。一直等到傍晚,才看见大小姐身边的小桃走了过来。

“小桃姐姐,大小姐呢?”

“大小姐病了,这几日正严重着呢,前后咳血了四五次......”小桃的眼下有着浅浅的乌青,她叹了口气,眼眶有些红润:“大夫说这次要是没有还阳草的话,大小姐可能撑不过三天,可是这还阳草生长在悬崖峭壁的极寒之处,又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说者无意,贺临安却听进了心里。

他的脑中满是大小姐那日,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

是夜,贺临安等所有人都睡着后,偷偷来到了小姐的屋前。他将雕刻好的白鹿埋在了白嫣然门前的海棠树下,对着空中一轮明月慢慢闭上了双眼。

“老天保佑,让我找到还阳草。大小姐这么好的人,不该被这样的病痛折磨。”

再睁开眼时,贺临安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目光亮如星辰,变得无比坚定。

他转身出了府。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弯如镰刀。

第5章 临安,你骗我 第5章临安,你骗我

过了月余,白嫣然才醒转过来。

服用了还阳草后,她果如大夫说的那般逐渐好了起来。

这日,她被小桃搀扶着在园子里散心,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正是许久不见的贺临安么?

“临安!这许久不见的,你倒是去了哪里?”白嫣然乍见欢喜,话语里却有些埋怨。

“大小姐安好。”贺临安朝她笑道。

细腻如白嫣然,她很快就察觉到贺临安的不对劲:“临安,你的腿是怎么了?难道是大管家他又......”

“不不......不是的,这是我自己不小心......”

“每次见你都说是自己不小心,知道大管家是个不好相与的,以后见着了便绕道走就是了,何必去跟他硬碰。”

白嫣然说着便让小桃去找大夫来给他瞧瞧。

“别麻烦大夫了,不碍事的。倒是小姐,我这啊,有个好东西给你。”贺临安忽然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糖人儿。

“这是什么?真好玩。”白嫣然果不其然,被他手里的糖人儿吸引住了。她长这么大,出府的次数却寥寥可数,她压根不知道糖人是什么。

“这个是糖人,可以吃的。”看见白嫣然的神情,贺临安心想,幸好自己早做了准备。不然他采药摔断腿的事情,难免要被大小姐问了去的。到时候,她又该担心了。

白嫣然闻言尝了一口那小小的糖人,味道甜滋滋的。她像是个发现了新奇玩意儿的小孩,拿着糖人十分有兴致地看来看去。

“我今日还能看见你这糖人,还多亏了阮家大公子,要不是他带来了还阳草,这条命多半要交代在这场风寒里了。”白嫣然低头看着糖人,十分慨叹。

过了好一阵也没听到贺临安的回话,白嫣然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怔愣愣地,脸上一闪而过惊诧不解。

怎么自己千辛万苦寻来的还阳草却变成阮公子找来的了?

临安不明白,却也没有说。

“临安?你怎么了?”

“没、没事......近日不见小姐做木雕了,是不喜欢了么?”贺临安想起小桃跟他说,最近小姐都不做木雕了。

“这倒不是......”白嫣然顿了顿,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病了这许多日,做木雕的手艺倒是生疏了许多,可见这手艺也是不能荒废的,不然就只能雕个四不像了。”

她朝贺临安笑着道,贺临安心中一动。

“说起四不像,临安倒也雕过一个四不像。”

“真的么?你也喜欢木雕?”白嫣然瞪着大大的眼睛,用绣帕捂着嘴,满脸的诧异。

“小姐可以去看看屋前的海棠树,小的不才,将四不像埋在小姐的海棠树下了。”

白嫣然立时就要去看,又担心贺临安的腿伤,遂吩咐小桃去请大夫,自己带着贺临安回了思羽阁。

海棠树下,白嫣然取出了那只数月前雕刻好的小鹿。

她看了贺临安一眼,用绣帕擦净了小鹿身上的泥土,才看清这只小鹿。雕刻得栩栩如生,呈奔跑状,鹿角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临安,你骗我。”白嫣然忽然转过头来,一脸正色。

贺临安心里仿佛被一记重锤砸中,他从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骗了大小姐。

第6章 我不想嫁 第6章我不想嫁

“我绝不敢欺瞒小姐!”

“你说雕了只四不像,我怎么看都是只小鹿嘛。”

白嫣然的笑容在阳光下明亮非凡,贺临安忽然想,怕是仙子下凡也比不上此时的大小姐。

不过月余,贺临安的腿伤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他有大小姐请来的大夫,还有她给的珍贵药材,自然好得很快。

然而,老天却像是看不得贺临安好起来,青天白日一个霹雳下来。

那位给大小姐送来还阳草的阮公子,突然来给府上提亲了。

贺临安踌躇多时,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大小姐。

谁知当他找到白嫣然的时候,那人正独自躲在藏书阁里,小桃和木香都没有跟着。

“大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

白嫣然抬起头来,却吓了贺临安一跳,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贺临安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小桃和木香都不在了。

“是你啊,临安......”白嫣然抹了抹眼睛,可泪水却自有主张地不停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大小姐,你想哭便哭吧......临安不会说出去的......”贺临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见她落泪只觉得自己揪心地疼。

“我不想嫁......”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阮白两家长辈相看过便直接将亲事定了下来,半句白嫣然的话都没有问过。

“我很感激阮公子为我找来了还阳草,可是......可是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我这样病怏怏的身子,只怕嫁过去也是拖累......”

“小姐怎么会是拖累呢,能娶到小姐就是天大的福分了。”一直安静听着的贺临安突然道。

他看着白嫣然目光很是坚定,白嫣然不由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纵然能结白首之约,却终归无情无爱的,我许是过于天真了,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儿女,又有几个能随心结缘的......”说罢白嫣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不仔细甚至听不见这一声又轻又浅的叹息。

可这声叹息却叹进了贺临安的心里,生了根,翻过夜来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撑着他偷偷找到了来求亲的阮家,要找这位阮齐泽阮公子好好求求情。

哪怕是让他下跪求情也在所不辞!

贺临安一个小小家丁,而阮家可是堂堂的武威侯府,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不明来历的人进去呢?

他在武威侯府门前蹲了好几日,这才摸清了阮公子的车架和他平素出府的时辰。

这日,他早早地躲在武威侯府的附近,换上了偷来的阮家家丁服饰,在阮公子回府的时候悄悄地跟在了一众家丁的后头,混进了武威侯府。

第7章 请你退亲 第7章请你退亲

贺临安好不容易混入了武威侯府,趁着夜色,他偷偷跟着阮公子来到了他的屋内。

谁知刚一进屋就被阮齐泽察觉到了,一把锋利的长剑朝贺临安刺了过来。

“你是何人!我武威侯府戒备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贺临安堪堪躲过那一剑,朝阮齐泽深深行了一礼:“阮公子,大小姐她不想嫁给你,请你退亲。”

他说得生硬,却好歹把想说的给说清楚了。

“你说什么?”阮齐泽似是不太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阮公子,请你退亲。”

阮齐泽冷笑一声,把剑插回剑鞘,反过身却猛然踹了贺临安一脚。

贺临安被他踹倒在地,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爬起来,“阮公子,请你、退亲!”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这里大放厥词,就算我娶了你家小姐,再纳上七八妾室,也是你管不着的!”

贺临安依旧是那句话,“阮公子,请你......”却不等他把话说完,阮齐泽就打断了他。

“来人呐!给我往死里打!”

他一声令下,外头黑压压围进来一群身穿甲胄的府兵,不由分说地将贺临安架了出去。

这群府兵都是由武威候亲自带出来的,个个都尝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一拳打下来虽看不见痕迹,可贺临安狂却狂喷出一口血,脸色变得如纸一样惨白。

被好好教训了一番之后,阮齐泽命人将贺临安扔出了武威侯府。

同样的夜色之下,白嫣然身着一件素色单衣,夜风一吹,更显得她弱不禁风。她看向眼前的一盆凉水,慢慢地伸出了手。

一股冰凉的水流从头淋下,白嫣然冷得直颤,她却仍不停手,从铜盆中又舀了一勺,缓缓浇在自己身上。

“小姐!”小桃跑出来,又是担忧又是心痛地抱住了瘫坐在地上的白嫣然。

“这样,就不用嫁过去了吧......”话未说完,白嫣然就晕了过去。

大夫进进出出好几回,白嫣然的屋子里满是浓浓的药味。这边厢白嫣然的病正严重着,那边阮家却已经找上门来,要问责贺临安夜闯阮府一事。

阮家的大管家奉命前来。他来势汹汹放下话说,若是不给阮家一个交代,亲事便只好作罢,白家便也得不到阮家的提携帮助了。

白廉皱着眉头没说话。

“这个贺临安向来就没个规矩,这一次竟然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有损家门的事情,该打。”大管家瞧着白廉的脸色,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老爷,您也别责怪嫣然,定然是这个贺临安不守规矩跟嫣然说了什么,嫣然才会作出用浇水来逃避毁约的事情......”二夫人看着倒像是真的为白嫣然开脱,可白廉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明着是开脱,可意思却分明是在说白嫣然与贺临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不白嫣然怎么会听他一个下人的话。

“此次是我们白家有失管教,还请侯爷看在两家即将结为亲家的份上,不要同嫣然计较。至于这个贺临安......来人,打他一百大板!”

可怜贺临安身上还有伤,就又被一群白府的家丁给架出去,要当着阮家人的面打他一百个板子。

那些板子有两指厚,一下下打得他皮开肉绽的。

贺临安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他不是怕被这些人瞧见他狼狈大叫的样子,而是生怕被不远处的思羽阁听到,怕大小姐替他担心。

没打到一半贺临安就开始神思不清起来,他紧紧掐住身下的长条凳,豆大的汗珠从他惨白的脸上流下来。

“来人呐,给他浇盆凉水醒醒神!”大管家嘴角微微上扬道。

第8章 爹,您饶了临安吧 第8章爹,您饶了临安吧

昏迷了许久的白嫣然刚刚醒将过来,就见小桃神色恹恹地进屋来,脸上的忧虑怎么也遮掩不住。

“小桃,怎么了......”她的声音里仍旧透着虚弱。

“大小姐,小桃真是看不下去了!”小桃猛然跪伏在白嫣然的床前,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临安他知道小姐不想嫁就去找阮公子说情,现在阮家正带着人来要老爷给个交代呢?”

“那、那临安怎么样了?”白嫣然伸出瘦得骨节分明的手,紧张地抓住了小桃。

“他正在挨板子,我瞧着都快没气儿了......”

“什么?”

白嫣然听完,立时就要下床。

小桃赶紧去帮她穿缎子鞋,大小姐却一把推开了她,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到屋门边,小桃急忙提了鞋子上前去搀扶她。

正堂之上,白廉面沉如水端坐主位,阮夫人和二夫人坐在左右下首,而正中的贺临安眼看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白嫣然一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哪里还有心思细想,推开众人不管不顾地跪在了白廉的面前。

“爹,您饶了临安吧,他做事是鲁莽了些,却也是为了女儿才去阮家的,您要罚就罚女儿吧!”

“胡说什么,还不给我回房去!”白廉皱了皱眉,呵斥着白嫣然。

二夫人眼色一沉,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巧月。

这孩子从小就看着她姐姐什么都有,她却只能拉着自己的衣袖问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父亲更喜欢跟姐姐说话。

当时的二夫人却无法回答巧月的话,那时她就决定要让巧月过上跟白嫣然一样的生活,让人家对她毕恭毕敬,再给她找一个好婆家,这样就再没有人敢欺负她的巧月。

二夫人深吸一口气,面露忧色道:“大小姐,本来旁人说些什么您私通家丁,妾身都是一概不信的。可你现在这巴巴求情的样子,却叫妾身不得不相信了。难不成,您真的是跟这家丁有情才想推了阮家的亲事?”

白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大小姐,您好歹也是白家的小姐,怎么丝毫不知道检点呢,这样有损家族清誉的事情,您怎么也做得出来......”二夫人作势就要掏出帕子来擦泪了,看着倒像是真的十分伤心难过的模样。

“爹,我跟临安之间是清白的!”白嫣然说着便咳嗽起来,她本就病重着,眼看着连跪都跪不稳了。

“够了!”白廉满脸怒气怎么也压不住,堂下众人皆战战兢兢地,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爹......”

“小姐病重,带回去让大夫好好医治。”

几个婆子领命上来要将小姐带回去,而另一边的板子却还一下一下落在贺临安的身上。

他的眼睛闭着,早就不省人事了。

“你们放开我......”白嫣然在婆子们的手下挣扎着,看着贺临安这幅模样,她又急又气,不自觉地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第9章 陪嫁 第9章陪嫁

“老爷,他快没气儿了。”打板子的家丁去探了探贺临安的鼻息,忽然道。

“接着打。”白廉拂袖,毫不在意。

“临安!爹......不能打了啊爹,再打下去临安就真的没命了!”白嫣然猛然挣脱开婆子们的手,扑到了贺临安的身上。

打板子的家丁收不住势头,这一板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白嫣然的背上。她身子本就虚弱,加之淋过凉水正病着,这一板子打得她不停地咳嗽起来。

小桃急忙掏出帕子上前,白嫣然对着帕子咳了几下,只见一口殷虹的血迹呈现在帕子上,无比鲜艳。

白嫣然撑着虚弱的身子,向着堂上端坐的白廉道:“爹,您要是打死了临安,女儿就是一头撞死也不可能嫁到阮家去!”

语罢,她就昏迷了过去。

“反了,当真是反了天了!”白廉的手重重拍在桌上,茶杯颤了好几颤,“把小姐带下去,快去请大夫来!”

“老爷,那这贺临安......”大管家小心翼翼问道。

白廉看着半死不活的贺临安,过了好半晌才开了口:“也一并带下去诊治了。”

这夜总算是过去了,白嫣然自从昏迷之后,再醒过来已是半月后。阮白两家的亲事正如火如荼地往前,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临安给她刻的小鹿木雕,透过半开的窗去看院子里的那树海棠花。海棠花开得正好,只是她怕是无缘再见了。

如今能多看上两眼,也是好的。

“小桃,临安怎么样了?”白嫣然看着那树海棠道。

“回小姐,临安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白嫣然的神情眼见着柔和了下来,她的嘴角微微上弯,在小桃看来这是近日小姐最开心的神情了。

“你去把老爷找过来吧,就说是我出嫁前想跟父亲道个歉。”

小桃一扫而光之前的颓然,没什么能比看到老爷小姐二人和好更令她开心的了。她开开心心地把白廉找过来,白廉也十分感慨,毕竟是自己最喜爱的大女儿,只要肯认错都是好的。

可谁知道,白廉进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里头就传来了他大发脾气的声音,还摔碎了好几个景泰蓝的茶杯。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桃从没见过老爷发那么大的火,简直就像是发怒的阎王一样。

“爹,您能保证临安待在府里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么?若是不能的话,就让女儿耍一次性子,答应了女儿的话吧。”白嫣然的神情很是平静,光从神情倒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贺临安不过是个家丁,能出什么事。”

“爹,如果您不同意临安跟我陪嫁去阮家的话,您就让我的灵位嫁到阮家去吧。”白嫣然的眼神从那树海棠移到白廉的脸上,常年病弱的她此时却露出了一丝坚毅,令人丝毫不怀疑。

哪怕她是个病秧子,也有勇气去选择死。

白廉跟白嫣然两相对峙,互不相让,终究还是做爹的叹了一口气:“嫣然,这是你最后一次任性了。”

第10章 为夫等你许久了 第10章为夫等你许久了

“吉时已到!”

拜过天地高堂,白嫣然便在屋子里等阮齐泽,可足足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他的人影。

洞房花烛之夜,新郎阮齐泽却流连在烟花巷里,留下新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白嫣然在小桃的服侍下换下了拜堂时的凤冠霞帔,倚在榻上喝完了好几盏茶,也没有阮齐泽过来的消息。

“小桃再去给小姐重新沏杯茶来,就用您喜欢的雨前龙井可好?”小桃想着法儿的逗白嫣然开心。

“算了,小桃,既是毫无情分的联姻成亲,自然不能强求他一心都放在我身上。明早你要陪我去认亲的,还是早些歇了吧。”

小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嫣然挥手止住,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剪了灯花,白嫣然躺在床榻上却睡不着。这床比家中的软,却令她觉得很不舒服,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有些认床的。

她披了件外衫,拿着贺临安给她雕的那只小鹿走到了屋外,对着空中一轮明月细细地看小鹿身上的纹路。

“小姐......”

白嫣然循声望去,是贺临安。

他如今换上了武威侯府家丁的衣服,这衣服是深蓝色的,倒是十分地适合贺临安,衬得他整个人挺拔修长,颇有种丰神俊朗之感。

“临安,你怎的还未歇息?”白嫣然脸上露出些许欢喜。

新婚之日阮齐泽就不在新房,贺临安知道白嫣然心里定然不甚好受,她偏又是那种不爱说道的性子。

他现下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陪着大小姐度过这漫漫长夜。

“小姐,您可知道这小鹿并非是简单的小鹿,它还有一段故事来历?”贺临安朝她笑道。

“哦?是什么样的故事?”

贺临安走上前来,两人挨着在廊前坐下,星月作陪,晚风来伴。贺临安的声音沉沉地,却又带着岁月的安宁,从白嫣然的耳畔娓娓道来。

“这只小鹿啊,在偌大的林子里迷了路,它四顾茫然之际您猜她看到了什么?”

“什么?”

“看到了一个仙女......”

白嫣然听着贺临安的故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贺临安忽然觉得,这满天星辰,都不及这双眸子明亮。

虽然阮府不像从前在思羽阁那样自在,但日子过得也算惬意。阮齐泽从来不过问白嫣然的事情,也一直没有跟白嫣然同过房。

这夜,阮齐泽如同往常一样,要去烟花之地寻个乐子。却在自家的园子里绕了个远路,从漫花林穿行,却见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女子在林中翩翩起舞。

待他看清那女子才发现,那居然就是自己那个病秧子妻子,白嫣然!

她起舞翩跹,一颦一笑间都牵动人心神,不过是几个起袖旋转间就勾去了阮齐泽的所有心思。

近日白嫣然觉得身子爽利了许多,而且在贺临安的陪伴下心情也好了许多,这夜在小桃的怂恿下跳了一段《绿腰》,说是让她活络活络许久不动弹的身子。

“不行了不行了,太久没有跳了......”白嫣然笑着坐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

两人笑着回了房,却看见阮齐泽已经早早地等在哪里。

“娘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为夫可是等了你许久了。”阮齐泽说着便朝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有些担忧,却知道这位始终是小姐的相公,犹豫了一晌还是退了下去。

第11章 给我往死里打! 第11章给我往死里打!

“阮公子,”面对阮齐泽的靠近,白嫣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请您自重。”

“呵,自重?我们本来就是夫妻,行周公之礼是天经地义的,我又有何事需要自重呢?”

阮齐泽边说边张开双手,顺势就朝白嫣然扑了过去。

白嫣然下意识地闪躲,但奈何阮齐泽一个大男人,力气总是比她这种常年生病的身子要好上一倍两倍不止,没多时便抓住了白嫣然的肩膀和手腕,将她扑倒在床上。

“果然是个美人......我竟然今天才发现,实在是暴殄天物了。”阮齐泽一面抚摸着白嫣然的脸庞一面说道,眼见着便要亲上白嫣然。

她挣扎不止,慌乱中抓住了平日的玉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阮齐泽当头砸去。

阮齐泽吃痛起身,他的额上缓缓流下一条红色的血迹。

“你敢打我!”阮齐泽气极,反手便给了白嫣然一巴掌,同样将白嫣然的嘴角打出了血。“你别假装清高了,还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家丁之间的事情呢,说实话你其实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吧!”

白嫣然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阮齐泽,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的嘴里居然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我是清白的......”

“哼,你这话偏偏你那糊涂老爹还成,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病秧子,我看你可怜才娶了你,还偏偏是个被人破了身的女人!我呸!”

“你胡说!”屋外的贺临安再也听不下去,红着眼睛的样子就像是一头野兽般冲进了屋子,举起拳头朝着阮齐泽砸了下去。

“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贺临安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拳一拳打在阮齐泽脸上,连白嫣然都被吓傻了。

她顿了一顿才回过神来,急忙去拉贺临安。

“临安!临安你别打了!”

贺临安好不容易被她拉开,可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悔意,盯着阮齐泽的样子让白嫣然毫不怀疑要是自己不拦着,他很可能把人直接打死。

“你你......你给我等着......”阮齐泽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自己左边的眼睛,边骂着边逃了出去。

“这可怎么办......临安,你快逃吧,阮齐泽他定然不会放过你的!”白嫣然的担忧表露无遗。

贺临安却只是看着白嫣然,不管怎么说也不愿意走。

“临安要陪着小姐,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临安......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是这次你就听我的,先离开好么,等阮齐泽他找过来一定会要你的命的!”白嫣然苦苦劝说着贺临安。

但贺临安却听不进去半句劝,像是发犟的牛,怎么说也拉不回来,满手都是血迹。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他自己的血了。

还没等白嫣然想出劝解贺临安的方法,阮齐泽已经带着府兵闯了进来。

“看到贺临安就给我往死里打,打得好的赏五十两金子!”

一众府兵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直往白嫣然的院子里冲,生怕落在其他人的身后。

第12章 断他一条胳膊 第12章断他一条胳膊

面对着一众府兵,贺临安站在了白嫣然的前面。

“小姐您就待在屋子里吧,小心别伤到了您。”说完他就迈步走了出去,毫无畏惧。

白嫣然追了出去,就见黑压压的一群府兵个个手持兵刃身穿甲胄,将她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下人,敢跟我动手,我今天定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阮齐泽半边眼睛都是青紫着的,看着有几分好笑,但是再看看这一院子的府兵,又让人一分都笑不出来。

白嫣然心中十分清楚,这次阮齐泽是真的动怒了,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贺临安的,说不定真的会要他的性命!

“阮公子,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有何干系。”白嫣然走出来,将贺临安拉到身后。

“白小姐,原本这的确是你我夫妻二人的事,但是......现在不是了!这厮以下犯上,还将我伤成这样,我要是不打死他可咽不下这口气!给我上!”阮齐泽一挥手道。

几十个府兵一拥而上,白嫣然急道:“阮齐泽,你可要弄明白,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毫无感情可言的联姻,你在烟花之地流连,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这里耀武扬威!”

“白嫣然!”阮齐泽气极,冲上去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贺临安立马想要去救她,然而众府兵却齐齐上前将贺临安围住,他只能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阮齐泽。

“阮公子......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放过临安......”白嫣然被掐着脖子还犹然不忘替贺临安求情。

“好!”阮齐泽放开了白嫣然,“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你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我可以不杀他,但我一定要断他一条手臂!”

语毕,只见阮齐泽看向被府兵团团围住的贺临安:“你刚刚是用的哪只手,我就要你哪只手!给我卸了他的右手!”

忠心的府兵们将贺临安打倒在地,将他的右手活活打断。

“住手......你们住手......”白嫣然有心无力,头一次责怪起自己病弱的样子,即便想要救人也做不到。

贺临安却忍着没有吭一声,看着眼中噙满泪水的白嫣然甚至微微抿唇笑了笑,白嫣然的泪就是从那时流下来,再止不住。

打完了人,也算是出完了气,阮齐泽带着众府兵论功行赏去了。

白嫣然跑到贺临安身边,将他扶起来。

“不疼么,你还笑。”

“没关系的小姐,没那么疼......”贺临安明明疼到脸色惨白,却还笑着安慰白嫣然。

自那之后,白嫣然就被软禁在了自己的院子里,除了小桃木香和几个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一律不许人探望。

而贺临安却像是被刻意遗忘了似的,也留在了白嫣然的院子里。

只是他断掉的右手却没有办法请大夫来医治,更没有药材可以取用。好在白嫣然久病成了良医,用树枝等物帮他固定住断掉的手臂,又从自己每日送来的药材里挑拣出可用来治疗筋骨的药材。

“小姐,这可是您的药材啊!”木香有一次撞见了白嫣然挑拣药材,十分地惊讶。

“没事的木香,你可千万别跟临安说,不然他肯定不愿意喝药的。”

第13章 偷人 第13章偷人

贺临安右手被断没过多久,阮家的主母阮夫人就从清音寺礼佛归来了。

阮夫人回府之前好几日,府里的人就开始做迎接的准备了,洒扫的洒扫,翻新的翻新,一派欣欣向荣迎接主母的迹象。

茶盏刚上来,就有阮家的大管家将阮齐泽被白嫣然打破额头一事告诉了阮夫人。

“什么?”阮夫人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屋子里的人,最后定在大管家身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夫人的话,是您刚去礼佛之后没多久发生的。”

一回府就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儿媳给打了,阮母自然不可能轻易揭过这件事。而且这个儿媳向来坊间的风评就不是很好,是个病秧子也就罢了,听说还跟身边的下人不清不楚的。这等败坏门风之事,是断断不能有的!

阮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带着人来到白府,偏偏是白家二夫人接待了她。

“令千金真是不简单啊,随便带的陪嫁都敢以下犯上,殴打主子,白家的风气难道向来如此?”阮母连茶也不屑喝,单刀直入道。

“阮夫人说的哪里话,嫣然虽是我白家女,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了,还要请阮夫人您做婆婆的多指教指教她。”

阮夫人闻言不禁多看了这位二夫人几眼,“您这意思是......”

二夫人拉住阮夫人的手,“意思是啊......您的儿媳您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嫁出去的女儿我们又怎么管的上呢,这也不合情理呀......”

阮夫人看着二夫人,不由面露笑意,拍了拍二夫人的手:“没想到您这样的明事理。”

晚些回府,阮夫人就带了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满脸煞气地冲进了白嫣然的院子。

她开口便是:“白嫣然不守妇道,同下人贺临安苟合有染,两人败坏名声,如今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我倒要看看她如何猖狂!给我搜!”

白嫣然连礼都还没行完,更遑论是给她时间辩解了。只见一群丫鬟婆子冲进屋内,不由分说地胡乱搜起东西来。

“哎哎,你们干什么!”小桃和木香拦不住众人,只能看着他们将小姐的屋子翻得乱七八糟。

“找到了!”一个婆子忽然举着一条绣帕道。

阮夫人露出笑意,朝那婆子道:“拿过来我看看,绣了什么淫诗艳词。”

白嫣然惊诧非常,绣帕还没拿到手,阮夫人如何得知那上面绣着诗词。

“这里也有!”另一边的丫鬟搜出了一块玉佩还有写着情诗的信件。

可是白嫣然明明记得那里从来没有放过任何首饰配物的!她顿时就明白了,这阮夫人哪里是来搜证据的,她分明就是来“造证据”的!

“好你个白嫣然,居然寡廉鲜耻到这个地步,真是枉费你父母亲将你辛劳养育成人,怎知你这般下作,连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写得出来!”

丫鬟婆子围着白嫣然和小桃木香,没有一个人对这话有怀疑,摆明了今日就是来捉奸拿脏的。

“你胡说,我们小姐才不是那种人!”小桃不顾木香的劝阻,跳出来指着一个婆子道。

“你一个小丫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给我掌嘴!”阮夫人瞟了一眼小桃,旁边立马出来一个腰肥体圆的婆子,蒲扇般的大手响亮地扇在小桃脸上。

她的脸立时就红肿起来,那婆子还要再扇下去。

“住手!”白嫣然怒道。

第14章 你们放了她! 第14章你们放了她!

白嫣然走到小桃身边,看着她肿起半边的脸颊,心中又怒又气。

“阮夫人,您这是诬陷,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绣过诗词的绣帕!”

阮夫人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真是不知羞耻!去把奸夫贺临安带过来,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

白嫣然被几个婆子推搡着押到了院子正中,跪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一阵刺骨的凉意浸入骨髓,可她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不多时,贺临安也被押了过来。

“小姐!”贺临安一见白嫣然便开始挣扎,奈何他早被五花大绑,又被三四个家丁压制得死死的,丝毫挣脱不开。

“临安!”

“好一对‘苦命鸳鸯’,给我搜那贺临安的身!”阮夫人一声令下,便有人上前来。

闻言贺临安心中一惊,他近日看大小姐闷闷不乐,便想着雕刻些什么来哄她开心。那木雕还未成型,他便随身携带着,没想到今日阮夫人突然发难!

这可如何是好,他可万万不能因此连累了大小姐!

贺临安抵死不从,就连白嫣然看着也心中犹疑,可他还是被搜出了那只没成型的木雕。

下人将东西呈上,阮夫人拿着那只看不出是何物的木雕,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她将木雕扔在白嫣然面前:“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定情信物都被搜出来了,我倒要看你还如何狡辩!”

“我没有......”看着地上那只木雕,白嫣然仍摇着头想要为自己辩解。

“还敢狡辩,来人呐,给我掌她的嘴。”

“啪”地一声落下,白嫣然的脸上立时出现一个鲜明的巴掌印。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虽然知道阮夫人性子跋扈,却没想到她真的要人来掌自己的嘴!

“啪!”

那丫鬟手劲儿极大,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

“小姐!你们快放了大小姐!快给我放了她!!”

贺临安看得目眦尽裂,他死命地挣扎着,被绳子绑住的双手给他生生磨破,血迹染红了绳索,才好不容易让他挣脱了出来。

绝境之下,他突然间变得力大无比,挣开家丁们的拦阻,往白嫣然的方向跑去。

“快!快给我拦住他!”阮夫人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但无奈阮家丫鬟家丁人多势众,没多时又制住了贺临安。

这下众家丁无人敢再放松,将个贺临安死死地压在地上。

阮夫人抚了抚心惊未定的胸口,面带怒意地看向贺临安道:“这小子竟敢吓我,给我往死里打!”

贺临安被人压制在地,无数的拳脚打在他身上他浑然未觉,而那一下下打在白嫣然脸上的巴掌,却让他心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

看着此时受辱的白嫣然,从不流泪的贺临安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落下来,混在他流下的血液里,打落在地上的污泥中。

满院子的叫嚷声,低吼声,清脆的巴掌声,都不如这一声血泪滑落的声响大。

这声血泪落在了贺临安的心里,成了他铭刻在心的耻辱苦痛。

“住手吧。”阮母挥挥手,让人停止掌嘴。

第15章 沉塘 第15章沉塘

只见阮夫人面带微笑,将一个白色的瓷瓶给了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便领着瓷瓶走到了白嫣然的身边,命人张开她的嘴,随后将那瓷瓶里的东西倒进了白嫣然口中。

“你们给小姐喂了什么!”贺临安像只疯狗似的怒道。

“是什么你待会儿就知道了。”阮夫人朝那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又走到贺临安的身边,将瓷瓶里剩下的东西全灌给了他。

贺临安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却发现自己渐渐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贺临安哑着嗓子,话没说完就失了声。

阮夫人拿出帕子像赶苍蝇一般在眼前挥了挥,“白嫣然不守妇道,与下人贺临安苟且多时,奉阮家祖宗规法,现将两人绑了,沉塘!”

白嫣然瞪大了眼睛,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谁成想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事态就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两人尚还没有辩解半句,便要被阮夫人白说成黑,给要了命去!

临江楼上,阮家管家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早就编好的说辞。

“白家女白嫣然不守妇道,与下人贺临安苟且被拿,奉阮家祖宗规法,现将二人沉塘江中,以示惩戒!”

阮夫人看着自己安排好的这一切,十分地满意。

只要白嫣然一死,她就能去城北徐太傅家中提亲了,那门亲事才是阮夫人心中看好的,徐太傅的嫡女一看便知道好生养,加之她族中势力又大,可以成为阮家的助力。

不像白嫣然这个病秧子,连活不活的过明日都不知道,还敢联合着下人打自己的宝贝儿子,有如今这个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还好白家二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不然这事还不会这般顺利......

早跟阮夫人串通一气的阮齐泽也赶了过来,他拦在了阮夫人面前,惺惺作态地替白嫣然求情。

“母亲,我不信嫣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阮齐泽故作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

“傻儿子,连定情信物都搜出来了,你怎么还要替这妖妇说话。”阮夫人顺势便将绣帕和木雕亮了出来,众人都十分惊叹。

“这白家大小姐不是个大家闺秀么,怎么也会做出这样事情?”旁的一个憨厚乡亲听了不由觉得奇怪。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她一句也不辩解,这事多半是真的。”又一位邻里接过话茬道。

可白嫣然并非不想辩解,而是她口不能言啊!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贺临安,往常的一幕幕在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浮现走过。

从第一次看见临安被罚跪,自己非拉着他出去卖糖葫芦;到看到他埋在海棠树下的小鹿木雕,那木雕看起来栩栩如生破费心思;还有出嫁那日,他傻傻地陪着自己说了一晚上的故事......

白嫣然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她含泪微笑的样子看起来无比地凄美。

或许她真的对贺临安动了情,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贺临安发生些什么,没想到反而被冤枉到百口莫辩,如今就是真的有了些什么又待如何呢?

看着白嫣然又哭又笑的模样,贺临安的表情也缓和了起来。他虽不知道白嫣然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却看到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着不同以往的光亮。

这光亮就如同那日,漫天星辰,他却觉得都不如白嫣然那一双眸子明亮一般。

贺临安再傻也明白了白嫣然眼里未道的深情,只是他却只能等待来世再报答小姐这份深情了......

“时辰已到,将二人推下去,也好叫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阮夫人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方众人道。

而围观的众人变得同仇敌忾起来,站在大义一方的他们群情激动,纷纷叫嚷着“沉了他们,沉了他们”。

白嫣然看着贺临安,她说不出话来,只好咬下自己从小佩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红绳,在慌乱之中朝贺临安递过去。

虽说不出半个字,二人却异常地默契。只见贺临安向着白嫣然凑过去,两人的眼睛在瞬间撞在一起。

虽只一眼,深深浅浅,说过的未言的,已然全在其中。自此成就了两人难舍难离的爱恨情仇,也烙下两人漫山海棠的半生誓言。

他咬住了红绳的另一头,两人之间的薄唇刚合即分。

混乱中,白嫣然被从临江台上推了下去,她朝贺临安笑着,但见一袭素衣坠入江中。还没等任何人来推他,贺临安就自己跳进了江里。

天地可鉴,同白嫣然共赴黄泉,是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