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微沈谨小说》 第1章 老公,求求你 沈谨回家时,我刚刚放下电话。 呆了两秒钟不到,有人敲门。 是管家孙姨。 她说:“太太,先生回来了。” 我回神站起身,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滑出了泪,说:“谢谢您。” 正要走出房间,孙姨忽然开了口,“太太,先生他……”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同情地望着我。 我朝她笑了笑,避开了她的目光。 果然,一打开沈谨的房门,里面便传出女人毫不掩饰的娇笑。 我能从声音判断,他们才刚刚开始。 我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望着满地的衣服。 男人的衣服当然是沈谨的,他喜欢穿西装,那代表着男人的财富跟权力。 女人的衣服是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黑色的蕾丝内衣,充满野性。 沈谨喜欢性感的女人,最好是那种能随时要男人命的妖娆尤物。 而我…… 在沈谨眼中,我老实、木讷、无趣,我除了有一个富豪父亲…… 不,如今,我连富豪父亲也没有了。 两小时后,随着声音渐止,我知道,他们结束了。 我连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门口,敲了敲那扇半掩的门。 里面传出男人慵懒的声音,“进来。” 听得出,他的心情很好。 只要不见我,他的心情总是很好。 然而我不得不推开门,破坏他的心情。 卧室里一片混乱,飘荡着香烟的气味。 沈谨躺在床上,被子搭在腰间。 他的怀里搂着一个美丽的长发女人,她有着洁白的脊背和纤细的手臂,背上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绿孔雀。 我进来时,她正笑眯眯地往沈谨的嘴里放点燃的香烟。 沈谨含住过滤嘴,偏过头,狭长的凤眼在烟雾中微微地眯了起来,冰冷地注视着我。 “老公……”我绞着手指,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求人,何况对象又是他,“我想请你帮帮忙,我爸爸的公司出了问题。” 沈谨闭上了眼,不说话。 那女人看向了我,精致的眼睛中露出了鲜明的鄙夷。 我继续说:“我爸爸需要五个亿资金周转,我知道你有。当然,不会让你白投……你知道的,我们家从不亏待你。” 无论是当初沈谨的公司遇到重大危机,还是后来结婚,我爸爸都曾全力帮他。 沈谨终于开了口,“滚。” 不,我不能滚。 我继续说:“老公,求求你,我爸爸已经住院了,如果连你也不帮忙,那我……” 我正说着,他突然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晶烟缸,一把砸了过来。 我完全愣住了,眼睁睁看着烟缸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在我身后的门板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我打了个哆嗦,望着他。 沈谨睁开了眼,看着我,面无表情。 “滚。”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屏住了呼吸。 稍久,咬咬牙,跪到了地上。 “老公……”我从不曾说过这种话,“你肯定知道,这三年,我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也没有向你提出过任何要求。这笔钱我们不是不还,只要一周转过来,就立刻连本带利还给你。” 第2章 我很好的 沈谨仍那么看着我,空洞,冷漠,他说:“过来。” “我……” “过——来。”他目光微凝,这是发怒的前兆。 我连忙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来到他身边。 他微微地抬起了下颚,看着我。 半晌,抬起手,朝我勾了勾。 我会意地弯下腰,对上他闪着嘲讽笑意的眼,听到他轻声开了口,“钱我可以借。” 我心里一喜,“那你……” 刚说了两个字,他突然伸出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顿时失去了所有呼吸,感觉不到喉管的存在,只剩下窒息的痛涨满整个头脑。 嗡嗡作响的耳边传来沈谨的声音,“前提是你去死。” 说完,他一把将我甩到了柜子上。 我跌到地上,眼冒金星,浑身发麻,眼前晕得要命,几乎失去了所有意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女人娇滴滴的说话声,“沈先生,她是谁?” “一条倒胃口的蠢狗。” 我是被孙姨扶起来的。 她还告诉我,“先生走了。” 我道了谢,回房换了件高领衣服,下楼时,孙姨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药瓶:“太太,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了这个……” 她满脸担忧,欲言又止。 我笑着接过来,说:“我外地的朋友托我替她家人买的,说是她那边的药店没货了。怎么?孙姨也知道这个药?” 孙姨这才笑了:“原来如此。我丈夫生前就一直吃的这个药,刚刚在你房里看到,真是吓了一跳。想着你还这么小,怎么得这种病……” 我笑容一僵,柔声说:“别担心,我很好的。” 我很好的。 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仍亮着。 为了避免公司进一步受损,我爸爸住院的消息仍是机密。 因此,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只有我自己。 头有些晕,我到长椅上坐下,倒出药来吃了一粒。 闭眼靠到墙上时,脑里便又回荡起沈谨那句听不清的话。 你去死。 我二十岁认识沈谨,那年他二十四岁。 当时,他的公司只有一百多名员工。 那天他来苏氏拉投资,而我正好去公司找我爸爸。 我对他一见钟情。 沈谨最终拿到了投资,而我也成功嫁给了他。 但结婚当晚,他就撇下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酒店找到了他,当时他搂着那个孔雀女,两个人抱在一起喝红酒。 此后的三年,这种戏码每周都会在我家上演。 不仅如此,他有事儿没事儿就会嘲讽我、奚落我,叫我滚。 我想这是因为他娶我并不甘愿,是我趁人之危。 他不爱我,他是个高傲的人,却受了这种委屈。 所以我想尽办法接近他,讨好他,我以为我可以打动他。 我去死。 他还不知道,他很快就能如愿了。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我爸爸被推了出来。 我赶紧站起身,一路跟到了重症监护室,最后被医生拦在外面,他说:“病人需要观察,家属还不能进。” 第3章 让你付出代价 这次我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沈谨的公司,F.H大厦。

大厦极为华丽,造型科幻现代。

这是新建成的,剪彩那天我也去了,当时沈谨在媒体前搂着我的腰,温柔绅士,令我心猿意马。

但一下来,他立刻就像推脏东西似的,把我丢到了一边。

沈谨的办公室在顶层,我畅通无阻地进去,被门口漂亮的女秘书拦住了,她说:“太太,董事长不在。”

我便坐在门口等。

等了约莫两个小时,总裁电梯“叮”一声打开了。

沈谨搂着孔雀女,情意绵绵地瞧着她。

两人刚刚不知聊了什么话题,孔雀女被逗得咯咯直笑。

我眼看着他俩从我的面前走过去,忙站起身,“老公!”

沈谨脚步一停,微微侧了侧脸。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通过这个姿势,知道他在听。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我不敢再直截了当地说出目的,便绕了个弯子,“是关于离婚的事……”

“滚。”

他的语气烦躁而厌恶。

“我是说我愿意跟你离婚!”我想他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见他又重新开始走,忙跟上去加快了语速,“沈谨,我知道和我结婚你很勉强,现在我愿意……”

沈谨猛然推开了怀里的女人。

女人尖叫着跌下去,我也吓得心脏发抖,忍不住退了两步,脸颊却忽然传来剧痛。

是沈谨,他捏住了我的下颚。

用力之大,不仅封住了我的所有语言,亦捏得我下颚骨都要碎了。

“你愿意?”他瞳孔中好似结着一层冰霜,语气凶悍至极,“不是说爱我一生一世?嗯?这才多久,就受不住了?”

我竭力张口,却说不出话。

“我告诉你,钱我一分不投,婚我更不会离。”他微微低头,鼻尖触到我的,声音转低,但恨意不减,“苏微微,游戏才刚刚开始,所有你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地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他一把将我甩到了地上,搂着孔雀女,大摇大摆地进了办公室。

老半天,我才重新找回力气,眼冒金星地站起了身。

手臂被人扶住了,是沈谨的女秘书。

“太太,”她满脸关切地指向电梯左边的通道,“洗手间在那边。”

我道了谢,拖着沉重的左腿进了洗手间,抽了几张湿巾,在马桶上坐下。

第4章 如果我死了 左腿刚刚不知磕在了哪,这会儿血流如注,染红了丝袜。 不得已,我只好脱了丝袜,用纸巾摁着,然而一连换了十几张,血却始终止不住。 头又开始晕,我渐渐失去了耐心,找出药来吃了,掏出手机,拨通了苏安安的电话。 “微微!”苏安安的声音很激动,“沈谨答应了吗?” “我还没见到他。”我说:“姐,我是想问你别的事。” 苏安安明显失去了兴趣,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啊?” “如果,只是如果。”我说:“沈谨答应投资,但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想?” 苏安安陷入沉默。 我在心里数着。 一、二、三…… 八秒钟过后,苏安安终于开了口,“微微,你知道公司破产意味着什么吗?” “……” “意味着所有员工都会在一夜之间失去工作,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房贷车贷,孩子要上学,老人要住院!但是一夜之间全完了!而这一切,必须有人出来负责!”苏安安语气严肃,“上一次站出来的人是梁伯伯,你肯定还记得,他当时正好落在你旁边。” 梁伯伯。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抖得太厉害,“我知道了。” “别多心。”苏安安稍显平静,“姐姐只是希望你尽全力,有功夫别跟我在这儿要死要活的,多劝劝沈谨,他不是把你宠上天吗?你到底努力了没有?” “我……” “当然,我也能猜到你的想法。五个亿虽然只是一笔小钱,但毕竟是要填娘家,比不得自己购物舒坦。况且你在公司又没职位,跳楼也轮不到你,我们这些高管会排在前面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是最好。”苏安安笑了,“微微,是苏氏让你得到了沈谨和今天的生活。你也要想想,失去了苏氏庇护的你,又能凭借什么让沈谨那样的男人继续宠爱你呢?” 从洗手间出来时,门口的女秘书正抱着电话,满面桃花地说:“好的,董事长,我记下了。” 说完,她挂了电话,笑着对我说:“太太,需要安排车送您回去吗?” “不用了。”我说:“我还想进去同他说几句话。” “董事长不在办公室。”女秘书美丽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尴尬,“太太,有什么事……还是关起门来说比较好。” 我说:“他在哪儿?” “这不方便告诉您。” “那我就一层一层楼去找。”我说:“直到找到他为止。” “这……”女秘书显然被我的厚脸皮惊到了,无奈地小声说:“他正在开集团会议。这会通常至少要开三个小时,您还是先去医院吧。” “谢谢。” 会议室我知道,在十六层。 这一层只有各类会议室,因此走廊静静的,也并没有人。 我找到最大的那间,来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敲门。 开门的是沈谨的特助,姓周。 周助理一见我,当即露出满脸震惊,小声说:“你怎么来了?快……” 第5章 真的很爱她 “老公!”我已经提高嗓门,叫出了声,“我有事找你!” 会议室当即鸦雀无声。 周助理皱起眉,厌恶地看着我,频频冲我使眼色。 他个性温和,却和沈谨一样极讨厌我。 僵持了一小会儿,会议室里传出声音,“让她进来。” 是沈谨。 周助理不得不让开门。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走了进去。 椭圆形会议桌边,坐满了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 电子大屏幕正开着,一位中年高管正端正地伫立在一侧。 离他不远处,沈谨颀长的身躯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虽然知道他肯定会这样,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怔了怔。 当初,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对我笑的。 我还记得,他就是这样微笑着对我说: “你好,苏小姐,我是沈谨。” 我知道现在还想这种事很贱,可是我…… 真的很爱他。 恍惚之际,忽然听到沈谨的声音,“怎么突然闯进来了?”语气很是宠溺。 我重新恢复清醒,凝神看向他。 只见他微微地眯着眼,温柔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了停,很快又来到了我的腿上,猛地一凝。 随即腾地站起身,疾步走来搂住了我的腰,满脸心痛:“腿怎么成这样了?”并吩咐周助理,“快去请医生。” 我说:“我有事想……” 他突然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我不由得错愕。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抱我。 毕竟,虽然他在外人面前宠我,可我如非必要,轻易也不敢跟他出现在外人面前。 沈谨急走两步,将我放到了他的座椅上。 在一干公司高管的注视下,他单膝跪下,手掌轻轻握住了我流血的腿,拿出手帕,轻轻地沾了几下,复又抬起头,望着我的样子,仿佛他的眼里只有我。 他问:“痛吗?” 痛。 真的痛。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还好……” “要小心一点。”他也看着我的眼睛,坦然而温柔,“你总是这么马虎。” 我不由失神。 这时,敲门声传来,是周助理。 他带着一位医生,并说:“这里还要继续开会,到隔壁去包扎吧。罗医生,请帮忙扶一下太太。” 罗医生立刻弯腰搀住了我的手臂。 我忙说:“不要。”并且狠狠心,搂住了沈谨的脖子,“老公……” 沈谨握住了我的手臂,摩挲着,温柔地望着我,说:“别闹,我还要开会。” 我说:“那你抱我去。” 我只需要两三分钟。 沈谨的目光明显闪了闪,低笑:“真的要我抱呀?” 他在威胁我。 我搂紧他的脖子,撒娇说:“要嘛!” “拿你没办法。”他笑着嘀咕了一句,伸手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就依你吧,小坏蛋。” 我抱住他的脖子,在心里苦笑。 死前能被他这样对待一次,兴许也算值了。 隔壁是另一间小会议室。 沈谨将我放到座椅上,笑着吩咐跟进来的周助理和医生:“都出去吧,把药箱留下。” 我的心嗖然提起。 第6章 滚到外面去死 我的机会来了。 可我也知道他生气了。 我又激动,又恐惧。 很快,其他人全都离开。 关门声一传来,沈谨立刻将已经拿到手里的纱布丢到我身上,阴了脸:“包完立刻滚。” 我攥住纱布,说:“我可以死。” 沈谨抱起臂,用眼角冷漠而厌恶地看我。 “我想好了,”对于这个决定,我做得并不艰难,毕竟是迟早的事,“只要你现在答应我投资救我家公司,我回去就自杀。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等我死了,千万不要给我办葬礼,我不想让我爸爸知道。” “哦?”沈谨竟然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很愉快的笑,“你就不怕我违约?” “我了解你。”我望着他,说,“你是说到做到的。” 沈谨嘲讽地笑了一声。 随即,弯下了腰。 手臂撑在我身后的椅背上,额头几乎抵上我的。 这么暧昧的姿势,他的目光却有如一只猛兽。 不,不是猛兽。猛兽不会带着恨意看着猎物。 他带着恨意看着我。 纵然做足了心理准备,我仍不免感到恐惧。 “我也只有一个要求,”他轻轻地,冷冷地说:“滚到外面去死,别弄脏我的家。” …… 人在临死前会想到什么呢? 后悔? 憾恨? 还是放下? 我一边数着手里白色的药片,一边想:这其实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沈谨要我的命。 苏安安要公司。 用我这条已经被命运判了死刑的命换公司。 赚了。 至于我爸爸…… 他注定会失去我的,而他的晚年,需要钱来保障。 没有半分犹豫,我仰脖吞下了药片。 五十粒,足够让我死得不能再死。 我当然也没有选择死在沈谨家,我要死在我妈妈的身边。 我妈妈去世的最后一程是我爸爸送走的,她走得并不甘心,因为我太小了,而她和我爸爸,历经十几年分分合合,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一起。 所以我从小就想,将来等我遇到我爱的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就抓住他,不要分分合合,留有遗憾。 幸运的是,我二十岁就遇到了。 虽然我用了三年,只证明他不属于我。 但我想能够爱过首先就是一种幸运吧? 我不该觉得遗憾。 我靠到我妈妈的墓碑上,用手擦了擦她的相片,眩晕袭来时,闭上了眼。 剧痛开始时,我又看到了沈谨。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我的面前。 他是那样的俊美,潇洒,晨光洒在他的身上,宛若照耀着一颗金色的宝石。 他微笑地看着我,目光温和又自信,他朝我伸出手,说:“苏小姐,你好,我是沈谨。” 沈谨,沈谨…… 我在心里反复叨念着这个璀璨的名字,过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有力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我握着它,感觉整颗心都开始燃烧。 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欢迎你到我们公司来。” 其实我想说的是:欢迎你来到我的生命。 即使你,不肯停留。 …… 第7章 死也要有资格 “……微微!苏微微!” 朦胧中,周围传来苏安安聒噪的声音。 喉咙里似乎塞了东西,被搅和得天翻地覆。 呕吐的欲望翻涌而出,周围苏安安的声音更喧闹了,但这次,我一个字也没能听清楚。 因为我“哇”一声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我感觉自己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苏安安的声音再度传来,“好点了吗?微微?别怕,医院马上就到了!” 医院? 什么医院? 不行,我是要死的,我…… “闭嘴!”这声音是从我头上传来的,“再开快点!” 我猛然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那个可怕的东西又捅进了我的喉咙里。 这次我知道了,那是香烟的味道。 是沈谨的手指。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始终承受着这种酷刑。 那两根手指不断地在我的喉咙里挖着,逼迫着我呕吐,然后又被捏开嘴巴,灌入冰凉的水。 我吐到吐无可吐,混沌的脑子也因此而渐渐恢复清明。 沈谨……在给我催吐。 终于,车停了。 嘴里的手指被抽出去,我的喉咙火辣辣的疼。 我趁着这个间隙,擦了一把眼里因为过度呕吐而涌出的泪,看到沈谨正捏着手帕,一边解我身上的安全带。 我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忍不住开了口:“沈谨……” 他好似根本就没听到,阴沉着脸解开我的安全带,作势就要开车门。 “对不起,”我尽量让自己把话说清楚,“我不是故意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肯定是苏安安把他叫来的。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待我好。 现在车里全是恶心的呕吐气味,沈谨的白衬衫袖口也已染满污渍。 不但没有如他愿死掉,还给他弄出这等麻烦…… 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谨动作一停,扭头看了过来。 我看着他冷厉的眼睛,心头阵阵发怵。 他总是充满仇恨地盯着我,总是让我很害怕。 “机会?”他阴冷地开了口,“凭什么?” 凭什么? 我…… 死也要有资格吗? 我解释,“我是说,我会继续自杀的。” “说的就是这个,”沈谨说着,伸手捏住了我的脸,“再敢寻死觅活,就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 说完,他拉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洗完了胃,戴着银边眼睛的年轻男医生拿着化验单说:“清得蛮干净的,接下来住两天院没什么问题就可以了……不过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药?” 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说话时一直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我的眼睛。 苏安安坐在旁边问:“哪种药?” 医生看看她,再度看向我。 苏安安也转头看向我:“你吃的是什么药?不是安眠药吗?” “是安眠药。”我看着医生说:“因为我失眠,所以才开到了这么多。” 医生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随即看向苏安安,“安眠药是处方药,我问她,是因为私开这么多是违法的,我需要知道来源。” 医生开了几个检查,说是为了排除药物的不良反应。 第8章 要不是你以死相逼 苏安安一直陪我做完,最后扶着我来到病房。 她一路上都在数落我:“还是沈谨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了事,真是让我们一顿好找!你也是,这种关键时刻,怎么搞出这种事?” 我只注意了第一句:“是沈谨给你打电话?” “对啊!”苏安安问:“你俩吵架了吗?他怎么发那么大脾气?” 我摇头。 “那投资他同意了吗?” 我看了她一眼。 她自知失言,“不会是因为他不同意投资,你才这样逼他吧?那也找个离家近的地方啊?真死了怎么办?” 苏安安前脚扶着我进了病房,周助理后脚就来了。 他先是笑眯眯地对苏安安说:“苏总。”然后看向我,“太太,董事长要我来跟太太单独商谈投资事宜。” 苏安安一听这话,顿时眼睛发亮:“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门关了,周助理敛起了笑容,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投资协议,合约一签,资金立刻到位。” 我快速地翻了一遍合约,震惊得合不拢嘴:“他要投资五十亿?” “对,董事长认为五个亿投资治标不治本。”周助理说:“所以他决定增加十倍。” 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我往下看,果然…… “他要我爸爸的股权?”我就算不懂经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是想收购我家公司!” 我爸爸手中有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是董事长。 他留有文件,一旦身体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他的股权将由我安排。 虽然苏氏遇到了危机,但他的股权的价值远不止五十亿。 何况这五十亿到不了我的手里。 “不错。沈先生认为苏董需要休息,至于苏总……”周助理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该看得出,她并不是那么在乎你。” 我说:“可是这样等同于把我们公司送给他。” “送?恕我直言,如今的苏氏就是一颗烫手山芋,业内根本无人肯投。”周助理那张没表情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嘲讽,“虽然曾经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帝国,但不得不说,它已经完了。如果不是因为太太你以死相逼,沈先生怎么可能会浪费财力跟精力去救它?” 我被他说得心好乱,说:“我需要跟我姐姐商量一下,可以过几天给你答复吗?” “下周一之前。”周助理说:“但建议你最好不要。” 我知道苏安安不喜欢我,但她毕竟是我姐姐,也是公司的总裁。 公司的事,她有权参与决策。 我跟苏安安商量这事,苏安安却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炸毛,而是颇为冷静地说:“沈谨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内创业到行业巨头,他来经营,咱们家公司肯定有救。” “对。” “不过,那样也不是咱们家公司了。也不对,”苏安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公司是你老公的,我却只剩百分之八的股权,沈谨肯定不会让我继续做执行总裁。我亏大了。” 我问:“那你的意思呢?” 第9章 还是那么单纯 “把你手里那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卖给我。”苏安安说:“否则我就不同意这件事。” 我问:“你出多少钱?” “一千万,而且我手里没现金,先欠着。”苏安安摊手道,“爸爸从小什么都给你,你老公又能干,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都由你支配了,送姐姐点小礼物,不过分吧?” 我说:“股份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照顾爸爸,负担他的晚年。” “我?”苏安安露出讽笑,“我凭什么?我满打满算才二十八!你家可是拿了六十!” 我说:“你不答应,我就不把股份给你。” 苏安安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问:“你是不是跟沈谨有什么事了?” “他对我很好,只是……”我决定给她打个预防针,“我可能很快就没能力照顾爸爸了。” 苏安安沉默半晌,说:“我了解了。你是因为他这次在收购的事上趁火打劫,觉得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爱你,怕自己马上就没沈太太可做了。” 她这么想也好。 我说:“你做个决定吧。” 苏安安打开皮包,抽出股份让渡书,丢到我的腿上,“签吧,爸爸那你不用操心。我也是他女儿,不会不管他的。” 我拿起让渡书,翻了翻,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交还给苏安安。 她像小时候给我检查作业那样,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放好。 遂站起身,按住了我的头顶,揉了揉,难得如此温柔:“我家微微还是那么单纯。” 苏安安比我大八岁,个性如我爸爸一般精明强势,也像我爸爸一样喜欢做生意。 我则像我妈妈,情商不高,只喜欢学数学。 我爸爸常常带着苏安安出门应酬,跟她在书房讨论生意。放松时,则会带我出去玩。 我曾问过我爸爸,为什么先给我两成股份,当时他说:“因为剩下的都要给姐姐,姐姐要经营公司,而微微可以拿着钱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他改变了主意。 那天我爸爸摔倒后,律师宣读他留下的文件时,我们才知道他竟然把他所持股份的代理权都留给了我。 这天,苏安安走到门口时,我又叫住她:“姐姐。” 她疑惑地扭过头:“怎么了?” “其实爸爸以前对我说,公司是要给你的。”我说,“等他醒来,也许你们可以谈谈。” “但愿吧。”苏安安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拉开门出去了。 苏安安走后,我拨通了沈谨的电话。 那厢他的声音冷冷的:“什么事?” “沈谨。”我说:“我同意把苏氏给你。” 沈谨说:“找周平。” “好,但我打给你是想提个附加条件。”我说,“你能不能让他把离婚协议一起带来,其他财产我都不要,你只给我二百万现金。” 沈谨沉默了几秒钟,问:“你要钱干什么?” “我姐姐不同意收购,除非我把我的两成股份送给她。送给她之后,我就没有钱了。”我决定撒个谎,“但我还得继续读书,所以……” 第10章 我爱你啊 “苏、容、念。”沈谨突然打断我,语气里透着一股难以置信,“你把股份送给她?!” “是……” “白痴!” 他径直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靠到床头上。 如果把余下股份卖给沈谨,我拿到二百万是没问题的。 可是,我有没有钱是次要的,我爸爸的晚年只能交给苏安安。 我不能得罪她。 一小时后,周助理带着人来了,收购案仍是那份,他还说:“沈先生说,学费他会安排,零花钱每个月给您划十万。” “零花钱?”我问:“离婚协议呢?” “沈先生没交代。” 我没有签字,而是来到洗手间,再次拨通了沈谨的号码。 打了三遍他才接:“又干什么?”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 “沈谨,”我说:“请给我二百万,还有离婚协议。” 闻得他呼吸粗重,我感觉他生气了,生怕他直接挂电话,便加快了语速:“咱们的别墅是我家买的,还有其他共同财产,我都不要。我只要你给我二百万现金,好吗?我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沈谨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散?” 我说:“我真的想离婚。” “那你净身出户。”他冷冷地说:“一片纸也别想带走。” 我顿感无奈:“你这样就太不讲理了。” “我不讲理,我只守法。”沈谨傲慢地说,“你可以去起诉,法院怎么判,我就怎么执行。” 我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 起诉的话,只要沈谨不同意,他的律师团肯定会一直拖着,我已经不剩那么多时间。 “挂了吧。”沈谨冷冷地说,“以后别再提这事。” “沈谨,”我忍不住了,“你根本就不爱我,也从来不碰我,为什么现在反而坚持不离婚?” “我爱你啊!”他忽然咬牙切齿,“苏家的小公主,谁敢不爱你?!” 算了,我干脆说:“我有癌症。” 沈谨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我得了癌症。”我说:“我不想做手术了,我想跟你离婚,自己去死。这样可以吗?” 沈谨语气微软:“那还要钱干什么?” “我想到处走走,出去旅游。”我说:“再说吃药也需要钱,我还能活……” “直接死了吧。”沈谨忽然冷了声音。 我愣住。 “吃什么药啊?直接死了吧。”沈谨凉凉地说,“我出两千万给你选块风水宝地,在你的墓碑上刻上‘沈谨的爱妻苏微微’。怎么样?是你喜欢的感觉么?” 我讷讷地开口,“你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这德行简直像个神经病!”他突然开始咆哮,“前天自杀今天癌症,一天不死就难受!如果你以为能靠这种低级手段拿捏我,那我告诉你!你、做、梦!” 说完他“嘭”的一声摔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巨响,老半天,才从恍惚中缓过神。 洗了一把脸,我推开洗手间的门,回到病床边。 周助理端正地站着,冲我微笑。 第11章 直接死了吧 我拿起笔,打开合同,在所有签名栏里,一一签下了我的名字。 从今天起,我们家的公司就彻底易主了。 全部签过后,周助理仔细地收起东西,笑着说:“太太,合作愉快。” 我问:“沈谨会派新的团队来管理,还是继续用以前的?” “当然是新的。”周助理笑道,“沈先生最讨厌的就是反骨仔。”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问:“什么反骨仔?” “这你得问苏……” 房间里忽然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周助理掏出手机,说:“失陪。” 随即接起电话,一边往出一边说:“沈先生……” 两分钟不到,周助理又推门回来了,说:“太太,沈先生要我告诉你,学费和零花钱的约定取消,如果您不同意,收购的事也不必再聊了。” 我笑了笑,说:“我已经签字了。” 合同上也没有关于沈谨要给我学费的条款,毕竟法律上我俩是夫妻。 收购的事,已经敲定了。 周助理颔首,转身欲走,我又叫住他:“等等,周先生。” 周助理站住脚步,转头看向我。 “请你帮我转告沈谨。”我说:“抱歉撒了那种谎,以后不会了,希望他不要生气。我同意净身出户。” 周助理走后,病房里重新恢复成一片寂静。 我躺回病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 我想睡一会儿。 可是头好晕,还有点痛。 我撑着爬起来,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药。 吃的时候,仿佛又听到了沈谨的那句话。 吃什么药啊?直接死了吧。 以前,他是的。 也不知是不是其实已经知道我的病,刻意这么说的。 我并没有睡太久,便被手臂上的痛意惊醒了。 是昨天那位医生,他正坐在病床边,拉着我的手臂,拔我手臂上的留置针。 昨天我精神恍惚,没有注意看,这会儿才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着:梁听南。 真巧,也姓梁。 “检查结果出来了。”梁医生将带血的针头放到桌上,拿起旁边的一份检查报告,搁到了我的腿上,“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 我拿起检查单。 果不其然,脑癌无疑。 我用来自杀的药,就是上次医生开来控制病情的药。那药按照医嘱吃能治病,但一口气吃得太多就会引发不良反应,导致死亡。 我说:“我三个月前知道的。” 梁医生问:“医生没有建议手术吗?” “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低,复发率几乎百分之百。”我说:“还说只要按时吃药,还有两年。保养得好的话,更久也是希望的。” 梁医生摇了摇头,“没有两年了。” 我心里一惊。 “这是最凶险的一种,而且肿瘤的位置非常不好。”梁医生淡淡地说:“依我看,也就这半年了。” “……” 梁医生叹了一口气,“抱歉。” 我回过神,问:“为什么道歉?” “我观察到你的眼珠有症状,又见你用了这种药,觉得状况不妙。”他目光微黯,“我上午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结果告诉你。但我想……你会愿意知道。” 第12章 我想挨着我妈妈 “当然。”我露出微笑,“我愿意知道。毕竟时间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一切都得重新计划……谢谢你告诉我。谢谢。” 梁医生离开后,我收拾东西出了院,上了出租车。 沈谨今天那通电话提醒了我一件事:我需要给自己准备一块墓地。 风水如何并不重要,我想挨着我妈妈。 到墓园时,刚刚下午四点,但冬天日短夜长,此刻天色已晚。 司机不肯靠得太近,我便在路口下车,在冽风中裹了裹大衣,慢慢地往前走。 D城处在北方,冬天滴水成冰,夏天日暖夜凉,我爱这里的夏天。很可惜,今年夏天不曾好好珍惜,明年的,我看不到了。 墓园旁就有好几家丧葬公司,我要求不多,很快便敲定。 办完后,便在附近的小店里吃了点东西。 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人挺多的。 隆冬是殡葬业旺季,客人们不是披着麻,就是戴着孝。 个个脸上肃苏,红着眼眶。 我不同,我很平静。 我平静地吃着面,平静得仿佛我并不是一个将死之人。 毕竟,我已经知道这事三个月了。 刚知道的那几天,我简直犹如五雷轰顶。没办法相信,我还没有大学毕业,还有梦想没有实现,没有享受过爱情,没有当过母亲……我怎么一下子就要死了? 那半个月我不想回家,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去酒店开了个房间,什么都不做,只是躲在里面哭泣。 好像只要这样,病就可以被我哭走似的。 那次我是被沈谨逮回家的,不过并不是他来找我。而是他来酒店开房,绿孔雀走错了房间。 当时他冲进来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奸夫,便气急败坏地把我拖回了家。 到家之后,他把我大骂一顿,说我脑子有病,玩儿失踪找存在感,简直幼稚可笑,还说:“苏微微,别以为离家出走就能威胁到我,就算你死在外面,我也懒得给你收尸!”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提起“死”。 所以我没有告诉他我的病。 我怕他拍手称快,也怕自己已经被碾碎的心,彻底成灰。 饭吃到一半时,我爸爸所在的医院来了电话。 赶过去时,苏安安正在,她头发蓬乱,穿着睡衣,正在跟医生争执。 我出电梯时,听到她在大叫:“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说不行了!” “你们医院到底会不会看啊!” 医生说我爸爸的数据突然下降,非常危险,随时都有突然离世的可能。 苏安安将病危通知书塞给我后便气哼哼地走了,临走前交代:“守好爸爸,有事打给我。” 现在还不能进去探视,我签完了病危通知书,又向医生道了歉,便枯坐在走廊里。 医生动辄就进去检查一次,每一次看着他们进去,我的心都悬得老高。 很怕他们出来时,会对我说“请节哀”。 同时也想,若我爸爸就此去了,那我就真的了无牵挂,再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自我了断吧。 第13章 会由谁来签 这样的煎熬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 终于,医生露出了放松的神情:“数据已经恢复正常了,老人家挺过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 按照医嘱,我只能进去探视五分钟。 这五分钟,我什么都没有对我爸爸说,只是握着他的手,望着他。 我爸爸是个强势的男人,生意的成功给了他极大的自信。 在我心中,他一直魁梧得如同一座山,只要在他身后,我就什么都不怕。 但是此刻,他花白着头发,满脸都是倦意。 我是这一刻才真切地体会到,他老了。 而我……那个只知道藏在他身后,调皮笨拙又任性,还把所有事都弄得一团糟的我,也挺不过去了。 虽然医生说我已经可以走了,但从病房出来后,我感觉自己无处可去,于是就呆在走廊里。 午夜的医院很静,静到可以听到我自己的心跳,静到我一闭眼,耳边就响起沈谨的声音。 ——吃什么药啊?直接死了吧。 头又开始晕了,我往嘴里塞了一颗药,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一厚沓病危通知书。 我爸爸的病危通知书有我来签。 半年后,我的那些,会由谁来签呢? 为我签字的那个人,也会如我这般恐惧,这般心痛么? 后半夜,我离开了医院。 夜色阑珊,路灯一盏盏地熄灭,我在大街上游荡,如一个没有真身的鬼魂。 走了不知几条街,终于看到一片灯红酒绿。 是吧街。 吧街顾名思义,是酒吧一条街。 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只有这里还有些许人气儿。 从巷子口便能闻到酒气,我不喜欢这味道,也不喜欢这地方的嘈杂,但还是走了进去。 随便选了一家坐下来,一个穿着紧身背心的年轻男人拿着菜单走过来,流里流气地问:“几位啊美女?喝点什么?” 我说:“我想喝酒。” 我点了一瓶这里最贵的洋酒,叫XO。 沈谨偶尔会喝这个,我曾偷偷地喝过。 那东西不好喝,可因为是他喜欢的,我就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儿。 倒了一杯,劣质酒精的味道流过喉咙,是火辣辣的痛。 酒是假的。 但没关系,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酒精流到胃里,开始很暖,后来开始翻腾。 我不停地跑到洗手间去吐,然后回来继续喝。 他们说酒可以让人放松,我想要放松。 朦胧中,我听到有人在说话:“喝醉了?” “看样子是吧……”另一个声音好像隔得很远,“长得真漂亮,咱们……” “先把这个大钻戒弄下来……想不到还是个寂寞少……” 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粗糙,粘热…… 陌生的气息靠近,朦胧间,我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张男人的脸,泛着油光的脸,挂着猥琐的笑。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反胃,然而胃里已经空了,只能干呕。 与此同时,我感到有人扯住了我的手,在拽我无名指上的钻戒。 我用力挣扎,踢踹,直到头上突然挨了重重一下,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的咆哮声:“再踢老子弄死你!” 第14章 别再对我耍心机 痛,不知是从被打的外面,还是里面的肿瘤,狂卷而来。 我晕头转向,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 直到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稍微清醒,用力张开眼,只能看到几个不断晃动的人影。 什么都看不清。 一只手伸过来,离得近了,我才看清那手腕上的钻表。 那只手环住了我的肩膀,捏住,晃了晃:“醒醒。” 我睁开眼,望向手的主人。 其实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就像他的人一样,仿佛永远都与我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看了不知几秒,身子忽然一暖,一件西装外套裹到了我身上。随后我感觉自己一轻,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我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这次我看清他了。 真的是沈谨。 鼻尖传来熟悉的气味儿,我之所以熟悉他的味道,是因为我曾无数次像条小狗似的,悄悄抱着他的衣服,闻他的味道。 因为他从不肯碰我,而我想多了解他一点。 或许这很可笑吧,但这么做的时候,我其实觉得很幸福。 我恍惚地想着,把头靠在沈谨的脖颈里,听到他低低说:“抱住我。” 我伸出手,虚揽住他的脖子。 虚虚的,就像在抱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好心人。 我感觉到沈谨脚步一停,看到他微微侧脸,看了过来。 我闭上眼,回避了他的目光。 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以往这种时候,无需他说,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搂紧他脖子。 我从不放弃任何一个跟他亲近的机会。 可是现在,我没有这么做。 沈谨停了几秒,遂继续抱着我往前走。 不一会儿,冷风袭来,裹着周助理的声音:“都绑起来了。” 沈谨“嗯”了一声,弯腰将我放进了车里。 我松开他的脖子,打算挪到另一侧,腰上却伸来了一条手臂。 沈谨跟着坐了进来,对外面的周助理说:“去忙吧。” 一边搂紧了我的腰,将我的身子按在了他的怀里。 汽车开始发动。 顶灯熄灭,车厢里浸入一片黑暗。 我在沈谨的怀里靠了一会儿,便用手撑住他的胸口,打算坐起身,腰上的手臂却沉默地收紧。 我动弹不得,只好说:“别人已经看不到了。” 沈谨没出声。 只是身子一动,随后,伴着“嚓”一声轻响,火苗燃起,香烟的呛人气味飘散开来。 我忍不住咳嗽,一边拉住他的手,想拽开压在我腰上手臂。 他却进一步搂紧,打开车窗将香烟丢出窗外,腾出手来捏住了我的下颚。 沈谨偶尔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我:阴暗,幽冷,若有所思——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渐渐停止了挣扎。 “苏微微,”良久,他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倒是没了平日里的仇视,只是低低的,“别再对我耍这种心机。” 我其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如何直接结束对话:“好。”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松手,转头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