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文的公正》 与死神的竞赛让你无法呼吸 <span class="center">——纽约时报最佳畅销书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架天平。天平的一端,是积极的力量;而另一端是我们的精神——伪装,看待世界的态度,多是消极的力量。每一天醒来时,天平都会发生倾斜。生活就是力图让一切保持适当均衡的奋争。 日前,中国华艺出版社斥重资从美国引进了司法侦探悬疑小说。 自2005年在美国上市,三周狂销一百万册,首发两个月突破七百万册,横扫全美小说市场。《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发表书评,称它为“一部令人钦佩的出色作品,作者是一位优秀的题材小说家,洞穿犯罪者错综复杂的心理,用出色的细节描写让读者身临其境。”2006年度,在美国主流媒体的年度畅销书排行榜上,榜上有名。就连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及夫人希拉里看后,都拍案叫绝,称其为美国侦探悬疑小说中“令人振奋的读物”。据专家评价,该书的商业价值甚至超过了。 创造这一神话的作者就是南希·泰勒·罗森伯格,一位有着14年司法领域的工作经历,后又成为《纽约时报》畅销作者的传奇女性。她著有《情有可原》、《合法利益》、《首次犯罪》、《加利福尼亚天使》、《激情审判》、《滥用权力》、《隐藏的证据》、《利益冲突》和《沙利文的法律》等多部小说,并因为这些作品赢得了读者的赞美。 塑造了一位“律政佳人”的形象——司法系统工作者卡罗琳·沙利文。在她为文图拉县死刑监督局工作期间,经常会见一些极端危险、邪恶的罪犯,而拉斐尔·莫雷洛无疑是其中最可怕的。这个冷酷的杀人狂已经被判犯有一系列令人发指的谋杀罪行,其中包括割下了他母亲的头颅。卡罗琳的工作,就是和各种各样的罪犯接触,挖掘他们罪行的各种细节,探究定罪的合理程度,以维护法律的公正。她丝毫不怵于面对他们,也从未想过会遇到一名令自己真正害怕的罪犯,而这一天终于来临,使拉斐尔·莫雷洛成为她生命中的梦魇。但事情开始变得更加危险,而且对她来说更加致命了。卡罗琳的弟弟尼尔打来的一个电话,把她带进了一个无法脱身的恶梦。 尼尔是个普通的单身汉和成功的画家,他发现他女朋友劳雷尔的尸体漂浮在游泳池里。她的死被认定为谋杀,而尼尔成了主要的嫌疑犯。但他辩解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但当证人拒绝支持尼尔的陈述时,卡罗林自认为她非常了解的敏感的弟弟突然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陌生人。 接着,令人震惊的消息陆续传来:在尼尔的豪华新车里发现的血迹,把他与拉斐尔以及他那些不可思议的罪行联系了起来。因为对尼尔不利的证据不断增加,卡罗林被迫向自己提出了一些残酷的问题。他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抑或他隐藏了阴暗、险恶的性格倾向,而使他与拉斐尔的残忍谋杀案有关?难道她真正爱着的弟弟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凶手? 所有事情的关键似乎都在拉斐尔身上,但进入他的大脑是一个危险的游戏:随着危险的增加和惊人的秘密被揭开,卡罗林必须做出最后的决定——是把无辜者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还是保住她和她最爱的人的性命? 作者南希·泰勒·罗森伯格将司法机关、法律侦探、悬疑推理如掌上游戏一般自如掌控,将司法悬疑题材写到了极致。,在司法和犯罪间展现了作者高明的叙事机巧,情节扣人心弦,描写栩栩如生,就像是一次紧张的虎口历险,不到惊人的最后一页便无法使人放松。 第一章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中午十二点半 死神正蜷伏着等待在苏珊娜·波特漂亮房子的车库里。 她跑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鞋子“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地面,现在她才跑了几个街区。在她刚离开家,开始每天例行的长跑时,天空就已经阴云密布。现在她已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她的头发是分层剪的,一缕一缕很粗,被雨一浇粘在脸上,弄得她很难受。要把它们理顺的唯一办法就是戴一个棒球帽,但她不愿意,因为戴帽子使她头疼。 今天她不会为一些琐碎的事情而烦恼的。她喜欢雨中的文图拉,跨过街道,她的目光穿过房屋之间的空隙,瞥见了太平洋蜿蜒的海岸线和白浪翻滚的海面。当看到冲浪运动员们脑袋上下摆动,期待着下一个波浪时,她想,他们一定高兴极了。 文图拉这座城镇始建于1782年,它的兴起与历史上著名的圣布埃纳文图拉传教团有关。苏珊娜非常喜欢她丈夫特德的家乡文图拉,它处于山海之间。她确信他们将在这里度过余生。她父母双亡,所以很爱特德的父母。另外,他们在这儿有一个特别庞大的朋友圈,其中不少人与特德自幼相识。 她心中充满期待。几个月前,她就决定要送给丈夫一件完美的圣诞礼物,实际上,那同时也是他的生日礼物。她现在真是太激动了,激动得几乎不能再等两个星期才把礼物送给他。 她丈夫以修汽车作为缓解工作压力的办法。一辆车修好之后,需要几个月才能找到买主。可是,每修完一辆后,他就渴望能马上开始下一项修理工程。但这个愿望并不能实现,因为家里的车库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存车。三个星期以前,苏珊娜偷偷地卖掉了一些结婚前的股票,然后雇用承包商对车库进行了扩建,现在它能容下四辆小汽车了。她准备在圣诞节那天把这项计划说给丈夫听,他肯定会喜欢的。 苏珊娜用节前最后一个星期的时间为节日作准备。她为全家操办这个圣诞节,希望一切事情都完美无缺。丈夫的妹妹贾尼丝是个美食家。为了稳妥起见,她想让拉·奥林奇餐馆提供饭菜,那是文图拉最好的餐馆之一。她吓唬特德说,如果特德把这个计划透露给任何人,她就把他在因特网上看裸体女孩图片的事告诉他妈妈。她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厨师又能怎么样呢?她只会做沙拉和意大利面条,所以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在外面吃。 苏珊娜在结婚前就已经是华尔街的证券商。二十八岁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头发开始变灰,就觉得是该给自己找个丈夫了。那时特德正在纽约出差,他是梅里尔·林奇的经纪人。 在节假日的时候,苏珊娜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欲,她会吃自己能看到的一切食物。新年前夜,她能鲸吞半盒子戈黛娃巧克力。一个月前她度过了三十五岁生日,这时她才知道对食欲放任的后果会显示在大腿上。她每天的锻炼内容包括在家庭体育馆里练一小时的举重,紧接着就是两英里的长跑。那天早晨,她硬着头皮迈上了体重称,她估计自己的体重也就增加了三磅或四磅,可怎么也没想到,在两个月里她竟增加了八磅!而她所有的衣服都是六码的。于是她决定延长跑步的路程。 又一次穿过街道时,她加快了脚步。到家时,她已经筋疲力尽。这才只增加了一英里。几年前,她连跑十英里几乎都不出汗。她弯下腰,手扶着膝盖,然后跳上了人行道。雨已经变小,但天气预报说另一个降雨高锋将在晚上到来。她怀念雪。苏珊娜在康涅狄格长大。她记得圣诞节和兄弟们在她们家前院里打雪仗、在惠特曼湖滑冰、在布莱克峡谷滑雪橇的情景。当然,那里的天空常常是阳光明媚,天气非常好,但当平均温度在摄氏二十几度时,她常常会忘记那是在几月。圣诞节如果没有雪,看上去就不像个圣诞节。总算下了点儿雨,为圣诞增添了一些节日气氛。她笑了,觉得自己应该把白色的床单铺到草坪上,并把空调开大些,好营造一种雪天的气氛。 她看到邻居家十九岁的儿子把车开进了私人车道,就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拉普音乐的声音从他的黑色野马车窗户里冲出来。他的妈妈弗兰妮给他买了这辆车,条件是他只有在周末才能开车。他妈妈担心他会把自己撞死。 苏珊娜等他关掉发动机,然后走过去。 “弗兰妮下班回家了吗?我打算为我丈夫举办一个让他惊喜的生日晚会,想邀请你的父母参加。” “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埃里克·瑞特米尔说着从小汽车里钻出来,“砰”的关上车门。他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神情忧郁,面色苍白,眼睛黑亮。他的左鼻孔上戴着两个镶钻石的鼻饰,一顶蓝色的编织帽低低地压在前额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色t恤衫和宽松的牛仔裤。 苏珊娜倒退了几步,看着他消失在房子里。也许特德不想要孩子是对的。没有那种傲慢无礼、喜怒无常的十几岁的孩子,她照样可以生活。婴儿是可爱的,但他们不会永远那样。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成为罪犯还是天才。 她从路边的邮箱里取邮件时,几份清单落在地上。股票正在暴跌,股票市场就是这样,不是被撑死就是被饿死。每个人都想过上流社会的生活。他们可能被资金困扰,但却很少改变自己的消费习惯。如果削减了开支,他们就会感到像个失败者。干这一行的,信心是必需的。 来到家门前的走廊,她弯下腰从门垫子下面取出钥匙。特德提醒她装好警报器,不要把钥匙放在别人能找到的地方。但是旧习难改,她总是不长记性。好在她只是离开家一会儿。他们以前的房子一直没有报警器。他们现在装了一种报警器,即使打开一扇窗户,也会引起它鸣叫报警。 她不愿意成为自己房子的囚徒。 她打开门,欢迎她的是矮脚猎犬弗雷迪。他跳跃的时候不是很有激情,但却伶俐可爱,它的腿不够强壮,支撑不起它的整个身体。它跑到门口,“汪汪”地叫着把苏珊娜带向车库。 “怎么了,弗雷迪?”苏珊娜拍着手说,“我们上楼吧,宝贝。妈妈身上有汗味了,她得为爸爸收拾漂亮点儿。” 她走过去整理了一下圣诞树上的一个栩栩如生的装饰品——一个士兵打鼓的小模型。深吸一口松树那令人愉快的香气,她在心中默默地检查了一遍购物单,确信所有该买的礼物都已买了。 她希望他们看见的是海景而不是小山,但也不能抱怨,因为他们攒的钱都用于改善条件了,比如增加了豪华家具樱桃木壁厨和两层的图书室。她每天下午的时光大都在那里度过,在那儿读书、品茶,每当这时,弗雷迪就蜷缩在她的脚边。就这样,她的溃疡病也被治愈了。 苏珊娜脱掉短裤和t恤衫,将其挂在礼物筐上晾干,然后走上冰凉的浴室地板,抓起一条边上绣花的蓝色长毛绒毛巾,扔进沐浴间,然后走进去。温暖的水像瀑布冲过她的身体,热气给透明的玻璃蒙上一层雾。今天晚上他们要出去跟特德最好的朋友及其太太共进晚餐。她还没有想好要穿什么衣服,她要去吹干她那自然卷曲的头发。 她擦干身体,打开了浴室的门,听见弗雷迪又叫起来。她匆匆穿上长袍,朝楼下走去,看见它正在通向车库的门边又抓又叫。她打开门,听到特德最近修的一辆车旁边有响声。车布的下面是一辆美洲豹XKE。难道又闹老鼠了? 突然,不知哪里出来一个人,从后面抓住了她,一只胳膊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喉咙。她尖叫了起来,用胳膊肘使劲往后撞,企图挣脱。 “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苏珊娜扭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戴着一个有护眼罩的黑色摩托车头盔。一把枪顶在她左脸颊上。袭击者勒得她几乎窒息,那只戴皮手套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左臂。她的心跳得像怀里揣了一只兔子。 她祈祷但愿这个人就是邻居家的男孩,“埃里克?” 入侵者默不作声。 他可能不是埃里克,她想,他的声音和埃里克不同。但也不一定,因为这个人浑身穿着皮衣。 “不要杀我,”她恳求他,泪水从眼里流出来,“我钱包里有将近一百元钱,你拿走吧……拿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不会报警。我发誓!” “你以为我是个贼吗?”他说,勒她喉咙的胳膊更紧了。 苏珊娜几乎喘不过气来。入侵者放下胳膊,把她转过来。她感觉到他在从上到下打量自己。他打算杀死我吗?她记得不久前有一家人全被杀了。凶手非常残忍,竟然杀了一个六个月的孩子。报纸上说他还砍掉了自己母亲的头。一股热乎乎的尿液顺着她的腿流下来,她吓得尿裤子了。 她低头看见地板上的一滩小便,弗雷迪在她脚边呜咽着。入侵者把它从开着的车库里踢了出去,然后关上门,锁紧。她想起了一个自卫的技巧,手指紧紧扣住他的胳膊,然后故意摔倒在地,想用全身的力量挣脱他的控制。但是他的胳膊像钢铁一样强壮。他低头看着她,笑了起来。 苏珊娜的牙齿咯咯打颤。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巴,感觉到了血的咸味。 “救命!”她尖声喊叫,希望有人能听到。 “快报警!” 袭击者用枪头拨开她的长袍,暴露出她的裸体。她恐惧地蜷缩起来,胃部的肌肉一阵抽搐。 “带我到你的卧室,”他说。 苏珊娜爬上楼梯,手枪抵在她后面。她怎么就不安好报警器呢?他们来到主卧室,她看到电话在桌子的另一端。她必须拖延,想办法打911。 “戴上乳罩,穿上内裤。” 他肯定是变态的性虐待狂,看到穿内衣的女人才兴奋。也许这就是他的所有要求。她猛地拉开衣柜抽屉,拖出一个白色的增高乳罩,把它贴在前胸,然后转动一下让乳罩晃动着戴上。然后找了一条花边的丁字型内裤,迅速地穿上。 袭击者站着纹丝不动。手枪放在了他身体的一侧。她看到他的胸脯在一起一伏,她不在乎他是否会强奸她,只要别杀她就行。她妈妈已经教会她如何做最坏的打算,生命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无关紧要了。她用手擦干眼泪,挺直了脊梁。她必须坚强。他可能是那种不能勃起的男人,除非女人是顺从的。不能勃起他就不能强暴她,但如果他得不到他想要的,也许会杀了她。她下了决心,做出一副主动的姿态,希望他能放弃。 “你为什么不脱掉衣服?”她问,努力做出挑逗的语气。 “然后我们可以做爱。我相信你是个胜过我丈夫的情人。”她强作笑脸。臭杂种,她想,你该下地狱。 “我丈夫也喜欢漂亮的内衣。我抽屉里塞满了这类东西。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穿上给你看。”她抓起一把衣服扔到他脸上,然后箭一样冲向电话。 但入侵者速度太快了。她摔趴在地上,感觉他就压在自己背上。 “蠢女人,”他哆嗦着,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使劲拽着,把她的脸扭过来。 “你就不该打开车库的门。” “上帝,救命啊!”苏珊娜大声喊,看见他从皮茄克里掏出一个塑料包装的注射器。 “你要对我做什么?噢,上帝……求求你……我丈夫会给你一大笔钱,几千……让我去给他打电话。他十五分钟就能来。” 袭击者把枪插进腰带,然后用靴子尖把她翻转过来。他弯下腰紧抓她的双手,把她拖进浴室。她害怕极了,全身都变得僵硬起来。袭击者把她按倒在梳妆台上,抓起她的左臂,然后用戴手套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前臂。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苏珊娜哀求道,“我愿意做爱……任何事情。”她感到了针刺的疼痛。 她看到她丈夫在他们婚礼那天微笑着的脸,然后时间向后跨跃了很远。她跟妈妈在她家附近沿街的公园里,她在荡秋千。天空很美,到处是软绵绵的白云,她想荡得更高,以便能触摸到它。她旁边的树上落满了鸟,它们唧唧喳喳的声音就像一种秘密的语言。妈妈坐在她对面的长凳上,穿着白色的太阳裙。风拂过她黑亮的头发和脖子上细腻的皮肤。下面的事情,她记得从秋千上摔到地上,她的右臂扭到后面。她听到妈妈那……温柔而令人安慰的声音。 “你就会好的,宝贝。做个懂事的大姑娘,不要哭。等刘易斯大夫给你固定好胳膊,我带你去吃冰淇淋。” 苏珊娜往下一看,看到注射针头已从血管里滑出来,心想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疼。那儿只有一点血,妈妈用棉球擦掉了。一股暖流充满了她的全身。她感到就像飘浮在幸福的海洋里,那种感觉是那样强烈,她几乎不能承受。她的眼睛模糊了,她把头转向一边。一切都美好而安宁,她想永远待在这个地方。妈妈会拥抱她,抚摸她。 她突然感到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她感到有人把她的头推到马桶里,呕吐让她窒息。她觉得皮肤好像着了火。 “这只是流感,甜心,”妈妈说。 “等你的胃好受了,我就给你几片阿斯匹林退烧。” 一切都会好的,苏珊娜想,温暖的、舒适的感觉又笼罩了她。她现在可以睡觉去了。妈妈会照顾她的。 第二章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上午九点三十六分 卡罗琳·沙利文把她的白色Infiniti车停在政府综合中心的开放停车位上,伸手从后座拿起雨伞和公文包。这是一个阴雨天。雨已经下了十五分钟,原本已经停了,几个小时后,又开始下了。卡罗琳穿一件白色衬衫,上面有镀银袖口链扣的标志,她的家族拥有这个标志已经超过一百年,外面穿一件黑色天鹅绒马甲,用一根别致的皮带捆在腰部,下面穿一件齐膝盖的裙子。她下车后踩到了一湾水。鞋子湿了很多,幸好她的鞋不算贵。 不远处,她看见一个高个子、纤细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皮大衣,这人正从释放犯人的监狱那边走来。因为他带着风帽,她看不到他的脸。当他急匆匆地向她走过来时,她担心有可能是被她处理过的人来报复。她迅速回头瞥了一眼,看是不是有人在后面。那男人轻轻抬起头,向她跑来。 卡罗琳猛地靠在车上,扔下公文包,伸手要从手提包里拿枪。没等她把枪拿出来,那人就抓住了她的双肩。 “该死的,尼尔,”她冲着自己的弟弟大喊,猛推了一下他的前胸。 “以上帝的名义,你在干什么?我差点儿向你开枪。” 卡罗琳绽放出满脸的笑容,怒气立刻烟消云散。 “我来看你,”他说,“你就这样对待我?你为什么这样神经质?” 尼尔是个英俊而又成功的画家。他身高有六尺二,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脉脉含情,修长的体型,强壮而优雅。 “不是我神经质,”卡罗琳说,“可能你忘了我的工作与罪犯有关,有人跟在你后面时你从不注意。而我却不得不小心,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恨我。” “怎么会有人恨你?”他说,一只胳膊扶在她肩上,然后从她手里拿过伞,两人一起躲在下面。 “他们都为你疯狂,姐姐。你是个漂亮的女人,尽管你已经过了青春年华。” 卡罗琳使劲踩他的脚趾,疼得他大叫起来。 “我希望那是个玩笑。” “上帝,”他一边说,一边跟在她身边向大楼走去。 “当然那是个玩笑。首先你想向我开枪,然后你想把我变成瘸子。问一下,我们要去哪里?我饿了。这里没有自助餐厅或别的什么吗?我给你买早餐。” 她停下来注视着他。他通常整晚工作,白天睡觉。他没有刮脸,所以她估计他还没有睡觉。 “有什么事情吗?” “有点儿,”尼尔说。 “没什么大事。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病或其他什么事。我不在乎卖掉几幅画,那不是我想跟你谈的。” “你的新玩具呢?” 他笑起来。 “法拉利车?我没告诉你吗?那女人的丈夫起诉了我。那辆车已经锁在仓库里一个月了。她丈夫跟一个年轻女人私通,所以她卖掉它出气。那个家伙作茧自缚,因为他把车放在了他妻子名下,所以她用那辆车换我的四幅画是合法的。我希望他们把车拿回去,给我现金,但昨天他们放弃了。我不想在雨中开它,我还是习惯于这种方式。” 他们躲进大楼避雨,卡罗琳收起伞。 “尼尔,”她摸着他的胳膊说,“我爱你,但我没有时间吃早餐。今天早上交通拥挤,我已经迟到了。今晚孩子们睡觉以后你给我打电话好吗?” “求你了,卡罗琳,”他说着,变得严肃起来。 “我必须在梅洛迪的问题上做点儿什么。” 行人不断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卡罗琳把他拉到一个拐角。 “我们改天再讨论这些,尼尔。我不愿这么说,但都是你制造了这种麻烦。你和劳蕾尔在一起的时候不应该再去看梅洛迪。” “我懂,我懂。”他把风帽从头上拉下来,把手指插进浓密的黑发里。 “我现在左右为难。我正和劳蕾尔相爱,上高中时我就为她疯狂,她最终跟丈夫离了婚。今天我要和她一起吃午饭,我可能会请求她嫁给我。我是告诉梅洛迪真相呢,还是编造故事?” “我们做个交易,”卡罗琳说。 “好好听着,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给约翰和丽贝卡打电话。他们应该在四点之前到家。告诉丽贝卡你顺便去看她的画,你答应过如果我让她进艺术学校,你会帮助她。约翰自从获得驾驶执照后,经常不在家。我八点到家。然后我们可以谈。” “我总是照料你的孩子,”他抱怨说。 “你就不能为我抽出几秒钟?我特地跑到这儿。” “但不是现在,亲爱的,”卡罗琳说。 “布拉德今天早上六点给我打电话。韦罗妮卡昨晚生孩子了,我不得不完成她的一个报告。这是一个大案子,尼尔,多重谋杀案,全家都被杀了,包括三个小孩。你一定听到了。” 尼尔闷闷不乐,“我不看新闻。” “好,听着,”她说着,把手掌放在他的胸口上。 “我保证开完会就给你打电话。”她看了一下表,觉得必须结束他们的谈话了。 “我必须马上去监狱会讯问被告。你直接回家好吗?你还睡不睡觉?” “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我不打算回去睡觉了。” 卡罗琳跷起脚,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可以自己做出决定,你知道。实际上,你应该这样。” 他的眼睛熬得发红。 “你是我的姐姐。没有你我从来做不出决定。我不是一个凶手或其他什么,但这事很重要。难道你不在意吗?我将请求一个人嫁给我,劳蕾尔将是我们家的一员。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帮我想想怎么处理梅洛迪的事。你的讯问什么时候结束?” “中午之前,”卡罗琳告诉他。 “回家吧,好好想想。然后我们谈的时候,你会把事情处理得好一些。等了解了整个事情,我会告诉你我的看法。你越早让我工作,我们就可以越早谈这件事。” 她等他走开了,然后急忙走进男子监狱的大门。 卡罗琳按下开关,打开门,向一个玻璃窗走去。她齐肩的黑发抿到左耳后面,另一边的头发在她走动的时候向前摆到脸上。腰带突出了她腰部的线条,她不如她弟弟的体型那样苗条,毕竟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但人们大都觉得她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年龄三十八岁年轻。 文图拉县政府综合中心就像一个小城市。法庭、地区律师和公设辩护队办公室,还有档案部,都位于左边的一大片开阔地。沸腾的喷泉矗立在中央,周围是混凝土长凳。右边是管教厅,这是缓刑处的正式名称,还有县治安部和女子、男子的拘留所。普通民众以为这两部分是分离的,但地下有一条隧道,可以来回运送去法院大楼的同狱犯人。 一个名叫乔·鲍威尔的黑发助手在窗户的另一面,当读到探视请求名单上一个罪犯的名字时,他看上去很震惊。 “你不能探视拉斐尔·莫雷洛。他是单独禁闭的。用不了两天我们就会除掉这堆狗屎。” 莫雷洛割掉了他已经残废的母亲的头,杀害了他十二岁的妹妹。把她们的尸体扔在家里,然后就开始了疯狂的谋杀。 随后的受害者是一个五口之家,这家的父亲是个三十一岁的房地产经纪人,母亲专门在家照顾三个孩子。莫雷洛在天黑后从后窗进去,躺在孩子卧室的壁橱里等着。 当母亲进去把六个月大的男孩放到床上时,莫雷洛开枪打死了她和孩子,然后枪杀了父亲和另外两个孩子。文图拉的警察赶到时,发现五具尸体以军队队列的样式排列在客厅里。 这个案子使当局感到困惑,房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失,莫雷洛也交待不出杀人的动机。 “我必须见到他,”卡罗琳对着麦克风说。 “我必须立刻见他,乔。” “听着,”他对她说,“你们侦探总是拖到最后一刻才完成工作,头儿说我们不必再忍受了。再说,你不能一个人在房间里见莫雷洛,他是我们遇到的最危险的罪犯。”他转向一个体格健壮、剃光头的黑人警官。 “告诉她昨天晚上拉斐尔都做了什么。” “他企图杀死三个同狱的人,”博比·基尔希说着斜靠在鲍威尔的肩膀上。 “这是个狗娘养的浑蛋,我一看到他就知道,我干这个工作已经二十年了。他只有一百三十多磅,却只用大概几分钟就打倒了那三个人。你不能和他面对面。”他转过脸,把什么东西扔到箱子里。 “在你像这个家伙一样死去之前,看一下他做了什么。” 她捡起那张照片,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一张黑人的血肉模糊的脸,左眼窝里已经没有眼球。 “他的眼睛怎么了?” “莫雷洛把它挖出来了。我们没有找到它,估计是被他吃掉了。” 也许博比是对的,莫雷洛太危险了。 她让自己平静下来,脸上显露出坚韧的表情,决定不能后退。 警官继续·里·嗦地说,“我们看到第二个家伙破碎的手被塞到屁股里,脱臼的胳膊像抹布一样摇摇摆摆。”他一脸怪相。 “我甚至都不想告诉你他对第三个家伙做了什么。” “把他关在一间房子里,博比。”卡罗琳说,她虽然害怕但又敢于迎接挑战。她希望制服莫雷洛,并且是在现在。 “你知道我们所作的报告是法律赋予的权力,你同样知道我是怎样工作的。莫雷洛的精神没有崩溃,他对公设辩护律师说的话不超过两个字。地方检察官协商作出的判决是七宗连续的二级谋杀罪。虽然没有死刑,但没有假释他也就等于死了。莫雷洛只有二十岁。他可能再活六十年,并可能杀死更多的人。”她决定使用她的个人魅力。 “如果他杀害了你的全家,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动机促使他这样做的吗?” “不是这样的,”年长的警官说,“当莫雷洛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们都打赌看他能活多长时间,我敢肯定犯人们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会把他变成狗食。天哪,他割下了自己母亲的头颅,还杀了一个六个月的孩子。如果能逃脱惩罚的话,县里的每一位警察都会用喷灯把他烧死,把他变成烤肉。甚至连我的妻子都提议把他干掉。” “我理解,”卡罗琳说。 “那都是正义的声音。博比,赶快!我是唯一可以做点什么的人。” “昨天晚上和他吵架的那三个犯人都比我强壮。你是好样的,卡罗琳,但你是不会知道那疯子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的。” 她在那里站得时间越长,她获得所需信息的机会就越小。能够重视缓刑监督官在刑事司法系统中重要作用的人,大概就只有法官了。缓刑监督官做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为了与他们从逮捕罪犯到判刑定罪都通力合作,然后,他们就在旧金山诉讼辩护律师的指导下运用法律。 缓刑监督官经过几个不眠之夜,力图敲定对罪犯应该执行怎样的判决。 当判决法官在法庭上拿起案子的卷宗,他的目光扫过处理案卷的缓刑监督官。五十年监禁,当然,毫无问题。法官只是遵循缓刑犯监督官的建议而已,他的手上一滴血都不沾。 “我们的报告还要在每一次听证会上经受检查,”卡罗琳提醒监狱警官。 “你希望这个家伙重新回到大街上吗?把他关在一个房间里,我要击溃他。他这辈子别再想享受自由。” 她听到蜂鸣器响了,然后走了进去。 “多长时间?”她问,把她的枪放进了存物箱。 “给我十分钟时间,”博比向另一个助手说。 “你不能快点把他弄好吗?” “你是个疯子吗,女士?”他告诉她。 “我得跟十个人谈。”他盯着她的公文包。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打开它。” 卡罗琳的失望情绪骤然增加。 “我不得不忍受搜查,你已经看到我把武器存放起来了。”她皱着眉头,打开了棕色的皮包。 “一个黄色的便笺簿和三个文件夹,满意了?” 柯施警官把手伸进皮包的一个分层里,拖出一条紧身裤,然后在她面前摇晃着。 “我发现了好东西,只是为了你的安全。我想你是聪明的,卡罗琳,”他说。 “莫雷洛会用这些东西把你勒死。”他把紧身裤塞到她手里。 “把它们放进存物箱或者扔掉。你不能随身带着。” “谢谢你,博比。”她说着,把紧身裤扔进废物桶里。 “我忘记了自己还带着它,我总是额外准备一紧身裤以便奔跑时用。” 警官把肥胖的手按在屁股上,头歪在一边。 “你确定还想跟他面对面地谈吗?” 卡罗琳用眼神作了肯定的回答。 二十分钟以后,在一间八英尺见方的房间里,卡罗琳与一个凶残成性的凶手隔着两英尺坐着。她手心出汗,但思路敏捷。她在座位上转向一侧,读了一遍昨天晚上写的案情报告,希望以此给他一段时间来适应自己。一阵刺鼻的气味飘过她的鼻孔,她想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她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感情,做出一副轻松愉快而又不凭个人标准来裁决的表情。 拉斐尔·莫雷洛一动不动,他高昂着头,笔直地坐着。 十五分钟过去了,卡罗琳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他可能年龄不大,但身体发育得很好。他的胳膊鼓着强壮的肌肉,就像农业工人。他的相貌还算不错,甚至可以说英俊。他看上去像是出生在南美洲,而不是墨西哥,可能是在阿根廷或哥伦比亚。他的皮肤是棕色的,有几个地方看起来不是严重擦伤了就是弄脏了。在昨天晚上与三个同狱犯的打斗中,他可能占有优势,但也不是毫发无损,他肾脏挫伤,而且有脑震荡。她怀疑那三个同狱犯企图鸡奸他,但他们选错了对象,他们三个都受了重伤。 尽管已经读完了报告,卡罗琳仍然继续装出全神贯注的样子。现在还不是跟他接触目光的时候,这样做是他必须接受的。在这场由她操作的危险游戏中,他得分的唯一途径就是开口说话。 卡罗琳想,对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来说,进入协商判决肯定是一个不易作出的决定。如果考虑到所有的犯罪情节,她可能也要那样做。他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被告,从不开口说话,如果再被他的律师描述为有心理缺陷,陪审团就可能对他产生同情。如果允许他对七宗二级谋杀罪认罪,会省下纳税人的一大笔钱。即使他们把他作为一级谋杀审判,作出有罪的判决仍然是困难的,因为他们必须证明他是蓄意谋杀还是一时丧失理智的暴力行为。即使像这样十恶不赦的犯罪,也有可能被说成是精心策划的行为。还有其他对他有利的证据也会在审判中浮出水面。如果地方检察官对他进行了审判,但最后又宣判他无罪,莫雷洛将永远不会再被提起诉讼。因为即使是文盲,也清楚被两次判罪意味着什么。 地方检察官还要考虑其他可能因素。如果拒绝作证或不与他的公设辩护律师合作,莫雷洛可能被宣布没有资格接受审判。如果政府的精神病医生最终证明他是清白的,法律还是允许他以精神错乱为由请求无罪判决。但顾及这些因素的时候就是犯罪发生的时候。这是一个难题,因为它听起来很荒谬,一个人必须是健全的,他才能站在法庭上请求证明自己精神错乱。 卡罗琳开始用鞋跟敲打黄色的油毡地板。他的目光轻轻地移动了一下方向,但身体没动。对有些罪犯,她能从他们身上迅疾地捕捉到无人知道的信息,但莫雷洛不是那种罪犯。如果她击中他的要害,他会讲话的。一项研究表明,大多数男性暴力罪犯体内会分泌高水平的睾丸激素,这种激素会使他产生无法控制的性欲,并导致杀人的愤怒。莫雷洛一定就是这种情况。她知道除了昨天晚上的三个人,每个接近他的人都保持着警觉状态。为了让他开口,她打算惹得他狂怒,让他失去控制,然后再请求他不要杀死自己。她曾成功地使用过这个策略对付强奸犯和娈童癖者,甚至包括那些杀死受害者的罪犯。如果她能做到那样,就能控制莫雷洛。 她从裙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尼尔。 “我很抱歉今天早上没有跟你谈,”她说。 “你吃完早饭了吗?” “你在干什么?” “坐在一个又丑又聋的家伙对面。” 尼尔气喘吁吁地说,“那个杀了很多人的家伙?你有必要在电话里说吗?你不害怕他会伤害你?” “他被锁着呢。”卡罗琳晃了一下头,笑起来。 “而且,这个家伙从纸口袋里都钻不出来,更不要说伤害别人。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小流氓。他们说他二十岁,我看也就是十五岁。你知道,他是个漂亮的男孩。他靠为别人召妓女生活,然后就疯了,开始杀人。我告诉过你,他把自己母亲的头割下来了吗?他在监狱里活不过二十四小时,因为监狱里的人都痛恨杀害孩子的罪犯。” 卡罗琳肯定莫雷洛不是聋子,因为她能够判断出一个人是不是在听别人说话。他不仅眨了几次眼睛,而且嘴角也轻蔑地撇了一下。她知道,肌肉的痉挛是一种不自然的表情。如果他能为了保护自己不被鸡奸而对抗三个比他高大的男人,那么,她评论他是一个男妓一定会使他暴怒。他不会永远像一座雕像那样坐在那里,因为对一个拉丁美洲男人来说,自尊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种事情也影响到他与律师和医生的关系,以及其他同狱犯的关系。一个漂亮女人的忽视,是对他男子汉气质的污辱,何况她还取笑他的相貌。如果这是在大街上,卡罗琳肯定他不是揍她就是杀死她。 “你是在做蠢事,不是吗?”尼尔说,他不习惯听自己的姐姐使用这样粗鲁的语言。 “请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引诱一个凶手,我不希望你和我通电话时正在被一个疯子追杀。” 卡罗琳说,“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用嘴说了。” 尼尔又开始没完没了地说他自己的问题,不觉二十九分钟过去了。一个看守的脸出现在窗口,卡罗琳竖起大指向他示意,然后他就离开了。她看到莫雷洛脖子上青筋暴起,就弯下腰假装从公文包里摸东西,以便可以从桌子底下偷看一下,确认他仍然能控制自己。她看到他的手很小,甚至比自己的还小。一切都还好,她看到公文包一边的口袋里有一包口香糖,就拿出了一块。她把口香糖放在舌头上,在卷到嘴里之前让它停留了片刻。莫雷洛舔了舔嘴唇。在拘留所里,即使一块口香糖也是令人垂涎的东西。拘留所不同于监狱,没有小卖部。除非亲戚或朋友给他送东西,一个罪犯在登记之后只能拥有分发给他的东西。 “你看,亲爱的,”她说,“我会在以后像我说的那样给你打电话。我正需要打发时间,也想听到你的声音。你是不是想……” 手机突然“砰”的一声从卡罗琳手里飞了出去。莫雷洛用脚把她的椅子举起来,离地面有几英寸。她抓住椅子边以防摔倒,然后找她的手机,但是没有找到。当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时,她转过身,但那时候,她只看到一团乱七八糟的金属和塑料堆在地板上,而莫雷洛完全像刚才一样又坐回座位上。 卡罗琳想,他的手脚都戴着镣铐,以便把他束缚在房间里。没有人能移动得那么快,而且碾碎一部手机需要非常大的力气。卡罗琳伸手想去按按钮,请求帮助。 不,她想,然后缩回了手。她不能让他达到目的。 “面对墙站着!”她大声喊着,站起来把桌子踢到一边。 “照我说的做!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鲜血滴在他橙色的连身衣上,原来他右手靠近拇指的地方有一块皮肤被撕裂了,卡罗琳估计那是手铐蹭的。他诡密的一丝微笑告诉她,他对自己刚才做的很满意。她愤怒地眯起眼睛。 “我可以跟我想谈的任何人在任何时候谈话,混蛋,”她冲他咆哮着。 莫雷洛仰起头来笑了。他走向墙壁的时候碰到了她。他的气味很清新,就像象牙牌肥皂或洗衣店的清洁剂。她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就注意到了这股气味。这种原来就让她反感的气味使她害怕,莫雷洛有没有感觉到这一点? 当她猛地回过头时,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低,听不清。他们就以这种难堪而又危险的方式打破了障碍,开始了接触。 听到里面的混乱,一个金发看守从护套中掏出警棍,冲过去打开了门。另一个助手紧跟在他后面。 “出去!”卡罗琳喊道,声音低沉地传进信号区。看到那两个警官很没趣的样子,她又平静地说,“我能应付,一切都很好。犯人正在和我交谈,我不小心弄翻了桌子。现在让我们单独待着,谢谢。” “但是他流血了,”那个金发助手指着莫雷洛衣服上的血迹说。 “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柯施警官……” “告诉博比不用担心,”她说着,把手放在那个助手的肩上,把他轻轻推出房间。 “如果我需要帮助,我会告诉你的。” 那个助手摇着头退出去了,随手关上了门。莫雷洛靠墙站着,卡罗琳把打开的公文包踢到他旁边。 “现在跪下,在我命令你把所有该死的手机碎片吃完之前,把它们捡起来。”她说。 “把这些碎片放进包里。” 她清楚自己所冒的险,但她不能夹着尾巴逃走。 当时的情境成了一场意志的较量。如果她让他在气势上压倒自己,这事就会从拘留所传出去。等下次再进来讯问罪犯的时候,她还会再受到挑战。犯人们都叫她“死亡天使”,几年来,她已经成为一个传奇式的英雄。流言说,一旦这个漂亮的缓刑监督官来看你,一个星期或稍后你就会从人间消失。这些人太蠢了,不知道她来探视的那些同狱犯是按预定计划被宣判了的,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被遣送到监狱去。 她把塑料椅子拖到他面前,把桌子重新摆好。 “现在我们要像两个文明人一样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果你不说话,我就以袭击治安警官的罪名指控你,那么你这个笨蛋就要重新回到法庭。然后我会告诉法官,你不是聋子,精神没有错乱,智力也正常。他们将收回你的辩护协议,重新审判。到那时,你将被判死刑。” “你不能胡说八道污辱我。”莫雷洛说,那个没有人听到过的声音终于浮现出来。 他的声音很低,而且吐字模糊不清。卡罗琳觉得有点儿轻微的西班牙口音。 “你的生命是一笔巨大的赌资,拉斐尔,”她对他说,既然他已经开始说话,她软化了策略。 “我让你做的只是回答几个问题。” “都过去了,亲爱的。”他得意地笑着。 “你算什么?地方检察官不敢审判我,不敢判我死刑。他们改变不了协议。我的确是一个白痴。协议就是协议。” “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卡罗琳问,她想对莫雷洛发起第二轮进攻。他非常精明、准确地看出了她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一旦辩护协议达成,并被认可,就不能再推翻了。无论她提出什么证据,他都不可能被判更长时间的监禁或死刑。 “即使你提出假释请求,辩论也需要持续很长时间。” “至少我没有与自己的弟弟乱搞。”莫雷洛说着,笑了。 卡罗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有一辆漂亮的小汽车。他怎么会知道她汽车的样子呢? “我知道今天早上你的家人在停车场等你,然后我看见你走近他。过来给我做爱,如果你能和你弟弟做爱,也可以和我做爱,然后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卡罗琳的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他是怎么知道尼尔的?他的眼睛紧盯着她,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把脸扭到一边。他的眼睑垂下去了,瞳孔黯淡无光,她盯着他,就像凝视着一潭结冰的污水。 坚持住,她告诉自己,然后把后背靠在了椅子上。他一定听到了她和弟弟谈话的只言片语,然后不知怎样又把它们拼凑起来。但他的单身禁闭室里没有窗户,于是她想起他曾一整夜在医务室,从医务室的窗户可以俯视停车场,单身牢房中至少有一半也是这样的。究竟是谁设计的这幢综合性建筑,竟然没有考虑到在那里工作的人的安全。自从他们从波利大街的旧法院大楼搬到这里之后,卡罗琳就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她遇到的最可恶的罪犯竟然知道她开的是什么样的车,而且他还会把这个信息散布给他的朋友,包括街上的或拘留所以及监狱里的同狱犯。他是不是也记住了她的汽车牌照?他当然会的,因为他的警觉和对细节的注意力是杰出的。所以,她必须尽快换一个新牌照。然而,他认识她,即使她坐另一辆车上班,他还会找到她。由于她的调查和建议,为数不少的暴力犯罪分子被判漫长的监禁,但几乎每一个最终都出来了。她处理的罪犯中只有一个被判死刑。 她和家人的安全因此处于危险之中。 如果莫雷洛逃脱了,或者拘留所错误地把他释放了——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他就会跟在她后面。他还从她和尼尔的电话中得到了什么别的信息?她曾经遇到过一个缓刑犯,他把自己训练得能从电话按键的音调中识别电话号码。 卡罗琳终于遭遇了一个真正令她害怕的罪犯。 “狗屁,”莫雷洛说,“每个人都想让我死。相反,我打算在政府的这间小房子里睡一觉。怎么样?”这可不是你想从一个陷入疯狂和继续沉溺于杀人的罪犯那里听到的,卡罗琳想。 “警察们怕我,”他继续说,镣铐在桌子下面咔嗒作响。 “犯人们怕我。每个人都害怕我。你知道,他们要做的下一件事,就是像对待电影里那个吃人的家伙一样,给我戴上面具。” “我们谈谈那些被你杀害的人,”她说。 “我是一个缓刑监督官,现在我是在为法庭准备报告。” 她呼出了一口气,尽力保持理智。莫雷洛会不会在残杀哈特菲尔德一家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自己会死在监狱里面呢?她强制自己不要感情用事,而要用数学家那样冷静的眼光去分析案情。 也许拉斐尔不想被抛尸街头,而是希望在死囚牢关押几年后清白地死去。除非一个凶手心理有缺陷,否则他会作出某种努力逃避逮捕,但莫雷洛恰恰不是这样的。据逮捕他的警官说,他把自己锁在达伦·哈特菲尔德的白色CtS凯迪拉克的后备箱里,这辆车停在一个关闭的车库里。一个警官听到他在踢后备箱盖子,才发现了他。当其他小组起来帮忙时,莫雷洛已经被铐起来,并安静地坐在了警车的后座上。而疯狂的暴力犯罪仅仅发生在他被捕前的三十分钟。 “你是在模仿谁?”卡罗琳问他,耸起肩往前移动了一下。 他愤怒地咬紧了牙关。她注视着他。他在思考是对她的话作出反应,还是重新安静下来?他闭着眼,但她能够看出他的眼睛在眼皮下面移动,就像是在读书或看网球比赛。 “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他妈的在模仿某个人吗?” 卡罗琳跳了起来。莫雷洛的声音低了几个八度。她顿时斯文扫地,而且更加害怕,因为有些事情不太对头。凶手通常都遵循一定的模式,尤其是在凶器和死亡方式上。病理学家认为他母亲的头是被手术刀切下的,但是在逮捕他时,他们并没有在他的物品当中或身上发现手术刀。 杀害了他的母亲之后,他捆起了自己的妹妹,堵住了她的嘴,然后用锤子打碎了她的头颅。他们认为他是在同一天杀害了他的妹妹与哈特菲尔德一家,但哈特菲尔德一家是在11月18日被以执行死刑的方式,用一把AR-15型攻击步枪杀害的。而这把步枪,同样没有找到。他们很少看到有凶手使用这么多样的武器和致死方式。在调查开始的时候,警方推定凶手不止一个。但是除了哈特菲尔德一家的指纹,他们在所有房子里只发现了莫雷洛一人的指纹。 几位心理学家已经对案情作了分析,他们的结论是:莫雷洛在照顾自己残废的母亲和妹妹多年之后,精神已陷于崩溃。在杀死自己的家人之后,他又把怒气发泄到其他家庭身上,那些家庭看起来陶醉在美国梦式的生活中。但卡罗琳肯定他们错了。 在迫使莫雷洛暴露自己的真实心理之前,她无法开始口述报告的讯问部分。为了达到目的,她不得不暂时离开,然后再回来。 像拉斐尔·莫雷洛这样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别人控制。她希望自己下一步做的事能够激怒他。让一个罪犯开口讲话是她的拿手好戏。莫雷洛已经开口了,甚至给她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但还没有告诉她任何关于谋杀的信息。有一个问题在她头脑中盘旋,她迫切需要答案,而且她知道警方也被这同一个问题所困扰。他们的差别在于,莫雷洛现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而卡罗琳轻易地获得了他的坦白。 她站起来,按响门铃要求出去。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莫雷洛。门开了,她看到一大堆穿制服的警官。她回头瞥了一眼莫雷洛,看到他脸上显出震惊的表情。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把自己扔下离开了,他张开嘴想说什么,然后又闭上了。 “有什么问题吗?”当她踱着方步来到走廊上,博比·基尔希问道。 “拉斐尔和我谈得很好,”卡罗琳骗他说,她注意到莫雷洛听到她的话以后紧张起来。 “真的,博比,”她继续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小题大做。” “雷诺兹告诉我莫雷洛衣服上有一些血迹,”他说,“是上面一直就有呢,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想是他的手腕蹭到了手铐上,”卡罗琳说,这时她想起莫雷洛被捕时肩膀上有一处没有处理的枪伤。警察曾经试图查找是谁开的枪,但是没有找到。对于那些街头的暴徒来说,枪伤就像雀斑一样寻常。 “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我记得我曾看到他挠自己的肩伤。” 博比显出一脸的疑惑,但没有说什么。当他们来到存物区,卡罗琳面对着他说:“把他关在这个房间里。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要转移他。我会在午饭后回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如果我不在办公室,告诉他们用广播找我。” “他开口说话了?”他好奇地问。 “是的,”她说着,从存物箱里拿出枪放进皮包里。 “他是怎么说的?他为什么杀那些人?他是个神经病吗?他说起过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这里很多人怕他怕得要死。”他停顿了一下,直到乔·鲍威尔背过脸去。 “他们是些杂种,伙计。那些事情没有发生。是的,这些家伙常常胡来。当然,并不像在监狱里那样。我的意思是,我们这里的大多数犯人犯的都是轻罪……车票,偷盗,入室盗窃及不支付儿童抚养费。我们头儿认为那三个差点被打死的人企图鸡奸莫雷洛,但他们却发誓说是莫雷洛跟在他们后面。” “我时间很紧,”卡罗琳解释说。 “莫雷洛没有谈到谋杀,但我想我得到了一些线索,比其他人取得了更多的进展。让我干自己的工作,博比,我也会给你方便的。只要我发现了什么情况,你将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她“咔”的一声关上了公文包。 博比冲着她的包做了一个手势。 “如果把枪放在一个更顺手的地方,你不认为那样更安全吗?你们部门的人大多戴着腋下枪套。我知道你将要去法律学校,如果你死了,就不能成为一个律师了。” 卡罗琳狠狠地瞅了他一眼。 “有点伤感,是吗?” “你是个好人”博比为自己的话辩解。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 “我通常都带着枪,”她告诉他。 “谢谢你的关心,把连裆裤带进去是一个错误。”她开始往外走,然后又转回身。 “给你提个醒,告诉你的人不要进讯问室。我估计他在那里会像以前一样安全的。” “好的,”他说着,耸了耸肩。 “我们不是防备措施最严格的监狱,但玻璃是加强的,后面的栏杆是钢制的。我想把他闷在里面对他不会有任何害处,他会被安全地关在里面的。” “不要让这家伙骗了你,”卡罗琳悄悄地说,她担心莫雷洛藏起了手机上的金属碎片。一旦完成对他的讯问,她将把他剥光了彻底搜查。 “他可能通过自残或其他什么把戏骗你把门打开。告诉你的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到那里面去,否则他们将会有生命危险。不让他吃饭,不让他喝水,不让他洗澡,我不管制度是怎样规定的。你觉得警官们能把这一点坚持下来吗?” “是的,”他说。 “听起来你对此很害怕,卡罗琳,我告诉你不要跟他面对面地谈。即使我,也不愿意和他被单独关在一起。” “我还没有完成我的工作,博比,”她告诉他,脸上显示出决心。 “我会在中午回来。可能我是害怕他,但我不打算放弃。莫雷洛可能不是唯一的凶手,他可能有个同谋还逍遥法外。哈特菲尔德一家是被一支AR-15型攻击步枪杀害的,但莫雷洛割他母亲的头用的是手术刀,砸他妹妹的头用的是锤子。我不认为他会用枪杀人。他的听力非常灵敏,所以他不会喜欢噪音的。” 博比显出不相信的表情。 “那么你打算让他告诉你,谁是他的同谋吗?” 卡罗琳笑了。 “难道我不总是这样吗?” 第三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上午十点四十五分 卡罗琳坐在她上级主管的办公室的椅子上。她被那些报告搞得焦头烂额,布拉德·普雷斯顿也知道这一点。 “韦罗妮卡还得七个星期才来上班。”她说,鞋跟敲打着地板,用疲倦的棕色眼睛注视着普雷斯顿。像许多单身母亲一样,她每天都在持续的精疲力竭的状态中挣扎。 一个男人怎么会集优美和粗暴于一身?卡罗琳想。但布拉德就是这样的人,他的金色头发剪得很时髦,用了一种发胶使前面的头发立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像一个大学生。他的皮肤平滑而有光泽,跟其他沉溺于户外活动的男人不同,他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她欣赏着他绷起在白色亚麻衬衫下的肌肉。 卡罗琳强迫自己把脸转过去,她觉得自己应该调离这个部门,因为布拉德成了这儿的管理者,所以她现在不得不与以前的情人一起工作。 直到另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生活,她和布拉德的关系才出现了问题。她的邻居——一个物理学教授——保罗·莱顿的关系动摇了布拉德强烈的自负。布拉德坚持不懈地追求她,当送卡片和鲜花都失败的时候,他改变了策略。 卡罗琳处理过的案子几乎是部门里其他人的两倍,唯一与她的成绩接近的是韦罗妮卡·坎贝尔。这个女人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而现在她正要生第四个。她把第三个孩子称为一个错误,所以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将成为双重错误。 几天前,韦罗妮卡曾像鸭子一样挺着肚子踱进她的办公室,跟她开玩笑说,如果酿成三重错误,她就要伪装成神经衰弱,骗他丈夫照顾孩子。 布拉德告诉她,莫雷洛案的报告明天到期,她顿时脸色铁青。 “调查这样一个案子需要几个星期的时间。” “嗨,”普雷斯顿说,放在桌子上的脚晃动着,“我只是传令者,威尔逊特别希望你来处理这个案子。听证会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 “简直是疯了!”她大喊。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圣诞前夕,”他说。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完成工作就可以下班了。我们其他人要一直工作到五点,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玩命地干了,我不得不通知三个人取消休假。” “让地方检察官请求延期,”卡罗琳争辩说,“拉斐尔·莫雷洛割下了自己母亲的头。我怎么可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完成一个七宗谋杀案的报告?三十分钟以后,我还必须为布鲁贝克一案到法庭去。” “他们已经延期三次了。奥布赖恩法官必须按时宣判,无法再拖延了。拘留所也希望莫雷洛尽快被遣送到监狱去。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受到了指责,因为他们请求不判死刑,而受害者家属却要求正义。”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不要抱怨了,赶紧把工作做完。你不必建议判处监禁,这个问题在和解协议中已经谈妥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什么是最重要的?” 卡罗琳走到门口,“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他不想让布拉德的助手雷切尔·米切尔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是故意这样对我的。首先,我不关心你的这些花招。这次你做得太过火了。这样催促我,我当然要发牢骚。” 布拉德笑了,他把脚放下来,把手按在桌子上。 “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他说,蓝色的眼睛里闪动着顽皮的神气。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可能成为副局长。威尔逊考虑让你代替我现在的位置,但他主要是听我的建议。” “你真残忍,布拉德,”卡罗琳说着,汗从后颈冒了出来。 “我听说你离开了法律学校。是真的吗?” “我不是永远离开,我只是暂停一个学期。” “我们做的工作是非常特殊的,”布拉德说,把注意力又转向手边的事情。 “如果失去工作你会干什么呢?我想你会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找个低级的职位,我听说他们的女子监狱正需要人手。” 卡罗琳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放松下来。她考虑是否告诉他,自己已经让莫雷洛开口了,可是,她马上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这儿有韦罗妮卡的卷宗吗?”卡罗琳问道。 他拍打着桌子边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等着她走过来。当她拿了文件夹转过身的时候,她感到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屁股上。卡罗琳知道她遇到的是一种合法的性骚扰,但她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她的皮肤很热,就像发烧一样。布拉德了解她,她可能抱怨工作太累,但她绝不会让一个缺少经验的警官处理这种严重的案件。 “我每小时都要一个案件的进展报告,我将让罗杰斯代替你处理布鲁贝克的案子。”布拉德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示意卡罗琳等他打完电话。 “是的,”他说,“我们正在处理莫雷洛一案。”他用手捂着电话,小声对卡罗琳说,“是个女孩,一小时前出生的,六英磅三盎司。” “是德鲁吗?”卡罗琳问,估计他是和韦罗妮卡的丈夫通话。 “不,”布拉德告诉她,“是韦罗妮卡,她高兴得像喝醉了一样,也许这就是她为什么每九个月就生一个孩子的原因。”他挂了电话,然后开始翻阅桌子上的文件资料。 “罗杰斯连一个小时也不能代表我,布鲁贝克杀死了十一个人,”卡罗琳说,“为了给他定罪,我们已经花了三年的时间。” “车辆杀人与谋杀一个家庭有很大不同,”布拉德说着,把一个纸叠的飞机扔在空中,从卡罗琳头上飞过去。 “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不会让你建议判布鲁贝克坐牢,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一场意外事故。地方检察官不把此案归档是因为他们想等这个老笨蛋死了,他们就省事了。应该负责的是市政府,因为交易所外的市场没有正式的交通标志。” “他撞了第一个人之后,没有试图停车,”卡罗琳说,摇着头表示不同意。一缕头发粘到了她的鼻子上,她把它吹到了一边。 “我与布鲁贝克谈了四次,他看上去像个可爱的老头,他只是担心失去自己的驾驶执照。他的情况明显属于交通肇事。” 布拉德叹了口气,然后大声说,“这家伙惊慌失措,把油门当刹车踩了。我对这个案子都恶心了,你去处理莫雷洛,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布鲁贝克是粗心大意,”卡罗琳说,她仍然拒绝让步。 “八十五岁的人是不允许驾驶的。我不管交通标志归谁负责,但开着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横冲直撞,那一定是疯了。” “给你的议员写信,因为布鲁贝克有加利福尼亚州政府签发的驾驶执照。他星期三一般不出门,因为那天他的女管家去陪伴他。他不知道自己不能开车上路。那条路除了星期三,每天都开放,因为星期三那天市场营业。”布拉德站起来,从椅子背上抓起茄克衫。 “我快要错过开会的时间了,你就建议你的十年监禁吧。我为这个家伙感到难过。” 布拉德把胳膊伸进他昂贵的意大利茄克衫,然后整理他的领带。他桌子后面有一些加框的照片,他站在大马力赛车的前面。赛车是他的业余爱好,但卡罗琳觉得不仅如此,他实际上是把赛车当工作去做的。他父亲留给他一些钱,他做了精明的投资,赚了足够的钱,以满足对户外活动的兴趣。他有极其旺盛的精力,能够胜任两倍于普通人的工作。 卡罗琳回想起与他同床共枕的那些夜晚,当他们的身体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到就像被塞进了墙上的插座里。 “我看上去怎么样?”他说。 “我的领带歪不歪?”出于习惯,卡罗琳走过去重新帮他打结。当她看着他的眼睛,把领带握在手里时,她闻到了一股须后水的气味。 “继续审讯布鲁贝克,否则我勒死你。” “是的,是的,”布拉德说。 “我已经这样做了。听证会安排在一月十五号三点。”卡罗琳继续给他系领带,他又说,“至于莫雷洛,我会把所有审讯记录的副本和相关证据送到你办公室。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送到你家里。这样,你可以不停顿地工作,直到可以口述报告。最重要的事情是讯问被告,而你已经稳操胜券。我想韦罗妮卡已经与被害人的亲属取得了联系。她刚才告诉我,她还没有机会与那个母亲的妹妹谈话。” 她突然打断他的话,“刚才对布鲁贝克,你为什么不这样直率?” “啊,”布拉德说着,又笑了。 “那样我就不能享受我们这次情趣盎然的交谈了。你穿这身衣服真美。新的吗,嗯?”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卡罗琳说着,冲出了他的办公室。 <er h3">二 卡罗琳坐在桌子前,用手抱着脑袋。她在调查中落后这么多,好像永远也追不上。一个缓刑监督官保持领先的唯一办法就是每天向前迈进。新案子每天像垃圾一样倾倒进她的篮子里,而布拉德·普雷斯顿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以拉斯维加斯商人的速度和效率分配它们。 一个职员出现在她的门口,推着一辆装满盒子的手推车。 “那就是全部吗?”她问,然后告诉他把那些盒子堆在墙角。 “你是开玩笑吗?”那个年轻人说着,“砰”地一声用车撞了一下地板。 “我有两车多这样的东西。普雷斯顿说如果房间堆满了,我可以把其余的存放在韦罗妮卡·坎贝尔的办公室。我昨天刚从她那里取出这些盒子。我来这里工作才六个星期,”他继续干活,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箱子从车上搬下来。 “这算是一种考试吗?” 韦罗妮卡就在紧靠卡罗琳的分隔间工作。卡罗琳已经给她这位在医院的朋友打电话,要她电脑的密码,以便能重新开始她剩下的工作。 卡罗琳的电话响了,她听到了汉克·索耶侦探那沙哑的声音。 “谋杀案小组要在今晚最后一刻举办一场圣诞晚会,”他说。 “你想不想加入我们?” “我不能,汉克,”卡罗琳说。 “我今天早上讯问了莫雷洛,宣判听证会安排在明天。” “你在骗我。” “不,”她说,“今天下午或晚上我很可能需要与你谈谈,如果你去参加晚会,你要保证不喝醉。”在他转移话题之前,她又说,“这与你的历史无关,我也会对其他人说同样的话。”索耶是个正在戒酒的酒鬼,可能会对她的话过于敏感。 他在说话之前停顿了一下,她能感觉到他的恼怒。 “那个蠢货,普雷斯顿,怎么会把莫雷洛扔给你?我们一开始就承受着压力,因为地方检察官和他达成了协议。这个家伙直到十二月十八号才被拘留。至少,我以为是韦罗妮卡·坎贝尔在处理这个案子。” “她现在不管了,”卡罗琳说。 “我不得不着手处理这件事情,汉克。你要保证如果我需要问你问题的时候能够找到你。” “听我说!”他喊道,“莫雷洛昨天晚上袭击了三个同狱犯。不要去他那里,只做你的日常工作。你会受到伤害,懂吗?” “我已经跟他谈过了,”卡罗琳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找止痛片。现在还不到中午,但她的头已经像遭受了重击。韦罗妮卡说那已经是卡罗琳的饮食习惯,她从来不吃早饭,忙的时候,午饭也常常省略了。 “他说话了?” “是的,”她说着,放弃了找药,然后关上了抽屉。 “我让他出了几个小时的汗,然后我就回来了。如果我的直觉不错的话,还有比我们知道的更多的情况。他让人恶心,但我敢肯定他不是个疯子。恰恰相反,我认为他很精明,非常的精明。” “你真不可思议,”侦探说。 “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待在缓刑调查部?到我这里来,我让你做个侦探。”他咳嗽起来,然后又说,“我提醒你,卡罗琳,不要在这个家伙身上碰运气。” “为了确保他在监狱中度过余生,我会尽我的能力做任何事情,”卡罗琳说,“冒生命危险正是我们应该做的,除非你已经忘了。有时这是我们完成工作的唯一方式。” “我们只比垃圾工人多挣几块钱,”汉克争辩说。 “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掉脑袋,或者被莫雷洛这样的神经病像折树枝一样扭断脖子。你不值得这样,懂吗?” “你这个家伙不是也曾经从飞奔的汽车顶上扑向持机关枪的吸毒者吗?” “那不一样。” “当然一样,”卡罗琳说,她想起至少还有十五次,索耶在只有百万分之一机会的情况下取得了成功。 “享受你的晚会吧,”她说,“我们有些人必须在这里工作。” 第四章 尼尔·沙利文的家在一座小山顶上,可以眺望大海。他打开法拉利车里的手套箱,取出一个白色的小信封,然后拉下车上的遮阳板,拖出一个化妆镜,放在控制台中央,用藏在烟灰缸里的剃须刀片把一片甲安菲他明晶体切成薄片。他弯下腰,拿着卷起的一百元钞票,用鼻孔吸上面的白色粉末。这下好了,他想,然后斜靠在座位上。 当他把信封放回手套箱时,发现它已经空了。怎么会没有了?他昨天才买的。不,他想,一定是昨天买的。然后他想起他开着的货车,所以他知道那一定是星期三,因为他直到午饭后才得到这辆法拉利。肯定有人发现了他藏的甲安菲他明,也许是他和劳蕾尔昨晚去的那家餐馆的男服务员。 他并不是经常服用甲安菲他明,只是在事情变糟的时候才用,而今天的事情实在是糟透了。 各种影像在他头脑中闪过,他记得自己从房子里冲出来,在这之前一切都混乱而可怕。没有人偷他的毒品,他想起来了,今天他不止吸了一次。这个吸食的程式是如此熟悉,他有时一天吸两次却意识不到。他必须停下来,但现在又停不下来。 他把车倒回私人车道,透明的雨幕飞溅到挡风玻璃上。他伸过手去把雨刷调得高了一点儿。 他希望暴雨赶快过去,因为毒品使他紧张,而且他前面还有一个半小时的痛苦路程。他必须去见梅洛迪,他不能这样孤独。他太过沉溺于幻想,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一天里吸两次毒品。他不想再这样沉沦下去,今天不,明天不,永远不! 他的眼里充满泪水。他把一切都计划得完美无缺。他和劳蕾尔在他喜欢的法国餐馆勒都莫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餐,然后他告诉她法拉利车的事情,劳蕾尔感到十分惊喜。他们在一起时是那么幸福,然而到今天午饭时,一切都改变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两克拉的钻石订婚戒指,举起手把它伸到窗外,他在想能从当铺里得到多少钱。他不是为了钱,而是信用。艾尔的当铺是他买毒品的地方,不仅如此,那还是他去见梅洛迪的必经之路。 说了那么多“从此以后永远幸福”的话,他苦苦地想,把戒指放回了口袋。没有什么是为他设计的,他刚刚享受到一点儿幸福,立刻就被夺走了。上帝讨厌他,每个人都讨厌他。他的画卖不出去。他期待劳蕾尔会把一切搞好,相反,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尼尔开上了一条弯路,他把车调到低速档。他用他最好的四幅画换了这辆红色的法拉利,因为他六个月没有卖出一幅画。他的代理人马克·奥兰多说服他做了这笔交易,告诉他如果以后生意还不好转,他可以卖掉这辆车。据马克说,那个做这桩买卖的女人是个傻瓜。 在遭受中年危机的打击之后,卢·雷尼爱上了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他的妻子发现了他的事,把他赶了出去。为了出气,在参加尼尔的展览时,雷尼太太喝得大醉,一时冲动就把这辆车卖了。马克告诉他,这辆法拉利太珍贵了,永远都不要去开它。可是谁想要一辆不能开的车呢? 尼尔想,多好的机器。在经过一个危险的斜坡时,尼尔听到了发动机强有力的啮合声。他希望人能够像机器一样被设计,那样他们就能达到自己的期望。他是一个失败者,但其他人更坏,除了卡罗琳。他的姐姐是个天使。当她从拘留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很担心,特别是当电话被摔坏时。感谢上帝,她后来又给他打电话并告诉他她很好。 她像他的母亲一样坚强,而且总是很正确。她总是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出现。他最早的记忆就是关于卡罗琳的。她总是在夜里守在他床边,直到他睡着。她教他怎样骑自行车,为他去跟别人打架,教他学习,在他生病的时候照料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卡罗琳都不会抛弃他。她简直就是他的守护神。 劳蕾尔·古德温在文图拉高中教英语。六个月以前,他在巴恩斯与她不期而遇。他们共同的一个朋友告诉他,她离婚了并且回到了父母家里。他们开始经常见面,然后吃午饭、看电影。当他们最终相爱的时候,尼尔感到她就是那个将与他度过一生的女人。 尼尔从十多岁的时候就认识劳蕾尔。如果不是她父亲干预的话,他们高中毕业后就会毫不犹豫地结婚。即使现在,那个讨厌的老家伙仍然瞧不起他,因为他不相信一个靠画画为生的家伙能买得起一幢价值百万美元的房子。 当劳蕾尔得知她的父亲认为尼尔是个毒品贩子时,劳雷尔笑得直不起腰来,但尼尔不觉得有多好笑。因为他只是偶尔用一次,这并不说明他就是毒品贩子。甲安菲他明晶体是他选择的麻醉药。他那些不使用非法毒品的朋友都服用抗抑郁剂、镇静剂、肌肉弛缓剂、止痛片、类固醇,或者沉溺于饮酒。 他受过药剂师的培训,如果他愿意,他能够到母亲的地下室里制造出自己的毒品。 甲安菲他明可以让他整天地工作,画完一块画布,再画另一块。他的一些好的作品就是服药之后创作的。 与保守的劳蕾尔相比,梅洛迪·阿舍是个艳丽而诱人的社交女孩。她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总是能买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一家报纸说她曾经花五万美元当场买走了一个女人手上的结婚戒指。每当她走进一个房间,所有的人都驻足凝神看她。梅洛迪喜欢被别人注意,而且她从不满足于一个男人。 梅洛迪在布伦特伍德有一所三层楼的房子,尼尔把车开进她家的车道。雨还在继续下着,他用一张报纸遮着头,一颠一颠地跑到房子前面。当他敲门时,门却自己转动着开了。显然,她一直在等着他。 “梅洛迪,”他喊道,“我是尼尔。”他走进门厅,向左转,穿过拱道,进入一个长长的大厅。他听到了主浴室里流水的声音。 “梅洛迪,我在这儿。”他又说。他看见那些没有打开的箱子上写着设计者的名字,散布在整个房间里。梅洛迪不用麻醉剂,她告诉他她玩的跳格游戏有治疗作用。她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女孩,高而瘦,金发碧眼,她是那种看上去像是来自萨克斯第五大街的女人。 尼尔曾与一些模特儿约会,他称她们是乏味的女人。他与她们发生关系时,她们的坐骨总是压在他肚子上。结束之后,她们会一连抽十支烟。她们不是需要抽烟休息,就是泻药过早起作用。 他走进大理石墙面的浴室,梅洛迪向他招手,“嗨,宝贝。” 他转身想离开,扭着头说,“我在客厅等你。” 她的声音在淋浴间里回响,“不,不要走。到这儿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尼尔回到浴室,他的眼睛盯着她在不透明淋浴间里的裸体。她不化妆的时候看上去更细嫩、更诱人。他静静地站着,凝视着她苗条的体型,水像瀑布一样从她白皙的皮肤上流下来。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阴道处,她每个月都要把阴毛修成“心形。” 她把泡沫涂在淡金黄色的头发上,让肥皂滑过非常匀称的身体。一股香草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他感到一种兴奋传遍了全身。 “你在那里看什么?”梅洛迪问,一边把膝盖并拢,用手盖住阴门,假装羞怯。 “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样子。” 尼尔把手放在头上,显得很狼狈。 “只是……我到这儿……” “睡觉,”梅洛迪替他回答。 “你需要做的只是在你那些没人想要的画上少花点时间,多花点时间跟我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亲爱的。我一直为你准备着。” “我必须画画,”尼尔提高了声音争辩,试图防止出现不可避免的让他担心的事情。他被她评论自己工作的话刺痛了,但他不会保持沉默,让她满意。 “我是个画家,我靠画画来维持生活。” “嗨,我忘记拿浴衣了,”梅洛迪说,似乎没有听到尼尔的话。 “你能给我拿过来吗?” 尼尔叹了口气,心想她是不是把所有的情人都变成了跑腿的。他回来的时候,梅洛迪打开了淋浴间的门。他递给她浴衣,她却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进了喷洒的水里。 “现在你全湿了,”她咯咯地笑着说。 “我们为什么不开心地玩一会儿?” “不,该死的,”尼尔说,“我没有衣服换。而且,我不是来这儿闹着玩儿的。我要跟你谈谈,这很重要。” “安静,让我替你放松一下。” 梅洛迪跪下来,解开他的钮扣,拉开了拉链。她两手抓住他牛仔裤的边,使劲一拉,露出了他紧绷的加尔文克莱因内裤。 “我有个主意,”几分钟之后,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跟我来。” 尼尔跟着她进了卧室。 “不要动,我要安放好摄像机。”她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打开了一个装有两个日本胜利公司摄像机的全景组合装置。 “梅洛迪,我不想。” “住嘴,我们继续,”她说着,躺在床上张开了腿。 他背冲着摄像机,投入了她的怀抱。 梅洛迪喊起来,“理查德……” 尼尔猛地抬起了头。那天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他感到一团怒火从胸中升起。到底谁是理查德?他从她身上滚了下来,跑到浴室拿回他湿透的衣服。他回来冲她大喊,“你纯粹是一条母狗。你可以拥有世界上所有的钱,但你仍然是一堆垃圾。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早看不出这一点。” 梅洛迪用胳膊肘支起上身,手指轻轻地敲着腹部。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猥亵的微笑。 “宝贝。”她用一种小姑娘略带喘息的声音说。 “噢,我的意思是想问你,你姐姐还和那个物理教授约会吗?” “不关你的事。”尼尔瞪着眼又瞅了她几分钟,然后转过身,冲出了那所房子。 第五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下午三点零四分 “博比在哪儿?”卡罗琳一边问,一边走到了拘留所的窗前。 “请等一下,”乔·鲍威尔说。 “我去找他。” 韦罗妮卡已经接触到哈特菲尔德家的大多数亲属,除了哈特菲尔德夫人的妹妹。但是,她没有尽力去完成这次调查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讯问拉斐尔·莫雷洛。卡罗琳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这种犯罪对韦罗妮卡来说太可怕了。 在与布拉德较劲并提供给他相关信息之后,卡罗琳开始口述韦罗妮卡记录中的各种犯罪细节。这部分报告是由逮捕记录、审讯副本、法庭证据和病理报告编辑而成的。对这种重大的犯罪,一个报告可能达到五十页,而韦罗妮卡只写了四页。 卡罗琳理解韦罗妮卡的处境,但她感到这位朋友太粗心大意了。她的粗疏是对被害人的不尊重,如果她曾试图讯问莫雷洛但失败了,那是可以接受的,但她并没有尝试。一个缓刑监督官如果不能面对罪犯和犯罪后果,就没有资格做一名缓刑监督官。 午饭后她与博比·基尔希谈了话,当她听到他所说的情况,就决定让莫雷洛在那个房间里再闷几个小时。 “他没有动吗?”卡罗琳问,她看见博比的光头出现在窗口。 “这段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没有要求洗澡或要吃什么东西?他就在那里坐了五个小时?” “听着,”博比对她说,“我告诉过你这个家伙非常可怕。他就这样没眨一下眼,甚至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哼,”卡罗琳说,心里琢磨着下一步该干什么。 “我要与那些被他打伤的人谈谈。” “没门儿,”他说,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几个家伙大打出手,整个拘留所都疯了。昨天晚上简直是一场灾难。你要再去见莫雷洛,我不拦着你。但你不能再提出更多的要求,卡罗琳。你没有权利和他袭击过的同狱犯谈话。” “把他晾在那儿,博比。”他的脸色变得冰冷起来。 “不行!”他说。 “你有什么毛病,女士?你抱定了死的念头还是什么?现在就去见他,否则我们把他送回单身牢房。” 卡罗琳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衣袖。 “我整天都在看尸体解剖报告,”她温柔地说。 “莫雷洛不想在监狱里过一辈子。这是我们证明他的犯罪行为的最后机会,那就是找出是谁在外面与他联系。我几乎肯定他杀害哈特菲尔德一家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你不明白吗?我们没有逮住莫雷洛,是他逮住了我们。” “为什么那些杀人的家伙都不这样设计呢?” “可能是因为当局者迷吧。” “谈谈你这疯狂的推论。”这个警官说着,发出一阵紧张的笑声。 卡罗琳继续大胆地设想。 “他不害怕警察,博比。一定有人在他身后支持他。你见到过多少凶手会把警察引到他们藏身的地方?”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凶手。” “你现在见到了。” “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带我过去。”卡罗琳请求他,一边向通往监狱的门走去。 “但我想你不想马上见到他。” “我不想讯问他,”她说。 “但那不等于我不想看见他。” 他们默默地走着。警官有好几次想说什么但又停下了,因为他看到卡罗琳在深深地思索。他们到了关着莫雷洛的那个房间,卡罗琳用指关节敲了敲窗户。莫雷洛抬起头往外看,认出是她,做了一个鬼脸。她高兴地笑了,然后向他招了招手。她看到桌子下面有一汪水,估计那是他撒的小便。 博比把她拽到一边。 “你怎么故意刺激这个家伙。你不要再回来了,因为我不会让你进去的。都结束了,沙利文。” 卡罗琳不理他,眼睛向四处环顾。 “这三间牢房和讯问室是用同一个空调和供暖系统吗?” 一个黑头发的年轻助手站在她旁边。 “不,”诺曼·巴克斯特对她说。 “讯问室用的是自动调温器。因为它很小,里面总是令人窒息。” “很好,”她说。 “把温度升高。” 没等博比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向走廊那边走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博比,看见他在摇头,这时那个年轻的助手打开了墙上自动调温器。 “谢谢,博比。”她喊道。为了让一个凶手开口多说几句话,她不惜冒生命危险,这给博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r h3">二 汉克·索耶决定早点吃晚饭,当他在丹尼的餐馆和他喜欢的女服务员聊天时,对讲机说德莱夫港口1003号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让他立刻采取行动。他今年四十六岁,红润的脸色,稀薄的棕色头发,身高不到六英尺,体重超重大约二十磅,大部分脂肪都集中在上腹部。 这个侦探是一位精明强干、德高望重的警官。几年前在追赶和逮捕一个凶手的过程中,他腹部中弹,在全身可能遭受枪伤的部位中,那是最令人痛苦的。但他不到三个星期就回来工作了。 当汉克赶到港口出事地点的时候,四个巡逻小组已经在现场了。一群围观者聚集在人行道和邻近的草坪上。特雷弗·怀特和另一名叫达里尔·蒙哥马利的警官正扯开黄色的隔离胶带,粘在他们竖在地上的柱子上。 看到玛丽·史蒂文斯侦探在厨房里,汉克走了过去。玛丽三十六岁,是个引人注目的女人,她是被分派到谋杀案小组的唯一的女性。她的卷发又黑又亮,一直垂到肩上,长长的、优雅的脖颈,淡棕色的宜人的皮肤,还有出众的体型。她穿着牛仔裤和红色的衬衫。她把这件经常穿的衬衫放在车里,并把它叫做“谋杀案衬衫。”他必须承认,这件衬衫使她在拥挤的人群中很容易被辨认。 “我们都知道些什么?” “被害者名叫苏珊娜·波特,白人女性,三十五岁,五英尺三,一百一十五磅。最后一个看见她的是邻居家十九岁的男孩,大约在一点钟。她丈夫下班回家,在屋里没有发现他的妻子。”玛丽停下来,冲着犯罪现场的一名技师大喊。 “把所有的银器、餐具、罐子和盘子收集起来。噢,别忘了洗碗机。” “很整洁,是吗?”汉克说着,走进了一尘不染的厨房。 “绝对是。”玛丽从手腕上取下一个橡皮圈,把头发挽到后面扎成一个马尾辫。 “我是说凶手,而不是被害人。没有挣扎的迹象,没有指纹,他一定戴着手套并擦去了一切可以确认的痕迹。她丈夫四点下班回家时在后院发现了尸体。尸体左臂上有一个针孔。死亡原因可能是某种致命的注射剂,当然在毒理学报告送来之前,我们不能确定是什么。除了乳罩和内裤,她什么都没穿。” “是强行闯入吗?” “外面通往车库的门锁被撬开了。精明,真的。车库没有安装报警器。保安公司告诉我,大部分人都不在车库安装报警器。” “他还必须进入房子。”汉克推断说。 “如果她不出去就不会出事。凶手不是窃贼,警官。她丈夫说没有发现丢失什么东西。屋里有一些值钱的东西,电视机、电脑、珠宝和银器。” “是不是吸毒过量呢?” “我怀疑,”玛丽揉着左肩,对他说,“你看看她就知道我的意思。只有一个针孔,记得吗?打死我也不信这位太太一早醒来,就决定注射麻醉剂。她丈夫说她每天早上跑步,不吸烟,不喝酒,不暴饮暴食。看看这个地方,汉克,她甚至没有孩子在这里追赶打闹,但她有英俊、成功的丈夫。” “还有其他目击者吗?”他问。 “我们到这儿时间不长,”她说,“对面街上有个女人在窗前做饭,大约十一点时曾向街上张望,她看到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在这个街区转来转去。她认为那辆摩托车是红色和黑色的,她对摩托车了解不多,但我们给她看照片时,她指出一辆雅玛哈。” “她看清骑车的人了吗?” “穿黑色皮衣,戴着有护面罩的头盔,车上没有牌照,好像是住在附近的人。在询问死者的邻居之前我们就知道这么多,现在很多人都不在家。” “事件已经广播了吗?” “是的,”玛丽说,她脸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我确信查理·扬已经接到通知,验尸官办公室说他三十分钟后就到。你准备怎么对记者们说?” “尽量跟他们拖延时间,死者的丈夫在哪里?” “在斯科特·安德伍德的小组里,你想把他带回局里问话吗?” “现在不用。”汉克走到外面,看了一下尸体,有几个警官围在旁边。他蹲下去,揭开帆布。苏珊娜·波特脸上的表情是愉快的,就像是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黑色的头发,姣好的面容,洁白的皮肤。他能够看到像刚才玛丽所说的情况,她看上去身体状况很好。他拿出放大镜,用戴手套的手拉起她的胳膊检查针孔。针孔毫无损伤,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如果凶手注射的是那种玛丽怀疑的致命药品,汉克一定会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寻找其他伤口和擦伤,但除了额头上的几处擦痕,什么也没有。 汉克回到房子里,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谋杀案发生之后,房子里的活力就消失了。就像被害人一样,变得沉静而没有生气,完全不在乎有多少执法人员正寻找证据。他在主卧室里捡起一个杯垫,然后把它放回了桌子。它紧贴在原来的位置上,就像被一块磁铁吸住了。一个梳妆台的抽屉半开着,他看到里面装满了昂贵的女性内衣。死者在被她丈夫发现时穿的就是这种内衣。什么女人会在中午穿着这种内衣到处乱逛?也许是她丈夫回家时发现了她的风流韵事,惊吓了她。这是一个很好的谋杀动机,他将不得不留意她的丈夫。 其他房间里几乎没有布置家具。他想,这对年轻的夫妇办了巨额的抵押贷款,因为这所房子一定值一百多万。他走到窗户旁边,这些窗户在大街的背面,从这儿看到的不是大海,而是其他房子和小山丘。他觉得这种条件会使房子降价八百美元。 汉克走进主浴室,他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科隆香水或是其他东西的气味。他进入淋浴间,拿起一瓶KMS快速洗发精,用鼻子使劲闻,气味跟空气中的气味差不多。不是被害人就是嫌疑犯在这儿冲过澡,洗过头发。他走过去把手指伸进排水道,拖出一团潮湿的、黑色的头发。 汉克来到马桶旁,掀开盖子往里看。马桶的瓷闻起来有股漂白剂的味儿。他的眼睛转移到马桶的铬合金把手,上面没有污迹。他能感觉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把头伸进马桶,注意到左边靠后的角上有一些绿色的东西,他靠近了看,发现里面还有红色的条纹。他冲到走廊里,“到这儿来,”他向犯罪现场的一个警官说。 “我认为她曾在马桶里呕吐,取一些送到实验室。” “看上去像是沙拉的残留物。”那个警官说着,取出一个样本袋。 他下了楼,来到院子里。院子里有一个与房子连在一起的挑出屋顶,它是开放的,所以阳光和雨水能够进来。他看到地上有一个东西,就捡了起来。它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盖子。 “嗨,”他抓住另一个技师的胳膊说,“你认为这是什么?” “镜头盖,”他说着,伸手把它接过去。 “一定是从谁的包里掉出来的。” “登记到证据里面,”汉克命令他。 “也许凶手想拍下照片留作纪念。” 玛丽出现在他的身边。 “查理打电话说,他十五分钟后到这儿。”她的黑色眼睛透过滑动玻璃窗,浏览着房子里面。一个巡警组织了一班人又开始调查周围的邻居。 汉克走进房子另一边的阴影里,这样他们就不会老是被其他警官打断谈话。他拿出一根牙签塞到嘴里。他已经四年不抽烟了,但他离开青少年所谓的“戒烟口香糖”才一年时间,他嘴里没有东西就不能集中精神,这是恋口症。他不在乎当着玛丽的面也让自己的嘴忙活,但玛丽不是他的同盟。 “想要一点儿吗?”她端着一个装满咖啡的杯子说。 “它让人恶心,但我们有很多。” “不,”汉克把手放在肚子上说。 “告诉斯科特,把苏珊娜的丈夫带到局里。你知道弗农资历深,你应该通知他。福尔摩斯队长想让他做二把手。” 玛丽伸出胳膊,在汉克旁边闪开一步,汉克向房子走去。 “弗农不在这里,”她说。 “他关掉了寻呼机。这算什么谋杀案侦探?另外,我听说他想到联邦调查局工作。把案子交给他的话,明天一早这里就会来一车联邦调查局的密探。” 她有自己的观点,汉克想。他不喜欢弗农·艾治威尔,因为他在工作上缺乏主动性,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去做什么,他就什么也不做,尽管他做巡警时有一打的荣誉,但他不够做一个侦探的资格。他需要直接到街上去锻炼,因为侦破杀人案需要耐心。除了像他们现在调查的大案子,多数侦探都独立工作,坚持不懈地调查几年,直到破案或结案。如果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吊尔朗当,只会无所作为。而队长坚持分派给弗农案子的唯一原因,就是趁他失职的时候解雇他。 弗农是个令人同情的侦探,但是联邦调查局收到了有利于他的建议,这就是行政部门的规则。上级可以调动一个不称职的警官,完全结束对他数年的雇佣。停止他的工作并转移到其他机构,是一个迅速而不复杂的过程。 玛丽有巡警的精明和超常的记忆力,并且能为一个案子工作直至累倒。 “你来吧,”他说。 “我会告诉队长,我们的案子可能需要一个女人。” “要一个好侦探怎么样?”玛丽说着,在他肩上猛打一拳。 “这些天,我一直想用鞭子抽你这个大男子主义者的屁股。” “你当然会的。”汉克说着,挤出人群,离开了这所房子。 第六章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下午四点十五分 布拉德·普雷斯顿在走廊上抓住卡罗琳,“进来,”他指着自己办公室的门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汇报。我希望报告明天早上八点就编辑好。” 卡罗琳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他的桌子,她感到自己像是被叫到了首长的办公室。 “我已经口述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如果必需的话,回家后我自己打出来。” 布拉德脱掉茄克衫,把它挂在椅子背上。 “拘留所有人说你迫使莫雷洛开口了,”他说着,猛拽了一下领带。 “是真的吗?” “是,也不是,”她回答说。 “他说话了,但他没有崩溃。再有一个小时可能就有收获了。” “上帝,女士,”他说,“我们没有另外一个小时了。你继续寻找被害人的妹妹,我去完成对莫雷洛的讯问。” “布拉德,求你了,”卡罗琳说。 “我就快成功了,真的快了。如果你去那儿,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要来记录看看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被害人的妹妹。如果没有,我所有剩下的活儿就是莫雷洛的陈述了。我告诉拘留所我会在五点半回去,一旦我跟他谈完,就会立刻口述报告。” “给我卷宗,”布拉德说着,卷起了衣袖。 “我会搞定他的。你可能得上流感或其他什么,罗纳德·卡明斯和帕提·特伦顿已经病倒了,我不想让你成为下一个。” 她厌倦了为工作的事与每个人争吵。 如果布拉德决定要做什么事情,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 “那你就客串一下我的角色吧。”她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莫雷洛的卷宗,拿出自己需要的记录,把其余的拍到他的桌子上。 “莫雷洛十分暴虐,他抢走了我的手机并碾碎了它,我迫使他把碎片收拾起来,所以他手中可能藏了一块当做武器。不要与他面对面。” “为什么不?”他说着,往前一伸下巴。 “你就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那是今天早上,”卡罗琳说着,叹了口气。 “我从九点半起就把他关在讯问室,他现在可不是一个快乐的露营者。” “他是一块干狗屎,”布拉德说。 “他敢找我的麻烦,我就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布拉德走到博比·基尔希身旁,瞥了一眼牢房里的犯人。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拉斐尔·莫雷洛没有资格活在世上。法官们应该带着枪,在法庭上打击凶手的嚣张气焰。否则,就应该在拉尔夫超市的停车场把他们绞死。只有这样,像莫雷洛这种暴徒,在开始抢劫和杀人的时候就会三思而行。而现在,这个体制却姑息养奸。除了受害者,每个人都有权利。那个六个月的婴儿被莫雷洛杀了,他的权利在哪儿? 他通过窗子向里面窥视,看见一个矮个子的拉丁美洲男人坐在桌子旁边。 “地板上是什么?” “小便,”博比说着,弯起了眉毛。 “沙利文说让他在里面闷着。在你进去之前,需要我冲洗一下房间吗?” “不,”他说。他宁可忍受里面的臭气,也不想再拖延时间了。 在执法圈子里,卡罗琳大名远播。不知为什么,只要她一出现,罪犯总会开口。一个罪犯曾经被指控持枪抢劫,卡罗琳却使他承认在阿拉巴马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布拉德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做二百磅的仰卧举重。 “打开这该死的门。” 房间里人体排泄物的气味让人恶心,他在坐下之前检查了一下椅子,确认莫雷洛没有在上面拉屎,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微型录音机。他把录音机放在桌子中央,按下了录音键。 “布拉德·普雷斯顿警官,文图拉镇警署长官,”他说。 “被告是拉斐尔·莫雷洛,案件编号A856392。” 他盯着莫雷洛,看他是否会在不提示的情况下说话。他没有说话,布拉德开始问,“你想告诉我为什么杀死那些人吗?” 莫雷洛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滴着汗珠,他的衬衫已经湿透。这里面一定超过38℃,布拉德想,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汗。 “如果你不想说话,你可以不说,”布拉德对这个罪犯说,“你可能以为不必跟我们合作,因为你的监禁条款已经确定。那可能不是真的。如果你不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忏悔,你能不能获得自由还是个问题。你还年轻,仍然有机会在适当的时间被释放。” 他尽力模仿卡罗琳的做法——说一些废话,直到他放松警惕。他不同意卡罗琳关于提前释放的说法,她认为假释委员会在不违法的情况下,会尽可能释放任何一个人。但是当宣判到来的时候,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如果法官判决莫雷洛服八十四年刑,他会指出莫雷洛的假释条件不能低于服满他的一半刑期。如果法官对他实施共同判决而不是依次判决,莫雷洛可能六年之后就会出来。受害人应该知道罪犯被释放的最早日期,但是法庭没有告诉他们。 莫雷洛关心的是,即使他成为一个模范罪犯,假释委员会也未必能释放他。如果他杀掉的是一群街头的粗人,情况就不一样了。犯罪情节的轻重,不仅要看罪犯怎样杀人,还要看他们杀的是谁。他的母亲和妹妹是无足轻重的,他们最近的亲属是几个堂兄弟,住在墨西哥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但是哈特菲尔德家属于中产阶级,他们的亲戚和朋友会出现在每一次假释听证会上。 布拉德失望地看了看表,已经快四点半了,但莫雷洛没有动一下或说一个字。卡罗琳比他更有耐心。 “听着,小流氓,”他说着,倾斜着身体以便能看见莫雷洛的眼睛。 “你不值得我浪费时间。而且,你浑身发臭,你怎么搞的?你像小孩子一样穿着裤子拉屎吗?我想你妈妈不会帮你洗了,因为你割下了她的头。” 看到罪犯没有反应,布拉德把塑料椅子扔到了墙边。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走过去按响了蜂鸣器,让看守开门。 危险刹那间出现了。 莫雷洛蹭地跳了起来,举起胳膊,用全身的力气抡起镣铐,向布拉德警官的后背砸去。 布拉德瘫倒在地,身体挡在门后,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救命,”他气喘吁吁地说,害怕莫雷洛还会打他。 “把我弄出去!上帝,把我弄出去!” 他感到什么东西把他推向一边,一个警卫试图把门推开。莫雷洛跳过来,骑在他身上。 “没有人敢谈论我的母亲,懂吗?”他说着,气得浑身颤抖。他把手伸到下面,抓住了布拉德的裤裆。 “如果我有刀片,我会割下你的睾丸,但是你没有睾丸,你只有一张嘴。” 博比抓住莫雷洛的胳膊,诺曼·巴克斯特用电棍把他击倒了。莫雷洛的身体一阵痉挛,然后变得绵软无力。这两个助手把莫雷洛拖出房间,一个警官命令他们把他送回单人牢房里。 布拉德用手爬到墙角。罪犯被拖走之后,博比跪在他的身边。 “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他喘着粗气说。 “他打在你哪儿了?” “我的后背,”布拉德扭动着鞋里的脚趾说。他被打得太惨了,好在还没有瘫痪。 “他是怎样挣脱镣铐的?” “这个怪物一定是个杂技演员。”警官说着,看了一眼巴克斯特。他捡起手铐和脚镣,堆在布拉德和那个助手能够看到的地方。 “镣铐没有损坏,但是松开了。你看这些套胳膊腿的洞有多小,他一定是把手压缩了,然后抽了出来。”其中一个助手快速地说,显出很出神的样子。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事情,有些人甚至能折叠起他们的骨头。” 布拉德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玩。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是一个杂技演员?” “我们也不知道,”博比说。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一个这样的罪犯。妈的,我们怎么控制这个家伙?他能摆脱任何东西。罪犯们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待在牢房里,我们有时得送他们去法庭、医务室、探视区。”他停下来,把镣铐递给了巴克斯特。 “我想卡罗琳有办法。我受够了她的特技表演,但现在看上去是对的。她发誓说我们需要从这个家伙身上知道更多的东西,还说只要把他逼急了,他就会暴露出来。她把他扔在这儿整整一天,甚至让我们把房间升高温度。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人,这个疯子可能会逃跑,回到大街上杀人。他很可能在通往监狱的公共汽车上采取行动。你认识第一个让他仰望的人,不是吗?” “谁?”布拉德说,心想他还得在地板上痛苦地躺多长时间。 “卡罗琳·沙利文。” 第七章 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四,晚上十点半 尼尔在文图拉所居住的山顶是容易滑坡的泥泞地区。如果暴风雨明天还不过去,他可能就得撤离了。前几年,这里曾有一所房子连同主人一起滑下了悬崖。 他应该在几个月前就与梅洛迪断绝关系,他曾经想在电话里跟她谈这事,但又觉得那是一种龌龊的方式。但是,现在的他,非常后悔当时没有那样做。 他把车拐进私人车道,在远离车库的地方,靠着他那辆黑色面板的货车停下了。卡罗琳曾拿这辆货车和他开玩笑,说那是连续杀人凶手所选择的交通工具。她一听说那辆法拉利的事,就说这事将以被吊销执照告终。 他打开手套箱,取出一个新的白色信封,那是他在去梅洛迪家的路上买的。他没有把药切成薄片,而是用手指醮了一下,把一点晶体粉末放进鼻孔。他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他必须在卡罗琳发现之前戒掉。如果没有吸甲安菲他明,他就不会因发疯而伤害劳蕾尔。毒品使他感觉好受,但也使他变成一个疯子。 尼尔从车里出来,把信封里剩下的东西倒在临近车库的潮湿的草坪上。他走到邻居家门口,把信封扔进他家的垃圾箱里。这所房子原来住着夫妻俩,但丈夫去年死了。那个寡妇整天都在播放震耳欲聋的乡村音乐,他画了一夜的画,但白天被她吵得睡不成觉。他需要处理与毒品有关的东西时,就把它扔到萨曼塔·加纳的垃圾箱里。他从不给女管家机会,让她看到她不该看到的东西。这种服用毒品的秘密性可以保证他不被发现。 尼尔打开通往房子的门,他的心跳得像一台蒸汽机。他开始按报警器号码,这时才注意到报警器没有打开。他按下开关按钮,直到听到一串嘟嘟的声音,才确信报警器已经就绪。 他的高级皮鞋“咯吱”“咯吱”地走在大理石通道上。他脱下皮鞋,放在门口的垫子上,这双鞋很可能得扔掉了。 他在浴室里停下来,喘了口气,脱下湿透的衣服,然后在水池里冲了一下。他偶尔睡在另外一个房间,因为它靠近车库。如果服用了过量的甲安菲他明,他会变得偏执多疑,担心自己会心脏病发作,有车在身边能帮助他安静下来。 洗衣间在客厅的对面。他找了一个塑料袋,把湿衣服放进去。这个蠢女人至少应该让他把衣服脱掉再把他拖进淋浴间,她的财富已经使她变成了一个高级妓女。 梅洛迪的家庭拥有复方阿斯匹林制药厂,他从华尔街日报上知道她的净资产大约有五千万美元。他们从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他怀疑金钱是她避免与男人保持永久性关系的原因之一。她不止是一个妓女,而且自私贪婪,害怕别人分享她的金钱。 尼尔穿过黑暗的房子来到主卧室。他穿上一条干净的运动短裤,到厨房里抓起一瓶水。他看到冰箱门上有一片污迹,就从水池里取出一篮子清洁用品,然后就去工作了。工作结束之后,他又趴在地上,把瓷砖地板擦干净。 离开厨房之前,他站在门口往里看,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东西。他感到房间已经很干净了,就把灯关上。他非常小心,不让自己碰到转辙器垫板。尼尔来到房子的其他地方,“啪”的打开灯,检查一下这些房间。除了卧室、厨房和浴室,这所房子就像一个艺术陈列室。巨幅油画装裱在墙上,尼尔的创作属于早期绘画大师的风格。正房里几乎没有配备什么家具,他经常在这里举行鸡尾酒会,邀请那些可能的买主和常设的赞助人。他很少用这些房间做其他事情,他的画室在游泳池后面,是一个一千平方英尺的客房。 他满意地认为一切都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就来到主卧室,瘫软在床上。他庆幸今天晚上及早地服用了甲安菲他明,这种药可以让他清醒几天。为了克服失眠,他服用了双丙戊酸钠,那是用来控制躁狂抑郁症的一种药,他只能从精神病医生那里得到这种药。精神病医生都是些残酷成性的疯子,他会自鸣得意地坐在那里,引诱你说出一些事情,然后就可以把你关在病房里。 他没感到好受,而是开始恐慌,担心当铺的那个家伙卖给他的是海洛因,而不是甲安菲他明。现在的药非常纯,吸毒者有时用鼻子吸而不是注射。他中途停下到艾尔的当铺时,艾尔不在那里,所以他是跟一个叫勒罗伊的黑人做的交易。如果勒罗伊卖给他的不是海洛因,就很可能是亚甲斯火药或者老鼠药。他感到鼻孔像着了火,他伸出手摸了摸,确信没有出血。他在客人浴室里放了一瓶生理盐水,他上床之前经常清洗一下鼻子。他想,沉溺于毒品的人是否只是因为无聊,那个孤独的程式使人在得到一丝安慰的同时,也使人疲乏不堪。 社交活动经常困扰着他,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可以退缩到自己的世界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又感到孤独。过去,他所有的女朋友都像梅洛迪一样——美丽而有主见。这种女人,只要他喜欢,随时都可以找到。他害怕与她们保持一种永久的关系,因为他有太多的秘密需要隐瞒,不只是服用麻醉剂这一件事。 劳蕾尔与她们都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他们从小就互相认识。那时候,一切都那么简单。但那已经是梦幻,那种时光永远不会再有了。如果她知道了他的真相,就会离开他。 他的头躺在枕头上,他从来没有睡这么早,但他感到似乎在一天的时间里度过了整个一生。阿迪明天会来吗?他记不起今天是星期几了,她一般都是星期五来,但偶尔也改变时间。他侧过身,向滑动玻璃门外注视着。他头脑如此混乱,都忘记圣诞节快到了。阿迪正在休假,他无力为她提供健康保险,所以就每年给她两个星期的假期作为补偿。 一道闪电照亮了院子,他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漂浮在游泳池上,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开始,他以为那是草坪上的椅子被风吹下去了。当他看到四把椅子都还在原来的地方时,就冲到大雨里。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他走近游泳池,意识到那漂浮的东西是一个人。他来不及思考,就跳下去向那个人游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他停下来,沉到水下,又浮上来喘了口气,然后游到泳池边,把这个湿漉漉的人托到水泥地面。这时,他看清了她的脸。 劳蕾尔! 警报还在嘶鸣,雨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但尼尔不顾一切地抢救她。二十分钟以后,他放弃了,确信劳蕾尔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他跪在她的尸体旁,在悲哀和迷惑中抽泣。扭曲的影像充满了他的大脑,他记得她在哭,表情非常痛苦,她冲到外面离开了他,因为她以前从没有看见他这样疯狂,使她感到非常害怕。 尼尔抱着劳蕾尔的头,轻轻地抚摸着她一度非常可爱的脸上那一缕缕浓密的头发,这时,他看到一个穿制服的人向他跑来。从远处看,尸体好像没穿衣服。劳蕾尔的乳罩拉到了腋窝,白色的丝绸内裤仅能盖住阴道处。 那个警官用枪指着他。 “离开那儿,否则我开枪了。” 尼尔不理他,他环顾四周,想找到劳蕾尔的衣服或其他什么东西把她盖起来。他听到那个警官在说话,向对讲机呼叫警察和护理人员。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他的白衬衫上有“21世纪保安”的纹章。他轻轻地放下劳蕾尔的头,然后站起来,举起了手。警官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开始执行心肺脑复苏。 尼尔跌跌撞撞地回到屋里给卡罗琳打电话。他的手抖得厉害,按了两遍密码才把警报系统关闭。 劳蕾尔死了,那全是他的错。 “你知道现在都几点了?”卡罗琳睡眼朦胧地说,她看着黑乎乎的房间。 “你知道规矩,尼尔。你十点后不能给我打电话,除非是出了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已经吃了安眠药,今天真是糟透了,现在我再也不用想睡觉了。” 卡罗琳患有慢性失眠症,在家里不能正常入睡。有其母必有其子,她十五岁的儿子也同样不能把整天翻滚的思绪平静下来。几年前,她开始了药物治疗。她十点刚刚服了安眠药,弟弟就把她吵醒了,所以她变得狂怒不已,因为他过去总是这样做。 尼尔担心他姐姐把电话挂断,就不假思索地说,“劳蕾尔死了。我想她是在我的游泳池里淹死的。” 她弟弟缺少幽默感,当他想惹别人注意时,就会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如果这是开玩笑,尼尔,”卡罗琳对他说,“那可太乏味了。” 他开始呜咽。 “求你了,我是认真的。警察随时会到这儿。” 上帝,不!卡罗琳挺直了身体。 “你给救护人员打电话了吗?” “保安打了……她为什么在下雨时游泳?”他声音都嘶哑了,“上帝,这怎么可能。”卡罗琳按下免提键,以便可以穿衣服时继续说话。 “事情发生时你在家吗?” “不,”他说。 “至少我觉得是这样。我上床后发现她飘在游泳池里,我是通过卧室的玻璃门看到的。” 卡罗琳不得不让保罗的女管家伊索贝尔来照看约翰和丽贝卡,她穿上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高翻领毛衣,然后穿上了一双运动鞋。 “我已经上路了,你要冷静。在我赶到之前不要做任何事,说任何话。” “我又把事情搞糟了,”尼尔说,他的声音很奇怪地平静下来。 “我爱劳蕾尔,我从来不希望她发生任何事情。” 卡罗琳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你说什么?你做了什么,尼尔?”他没有反应,她大声喊道,“万能的上帝啊,回答我!你对劳蕾尔做了什么?” 她听到了电话的拨号音,就蹿到走廊里,从前门冲了出去。她会在路上给保罗打电话,她必须在警察之前赶到她弟弟那里。 梅洛迪·阿舍在黑暗中坐着,电脑显示器的亮光照在她脸上,她正把羹匙插进一盒坚硬的德莱耶冰淇淋里。红色的丝绸长袍从她肩头滑落下来,露出了滑腻的皮肤。她生来身体苗条,这是模特代理人在她十五岁时就招募她的原因之一,当然,还因为她的身高。她很少纵容自己吃冰淇淋,虽然她的模特生涯已经结束,但现在身为演员的她,仍然不能让自己的体重增加,因为体态丰满的女演员是不受欢迎的。 但是今天晚上梅洛迪觉得她可以尽情地吃浓巧克力、杏仁糖和迷你圆形软糖等能在嘴里融化的东西。因为今天晚上她给了尼尔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现在她已经拥有了他,就像拥有了所有那些从她生活里走过的男人一样。她的哲学认为男人是简单的——给他们一些令人震惊的东西让他们回想,他们就会回来。这就是她游戏的全部——彻底控制或者根本不要。 尼尔怎么能说她是一个妓女?他已经享受了自己的生活。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用摄像机拍他,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她以前也曾给他拍照,但他从没有抱怨。 为了保护自己的艺术品,尼尔在自己家的每个房间都安装了多功能摄像机,包括房前屋外。而梅洛迪在和尼尔约会一个月之后,就瞒着尼尔在他家的主系统上连接了一个无线电发射机和远程接收器。这样,她就可以在自己家的电脑上接收和储存影像文件。 在与尼尔发生性关系之后,梅洛迪还可以重温那个夜晚。她最兴奋的时刻来自于看录像。即使在与某个男人断绝关系之后,她仍然可以随时回放他们的做爱片断。 梅洛迪就这样窥视她所有的情人。 科学技术把窥阴癖者带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她认为每个女人都应该盯紧她的男人。她的保安公司的老板曾经提醒她,永远不要把她房子的钥匙交给任何人。她现在想起她当时的回答就咯咯地笑。 “噢,我明白,基思。”她说着,把身段向前倾斜,让他能看到自己的乳房。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让他们接近我的身体,但只要我不给他们我家的钥匙,就一切都好?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房子比我的肉体更有价值?”她看到这个男人的脸变得像甜菜心一样红。她穿着外衣,却没穿内裤。 “也许你能想出保护这里的办法?”她说着,掀起了裙子。 “那样的话我每次做爱,你都不得不来我家了。”这个可怜的男人被她搞得狼狈不堪,她担心他要犯心脏病,就放下裙子,对他说,“我为什么不换一把锁——我认为你妻子不愿意你一天到这里来三四次。” 男人都是渣滓,他们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她有权利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欺骗自己。她不想感染艾滋病或其他性传播疾病,所以窥视他们是她的保险措施。 这样的技术对她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多数和梅洛迪接触的人都认为她使用一个搅拌机都有困难。她第一个成功的角色是扮演哑巴,她一直是一个好演员,甚至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觉得欺骗周围的那些人是一种享受,所以她认为生活可以归结为时间的流逝,直到你死去。 她不相信上帝,人死后身体就化为灰烬,她从未见过哪个人死而复生。正确和错误的区别只在于你能否控制别人。多数善男信女都优柔寡断,就像是拴在绳上的木偶,要靠别人的指导才能生存。而圣经只是一本销路好但内容贫乏的小说。 男人们为她神魂颠倒的部分原因是她表现出的女性无助的一面。因为梅洛迪总是请他们帮她调整钟表,或者教她怎样使用手机,他们认为她是那种典型的没有脑子的金发女郎。这些傻瓜,她不是不能胜任这些琐碎的工作,只是不想而已。如果她能找到别人替她做,为什么还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当她撒谎说她不会使用计算机时,就连她的女性朋友都感到不可思议。她的市内住宅有一个被房产商吹嘘为屋顶公寓的阁楼,实际上,那是一个相当于卧室大小的房间。门上用的是麦德考锁,钥匙几乎无法复制。在这间房子里,她配备了三台五十英寸的等离子监视器,三台戴尔电脑,一个有摄影功能的反射望远镜和一个编辑间。这就是她的观察室。 当她的女伴们用逛商店、聊天、玩小孩游戏和上网消磨时间的时候,梅洛迪不是在窥探别人就是在扩展知识面。她能花上几个小时阅读有关刑事司法方面的书籍,这让她着迷。她甚至在曼哈顿的约翰·杰伊刑事司法学院进行过短期的学习,并且在联邦调查局的专业学校完成了大部分特务训练程序,直到他们在对她的背景调查中发现了一些问题把她开除为止。她曾经威胁要通过诉讼迫使他们恢复她的训练,但她的律师说不值得那样做。 她兴趣很广泛,尽管她学过一些数学和心理学,但她更喜欢技术。几年前,她进入了加州理工学院,熟练地掌握了物理。这个身材出众、穿时髦衣服的长腿金发女郎,考试成绩竟然在全班名列前茅,这让其他学生瞠目结舌。知识,已经成了她的秘密武器。 几个月以前,梅洛迪吃惊的发现,有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频繁地出现在尼尔家里。尼尔不仅瞒着她,而且直视着她的眼睛,对此矢口否认。这就是男人! 对待男人就应该像对待狗一样,要教会他们服从主人。让他们坐下,就得坐下;让他们去取东西,就得去取东西。如果他们不听话,就应该用卷起的报纸抽他们,或者在晚上让他们出去挨冻。如果他们病了或不再忠诚,就对他们实行安乐死。在她的生活中,她征服了一连串的男人。 梅洛迪曾经看到尼尔和那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跳进室外的佳骨肌浴缸里,当看到他们做爱时,她想起了自己和尼尔在他家后院度过的那些夜晚。 她打开储存的一个文件,看到自己和尼尔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她不禁头向后仰,手在腿上游走。听到冰块在玻璃杯中的叮当声,她似乎闻到了苏格兰格伦利物威士忌的香气。当那些动作在显示器上演完的时候,她想象着尼尔的脸在她的腿间,感到无比兴奋。 梅洛迪怀疑尼尔打算与她断绝关系,她从他触摸那个与他相爱的女人的方式上就可以看出来。一个乏味的女人,她想。他到底看上了那个女人哪一点?那个女人的衣服看上去是从塔吉特买的,尽管她做的幼鹞鱼味道还行。 没有人能够从梅洛迪·阿舍身边轻易脱身,他们的关系何时、怎样结束,是由她决定的。 她转向另一个监视器,看到人们在尼尔家后院走来走去,手中的冰淇淋羹匙不禁跌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应急车辆不停地闪烁,映照着潮湿的地面。她的目光跳到另一个监视器,看到了尼尔在众多警官当中那张惊惶失措的脸。她往前伸着下嘴唇大声说:“你现在再也不用欺骗我了,尼尔,除非我把你从监狱里保释出来。” 梅洛迪已经准备好采取一点小小的行动。她从地毯上捡起羹匙,结束了对冰淇淋的品味。 第八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凌晨十二点半 卡罗琳赶到的时候,尼尔的房子里已经挤满了警察和应急人员。她从家里冲出来的时候忘记了带伞,但当时只是被淋了一点儿雨。现在大雨又倾盆而泻,她成了一只落汤鸡。一个二十多岁黑发的警官阻止了她,他的身份徽章上印着:丹尼尔·卡特。 “这是犯罪现场,女士。” 卡罗琳从皮包里摸出了她的警官证,举到他面前。 “住在这里的男人是你的缓刑犯吗?” “不”她说,她从不喜欢自己被拦在禁区的外面。 “他是我弟弟。” “我必须和我的头儿商量一下。” 一个穿着白色法兰绒浴衣的中年妇女,从旁观者中挤到卡罗琳身边。 “你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一边问,一边从伞下费力地往外张望,“他们说一个女孩被强暴了。” 卡罗琳感到一阵恶心:“你听谁说的?” “那边一个家伙告诉我的,”她说着,用手指着那边拥挤的围观者。 “我一点儿也不吃惊,你知道,住在这里的那个男人很怪,他晚上不睡觉,却白天睡觉,所以我女儿认为他是个吸血鬼。她去他家卖女童子军饼干,他却对她破口大骂。那时候是下午三点钟,他因为被吵醒而狂怒不已。你相信吗?我再也不会让她去那儿了,真的。”她停了下来,伸出手。 “我是乔伊斯·埃利奥特,顺便说一下,我住在拐角的那所房子里。” “请原谅,我得去检查一些东西。”卡罗琳躲开她,走到几米外的地方。想到尼尔面临着一段难熬的时期,她对自己说,我最好习惯于这些事情。人们喜欢刺激,如果事情没有那么有趣,他们就会添油加醋,把事实和想象掺合到一起。 她的思维转到了尼尔身上,自言自语地说:“他一定是歇斯底里了。”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他从来都不会做任何伤害劳蕾尔的事。这是漫长的一天,卡罗琳的反应太强烈了,这使她的想象力变得疯狂。这个女人的死是一个悲剧,但她的弟弟没有做错任何事。也许劳蕾尔喝醉了,意外地跌入这个游泳池。也许是她不会游泳,其实每天都有人因此而淹死,后院的游泳池一直让她害怕。 劳蕾尔·古德温比卡罗琳小六岁,但卡罗琳对她相当熟悉,自从尼尔和她第一次约会之后,她多次看到过她的背影。劳蕾尔结婚时,卡罗琳还在城镇见过她,觉得她很幸福。她的死的确令人悲痛,但卡罗琳担心的是尼尔。他看上去很自信,而实际上他的感情非常脆弱。因为在过去的六个月里,他的收入急剧减少,他的生活也产生了剧烈的改变。他只是不久以前才重新开始与劳蕾尔约会。卡罗琳曾说他要求劳蕾尔和他结婚是多么愚蠢,但尼尔也非常倔强,拒绝了她的劝告。她昨天不应该在拘留所给他打电话,当她中午重新给他打电话说她很好时,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跟劳蕾尔约会去了。 汉克·索耶把手放在她肩上,吓了她一大跳。 “我想你今晚不让我喝酒是对的。普雷斯顿怎么样?听说我们的朋友拉斐尔捉弄了他。” “他折断了几根椎骨,”她退缩着说,“我提醒过他,莫雷洛是个可怕的家伙,布拉德能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卡罗琳和索耶是亲密的朋友。他不仅是一个侦探,也是谋杀组的警官。 “你在这里干什么,汉克?”她问,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个可怜的女人淹死了。我需要跟我的弟弟谈谈,他给我打电话时心烦意乱。” “看起来好像是我们自己杀人了,”他说,嘴里咬着一根牙签。 卡罗琳感到血压上升了二十个点,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保持沉默,汉克在这时是以执行公务的身份出现的。她从汉克身边挤过去,来到屋子里,看到尼尔坐在厨房的一个桌子旁边。他的黑头发湿淋淋的,眼睛又红又肿,肩上披着一条救护人员扔给他的灰色的毯子。她拖起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 “你在电话里是什么意思?你和劳蕾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 “我回家发现她……她……她漂在游泳池里。”他停下来擦掉泪水。 “我尽力抢救她,她已经……走了。她怎么会在晚上还是暴雨中游泳?这说不通。她只穿着内衣,我找她其他的衣服,但没有找到。” “你发现她时是一个人吗?” “是的,”尼尔说。 “已经很晚了……十一点之后。我已经服用了安眠药躺在床上,然后我看见……” 卡罗琳抬头看了看,汉克正在与一个叫玛丽·史蒂文斯的黑人警官谈话。 她斜过身子在他耳边悄悄地说,“现在不要说话,警方把这件事当做谋杀案处理,你可能是嫌疑人。” 尼尔的眼睑恐惧地颤动着,他紧紧地抓住了他姐姐的胳膊。 “这太可笑了,”他说。 “我没有杀她。而且,我敢肯定她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的尸体僵硬而冰冷……那么冷。”他把手掌捂在脸上,然后又拍在桌子上。 “我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洛杉矶,我甚至根本不在这儿,警察怎么能指控我杀了她?” “保持镇定,”卡罗琳对他说。 “我们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但你必须完全按照我说的做。不要回答任何问题,不要发表冲动的声明。” 他们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卡罗琳去找汉克谈话。玛丽已经去了外面,验尸官查理·扬正在检查尸体的地方。 “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汉克。” 他举起一个装有注射器的塑料证据袋。 “我们在主浴室的水槽里发现了这个,你的弟弟是个糖尿病患者吗?” “不,”卡罗琳把胳膊抱在胸前,问,“那里还有其它东西吗?” “这个好像是,”汉克指着注射器底部的少量黄色液体对她说。 “不知道是什么,当然,除非实验室对它进行化验。” “死亡时间呢?” “查理相当肯定被害者在水中至少已经四个小时。你弟弟声称跟这个女人谈恋爱,是真的吗?” 卡罗琳感觉不妙,尼尔给她打电话太晚了。由于工作的便利,她才有机会告诉他一些注意的问题。她大约晚上八点到的家,约翰和丽贝卡说他们既没有见到他,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他已经答应顺便去看丽贝卡的绘画,他是个古怪的人,但他很少言而无信。 她抬头看着这位侦探。 “他们只是最近才开始见面,但尼尔很关心她。你们通知她家里了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查理只在她左胳膊上发现了一个针孔,等他把尸体送到太平间时我们会知道更多。天公不作美,但不管室外有什么证据,总不会没有价值。” “你发现什么强行闯入的迹象了吗?” “还没有,”他说着,停下来盯着她。 “你病了还是怎么了?你脸色非常苍白。” 该死的家伙,卡罗琳想,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希望自己看上去怎么样。 “我没有时间化妆,你想谈论我的外貌还是犯罪?门上或窗上有指纹吗?” “没有,”汉克说。 “做这件事的是一个手脚麻利的人。我们取到的大部分指纹,除了被害者的,大概都是你弟弟的。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个凶手会留下那么多的指纹。他是不是有一个女管家?” 汉克皱着眉,在门口的大理石地面上走来走去。 “被害人的父亲——斯坦利·卡普林认为你的弟弟是一个毒品贩子,他声称他亲眼看见你弟弟服用麻醉剂。缉毒警察说有一些烈性海洛因正在到处散布,上星期已经有两个过量服用的吸毒者,也许你弟弟给她女朋友服用了致死量的海洛因。” 汉克看上去好像要崩溃了。她想,这是压力造成的,否则他不会对尼尔发表这样激烈的看法。但他也许是开玩笑,长期与死亡打交道的人常常采用一种幽默的方式来对待案件。要么就是他想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卡罗琳认识劳蕾尔的父母,文图拉不是个大城市,他们都曾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那个家伙撒谎,”她突然说,“尼尔不使用毒品,更不用说卖毒品。他是个成功的画家。”她举起胳膊指着装在墙上的一排大幅的油画。她能够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不喜欢现代艺术,但她的弟弟受过古典风格的绘画训练,他的作品享有很高的声誉。 “他的画通常要卖一两万美元,几年前,有一幅卖到了五万美元。” “我觉得这些画就跟他们在博物馆藏室里卖的一样。”汉克凝视着那些栩栩如生的人体,优美的带皱褶的纺织品和详尽的远景。 “卡普林说他什么时候看到过尼尔使用毒品?” “我没有问,”侦探对她说。 “这个家伙刚刚听说他的女儿死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我给你十分钟,卡罗琳。我需要带你弟弟离开这儿,无论以什么方式。我刚刚派人去接劳蕾尔的父母,让他们来辨认尸体。” “为什么要让他们来这里?”她问,一边用手指穿过淋湿的头发。 “尼尔已经确认了她,如果你需要第二个人,我也认识劳蕾尔。不管怎么说,这里是犯罪现场。” “你对这些人就没有任何同情心吗?” “我当然有,”她回答,脸上带着责难的表情。 “我要到车库里与尼尔谈话。”她开始离开,然后又停下。 “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那是我弟弟。” “如果他是清白的,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要说废话,好吗?”卡罗琳回敬他说。 “我知道怎样按制度工作。尼尔只是在错误的时间来到了错误的地方,他不是你要找的凶手。” 第九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凌晨一点十五分 开着门的车库里,尼尔斜靠在墙上。一个警官在洗衣间里找到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t恤衫,给他送过来。 犯罪现场的技师们在房子里面搜集证据,卡罗琳趁机教导尼尔怎样应对,她问他此前是否见过劳蕾尔。 “那正是我担心的,”他说着低下了头。 “她来到这儿,我们吃了午饭,我请求她和我结婚。” “她接受了吗?” 他使劲咽了一下口水。 “没有。” “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不要再提起这事,”他的姐姐悄悄地说。 “如果你说了,就给警察提供了动机。” “我懂,”尼尔说着,吸了一下鼻子。 “我们大吵了一架,你知道我多么讨厌被拒绝。她说她会解释一切,但是我气得不行,根本听不进去。那……那就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活着。” 现在她明白了他为什么说他把事情搞糟了。尽管他大部分时间都能控制自己,但尼尔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他们吵了架,仅此而已。他很可能说了令自己后悔的话,但那不是他的真实意思。 “你把她扔在这里?一个人?” “我认为她不会自杀的。” “你去哪儿了?” “我开车转了一个小时,然后我决定去找梅洛迪。我没想到我回家时劳蕾尔还在这儿,我想她会打电话让朋友把她带走。” 卡罗琳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变大,动作剧烈,几近癫狂。 “你吃药了吗?” “我不需要。”尼尔说着,用胳膊拍击着大腿。 “你知道我吃了那些垃圾就不能画画了。你都吃多少安眠药?你还像夏天一样在无意中过量服用吗?不要试图控制我的生活,卡罗琳,你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她想发火,但又控制住了。因为这种批评是她应得的,她没有理由反驳。她曾经碰到一个缓刑犯正在买可卡因,她试图逮捕他,结果却扭伤了脖子。医生给她开了一种叫Soma的肌肉弛缓药,她误以为这种药只是阿斯匹林。一天早上,她抬不起头,就一下子吞下一把这样的药片。不到十五分钟,她就失去知觉躺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她的儿子约翰叫来了救护车。十五分钟以后,她的脉搏停止跳动。如果她的心脏在急救室外面的任何地方停止了跳动,她将无药可救。 尼尔的胸部在激烈地起伏着,卡罗琳走过去,把手放在他背上。 “放松点,”她说。 “一切都会好的。你要做的就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去梅洛迪家?我想你是打算和她断绝关系。” “劳蕾尔不想要我,你忙得顾不上和我说话。我想,在暴雨中开着车,去和梅洛迪断绝关系将会完美地结束这痛苦的一天。”他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 “不用担心,都过去了。她需要的只不过是和我做爱,我再也不会去找她了。” “你和她睡觉了吗?” 尼尔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劳蕾尔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停地谈论梅洛迪?” “你和我做什么都不能让劳蕾尔复活,尼尔,”卡罗琳说。 “无论你是不是意识到,警察可能指控你杀人。你和梅洛迪在一起待了多长时间?你离开后还去过什么地方?你们两个有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我们需要确定谋杀发生时你在什么地方。” 尼尔转向通往房子的门,他讨厌这样被质问。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会径直走开。卡罗琳想,他大概就是这样对待劳蕾尔的。 “听我说!”她大声喊,汗珠从她前额上冒了出来。 “警察将会向你提问,我需要知道我们的处境,我们必须决定是不是应该请一个律师。” 尼尔回到她站立的地方。 “我大约在今天下午三点离开家去了洛杉矶。” 卡罗琳把双手放在臀部。 “我还需要找到其他人而不是梅洛迪来证明你不在现场。你们出去吃晚饭了吗?” “没有,”他说。 “我们待在她布伦特伍德的家里,我大约是在九点或之前几分钟离开的。” 卡罗琳曾见过梅洛迪很多次,这个女人甚至曾和他们一起过感恩节。尼尔在开始的时候很为她疯狂,吹嘘说她有天使般的脸蛋和身材。尽管她拥有金黄的头发,最时髦的衣服和豪华的宝时捷汽车,但卡罗琳对她的印象还是:一个友善的女人,能够真正关心她的弟弟。 直到一个月前,卡罗琳才知道她以前是时装模特儿,现在想打入演艺界。当尼尔告诉她他的女朋友拥有五千万资产时,她惊得目瞪口呆。从那时起,她就对梅洛迪感到很别扭,因为她们的生活方式差距太大了。梅洛迪只有二十七岁,卡罗琳无法想象同时拥有年轻、漂亮和巨额财产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女人总是与她的弟弟站在一起。尼尔三十二岁,英俊而迷人。在许多方面,梅洛迪和尼尔是天生的一对。她的弟弟有天赋和魅力,同时也很顽皮、富有孩子气。但最近事情发生了变化,艺术品市场变得不景气,尼尔经历了一段不安的时期。作为一名艺术家,他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除非是在花它的时候。她有一种感觉,不等这一切结束,他就会把停在车库里的法拉利汽车卖掉。 卡罗琳为他担心,她不愿意看到事情像这样发展下去。 “梅洛迪知道你去看劳蕾尔吗?” “不,”他歪着头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事情?” 汉克·索耶和卡特警官走进了车库。 “我们需要和他谈谈,卡罗琳。”侦探说着,脸上有一种严肃的表情。 “我们可以在这儿或者在警察局。” “再给我们五分钟,汉克。”她深吸了一口气。她习惯了与罪犯打交道,但她从来没想到他的弟弟有一天会成为一起杀人案的嫌疑犯。因为圣诞节,这个案子可能会被搁置几天,他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取得有利形势。那个被抛弃的情人才是可能的嫌疑犯,但据尼尔所说,梅洛迪对他和劳蕾尔的关系一无所知。 既然她知道他向劳蕾尔求婚而被拒绝了,她的弟弟就同样成了被抛弃的情人。另一种可能性可能会比被指控为谋杀犯更能伤害他。劳蕾尔可能发现了他和梅洛迪的事,这可能就是她拒绝求婚的原因。即使她不知道梅洛迪,也有可能同样那么做,因为他们的关系发展得太快了,劳蕾尔可能还没有从离婚中解脱出来。她转向汉克,“你必须考虑到自杀的可能。” “你不可能先杀死自己,然后再跳到游泳池里。” 卡罗琳感到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保持镇定,她告诉自己,理智地思考。 “你发现了一个注射器,是吗?也许是劳蕾尔过量注射了麻醉剂,有人把她扔进游泳池里,使人看上去像是溺水。” “这要看注射器里的东西是什么。”汉克说着,眼睛盯住了尼尔。 卡罗琳知道,他企图钻进尼尔的脑子里。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放心地把他们扔在一边,而不是利用他们可能破坏现场这一机会。更让人费解的是,他在可能成为嫌疑犯的人面前,若无其事地谈论凶手的情况。他太精明了,而尼尔太幼稚了。索耶想观察尼尔,听他说话,看他的反应。 她也要和他玩同样的游戏,她需要知道汉克是不是掌握了不利于尼尔的情况。 “劳蕾尔不吸毒,”尼尔说着,脸都红了。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她是个教师,不要败坏她的名声。” “人们并不总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前夫呢?”尼尔提示说,“他是个水兵或别的什么。” “海军,”汉克说。 “他是个海军少校。卡普林先生说他在大西洋什么地方的一艘船上。” 卡罗琳张开嘴想说什么。汉克打断了她。 “不用担心,我们会通过适当途径查证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尼尔在每个房间都有安全摄像机,”她激动地说。 “你们可以在录像带上看到凶手。” “我们检查了,”侦探说。 “除了一所空房子什么都没有。”他转向尼尔。 “安全系统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的,”尼尔回答道。 “录像机工作时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所以我把它关掉了。” “多长时间了?”侦探问。 “大概三个月。” 他们返回到房子里,为了避免影响技师的工作,汉克让卡特警官和尼尔到次卧室里等着。 卡罗琳跟着汉克回到厨房,她透过窗户看到验尸官还在尸体旁弯着腰。雨还没有停,白色的地毯上布满了泥泞的脚印。警官们穿着雨衣,背上印着“文图拉警察局”的字样,字样还发出黄色的荧光。 “我最好去看一下尸体,”她说。 “也许是一个长得像劳蕾尔的人,外面尽管开着灯,但还是很黑。” 汉克打开厨房的门,和卡罗琳一起走出去,外面潮湿、冰冷的空气使她颤抖。 “给。”他说着,脱下自己的茄克递给她。 “谢谢。”她说,然后把茄克披在肩上。 查理·扬是本县最优秀的法医病理学家之一。他年近四十,个子不高,头发上已有斑斑的灰白。他的眼睛从厚厚的镜片后面凝视着她。卡罗琳几年前曾和他共同调查过一起谋杀案,他的话带一点儿轻微的韩国口音。 “我听说这是你弟弟的家,他认识受害者吗?” “是的,”卡罗琳说。她凝视着劳蕾尔·古德温的脸,眼睛湿润了。她曾经看见过很多尸体,但大部分都不认识。她回想起劳蕾尔曾经是个多么漂亮的少女,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活泼而愉快。现在她不再漂亮了。 还有一些记忆飘过她的脑海。她记得有一天晚上醒来,恰好撞上尼尔和劳蕾尔在客厅的沙发上亲吻。劳蕾尔跟她的父母合不来,所以有很多时间待在沙利文家里。她留下吃晚饭的时候,总是坚持收拾厨房。 “是她。”卡罗琳说,她的目光无法移开。一把大伞遮在尸体上面,手提电灯使她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个死去的女人。她的皮肤有一块蓝色的脱皮,四肢被难看地摆放着。她的脸已经扭曲,卡罗琳不是专家,但她见过很多尸体解剖的图片。他们所谓的死人面部模型不是一种愉快的景象。劳蕾尔浸水的乳罩已经因急救人员的抢救被撕裂,心电图仪的电极还连接在她的胸部。她的内裤脱落到臀部,露出一部分阴毛。即使那个杀害她的人似乎也没有这样折磨她,劳蕾尔·古德温没有能在尊严中死去。 “汉克说你们只发现了一处注射伤口。”卡罗琳说着,转向了验尸官。 “等我把尸体送到实验室,”查理·扬对她说。 “可能会发现更多的注射伤口。看见她额头上的擦伤了吗?我怀疑她可能曾经摔到一个硬东西的表面上,也许是桌子或其他什么。注射器中的东西进入她体内之后,她可能昏迷过去了,或者袭击者在注射之前先把她打昏了。” 卡罗琳回到房子里,侦探正在那里徘徊。凶手可能是尼尔那个有钱的女友。她请求警官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然后她坐在次卧室的床上,面对着她的弟弟。 “梅洛迪有这里的钥匙吗?” “没有,”尼尔说。 “除了你和阿迪,谁也没有钥匙。” 因为梅洛迪在这里待过,卡罗琳想她可能趁尼尔睡觉或专注于绘画的时候,把钥匙拿去复制。梅洛迪没有问起安全系统的密码,因为任何跟随她弟弟出入房子的人,都可以看到他在报警器键板上输入的号码。 劳蕾尔是个教师,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过一种纯朴的生活,并且尼尔只是最近才又开始和她约会。他们必须考虑这样一种可能:劳蕾尔的前夫或以前的情人发现了她和尼尔的事,出于愤怒而杀了她,然后又制造假象,使人看起来好像是尼尔干的。 此时,他们甚至不知道她注射了哪种药物,或者这种药物是不是使她死亡的原因。他们仅仅知道的是劳蕾尔曾因治疗原因抽过血。 汉克走进卧室,卡罗琳告诉尼尔,把梅洛迪的电话号码和地址给他,还要他告诉汉克,自己在下午和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梅洛迪在一起。 “你今天到过游泳池几次?”汉克问。 “只有一次。”尼尔说,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穿着运动裤,是吗?你是在床上看到有一个东西漂在游泳池里?” “是的,”他回答。 “我刚才都告诉你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等汉克问更多的问题,卡罗琳阻止了汉克。他是在拐弯抹角地打探,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尼尔的衣服也是个问题。管他呢,现在必须让他闭嘴。 “对不起,汉克,”她说,“你必须在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才能提问尼尔。” 汉克沉默了一段时间,她知道他还不准备逮捕尼尔,她理解他的处境,他需要信息。拒绝与警方合作也会被看做是一种有罪的迹象。卡罗琳认出了几个记者,他们在前边警戒线外面的草坪上等待着。 “我们很抱歉,”汉克说着,带卡罗琳来到浴室,然后用脚把后面的门踢上。 “今天下午我们还发现了另一起谋杀案……离这儿三个街区。” “上帝,汉克,”卡罗琳惊叫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实在没有时间,”他往后退了一步。 “而且,我们尽可能不让新闻界知道。不要重复我对你说的话,懂吗?”他停了一下,然后又说,“这两起谋杀很可能是有联系的。” 她的下巴向前伸着,又开始对他喊,但是她不想让尼尔听到。 “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把我弟弟当成嫌疑犯?” 侦探摇着头,没有回答她。 卡罗琳火冒三丈,像孩子一样跺着脚。 “你竟敢这样恶心我。你们手中可能有一个连环杀手,为什么这样难为尼尔?他可能知道一些事情,帮你们把这两个案子联系起来。而且,我认为我们是朋友。如果你弟弟发现他的女朋友死在游泳池里,你觉得我会这样对你吗?尼尔实际上已经精神错乱了。对我说实话,该死的。” 汉克走到水池边,往脸上溅了一点儿水。 “你以为我没有压力,”他说。 “拉斐尔·莫雷洛上个月杀了七个人,现在我又在一天里接到两起谋杀案。” “那不是问题的关键,”卡罗琳说着,盖上马桶盖儿,坐在了上面。她几乎不能思考,因为身边萦绕着她弟弟的芬地科隆香水的气味,那是一种皮革、柑橘和麝香的混合剂。她对这种气味非常熟悉,因为那是她在弟弟过生日时送给他的。这里是靠近车库的次浴室,尼尔大概每次出去之前都会在这里照一下镜子。她注视着水龙头上装饰着金黄色的狮子头。尼尔的天赋给他带来了富有的生活,就物质财产而言,远远超过她的,但她从来没有妒忌他的成功,而他也总是很慷慨。 “如果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也许我会忘记律师的事,”她说。 “我不想隐瞒任何事情,汉克,我只是不想让我弟弟承担一件他没有犯过的罪行。” “我不想否认这两个案子有相似之处。”汉克对她说,一边用一条带棕色和金黄色条纹的毛巾擦着手。他靠在墙上,盯着卡罗琳头上的一个污点,然后开始了对事实的理性陈述:另一个被害者名叫苏珊娜·波特,我们认为她是因为被注射了一种致命的药物而死的,查理说没有其他明显的死亡原因。她的额头上有几处擦伤,但不像我们在劳蕾尔·古德温身上发现的那样严重。两起凶杀发生在相同的地理位置,两个女人被发现时都穿着乳罩和内裤。犯罪现场被打扫得很干净,什么证据也没有。这可不是普通的凶手,他按照一定的仪式,有条不紊且非常整洁。被害者也没有被奸淫的迹象,考虑到她们穿着挑逗性的衣服,这非常奇怪。 玛丽·史蒂文斯认为凶手在杀死她们之前,可能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偶像。 “那么,我是对的,”卡罗琳弹着手指甲说。 “很可能那是一个连环杀手。上帝,汉克,以这种疯狂的速度,到明天早上他会再杀五个女人。你需要警告人们,还应该向其他部门寻求帮助。” “这就是我不早早告诉你的原因之一,”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不能过早行动,在圣诞节之前让整个城市陷入恐慌。局长希望我们封锁消息,直到我们确切了解所处理的案件。也可能不是同一个凶手,你不明白吗?我们正在寻找相似性,但所有凶杀在某种程度上都有相同之处。” “令人费解的是,”卡罗琳说,“为什么凶手把注射器留在了尼尔的浴室。” “你知道什么是最令我害怕的吗?” 卡罗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我感觉好像我就在凶手的房子里,”汉克继续说。 “两个被害者可能都是从你弟弟的一幅画里走下来的,相同的骨架,相同的身体结构。这所房子太整洁、太干净了,它使我想起手术室。非常奇怪,你弟弟声称他对这个注射器一无所知。无论是不是凶手,他一定看到过它。难道他上床之前不刷牙、不小便?我们的人说注射器上的指纹与我们从这里提取的所有其他指纹都一样。”他停下来紧盯着她。 “就我们所知道的而言,是你弟弟杀了这两个女人。” “这些都需要证据。”她说着,感到自己在颤抖,“他有一个女管家,整洁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 “这不仅是一个女管家的工作,”他坚持说,“即使他的工作室也让我毛骨悚然。颜料管完美地摆成一排,画笔按大小分类排列。那个女仆一星期只来一天,而且你弟弟给了她很长的假期,不是吗?为什么地板上没有毛巾,水槽里没有咖啡杯,报纸和邮件没有扔得到处都是?不要说我胡说,卡罗琳。你知道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而这两起谋杀的凶手也是这样的。” 尼尔有一点强迫性精神症状。卡罗琳想,人们现在对每一件事情都有一个奇怪的名字。过去,她弟弟的整洁被当做一种品质而不是症状。那么他喜欢整洁又能怎么样呢?由于她有了孩子,她的家就经常是乱糟糟的。这可能是尼尔不结婚的原因之一。她的父亲也是这样,有一次,她在厨房的柜台上留下了一块冰淇淋的斑点,她父亲回家看到后,顿时勃然大怒,把所有的银器都扔到了地板上。 可能还会出现更严重的与尼尔有关的事情,她能阻止警察发现吗?除非他们不为这两个女人的死纠缠尼尔。整个房间似乎向她压过来,她想咽一下口水,但感到喉咙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 “我——我需要透透气。” 汉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让她转过身来。 “如果完美主义者把什么事弄糟了,他们就会心烦意乱,这就是发生在你弟弟身上的事。他力图控制局势,但他没能做到。即使他对海洛因有瘾,一个像他这样整洁的人,也永远不会把注射器留在浴室的水槽里。” “让我走,汉克,”她说着,挣脱了他。 “是凶手留下了注射器而不是我弟弟,等实验室的报告送来你就会知道,尼尔没有动过它。” “他对我们撒了谎,卡罗琳。” 她把一只手捂在胸口上,跌倒在浴室的门上,感觉好像是汉克击倒了她,“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对我们说今天他只去过游泳池一次,我们问他的时候你在那里。当保安人员赶到的时候,他穿着一条运动裤。我们在洗衣间发现了一套全部湿透的衣服,不要跟我说他想洗这些衣服。我们看到里面有一件丝绸衬衫和一条很贵的裤子,它们被包在一个垃圾袋里。他一定是想把它们扔掉,但是又忘了。当他引发了警报时,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也许他想把湿衣服和尸体一起放在汽车的行李箱里,但当他引发了警报之后,他决定把劳蕾尔沉在游泳池里。” “你这是疯了,”她不相信,摇着头说。 “如果你引发了警报,保安公司在派人去之前会先打电话。尼尔需要做的只是告诉他们密码。” “他怎样解释警报被引发的事呢?他知道我们会与保安公司联系的。游泳池里漂着一具尸体,他却打电话对保安公司说一切都好。他们保存了那些电话记录。” “你是想抓救命稻草!”卡罗琳大喊。 “我告诉你不要这样,汉克!” “他没有打电话叫救护人员,卡罗琳,是保安人员打的。在杀那个叫苏珊娜的女人之前或之后,他可能就已经杀了古德温。然后他认为可以把她扔进游泳池,造成自杀的假象。” “至于衣服,”卡罗琳说,她根本不听汉克的推测。 “他在外面,淋在雨里。我的衣服也湿了。你只是发现了一些湿衣服,这不能说明尼尔在撒谎。” 汉克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他的钱包,然后脱下他的一只鞋,把它们递给她,他继续说,“我整个晚上都在雨里转悠,我的钱包湿了吗?我的鞋泡了吗?我们在浴室里发现了你弟弟的钱包,离注射器只有几英尺远。我们还发现了一双高档的皮鞋,看上去好像在洗衣机里洗过。皮革可是相当怕水的。” “这点很重要吗?”卡罗琳与侦探面对面说。他的呼吸散发着大蒜的臭气,让她感到恶心。狡猾的汉克,由于她想阻止他询问尼尔,他才故意让自己跟验尸官谈话,他简直疯了。他是因为起了疑心才把她支到一边去的。可恶的是,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你弟弟可能给古德温注射了药物,然后和她扭打,结果两人都掉进了游泳池。然后,他来到浴室,把钱包拿出来晾干,但不小心把注射器掉进了水槽里。他脱下湿透的衣服,把它们放进一个塑料袋里,穿上运动裤走出去。他可能觉得处理尸体太冒险了,而且,他怎样处理苏珊娜·波特的尸体?一具尸体就够他受的了,尤其是在八小时之内。所以他故意引发了警报,他知道保安公司会派一个警官来,这样他就有了一个目击者看到他在尸体旁哭泣,而我们就会认为有一个疯子在附近流窜,杀害妇女。” 他所说的这疯子就是她亲爱的弟弟,卡罗琳感到自己像被撕成了碎片。她从尼尔很小的时候就喜爱他、保护他。她的父母不打算在她之后再要更多的孩子,他们都很勤奋,想把时间用在自己的事业上,但她求他们再生一个妹妹或者弟弟。妈妈带着尼尔从医院回到家里后,就把小尼尔放在六岁的卡罗琳的怀里。其他女孩有玩具娃娃,而卡罗琳有小尼尔。他长成了一个可爱的、胖乎乎的小男孩,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像小狗一样在房子里到处跑。 她把过去的回忆推到一边,抬头看着侦探。 “让我们忘掉尼尔是我弟弟。为什么一个像你描述的那样有条不紊的凶手,会留下一只注射器?甚至会不小心把它掉进水槽里,他在游泳池里制造现场之前,应该先把房子检查一遍。” “他忘了,”汉克说着,耸了耸肩。 “在他引发了警报的时候,他已经杀了另一个女人。这次谋杀与第一次不同,苏珊娜·波特是陌生人,至少我们认为是这样。杀一个陌生人与杀一个认识的人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当这个人是他的女朋友时。他惊慌失措,所以把事情弄糟了。他有太多的事要做,而时间紧迫。我敢肯定古德温的谋杀是一时冲动作案,她做了什么事惹恼了他,他可能打她并使她摔倒了,造成了她额头上的伤痕。这时,他手忙脚乱,给她注射了毒品。”他停下来,用手摸着下巴在思考。 “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中学教师又有什么呢?谁会为她的消失而大惊小怪呢?” 卡罗琳止住眼泪,极力保持着理智,“下一次找到其他人的时候,你需要为你杰出的推理准备传声板。” 卡特警官敲开了门,“验尸官请求你允许运走尸体。” 侦探没有回答他,“你知道我不在办公室外面讨论案件,无论你是不是认识到,我是想让你有个准备。” “好吧。”卡罗琳感到很滑稽。 “请一位律师,”汉克对她说,他的眼睛像大理石一样冷峻,“你弟弟需要一位律师。如果你今天对这些死去的女人还有一丝同情的话,就把他盯紧点儿。相信我,如果他再杀人,你会后悔的。” 在他们离开之前,尼尔告诉了史蒂文斯侦探他的女管家阿迪·马歇尔的联系方式。他想亲自给梅洛迪打电话,但卡罗琳让他不要那样做。在这种情况下,她认为由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更好。 卡罗琳问汉克是不是从后院离开,以避免遇到记者,游泳池后面的小房子也被警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 他们一打开通往小巷的门,一位《文图拉星报》的女记者就把话筒塞到尼尔面前,一个肩扛便携式摄像机的男人开始拍照。尼尔下意识地举起手捂住了脸。 “你认识被害者吗?她是你的女朋友吗?你们约会多长时间了?” “他没有什么要跟你们说的。”卡罗琳说着,站到了尼尔的面前。 她的车停在前面街上,她告诉尼尔跟在她身后,冲过旁边的一个院子,然后藏在两个大垃圾箱的后面。等记者经过之后,他们朝她那辆白色Infiniti车走去,并开足马力沿着街道冲了下去。 明天早晨,尼尔·沙利文将会比他的艺术作品更加出名。 第十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凌晨二点半 卡罗琳住在一所朴素的房子里,靠近文图拉学院,可是离她弟弟那所海边的房子还有很远的距离。房子的外墙涂着白色涂料,装着蓝色的百叶窗,门外的人行道两边是盛开的玫瑰花。她十六岁的儿子约翰负责整理院子,来换取他们需要支付的煤气费和汽车保险费。 卡罗琳和尼尔到家时,看到她的男朋友保罗·莱顿在沙发上轻轻地打着鼾。他五十岁,不像布拉德那样健壮,但身上穿的衣服却很得体。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马球衬衫和牛仔裤,黑白的头发梳在耳后。他每天早上把头发吹直,但当空气中有湿气的时候,头发就会在脖子和额头上卷起来。因为他待在太阳底下的时间不多,皮肤是白垩色的。保罗开玩笑说,这让他看上去像个食尸鬼。他的眼睛呈淡蓝色,但是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看上去就成了灰色。 她坐下来,摇醒了他。 “你为什么不让伊索贝尔过来,保罗?” “我不想打扰她,”他说着,打了个哈欠。 “几点了?” “快三点了,”她说。 “约翰和丽贝卡醒了吗?” “没有,”他说,看了一眼尼尔。 “我想我该回家了,你们两个肯定有话要谈,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卡罗琳对他的依恋与日俱增,保罗是那种喜欢帮助别人的人,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选择做一名教师,而不是在私营部门谋求一个高薪职位的原因。他的同事——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的一个教授说,他不像那些在这个领域的其他人那样专注于自身的利益,而是投身于物理学研究。他利用休假年写了一本书,目的是消除普通人群对物理学的神秘感。为了离大学远一点儿,他在帕萨迪纳安了家,并且在距卡罗琳家三户远的地方租了一所房子。 “五分钟以后我在厨房见你,”她停在圣诞树旁对弟弟说,顺手关掉了上面的灯,“吃点儿饼干,喝点儿牛奶,这样你会感觉好受些。” 卡罗琳和保罗走到门外,向他说明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雨已经停了,但夜晚的空气潮湿而寒冷。她把双手放在一起摩擦取暖,他脱下茄克披在她肩上,把一根手指放在她下巴上,让她歪起头,吻了她。 “听起来你就像在地狱里散步,”他说着,用手握住她的手腕。 “我自己也经历过这种日子,不用担心,他们会抓住那个杀人的混蛋。你知道你弟弟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他的话并不能缓解她的紧张,保罗和汉克都不知道,尼尔在五年前曾经历过一次精神崩溃。他曾和一个名叫梅根·奥康纳的爱尔兰女孩约会,这个女孩热情活泼,她的酒量能把几乎所有男人喝倒在桌子底下。有一天晚上,在酒馆喝完酒,他们发生了争吵。尼尔被激怒了,并动手打掉了她的三颗牙齿。梅根·奥康纳同意,如果尼尔到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就不对他提出指控。他出院以后,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他专注于绘画的时候,精神状况会很好,但在过度紧张的情况下,他有可能会再次崩溃。 卡罗琳把尼尔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她想起了他们在保罗家庆祝圣诞节的情景。他的女儿露西和丽贝卡年龄相同。约翰想去麻省理工学院攻读物理学,他喜欢和保罗在一起。这个男人对她的孩子们而言,已然是一个父亲的角色。她的前夫弗兰克是一个有天赋的小说家,但当第一部小说被拒绝之后,他开始吸毒。一个像保罗这样写科学著作的男人有着完全不同于小说家的世界,否则她绝不会和他保持这样一种浪漫关系,照顾一个艺术家已经够她受的了。 “现在已经是早上,”卡罗琳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门。 “我想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圣诞前夕。你确定你仍然愿意我们今晚去你家吗?我们可能兴致不高。” 保罗握住她的双手。 “当然,带上尼尔。至于孩子们,他们可以一睡醒就过来,伊索贝尔会跟他们闲扯。我知道你还得工作,所以我不指望你能早点儿过来。” “圣诞愉快!”卡罗琳说着,在他走上人行道的时候向他挥手。她不想把事情弄糟,但如果尼尔不愿一起去保罗家,她将不得不选择跟他一起留在家里。最近,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和他精神崩溃时一样的狂乱表情。精神病医生把他诊断为躁狂抑郁症,并让他服用锂盐。虽然她觉得尼尔采用药物治疗会更安全,但她个人认为医生的观点是错误的。没有人会轻易的再一次崩溃,那是他们生活中的低点,他们会做一些通常不会做的事情。好像无论谁只要在精神病医院待上一会儿,就会被专家们诊断为躁狂抑郁症或精神分裂症。事实上卡罗琳非常置疑那些专家的可信度。他们只用了很少的名称去命名不同的病症。这就好像世界上只存在于两种犯罪一样,而这种情况只可能在电影里出现,而不是在现实中。噢,她几乎忘了,尼尔不只是爱整洁,他还被诊断为另一个症状——强迫性精神错乱,或者叫OCD。 不管她是怎样感觉的,卡罗琳不得不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劳蕾尔拒绝和尼尔结婚是否足以导致他失去控制而杀了她?她决定不这样想,然后回到屋里锁上了门,设想她弟弟可能是一个凶手使她感到内疚。正像保罗说的,他们会找到凶手,一切都会好的。 即使在圣诞节的前一天,她也无法丢下工作,特别是现在布拉德住在医院里,而他们的几个优秀的侦探都病倒了。 关于拉斐尔·莫雷洛的报告必须在早晨的听证会之前完成,卡罗琳需要在三个小时之后就起床,今天晚上她拥有的睡眠将是一件奢侈品。 听证会结束之后,她将顺便到医院去看望布拉德。当她跟急救室的医生谈话时得知布拉德可能要六个星期之后才能回去工作。为什么布拉德要坚持去讯问莫雷洛?嫉妒——她确信是这样。他可以是她的管理者,但作为一个讯问者,他却没有她那样高的声望。布拉德也是个固执的人,在处理罪犯时,他的态度经常会带来麻烦。 卡罗琳感到应该对所发生的事情负责,因为她已经把莫雷洛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的计划已经收到效果并引起了罪犯的愤怒,他已经被扔在讯问室那么长时间,也许再给他一点儿香烟、饼干,或者口香糖,就能使他温和一些并开口说话。而现在,他们再也无法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犯罪行为,更严重的是,他们再也无法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同谋。 她走进厨房,在黑暗中发现尼尔坐在桌子旁。 “吃点儿什么好呢?”她问,然后打开了灯,“我可以给你做个三明治,鸡蛋和火腿怎么样?” 尼尔打断了她,“这个时候我能吃得下吗?” 卡罗琳忙着装上洗碗机,告诉自己尼尔的焦躁是可以理解的。丽贝卡现在已经十三岁了,应该能帮她做家务了,她必须告诉她。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一回家就看见满满一水槽的脏餐具。 “我可能得在布拉德休假的时候接管他的工作,”她说着,打开冰箱,拿了瓶汽水。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房子?”他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我不知道。”卡罗琳对他说。 “砰”的一声打开了可口可乐的瓶盖。 自从康复以后,尼尔过得特别好。当她逗孩子玩、做费力的工作、上法律学校的时候,他需要操心的只是要画什么东西,以及和哪个女人睡觉。她回想起这个曾经被同学欺负的芦杆一样的男孩。中学时,在他和劳蕾尔开始约会之前,谣言到处传播,说她弟弟是同性恋。尼尔对体育运动或其他所谓男性的活动没有兴趣,他想做的只是画画。 这场悲剧在最坏的时刻袭来,尼尔本来就已经因为经济问题变得很消沉,据他自己说,和劳蕾尔重新开始的关系是他生活中唯一幸福的事。但卡罗琳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压抑,他的房子就值将近一百万,而且他在几年前就偿清了抵押。当她弟弟问他是否有足够的钱支撑一个家庭时,卡罗琳笑了,告诉他他可以养活一个老婆和一打孩子。另外,尼尔还有股票投资、油画收藏和昂贵的新法拉利。她弟弟拥有的钱比一般人一辈子挣得还要多。但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如果地方检察官指控他谋杀,他的资产将会被没收。 “你想在这儿待多长时间都行,”卡罗琳说。 “你为什么不去睡会儿觉?卧室的床已经铺好了。你送给约翰的电视机也在里面,你可以看,自从他取得了驾驶执照,就没有时间看它了。” “谢谢,”尼尔说,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大声说话。 “我怀疑自己是否能睡着。” “你需要休息,”她说。 “汉克·索耶希望我们一请到律师就到警察局去。” “卡罗琳,”尼尔说,他的眼里露出奇怪的神色。 “我的回答是‘是的’。” “‘是的’,为什么?” “我今天晚上的确与梅洛迪睡觉了。” 她弟弟一定认为他的声明会澄清自己,相反,它实际上增加了另外一种复杂性。当他和一个情人做爱的时候,他的另一个情人却死在游泳池里,这样他肯定不会成为一个让人同情的被告。女人们会恨他,而男人们则会嫉妒他。 “警察肯定会把你当成嫌疑犯,尼尔,至少目前是这样。” “但我已经告诉你我和梅洛迪在一起,”尼尔说着,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我有无懈可击的证据。” “错了,”她说着,用手捏扁了汽水瓶。 “一旦他们把梅洛迪带来询问,她就会告诉他们你们是情人关系,这样你的证据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我不明白。” “他们怎么能肯定梅洛迪说的是事实?你可能哄骗她撒谎。警察也可能怀疑是她干的,因为她爱你。” “我是清白的,”尼尔说着,转向座位的一边,这样他就不用看着她了。 “我没有杀劳蕾尔。” “我们是在谈论法律,”卡罗琳觉得她必须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因为情况会由于他错误的乐观而变得十分严重。 “你的清白必须用事实来证明。当法官发现你同时和两个女人睡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你?我们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是找到凶手,劳蕾尔有什么仇敌吗?” “她是个老师,”他说着翘起了下巴。 “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每个人都……喜欢她,我想不出什么人会伤害她。” “除了梅洛迪。” “别开玩笑了,卡罗琳,”尼尔转过身,跟她争论起来。 “梅洛迪不认识劳蕾尔,她为什么要杀一个不认识的人?再说,正像你刚才说的,劳蕾尔死的时候,梅洛迪和我在一起。” “在验尸官写出报告之前,我们不知道劳蕾尔的死亡时间,”卡罗琳解释说。 “你说你去布伦特伍德之前在外面开着车转,梅洛迪可能在这个时候作案,并且有足够的时间在你到达之前回到自己家里。” “我到的时候她正在洗澡,”尼尔争辩说。 “她一定是去了商店,我看见地上放着不同商场的包装袋和各种各样的衣服,标签还贴在上面呢。我到那里想跟她结束关系,但事情出乎我的意料。” “她在洗澡,啊?”卡罗琳说着,用手指甲敲着桌子,“如果你刚杀了一个人,你会首先做什么?好好想想,尼尔。”她弟弟两眼直瞪着她,她继续解释说,“洗掉证据,也许……” “劳蕾尔是淹死的,”他说。 “梅洛迪身上会有什么证据?没有血或其他东西。再说梅洛迪永远不会杀任何人,即使她发现了劳蕾尔,她也不会在乎的。在她的生活中,我的价值就是逗她欢笑,陪她玩乐。就我知道的而言,她和一打的男人睡过觉。今天晚上她甚至错把我叫成理查德。” 上帝,他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天真。 “劳蕾尔的尸体在游泳池里被发现并不意味着凶手和她一起跳进水里。很可能发生过一场争斗,劳蕾尔可能抓伤了那个想杀她的人。实验室需要的只是几根头发,一滴血或者是指甲里的一块皮肤。梅洛迪可能只比你提前几分钟到家,你中途停下来做什么事情了吗?” 尼尔变得激动起来,做着手势说,“我停下来加油了,行了吧?她不可能比我先回去,我开的是法拉利。” “而她开的是宝时捷,”卡罗琳说着,喝了一口汽水,“你开车超过最高限速了吗?” 他低下头看着桌子。 “我没有超速,因为我不想被罚款。再说,当时下雨,路很滑。我本来没打算开它,但货车的电池坏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去换它。” “梅洛迪可能非常谨慎,另外,也有可能是她雇佣了别人,她的钱可以雇一大群杀手。你多长时间见她一次?” “一个星期,”尼尔说着,有些坐立不安。 “我们要见面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去布伦特伍德要走很远。” “你对她的意义比你意识到的要大得多,”卡罗琳盯着他说。 “尼尔,这个女孩可能已经爱上了你,但你却不知道。” “我不这样看,特别是经历了今天晚上之后。我骂她是个婊子,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们做爱时她喊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她对我不是认真的。在和我做爱之前,她很有可能和那个叫理查德的家伙在她的床上翻云覆雨。” 他说的是实话吗?他的肢体语言说明他在撒谎,也许他只是心烦。但她还必须面对他。 “你说劳蕾尔拒绝嫁给你的时候你几乎疯了,你打她了吗?是不是她的头撞到了桌子或其他东西上,你惊惶失措,然后就把现场做得像是其他人杀了她?” 尼尔站了起来,“砰”的把椅子撞在地板上。 “你不是我姐姐,”他愤怒地喊起来。 “你怎么能非难你的弟弟?除了梅根,我从没有打过任何人。上帝,她拿着一把杀猪刀向我走来,但是没有人相信我。我不得不在精神病院里待上六个月,否则地方检察官就会指控我。就像那时一样,你现在还不相信我。我是一个经常忍受挨打的人,记得我小时候吗?乍德和波利·卡明斯快把我打成了果酱,我只是躺在那儿忍受。” “我是想让你作好准备,”卡罗琳回答说。 “这些问题都是警察将要问你的。” “不要帮我作准备,好吗?”尼尔说着,脱下衬衫向她扔过去。 “如果你想让我出汗,你办到了,现在我什么都不用穿了。” 她走到他身边。 “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尼尔。这是一件让人担心的事情,你不这样看吗?不管怎么说,你可以先从约翰那里借一些东西。”他要离开房间,卡罗琳转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 “离梅洛迪远点儿,她是个麻烦。你必须按我说的做,懂吗?这个女孩可能是凶手,如果她知道你想把责任转嫁给她,你就可能成为下一个被害者。” 第十一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上午七点 约翰·沙利文仪表非凡,他身高六英尺一,浓密的黑发,明亮的绿色眼睛,健壮的体格,皮肤已经晒成褐色。卡罗琳与约翰的父亲离婚后,又重新使用她自己结婚前的姓。约翰和丽贝卡后来很不满意他们的姓氏和母亲不一样,因为这有时会让人们产生误解。而弗兰克——她的前夫,无力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卡罗琳就将孩子们的姓氏改成了沙利文。 这个男孩打开门来到妈妈的卧室,发现她穿着衣服睡在床上,一叠纸堆放在旁边的地板上。 “妈妈,”他喊道。 “已经七点多了!你想迟到吗?” “什么?”卡罗琳迷迷糊糊地说,“我……我……忘了定上时钟。丽贝卡呢?” “她已经准备好了,”男孩说,“你不记得了?你让我今天开车把丽贝卡送到外婆家,我要和特纳去海滩。尼尔为什么在这儿?” “他在给房子做烟熏消毒,”卡罗琳撒谎说,坐起来搓了搓眼睛。她必须告诉他们真相,但现在她没有时间这样做。 “你和他谈过吗?” “没有,”约翰说。 “他还在睡觉。你问他为什么没有过来看丽贝卡的画了吗?” 卡罗琳没有回答他,就从床上跳起来冲到浴室里。她怎么会睡过了头?如果约翰没有提到他的姥姥,她会以为昨天晚上是一个恶梦。她该告诉妈妈什么呢?圣诞快乐,妈妈,您的宝贝儿子可能要被关进监狱? 卡罗琳穿上一套黑色的衣服和白色衬衫,把脚伸进鞋里,然后走进她女儿的卧室。丽贝卡十三岁,长得却像二十岁。约翰提醒她,他的妹妹会出问题的。丽贝卡有长长的棕色头发,白皙的皮肤,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目前的流行趋势已经把十几岁的女孩变成了性感的对象,就是上个星期,丽贝卡还在餐桌前穿了一件很短的上衣和低腰的牛仔裤,露着内衣的腰带。卡罗琳觉得那些迎合年轻女孩的商店就像是在出售怪异舞女的时装。 丽贝卡在头顶扎了一个马尾辫。至少她还没有暴露出身体的任何部分。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但是脚上却穿了一双黑漆皮的军靴,那是她从一个二手商店买的。 “嗨,亲爱的,”卡罗琳说,走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今天是圣诞节,不是万圣节。看看你是不是能找到一个更令人愉快的男孩。” “我们已经讨论过十几次了,”丽贝卡一边说,一边举起一面小镜子抹口红。 “别再用我的衣服来烦我。” “好,”卡罗琳说,她不想争论。她冲过客厅来到厨房,抓起一把巧克力、一瓶水和一个苹果,扔进一个手提包里。约翰正在外面用水管冲洗他那辆红色的本田。 “保罗今天晚上让我们几点去他家?” “我忘了,”卡罗琳说,她的心里现在千头万绪。 “你给保罗打电话,今天下午告诉我时间。他还请你和妹妹去吃早饭。”她按了一下自己的汽车喇叭,又说,“不要带着你妹妹超速驾驶,明年你就要交保险费了。” 家里的事情做完了,卡罗琳开车去上班,在她拐上免费高速公路的一个斜坡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妈妈的号码。 “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还没有,”卡罗琳说。 “但我知道它说什么。不要激动,也不要难过,妈妈,我已经控制了一切。”但愿那是真的,她想。 “尼尔现在和我在一起,调查正在进行当中。” “他的情绪又不稳定了吗?”沙利文夫人问。 “我很担心,上一次我见到他时,他看上去不太好。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谈论那些女人,那个被杀的是其中的一个吗?” “她的名字叫劳蕾尔·古德温,还记得吗?尼尔在高中时就和她约会。他现在很艰难,妈妈。说真的,我们谁都不容易。”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沙利文夫人沉默了一会儿。 “是他干的吗,卡罗琳?请告诉我他与这可怜的女孩的死没有关系。” 卡罗琳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如果她自己显得害怕,当然会使妈妈产生强烈的怀疑。 “我认为不是他,”她坦率地说。 “至少,尼尔是这样告诉我的。” “如果不是他杀的,那会是谁呢?” “这是最大的问题,”卡罗琳说着,把车拐进了政府中心的停车场。 “什么也不要对孩子们说,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他们。明天我带你去吃圣诞晚餐时会告诉你更多事情。” <er h3">二 在通往办公室的走廊上,卡罗琳遇到了调查局的局长罗伯特·威尔逊。她早已经注意到与她共事的警官们鬼鬼祟祟的眼神,随后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嘁嘁喳喳的声音。 尼尔上床之后,她完成了关于拉斐尔·莫雷洛的报告,然后用电话作了口述。文字处理小组保证在九点四十五分将报告处理完毕,她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到达法庭。这个报告应该在听证会之前一个星期分发给各方当事人,但因为韦罗妮卡的孩子提前七个星期出生了,法官放宽了对时间的限制。而莫雷洛将不会被送往监狱,因为他现在面临着另一项严重袭击治安警官的指控。 威尔逊走在她身边。 “我看了今天的报纸。”他说着,用胳膊肘把她推进了他的办公室。 “谁没看呢?”卡罗琳说着,坐在了他的桌子对面,等着他给他们各倒了一杯咖啡。 做个局长的确很神气,她这样想着,吹着咖啡,让它变凉。威尔逊的办公室有她的卧室那么大,左边放了一张会议桌,右边是一个微型的高尔夫球区。他的椅子是真皮的,办公室里从墙到墙都是书架。透过窗户玻璃看到的不是停车场,而是小山。他的桌子上没有堆满文件,上面只有一个黄色的便签簿、一个订书机和一叠整齐的报纸。他的电脑放在背后的一个柜子上,屏幕保护程序显示出一个人挥动着高尔夫球杆。她不知道他除了练习高尔夫球,整天都在干什么。她想到了自习室,一个老师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只是偶尔回答一个问题。 威尔逊快六十岁了,身高五英尺,除了腹部有点隆起,看上去体型还不错。他穿着一件白领的浅蓝色衬衫,系着红领带,外面穿着一套带淡红色条纹的海军制服。黑色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皮肤被太阳晒成了棕褐色。他经常被错认成演员吉恩·哈克曼,但喜欢搞恶作剧的他并不告诉人们真相,而是接受人们的追捧,甚至到了给别人签名的地步。 他向后斜靠在椅子上,把报纸扔到她面前。 “关于你弟弟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本来已经计划好今天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他们为什么把我的照片登在头版?”卡罗琳勃然大怒。她疲惫不堪,无法细看下面的内容。 “那个女人是在我弟弟的游泳池里被发现的,而不是在我的游泳池里。” “这就是新闻,”威尔逊说着,掰得指关节“噼啪”的响。 “每个人都喜欢好人被坏事搞乱,如果你是一个女继承人,在传闻中就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有两起杀人案,记得吗?根据昨天晚上索耶侦探告诉我的,它们很可能有关联。那可能是一个连环杀手。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他们还不想正式公开这件事情。” “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凶手,”威尔逊说,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寒意。 “但是那个叫波特的女人的姐姐不在我的机构工作,作为一个缓刑监督官,你能够接近机密的法庭记录,我关心的只是你的弟弟,你认为结果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说着,卷起手指放在嘴边。 “我知道尼尔没有杀她,他正跟她相爱。他们在高中时就约会,后来他去欧洲学习绘画,她跟一个海军军官结了婚。” “啊,”威尔逊说着,喝了一口咖啡。 “这么说死去的这个女人是他以前的情人。我自己也曾经有过几个,除了麻烦什么都不是。如果你弟弟正在与——”他伸过手从她手里拿回报纸,然后找到那篇文章的第二部分。 “这个劳蕾尔·古德温相爱,那他为什么在洛杉矶和这个叫阿舍的女人在一起?她是在买他的一幅画,还是别的什么?” 卡罗琳没有回答,她从桌子上端起咖啡杯子,觉得自己太神经过敏了。 “你认为谁是最好的辩护律师?文森特·贝尔尼尼?” “你在谈论一大笔钱,你真的需要一个这么厉害的击球员?”他把咖啡杯移到桌子边上。 “警方还没有指控你的弟弟,你雇用文森特·贝尔尼尼的消息传出去,每个人都会认为他是有罪的。” “我知道,”卡罗琳说,一边皱着眉头思考。 “但是尼尔有这笔钱去雇一个像样的律师,至少是短时间的。比如说审判时,当然,我希望不会到那一步。我开始怀疑有人企图陷害他。” “怎么陷害?” 卡罗琳瞪大了眼睛,“比你能想到的更多的办法。” 威尔逊从桌子后面拿起他的击球杆,把一个球轻轻推进一个圆形的目标。 “我通常会控制自己的幻想,比如一杆打进或者彩票中奖。今天早上我从县议会接到一个电话。跟我谈谈吧,卡罗琳。” 她开始紧张起来,她想离开,发生在尼尔身上的事也可能很容易地发生在罗伯特·威尔逊和布拉德·普雷斯顿身上。这位局长以追逐女人而著称,布拉德周旋于不同的社会圈子,那是被人们视为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她想到了保罗,他永远不会做那样的人。这个物理学教授是个才华横溢且稳重的人,她的孩子都喜欢他。他们之间是一种舒适而愉快的关系。布拉德是一个情绪激动、率性而为并能激发性欲的人,他们的恋情结束了,令她感到一种解脱。 “为什么县议会要关心这件事?”她问,声音里带着一点儿恼怒。 “我并没有直接卷入,只要我能做好自己的工作,你不应该有什么疑问。” “忘记它吧,我会为你排除干扰的,”威尔逊说着,把球杆靠在了墙上。 “布拉德说他让你管那件故意伤害的案子,你知道我们已经放了多长时间了吗?自从案子到了这儿,我就没看到具结书。” “那是严重的故意伤害罪,”卡罗琳对他说。这种犯罪是故意损伤或毁容,或者是造成一个人的四肢、器官等身体某个部位的缺失。对这种罪的判决是终身监禁,但不排除假释的可能。在这件案子中,受害者被砍掉了右臂。 “被告图布瓦·米奥勒是萨摩亚人。他不懂英语,我正在等一个翻译。” “受害者的情况怎么样?” “他还活着,”卡罗琳说着,把头发梳到左耳朵后面。 “他们正给他施行修复术。受害者名叫哈罗德·杰克逊,他有大量的犯罪记录。他有五年的时候在福尔森从事武装抢劫,他还是三个月前LAPD枪击案的嫌疑犯,但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他。因为他失去了右臂,所以地方检察官决定不以非法殴打罪起诉他。” 威尔逊笑了,“看起来我们应该给那个萨摩亚人一枚奖章。杰克逊没有企图强暴他的妻子吗?” “那是一个误解,”卡罗琳叹了口气说,“那个女人不是他妻子,她是个妓女,她声称杰克逊在打她。被告住在隔壁,就拿起砍刀去救她。公设辩护人想以正当防卫来辩护,但地方检察官不买帐,不能因为他是个罪犯就改变他是受害者的事实,在一个人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你不能砍掉他的胳膊。” 威尔逊回到他的坐位上,“你能代替布拉德几个星期来管理他的小组吗?” “只有几个星期?”她歪起头说。 “我听说布拉德至少要躺六个星期。” 他笑了,眼睛周围的皮肤都皱了起来。 “白痴的医生,”他说着,转过身去看着显示器。 “那是泰格·伍兹,你认识。”卡罗琳没理他,他又把椅子转回来。 “那个医生可能是个实习的,我今天早上在上班路上顺便去了医院,X光显示他只断了一块椎骨。布拉德不是那种不堪一击的男人,他不会被这样一点儿小事打垮的。” 卡罗琳低下头思索着。如果她成为代理主管,她那些没有解决的案子就得分派给别人。那个故意伤害案简直是个恶梦,由于涉及语言和移民等问题,调查会花费两倍的时间。代理布拉德的工作会增加她的责任,但另一方面,也比她目前的位置更有利,将不必再为最后期限、受害者或被告等问题费心。总之,这会给她更多的时间去帮助尼尔。 “那么,”威尔逊说。 “你能处理得了吗?你知道,你面临着你弟弟的问题。” “是的,”她自信地说,她觉得目前的困境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知道,除了尽力给他鼓劲,我还能做什么呢?” “听起来不错。” 卡罗琳向门口走去,然后又停下来。 “告诉我,”她说。 “你为什么提拔布拉德而不是我?你显然知道我更称职,否则你不会让我替代他。” 威尔逊用手指指着她,“你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他说着,咯咯地笑起来,“该死的,你果然厉害,布拉德警告过我。”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卡罗琳说,她想知道布拉德还对他说了什么。 “男人们不用生孩子,也没有那些经前期综合症,”他说着,耸起了鼻子,“我老婆快把我逼疯了,我在办公室里宁可不处理女人的事情。” 卡罗琳一时说不出话来。 “嗨,”他说,他看到了她脸上震惊的表情。 “三个月之后我就要离开这儿了,趁布拉德不在的时候干点儿漂亮活,我会在退休前把你提拔上来。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总有一天会将这个机构葬送了。”他站起来,故意浑身颤抖着。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很高兴我不用在这里看到这一天了。” 卡罗琳能够理解布拉德为什么对他这种做法感到很满意,因为这个机构的头儿歧视女人。他们觉得男人是庞大的,她心里想,同时用厌恶的目光怒视着他。如果她有时间,她会告发他们。 “噢,顺便说一下,”威尔逊说,他的眼里闪动着调皮的神气。 “我说的都是玩笑话,只是想博你一笑,布拉德说你是好样的。过个快乐的圣诞节。” “怎么可能呢?”卡罗琳说着,消失在走廊里。 劳伦斯·范·布伦正坐在圣巴巴拉比尔特摩旅馆的餐厅里,喝着咖啡,欣赏着海景。天空非常晴朗,海峡群岛的五个岛都能看得见。如果天气条件允许,从文图拉也能看见它们。海峡群岛国家公园面积有二十万英亩,其中有一半在水下。岛上有两千多种植物和动物,其中有一百四十五个物种是岛上独有的,在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 比尔特摩旅馆是圣巴巴拉的历史性建筑,墙壁是拉毛粉饰,它有教堂风格的门,弯曲的拱道,黑色的地砖和杰出的服务。人们都聚集在这儿的餐厅里,星期天的午餐是镇上最热门的消费之一。 旅馆的节日装饰非常奢侈。一棵树高耸在入门通道上,灯光闪闪。在几英尺远的地方,有一个装满闪光的包装袋的雪撬,还有与实物一样大小的驯鹿和栩栩如生的圣诞老人,与洛杉矶不同,圣巴巴拉四季分明。外面寒风凛烈,要穿冬天的衣服。范·布伦来这里,是因为这里能给他带来节日的气氛。 他八岁的儿子扎卡里向他跑过来。 “妈妈需要钱,”他兴奋地说。 “我们要去逛商店,她说我们可以挑选两个玩具。我想要一套蜘蛛侠的衣服和他用的那些粘性手套,这样我就可以爬墙了。费利西蒂想要更多的愚蠢的巴比娃娃,她已经有好几百个了,她一得到它们,就把它们的脑袋撕下来。” “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什么?”范·布伦挑起眉毛说。 “这对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是很危险的,这是公共场所,你妈妈和妹妹在哪里?” “在礼物商店里。” “告诉她们我说了可以用信用卡。” “但……她需要钱坐出租车和做其他事。” 他不情愿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三张一百美元的钞票,放在他儿子伸着的手里。他更喜欢使用现金,因为那样不会留下个人信息。他摸着儿子的头发说:“现在去吧,冠军。爸爸有一个业务会议。告诉你妈妈回来吃午饭,以便躲开交通拥挤。你不想错过圣诞老人,对吗?” “我不是小孩子,爸爸,”男孩说着,努力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我知道妈妈就是圣诞老人。不用担心,我不告诉费利西蒂。” 儿子走了以后,范·布伦看见一个高个子的、引人注目的金发女人向他大步走来。她的动作十分僵硬,几乎和机器人一样。他走起路来稍微向前倾斜,头向两侧转来转去,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真希望他的人都有这样的警觉,如果他们能够瞪大了眼睛,他就不会处于目前的困境。他站起来拖出一把椅子。 “你感觉这架新直升飞机怎么样?” “很好,”她说着,坐下来交叉起匀称的双腿。 “如果你在城市里见我会更好,拉里。让我在圣诞前夕飞到这个荒凉的镇子太荒唐了,更不用说多么不方便。你知道我有家庭,并且最近几天不太愉快。” 在认识她的几年里,范·布伦从没有看见她笑过,她是他见过的最冷静的女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就像凝视着一块混凝土路面。没有感情、恐惧、幽默、同情,基本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的特性。她怎么可能拥有一个家庭,想想都是可笑的。但她的工作是出色的,她的服务供不应求。她在俄罗斯、伊朗、中国,非洲和整个欧洲都工作过。无论任务多么艰巨,她都能完美无缺地完成。虽然这次失败了,但不是由于她自己的原因。他昨晚一夜未眠,就是在考虑是否应该让她继续干下去。他让她做的事是那么简单,简单到对她的才干来说几乎是可笑的,而这也正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方。解雇她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他只好强迫自己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还住在维加斯吗?” “不,”她直率地说,“我从来没在维加斯住过。” “你为什么不喜欢圣巴巴拉?我们每年圣诞节都来这儿,很多人认为这里是天堂。几乎没有犯罪,原始质朴的海滩,甚至还有马球场。看看这个地方,”范·布伦说着,做了个手势,“多么高雅的情调,你在洛杉矶是看不到的。”她招手叫来服务员,给自己要了一杯橘子汁,她脸上的表情在说,范·布伦不问问她想要什么实在有失风度。 “我不住在洛杉矶。” “噢,”他说。 “因为你提议在那里见面,所以我猜想——” 她打断了他,“永远不要猜想,我住在哪里是保密的。这不是赌博,拉里,你知道规则。” “当然,”范·布伦说,他害怕她生气,然后把自己扔回房间里。她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强壮,但她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几年前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他碰到她喝得大醉,她解释说女人不像男人那样鼓起肌肉,不在乎能举起多大重量。女人显示自己的力量时靠的是柔韧性。大多数锻炼体型的女性都服用类固醇,即使那样,她们与大街上穿普通衣服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一口喝完了橘子汁,“砰”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闲聊,告诉我你想让我干什么。” “没什么,”他说着,耸了耸肩。 “我们重新开始,所以上次的事结束了。当然,我会继续跟踪它,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绝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事情按照计划发展会更好。”他拖出一个细长的公文包。 “我需要尽快找到这些材料,”他又说。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不会这么走极端。正像我刚才说的,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 服务员走过来,把帐单放在桌子上。范·布伦低着头看了看,然后签上了他的名字和房间号,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公文包和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第十二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上午十点 汉克·索耶走进文图拉警察局的侦探办公间,看看玛丽·史蒂文斯是不是坐在桌子旁。当不在外面办案的时候,这位侦探穿着短裙和紧身毛衣,引得这里的男人们都想入非非。汉克想,她应该能和卡罗琳相处得很好,他确信那位缓刑监督官在某一天会遭受痛苦。在和玛丽谈之前,他停在咖啡壶旁边,拿出一个塑料杯子,先倒上半杯牛奶和三勺糖。咖啡可能从早上七点就放在那里,汉克需要先喝点牛奶保护他的胃。 当他听说卡罗琳奚落拉斐尔·莫雷洛时,心里很震惊,她在电话里谈论他、贬低他,直到他突然抢走并碾碎了她的手机。但他不得不佩服她。她努力让莫雷洛开了口,尽管他没有告诉她很多有价值的东西,而且普雷斯顿又把事情搞糟了。他欣赏卡罗琳,但她在工作中冒了太多的风险。她经常巧妙地处理和引诱危险的罪犯,她许多次去拘留所故意暴露阴门,穿一件几乎盖不住屁股的裙子。有一个助手发誓说她有一次来的时候没穿内衣,还把腿伸到一个强奸犯面前。汉克认为一个信仰天主教的女孩那样做很过分,但对卡罗琳而言,什么都是可能的。被告律师都知道,一旦案子落入这个缓刑监督官的手中,他们的委托人就将在监狱里待两倍长的时间。 律师让他们的委托人保持沉默,但卡罗琳却能让德国猎狗把牛排扔在她脚下。她不仅能凭借非常规的讯问手段增加暴力罪犯的服刑期限,而且为许多悬而未决的案件提供了重要信息。卡罗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让那些令人作呕的罪犯呆呆地看着她,以迫使他们说出她需要的东西,汉克感到很难再对她吹毛求疵。 玛丽打扮成这个样子是想证明一个观点。过去,有许多强奸犯被释放,理由是他们犯罪时那些女性受害者打扮得过于挑逗。玛丽认为,即使女人裸体走在大街上,也应该让她们不必担心遭到性侵犯。汉克是个守旧的人,他认为,如果一个女人袒胸露背的招摇过市,那就是在自找麻烦。 玛丽从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并获得生物学学位后,就受聘于一个医疗研究公司。她的父亲在一次值勤中以身殉职,于是她退出那家公司,进入了警察学院。她的血管里流淌着警察的血液,除了她的父亲,她的两个叔叔也是洛杉矶的侦探。 这个女人崇拜她的父亲。汉克想,这不值得奇怪。玛丽的父亲吉姆·史蒂文斯已被授予勋章,他是在处理帮派间的屠杀时被杀害的。玛丽亲自调查,想找到那个凶手,这也是她决定退出原来的工作单位而进入执法机构的主要原因。 “你这里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吗?”汉克说着,把头伸进她的办公间。 “一个喝醉的母亲,”她揉着太阳穴说。 “我处理完古德温的案子后顺便去了晚会,一个愚蠢的决定。” “你没有时间伺候一个醉鬼,”汉克打断了她。 “停下你手里的活,到我办公室来。” “至少我们还没接到另一个谋杀案,”她大声喊。 “我担心现在要有三个了。” “已经有了。” 汉克的办公室和玛丽的一样,也是一个被隔开的房间,但他的比较大。另外,他还有个窗户。这些就是对你干了二十三年警察的额外奖赏,他心酸地想。 等玛丽过来的时候,他拿起一个文件夹,扔给了她。 “当你去参加晚会的时候,我为了整理这些犯罪细节整晚没有睡觉。我想你希望成为侦探中的领导者,如果我有那样的机会,我可能还在犯罪现场探查。” 玛丽弯下腰,捡起了扔在地板上的纸。弗农·艾治威尔吹着口哨走过来。 “实验室关于波特的初步报告在哪里,弗农?”汉克大声吼。 “到实验室去,坐在那里直到他们把报告给你,懂吗?如果你再不回应我们的传呼,我保证这个周末你就会丢掉工作。然后,你就跟你在联邦调查局的光辉前程说再见吧。”他又转向玛丽,“不要再穿短裙了,那天局长看到你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玛丽向前晃了晃肩膀,“估计我们过不成圣诞节了。” “他妈的,没错,”汉克说着,把椅子撞在地上,猛地拉开了领带。 她静静地坐下。 “你能不发火吗?要不然我们去狂饮一番,这样你就可以也把他大骂一顿?办公室里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其他侦探都在查找线索,询问目击者或检查现场。警察局人手不多,在这样的节日里,两起凶杀案简直就是一个恶梦。 “关于波特,你有什么消息?” 玛丽合上文件夹,平放在膝盖上。 “还不如古德温的多。” “说吧。”他说着,一口喝完了杯里的温咖啡,然后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里。 “实验室确定注射器上的指纹是尼尔·沙利文的,你知道,我今天早上五点拿到的报告。” “不可思议,”汉克说着,满腹狐疑地摇着头。 “他讲的整个故事都是胡说八道。” “还有,”她清了清嗓子说。 “注射器中的物质是海洛因、可卡因和马钱子碱的混合物。看来我们碰上了一起无法忍受的犯罪。” 这种事在文图拉还没有出现过,他想。 “波特被注射的是同一种东西吗?” “还不知道,”玛丽说。 “凶手没有留下样本,所以我们不得不等待验尸结果。” “有那个叫阿舍的女人的消息吗?” “没有,”她说。 “我给她的电话留了三个信息,我觉得她是在躲避我们。仅凭沙利文在注射器上的指纹不能成为无懈可击的证据,警官。他可能回家太晚,没开灯就进浴室刷牙,然后无意中接触了注射器。你没有不开灯就进浴室的时候吗?” 他的思维回到了曾经喝醉的那些日子,他好多次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有时候醉得太厉害,连马桶都找不到了。 “我不打算靠它作为证据,”他摸着脸对她说。 “但这点可能作为逮捕的理由,我不能接受这些意外和巧合,那是辩护律师考虑的事。如果你开始像一个辩护律师一样思考问题,就不要穿这身制服了。” 玛丽递给他几张纸。 “这是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她说。 “在尼尔·沙利文的房子里,发现了一个西门子无线发射机。显然,它连接在他的安全系统上。这说明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人,他能够在每一个装有摄像机的房间监视沙利文,包括后院,凶杀很可能就发生在那里。为了保护他的作品,房子里到处都安装了摄像机。你知道,监视录像带上什么都没有,沙利文一定是关掉了它,它记录的最后时间是十一月。” 汉克向后躺在椅子上,每当一件谋杀刚发生的时候,他都被愤怒和肾上腺素燃烧着。但在侦破之前,必须先理解它。这意味着一个清晰和专注的头脑。 “我不知道这个设备怎样工作,”玛丽接着说。 “我们的技术人员认为很可能有人在窥视沙利文,可能就是凶手。” “我不懂,”汉克说。 “这个发射机,或无论叫什么,不是安全系统的一部分吗?” “不是,我今天早上打电话问过保安公司,那不是他们的设备。” “有意思,”他说着,把胳膊交叉起来放在桌子上,专心地听着。对于这种重大的案件,时间是有限的。 最好是现在就记住这些事,而不要在以后到处搜寻。新式的侦探使用掌上电脑和便携式电脑,一旦电脑丢了或是崩溃了,他们最后将一无所有。而汉克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丢失了他的记忆。 “不幸的是,”玛丽说。 “就像房子里的其他东西一样,发射机已经被擦干净了。当然,我们找到了未经确认的指纹,但出奇的少。我们档案里有卡罗琳的指纹,但在房子里只发现了一处。”她的手指在毛衣领口上滑动着,读完了报告的其余部分。 “不要那样做了,”汉克说着,眼睛盯着她的阴道。 玛丽抬起头,“什么?” “忘掉它吧。” “你不认为这很奇怪吗?这个家伙的姐姐只在他的房子里留下了一处指纹,你应该想到,她的指纹应该到处都是。” “他清理了房间。” 玛丽笑了。 “如果我需要一个女管家,我知道该雇谁了。有些指纹是被害人的,其他的可能是女管家和梅洛迪·阿舍的。然后还有一处,可能是凶手的,也可能不是。如果是凶手的,我们的档案中没有他的指纹。很难相信我们是在与一个第一次作案的罪犯打交道。” “没有这样第一次作案的罪犯,”汉克对她说。 “这只是我们第一次发现而已。” “但愿这样,”她说着,把一缕头发绕在了手指上,“我真希望听听梅洛迪·阿舍是怎样说沙利文的,特别是关于他不在现场的证据。” “跟我谈谈吧,”汉克说着,把脚搭在了堆满文件的桌子上。 “昨天晚上,在那个父亲到来之前我就离开了,他告诉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斯坦利·卡普林?”他问,一边用手拉着左耳朵。他以前从没有处理过连环凶杀,所以有些过于焦虑。但现在,他们还必须把这两起谋杀当做各自独立的犯罪。也许好好睡一个晚上,他就能把事情看得更清楚。 “啊,她爸爸说沙利文是个毒品贩子。也许我们的花花公子艺术家骗了供货商的钱,才买得起那辆昂贵的法拉利。这个家伙和一个有钱的女人睡觉,却想和一个中学老师结婚,这不合情理,再给我讲讲那个无线电发射机。” “因为我们没能询问尼尔·沙利文,”玛丽说。 “我们必须考虑到实验室也可能是错的,也许是他安装了发射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靠近游泳池的那间房子里,那是他改造成的工作室。也许他想盯着他的房子,问题是我们在他的房子里没有发现任何与发射机相连的计算机或监视器。” 汉克不能排除这样一种可能,劳蕾尔·古德温的死是尼尔行为的间接结果。他可能在一对一的毒品交易中与凶手发生了争执,所以凶手杀死她以示警告。当他来到现场时,地板上已经布满了鲜血和尸体。下一次,死的可能就是尼尔了。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说。 “劳蕾尔·古德温还没有最终离婚,她父亲说几天前她丈夫还给她打电话,想确认她是否已经在财产处理协议上签字。她当时不在,她父亲跟他通的话。她丈夫可能已经发现了尼尔,然后杀死了她。” “为什么要杀她?”玛丽用笔敲着牙,思索着。 “如果那个家伙出于嫉妒,他应该去找尼尔。” “她可能有几打的情人,提出离婚的是她丈夫,而不是她。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事情都是女人提出来的。据她的父亲说,乔丹·古德温是在大西洋什么地方的一艘船上。” “你已经确认这一点了吗?”玛丽问,一边在她的文件夹上简单地记了几笔。 “还没有,”汉克说。 “我们已经给海军部队打了电话,但他们还没有给我们回音。我们需要研究的是这两起犯罪有什么共同之处。波特家里没有无线电发射机,另外,没有留下注射器,有人撬开了通往车库的门上的锁,但古德温一案中没有强行进入的迹象。游泳池说明不了什么,因为波特家没有游泳池。凶手把尸体拖到了外面,尽管看上去凶杀是在屋内发生的。” 玛丽突然打断了他,“这是相同的,你没有发现吗?他认为水可以破坏证据,所以把一个被害者扔进游泳池,把另一个扔在雨里。” “许多吸毒者说街上散布着一些烈性海洛因,注射器里的海洛因是这种高档的吗?” 她兴奋地浏览了一下手里的报告,“是的,”她说。 “可卡因也是这样的。” “好,”他两手在一起搓着,说,“现在有点眉目了。这两位女士都是秘密的吸毒者,她们可能用吸食可卡因来保持体型,但在她们意识到之前,就已经上瘾了。毒贩子就是那个骑摩托车的家伙。像她们这样的高消费阶层的女人不知道怎样注射,于是他就登门施教,结果毒品杀死了她们。” “这说不通,”玛丽争论说。 “如果他给其中一个注射后,致使她死了,为什么还要给另一个注射?” “我们先说第一个被害人,我们只知道犯罪现场被发现的时间,而不知道是谁先死的。他给第一个注射完后,继续去找下一个。结果第二个当场就死了,他尽可能地掩盖了痕迹之后,就回到第一个那里,结果发现她也死了。”汉克自鸣得意地笑着。 “这个解释很引人入胜吧?” “说得通,”玛丽说。 “还有沙利文在注射器的指纹呢?” “让我们采用你的假定,他是在无意中接触到注射器的。我们判断古德温是第一个死的。”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滴斑点。 “他在浴室给她注射了毒品,她死了。他惊惶失措,把注射器扔在了水槽里。在把她扔进游泳池,制造了溺水的假象后,他跳上摩托车返回了波特家,撬开锁进入车库。她已经死在浴室里,他把尸体放在外面的草坪上,然后干净地清理了现场,因为他知道,他骗不了我们,我们不会认为这两起死亡是意外事故。” “有道理,”玛丽说。 “他只需闯入一间房子,因为被害者都认识他。” “这场混乱中的某个地方是事情发生的关键。现在,把我们所知道的整理一下。我要给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凯文·托马斯打电话,看看他是否认为我们有足够的证据逮捕沙利文。他在湿衣服的问题上撒了谎,所以这对他很不利,并且注射器很可能就是谋杀的凶器。” “我忘记告诉你了,”玛丽有点胆怯地说。 “如果那天晚上他两次进入游泳池,他应该没有穿我们在洗衣间里发现的那些衣服。我们在衣服上发现的成分只有漂白剂,漂白剂只有自来水里才有,游泳池里不会有的。” 他在期待什么?汉克用手支着脑袋想,期待第一天就把案子整理好吗?“那么,我们是否能得到逮捕许可证还不确定。那里的头儿是肖恩·艾克斯利,据托马斯说,即使存在一丁点儿不能定罪的可能性,艾克斯利也不会允许他们提出申请。” “艾克斯利是个什么东西,”玛丽瞪着眼说,“他是担心在改选中失败,他别想得到我的投票,我宁可希望一头驴在那里工作,也比肖恩·艾克斯利这种自私的家伙强。” “你回来工作的时候,我希望你去询问一下文图拉中学的校长,就是古德温工作的那个学校。看看她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怎么说她。还有,看看她去年生了多少天病。”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想想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检查一下她的汽车和衣服,她不会戴着乳罩穿着内裤走到沙利文家里。” “我们是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到了古德温一案而忽视了波特?” “不,”汉克对她说。 “我已经让四个人去处理波特一案,现在,我们没有什么要做的了。解决了古德温的问题,你就会解决波特的问题。即使这不是一个连环凶杀案,把这些事情综合起来看,这两个女人也是被同一个人杀的。尼尔·沙利文同时跟两个女人周旋,为什么不是三个?搞清楚他是否认识波特。” “我懂了,”她说。 “我们要在节日之后展开全面调查,谁去跟梅洛迪·阿舍谈?” “我去,”汉克说着,整理起桌子上的文件。 玛丽起身要离开,“你一定会的,”她说着,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如果你不去的话,我估计会有五个家伙愿意替你去。” 第十三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上午十点十五分 尼尔正在卡罗琳家的厨房里喝咖啡,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开门。他从猫眼往外看,是梅洛迪。他的脉搏顿时加速,卡罗琳的警告在大脑中回响起来。 尽管她是他最不想见的人,但他还是无法让她站在门外。他一打开锁定插销,梅洛迪就冲了进来,抱住了他。 “我听到发生什么事了,从电视上……”她说,声音尖锐而紧张。她穿着牛仔裤,淡红色的细羊毛毛衣和一件拖地的大衣,脚上穿着淡红色的瑞士网球鞋。她的金发编成了流行的法国辫,脸上没有化妆。 “我整个晚上都在给你打电话,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和警察在一起。”他们走进客厅,尼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手紧紧地抓住膝盖。梅洛迪走过去,看着壁炉架上他们全家的照片。他怎么解释发生在劳蕾尔身上的事?他简直对自己感到恶心。 “看,这是你姐姐,著名的缓刑监督官。”她拿起那个银制的像框说,“她的男朋友怎么样了?” “很好,”尼尔说,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她离开。 “报纸上说这个叫劳蕾尔的女人是你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听到梅洛迪说她的名字,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感到一阵冲动,他对劳蕾尔是一种对妻子的爱,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却令人反感,“我觉得你应该走了。”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会走的,”梅洛迪说,她的脸上有一种邪恶的表情,“这个女人是谁?她究竟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她在中学时就是我的朋友,我们经常见面。”尼尔没有勇气告诉她事实真相。他以前从没有看到她真正发火,她鼻孔张开,嘴唇紧绷着,动作很粗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想,也许这就是她的真面目,过去的一切都是幻想。她的眼睛使他害怕。 “她捕获了你的心?” “事情不是那样的,”尼尔说,心里琢磨着合适的说法。 “那么是怎么回事?”梅洛迪打断了他,“你和她睡觉了吗?” “嗯……” “你和她睡觉了,”她说着,脸色冰冷。 “昨天晚上你还有脸说我是妓女。当然,一个男人到处和人睡觉是被普遍接受的,但如果一个女人也这样做,她就成了娼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和她睡觉了吗?” “是的。” “该死的,我就知道。” “我们是情人。” “好极了,现在警察在找我,”梅洛迪说着,把胳膊交叉在胸前,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他们一定认为我因为嫉妒而杀了她,我没有杀她,是你杀了她。” “你简直疯了,”尼尔说。 “安静一点儿,让我解释一下我们的处境。” “不,让我解释一下你的处境!”梅洛迪大喊。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是你背着我到处跟别人睡觉。”她停下来,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 “你以为我会成为你不在现场的证据吗?你再想想。” “但是我昨天晚上的确和你在一起。” “谁说的?” “你是什么意思?”尼尔说,感到有些震惊。 “你甚至给我们录了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梅洛迪说,她的声音现在低沉而有节制。 “我昨天晚上和理查德在一起。你的精神肯定又崩溃了,尼尔,你告诉过警察你曾经在精神病院里待过吗?他们应该知道,他们最大的嫌疑人有过对女人使用暴力的历史,他们最终会发现的,你知道。” 尼尔感觉到她的话都是恶狠狠地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没有杀她,我爱她。” “爱,哼!”梅洛迪藐视地说。 “你能告诉我真令人高兴,尼尔,你打算做什么,邀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吗?” “你昨天晚上和我在一起,而不是那个叫理查德的家伙。” “噢,是吗?”她说着,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见过理查德·费尔柴尔德,金黄的头发,和你差不多的身高和体型。当然,他比你年轻、漂亮。他的照片被登在去年的《绅士》封面上,理查德不像你是个失败者,你甚至连你那些愚蠢的画都卖不掉。”她停下来,踱着步。 “我不能玷污我的名声,我不愿意牵扯进去。” 尼尔的下巴耷拉下来,“你不想告诉警察真相?” “不,至少现在不。”梅洛迪得意地笑了,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满意。 一切突然间变得清楚了,梅洛迪坚持要给他们录像,甚至喊出了理查德的名字。 “你发现了我和她在约会,然后你把她扔进我的游泳池里,好让警察认为是我干的。”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不同,”梅洛迪说,她的嘴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 “你是如此的疲惫不堪,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活,而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而你,甚至连穿过大街都会迷路。” “你杀了她,是不是?” “不,是你杀了她!”她大喊。 “你在到我家之前杀了她。他们会逮捕你的,等他们逮捕了你,就会发现你那个小小的吸毒问题。” 他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着,“我不能让你毁了我的生活。” “安静,安静,”梅洛迪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等他放开手,她用力把他推开。他失去了平衡,摔倒在沙发上。 “你不行,尼尔,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体力上。想动粗吗?也不看看你的对手是谁。” <er h3">二 汉克从办公室的警官那里接到一个电话,通知他卡罗琳家里出了一点儿问题。他在电话里找到卡罗琳,她确认尼尔在自己的家里。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媒体要在她家的草坪上安营扎寨了。他决定开车过去看看,并把那些记者疏散,他不想让嫌疑人恐慌并离开镇子。如果那样,其律师就会声称自己的当事人在文图拉县得不到公正的审判,并申请改变审判地点。 如果尼尔是有罪的,他就得开始自己的铁窗生涯。真相会为他下定决心,不管他对卡罗琳的感情怎么样。 汉克在卡罗琳家停下车,他看到至少有十个记者站在人行道上,渴望着能够得到一星半点的信息。当尼尔和梅洛迪·阿舍的浪漫关系从警察局里泄露出来时,这个故事顿时成为热点。媒体根据事实推断,认识到他们遇到了耸人听闻的题材。消息像野火一样蔓延,今天早晨报纸的头条是《中学老师死于三角恋爱》,另一家报纸宣称:女继承人梅洛迪·阿舍陷入谋杀。如果这些报纸是法庭和法官,根据他们所写的文章,尼尔将会被判死刑。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无论是谁杀了劳蕾尔·古德温和苏珊娜·波特,他可能面临着和被害人相同的命运——注射致命药品处死。就个人而言,汉克更倾向于使用肮脏的、恐怖的死刑电椅。给一个邪恶的凶手注射足量的药物,让他在平静中死去,不能使人感到满意。他的前妻马撒曾经说他是个虐待狂,直到他给她看了一些照片——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被五个歹徒轮奸,然后被他们像切西瓜一样碎尸,他的前妻才改变对他的看法。 当汉克走近房子前面的草坪时,门被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女人,她的金发在早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当她“砰”地一声关上了向后的门时,他一眼瞥见了卡罗琳的弟弟。记者们蜂拥在她周围,她举起手,脸上充满了厌烦的表情,嘴里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楚。 闪光的照相机和喧嚣的记者根本无法与这位侦探对抗,汉克奋力挤过去,几乎把一个女记者撞倒在地上。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梅洛迪。 “你到底是谁?”她大声喊,猛地挣脱了胳膊。 “听着,小姐,”汉克说。 “想离开这儿吗?还是想留在这里让这些秃鹰把你撕成碎片?我不是记者。” “好吧,”梅洛迪说着,跟他往外走。 “你是尼尔·沙利文的另一个女朋友吗?”一个戴厚眼镜的记者问。 “梅洛迪·阿舍,你是和——”另一个记者抢着问。 “梅洛迪小姐今天不想回答任何问题,”汉克说着,陪着她走向他那辆没有标志的警车。他打开车门,她钻了进去,闪动着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丝感激,然后意识到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已经听说了关于你的很多事情,”汉克说着,把维多利亚皇冠驶向大路。 “花花公子,漂亮的脸蛋,一个陷入麻烦的男朋友。” “噢,是的,那么你是谁呢?” “我是汉克·索耶,在文图拉警察局凶杀组,”他对她说。 “你为什么来卡罗琳家里?” “我在给尼尔吹箫,”梅洛迪说,笑着等待他作出反应。 “你知道,你是一个不算难看的人。你妻子最后一次关心你是什么时候?婚姻对人的性生活是不利的,所以我是单身。” “很有趣,”他说,脸上装出一点笑容。 “你真是一个喜剧演员。” “我认为我不是在开玩笑,”梅洛迪用一种克制的表情对他说。 “而是一个事实。” “好吧,你和尼尔·沙利文有什么关系吗?” “不够确切。我和他发生了性行为,如果你把它叫做关系的话,那么……我想答案是‘是的’。” 汉克熄了车火,他想判断出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看上去像美国小姐一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淫秽的想法?如果她是他的女儿,不管多大年龄,他都会永远把她关在房间里。 梅洛迪的证词将是至关重要的,但是想从她嘴里掏出点儿什么,看来不那么容易。他没有多加考虑,但存在一种可能,她因为妒火中烧而杀死了劳蕾尔·古德温。然后,她可能开着车在街上游荡,寻找另一个长得像古德温的受害者,以此来欺骗警察,让警察相信他们是在处理一起连环凶杀案。既然他想到了这一点,这个假定就没有什么奇特的了。苏珊娜·波特一直在外面跑步,当他们到达现场时,她的跑步服还是潮湿的。两个死者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外伤。男人们在杀死受害者之前,通常还要折磨她们一段时间,尤其是在性犯罪中。决不能排除凶手是一个女人。一根注射针头是剥夺一个人生命的相当干净的方式,他能想象到这对一个女性凶手是多么有吸引力。她不必冒受伤的危险,没有血会溅到她衣服上。他看到梅洛迪别致的大衣,心想自己是不是坐在一个凶手的旁边。实际上,女性杀人犯的存在比任何人所知道的都多,她们没有被抓到是因为没有人去寻找她们。 根据尼尔所说的,他正在跟劳蕾尔·古德温谈恋爱。如果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发现了……他的眼睛在她淡红色的毛衣上转来转去。衣服紧贴着她的小奶头,他能够看出她没有戴乳罩,因为他能看到她的奶头。她使他想起了希尔顿姐妹——富有、年轻、娇生惯养。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和尼尔在一起吗?” “我认为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梅洛迪把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什么东西在闪光,侦探低头看了看,她左手上戴着一颗足有五克拉的祖母绿宝石,那是刻意告诉那些可能的求婚者她还是独身。修剪过的粉红指甲与她的毛衣搭配得很和谐。令人愉快的堕落,他想,然后强迫自己把目光转移到路上。在那个时候,他不在乎她是不是一个凶手。他想做的只是像舔冰淇淋一样把她吃掉。他闻到了她的香气,知道这香气也渗透进他的茄克衫里,其中还有一种桔子的气味,不,他想,又吸了一下,可能是巧克力或香草。玛丽曾经用过同一种东西,他把她叫做天使。玛丽的确是迷人的,但这个女孩能使死人都活过来。 “我们可以严肃地谈这件事,”汉克坚决地说,“否则我会把你这漂亮的小傻瓜拖到警察局去。” “瞧你,”她嗲声嗲气地说,“警察的工作使人容易发脾气,而业余的活动对任何人都没有害处,你不想找点乐趣?” “行了!”汉克大声喊,与其说是对着她喊,不如说是在提醒他自己,他必须维护他职业的尊严。他咳嗽了一下,“你和尼尔见面……啊……睡觉有多长时间了?” “大约一年,”梅洛迪说着,把手放回了自己的膝盖上。 “那些艺术家都是了不起的情人,尼尔做事一向干净利索。” “你认识劳蕾尔·古德温吗?” “这才是你真正想问我的问题吧?”她说着,把腿伸在汽车座位上,转过脸面对着他,“你想知道是不是我杀了她,是吗?” 汉克看到她露出了整齐的晶莹洁白的牙齿。她在吊他的胃口,他想,她想让他恳求她回答,“是的,你杀了她?” “当然没有,”梅洛迪加重了语气,“我只在电影里杀人,我是个演员,除非你不知道。”她把手放在脖子后面,叹了口气,“既然我们已经有些出格,现在送我回我的汽车,否则,我要打电话叫我的律师。” 汉克拐了一个U形的弯,回到卡罗琳家。梅洛迪看上去不是那种嫉妒的女人,至少不会到杀死对手的那种程度。凭她的容貌和金钱,她可以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人。她不会是凶手。这个女人是如此无聊,她看上去就像要入睡一样。现在的问题是,她能否为他提供控告卡罗琳弟弟的证据。 “你觉得尼尔精神正常吗?你说他会不会陷入疯狂,杀死他的女朋友?” 梅洛迪的脸色变得强硬起来,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脸上闪现出另一种诱人的微笑。 “尼尔的情绪总是不稳定,我喜欢他这样,这在某种程度上令人兴奋。你曾经拥有过一个疯狂的女孩吗,侦探?处于疯狂边缘的某种东西能使性捕猎者更加自由,尼尔从不抑制自己。” “难道没有人说过你的脑子只有一根弦吗?”汉克说,他对她充满性暗示的语言感到厌恶,“给我一个直接的答案,他是不是有可能杀死劳蕾尔·古德温?” 梅洛迪直视着他的眼睛,“当然。” 第十四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上午十一点半 对莫雷洛的宣判风平浪静,因为布拉德的事件,拉斐尔·莫雷洛没有出席法庭,他通过闭路电视观看了审理过程。 在通知县接线员转接她的电话之后,卡罗琳来到了布拉德的办公室。她坐在他的桌子旁,从他的文件筐里拿出一叠文件。只有七个案子,她想,代替他工作将是件轻松的事情。她抽出一个缓刑监督官的花名册,浏览了一下图表,上面列举了已经分派下去的案件。一个人走进了房间,她抬起头来。 “普雷斯顿出什么事了?”一个留着红色短发的女职员问,她搬着一大堆文件夹。 “有人说拘留所里的犯人打伤了他的后背,是真的吗?” “不完全是,”卡罗琳说,看着这个女人把文件放进她的文件筐里。她迅速地数了一下,正好是七件新案子。 “这不太正常吧?”她问。 “你知道,每天都有这么多案件吗?” “不,”她说。 “这算不了什么,平均大约二十件,有时候多达三十件。” 卡罗琳张大了嘴,“每天?” “你说得对,”这个职员说。 “今天可能比较少,因为是节日。” 卡罗琳用手捂住了头,她应该在同意接替布拉德的位置之前就想到自己会陷入什么境地。即使威尔逊是错的,即使布拉德六个星期以后也不来上班又怎么样呢?她不得不分析每个警官的工作量,还有他们的能力。另外,她还必须在警官们向上递交报告和建议之前,阅读每一份报告并批准他们的建议。布拉德作决定的时候毫不迟疑,但卡罗琳远比他谨小慎微,因为处理人的生命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卡罗琳感到自己要被压垮了,心想,看望布拉德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有他的赛车和女朋友。现在是圣诞节前夕,她需要花时间跟保罗和孩子们在一起。她会另抽时间去看布拉德,希望他恢复后能重新开始工作。她想把活干完,如果她搞糟了,就会危及她提升的机会。 卡罗琳往文森特·贝尔尼尼的办公室打电话,结果是她的秘书接了。她告诉卡罗琳,圣诞节之前不用指望得到他的回应。卡罗琳把尽可能多的文件塞进公文包,决定回家去过圣诞节。 <er h3">二 晚上八点,卡罗琳、约翰、丽贝卡,还有保罗十三岁的女儿露西,团聚在圣诞树周围。尼尔在早晨经过了与梅洛迪和媒体的对质之后,动身去了卡马里奥他母亲的住处,在那里度过这个夜晚。警察已经扣押了他的法拉利,也不允许他回家开他的货车,保罗就把自己多余的一辆旧蓝色宝马借给了他。 孩子们不想等到圣诞节早上才打开他们的礼物,地板上堆满了打开的包装袋和盒子。 丽贝卡举着一件装饰有仿皮毛的红色运动衫,“这个真是太可爱了,妈妈,”她说着,把它穿在了身上,看看是否合适。 “你给我买的很多东西都不好看。”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配套的红色靴子。 卡罗琳送给约翰一个二手的手提电脑,“我真的很需要它,”他说着,走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我们现在可以接上DSL宽带了吧?” “不,”妈妈说着,坐在了沙发上。无论她给孩子们多少东西,他们总是想要更多,而露西从来不要任何东西。当卡罗琳对丽贝卡指出这一点时,她的女儿就对她发出嘘声,就像一只猫面对着一只狗,“她为什么会那样?她拥有一切,甚至有自己的美国万国宝通银行卡。” 卡罗琳把注意力转向她的儿子,“你很幸运,我找到了一个买得起的电脑,DSL宽带每年要花五百美元,这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算,也许等你工作了以后吧。” 他们的晚餐很丰盛。伊索贝尔是住在保罗家里的女管家,她把火鸡与所有的配料一同烘烤,还做了巧克力和山核桃馅饼。九点左右,露西请丽贝卡和自己一起过夜,而约翰早已计划好要和自己的朋友特纳·海兰在一起。 等女孩们睡了觉,收拾好垃圾,保罗过去拥抱着卡罗琳,“我们为什么不去你那儿?”他说着,拂去她前额的一缕头发。 “你的孩子不在那里,整个房子都是我们的。” 卡罗琳皱起了眉,“你知道我怎么想,保罗,我们不能在我家里做爱。约翰和丽贝卡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回家撞上我们,而且现在约翰有了车,我们更得小心。” “不用担心,”他说。 “我不会再提起这事。我们去帕萨迪纳我的房子里,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一个小时就能到那里。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明天早上早点儿回来。女孩们已经打开了她们的礼物,露西告诉我她们要睡觉了。” 卡罗琳太渴望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拇指摸到了乳罩的底部,她的乳罩太长了。 “我们怎么对伊索贝尔说呢?” “过来,亲爱的,”保罗板着脸说,“你表现得好像我们是少男少女。”他抓着她的手,带她来到厨房。 “我们想出去兜风,伊索贝尔,如果你需要找我们,就打我的手机。” “什么?”伊索贝尔说着,把手放在厚厚的嘴唇上,“我已经把帕萨迪纳房子里的电话开通了。” 卡罗琳的脸红了,她躲到了保罗的身后。伊索贝尔已经为这位教授服务了十九年,她是这个家的指挥官,从不隐瞒自己的看法。她快要六十岁了,是个高个子,瘦削而结实的黑人女性,有着和她的雇主同样敏锐的思维。正像保罗和他的女儿一样,卡罗琳把她当做第二个母亲。她怎么知道他们要去帕萨迪纳呢? “你躲什么呢,女士?”伊索贝尔问。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吗?真希望我没有老,否则我也能得到爱情。现在趁我还没有让你们刷盘子赶快离开这儿吧。” 梅洛迪身上只有乳罩和内裤,心浮气躁地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她倾斜着威士忌瓶子,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就把它扔在了地板上。她的生活失去了控制,没有人帮助她,没有人帮她驱散痛苦。 她来到阁楼上,这是她所谓的审片室,她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有两个小盒子。一个里面装着垒高拼装玩具,另一个装着一个银制的护符手镯。她的真实姓名就雕刻在这个心形的护符上——杰茜卡·格雷厄姆。 杰里米已经死了。 这个护符手镯是杰里米在那个可怕的圣诞前夜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她很崇拜她的哥哥,他是唯一真正爱她的人。梅洛迪和杰里米不仅是兄妹,也是最好的朋友。在动荡和缺少关爱的童年里,他是她的生命支柱。自从他死后,十八年已经过去了,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孤独,又是一个圣诞前夜。 每年的圣诞前夕,她都要拿出这个手镯把它握在手里。用食指和拇指把那颗银制的心擦亮,这使她感觉杰里米好像还活着。他曾经许诺给她买更多的护符,但她每次看着这颗心,都会意识到再也不可能有更多了。她的父亲已经把杰里米从她身边带走了,警察告诉她,他为了抢救杰里米而切开了杰里米的胸膛。她的父亲在怒不可遏中枪杀了她的母亲,杰里米在混乱中被击中了。他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母亲而死的。 她把拼装积木倒出来,抽泣着搭建了一个城堡。不像他们在一起的最后的那个夜晚,她现在把所有的积木都凑齐了。每当她搭好一个城堡的时候,就站起来把它踢倒,让木块在房间里撒得到处都是。她的生活破碎了,就像这座城堡,一次次地建成,一次次地坍塌。她跌跌撞撞地穿过房间,被废纸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对尼尔的依恋与日俱增,因为他是卡罗琳那么心爱的一个弟弟,她开始从他身上看到了杰里米的影子。她的哥哥总在照料她,在母亲喝得大醉时保护她,倾听她诉说心里的恐惧和梦想。她曾经以为尼尔会代替杰里米在她生活中的位置,治愈她破碎的心灵。 像其他人一样,尼尔也抛弃了她,留在她身边的只剩下了那些贪图她金钱的男人,他们一张嘴,她就能看出他们的本质。小的时候,她不得不忍受他们的欺负,现在,她坚持让他们像对待其他女人一样对待自己。如果他们请她吃晚饭,他们就得结账;如果他们一起出去旅行,所有的费用都各负一半;如果他们抱怨,她就让他们自己玩去。为什么她有钱就得付账?她不能凭白无故地养活任何人。 梅洛迪仇恨卡罗琳和尼尔之间的亲密关系,嫉妒在她心中翻腾着。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悲剧夺走了她的哥哥,破坏了她的家庭,她很有可能成为卡罗琳那样的角色。 尼尔讲述着他和卡罗琳在一起的时光,她的姐姐总是为他而存在,而他也为她而存在。他为什么需要跟卡罗琳和她的孩子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颠倒了事情的重要性,他应该更多地跟她在一起。 沙利文一家是一个完美的家庭,他们的某些东西,梅洛迪永远也不会有了。甚至他们的母亲都那么聪明,她拥有化学博士学位。他们的父亲死了,但他们仍然保留着对他的美好回忆。 梅洛迪的童年孤独而充满了暴力。她又坐在长毛绒地毯上,流着眼泪将拼装玩具捡起来,把它们重新放回盒子里。她的母亲整天都在醉眼朦胧中摇摇晃晃。她的父亲是个好人,一个医生。但那天晚上他杀死了她的母亲和哥哥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他最后被判处三十年监禁,她没有再与他联系,她怎么会这样?她想把一切都归咎于他。就她的感觉而言,她已经没有这个父亲。他进了监狱,但最终会被释放,而她却永远得不到解脱。她被宣判去过一种痛苦的生活,就像睡在一个终日折磨她的魔鬼身旁。 她伸手去抓那个空瓶子,却摔倒了。房间在她周围旋转,她的眼睑在跳动,她感到自己漂浮在时间的流动中。十八年的时间就这样消失了,她发现自己处在童年时那所冰冷、恐怖的房子里。当她看到了杰里米的脸时,心中充满了喜悦。 “其余的积木呢?”哥哥问她,看着那个没有完全替妹妹建好的城堡,一阵咒骂从他们父母的卧室里爆发出来。杰里米十五岁了,他可以逃到外面和他的朋友一起过夜,杰茜卡只有九岁,尽管她可以在白天到朋友家里去,但却不能在别人家里过夜。她讨厌哥哥离开她,尤其是在妈妈和爸爸打架时。 她穿着一套粉红色的法兰绒睡衣,丝绸领口上绣着花。这套睡衣对她来说太小了,但她不愿意穿那些新的,因为它们不够柔软。她伸展四肢躺在地板上,在空中蹬着脚。她遗传了母亲的有些暗红的金发,鼻子和脸颊上有几点雀斑。她模糊的记得母亲曾经是很漂亮,当然她现在不再漂亮了。她的眼睛总是又红又肿,睫毛上涂着油,她的呼吸中散发着酒气。杰茜卡爱她的母亲,但后来变得厌恶她了。 她用食指和拇指摇晃着一块积木,“妈妈可能把些积木扔掉了,”她把头靠在拳头上,对他说。 “昨天因为我没有把积木都放回盒子里,她气疯了。”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杰里米生气地说。 “我们非常有钱,不用自己收拾,那是莫特夫人的事。甚至爸爸也是这么说的,他希望我们做的只是学习,因为金钱买不到智慧。” “不管怎么说,我不在乎那个城堡,”杰茜卡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愚蠢的城堡里。” “你应该感激你有房子住,有饭吃,想想那些生活在寒冷和饥饿中的孩子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她粗糙的皮肤,“梅洛迪的父母不再让她过来玩了。” “我觉得你不喜欢那个女孩。” “梅洛迪太能吹牛了,”她对他说。 “但我仍然和她玩,其他孩子离我们太远了。”她停下来,把手钻进紧裹的睡衣的腰带里。 “人们都知道妈妈是不对的,杰里米。爸爸说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 镇上的孩子们都说他们高傲自大、娇生惯养。杰茜卡宁愿住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小木屋里,有一个妈妈给他们做饭、洗衣服,爱她的孩子胜过爱她的酒瓶。杰茜卡有一次想把她的酒瓶扔掉,结果妈妈把她踢倒在地上。 六个月之前,她的父亲命令仆人们六点就离开。格雷厄姆家是社会名流,他不能让佣人看到他妻子喝得烂醉。即使莫特夫人也被禁止和她一起玩,不过杰茜卡不在乎,她敢肯定这个保姆是个巫婆,是她在妈妈身上施了魔法,害得她生病。 “上床睡觉吧,”杰里米说,他努力管束着自己,“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杰茜卡用两只淡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学校因为圣诞节放假了,你忘了?妈妈说我想待到多晚就待到多晚。” “你应该照我说的做,”杰里米指着她的胸口呵斥道:“妈妈是不对的,她可能让你从悬崖上跳下去,或者把头放进烤箱里。听我和爸爸的。” 无论他们的父母多么频繁地吵架,这两个孩子永远都不会感到习惯。现在是圣诞前夕,他们又开始吵了。房间里陷入了沉寂,杰茜卡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的哥哥走过来,把温暖的手放在她肩上。 “对不起,我刚才生气了。想看电影吗?你喜欢看《愉快的生活》,他们每到圣诞节都放这部老电影。我们有录像,我们可以到楼上去看。” “你知道我害怕三楼,”她说:“上面发生过可怕的事情。爸爸说如果我再到上面去,他就永远把我赶走。”她走到衣柜旁,拿出一盒瑞士巧克力,上面绑着金色的丝带。 “你为什么撒这么多谎,杰茜卡?”哥哥说:“这就是你没有任何朋友的原因。”这时,父母房间里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 杰茜卡没有回答,他们已经争论过十多次了。因为她的母亲经常撒谎,所以她觉得这是对的。 “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在这儿看电影。” 这所房子像一个旅馆那么大,但他们都住在二楼的左侧。杰茜卡的房间曾经是她妈妈的卧室,它紧挨着他们父母的房间。 “我们连一棵圣诞树都没有,”她说:“你觉得他们给我们买了什么礼物吗?” “当然,”杰里米对她说,尽管他的表情显示出他不能肯定。 他们的父亲是个心脏病专家,他在曼哈顿工作到午夜时候。她知道他可能忘了给他们买任何礼物,不管怎么说,他们拥有了一切。 “我有一个特别的礼物,”哥哥说:“你希望我现在就把它给你吗?” “是的,”杰茜卡说,她拍着手笑着,“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我让妈妈带我去商店,她说外面太冷,她不想让我得病。” “在这儿等着,”杰里米对她说,然后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回来后,递给她一个小盒子。他看着她急切地撕去了包装纸。里面是一个银制的护符手镯,它上面除了悬挂着一个心形的护符,没有其他装饰。 “真好看,”她说,脸上洋溢着喜悦,“心表示爱。” “看看背面。” 她把护符翻过来,看到她的名字刻在上面。 “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哥哥,”她说着,走过去拥抱着他,“我是多么爱你。” “我也爱你,杰茜卡。每年我都会给你再买一个护符。” 过了几分钟,巧克力的气味引起了她的注意。杰茜卡开始细心地剥开巧克力棒,她修长的手指跟他父亲的一样灵巧。格雷厄姆医生对学习的强调最终得到了回报,她读到了高中水平,她对数学和自然科学等课程的掌握远在一般水平之上。她父亲好几次说起,也许有一天她会像他一样成为一个外科医生。 她把糖纸并排着摆开,然后把巧克力棒做成了不同大小的砖块。 “看,”她说着,舔了舔手指上的巧克力,“如果你没把城堡拆掉,我们可以用这些巧克力把它盖完。” 不知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一定是她妈妈摔了灯或者花瓶。杰里米把电影录像黄色录像机,按下播放键,然后把音量调大,以免被噪音影响。 据她所知,父亲从来不打母亲,除非是她喝醉了或者暴跳如雷的时候。格雷厄姆医生是位说话温和而仁慈的父亲,他会为家庭做任何事情。 她又听到什么东西“砰”的撞在墙上,杰里米在遥控器上按下了静音键,好像听到她母亲呜咽地哭。他让杰茜卡待在那儿,但她不愿意。他们离开房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来到父母的房间,发现门锁着。杰里米用拳头砸门,但里面没有反应,他哥哥坚持要回到她的房间去。在他们离开之前,里面安静下来。哥哥对她说,要么就是争吵结束了,要么就是妈妈昏过去了。 三十分钟以后,他们又蹑手蹑脚地来到大厅里,看是否能跟父亲谈谈,确认一切都好。这次,他们看到父母房间的门半开着。地板中央有一个破碎的瓶子,瓶子里流出的东西污染了一块地毯。母亲背朝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胳膊伸在两侧。她穿着一件黑边的睡衣,左脚耷拉在床垫的一边。他们的父亲瘫坐在一把蓝色天鹅绒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杰里米让杰茜卡去睡觉,然后进去跟父亲说话。杰茜卡没有听他的话,偷偷地溜到门外,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没事吧,爸爸?”哥哥问。 格雷厄姆医生比他妻子大十二岁,身高六英尺五,仪表堂堂,而菲利帕·格雷厄姆是个娇小柔弱的女人。杰里米和杰茜卡都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哥哥身高已经有五英尺十英寸,杰茜卡是她学校四年级学生里最高的。 “你妈妈病了,孩子,”格雷厄姆医生说:“如果她不停止饮酒,她会死的。她的肝脏已经坏了。” “我们准备怎么办呢?” “我已经安排她去一个家庭滥用药品计划中心接受治疗,它是乡下最好的一家。”格雷厄姆医生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我们就是为这事争吵的。她正在用镇静剂治疗酗酒,她不是从街上买的,就是乡村俱乐部的一个朋友送给她的。我已经通知镇上每一个医生,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给她开任何药物。” “但你要工作到很晚,或者半夜还要到医院去,”杰里米反对说。 “最近的房子也有一英里远,我怎么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将不得不把杰茜卡一个人扔下。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我知道妈妈大部分时间都是喝醉的,但我们身边有个成年人总会好些。” “不用担心,”他父亲说:“一旦你妈妈开始治疗,我会让莫特夫人照顾杰茜卡。不等你知道,她就回家了,一切都会好的。” 杰茜卡回到她的房间里开始哭泣,现在她像恨她的母亲一样恨她的父亲。她不能自己待在这所大房子里,这里到处都是鬼魂,莫特夫人又是个巫婆。她希望她的母亲和父亲都去死,然后他们会给她新的父母来爱她、保护她。 第十五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他们到了保罗在帕萨迪纳的房子之后,卡罗琳到浴室去冲了个澡。热水松弛着她酸痛的肌肉,她尽力把劳蕾尔的案子抛在脑后。她将前额斜靠在瓷砖上,祈祷弟弟与劳蕾尔的死没有关系。 她从浴室走出来,用一条白色的大毛巾擦干了身体。来到帕萨迪纳,她就进入了保罗的世界。这所房子从未改建,只是小心地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一所房子能够这样反映出主人的趣味和个性。漂亮的樱桃色墙面,粗犷的加州色彩,优雅的天花镶板,精巧的水晶枝形吊灯——沙发上的枕垫都摆放得非常合适。房间里有一种令人愉快的气味,她不能确切地指出那是什么。它一定是一种持久不变的东西,否则保罗不会留着它。 打开保罗的药品柜,她看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瓶子和软管。牙膏不仅有盖,而且尾端紧紧地卷起,没有一点污渍。她关玻璃门时用力太大,把一个漱口液瓶子碰到了水槽里。保罗在另一个房间里喊:“一切都好吗?” 她笑了起来,然后又把手捂在嘴上以免保罗听到。她第一次在这里过夜的时候,洗了澡,喷洒了香水。保罗跑进浴室,看见她好像刚从洗手间出来。 “你干什么了?”他说,像责备一个孩子一样。他继续对她说,这股气味要几个星期才能从房子里散尽。那时她才发现保罗讨厌这种气味。 现在她的生活中有了两个整洁的怪物——尼尔和保罗。多么可笑的事情,汉克怀疑她弟弟的理由竟然是因为他不是一头猪。许多人都需要条理,那当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凶手。也许保罗和尼尔一样是个强迫性精神病患者,不,她想,他只是个物理学家。 她打开矮柜,看到五个无味护肤液瓶子,那是在香水灾难之后保罗存放在那里的。她抹上护肤液,让皮肤保持湿润,然后把保罗的一件礼服衬衫披在裸露的身体上。 她来到客厅,炉火噼噼啪啪燃烧的景象和气味唤醒了她的感觉。保罗在那儿等她,他把一条白色的厚毯子扔在壁炉前的地板上,一只手拿着两个酒杯,另一只手拿着一瓶上好的墨尔乐红葡萄酒,他把瓶子放在壁炉架上,然后把深红色的液体倒进了玻璃杯里。 “你怎么能让我这样等待?”他说着,示意她过来,“你太残酷了,卡罗琳。” 她咯咯地笑着,看着他像印第安人一样坐在毯子上。他穿着一条黑色丝绸短裤,上面点缀着一些心形,那是她在情人节送给他的。尽管他在身体上不能给人深刻的印象,但他的头脑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他也是她认识的最性感的男人,但许多女人可能不同意,除非她们跟他睡过觉。 卡罗琳卧倒在地板上,从他手里接过酒杯,“危险的生活,不是吗?”她逗他说:“坐在白色的毯子上喝红色的酒。” “嗯,”他说着,笑了,“现在是圣诞节。” 她感觉他们好像是少男少女第一次做爱,情绪无比激动。 “圣诞快乐,亲爱的,”保罗说着,把他的酒杯在她的上面碰了一下。他们各自呷了一口酒,保罗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我爱你,你知道的。” “你刚才肯定认为我不会再和你睡觉的。”她说着,拉了一下他短裤的腰带。 “我没有,”他反对说:“我真的很爱你,卡罗琳。过去的一年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候,不仅我爱你,露西也爱你。那天晚上她告诉我她真希望你是她的妈妈。” “我非常喜欢露西,”她凝视着他淡蓝色的眼睛说。她翻过身吻他的腹部,然后又用舌头舔他的肚脐。 “我们在进行一次严肃的谈话,小姐,你希望从我身上得到的全部,就是性吗?” “有时候是这样,”卡罗琳对他说,然后变得认真起来,“我也爱你,保罗。” 他低下头吻她,拂开她前额的一缕头发,“你不知道我等你说这句话等了多长时间。” 保罗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他慢慢地解开她的衬衫,然后从她肩膀上拉下来,露出她的奶头。她抬起屁股,把衬衫放在毯子旁边的地板上。她用手摸着毯子,感觉它非常柔软,几乎和天鹅绒一样。 “你为什么不用手摸着我而是摸毯子,”他说着,调皮地捏着她的奶头,“顺便说一下,那是细羊毛的,一个学生送给我的。我非常喜欢它,所以给她的成绩打了A。” “撒谎,”卡罗琳回过身,然后轻轻地拍着旁边的一块污迹说:“那个学生还在这块毯子上为你做过别的什么吗?” “当然没有,”保罗对她说。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得去梳洗一下,只用一分钟。” 她知道他从不会接受一个学生的礼物,他在道德上是无可挑剔的。但随着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严肃,她不得不问自己是不是能够和他一起生活。有时候,他的一些无聊的做法都快把她逼疯了。他们一起看电影时,必须提前至少一个小时到电影院,为的只是确保能得到最好的座位。他让她去买票,而他却开着车乱转,想找一个完美的停车位。如果另一辆车在他们后面,他就让她跳到车外面。有一次,远远不止给后面的人造成了麻烦,他几乎是把她挂在门把手上开着车飞跑。他的怪诞是她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但有时候他使人气急败坏,在某种程度上也让人惊叹。 她在毯子上翻过身,笑着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卡罗琳有一个坏习惯,喜欢抓着车窗边上的密封橡胶。上个星期,保罗按下了关窗的按键,差点把她的手指挤断。然后保罗给她上了整整三十分钟的课,她紧咬牙关,却没有告诉他在关窗之前应该先看清楚。 他要求每一件东西都必须一尘不染。坚持不懈地寻找饭里的微粒和厨房里的污迹;他对待自己衣服的态度尤其狂热,他穿的裤子裤腰太高了,这使他显得像书呆子。她建议他可以在外面穿一件随意的、宽松的衬衫,而不是把它塞进裤子里,但他却觉得她是丧失理智了。无论他的体重是多少,他都会买同样尺寸的衣服。他抽屉里的每一件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她敢肯定,他量过了衣服的每一部分,以确保尺寸是精确的。而且,有一些衣物他都不穿第二次,他有一摞灰色的短袜,只叠过一次,白色的乔基内衣,也是只叠过一次,还有一种特殊类型的牛仔裤和宽松裤。他们经常在商店里耗费几个小时却什么都没买。他可能用几个月的时间,去十个不同的商店,最终却只买了一件五十块钱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物理学家都这样吹毛求疵。 她怀疑他是不是最终能写完一本书。她的前夫弗兰克,曾经是个作家。保罗没有那种写作的头脑,即使是写物理方面的。他的大脑里塞满了数字。她曾经学过的数学方面的知识,早就忘掉了,埋没在死板的法律条文下面。她怀疑他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也在艰苦地计算着方程式。 他回到房间,躺在她身边。她举起胳膊,看着他在圣诞节时送给她的卡特尔手表,“这块表实在太好了,保罗,但它一定花了你不少钱。我不敢戴着它出现在拘留所,人们会以为我是贩毒的,或者是让我的缓刑犯抢银行为我买的。” “用买这块表的钱。”他说,“我可以给你买一个订婚戒指。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开始,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后来她看出他是认真的,“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我没有打算今天晚上向你提出,”他对她说:“我已经为你买了表而不是戒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美好,就好像我们已经结婚了。你会在合适的时候和我结婚吗?” “我不知道,”她说着,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吻了他,“你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家伙,你知道。我可能做一些让人讨厌的事情……比如把菠萝皮放进搅碎机里,或者在房子里喷洒空气清新剂。” “好吧,”他说着,紧紧地抱住了她,“你是我的,我们以后再确定日期。” 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你今天晚上想看‘书’吗?” “我们不需要‘书’,我想我能够即兴创作。” 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睡觉的时候,卡罗琳吃惊地发现保罗在床上那么熟练和内行。几个月之后,她在他卧室里发现了一本关于性方面的书,它被塞在《微积分之旅》和斯蒂芬·霍金的《黑洞和婴儿宇宙》中间。保罗告诉她,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和女人在一起,所以决定研究一下性的问题,以保证能使她快乐。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粗略地浏览一下,而是像对待物理课本一样地研究它。卡罗琳对他这种精神的惊叹,只能用“哇”来表达。她认为每一个男人都应该这样。 他们每次做爱,都尝试不同的技巧和姿势,他们关于做爱的密码就是“书”。那天吃晚饭的时候,约翰问他们经常谈论的“书”是什么东西,他们顿时捧腹大笑。 “快点,”卡罗琳对他说:“如果你不抓紧时间,天就快亮了,我们就得回家了。我需要的可不止几个小时,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所以我想我必须为整个治疗作出偿还。” “我以为你破产了。” “我不是想付给你钱,笨蛋。做个交易怎么样?” 保罗回过头笑了,“你是一个病人,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这么爱你。” 他们开始不停地性交。 当他松弛下来,她喘息着说,“你有多么爱我?” “比宇宙还要深广。” “我怎么才能超过你呢?”她说着,高兴地笑了。一个男人怎么能比女人更浪漫呢?当他说他忙于写作的时候,他一定是在逃避某些课程,很可能是诗歌或歌曲创作。她绞尽脑汁想作出某种反应,“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她骄傲地宣布。 卡罗琳看着壁炉的影子在天花板上跳动,她听到一种声音,以为是保罗又在嘟嘟囔囔说另外一些华丽的言词。她回过头一看,下巴都掉了下来,那位先生正在打呼噜,而且不是轻轻地打。他平躺着,张着嘴,拉锯一般的声音足以把邻居惊醒。她想睡觉,但这种声音太令人难受了。她抓起枕头,捂在自己的耳朵上。几个小时后,她看到太阳的光线穿透了窗户。 第十六章 杰里米还没有从他们父母的卧室回到房间,杰茜卡最终决定在房子里搜寻一遍,心想也许她的父母已经给他们买了圣诞礼物。她检查了下面两层楼里几乎所有的橱柜。一楼有一个时髦的厨房、一个宽大的餐厅、一个正式的客厅和楼梯脚下的一大块圆形区域。当她的父母举行晚会的时候,靠近楼板的地方就被当做舞厅。 除了电影间,三楼还有七个卧室。在历史上的某个时间,这所房子的三楼的房间里曾经挤满了仆人。三楼总是让杰茜卡做恶梦,去年,她母亲曾让她去看精神病医生,那是一个粗暴的老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她看。后来她就开始做有关精神病医生的恶梦,现在她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变得勇敢。 杰茜卡向车库走去,她在车库里到处看了一下,发现贮藏柜上面放着一个盒子。她的父亲喜欢把一切整理的有条不紊,车库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整齐地放在那个白色的柜子里。她的目光回到那个盒子上面。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铝制的梯子,但太重了,她搬不动,所以她走到后面去推它。梯子在水泥地面上移动的时候,发出一阵磨擦的噪音。她把梯子放在纸板盒子的下面,爬到梯子的顶端,她还是看不见里面。她翘起脚尖,摸到一个又长又窄的盒子,就像里面装着玩具的那种。她拿不起来,就把手伸进去,她的手指抓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太棒了,”杰茜卡大声喊,她盯着手里的长长的棕色步枪,尽力让脚在梯子上站稳。杰里米很久以来就想要一把枪,因为他的朋友们每年都拿着他们父亲的枪去打野鸭。她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想向他展示自己发现了什么。 她右手拿着枪,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寻找圣诞礼物已经成为他们每年都玩的游戏,一旦他们发现了礼物藏在那儿,她和杰里米就偷偷地拿出来玩,然后在圣诞前夕再把它们放回去。仆人们总是在圣诞前夜再把礼物包装起来,并准备节日的膳食,他们不在意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今年,仆人们都走了,她爸爸说他们要去乡村俱乐部过圣诞节。 杰茜卡急匆匆地穿过二楼的大厅,她看到哥哥在她母亲身边弯着腰,她的目光轻轻地转向左边,却看到父亲正站在浴室的门口,他的眼睛里闪动着严厉的目光,“马上把那个东西给我。” 爸爸只对她大喊过一次,那次她在三楼上。他伸手去抓步枪,杰茜卡转身就跑。她能回忆起的只是父亲扭曲的脸和恐惧的眼睛,同时听到一声爆炸。 鲜血从哥哥的后背喷涌而出,火药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她看见父亲把杰里米从她母亲身边抱起来,放在地板上。血从她母亲前额的一个洞里流出来。杰茜卡爬过地板,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当她看到父亲把她哥哥的胸膛切开,她尖叫一声,屏住了呼吸,然后一切进入了黑暗。 梅洛迪笔直地躺着,她的眼睛环视着房间,想判断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她浑身是汗。她把空威士忌瓶子扔到墙边,发誓她再也不会喝酒了。人们都说孩子像他的父母,如果她变成她的母亲,她就会杀了自己。 恶梦总是突然就结束了。她又一次梦到了那次枪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记得的只是一些不连续的碎片。她甚至尝试过催眠术,精神病医生对她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在她潜意识中隐藏得太深了,它们可能永远无法重新浮现了。 她的父亲被判刑之后,法庭把她寄养在他兄弟家里。她指控她的叔叔对她实施了性虐待,又被曼哈顿的一个抚养孤儿的家庭收养。十四岁的时候,她逃走了。到十五岁的时候,她成了乡下最好的时装模特儿之一。里兹·琼斯,二十九岁,后来成了她的代理父亲。他设计了一系列深受顾客喜爱的晚礼服,新颖的风格和独特的设计,使他成为时装业界重要的竞争者。在她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她用伪造的身份证和他结了婚。两年以后,里兹死在他的浴室里,死亡被认定为自杀,他的财产落入了他年轻美貌的妻子手中。 尼尔和他的姐姐拥有一切,而她除了钱什么也没有,这是不公平的。她把尼尔看做自己真爱的人,这是他哥哥死后,梅洛迪第一次允许自己去爱另外一个人。她没有爱过里兹,她知道里兹只是把她当成摇钱树,用她的脸蛋和身材去促进他的生意。因为她只有十七岁,在得到会计的批准之前,她没有权利花一分钱。她曾经要钱买卫生巾,里兹却让她等到星期一会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害得她整个周末不得不把一些破布塞到裤子里。 直到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她才看了母亲的遗嘱。当她发现母亲是多么富有的时候,她为嫁给里兹而暴怒不已。但不管怎么说,婚礼是为了一种展示。 他为她做的婚礼服装花了两万美元。当他被诊断为艾滋病时,他自杀了,而许多像里兹一样的人都以为他们会逃脱死亡。他从没有修改他的遗嘱,所以梅洛迪很幸运地又得到了他的财产。 如果尼尔能够不在他的画和家庭上面浪费那么多时间,他会认识到她多么需要他。他必须填补她哥哥离去后的空虚,她不能允许任何东西隔在他们中间,即使是他的姐姐。 尼尔今天已经歇斯底里了。这种游戏玩得时间太长是很危险的,她必须为他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据。否则的话,她将会失去他。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暴露自己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卡罗琳是精明的,如果梅洛迪稍不谨慎,就会在监狱里结束一生。 “我需要更多的威士忌!”她大声喊,她因为没有住在家里的佣人而心烦意乱,最后的那个女人太喜欢多管闲事了。这真是一种讽刺,她父亲让所有的佣人在晚上六点离开,以免让他们看到她母亲发酒疯。现在,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梅洛迪坐在皮革椅子上,她想休息一下。但她的思绪飞回到她以前的情人——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的一个物理学教授那里。她想知道他在圣诞前夜干什么,他已经有好几个月不在帕萨迪纳的房子里住了。一旦她安装了这套监视系统,就没必要再冒险把它拆卸下来。除非有人移动或发现了她藏在阁楼上的无线电发射机应答器,她的情人们总会用他们生命中的剩余时间为她提供享受。 以往在打开他房子的监视器时,她通常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她的脉搏加速的跳,在壁炉的前面有两个身体的轮廓。她知道他在和卡罗琳约会,但亲眼目睹却是另外一回事。她转过脸,努力控制着情绪的再一次爆发,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屏幕上。这就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事故,旁观者都会减慢速度观看。即使他们知道如果有人死亡或重伤会使他们难过,他们还是忍不住要看。 她看到保罗和卡罗琳的身体靠在一起,那几乎就是在观看慢动作镜头。他的抚摸是那么轻柔,梅洛迪跟他在一起时的感受与此截然不同——满足、粗暴而迅速。她现在目睹的是一种真正的爱。卡罗琳的兴奋程度越来越强,尼尔和劳蕾尔做爱时也是这样。梅洛迪的性伙伴却不这样对待她,因为他们不爱她。没有一个人曾经爱过她,没有一个,除了杰里米。 保罗·莱顿曾经是她在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时的老师。他不像尼尔那样英俊,她也不是被他的容貌所吸引。让她失望的是,他们的恋情只持续了三个星期。这段时间足够梅洛迪安装她的监视设备,并取得了一些很好的录像镜头。 当她参加在卡罗琳家的感恩节晚宴时,她看到保罗坐在桌子旁,她真恨不得把他掐死。她把他拉到一边,质问他为什么不给她回电话。他只是耸耸肩膀,然后就回到了桌子旁。她忍受了整整一个下午,最终没有公开他们的关系。可恶! 她紧紧地攥起拳头,胳膊上的血管因剧烈的充血而鼓起。她把双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震得显示器都摇晃起来。偏偏是今天晚上,保罗和卡罗琳在一起。 她讨厌这个显示器,于是打开了尼尔家的监视窗口。没有信号,她知道警察发现了她的无线电发射机。所有这些设备在圣诞节之后都必须立即拆除,她心里清楚,警察不久就会来拜访她。 梅洛迪瞥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着保罗在帕萨迪纳的房子。 “停下!”她尖叫着,看见他们还在翻云覆雨。 是该叫卡罗琳为她的风流韵事付出点儿代价的时候了。 她打开一个柜子,里面装着一排排的光盘,每个光盘上都标记着日期和人名。她找出那个写有保罗名字的,然后把它放在电脑的光驱里面。她从列表里选出卡罗琳的电子邮箱,粘贴上这段影像文件。搞乱人们的头脑有利于帮助她驱散心中的仇恨。为什么他们幸福快乐而她却在孤独和悲伤之中?她仰起头笑了,想象着卡罗琳的反应。 “真相会伤害情人!”梅洛迪说着,按下了发送键。 第十七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六,上午九点零五分 保罗在圣诞节早上九点把卡罗琳送回家,他们在路上已经给伊索贝尔打过电话,她告诉他们丽贝卡和露西还在睡觉。因为约翰可能要到午饭时候才能回来,卡罗琳启动了她的电脑,检查一下她的电子邮箱。看到一封梅洛迪·阿舍发来的邮件。 保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喜欢和他的学生做爱。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在文图拉买一所房子?也许他在帕萨迪纳待不下去了吧。 卡罗琳的手指抖得这样厉害,几乎无法打开附件。当影像开始播放的时候,她立刻认出那就是保罗,他的左肩上有一块胎痣。看到她所爱的男人正在和她弟弟的女朋友做爱,真是恶心。她冲进浴室,开始呕吐…… 她擦干净嘴巴,盯着镜子中自己的影子。 “傻瓜,”她大喊,抓起电动牙刷把镜子上的玻璃打碎了。 “那里还有多少女人?我怎么会这么愚蠢?” 至少保罗应该告诉她他曾经和梅洛迪有过一段恋情,她们曾经在感恩节晚宴上面对面地坐着。这段录像一定是几年前拍的,因为保罗看上去比较瘦,头发也比现在长。当他在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休假的时候,大概专注于写他的物理学著作,所以头发都长到了耳朵下面几英寸。 卡罗琳把手放在前额上,感到她的脉搏冲击着血管。她从来就不喜欢梅洛迪,但也没有把她看成是邪恶的。她怎么会做这么残酷的事情,尤其是在圣诞节? 她在想什么?她的动机是什么?如果她希望保罗回到她身边,这样做肯定达不到目的。如果他发现了,他会气疯的,这事与保罗没有关系,卡罗琳想。梅洛迪寄给她这段录像,是为了直接打击她。 “为什么?”她大声喊,“我做过什么事让你这么恨我?你是凶手吗?是你杀了劳蕾尔吗?” 梅洛迪·阿舍想通过杀死尼尔所爱的那些人来毁掉他的生活。卡罗琳会是她名单上的下一个吗? 她来到卧室给保罗打电话,“我必须见到你。” “我刚从淋浴间出来,”他说。 “出什么事了?你听上去很烦,尼尔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卡罗琳淡淡地说。 “现在马上过来。” <er h3">二 保罗不知道卡罗琳出了什么事。昨天晚上太美妙了,那是他经历的最好的圣诞节。露西很喜欢她,而他也非常喜欢丽贝卡和约翰,露西总是希望有个哥哥——一个能够照顾她的人。 他离婚之后,一直在寻找一个像卡罗琳这样的女人——聪明、勇敢、迷人,同时又让他尊重,能够关心她的女儿。他已经计划好了他们的未来,只要他一完成他的著作,他们就结婚,搬到帕萨迪纳的房子里去住。他的父亲留给他一些钱,他的投资在过去的五年里增加到了三倍,所以卡罗琳没有必要继续工作。他付给伊索贝尔的钱比卡罗琳作为一个缓刑监督官的收入少不了多少。另外,她的工作也很危险,去年就有一个邪恶的罪犯想杀死她。如果不是布拉德去拘留所讯问拉斐尔·莫雷洛,卡罗琳可能就会代替他躺在医院里。 他穿上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绿色的毛衣,然后瞥了一眼丽贝卡和露西。露西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她体型高而瘦长,就像她的母亲一样。她的金发是直的,一直垂到后背中央。他不得不提醒自己,那是他的女儿,他的小女孩已经成为过去,代替她的是这个身体开始发育的年轻女人。男孩子们已经开始给她打电话,但目前露西对异性还没有产生兴趣。他知道这些都要改变的,一想到他的宝贝女儿将和一个打她主意的家伙走出门外,他就感到很可怕,也许,他应该把她送到一个女子寄宿学校去。 伊索贝尔正蜷在沙发上读书。 “我要去卡罗琳家,孩子们醒来后给我打电话。”保罗说道。 “不要指望另一顿大餐,”女管家告诉他:“我今天休息,还记得吗?冰箱里有很多剩饭,如果你还想吃别的什么,你只好去餐馆了。” “你很能吃苦,伊索贝尔,”保罗说着,走过去亲了她的脸颊,“顺便祝你圣诞快乐。你喜欢我送给你的长袍吗?” “我正穿着它呢,不是吗?”她说着,低下头看一眼自己的脚,“我需要的是一双新拖鞋,但你今年做得很好,去年你给我买了一套罐子和盘子,我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罐子和盘子?现在的这些已经够我擦洗的了。”伊索贝尔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了。 “过来给我一个吻,你可能是一个天才,但我总是压过你一头。” 保罗走过去吻了她的脸,“我爱你,伊索贝尔。你知道的,不是吗?你需要做的只是提出要求,我会给你买任何你要的东西。” 伊索贝尔抓着他的头发,让他的头低下来,在他的前额重重地吻了一下,“你已经这样做了,”她开玩笑说:“这所小房子是个完美的退休场所,当你搬回帕萨迪纳的时候,一定记住房契放在我的名下。” “你——你现在不能退休,伊索贝尔。”保罗结结巴巴地说:“没有你我们怎么过?你答应过你会和我们在一起,直到露西上大学。” “我现在哪儿也不会去,”伊索贝尔笑着对他说:“你不能这么快就把我赶走。”她把眼镜推回到鼻子上,“快走吧,让我读完这本书。你应该考虑一件同样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完成那本书?我最近看到你很多工作都停止了,只有爱情在继续。” 保罗走了一条近路来到卡罗琳家。伊索贝尔说得对,他是那么热衷于参与到卡罗琳的生活,把自己的事都忘记了。他拍了一下头发,然后按响了门铃。 “到这儿来,”卡罗琳突然打开门,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到底——” 她用手推着他的后背,直到把他推到厨房的桌子旁才停下。 “坐下,”她按着他的肩膀说。 “这是我不得不在圣诞节看到的东西,你以前的女朋友梅洛迪·阿舍送来的礼物。” “噢,”保罗说着,皱起了眉头,“我想她已经告诉你了。我正打算告诉你,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卡罗琳。我考虑过这个问题,然后决定保持沉默。我的意思是,她正和你弟弟约会。” “她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情,”卡罗琳说着,一边走过去,弯下身子,双击了鼠标,录像开始播放了。 保罗的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上帝,这个女人疯了,我没有允许她给我录像。我们做爱只有几次,是她来找我的。她甚至编造故事,说如果我帮她解答问题就请我吃晚饭。学习物理是很困难的,你知道。” “困难,啊?”卡罗琳说,她的血液在沸腾,“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困难。保罗,你还和多少学生睡过觉?你在干什么,是在文图拉躲避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一个陪你上床、让你打发时间的人吗?” “停下,卡罗琳,”他说着,举起一只手掌。 “我们都是成年人。当然,一个老师和学生约会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没把梅洛迪当成学生,她只是在我的课上旁听,不要学分。我给了她成绩,因为我觉得她有潜力。” “我打赌她是的,”她说着,从水龙头里灌了一杯水,一口喝了下去。 “作为一个妓女明星,她看上去有很多潜力,保罗。” “我没有必要听你说这个,”他说着,站起来要离开,“我爱你,卡罗琳,但我不能因为我在认识你好几年前做的事而遭受谴责。” 卡罗琳意识到自己失去了理智,但她无法停下来。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上床是一种残酷的打击,并且梅洛迪比她年轻好几岁,更有吸引力。录像停止了播放,但最后的图像还保留在屏幕上。那是同一块毯子!“该死的,你昨天晚上说一个学生送给你这条毯子是真的。你是不是给了梅洛迪一个A,就像你说的?你还对我撒了什么谎?” “我忘了是梅洛迪给我的毯子,好吗?” “不!一点儿都不好,”卡罗琳转着圈说:“离开我的房子,还有这个,”她说着,摘下那块卡特尔表扔给他,“把你这昂贵的圣诞礼物带走,梅洛迪喜欢值钱的东西,送给她吧。” <er h3">三 卡罗琳想在保罗回到家之前找伊索贝尔,就拨通了他家的电话,“他在吗?” “不,”伊索贝尔说。 “我以为他和你在一起。” “听着,”卡罗琳对她快速地说。 “工作上发生了一些事。告诉丽贝卡我会在午饭时回家,她打我的手机就能找到我。”她准备挂断电话,然后又继续说:“不要告诉保罗我给你打过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 “相信我,伊索贝尔,你最好不要知道。” 她给约翰打了电话,他在他朋友家里。她对他说她要去医院看望布拉德,然后冲出去上了自己的车。她想给韦罗妮卡打电话,但卡罗琳知道她会说什么——把他左边的睾丸割下来喂狗。她需要跟一个人谈谈,并且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跟一个男人谈会更好些。 卡罗琳在十点之前来到医院,她背包里装着手提电脑。她走进布拉德的房间,发现他还在睡觉。 “圣诞快乐,”她对他说,勉强做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好像被火车碾过去一样。明天他们要把我固定在支架上,然后送我回家。他们说我可能三个星期以后就能回去工作了。”他看着她,叹了口气,“我应该听取你关于莫雷洛的意见。你是来看我的热闹吗?你为什么不跟你的家人在一起?” “我们昨天晚上庆祝了圣诞节,”她说着,把一把椅子拖到他床边。 “我把莫雷洛推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徒手碾碎了我的手机,我告诉博比把他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给他水、食物或洗澡的权利。我很抱歉,我想我没有告诉你这些,因为我觉得你想抢我的功劳。我肯定莫雷洛就要崩溃了,并且会告诉我一切。” “你不必感到内疚,”布拉德说着,疼得呲牙咧嘴。 “这个家伙会逃走的,他杀了七个人,以上帝的名义,毫无疑问他还会杀人的。我打赌他打算在去往奇诺的车上采取行动,从拘留所逃跑不是那么容易。” “威尔逊让我管理我们小组的事情,”卡罗琳对他说,一边在牛仔裤上擦着手,“我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了,我看到每天都有那么多案子,如果我事先知道这些,我会拒绝他的。” “你干得很好,”布拉德说:“不管怎么说,威尔逊想在退休后让你接替我的工作。” “你去干什么?” “副局长。” “很好,”她说着,手指在鼻子下面擦了一下。 “今天早上你和汉克谈过吗?” “没有,”她好奇地问:“他们有什么新情况吗?” “我们没有谈到尼尔,”布拉德解释说:“看来我们的朋友拉斐尔已经把自己承包出去了,汉克认为他和墨西哥黑手党签定了合约。他们想把他移交给联邦调查局的秘密特工,我想你关于他藏在哈特菲尔德家的说法可能是正确的。妈的,我曾经看见一个家伙被那帮人活剥了皮。”他把手伸到背后,想调整一下枕头。卡罗琳走过去,帮他调整好。 “无论如何,”他说:“你那边怎么样?节日过得好吗?‘物理男孩’怎么样?他还是老样子?” “出了一点儿事。”卡罗琳神经质地清了一下嗓子,“保罗和我吵了一架,我把他赶走了。” “他干什么了?我以为他是个如意郎君。” “也许我让你看一下更好,”她说着,拿过手提电脑,放在他面前的托盘上,“把你的床升高点儿好吗?” “不,”布拉德做了个手势说:“我能看见,打开让我看看。” 她按下了播放按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显示屏。 “啊,”他惊叹着,“这个女孩太性感了,她的屁股真大,这是我的圣诞礼物吗?” “你不认识她吗?那是梅洛迪·阿舍,正在和我弟弟约会的女人。” “那个百万富姐?” “几乎五千万。” “妈的,我会为她免费服务的,”布拉德说着,笑了,“她的钱和身体让你不虚此生。谁和她在一起,看上去不像是尼尔。”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那是保罗·莱顿。” “别开玩笑。” “是的。”卡罗琳说着,低下了头。 “幸运的家伙,”布拉德说:“你把我当成制作色情电影的人了吗?卑鄙的勾当,卡罗琳。他背着你搞你弟弟的女朋友。真是了不起。” “你不明白,”她说:“这是几年前拍的。梅洛迪把它发到了我的电子信箱里,保罗说他只有几次和她在一起,他发誓说他从没有允许她拍他。我看到之后都爆炸了,我的反应过火了吗?” 布拉德沉默了,思索着。 “我当然喜欢听到你咀咒那个家伙,但我不敢肯定你是否应该这样过分。当你和我开始约会的时候,你知道我曾经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给他一次机会,他是个男人,他看上去不像在欺骗你。就我对梅洛迪·阿舍的所知而言,她是一个一流的妓女,她引诱他也许只是为了取乐。”他回过头看着显示屏笑了,“他当然没有什么可看的,我不相信你在追求这个家伙,他让我想起罗杰斯先生。” 卡罗琳关上电脑,把它放进背包,然后放在椅子上。她抓着床边的护栏,使劲地摇晃着。 “我气坏了,真恶心,我真想打出他的屎来。这是过的什么圣诞节?我弟弟是两起谋杀案的嫌疑人,而我却不得不看着我的男朋友和另一个女人睡觉,她的一双鞋比我所有的衣服都值钱。我恨他。” “给他点儿时间,”布拉德摸着她的手说:“在我好起来之前不要让他回来。” 房间里陷入了沉静。卡罗琳想离开,但他的眼睛又把她拽了回来。 “我们有时在一起过得很好,你和我。”她轻轻地说:“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工作,你知道,我们一天结束的时候有些话可说。我不懂保罗的工作,他对我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谈论孩子,政治之类的东西。” “忘掉那些录像吧,”他说:“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她回答说,一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我想我昨天晚上是爱他的。”昨晚的记忆从她大脑中闪过——保罗的求婚,热烈的做爱。现在一切都显得那么恶心,好像一早醒来发现是在和一个陌生人做爱。最恶心的是那条毯子,她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梅洛迪光着屁股在同一条白毯子上滚来滚去。男人都是丑恶的。 这时,她和保罗关系破裂造成的空虚使布拉德似乎更有吸引力,他远远不像保罗那样可恶。上帝只知道他过去曾经做过什么。无论如何,她需要他,另一个男人是此时最好的治疗方案。这是每个女人都懂的基本道理。 “把护栏放下。” 卡罗琳有些犹豫。 “护栏是防止你从床上掉下来的。” “你只管把它放下去。”他说着,使劲拉着她的手。 “好吧,”她说,打开了护栏的开关。 “把头伸过来,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卡罗琳弯下腰,布拉德用手抱着她的脸,将头从床上离开以便能吻到她。她想往后退,但又有一种需要,因为已经感受到自己心中的空虚。他柔软的嘴唇贴到了她的嘴唇上。他的皮肤闻起来新鲜而健康,即使在现在的状况下,他的体内好像也澎湃着热情。结束了亲吻,她直起身,欣赏着他健壮的身体、令人惊异的眼睛、浓密的金发。 “我每天都咀咒自己让你离开,”布拉德对她说,看着她把护栏重新升起来。 “因为我遭遇了莫雷洛,我才有时间想这个问题。如果你想继续去见那个教授,我无法阻止你,但我认为他不能使你幸福。你和他不一样,你只有模仿他的个性才能和他相处。如果他看清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就会跑到山上去。” “胡说,”她大声喊,“我不会伪装成任何人。” “是的,你不会的,”布拉德说:“你不是一个被动的家庭主妇,只知道按照丈夫的指令行事或花费几个小时去整理抽屉。为什么你不是?因为你每天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与凶手和强奸犯打交道,看那些死人的照片,而他却在摆弄铅笔。一个方程式从来不能拯救人的生命,而你能!卡罗琳,相信我,你会把这个家伙生吃了。” 卡罗琳张着嘴,努力领会着他说的话。 “不仅如此,”他继续说。 “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竟然不相信上帝。你知道上帝是存在的。我们有时可以把拇指放在鼻子上嘲笑他,但我们不能怀疑他的存在。当我在赛场的车道上时,我知道谁在保佑我,是上帝让我去做那些事,那是对我把莫雷洛这种渣滓送进地狱的报偿。” 卡罗琳的胃里泛起了酸水,“当莫雷洛夫人被她儿子切下脑袋的时候,上帝在哪里呢?” “你知道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布拉德说:“我所知道的只是生活如果没有上帝,就像开着一辆没有轮子的车。如果你想跟随你的朋友在崎岖的路上走下去,来我这里作客。” 她看着他,然后转向要离开,“我必须到我妈妈那里去了,过几天我会给你打电话。” 第十八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六,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伊丽莎用一种浓重的南方口音慢吞吞地问她的丈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劳伦斯·范·布伦说,他懒洋洋地躺在圣诞树前面的沙发上。 她看着和他们同住的女管家在收拾满地的包装纸和盒子,那是他们的孩子留下的。 “我从感恩节就开始买礼物,他们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全部撕开了,抢走了战利品,然后跑回房间了。我所有的时间和努力只是为了这无聊的十五分钟。” “我必须要出去了,”他说。 伊丽莎板着脸说:“今天是圣诞节,拉里,请不要离开,我的家人要来吃晚饭。” “他们三点之后才来,”他说:“我十点之前就会回来。你知道我没有选择,亲爱的,犯罪不会因为圣诞节而停止。” 他走到楼下的主卧室,脱下睡衣,走进一个巨大的壁橱,挑选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一件阿莫尼茄克和一条灰色的加尔文克莱因宽松裤。他坐在床上,穿上一双古西懒汉鞋。 他下楼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看他的妻子,她换了一件紧贴身体的白色纺织衣服。她站在沙发对面的镜子前面,他从镜子里看到了她的脸。伊丽莎的头发是浅金黄色的,因为经过了漂白。她的眼睛就像两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她侧过身,显露出优美的胸部轮廓和臀部曲线,她胸部和臀部的比例恰到好处,在细腰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突出。 当他才十几岁的时候,范·布伦就幻想着将来能娶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孩。伊丽莎长得无可挑剔,没有一个异性能够看到她而不神魂颠倒的。她是前阿拉巴马小姐,身高五英尺十英寸,就像一座优美的雕像。如果穿上高跟鞋,她比他还要高。而对这一点,他也不在意。 每一个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男人都流露出嫉妒的表情。他希望今晚与她过一个销魂的夜晚,但又不得不去照料生意。 范·布伦继续往下走,伊丽莎从下面走上来吻了他的嘴唇,“如果我回来晚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希望我没有嫁给一个中央情报局的密探。” “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在孩子面前说任何事情,”他对她大声喊,“我有许多敌人,伊丽莎,这个机构里的每个人都有敌人。你希望我们追捕的那些畜牲发现我住在哪里,并屠杀我们的孩子吗?”他的儿子穿着背后贴着蜘蛛侠的服装从楼梯上冲下来,差点儿把他母亲撞倒在地板上。 “你看跑到哪儿去了,冠军,”他大声叫喊,男孩快速地冲到拐角,进了家庭活动室。 伊丽莎陪着丈夫来到通往车库的后门,“你一定在做一件重要的事,亲爱的,”她说着,把手按在他胸口,“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能感觉到你心脏跳得很厉害。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我们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有做爱了。”她撅起了嘴唇,“我希望我的丈夫回来。”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他说着,手抓住了门把手,“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这个周末就会把事情处理完。一旦我从这件事情中摆脱,我会一连二十四小时和你做爱。” “你发誓,你发誓,”伊丽莎说着,咯咯地笑起来,“我明天要带费利西蒂和扎卡里去动物园。你要知道你并不是唯一必须工作的人。比起把一个八岁和一个三岁的孩子整天关在家里相比,追捕罪犯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他在她脸上匆匆地吻了一下,走进车库,钻进了他那辆白色的梅塞德斯。伊丽莎多年来一直对他们的富裕生活提出疑问,他解释说,这是为了与高层罪犯打成一片的需要,情报局正力图逮捕他们。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女人撒那么多谎而且没有被识破,这真是个奇迹,范·布伦想。他检查了一下车的后视镜,然后将车倒出了车库。 他不断地警告伊丽莎,不要告诉她亲戚、朋友和熟人他是怎样谋生的,否则会把他们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他表面上做的事情是向国外富有的客户提供进口汽车。 他推下一个按钮,然后对着话筒说,“接,利奥。”一分钟以后,一个声音粗暴的男人作出了应答。 “但丁在哪儿?”范·布伦大声吼,他的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指甲都变成了白色。 “就站在我身边,”利奥·丹佛斯回答说,他身材高大,体格强壮,又长又脏的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辫。 “他想和你说话。” “这里冷得像个狗窝,拉里,”但丁抱怨说:“他们甚至不能在他妈的汽车里等,我们到底为什么必须要在圣诞节早上来一个墓地?而且还不得不爬过一堵六英尺高的石头墙。” “那里安全,傻瓜,”范·布伦说:“你希望警察出现吗?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昨天出现了一条新的线索,我一到就和你谈这件事,我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到。” 范·布伦把脚踩在汽车的踏板上。从1983年开始就已经没有人在晒迪奥克斯墓地下葬了,给看守人的钱几年前就用完了,最近的房子离这里也有一英里。尤其安全的是,石头墙挡住了游客,使他们无法把车开进去。这对他来说真是一个完美的地方。 “他们今天一定有个葬礼,”但丁说,在范·布伦前他只好闲聊。他歪着头看着几英尺外一个开放的墓穴。 “谁会希望埋在这个鬼地方?他们连杂草都不除。” “我看到你了,”利奥说,他看到了上面山上范·布伦的车灯亮了,就迅速地走到但丁的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丁·吉尔比阿迪今年四十七岁,以前曾是冈比诺犯罪家族的成员。联邦调查局追捕他们的时候,他逃到了洛杉矶,想在那里躲过追捕。他肌肉鼓起,满脸麻子,看上去几天没有刮脸了,浓密的黑发凌乱不堪。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跑步服,把手里的香烟又吸了一口,然后把它扔在地上,用运动鞋踩灭了。 范·布伦猛地踩了一下刹车,货车嘎吱一声停住了,他从里面出来,到车后面取出一个梯子。他把梯子靠在墙上,爬到墙头上,然后跳了下去,他很高兴在这样紧急的关头,还有时间练体操。看到那两个人在那里,他敏捷地向他们走过去。直到他们面前时,他咳嗽了一声,这是他和利奥预先约定好的行动的信号。利奥迅速跑到范·布伦的背后,解开茄克,从他腋下的手枪套里拔出了枪。 但丁一只手抓着一把装着咖啡的热水瓶,用牙又叼起来一支香烟。一股热气从打开的暖瓶里冒出来,飘荡在早晨冰冷的空气中。还没等但丁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范·布伦就掏出了一支九毫米口径的鲁格枪,瞄准了他。利奥向前跨了一步,也瞄准了他。 “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利奥大声喊道,从枪的准星里盯着他。 “这到底是——”但丁惊叫起来,把烟吐在地上,同时把手举过头顶。他眯起眼看着利奥,“你骗了我,你这个无赖。你把我带到这荒凉的墓地时我就该明白。”他伸长了脖子,回头盯着背后开放的墓穴。他猛地把头转过来,脸上的肌肉都在恐惧中扭曲了。 “你喜欢杀害孩子,是吗?”范·布伦大声吼道,一阵冷风吹到他的脸上。尽管天这么冷,他仍然在出汗,他几乎像讨厌眼前站的这个人一样讨厌出汗。他通常都让利奥·丹佛斯这样的人代表自己去处理但丁这种不听话的畜牲。但这一次,他一定要亲眼看到他受苦。他不想立刻就杀死他,或者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揍他,像但丁·吉尔比阿迪这样的人不值得怜悯。 “我什么时候允许过你杀害孩子?” “那个花生大小的蟑螂没有从房子里出来,”他说:“我应该怎么做,开车离开吗?我认为我们已经发现它了,如果它不在那里,为什么它不出来?我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暖瓶扔出去,砸在了利奥的脸上,然后他弯下腰,像后卫球员一样向范·布伦冲过去。 范·布伦开了枪,正打在但丁的左前臂上。枪声被消音器减弱了,但火药的气味飘过了他的鼻孔。利奥的右侧脸被热咖啡烫伤了,他举起枪准备射击,另一颗子弹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你要为此付出代价,”但丁喊着,他的武器从流血的左手中脱落在地上。他用右手按住了伤口,这时另一颗子弹钻进了他的胳膊。更多的血喷涌而出,浸透了他的蓝色茄克。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不要杀我,”但丁哀求说:“上帝……求求你,拉里。我会做一切你让我做的事情,只要你下命令,我去杀总统都行。” “你是个自负的家伙,但丁,”范·布伦说:“你为什么不去刺杀教皇?可惜特里萨院长已经死了,否则你也会杀了她。让你活着简直太愚蠢了。”他拔出刀向他扔过去,当他看到但丁的大腿上流出了血时,他知道击中了目标。但丁的脸上没有了血色,眼睛也闭上了。范·布伦走过去,踢了他一脚,看他是否还有意识。他淌了那么多血,身体几乎是漂在上面。看到但丁还在眨眼,范·布伦转过去看着利奥,他正用一块手帕捂在烫伤的脸上。 “你觉得他还能活多长时间?” “可能三十分钟,最多一个小时,”利奥说:“如果子弹没有打死他,流血也会让他死去。我们最好离开这里,老板。” 范·布伦掏出一块斯尼克斯巧克力棒,撕开了包装纸,“抱歉,”他说,对着但丁笑了笑。 “我只买了一块,我知道你多么喜欢巧克力。我相信那些孩子有一些糖果,但是他们躺在地上死去的时候,你可能正在吃。” 但丁又呻吟起来,当他努力想爬起来的时候,范·布伦对利奥说,“埋了他。” 他转过身向围墙的方向走去,利奥从后面追上来,“但他还没死,拉里,我们不能给他一点儿生存的可能,你不想让我先把他干掉吗?” “我没有说任何把他干掉的话,”他的老板说,“当但丁离开那房子的时候,有两个孩子还活着。我们在警察局的一个联络人说他们死在了他们父母尸体的旁边。你也有孩子,利奥,如果但丁杀了他们你会怎么做?” 利奥的眼睛变得呆滞起来,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同意,我埋了他。” “噢,”范·布伦又说。 “踢他几脚,让他保持清醒,我希望他能感觉到埋到脸上的土。另外,窒息需要更长的时间。需要一把铁铲吗?” “不,”利奥说着,回身向那个开放的墓穴走了过去。 第十九章 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六,上午九点四十分 卡罗琳把车停在卡马里奥她母亲的家里的停车道上,卡马里奥是位于文图拉以北101高速公路旁边的一座小城市。她昨天在看望布拉德之后,决定先睡一会儿再去卡马里奥。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她估计尼尔在她妈妈家里,但当她打电话时,妈妈告诉她,圣诞前夜她上床睡觉之后他就离开了。 人们喜欢与布伦特伍德、梅尔罗斯或圣巴巴拉等地的艺术界人物交往。尼尔在洛杉矶有很多朋友,其中的大部分卡罗琳从没见过。他带了一部手机,但只有在打电话时才开机。她希望尼尔没有躲在梅洛迪·阿舍那里,哪怕不为别的,只为出于对劳蕾尔的尊重。如果他确实在那里,她就帮不了他什么了。她在他的整个生活中都娇惯他、保护他,但这次情况却很严重,她可能无能为力了。 当得知妈妈一个人在家之后,她就让约翰去看望她,然后她向妈妈保证第二天会去陪她,现在是她兑现诺言的时候了。丽贝卡和露西正在逛商场。和往常一样,约翰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外面玩。因为他在十点就回到了家里,并且在外面的时间平均大约四个小时,卡罗琳感到他应该享有独立的生活了。他没有得到汽车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他的妹妹。她不知道昨天晚上她让他带着外婆出去时,他有没有大叫,但实际上他没有任何抱怨。 玛丽·沙利文穿着一件带有人造钻石圣诞树的红毛衣,自然卷曲的银发,白皙的皮肤,她身材娇小,就像她的女儿一样。 “我昨天很抱歉,妈妈。”她说着,在入口通道上拥抱着她母亲,“我很想过来,但是尼尔的事……我想我累坏了。你和约翰过得好吗?” “噢,是的,”她激动地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但他只待了几分钟,他说他要参加一个重要的聚会。” 卡罗琳已经给了约翰钱,让他带她母亲出去吃晚饭和看电影,他从没提起什么聚会的事。等回到家,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玛丽·沙利文住在一个叫“休闲村庄”的封闭的退休社区,这个镇子里的人都戏谑地把它称为“夺命村庄”,因为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人不是死亡就是被救护车拉走。休闲村庄是为活跃的老年人设计的,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将近六十岁或过了六十岁。在基础设施方面,他们有一个游泳池,几个网球场和一个九洞的高尔夫球场。社区唯一没有提供的是伙食和交通。她母亲年近七十,听力丧失,她有一个助听器,但她不愿意戴。 “我无法和你说话,除非你戴上助听器,妈妈!”她大声喊,“我要出去从车里拿你的圣诞礼物,其中一个是一盒西丝糖果。如果我回来时你还不戴上助听器,我就让孩子们吃了它。” 沙利文夫人皱起了眉,“我不喜欢噪音,它让我无法思考,并且声音太大的东西会伤害我的耳朵。” “那么我只好离开了,”卡罗琳大声说:“我都快失声了,妈妈。我爱你,但是我不能整天这样大喊大叫。” 卡罗琳抱着一个包有锡铂纸的大盒子回来了,里面装着一件桃色的短外套。她母亲对巧克力的热情远远超过助听器,她把那个西丝糖果的盒子放在了咖啡桌上。 “太好看了,”她说着,穿上了那件外套,然后走进卧室去照镜子。她回来时笑着对女儿说:“这件衣服非常合适,亲爱的。我也给你买了礼物,但我忘记放在哪儿了。你能到客厅的橱柜里去找找吗?它可能掉到了我装圣诞装饰品的盒子后面了。” 卡罗琳看到她妈妈的手向左耳朵伸过去,现在她得到了糖果,就想骗她女儿,把助听器取下来。卡罗琳站着不动,“我们换个时间再找吧。” “我想我知道它在哪儿了,”沙利文夫人说,她知道女儿对自己非常了解。 “你等着,我去把它拿来。”几分钟后,她拿着一个小包回来了。 “我希望你不要在意,我还没有把它包好。” 卡罗琳从里面取出一条绣着小玫瑰花的红色丝绸围巾。沙诺尔五号——她母亲特有的香气,飘进了她的鼻孔。玛丽每年都给约翰和丽贝卡一千美元用来交学费,她女儿则总是收到她送的围巾。她庆幸自己能得到礼物,用她母亲的话说,尼尔是当代的米开朗琪罗,但她从没有送给他一件圣诞礼物,这可能是因为她柜子里没有什么男孩的衣服或其他男孩用的东西。卡罗琳当然不会在意,她戴上母亲的围巾,就不必再洒香水了。 他们去科科餐馆吃了午饭,然后回家,她母亲看上去已经累了。 “我应该回家了,”卡罗琳说,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跟约翰和丽贝卡在一起了。” “请不要离开,”沙利文夫人请求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坐在蓝色天鹅绒地毯上。 “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卡罗琳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 “什么事,妈妈?” 玛丽清了清嗓子,“我应该几年前就告诉你,我想……好吧,你知道……谈论这件事对我来说很痛苦。尼尔昨天晚上要整理次卧室里的五斗橱,他本来打算和我在一起,直到澄清了和警察的麻烦。他发现了一些东西,我已经忘记它们在那里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我想也应该让你知道。我想向他解释那些事,但他不想听。他心烦意乱,就离开了。我担心他会伤害自己,他太像你们的父亲了。” 她站起来,走进一个空着的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她拿着一个塑料盒子,在夏天的时候她用它来存放毛衣。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在沙发上,让自己安静了一下。 “你父亲不是死于心脏病,”她说:“他是自杀的。” 卡罗琳的脸吃惊地僵硬起来,她母亲怎么会对自己隐瞒这个重大的事情,“你是在编故事吗?” “不,”她说着,用手捧着盒子靠在胸前。 “你父亲从教学岗位上退休之后,就夜以继日地研究数学。隔壁那个男人养了一条德国短毛猎犬,一直不停地叫,吵得你父亲快要疯了。通常,这类事情不会影响他。但这次他患了失眠症,并且不能正常地饮食。” 她走过去把盒子递给卡罗琳,“我要到另一个房间去休息一下,等你准备好了,再过来找我谈。” 卡罗琳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有几个文件。其中一个是死亡证明,上面记录着她父亲死于自己用枪击中了头部。其余的几个是卡马里奥警察局的报告。她开始哭泣。在与邻居发生口角之后,他用枪对准自己,打碎了自己的脑袋。 她检查了一下日期,正好是六年前的今天。她母亲原来告诉她,她父亲死于心脏病。举行葬礼时棺材已经封闭,所以他们没有看到伤口。他们的父亲死时,尼尔已经去了欧洲,而卡罗琳正在和弗兰克离婚。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被离婚和父亲的突然死亡搞得失魂落魄。在父亲死之前,母亲从来没有告诉他们他的心脏有问题,现在她明白了。 卡罗琳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警察局的报告飘落在地板上。在大多数情况下,如果不涉及犯罪,自杀是不被公开的。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他们的母亲,她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卡罗琳把塑料盒子从膝盖上推开,弯起腰把它放在桌子上。她担心自己要呕吐。是什么原因促使父亲杀死了他自己?他是她认识的最和蔼、最仁慈的人。他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当他开口的时候,说的都是最有价值的话。 他退休后,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母亲仍然在文图拉专科学校教化学,丈夫死后,她也退休了。 卡罗琳脑中浮现出对父亲最后的记忆。她在向弗兰克提出离婚后,曾经回来和父母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当法院判决她拥有房子的时候,她就和孩子们搬回了文图拉的家里。那是在父亲死之前几个月。 一天早上四点多醒来,她去厨房拿牛奶,发现父亲还坐在桌子旁工作,他面前堆着一叠纸,上面写满了方程式。当她和尼尔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高度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他们通过做游戏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得很大,甚至站在他面前尖叫,说有人闯进了他们的房子,但他依然继续工作,好像房间里没有人和他在一起。 在那个特殊的早上,卡罗琳感到很吃惊,她父亲放下铅笔,摘下眼镜,让她坐下,要跟她谈谈,“你睡得不多,是吗?”她承认自己得了失眠症,他问她,“失眠对你影响很大吗?” “嗯,是的,”她说,很奇怪,他跟自己谈这样一个很私人化的问题。 “为什么?” “我不知道,”卡罗琳笑了,“我想,我不希望第二天太累。另外,其他人都在睡觉。” “你第二天感觉累吗?” “实际上不累。”她回答,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也不,”父亲说。 “人们用睡眠消磨了生命,我只睡三个小时,也许四个。你会对自己在夜里完成工作感到惊奇,没有间断,没有喧闹。这很好,不要让自己像常人一样渡过一生,你有聪明的头脑和精力充沛的身体。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曾经整晚地做纵横拼字游戏,然后白天工作十个小时。” 卡罗琳把文件放回去,然后来到她母亲的卧室。她看到她坐在淡棕色的有桔色垫子的摇摆椅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 她头脑中闪过一幅尼尔坐在警察局的画面。他在半夜离开是不足为奇的,现在他的精神崩溃具有了更重要的意义。如果警察发现这一点,他们就会更怀疑他是凶手。他们同样会发现他曾经为了逃避别人的指控而在精神病院住过。 卡罗琳把后背靠在走廊上。 “我很抱歉,妈妈,”她说。 “这对你一定是个可怕的负担,但爸爸为什么为一只狂吠的狗而自杀?当他聚精会神的时候,能把一切置之脑后。” “他停止教学以后,”沙利文夫人解释说。 “彼得确信自己快要解决了黎曼猜想,那是一个著名的数学难题。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他曾无数次要求迪迈欧先生管一管他的狗。迪迈欧是一个身材高大,脾气很坏的人。那天晚上,彼得去跟他讲理,迪迈欧把他打倒在地上,并且威胁要杀死他。你父亲回到家里找出了枪,我抓起他的稿纸撕成了碎片,对他尖叫着,让他不要在一个永远不可能解决的问题上浪费自己的生命。他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拿着枪冲出门外。”她用手捂着脸,抖动着肩膀哭泣着,“我不能让他去杀人,我必须做点儿什么阻止他。也许我不撕掉他的稿纸他就不会那样做。我总是想等我死后,我们会在天堂相聚。” 她在这个过程中一定是忘记了她的天主教信仰,卡罗琳想。根据教会所说,她父亲死后会进地狱,最后他会去炼狱,经过数不清的年代之后,他才有可能进入天堂。自杀是最重大的罪恶。 “爸爸想自杀可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退休后,尤其是像爸爸这一代人,有时感到自己没有用了,认为他们的生活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大多数人即使在非常激动的情况下也不会自杀。你当时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妈妈。” “不是那样的,”沙利文夫人说,她扯了一块纸巾,擤了一下鼻子。 “我给警察打了电话,我肯定如果我不打那个电话,他不会打死自己的。” “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是确定的。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可能都会发生。” 沙利文夫人的目光穿过房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浮现在她的大脑当中。 “他开枪的时候,我离他只有几步远。他看见警察来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认为我出卖了他。然后他把枪管塞进嘴里,扣动了扳机。”她停下来,缓了口气。 “他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被他的血浸透了,他的大脑……噢,上帝,太可怕了。” 卡罗琳走过去跪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胳膊。 “好了,妈妈,你不必再谈这个问题了。” “不,我要说,”她说着,把手伸到椅子下面,掏出一个信封。 “即使在他死了之后,我还在欺骗他。”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解决了那个难题!”玛丽·沙利文说,“我把那些被我撕掉的稿纸重新拼接起来,他离成功只差一步了,我根据他的笔记完成了他的工作。你的父亲解决了黎曼猜想——一个数学里最重要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我做的事,他早已经获得了数学界的诺贝尔奖。” “一定是你错了,妈妈,”她说:“你把爸爸的工作给别人看过吗?全世界的人都想解决这个问题,有人说它是无法解决的。” 沙利文夫人向前倾斜着,她的嘴显示出不同意的表情。 “他解决了,卡罗琳。它就在这儿。不要以为我老糊涂了,我没有。凭你的数学基础不足以理解它,但那是不可否认的。但我怎么能公开你父亲的研究成果?那样会让世人以为我窃取了他的成果,然后又逼得他自杀。这个,”她说着,递给她一把钥匙,“他的手稿在银行的保险箱里。我死了之后,你就可以向别人展示了。我肯定你的物理学家朋友能够证明我对你说的话。除非有人在今后几年里解决了这个问题,否则他们会授予彼得诺贝尔奖。你和你弟弟可以分享这笔钱。” 卡罗琳把保险箱的钥匙还给她,吻了她的脸,然后站起来要离开。她的思绪凌乱不堪,首先是尼尔,然后是保罗,然后是布拉德,现在又有这件事。她知道一个男人用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时发生了什么。她看到了她父亲和蔼的脸,但随后一幅荒诞的景象出现了。这是一次新的死亡。她有一种和那天同样的感觉,那天她还在工作,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心脏病发作去世了。她感觉好像需要去商店买棺材,给亲戚们打电话。她不得不为此再一次悲伤。 “我对钱或者数学不感兴趣,妈妈,现在,我希望能肯定你那秘密的盒子里不要再有新的东西了。如果你接到尼尔的电话,告诉他我要见他。如果他离开镇子,警察可能发出对他的逮捕令。另外,他的表现就像有罪,他有太多的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圣诞快乐,”她母亲沮丧地说:“我不想把你的事情弄糟。” 卡罗琳勉强笑了一下,“圣诞节是昨天,”她说:“不管怎么说,别人在你之前很久就已经把事情搞糟了。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没问题吧?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住几天?我们有多余的房间,你知道。” “不,不,”她说。 “照顾尼尔,亲爱的。他太脆弱了,伟大的艺术家性格都很脆弱。他只听你的话,你要坚决支持他。” “我不总是这样吗?”卡罗琳把毛衣披在肩上,走出了前门。尼尔之所以这样不能自理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的母亲。她曾经试图鼓励他学习自然科学和数学,而他只对艺术有兴趣。当他开始因绘画而赚钱并获得称赞时,她又对她的朋友说他是当代的米开朗琪罗。在这之前,她对待他就像一个失败者。 她可怜的父亲。如果她母亲对她讲的都是真的,他工作了一生可谓一无所有。玛丽怎么能撕毁他的稿纸?但是,如果让她面临同样的情况,她可能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即使她能够选择一对不同的父母,卡罗琳知道她还会希望事情就像已经存在的一样,当然除了她父亲的悲剧性结局。她想到了约翰和丽贝卡,提醒自己注意表面现象背后的东西,确定不要有什么问题疏忽了。但是在今天的世界,年轻人面临着无尽的危险,而父母们经常注意不到。她怎么可能为每个人想到每一件事情呢?她可以少睡觉,看看在她父亲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缺少睡眠是一个因素吗?据她母亲所说,是这样的。她知道的关于父亲的每一件事情在几个小时里都改变了。现在她将用无数的时间去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去分析他,她感到十分惊奇。在镇定从容的风度下面,父亲是一个复杂而痛苦的人。 卡罗琳打开车门并让她的Infiniti车向后滑行,她从车窗往外看。她的挡风玻璃已经脏了,为什么她以前没有注意到?她从车里出来,用毛衣把上面的污迹擦掉。 父亲怎么会被送进地狱?他一生从未做过不道德的或是残忍的事情。教会的教义突然间听上去是这样粗鄙,她想,甚至相信地狱存在都是愚蠢的。就她的感觉而言,他们现在已经生活在地狱里面了。 卡罗琳发誓要记住她父亲的卓越才华——这时她努力不去想他的自杀——但她得到了辛酸的教训。结婚几乎四十年之后,她的母亲仍然不了解她的父亲。如果她了解的话,就永远不会撕毁他的稿纸。卡罗琳不能允许自己在她弟弟身上犯同样的错误。 但她又了解弟弟什么呢? 第二十章 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天,下午三点十五分 汉克在家里无事可做,就拨通了查理·扬家里的电话号码。扬夫人接了电话,说她丈夫已经去工作了。在假期里,验尸官的办公室里总是挤得满满的。很少有哪个圣诞节会不发生一起自杀就平静地过去,谋杀案件的数字也总是在上升。今年更是泛滥成灾,尸体数目总计达到了去年的两倍。这个世界的很多人都在享受他们的周末,而警察、消防员、验尸官和那些维持国家运转的人们却还在工作。 侦探没有给查理打电话,而是决定亲自去找他。打电话经常不被人重视,即使警察也不例外。当你站在一个人面前时,他是很难拒绝的,何况他和查理是好朋友。 因为接待处一个人也没有,汉克走到靠门的墙上挂着的电话旁,拨通了查理的电话分机。没有人接,他就坐在休息室的一把椅子上,希望自己不至于白跑一趟。过了几分钟,查理回来了。 “跟我来,”这个矮个子的韩国人说,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着侦探。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已经为古德温的案子忙了一个上午,我正准备出去吃点儿午饭。” 他们并肩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汉克透过玻璃看着尸体解剖室。 “看起来今天你的房子已经满了。” “简直是一个恶梦,”查理说着,打开了他房间的门。 “我们不得不把尸体藏在当地的一个殡仪馆,从新千年开始到现在,那里的地方还没用完。” 汉克盯着不锈钢桌子上劳蕾尔·古德温的尸体,她看上去内脏已经被掏空了。 “那是什么?”他指着天平上的一些器官说。 “肺,”这个病理学家说着,戴上一个带有透明塑料防护罩的帽子,盖住了眼睛和嘴。 “我发现了肺水肿的迹象。在典型的溺水死亡中,白色的或带血的液体出现在鼻孔、嘴及呼吸道,因为胸部的压力使它们流出来。但肺水肿不是特异性的,过量吸毒导致的个体死亡也可以有肺水肿。” “这就是你们的结论?” “让我解释一下,”查理说着,打开了他的面罩。 “溺死是经过排除所作的诊断,我必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除所有死亡的其他原因。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不能肯定。看看她的手,这叫洗衣妇现象。” “那么她是溺死的,对吗?” “所有这些只是说明她泡在水里已经超过两个小时,我估计应该是三到六个小时。” “应该再精确点,”侦探说,他深沉的声音在房间回荡。 “你知道我们有两件杀人案,死亡时间是至关重要的。就这点而言,这种模糊的陈述会导致无罪宣判。” 病理学家把手放在屁股上。 “你以前处理过溺水的案子吗?” “有过一个,”汉克说。 “有些老年人吃了太多的药片,然后就淹死在浴缸里。我们没有选择,只能按杀人案调查。浪费时间。” “让我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儿,”查理说。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能如实地说我们假定这个人是溺死的,并且我们得出结论的唯一办法是采用排除法,排除其他一切可能的原因。如果这位女士是溺死的,我们认为这不是一个意外。CSI送来了毒理学报告,它就在你身后的桌子上。” 汉克拿起报告,然后又扔在桌子上。 “我已经看过前期报告了。我希望他们能够对比那些没有确认的指纹。其中一个肯定是那个女管家的,另外一些不属于这个家里的人。”他吃吃地笑起来,“我们应该雇用那个女管家,她的工作做得胜过我们大多数调查犯罪现场的警官。” 查理在尸体上面移动着放大镜。 “看看她胳膊下面的擦伤,她不是无法独立行走,就是丧失了意识,然后被别人拖着走的。我的猜想是她是在其他地方被杀死,然后被扔到了游泳池里。” 侦探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 “发现了什么毒品,她是死于毒品吗?” “很可能,”查理说。 “我们以前从没见过这么纯的海洛因,它的浓度比亚洲走私进来的高浓度海洛因还要高百分之五十。配制的成分里还有可卡因。” “经典的强效兴奋剂?” “这种混合物谈不上什么经典。我们还发现了相当数量的马钱子碱,目前把可卡因和马钱子碱混合在一起的毒品商已经不多了。无论你信不信,我们以前见到过。当然这种现象很少,大多用在麦角酸二乙基酰胺里面。但我保证他们没有用过这种类型的马钱子碱,他们制造这种东西面临着很多难题。” “马钱子碱可以被当做杀虫剂,对吗?”汉克说。 “你可以在机务本段买到它。” “不是这种,”查理弯起眉毛说。 “这种比商用马钱子碱要高级得多,并且在杀虫剂中没有发现除商用马钱子碱之外的其他添加剂。它是从一种叫做圣·伊格内丁斯豆的植物中提取出来的,使用这个名字是因为这种植物引起了耶苏会的注意,但它实际上是在十七世纪被两个法国药剂师发现的。在中国,它作为一种药物享有很高的声誉。”他弯下腰,取出劳蕾尔·古德温的大脑,把它放在切片机旁边,以便以后把它制成切片。 “好,这儿还有另外一种有意思的成分,米托蒽醌。实验室花了好长时间才确认了它,所以它没有出现在早期报告中。” “到底什么是米托蒽醌?” “是一种用来治疗多发性硬化症的注射剂。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是,如果你大幅降低使用剂量,并且除去其中的一些管制药品,这种混合物可能具有治疗作用。” “你在骗我吗?”汉克说,他觉得这个病理学家太疯狂了。 “听我说,好吗?让我们假设这个凶手患有多发性硬化症,传统的治疗方法无能为力了。一个医生给他开了米托蒽醌以阻止病情的发展,所以这个服用它的人的病情反而日益加重了。而海洛因能帮他减轻痛苦。吗啡和海洛因具有几乎同样的作用,但除非你去医院治疗,否则你得不到它。可卡因可以使人增加精力,也可用作止痛药。不知为什么,他们觉得马钱子碱也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那么你认为凶手可能患有多发性硬化症?” “可能,”查理说。 “但如果他因为治疗原因使用它,他可能需要一个药剂师或药理学家为他制作。古德温夫人的死已经证明,这种错误的组合是致命的。”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会去那儿的,”查理对他妻子说着,走到了房间的后面。 “我说过我三点会去接凯利的,你需要做的只是保证她有钱去溜冰场。我又忘记去自动取款机取钱了。” 汉克避开了病理学家的谈话。他的话触发了他的一些想法。使用注射器的那个人就是凶手吗?这是一个合理的假设,但凶手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合理的。 再过四年,这位侦探就五十岁了。除了肝脏和多余的二十磅体重,他顺利地通过了体检。自从他妻子和他离婚后,他就再没有过性生活。他经常租一些淫秽电影,通过做爱来确认那玩意儿还好用。他曾经和一个漂亮的女士约会,她是丹尼酒馆的服务员。尽管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睡觉,但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他们每个星期六晚上都去跳舞,除非工作上有什么事情。但这个女人现在被他气疯了,因为他一连三次没有按时赴约,她不理解一个谋杀侦探的生活,他在自己的婚姻中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他打算下个星期给她买一部手机,这样他就能在工作缠身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她总是唠叨他肥胖的腹部,说如果他们做爱的话,他一定会犯心脏病。 最大的问题是他的记忆力,他目前经历的是最坏的情况。大多数侦探都随身带着掌上电脑,他们甚至把计算机放在汽车里。上面也发给他一台掌上电脑,但他从没有时间去搞清楚怎么使用它。紧挨着他的电脑的是一台用了二十年的史密斯·科罗娜打字机。当每个人的电脑都崩溃或感染病毒的时候,他的同事开始咀咒,像疯子一样到处乱转,想就近找一个技术人员,而汉克则在一旁幸灾乐祸。 “过时的汉克,”正像他们所称呼他的,他不必担心那一类的事情。他的档案柜里装满了打印的报告,原始文件,逮捕记录的复印件,还有在他的警官生涯中处理的每个案子的完整记录。尽管某些特定的文件不允许他带出办公楼,但他每年都藏在箱子里运出去,存放在他的车库里。 病理学家又回到他的桌子旁边,他搬来一些设备,好让侦探更近地观察尸体。 “好,让我们继续。就像我在现场对你说的,我几乎肯定你的被害人在进入水中之前就已经死了。凶手把她脸朝下拖到水池里,这时她前额一定被擦伤了。我已经检查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只发现了这一处注射点。”他将放大镜放在她左臂的血管上。 “她没有显示出上瘾的迹象。你看,她是一个健康的女人。她的肌肉很谐调,她小腿的尺寸与胳膊和躯干相比,说明她不是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就是一个跑步锻炼的人。那个叫波特的女人身体状况也非常好。凶手一定是被喜欢运动的女人迷住了。”他停下来喝了一口可口可乐,又把杯子放在不锈钢桌子上面,紧靠着他的手术刀,是锯子和其他仪器。一个打开并且吃了一半的烤牛肉三明治就放在它旁边。 “苏珊娜·波特被注射了同样的东西吗?” “是的,”查理说。 “我们给她做了初步的毒理学化验,但还没有时间进行尸体解剖。我们在古德温的案子上进展比较大,是因为有注射器里的样本。” “那么这两个女人是被同一个人杀的?” “看上去是这样,”他漠不关心地回答。 “当然我们还要排除吸毒过量的可能。这就像我们小时候看到的‘掺了毒药的万圣节糖果’,记得吗?你的父母让你玩‘不请客就捣蛋’的游戏,但你吃不到糖果。现在任何东西都必须密封起来,否则孩子们甚至不能放进自己的篮子里。只有当事情变得缓和时,父母们才开始找剃须刀片。” 汉克挤出一根牙签放在嘴里,“我们为什么要谈论万圣节?” “你太无礼了,你知道,”查理说,他的感情受到了伤害。 “我在圣诞节的时候为你的案子在这里工作,而你却不能礼貌地听我说话,你们这些家伙都是一路货。” 汉克开玩笑地抬起手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请原谅,噢,上帝保佑死去的人们。我再也不会打断你了。” “我说到哪儿了?”查理咕哝着说,踩了一下地板上的一个踏板,把录音带倒了回去,他每次做尸体解剖都要录音。 “万圣节糖果?” “好,”他说,在录音之前又按了一下停止按钮。 “有些疯子想杀死那些使用毒品的人和医生,这种毒品被今天这一代人叫做糖果——毒品。但毒品商可能并不知道这一批产品里面都含有什么成分。” 汉克糊涂了,“但你说过被杀的两个女人都不像是吸毒者。” “她们不是我们通常看到的那种,”他解释说:“有人可能出售这种混合物用做减肥。这两位女士想保持体型,这从她们的身体状况就可以看得出来。比如说她们的体重开始增加,一个朋友介绍一个人到她们家,她们付钱,然后这个人给她们注射。这个人可能是医生或者护士,或者只是假装专业人员的人。卫生局认为这种节食诊所有很多问题,但他们关掉一个,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开办这些诊所的人一般不会被正式承认,所以有一部分转入了地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尸体,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精力集中在解剖尸体上。我看你一定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不,”汉克拉着查理的工作服说:“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查理,告诉我更多的东西。” 他摘下手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示意汉克也坐下。他们一坐好,查理就探过身去,显得非常兴奋,“我妻子建议我写一起神秘的谋杀案,你觉得怎么样?很不错的设想,是吧?” 汉克皱着眉,“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这个人告诉她们这种治疗还在实验阶段,但很快就会通过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批准。上层妇女们顿时感觉精神振奋,她们的食欲被抑制了,因为她们无意中服用了甲安菲他明。如果这种事情是偶然发生的,那么注射场所就不会被发现。就像你知道的,除非你经常使用,否则不会留下痕迹。然后来了一个疯子,决定通过在药品中投毒杀死这些漂亮的女士。”查理从盘子里抓起他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对不起,”他说:“想让我请你吃点午餐吗?” 侦探叹了口气,恨自己刚才鼓励查理进行自己的推理。看着一个人吃烤牛肉三明治,而劳蕾尔·古德温的肝脏就在几英尺旁的盘子上,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谁在药品中投了毒?”汉克问道。 “可能是那个节食医生的多疑的妻子。” “太好了,查理,”汉克说着,站起来打断了他的推理。 “如果你说对了,我们会发给你一枚奖章。我需要的是让你提供一些信息,帮助我找到那个狗娘养的。如果你还有关于古德温的事告诉我,现在就说。我要准备逃走了。这里又是吃的,又是死人的内脏。”他说着,从验尸官手里夺过三明治,放进了塑料袋里。 “等会儿再吃你的午饭吧。” 查理笑了,然后回到尸体旁边。 “我没有在她的胃里发现任何东西,这是又一个支持吸毒过量的因素。人们第一次注射海洛因,通常都会呕吐。米托蒽醌混合在里面的一个副作用是使人恶心,而犯罪现场的警察没有在房子里发现任何呕吐物。我在她的牙齿和下颌中发现了呕吐的食物,一种成分是燕麦,另一种是糖。很可能是早餐的残留物。她要么是午餐时间死,要么就是因为某种原因没吃东西。” “你对死亡时间最精确的估计是什么时候?”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时间,”查理说,他的嗓音提高了。 “你们这些家伙总是逼我们做不可能的事,我把它确定在两到六个小时。我觉得沙利文有作案的嫌疑。” “其中的一起,”汉克对他说。 “你把他抓起来了吗?” “没有。” “那是个错误。” “我知道,”汉克说着,抓起报告把它攥在手里,“他是卡罗琳·沙利文的弟弟。” “卡罗琳是个好女人,”病理学家说:“我觉得有些奇怪,你让她在犯罪现场那样走来走去的。但是,嗨,我懂什么?我做的只是把它们切成片儿或方块。她很漂亮,你又是单身,不是吗?你为什么不带她出去吃晚饭?你们俩不在一个部门工作?” 汉克很为卡罗琳着迷,尽管他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她怎么会要他这样一个老糊涂呢?如果他去追她,就会破坏他们的友谊。 “有性交吗?” “没有,”查理对他说:“无论如何,我怀疑这点也许能证明什么。因为被害者和嫌疑人正在约会,他们很可能发生了性关系。你准备把游泳池抽干吗?” “是的,”侦探说着,转过身打开了门,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劳蕾尔的遗体。他曾经被那个缓刑监督官的感情遮蔽了他的判断,现在应该为这个躺在桌子上的内脏被掏空了的女人伸张正义。从现在开始,他跟卡罗琳谈话时应当保持更多的克制。 汉克走到走廊的一半时,又回到房间。 “噢,你知不知道,实验室有没有对我们从沙利文和波特家的车库里取回的汽车进行检查?” “拿不准,”他回答说。 “但你必须给他们打个电话。他们像我们一样,在室外工作。那天我和哈罗德·萨根一起吃午饭,他气得暴跳如雷,好像上面正在讨论削减他们今年的预算。他说那是因为县议会的人头脑迟钝,不懂得受害人和罪犯的汽车必须作为证据处理。我会打电话和萨根打个招呼。他们很可能要到这个周末的时候才能着手检查汽车的问题。鉴于那辆法拉利的价值,萨根把它锁在了我们的仓库里。你见过它吗?” “见过了,”侦探不满地嘟囔着说,“实验室里的一个家伙可能还开过它,这就是他们写报告拖拖拉拉的原因。” “不要看什么都不顺眼,”查理对他说:“你该满足了。大家没有故意磨蹭,所有这些谋杀发生了没几天。如果有六具无名尸体搁在那里,你会是什么感觉?” 汉克只听到了病理学家所说的几个字,他仍然在苦苦地思索着与药剂师有关的事情。他谢过了查理,就离开了。他突然想起来卡罗琳的母亲曾在一所专科学校里教化学。 他来到停车场他那辆黑色的维多利亚皇冠旁边,钻到里面,他想起了童年生活的片断。他看到自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着孩子们在街上玩。他坐在钢琴旁,用粗短的手指拼命地弹奏着乐曲。他的母亲是一个有造诣的钢琴家,父母相信,只要经过适当的努力,他们的孩子可以做任何他们所希望的事情。他现在想知道,尼尔·沙利文的母亲是否对此也抱同样的态度,想教她的儿子学习化学。 第二十一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天,晚上六点十五分 迈克尔·格雷厄姆医生被释放已经两年了。他正站在他弟弟在布鲁克林的房子前面的走廊上,跟全家人一起庆祝节日。埃尔顿提议他们到外面去谈,否则一会儿他的妻子萨莉就会让他收拾餐具。地面上覆盖着白雪,空气冰冷刺骨。 “女人,”埃尔顿嘟囔着,把衣服领子竖起来,双手在一起搓着取暖。 “萨利使唤我就像对一个孩子一样。狗屁,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快疯了。” 格雷厄姆医生身材高而且瘦,他已经驼背,面色苍白,这都是在监狱的高墙后面艰苦地劳动了十六年造成的。他的弟弟比他矮,从格雷厄姆最后一次见到他,他的体重增加了三十磅,他的腹部现在已经鼓起。 “我应该走了,埃尔顿,”他说。 “我必须去医院的墓地值夜班。” 埃尔顿抬头看了看夜空,空中乌云密布,看不见一颗星星。他住在一排联体房子里,房屋之间没有任何界限。他看到邻居从私人车道将车倒出来,他大声喊,“唷,吉米,我为你准备了一些很好的防滑轮胎。下星期在午饭的时候到店里来看看,我会按成本价卖给你的。” “我工作很忙,埃尔顿,”他的邻居说,“我以后会去找你的。” 他开车走了之后,埃尔顿转过身面对着他哥哥。 “这个可恶的家伙,”他说:“他还以为被提升为银行经理助理就成了决策人了?他们让从学校刚毕业的孩子也干这些工作。但是他们比我做得好。我讨厌卖这些该死的轮胎。” <er h3">二 格雷厄姆医生问,“有没有办法再找一个教学的工作?” “我被宣判为性犯罪者,我的教书生涯已经成为历史了。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无法从我们家庭发生的事情中恢复过来。你是我的英雄,我还记得你刚从医学院毕业的时候,妈妈是那么为你骄傲。我很庆幸她没有活到你进监狱的时候,否则会让她心碎的。当然,她从来不会肯定我,你总是她最欣赏的。教书挣钱不多,但至少我能从我的学生那里得到一点尊重。这都是因为那个撒谎的小婊子,你肯定后悔生了她。” “她是我的女儿,埃尔顿,”迈克尔对他说,声音有些激动,“另外,我太粗心大意了,我把上了膛的步枪放在了孩子们能够发现的地方,而杰茜卡只有九岁。国家不会惩罚一个无辜的人,我是有罪的,你懂吗?我对她说我应该受到谴责,所以她才告诉警察是我杀了菲利帕和杰里米。” “我的情况不一样,”埃尔顿坚持说。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从没有强迫一个女人和我发生关系,更不要说一个孩子。不管怎么说,这里冷得像个冰箱,我们可以到地下室去谈。除了浴室,我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保留隐私了,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我想你应该看看。” “我们需要面包和牛奶,”当两个男人走进厨房的时候,萨利大声喊。 “你必须去市场了,不要以为你可以逃避家务,埃尔顿,你知道,我也工作。明天晚上,你来做晚饭。” “好,好,好,”她丈夫说,“我稍后会去商店的。”他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来到里面,他按下了灯的开关,然后顺着陡峭的台阶往下走。 地下室里有一股潮湿的麝香气味,它使格雷厄姆医生想起了斯塔岛区的阿瑟克尔监狱,他在那里服过刑。在一张掉了漆的橡木桌子旁边,放着两把破烂的塑料躺椅。 “坐下,”埃尔顿说着,打开了一个便携式的取暖炉,从桌子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些报纸。 “这是什么?”他开玩笑说,捡起一块带有三个孔的自制木头扁板。 “是你的教具吗?” “再也不是了,”他弟弟说。 “我猜你没有关注最近的新闻吧?” “我没有看电视,而且我也很少看报纸,”格雷厄姆医生说着,坐到了另一把躺椅上,把扁木板放在了一个箱子上,他弟弟把它当做茶几使用。 “我想我在监狱里的时候,已经丧失了对外部世界的兴趣。我曾经加班很长时间,曼哈顿的房租太高了,我必须通过额外的轮班挣钱,否则我就得搬出这个城市。” “为什么?你已经攒了一些钱。” 格雷厄姆医生说,“我将来需要那些钱。”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曾经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外科医生,但现在成了一个忧伤的中年男人,他为了在医院里工作,不得不干倒便盆的活。监狱改变了他的一生,有时甚至剥夺了他生存的意志。他曾经渴望被释放的那一天,但在过去的两年里,他迷失了方向,发现自己很难承受外部世界的压力。他在监狱里的洗衣房工作时,左手的拇指被压力机压坏了。埃尔顿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早就不去看望他了,尽管斯塔岛区并不遥远。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残疾,可能更多地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别人。他的手指曾经长而灵巧,是做外科手术的完美工具。他的弟弟不会注意到的,埃尔顿是个只管自己的人,几乎不去考虑别人的情况。 “如果我能重新获得行医执照,那么自己开业要花一大笔钱,”格雷厄姆医生继续说,“别的医生是不会收留我的,因为我有被判刑的背景。我可能重新回到医学院,我已经从事过十八年医学事业。埃尔顿,在监狱的时候,为了阅读医学刊物,我晚上都不睡觉。医学几乎在每个领域都取得了飞速发展,我再也不可能做手术了。但这也无所谓,如果我能做一个普通医师,我也会很幸福的。” 格雷厄姆医生在被判谋杀他的妻子和儿子之后,他在纽约州的行医资格就被取消了。 他刚被假释,就提出了恢复行医的申请,但他犯罪的严重性使他重新从事医疗事业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因为他在妻子和儿子死前有一些积蓄,他准备用全部时间来学习,也许他会重新回到医学院。但他的假释官中断了他的计划,无论他的经济状况如何,假释条款都强制性规定他必须用全部时间来工作。 即使是内科医生,在被判过刑之后,也很难找到一份工作。无论如何,是犯罪导致了人生的大门被关上了,没有哪个职业愿意雇用一个凶手,哪怕他只要求最低的工资。 他最后只好求助于他原来的一个熟人——西尔玛·卡里罗,她现在是曼哈顿圣·安东尼医院人事部的负责人。在她刚刚被聘用为一个接待员之后不久,她十岁的儿子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格雷厄姆医生免去了她的费用。从那时起,她每年都要给他写两三次信,感谢他救了她儿子的命,并且直到最近还继续关心这个男孩的发育情况。听说他进了监狱,她非常难过,但仍然继续与他保持着通信。 “这个工作太委屈你了,格雷厄姆医生,”西尔玛曾说,“你肯定你能受得了吗?你要扫地和倒便盆。” “我在监狱时就扫过地,”他回答说,“相信我,没有比在监狱里更令人感到羞辱的了。”当他听到弟弟说话时,才回到现实中来。 “你的孩子又有麻烦了,”埃尔顿说着,递给他几块剪下的报纸,“萨利让我发誓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也许这一次,他们会把杰茜卡扔进监狱。恶有恶报,你不这样看吗?” 格雷厄姆医生盯着报纸上的照片,然后迅速地浏览了一个内容。 “这不是杰茜卡。我知道这个女孩,梅洛迪·阿舍是在塔西克多俱乐部长大的,菲利帕的父母和我是朋友。梅洛迪过去经常到我家和杰茜卡玩。” “噢,那就是杰茜卡,”埃尔顿说,在另一把躺椅上伸直了身子。 “我已经注意她好几年了,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 格雷厄姆又读了一遍另外两篇文章。一篇有关于被害女人的两张照片,劳蕾尔·古德温和苏珊娜·波特,然后是一个女人的近距离特写照片,他们确认她是梅洛迪·阿舍。他把报纸放在面前,担心他的眼睛是不是欺骗了他。他的女儿曾经是红头发,而这个叫阿舍的女人是却是金发,但现在他能更清楚地看到照片,他肯定那就是杰茜卡。她长着她母亲的下巴和高高的颧骨,还有她的小鼻子,尤其是她的眼睛是不会被认错的。他把报纸放在膝盖上,为他的女儿卷入这些可怕的犯罪中感到震惊。 “这的确是杰茜卡。她一定住在洛杉矶,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她。报纸没说任何关于她是嫌疑犯的事,她与那个男人约会,而第二个女人在那个男人的房子里被杀了,如此而已。你不得不发泄对杰茜卡的怒气,我在监狱里都知道了,但这对你所恨的人没有什么,它只会使你痛苦。” “让我告诉你一些事情,”埃尔顿说,他的语气有些尖锐,“自从她编造了关于我和她发生关系的故事,我就一直暗中注意她。大约十年前她和一个怪模样的时装设计师结了婚,那时她已经是个模特儿,她的照片被贴得到处都是。我担心如果我告诉你,我在监视她,你可能以为这是出于某种让人恶心的原因。我的意思是,我不敢肯定在对我的审判中你会站在哪一边。当我告诉你杰茜卡在撒谎的时候,你说你相信我,但她是你的女儿。” 毫不奇怪埃尔顿为什么不去医院看他了。 “我尽力支持你,”格雷厄姆医生对他说。 “但我在监狱里,我什么也做不了。杰茜卡从来不给我回信,你也从没有带她去看我。” “嗨,”他弟弟自我辩解说。 “这个小混蛋不愿意去,我还能做什么?我想给她一个体面的家庭,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告诉她老师那些关于我的谎话。我的精神病医生说她这样做可能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你知道,在对你的审判中,每个人都对她大肆吹捧。她还嫉妒达斯迪和卢克,这两个男孩想赢得她的好感,但他们从来都取代不了杰里米。” 格雷厄姆的眼睛湿润了,杰茜卡和杰里米是永远不可分离的。 “她和里兹·琼斯结婚不久,”埃尔顿说。 “我读到一篇文章说这个家伙死了,他们说是自杀,也许是她杀死了他,却逃脱了惩罚。警察说这两个在洛杉矶的女人被注射了某种有毒的混合物。在你被判入狱、杰茜卡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的时候,她让我们给她买了一套医疗用品的玩具,但她抱怨说注射器的针头不锋利。她说你用桔子教她怎样打针。” 格雷厄姆医生想起了杰茜卡多么热爱学习,她希望能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的医生,整天缠着他教她。他确信她会成为一个外科医生。 “我必须找到她,”他说,“如果我能让杰茜卡在医疗委员会面前放弃她的证词,我就可能重新获得执照。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洛杉矶是个很大的城市,我想她的名字肯定不在电话薄上。” “给警察打电话,”埃尔顿对他说,“我几年前就失去了她的音信,但我保证警察知道怎么找到她。”他站起来,拿起报纸,伸到桌子旁,抓起他的放大镜,“在这儿,迈克。给文图拉警察局打电话,找汉克·索耶侦探,告诉他你有重要的关于谋杀的信息。噢,那个真正的梅洛迪出了什么事?你的女儿不仅是个撒谎者,还可能是个凶手。她是你的骨肉,你是想让她继续杀人,还是想阻止她?” 一小时以后,格雷厄姆医生坐上了回曼哈顿的地铁,他的思绪仍然徘徊在与弟弟的谈话中。他觉得很可笑,杰茜卡竟会使用她童年伙伴的名字——梅洛迪。她的哥哥杰里米曾经告诉他,她把自己的一个玩具命名为梅洛迪,然后把它扔在她的卧室里,用脚踩它。从那时起,一个有魔咒娃娃的九岁女孩就成了他们饭桌上的笑谈。但杰茜卡终究存在一个问题,她是一个喜欢操纵别人而且要求苛刻的孩子,唯一能和她友好相处的人就是她的哥哥。 过去的记忆涌入了他的大脑。 他淹没在周围的人群,地铁的声音和人们的谈话声中,思绪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 知道真相的人会说那是一个意外事故,但他们错了。情况总是相似的,但没有谁曾经吸取过教训。最可恶的一点是那不是一个无法避免的意外。大多数人读了报纸上的文章后,很快就忘记了,只有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们才会理解。几乎在每一天的每一个小时,不负责任的人都在导致他们的孩子和亲人的死亡。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杰里米不会允许他忘记。就像在查尔斯·狄更斯的圣诞小说里,他儿子的鬼魂每到节假日就来拜访他。他的目光穿过窗户凝视着黑暗的夜空,看到他九岁的女儿手里拿着他的步枪站在门口,杰里米在他母亲菲利帕旁边弯着腰。他想从杰茜卡手中夺过枪,但是太晚了。 <er h3">三 “噢,我的上帝!”格雷厄姆医生大声喊,把杰里米的尸体从他妻子身上抱走。男孩正在吻她,说晚安,子弹就穿过了他的身体,射进了她的额头。 “按电话上那个红色的紧急按钮,赶快,杰茜卡!现在就去。” 格雷厄姆医生知道,他不能同时对两人实施心脑复苏。因为菲利帕摄取了一定量的酒精和镇静剂,子弹进入她的大脑时,她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她心跳已经停止,在这种头部重伤的情况下,她活下来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 格雷厄姆医生把他儿子放在地板上,开始进行心脑复苏。 “快点,杰里米!”他大叫着,“不要让我绝望,儿子。搏斗,为你的生命搏斗。” 警察和救护车在哪里?汗水从格雷厄姆的脸上流下来,他必须赶快抢救,否则他儿子的命就没了。 格雷厄姆医生用眼角看了一下杰茜卡,她靠着墙缩成了一团。她脸上的一块肌肉痉挛了,瞪大了眼睛,她显然是被吓坏了。步枪被扔在几英尺外的地板上。 一个人也没有来,因为他的女儿根本就没打电话。他现在来不及思考了,他抓起一个破旧的棕色皮箱,那曾经是他父亲的东西,他把它藏在壁橱里面一个不易找到的地方,所以孩子们就不会轻易发现它。如果他把步枪藏在同样的地方该有多好。他用手术刀切开他儿子胸部的软骨,打开他的胸腔,用手指抓住了里面的部分。他冲着杰茜卡大声喊了好几次,希望她能从恐惧状态中恢复过来,帮助他抢救杰里米。他无法向当局通报,他的手里捧着他儿子的心脏。 灯光好像突然暗了下来。格雷厄姆医生抢救他儿子的努力失败了。他盯着那支步枪,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架可恶的杀人机器。 他曾经是全国步枪射击运动协会的注册会员。他的一个叔叔制造了这把五磅重的步枪,他的父亲在他十岁生日的时候把枪送给了他。当他意识到如果没有武器,这个世界会变得更美好时,他卖掉了曾经收藏的大量枪支,唯独保留了这支轻型步枪,那是他和他已故的父亲之间仅有的一点儿联系。杰里米一定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用过那支步枪,并且不负责任地在枪膛里留下了弹药。 片刻之前他还在争分夺秒,现在,一种可怕的沉寂占据了房间。死亡胜利了。格雷厄姆医生感觉自己好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最后一次吻了他的妻子,拉过一条床单盖住了她的头。他把杰里米前额的头发梳到后面,扯过血污的床单,把他也盖了起来。 他把杰茜卡抱在怀里,下楼来到客厅里,轻轻地把她放在沙发上。 “杰茜卡,”他声音颤抖着说,“你能听到我吗?我是爸爸。没有人要伤害你,宝贝。那是我的错,懂吗?爸爸从来都不应该把枪放在你们能发现的地方。” 格雷厄姆医生又一次喊她的名字,然后把手在她面前来回晃动。杰茜卡没有眨眼,他解开她的睡衣,检查了她的身体,确认她没有受伤。他记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他的心破碎了。他抖动着肩膀,开始抽泣。 他走到厨房给警察打了电话,然后出来走到楼上的主卧室。他女儿目睹的事情是这样残酷,以至于她的精神已经崩溃。她可能永远都不能从中摆脱出来。她的身体可以在医院里继续健康地成长,但她的精神会处于一种紧张性精神病的状态。他在做实习医生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像雕像一样神情呆滞的孩子。 他跪在地上,“带我走吧,上帝,”他哭喊着,仰面盯着房顶。 “让我毁灭吧,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只留下我的宝贝女儿。” 他还有什么理由活着?他的医疗事业会被毁掉,他的妻子和儿子会在坟墓里腐烂,他的女儿可能永远不能恢复。即使她能恢复,也会被今天晚上的恐惧永远纠缠。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就是她哥哥。 格雷厄姆医生不加思索地就拿起步枪来到了车库里,把枪管塞进了嘴里。但他又抑制住自杀的冲动,把枪扔在了水泥地面上。他取出子弹,把它们放进口袋里,然后从橱子里找了一把大锤。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步枪砸去,每砸一下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哭喊。 一个长着馅饼脸的胖大警官从后面抓住了他,把他摔倒在地上。他看见一个黑头发的小个子警官站在杰茜卡旁边,警官弯下腰抓住了女孩的手。格雷厄姆医生想说什么,但那个大个子警官用脚踩住了他的脖子。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亲爱的?”小个子警官用一种柔和的声音问,“你能告诉我们是谁杀了楼上的人吗?” 杰茜卡的粉红色睡衣被血浸透了,脸颊上划了一道巧克力的颜色,她举起胳膊,用手指指着她的父亲。 “是他干的。” “这个男人是谁?” “我爸爸。” “你肯定吗?亲爱的?”警官继续说,与他的伙伴交换了一下目光。 “你看见他开枪了吗?你怎么能肯定是你父亲干的这些坏事?” 女孩抬头用一种无神的、漠然的眼光看着他。她说话时,声音中有一种奇怪的成分,几乎像另一个人或一架机器在替她说,“我知道是他干的,”杰茜卡说:“我知道是他干的,因为他对我说是他干的。他也想杀死我吗?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和他在一起。” 汉克离开验尸官的办公室之后,从卡尔那里买了一个干酪小汉堡包和一些油炸食品,在汽车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按响了斯坦利和简·卡普林家的门铃。他们的房子在码头上,还有一个小船坞。房子从外面看显得比较朴素,但光这块地就值将近一百万美元。 卡普林夫人把门锁放在适当的位置上,把门打开一道缝儿往外看。 “我是索耶侦探,”他说。 “我能进去吗?” “是的,”她说,她的声音只比耳语大一点儿,“斯坦利正等着你呢。” 简·卡普林个子比较矮,大概有五英尺二,她的身材像芦杆一样瘦,弯曲的棕色头发使他想起那些癌症患者。她的痛苦是如此深重,侦探不得不扭过脸去。母亲好像总是承受着最大的痛苦。对待这种巨大的痛苦有两种方式——要么通过发怒来释放,要么把自己扔进绝望的无底深渊。随着时间的流逝,坚强的人达到一种接受现实的状态。根据她痛苦的眼睛来判断,汉克发现卡普林夫人好像无法从女儿的死亡中摆脱出来。 他们一定是在二十年前买的这所房子,家具看起来已经过时,地板上铺的是粗绒地毯。圣诞节才过了一天,但他没有看到圣诞树或什么装饰。他看到铺着瓷砖的过道上散落了一些松针,他们一定有过一棵圣诞树,但是在劳蕾尔被杀后又搬走了。这所房子里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圣诞树几乎是令人讨厌的。 侦探跟着卡普林夫人走过通往书房的走廊,墙上的照片展现出了劳蕾尔·古德温的生活经历。他看了一眼那个在游泳池里嬉戏的女孩,她十几岁时化妆参加的第一次舞会,值得骄傲的大学毕业,容光焕发的新娘,最后是被崇拜她的学生包围着的老师。 这时,她不再是被切割的尸体,她是劳蕾尔。 照片突然没有了,就像劳蕾尔的生命突然结束了一样。在靠近书房门口的墙上留下了一大块空白,卡普林夫人一定是留出来给她外孙的。一个人被杀死后,就有一整个的世界被消灭了,她后面的子孙将永远不可能存在了。 汉克的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墙上的木板是黑色的,客厅狭窄而局促。他想,卡普林夫人的这面墙,已经变成了一堵悲哀的墙。 斯坦利·卡普林身高大约五英尺七,体重超过二百磅。他穿着一件棕色的高尔夫球衫和一条黑色的裤子。他的带坐垫的棕色躺椅旁边有个烟灰缸,上面放着一支正燃烧着的香烟。怪不得他感到这么难受,汉克握着他的手想。他刚才只顾注意卡普林夫人和照片,没有意识到房子里充满了香烟的气味。 “我们可以出去谈吗?”他问,掏出一块手帕捂住了嘴和鼻子。 “噢,”卡普林先生说。 “不用担心,我会把烟熄灭的,到外面去太冷了。再说,那些新闻记者会来纠缠我们。” 汉克不情愿地坐在了沙发上,把手帕叠起来放回了口袋里。卡普林以为把烟熄灭就解决问题了,但是要想除掉房子里的臭气,就得把房子推倒重建。 他以为卡普林夫人跟着他进了书房,他回头看了看门,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您妻子不想过来吗?” “简很难过,”卡普林说着,用手摸着一天没刮胡子的下巴。 “自从我们听说劳蕾尔被杀了,她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劳蕾尔是我们唯一的孩子。简的输卵管有点儿问题,我们用了十年时间,做了两次手术才怀上这个孩子。” 汉克掏出一个录音机,放在了咖啡桌上。 “我的记忆最近很坏,”他说,“希望你不会在意。” “没关系,”卡普林先生说,他眯起了黑色的眼睛,“你们逮捕了那个叫沙利文的家伙了吗?狗娘养的凶手。我听说,他也杀害了苏珊娜·波特。她的丈夫昨天晚上又给我打电话,那个年轻人,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们都希望沙利文被判死刑。” 汉克想,波特案子的情况还没有一点儿进展。案发时她丈夫跟另外十个人在喝咖啡,房子也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且他们的朋友和亲戚都说他们像新婚夫妇一样恩爱。除了六支股票的投资和许多性感的内衣,他妻子没有隐藏任何东西。没有以前的情人、没有敌人、没有吸毒和酗酒。埃里克·瑞特米尔,那个邻居家的男孩,开始被认为是可能的嫌疑人。尽管他有一辆摩托车,但他的女朋友发誓说,在苏珊娜·波特被害时,他正在他的卧室里和她做爱。 他回过头面对着斯坦利·卡普林,“给我讲讲你女儿和尼尔·沙利文的关系。” “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卡普林问,在椅子上向前欠了欠身。 “从第一次开始。” “劳蕾尔是个好学生,”他说。 “她在中学三年级的时候开始和尼尔约会。我们对她的约会并不感到高兴,这个男孩来自一个有名望的家庭,所以我们觉得这点挺好。但是,他是那种缺少男子气的孩子,简觉得他可能是个同性恋。”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汉克问,他掏出一根牙签塞进嘴里,“他们为什么断绝了关系?” “我看到这个小混蛋在我的后院里吸毒,”卡普林大声说。 “他还把毒品给我的女儿吸。劳蕾尔的成绩开始下降,直到我亲眼看到,我们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叹了口气,思绪回到了过去。 “我阻止了他们的关系。我禁止劳蕾尔再去见尼尔,并且威胁要把他送给警察。她开始认真地学习,最终以优秀的成绩毕业。” “她什么时候又开始见尼尔·沙利文的?” “去年的某个时候,我想,”卡普林回答,耸耸肩膀,“我和我妻子都不知道。” “你指控沙利文贩卖毒品,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卡普林说,他的声音大而沙哑。 “你问我证据?你没有在他浴室里发现注射器吗?上次我和你谈话,你告诉我验尸官在劳蕾尔身体上发现了一个注射针孔,那可能就是她致死的原因,这块狗屎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这个家伙住着一百万美元的房子,开着一辆法拉利。你认为他的收入都是卖画赚来的吗?那些艺术品只是一个掩饰,他实际上是个毒品贩子。你还需要什么更多的证据?” “我们正在调查尼尔·沙利文的所有行动,”汉克说。 “如果他在贩卖毒品,我们会最终发现的。沙利文说劳蕾尔住在你这儿,是真的吗?” 卡普林说话前深吸了几口气。 “她丈夫把她赶出来之后,她就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了。不要说我责备他,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那样做。” “你能说详细点儿吗?”汉克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卡普林小声回答,“劳蕾尔在欺骗她丈夫,我从没有告诉我妻子。” 胡扯,侦探想,眼看着他的案子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通奸是历史上最主要的谋杀动机之一。 “你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吗?” 卡普林盯着地板,六神无主。汉克等了几分钟,然后说,“先生,我是问——” “我听到了,”斯坦利·卡普林说,捡起他的香烟夹在嘴里。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必须问乔丹。我所知道的只是他是个年轻人,非常年轻,十八岁或十九岁。” “劳蕾尔在学校工作了多长时间?她教十一年级,对吗?” “是的,”卡普林紧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那个家伙是她以前的学生或什么的,我听到了几乎所有能听到的说法。如果事情与性有关,一个男人不希望知道他的女儿在做什么事情。乔丹会告诉你其余的事情。” “谋杀发生的当晚,”汉克说。 “你告诉我说,劳蕾尔的前夫最近给你打过电话,你还能回忆起那次谈话透露了什么信息吗?” “首先,”卡普林说:“乔丹仍然还是她的丈夫,他们两年前就分居了,但他们的离婚还没有最终办理完毕。劳蕾尔拒绝在协议上签字,她觉得他们的婚姻还能挽救。我对她说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不听我的。” 汉克站起来,他感觉如果再不离开,他会窒息的,他必须回家换一身衣服。 “我需要与她丈夫取得联系,”他说:“我还需要知道他打电话的精确时间和日期。” 斯坦利·卡普林陪他走到门口,“那大约是三天前,在她……”他停下来,擦了擦眼睛。 “这太难了,我从未想到我不得不埋葬我的女儿,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够归还她的尸体?” 那可的确很艰难,汉克想,但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拥有继续活下去的力量。侦探总是认真听取一个人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在刚才几分钟的时间里,卡普林已经从他过去的女儿劳蕾尔说到她现在——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事情因为节日被拖延了,”侦探对他说。 “我今天早上在验尸官的办公室里,我想不会晚于星期三的。一旦得到确切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那个电话——” 卡普林打断了他,“乔丹没有表现出生气或别的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劳蕾尔是不是已经签了协议。” “他有没有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让她可以找到他?”汉克问,“我们已经与海军联系了好几次,但他们不是非常合作。” “像乔丹这样的军官可能在任何地方,由于朝鲜以及伊拉克的麻烦,他的位置可能是保密的。” “让我们假设他不在海外,”汉克说着,把牙签放在了嘴的另一边。 “你认为他有机会杀死她吗?” “没有,”斯坦利·卡普林摇着头说:“这说不通。乔丹在发现她和那个傻孩子睡觉时,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愤怒,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伤害她?” “也许他想和她重归于好,但被她拒绝了。” 卡普林盯着侦探的眼睛说,“凶手是尼尔·沙利文,如果在这个周末他没有进监狱,我就会亲自杀了他。” “我不认为你会那样做,”汉克对他说:“那样你就与杀死你女儿的凶手没有什么不同了。” 卡普林怒视着他,然后把他关在了门外。汉克在那里站了几分钟,慢慢地离开了走廊。像卡普林这样的被害人亲属说出这样的话并不稀奇,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说的话不会有什么结果,但也有人将他们所说的话付诸了实施。他希望斯坦利·卡普林不是后者中的一个。 第二十二章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一,下午两点 尼尔失踪了。 那天早上卡罗琳从八点就开始工作,但她从圣诞前夜就与尼尔失去了的联系,所以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她在上班的路上开车经过尼尔的房子,看到有几辆警车和莱斯利泳池服务公司的卡车停在房前。她想进去看看,但一个警官让她离开。她从小巷里来到后院,希望尼尔藏在泳池旁边的房间里。另一个警官又过来撵她走,说他们正在搜集证据。她看到犯罪现场有一个技师在尼尔的工作室里,就离开了。 她已经与那个辩护律师文森特·贝尔尼尼约好,在晚上六点见面。同时,她继续给尼尔的语音邮箱留言。 除了去洗手间,卡罗琳一直没有离开布拉德的办公室。档案和文件摆得到处都是,当档案员又送来二十件新案子的时候,她都快要尖叫起来了。灌下一杯凉咖啡之后,她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分配任务。她没有时间仔细考虑每一项任务的情况,如果警官们有问题,就会告诉她的。如果她分给一个人的工作比另一个人多,又能怎么样呢?多年来,她一直在做别人两倍的工作。 卡罗琳想留在办公室集中精力工作,但对父亲的回忆总是浮现在脑海中。她想起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的乳房似乎在一夜之间开始发育。而且它们不像她朋友们的那样只是一个肿胀的小块,而是又大又圆,在她矮小的身体上尤其显眼。她的母亲那时正忙于申请化学博士学位,顾不上关心她的情况,而她又羞于向母亲问起这些事情。但男孩们开始取笑她,因为她的乳房使衬衫凸起着。 她母亲的乳罩不合适,她戴上会掉下来。她非常绝望,最后从她母亲的抽屉里偷了一根吊袜带,自己做了一个乳罩。改做非常容易,她只需要把尼龙丝剪断,把皮筋缝在一起做成一条带子。它束在背上几乎与真的乳罩一样,唯一的问题是布料太薄。 她父亲在中学教数学,每天大约四点回家。一天下午,他带她去鲁宾逊商店,把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塞进她手里,对她说她可以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然后告诉她一会儿在男士部见面,他说他要买一条新领带。那时他们经济比较拮据,她父亲在学校很少打领带。她知道他在撒谎。她买了东西回来,把两个白色的乳罩包起来放在袋子里,她真害怕父亲会问她买了什么东西,但他一个字也没有说,甚至都没有向她要找回的零钱。他们开车回到家里,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仍然觉得他会说点儿什么。但他只是拉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想要一个冰淇淋。在那些日子里,她觉得她永远不会像爱她父亲那样去爱另外一个人。 汉克·索耶出现在布拉德办公室的门口,把卡罗琳从回忆中惊醒。 “我现在不能跟你说话,”她说着,转身面对着她的电脑,看看她刚才已经干到哪儿了。 “古德温的案子有了一些进展,”他说:“我想你想知道这些情况。” “请坐,”她说:“关上门,档案员忘记了关门。”她伸展开胳膊“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第一天上班我就已经落后了,我不能这样工作,汉克,这会使我精神崩溃的。” 侦探脸上露出一点儿得意的神气。 “一小时之前我跟一个男人谈过话,他发誓说梅洛迪·阿舍冒用了别人的身份。但是你现在太忙,所以我要……”他转向就要离开。 听到梅洛迪的名字,卡罗琳被激怒了,她看到汉克已经走到了门口,就大声喊,“把你的屁股转过来!” “好吧,”他说着,转身回来坐下了。 “一个叫迈克尔·格雷厄姆的人从纽约给我打电话。他发誓说那个被我们当做梅洛迪·阿舍的人是他的女儿——杰茜卡·瓦尔德海姆·格雷厄姆。” “等一下,”卡罗琳说,努力想听清他说的话,“一个奇怪的人给你打电话,汉克,难道你不对这些人进行鉴别吗?” “不要小看这一点,”他提醒她。 “格雷厄姆想要的只是他女儿的地址和电话,他因为他的孩子被判三十年监禁。他认为她能帮助他重新获得行医执照,这就是为什么他想找到她的原因。他在入狱前是一个医生——心脏病专家。我们通过纽约的医疗委员会证实了这一点。” “监狱里有很多医生,”她说,恼火地认为他是在用一些无意义的东西浪费她的时间,“我用我的眼珠子看东西,汉克,说说你关于其他人的故事吧。” “你好好听我说行吗,以上帝的名义?”侦探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罪犯。” “你是在说,根据这个人告诉你的,你现在认为梅洛迪是嫌疑犯?”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他说着,语速加快了,“我已经让格雷厄姆明天飞到这儿。即使她的父亲也承认她有可能再次杀人。我准备到机场去接他,然后带他去阿舍家里确认她的真实身份。” 卡罗琳把她的椅子转过去,以便能看到窗外。空中飘着几片阴云。她想,随时都可能再下雨。她想一会儿到学校去接丽贝卡。她没有告诉汉克关于梅洛迪给她寄录像的事,这种事太让人尴尬,而且她认为与案子没有多大关系。 “我不相信,”她说着,又转了回来,“梅洛迪·阿舍是个名人。真正的梅洛迪会不知道有人冒用了她的身份?那么新闻界呢?关于这个女人的文章已经有几十篇了。” 侦探对她说,“格雷厄姆说这个女孩在车库里发现了一把装了子弹的步枪,意外地杀死了她的母亲和哥哥。然后,她对当局撒谎说是她父亲干的,她那时只有九岁,看起来有些事像是梅洛迪·阿舍做的。她还指控格雷厄姆的弟弟对她实施了性侵犯,格雷厄姆声称这事也是不存在的。” “告诉我更多的事,”卡罗琳说,她对现在听到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好,杰茜卡是在纽约边远而封闭的一个地方长大的。我来这儿之前已经让我的一个人去调查了。塔西克多乡村俱乐部是富人和名人的隐避处,它是一百年前法国的一个烟草巨头建立的。因为它是由几个公司合并组成的城镇,所以他们有自己的警察局,其他地方对它没有管辖权,格雷厄姆说那里可能到处埋葬着尸体。那里的房子与房子之间相距甚远,大多数居民都是些重要人物。” “这些事与古德温的谋杀有什么关系呢?” “等你听完了每一件事情就知道了,”汉克的眼睛兴奋地闪动着。 “梅洛迪·阿舍是在塔克西多长大的。根据格雷厄姆所说,这两个女孩是朋友,杰茜卡总是嫉妒梅洛迪。这是很让人害怕的一点。真正的梅洛迪在十八岁后不久就失踪了。你知道,她是阿斯匹林制药厂唯一的继承人。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女人也可能培养出了一种杀人的趣味,杰茜卡·格雷厄姆在十九岁之前可能就已经杀了三个人。”他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她母亲,她哥哥,还有真正的梅洛迪·阿舍。” “嫉妒,”卡罗琳说,她开始想,他们可能碰到了可以洗清她弟弟嫌疑的事情。 “也许这个真正的梅洛迪偷走了她的男朋友或其他什么东西,这就与尼尔和劳蕾尔的情况有联系了。但她是怎样把手伸向阿舍的财产的呢?那样大的一笔钱会被几十个律师看起来。” 汉克站起来脱下了茄克,把它扔在椅子上,在房间里转起圈。 “这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杰茜卡也是一个继承人,尽管不像梅洛迪那样富有,但也超过了几个百万富翁。” 卡罗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心里开始悸动,肚子里开始咆哮,咖啡因使她颤抖。 “那么你认为梅洛迪杀害了劳蕾尔?” “是杰茜卡,”汉克纠正她说,“她不仅是一个容易嫉妒的人,据他父亲说,她可能还是个病理性的撒谎者。她没有告诉当局真相,把他父亲送进了监狱。据我们所知,那个叫阿舍的女人被埋在塔克西多乡村俱乐部的某个地方。她父亲说这两个女孩个子都很高,彼此很像。杰茜卡一定是染了头发,使自己看起来更像阿舍,她父亲说她原来是红头发。”侦探然后继续讲了他从斯坦利·卡普林那里知道的事情。 卡罗琳感到非常震惊,“但劳蕾尔看上去那么可爱。” “可爱的人就不到处跟人睡觉了?”汉克说着,用责难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我的父亲在部队上是个上尉,但是他能打出我和妹妹的屎来。乔丹·古德温是个海军少校,像他这样的家伙是不会对他们的妻子与别人睡觉视而不见的。我不是说是他杀了她,但也不能排除这一可能。我们首先应该找到那个家伙。” 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把手放在胸口上,“那么你认为乔丹·古德温也是嫌疑人?” “他有动机,”汉克说着,笑了,“有个好消息,凯文·托马斯认为我们应该暂时把尼尔放在一边。如果你曾经做过祈祷,这一定是应验了。” 卡罗琳在文森特·贝尔尼尼律师公司的接待处踱着步,她已经在尼尔家里的电话和手机上都留了言。她和律师的约会是六点,但现在已经六点半了。案子出现的新线索令人鼓舞,但她仍然需要尽力保护她的弟弟,因为事情是在不断变化的。 她坐下来,随意地翻阅着一本杂志,然后又紧张地把它扔在桌子上。她又想起昨天去看母亲时的情景,她怎么能把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保守这么长时间?她的父亲一直是个谦卑的人。她想起他的鞋已经磨得不成样子,但他从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在他死前不久,他来到她的办公室,她感到很惊讶。她正在被离婚所困扰,并且不很理解父亲想和自己在一起的心愿。最坏的事情是,她那时为他衣冠不整的样子感到难堪。一种强烈的内疚感向她袭来。 他就是在那段时间实现了毕生的目标——解决了黎曼猜想的吗?他是去和她分享那个特殊的时刻。泪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禁不住想他当时该有多么兴奋。他的谦卑使他成为了一个伟大的人,她怀疑他是否想过获得诺贝尔奖。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一旦感到自己完成了一生中着手的每一件事情,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那次对她来说没有多大意义的午饭,就是他父亲说再见的一种方式。 卡罗琳听到那个年轻的金发接待员在说话,就掏出一块纸巾擤了一下鼻子。她衣服上的金属牌上写着“温迪·菲茨杰拉德”,“贝尔尼尼先生必须出去,你愿意跟他另约一个时间吗?” “是的,”她说,伸出手去拿她的公文包,她的茄克敞开了,接待员盯住了她的手枪。 “你是一个警官吗?” “不,”卡罗琳说:“我是一个缓刑监督官。” “你杀过人吗?” “没有,”她回答,“我们为什么不谈谈另外约定时间的问题?” “我们最早在二月四号早晨十点对外营业,”这个女人说,她的脸上有一种不自然的笑容,“这个时间合适吗?” “不,不合适,”卡罗琳说,她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失控,“对不起,时间太长了。你们还有其他重要事情吗?” “贝尔尼尼先生一月份大部分时间都要参加审判,”温迪解释说:“他同意今天晚上见你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认识你。也许你应该改天再给他打电话或者跟他谈。” 贝尔尼尼的办公室在谢尔曼奥克斯——洛杉矶郊区的一个城市。卡罗琳离开他的办公室,按下了电梯的按钮,然后走进去拨通了她母亲的电话号码。 “尼尔回来了吗?” “没有,”玛丽回答,“你的意思是还没有找到他?噢,上帝,我现在很烦恼。我的心脏跳得太快,我可能必须给护理人员打电话了。” “安静,”卡罗琳对她说:“你很好,妈妈,你有一个起搏器,记得吗?你上个月给护理人员打了三次电话,但你什么毛病也没有。” “但是尼尔……他是……他是我的宝贝儿。” “尼尔刚进门,”卡罗琳撒谎说:“我们在律师的办公室,我今天晚上再给你打电话。你没事吧,你希望我给隔壁的本特利夫人打电话吗?她可以过去和你一起待几个小时。” “那个老太婆,”玛丽打断了她,“我为什么要让她来窥视我的房子?她是个小偷。你知道,有一次我没锁门,她偷走了我的钱包。” “她没有偷你的钱包,妈妈,”卡罗琳对她说,叹了口气,“我们在床下面找到了你的钱包。也许你应该重新考虑我家附近的那个比较好的退休所。他们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并且有一辆车带你到处转。如果你搬到文图拉,孩子们和我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千万不要!我很好!那个地方是为老人们准备的。” 卡罗琳听到了挂电话的声音,她笑了。与这个年龄阶段的父母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的母亲最近要求越来越多了。在某种程度上,这很有趣,几乎成了她们玩的一个新游戏。玛丽·沙利文需要被别人关心的时候,就装做心脏病发作,或者编造类似的故事。只要提出一点儿帮助她生活的建议,她就奇迹般地恢复了。 她拨通了尼尔的手机号码,但她又一次听到回音说他的语音信箱已经满了。她乘电梯来到停车场的楼层,从里面出来,跑向她的汽车。尼尔借了保罗的宝马,所以他有可能去任何地方。梅洛迪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劳蕾尔死了,他就需要依靠另外一个人。她必须找到梅洛迪的地址。她打开手提箱,掏出一叠信封,其中大部分都是圣诞贺卡。为了节省时间,她通常都在午饭时间阅读邮件。 “很好,”她说,她找到了一张梅洛迪寄来的卡片。 三十分钟以后,她按响了梅洛迪在布伦特伍德的房子的门铃。 梅洛迪来到门口,她穿着一套紧身的印有动物图案的训练服。她微笑着,好像她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我弟弟在哪儿?” “我看上去像什么?看孩子的?我想你收到了我发给你的录像,保罗是堆垃圾,”梅洛迪脸上又闪现出笑容,“既然我们清除了障碍,请进,我请你喝一杯。” 还有谁会这样无情,卡罗琳想,跟着她来到里面。生活对梅洛迪来说只是一场游戏。但是这一次,她是在跟一个缓刑监督官在玩。如果卡罗琳能够跟一个像拉斐尔·莫雷洛这样邪恶的罪犯交头接耳,她确信,她同样能彻底击溃这个精瘦的、娇生惯养的金发女郎。 她用恶心的目光打量着梅洛迪奢侈的房子,她的整个房子可以当做一个有许多房间的客厅。那些青铜雕塑就好像是人体各个部位的收藏。其中一个雕塑是两个裸体女孩拥抱在一起,腿从墙上伸出有几英尺。 卡罗琳走过去,看着一个巨大的用玻璃吹制而成的蓝色雕塑。雕塑的上部是一个男人裸露的躯干,连同一个勃起的鸡巴。当她看到他的脑袋在身体的下面时,她咯咯地笑起来。它说明在大部分时间里男人们的头脑在什么地方,至少在这一点上,她是赞成梅洛迪的看法的。另一件雕塑除了一个青铜的屁股什么也没有。梅洛迪要为这个花多少钱? 有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多少可以算是房间的中心饰品。画布上唯一的东西就是白色的颜料和数字“5”。她应该把丽贝卡带来给梅洛迪画一些画,赚一点儿那些她不知道往哪里扔的钱。上帝知道,丽贝卡的画胜过那些垃圾。而尼尔——一个古典派的画家,竟然跟这样一个把这类东西当做艺术的女人浪费时间。毫不奇怪他会跟劳蕾尔相爱。 梅洛迪带她来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就像迈阿密的夜总会,天花板是镜子,地板是磨光的黑色花岗岩。房间的各个地方摆着色彩华丽的天鹅绒椅子和沙发,奇形怪状的灯照亮了整个房间。梅洛迪钻到酒吧间后面,拿着两个玻璃杯回来。 “姜酒和饮料,好吗?也许你愿意和我一样,喝苏格兰威士忌?” “我在开车,”卡罗琳板着脸说,“我开车时不喝酒。” “噢,”梅洛迪回答,她表现得很吃惊,“尼尔和保罗开车也照样喝酒,所以我以为你也和他们一样。我能把大多数男人喝得钻到桌子底下,我的医生说这是因为我的新陈代谢很快,这很可能也是为什么我能保持这么苗条身材的原因。那么你喜欢来点别的什么,汽水、果汁,还是咖啡?” 梅洛迪不至于真的以为她是来参加社交活动的。 “我收到了录像,”卡罗琳在一个紫色沙发上坐下来,向前探着身子强调说:“你为什么要发给我?我对保罗在和我认识之前做的事不感兴趣。你是在浪费时间。” “今天下午保罗给我打电话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梅洛迪说着,一屁股坐在一把橙色的高背椅子上。 “他说你和他断绝了关系。这对你是有好处的。保罗利用教学的便利勾引女学生,你可能是他离婚后约会的年龄最大的女人。我知道寄给你那些录像剪辑会使你烦恼,但我是想帮助你,我想你希望清清白白地开始新的一年,找一个正派的人。你是个好人,卡罗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女人永远不会喜欢我。我想那是因为我的容貌和金钱结合在一起的结果。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袖手旁观,让保罗像伤害我一样去伤害你。” 保罗约会过的年龄最大的女人,卡罗琳想,感到非常愤怒。她才只有三十八岁。他和什么人睡过觉?十八岁的?冷静,她告诉自己。她和保罗的关系已经过去了。她必须找到她的弟弟,但现在发现有关梅洛迪·阿舍的真相同样很重要。为什么她不能像对待罪犯一样击溃梅洛迪?随着案情的进展,梅洛迪不仅能提供尼尔不在现场的证据,她还在许多方面掌握着尼尔获得自由的钥匙。 她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是谁?她是一个冒名顶替者?是一个凶手?就算她杀了劳蕾尔,那么她为什么要杀害苏珊娜·波特?“离我弟弟远一点儿,懂吗?” “这从何说起呢?”梅洛迪回答,“你不认为尼尔的年龄已经足以处理自己的爱情了吗?” “不,”卡罗琳说。 “不是和你这么危险的人在一起。你杀了劳蕾尔·古德温,不是吗?你发现尼尔去见另一个女人,所以你决定除掉她,然后你把事情安排得像是尼尔干的。” “不要开玩笑了,”梅洛迪说着笑了起来,“尼尔对我算不了什么,他就像零食一样使我坚持到正餐时间。我正在和理查德·费厄柴尔德约会。尼尔知道这一点,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他。你弟弟精神不正常,在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可能对他有好处。我在联邦调查局专门学校时研究过尼尔这样的人。”她看到卡罗琳脸上震惊的表情,又赶紧补充,“不,我不是一个特工。我完成了它的训练程序,但我退出来成了一名模特儿。我甚至讨厌提起这件事,但你应该指控你的弟弟谋杀了那些女人。” 梅洛迪参加过联邦调查局专门学校!这是真的,还是她精心编造的又一个谎言?这个女人是这样复杂,卡罗琳想,她担心他们是不是能弄清她的秘密。 “尼尔没有杀任何人,你是有杀人动机的——嫉妒的怒火。另外,你甚至不是你自己宣称的那个人。警察已经知道了真相,杰茜卡。” 梅洛迪站了起来,她牙关紧咬,脸颊上的一块肌肉扭曲了。 “你叫我什么?” 游戏开始了。如果不是汉克搞清了真相,她不会作出这种反应。 “那是你的名字,不是吗?” “不,那不是我的名字,”她争辩道,“你搞错了,卡罗琳。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了。” “你父亲从监狱里出来了,”她对她说。 “他正在跟警察谈话,你不能再继续伪装成梅洛迪·阿舍了,杰茜卡。杰茜卡·格雷厄姆,对吗?你的父亲是迈克尔·格雷厄姆,十八年前,他在被判杀死你的母亲和哥哥之前,还是一个心脏病专家。” 梅洛迪跌坐在沙发上,风度全无。一阵紧张过后,她轻轻地开了口。 “你是说我的父亲?他已经出狱了?” “是的,他出来了。” 梅洛迪低头看着地板。 “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她问道,把头抬了起来。 “如果他知道我在哪儿,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给警察打了电话,”卡罗琳对她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真正的梅洛迪在哪里?是你杀了她吗?” “当然不是,”梅洛迪说。 “她是个考古学家。麦尔和一个犹太考古学家结了婚,几年前搬到以色列去了。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使用了她的名字。这不是犯罪。” “你错了,”卡罗琳说。 “如果她决定提出指控,你可能要进监狱。这是说,如果你说的是真话。实际上她的家人对警察说她失踪了。” 梅洛迪摆了摆手。 “那只是因为媒体,”她又恢复了自信。 “麦尔在几年前编造了这个故事,是为了摆脱那些没有固定职业的摄影师。她不会提出控诉的,我们是朋友,在一起长大。”她把一缕头发梳到耳朵后边。 “那是从一个玩笑开始的。梅洛迪正在准备她的婚礼,不希望新闻界到处宣扬以至毁掉这场婚礼。他们整天纠缠着她。她的父母死后,事情变得更糟了。你知道,她家里拥有阿斯匹林制药厂。我染成金发之后,一个记者在某天晚上的演出中拍到了我的照片,而我当时正和梅洛迪原来约会过的一个家伙在一起,所以报纸就错误地把我当成了她。当我打电话告诉麦尔这件事的时候,她很高兴。过了几天她给我回电话,问我是不是愿意使用她的名字,这样她就可以过一种正常的生活。由于我和我父亲的情况,这也正好有利于我。我正想和一个著名的时装设计师结婚,害怕有人提起我的过去。” 卡罗琳觉得不太可信,但梅洛迪好像没有撒谎。她的语调非常平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卡罗琳的眼睛。但她也是个世界级的撒谎者。 “等一下,”她说。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多大?” “十八岁,”她说。 “和梅洛迪一样大。塔克西多乡村俱乐部的女孩都很早熟。俱乐部里有一所私人学校,教授初中以上的课程。麦尔十岁就高中毕业了,但我做得没有她那么好,你知道,因为我家里发生了事情。所以我雇了一个辅导教师,希望尽快赶上。十九岁时我被纽约大学录取,主攻数学,辅修心理学。” “难道梅洛迪的律师就没想到她的钱和财产吗?” “不,”梅洛迪说,她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我为什么需要她的钱?我从我母亲那里继承了一笔财产。我哥哥死了,我父亲没有权利对财产提出要求,因为他杀了她。” “然后你得到了一切?” “是的,”她说。 “但我根本无法与梅洛迪拥有的财产相比。为了安全起见,她的律师让我签了一份文件,规定了我们的行为以确保我不会对她的财产提出要求,然后我们去法院合法地更改了名字。她的监护人对这个主意并不热心,但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梅洛迪能够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她站起来回到酒吧,重新倒满了一杯。 “任何人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名字,需要做的只是填一份申请表。你想看看那些文件吗?” “是的,”卡罗琳说,看着梅洛迪离开了房间。这是一种怪异的方式,但还说得通。她能够想象得到,公众对一个拥有五千万美元的女孩会多么着迷。从另一个角度说,如果她是杰茜卡,她也不希望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为谋杀家人而被判入狱。富人们,尤其是格雷厄姆和阿舍家这种上流社会的人,生活在另一个次元的世界里。 梅洛迪拿着一个淡黄褐色的大信封回来了。她把信封递给缓刑监督官,然后静静地回到沙发上坐下。 卡罗琳翻阅了一下那些文件。大部分都是法律文件,有一个向纽约州政府提出正式更换姓名的申请,然后是有双方签字的协议,还有梅洛迪刚才提到的一些东西。她的怀疑减轻了。她意识到,因为录像的事,她多么希望梅洛迪作为一个骗子和凶手被揭露出来。也许她的真实目的也是针对保罗的,并且她非常精明,知道图像比语言更有力量。毕竟,成为梅洛迪·阿舍,或者成为杰茜卡·格雷厄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来你合法的名字是梅洛迪·阿舍,”她说着,把文件还给了她。 “你跟你的朋友最后一次谈话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梅洛迪接过文件,然后把她长长的金发挽成了一个结。 “一年,我想。” “她现在使用什么名字?” “嗯,”她说,声音因疲惫而变小了。 “她丈夫的名字叫萨姆·戈尔茨坦。我想她仍然使用自己的名字,但也许我错了。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告诉我她有了一个孩子。我寄给她一件礼物,但从没有收到感谢的卡片,也许礼物没有寄到。就我所知的而言,她仍然住在以色列。” 梅洛迪继续说,卡罗琳继续听。 梅洛迪讲了她在叔叔家遭受性侵犯的事以及她怎样从收养她的家庭逃出来。在街上游荡了一年之后,她被福特模特儿代理公司发现了。 卡罗琳在心里问自己,梅洛迪是不是在夸大事情的某些部分以获取别人的同情。 “你说你逃走时只有十四岁,一个这么大的女孩怎么可能在曼哈顿生存下来。” “我和有钱人发生关系,”梅洛迪说着,在大腿上擦着手。 “从那时起,我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根据她脸上的表情,卡罗琳感觉她说的是实话。一个小女孩为了食物和栖身地而出卖自己的身体是可悲的事情。为了使自己告别过去,梅洛迪已经做了一切可能做的事情。染成的金发,桀骛不驯的态度——这些不是别的,正是她保护层的碎片。但是你不可能忘掉自己的过去而继续活下来。她能够理解梅洛迪为什么要冒用别人的身份。 “但你就不能给别人打电话,让他们给你送钱?” “没有,”她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哀。 “除了我叔叔之外,我唯一的亲人就是父亲,但他在监狱里。在那个年龄,我不懂得任何关于钱和律师的事。无论如何,我害怕他们把我送到另一个收养家庭。无论我到哪里,男人们都想和我发生关系。不管我说过或做过什么事,那些坏蛋总是说那是我的过错。大多数时候我都相信了他们。” 卡罗琳的手机响了,她请梅洛迪原谅,然后到走廊上去接电话。 “你弟弟在哪里?”汉克问。 “我需要跟他谈谈,你们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请律师了。” “不是这样的,汉克,”她对他说。 “在假期里找一个代理律师没有那么容易,许多律师都不在城里。我们本来和文森特·贝尔尼尼约好了,但他被事情缠住了,不能见我们。” “哼,”侦探说,“尼尔现在在哪儿?” 卡罗琳感到嗓子里好像有一团棉花。她把手伸进头发里,不加思索地说:“和我母亲在一起。” “那不是真的,卡罗琳。我给你家打了电话,并和丽贝卡说了话。她说她从圣诞前夜就没有见过尼尔。她给了我你妈妈的电话号码,你妈妈跟我说了同样的事情。你在包庇他,不是吗?” “我现在不能跟你谈。”她说着,挂断了手机。 她回到客厅,面对着梅洛迪。 “谋杀发生的当晚我弟弟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们在一起只有几个小时,”她说。 “根据报纸上说的,那两个女人是在那天早些时候被杀的,我的证词不会有什么价值。我们是情人,情人会撒谎以便互相保护。”她停下来咯咯地笑了。 “就像你已经看到的,我很善于对事实添油加醋。我估计你不会希望我在法庭上支持你弟弟。” “我得走了,”卡罗琳说。她对弟弟的担心更强烈了。 “如果尼尔和你联系,告诉他我需要立即和他谈话。” “噢,”梅洛迪说。 “我想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吃饭,那里有一个很好的中国餐馆——” “改天吧。”卡罗琳回答说,转身离开了。 “我为寄给你那些录像而道歉,”梅洛迪对她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和你睡觉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我被保罗骗得太惨了,他善于奉承,你知道,他会说你爱听的话。当他对你不耐烦的时候,就会像扔垃圾一样把你扔掉。他不接我的电话,甚至在课堂上也不跟我说话。他有没有告诉你要给你买订婚戒指?” 卡罗琳把手放在胸口上。 “是的”,她说。她的眼睛注视着梅洛迪的手腕,那里有一块卡特尔表,看起来几乎和保罗在圣诞节送给她的一样,就是在那个晚上,他向她求婚。唯一不同之处是表带,她的是棕色的,而梅洛迪的是黑色的。 “你从哪里得到的那块表,你不介意我问吧?” 梅洛迪举起胳膊好让卡罗琳看得更清楚一些。 “保罗送的,当然。他也给了你同样的表吗?我告诉你,它没有那么贵重。我只是在体育馆锻炼的时候才戴它。那是卡特尔公司的休闲系列产品,他们把它叫做坦克。” “我不能相信,”卡罗琳说着,把手放在了头顶上。 “我感觉我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他都干了些什么,他买了几十块吗?” “不要太丧气,”梅洛迪摸着她的胳膊安慰道。 “我是个比你更大的傻瓜,卡罗琳。保罗来自帕萨迪纳,那是个富有的城市。我了解过他的情况。他父母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钱,他生活得非常简单,但他是个很有钱的大学老师。他可能引诱一个女人或者买下她。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觉得他不会在乎的。你和他是邻居,对吗?” 卡罗琳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们住得很近。” “看起来是那样的,”她说。 “无论如何,既然现在一切都公开了,我承认说不关心尼尔是假话。知道劳蕾尔的事时,我确实受到了伤害,但当他作好准备时,我希望尽力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卡罗琳一缕柔滑的黑发。 “他们说的一定不是真的。” “很多事情都不是真的,”卡罗琳说着,后退了一步。 “你说的是哪一件?” “男人们偏爱金发碧眼的女人。” 卡罗琳转身离开了,然后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她不想被欺骗。即使保罗是梅洛迪所描述的那种杂种,她也相信他所说的“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能相信任何事情”。当然,也不能相信一叠看似正式的文件。利用现在能得到的设备,人们可以为自己复制一次新的生命。 “警察想要那些文件的复印件,他们想核实那些文件。” “没问题,”梅洛迪说。她斜靠在门口,直到卡罗琳进了汽车并离开。 梅洛迪到底是什么人?卡罗琳一边想,一边把车开上了文图拉以北的405高速公路。她不像是在威胁任何人,只是一个顽强的女人,不得不通过自己的挣扎来生存。有些人会愚蠢地声称,为了一定数量的金钱,他们可以放弃自己的家庭。她怀疑这个使用梅洛迪·阿舍名字的女人是否会做出这样的声明。 第二十三章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一,下午六点十五分 迈克尔·格雷厄姆坐的飞机将在晚上七点十五分到达文图拉。汉克安排了一个巡逻小组去接格雷厄姆,并把他安置在一个汽车旅馆过夜。因为卡罗琳已经把身份的问题搞清楚了,他就没有理由再对格雷厄姆医生感到好奇。这个人被判谋杀罪,如果没有卡罗琳的允许,汉克不能把他女儿的地址告诉他。如果他们关系很好,格雷厄姆医生早就应该知道她的地址。 认为梅洛迪谋杀了那两个女人是一个误解,但她的确有足够的钱去雇一个杀手。凶手一定是个男性,死者身上的女性贴身内衣透露了这一点。苏珊娜·波特没有像劳蕾尔·古德温一样戴着纯白的乳罩和穿着棉制内裤,这是两起案子的几点差异之一。她戴的是所谓的魔术胸罩,就像维多利亚商场卖的那种。她的内裤是带花边的丁字型内裤。凶手在杀死她们的时候会变得兴奋,但不是针对任何女人。她们都年轻、性感,有漂亮的脸蛋和优美的体型,都住在海景庄园。 凶手也住在这个地区吗?或者海景庄园只是他的农场,一个他捕获被害者的地方? 汉克跌坐在桌子旁,松开了他的领带。大多数侦探不是回家了就是还在继续战斗。他拨通了毒品组的电话,跟曼尼·冈萨雷斯警官通了话。 “你说有一个毒贩子,骑着一辆雅马哈,到处去他的顾客家里,给他们注射毒品。我们这没有一个告发者知道这个人。” “我们这里的毒品贩子大多数都在奥克斯纳德。我告诉你,你的人所说的这种混合物看上去绝对不是当地的产品。” “你要榨干那些毒品贩子,告诉他们,如果他们给我们提供一些名字,就可以放他们出去。” “你越老越不坚定了,”曼尼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和你一起工作,一切就必须按常规来做。” “我没有不坚定。”汉克粗暴地说,“我正在追捕一个可能成为连环杀手的家伙。” “那么,是真的吗?”曼尼说。 “我认为那些‘连环杀手’之类的东西是媒体制造出来的。我会把事情弄好的,如果你有什么新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从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开始,汉克就被一些事情困扰着。他衰老的大脑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工作了,可笑的年龄会突然把你击倒。某天早上你一觉醒来,发现脸上有一道皱纹,但你觉得吃完早饭后它就会消失。一星期以后它仍然在那儿,你就知道它永远不会消失了。记忆力也是这样。在莫雷洛谋杀案之前,他一直干得很好。当然,在不到两个月时间里,发生九起谋杀案会使任何人发疯的。 他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做的记录,意识到了是什么在困扰着他。他向墙冲过去,那上面挂着一张本市的地图。尼尔·沙利文住在海景坡道1003号,汉克伸手拿了一个绿色的图钉,按在了地图上。苏珊娜·波特的地址在海港车道1003号,距尼尔三个街区。他用一个蓝色图钉作了标记,又回到电脑旁,回顾了一下哈特菲尔德谋杀案的细节。他们住得离海滩很近,地址是海港大街1003号。回到地图旁边,他按上了一个红色图钉。这个区域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这只是一个巧合吗?最近几起谋杀案发生的时候,拉斐尔·莫雷洛已经被监禁起来。另外,被害者死亡的方式也不一样。莫雷洛枪杀了哈特菲尔德一家五口,把他们的尸体按部队队列的方式摆放在客厅里,没有一个被害者是被注射药物致死,那里也没有游泳池,而且哈特菲尔德夫人穿着衣服。但是,在一个靠近海滩的城市,街道的名字每隔一条就有一个“海”字。 玛丽·史蒂文斯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踢掉了鞋子。 “对重大新闻作好准备了吗?”她问。 “苏珊娜·波特认识尼尔·沙利文。在出名之前,他在文图拉学院教过油画,她是他的一个学生。我想她丈夫不知道这件事或者是忘了。她的一个女友布鲁克·兰普希尔声称苏珊娜和尼尔是朋友。她曾顺便去过他家,并偶尔一起喝咖啡。” “他们有没有谈恋爱?” “她的朋友认为没有,”玛丽继续说。 “我们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相同的。”她停下来看了一眼她做的记录。 “完美的一对,彼此相爱直到永远,信誓旦旦。从以前的证券代理商变成郊区的家庭主妇,她可能会发现生活不够有激情。但是,嗨,不要忘记那些性感的内衣。看来沙利文进入了一种尴尬的处境。” “你跟古德温所在学校的人联系上了吗?” “费了不少劲,”她说着,伸一个懒腰。 “所有人都休假了,你知道,但我逮住了他们的校长——劳伦斯·休斯。他说有流言说古德温曾经和她以前一个叫阿什顿·萨巴提诺的学生鬼混。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这个男孩已经超过了十八岁,他们无法对她提起诉讼。看起来萨巴提诺是个穷学生,但女孩们都为他疯狂。你知道这种人——有影视明星的脸蛋和石头一样的头脑。”她清了一下嗓子,然后继续说。 “我找到了他最后住过的地方,是西边的一个公寓。房东说他九个月之前就搬走了,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儿。我下一步打算跟他的父母谈谈,一旦有什么发现就会告诉你的。” 玛丽一走出房间,汉克就给地方检察官凯文·托马斯家里打了电话,对他讲述了最新的情况。托马斯对案发地点的相似性和关于劳蕾尔少年情人的线索不太感兴趣,但是他的上司,肖恩·艾克斯利,已经命令他们采取一些行动,因为新闻媒体把这两起谋杀当做连环作案,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所承受的压力骤然增加。尼尔没有接受警察的提问,这一事实使他们有正当的理由怀疑他可能是凶手。托马斯说,如果汉克想申请逮捕令,以两起一级谋杀罪指控尼尔·沙利文,他会让奥布赖恩法官签字的。 “如果事情不是他干的,我们可以再把他放了。那个家伙仍然在大街上,如果再发生一起谋杀,我们都得被解雇。” “我会考虑的,”汉克说着,把话筒放在了电话机上。他要去参加一个AA集会,今天是他弟弟去世四周年的纪念日。 集会是在基督教长老会举行的,汉克与其他十五个人围坐成一圈,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木匠、医生、消防员、家庭主妇。酗酒在这里不受歧视。房间里坐满了互不相识的人,他们可以相互交流,讲述自己生活中最黑暗的时光,这种情境是集会成功的因素之一。汉克总是说这种活动和安静的祈祷都是一种诱惑,它让你坦白出心中的罪恶。尽管他不了解上帝,但他希望相信上帝,不过这太难了。当你从垃圾堆里捡起被残杀的孩子的尸体碎块时,你不得不问自己,是否真的有人在倾听。 集会成功的另一个因素是,你有一个保护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寻求他的帮助。汉克的保护人是一个五十岁的广告导演。他今天晚上不在那里,一定是出城了。 这个特殊集会的主题是,家庭成员如何影响酗酒者的行为。借助倾听,汉克帮助那些新的参加者或处于危机中的人与集体融合到一起。但是今天晚上,他是处于危机中的人。自从集会一开始,他的心里就充满了痛苦的回忆,感觉就像是在胃里塞进了一个水泥球。 “自从我弟弟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之后,我就开始酗酒,”汉克说,眼睛环顾着房间。 “他是四年前的今天死的。在结束了整晚的聚会之后,安迪在文图拉的郊外开着他的科尔维特坠落到海里。第二天,搜救行动取消了,我弟弟被认为已经死亡。我一从震惊中醒来,就开车来到奥克斯纳德污水处理厂附近的海难,很多遇难者和划船者被冲到那里的海岸上。水流通常会把他们冲到那里,但这还要看他们是在哪里落水的。我听说那天晚上安迪死了,但我没有告诉搜救小组。我的大脑几乎不转了,也许是因为在污水处理厂附近被发现的人都死了,我痛苦得无法思考了。”他跪在地上,向前探了一下身,悲伤在他心中涌动。一个男人在这里是可以哭泣的,但他不能让自己崩溃,尤其是今天,他还必须去追捕凶手。 “等我找到安迪,他已经死了,”汉克继续说。 “尸体解剖报告说明,他前一天晚上被冲到海岸上时还活着。他是个强壮的游泳者,虽然暗流把他冲出海岸两英里半,但他的死不是因为溺水。他是因为科尔维特坠入海中时受伤而死的。如果我能早点检查处理厂附近的区域,我弟弟可能仍然活着。” 汉克耐心地听着其他成员的故事,这是净化自己的灵魂必须付出的代价,这点与忏悔是一样的。赎罪的惩罚来自于当众承认你曾经犯过错误——打你的老婆、挥霍钱财、虐待你的孩子。他听到一些人的故事与他相似,另外一些他以前没有听过,其中有许多比他还要严重。另一个好处来自于你认识到了你只是一个人,对每个人来说,人性的弱点都是与生俱来的。 当他们开始喝咖啡、吃油炸面圈的时候,汉克和一些常见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溜出房间,开车回到了警察局。 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汉克还没有完成他的文书工作。他知道卡罗琳可能已经睡觉,但批准逮捕尼尔的事会让她清醒的。他在车里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他需要见到她。转眼间他就出现在她家门口的台阶上。 卡罗琳穿着一件白色毛巾布睡袍来到门口,她的眼睛肿胀着。 “你又喝酒了吗?上帝,汉克,现在都快半夜了。不要告诉我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我没有喝酒,”侦探说,跟着她进了房子。 “也没有发生另一起谋杀,至少现在没有。我来这里谈谈你弟弟。” “他受到伤害了吗?”卡罗琳问,她的大脑闪过许多恐怖的景象。她抓着侦探的夹克:“求你了,汉克。尼尔没有杀死自己,是吗?” “别紧张,”汉克对她说。 “是尼尔进来的时候了,卡罗琳。你不能告诉我们一点儿关于他在哪里的线索吗?” “好,”她说着,松开了他的夹克,然后坐在客厅里玫瑰色的沙发上。 “我肯定尼尔在洛杉矶和他的朋友在一起,汉克,我认为他不相信自己真是一个嫌疑犯。他在为劳蕾尔悲痛,他有权利这样做,不是吗?” “我不想骗你,”侦探说着,焦急得坐不住了。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拿起那些小玩意儿,然后又放回原处。 “地方检察官决定提起诉讼,注射器上有你弟弟的指纹,查理·扬已经确认它是杀人凶器。我们可能要逮捕他,卡罗琳。玛丽今天发现他也认识苏珊娜·波特,这也把他牵扯进另一件谋杀。他在文图拉学院教学时,她是他艺术课上的一个学生。” 卡罗琳伸手打开灯,她的手在发抖。 “尼尔在文图拉长大,他认识这个城市里一半的人。不仅如此,苏珊娜·波特实际上还是他的邻居。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弟弟是个名人,尤其是在艺术界。” 汉克阴沉着脸。 “我几分钟以前已经让调度员把这个消息做了广播。如果他跟你联系,让他自己去警察局。除非有另外的证据,否则我们认为他携有武器,是个危险人物。” 卡罗琳陷入了沉默。她给自己一点儿时间思索这些暗示。尼尔认识苏珊娜·波特的事实算不了什么发现,他们不能把案子建立在这样脆弱的基础上。汉克想告诉她,最让她害怕的是她弟弟可能被警察开枪打死,发生这种事只需一个错误的举动。 “为什么他携有武器并且是危险的?尼尔一生没有开过枪。无论如何,两起谋杀案中都没有使用武器。” 汉克觉得必须对她直言相告,她陷入得远远比他知道的要深。 “哈特菲尔德谋杀案中就使用了武器。” “以上帝的名义,这和尼尔有什么关系?” 他向她解释了死者房子号码和位置的相似性。 “拉斐尔·莫雷洛是个关键。你是唯一能够突破他的人,我们当然不能再让普雷斯顿再去那儿。在你受到惊吓之前,听我把话说完。为了使你能在一间房子里讯问他,我们安排了六个最好的神枪手。这个杂种哪怕敢打个嗝,他就死定了。” “地址的相似性只是一种巧合。”卡罗琳说,她尽力不让侦探看出她多么烦恼。她不能让他们把她弟弟送进监狱,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精神病院,他过去在精神病院的经历曾经把他摧毁。 “认为尼尔与莫雷洛有牵连太荒唐了,你认为这与毒品有关,不是吗?尼尔可能在中学的时候吸过一点,但我也吸过。你很难发现我们这一代人有谁没有做过这种事,甚至包括我们的某些总统。” “我们不是在讨论大麻,卡罗琳。” “你是在帮助罪犯,”她说。 “他计划好了这一切,你能看出他有一个模式。他是个该死的连环杀手,不想被人描述成一个普通的杀人犯。他想把自己变成另一个达默、迦西或者邦迪。” 汉克撕开一块口香糖塞进嘴里。 “我希望你是错的。”他停止咀嚼,然后又重新开始。 “一旦我得到局长的批准,我就要开始安排明天的事情。” “你在浪费时间。” 汉克的后背僵硬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卡罗琳问他。 “普雷斯顿严重受伤,莫雷洛的反应非常强烈,这次他可能会勒死我。” “上帝,女人,我们正在拯救生命,”侦探争辩说。 “你通常都是争取撬开暴力罪犯的嘴的机会。你将有SAt小组的掩护,并且莫雷洛会被锁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会像在袭击布拉德时那样被锁着?”她继续说着,想起了自己面对莫雷洛时的紧张。如果她早就知道他能够挣脱束缚,她将永远不会踏进那个房间一步。局里已经发给她一部新手机,但她还仔细地保留着被莫雷洛碾碎的手机的残余碎片。 “他是一个杂技演员,记得吗?他可以挣脱任何东西。” 汉克使劲咽了一下口水,“我们将把他捆在椅子上,这样我们就能看见他的手和腿。” “他身高五英尺六,速度像闪电一样快。即使戴上手铐,这家伙还是让我害怕。” “所以我们会把他放在玻璃后面。” “你有没有想过派别人去那里?”卡罗琳问。 “他可能作出激烈的反应,因为我是个女人。让玛丽去跟他谈,你们这些家伙都是警察,而我只是一个缓刑监督官。” “当然,”他说。 “一个具有杰出能力的使人开口说话的缓刑监督官。我想联邦调查局或中央情报局很快就会雇用你。想想你在审问恐怖分子时是多么有价值!至于其他想击溃莫雷洛的人,当第一次逮捕莫雷洛时,我们派了五个侦探,其中两个是女的。玛丽去了,和他待了整整一个下午,那个家伙连眼都不眨一下。她说那就像是企图使一具尸体讲话。” “他们隔着玻璃和他说话,对吗?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单独在那里。” “除了你没有别人,卡罗琳。” 面对像莫雷洛这样恐怖的罪犯,卡罗琳感到一种挑战的欲望被激起。她仍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承认自己的罪行,或者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同谋。这会再给她一次机会。这就像是整晚不睡觉读一本书,然后发现它没有结尾。 “让警察把他包围起来,汉克,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的,他永远不会像上次那样讲话了。我将不得不完全像以前那样做——一对一,即使在没有安全保证的情况下。” 汉克被她的勇气折服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收回你关于我弟弟的广播,”她对他说。她完全清醒了,充满了活力。 “你就说他只是被要求接受提问,调度员犯了一个错误,把他当成了持有武器和具有危险性的人。给我二十四小时,我把他带来。你还没有得到签字的逮捕证。你有什么证据说尼尔带有武器?” “我不能让你这样做,”汉克说。 “我们的一个警官可能会被杀死。” “好了。”卡罗琳大声喊。 “你找另一个人去做这肮脏的工作吧,我没有必要根据你的推论去做那些事情。我是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你要求我做这样一件事情是不公正的。” 丽贝卡出现在门口,穿着歪斜的上衣和一条紧身裤,怀里抱着一条破旧的粉红色婴儿毯。 “发生什么事了,妈妈?”她问。 “你为什么大喊大叫的?是因为尼尔舅舅,不是吗?约翰说他可能因为那个被杀的女人惹上麻烦了。”她抬头看着侦探,“嗨,汉克,”她说。 “你为什么和我妈妈吵架?我以为你们是情人呢。” “你长大了,”他说,勉强地笑了。 “不要让那些男孩把手伸向你。你要好好看着她,卡罗琳。” 丽贝卡把手弯在胸前挡住了乳房。 “你们把我吵醒了,”她说,一点儿都不高兴。 “我怎么才能再入睡,妈妈,你能给我一点儿药或者什么吗?” “绝对不行,”卡罗琳对她说。 “如果你还睡不着,汉克一走我们就谈一谈。”她已经告诉了约翰关于尼尔的情况,但他至今还没有告诉丽贝卡。丽贝卡崇拜她的舅舅,她似乎继承了他的艺术天赋。她的艺术老师曾经赞扬过她的绘画。卡罗琳会在今天晚上向她解释一切。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事要说,不过就是警察在例行公事,这意味着他们最终会消除尼尔的嫌疑。当她看到丽贝卡还站在那儿怒视着她时,卡罗琳又说,“你明天早上不必起床,也不必上学。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睡到中午。” “真的?”丽贝卡说着,跟侦探说了再见。 “不需要SAt小组,”卡罗琳说着,站起来要送客。 “我唯一需要的是一间带双向玻璃镜的房子。” “我们本来应该把他带到警察局,”汉克在门口说,“拘留所没有那些设施,他会冒险逃脱的,在这种条件下,局长是不会批准的。我们可以在拘留所内部设立一个房间,就像你第一次讯问他时的样子。但是SAt小组必须在场,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就算了。你明白吗?” “很好,”卡罗琳说,她讨厌让步,但她知道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如果她不让汉克按照他的方式安排对莫雷洛的讯问,五个县的警察就会开始搜捕尼尔,因为汉克把他描述成一个持有武器的危险人物。她宁可自己冒生命危险,也不能让尼尔冒生命危险。在她原来家庭的残余部分中,卡罗琳是被指定的掌舵者。 第二十四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一,下午六点三十四分 梅洛迪打开门,很吃惊她要的中国菜这么快就送来了。麻婆豆腐的香味弥漫了她房子的整个底层。今天晚上和其他夜晚一样——她将是孤独的。她从圣诞节前两天开始就再没有见到尼尔,很想念他的抚摸和陪伴。 她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瞥了一眼客厅。她应该早点儿打开灯,在十二月份,一到五点天就变黑了。她变得害怕这所大房子里阴暗的角落。当她进入审片室的时候,她想起了童年时塔克西多俱乐部她家的三楼。 她不愿意一个人吃饭,感到非常沮丧,便伸展四肢躺在了沙发上。她的思绪跨越到以前,那时她九岁。她能看见自己高而瘦的身体,还有浓密而卷曲的红头发。当她想起自己曾经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的泪水流了下来。梅洛迪希望能改变那些造成她今天这样的事情。她的眼睑越来越沉重。 “妈妈,”她大声喊叫着。她刚从朋友家回来。她恨梅洛迪,但喜欢梅洛迪的妈妈。尽管他们有很多钱,但阿舍夫人也不是整天喝酒。她不喜欢闻酒精的气味,而是喜欢闻鲜花。她的妈妈则企图用香水掩盖酒的气味,但那只会让她更恶心。 “你妈妈去城里了,”莫特夫人一边对她说,一边在厨房的水槽旁忙碌着。 “上楼去做你的作业吧。” “今天是星期五,”她说着,从桌子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糖果。 “我没有什么作业。” “那么你去读书。” 因为莫特夫人正在忙,所以她决定搜索一遍这所房子。在三楼有一间锁着的卧室,她想看看里面有什么。那间卧室黑得吓人,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尤其如此,但她的好奇胜过了害怕。几个月来她一直在寻找钥匙,但没有找到。 她穿过大厅,大理石地板上响起她脚步的回声。她突然发现办法就在眼前,为什么以前没有想到?钥匙就在她父亲的钥匙圈上,就放在楼梯脚下的桌子上。他可能还在图书馆的办公桌前工作,就像每个晚上的晚饭前一样。 她把糖果放下,用手抓起了钥匙,然后冲上两层楼梯。她停下了,低头看着黑暗的走廊。它的两边有九个门,下面铺着红地毯。她打开灯,但灯光闪了几下就灭了,又把她抛入了黑暗之中。即使仆人也很少到楼上来。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钥匙,听到一个声音从大厅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传出来,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蹑手蹑脚地向那里走去,心里“咚咚”直跳。杰里米总是取笑她,她要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通过门缝能看见里面有烛光在移动,她过去偷偷地往里看。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看到的太可怕了。那里面有一个黑瘦的女人,一头卷曲的乱发。当她裸露的身体不停地旋转时,头发随之乱飞,就像着了火一样。她痛苦地呻吟着,头前后晃动。有一个人在打她,闪烁的灯光和床头柜使她看不太清楚。她看到一个男人抓着那个女人的手,她想挣脱,但他不让她走。 杰茜卡更加害怕。那个女人因为痛苦而面部扭曲,大声地哭喊着。为了看得更清楚,杰茜卡转到了她的左边。当她认出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时,手不自觉地松开了,钥匙滑落在地上。他父亲扔开那个女人,任她跌倒在地板上,然后拿起他的勃艮第丝绸长袍,向他的女儿冲过来。 “你上来干什么?”他说着,猛地拉开了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我,我……” “闭嘴,”她父亲大声喊着,把她抓起来推到墙上。 “如果你对杰里米或你妈妈说起这件事,我就把你赶走。”他摇晃着她。 “你明白吗?你永远不要再来看这间房子。” 泪水从杰茜卡的脸上流下来。 “是的……爸爸……求求你,你把我弄疼了。” 他把她放在地板上,然后轻轻拍着她的头,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现在把钥匙给我,然后到楼下去。你应该在那里。” 她以前从没看到她父亲那么疯狂过,他为什么要伤害那个可怜的女人? 杰茜卡从此再也没有上过三楼,即使今天,黑暗仍然给她一种孤独无助的感觉。 <er h3">二 梅洛迪把往事放在一边,打开了所有的灯,然后开始吃饭。她尝了几口麻辣菜汁,然后把半空的红酒瓶子倾斜在嘴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订这么多菜,最近她没有什么食欲。她想到了劳蕾尔死的那天晚上。她来到楼上的审片室,决定再看一下录像。 她把衣服扔在门口,穿上她的长袍,打了一个嗝。第二次吃中国菜,味道和原来有些不同。她打开一个放在楼上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凉水,冲一下嘴里辛辣的味道。几分钟后,她坐在显示器前,等待着图像播放器打开文件。她点击着鼠标,寻找她想看的位置。 谋杀发生的那个晚上,梅洛迪一直待到五点,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看她那天录下的图像。 一个穿皮衣的人影戴着摩托车头盔,站在房子的一侧。他进了后院。这时她看到劳蕾尔从落地门里走出来,右手拿着一个便携式电话,然后把它放在耳朵上。她一定是想给警察打电话。 无助的婊子,梅洛迪想,她应该学会保护自己。紧接着是一场争斗,劳蕾尔和入侵者进了房子。梅洛迪暂停了录像,来到另一个显示器前,它显示的是另外的内容。她按下播放键,看到他们进了卧室。 劳蕾尔是那么虚弱,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希望了。她被迫脱掉了廉价的棉制内衣,令梅洛迪奇怪的是她内裤上圆形的红色商标竟然没有印到屁股上。她看到那个戴头盔的人给她注射了药物,然后他们消失在浴室里。 梅洛迪又去看那个拍摄全景的显示器。她按下快进键,找到劳蕾尔面朝下被拖过水泥地面的位置。那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她自言自语地说,无论那个家伙给她注射了什么药物。 劳蕾尔被斜靠在游泳池边上。她的头上出血了。梅洛迪的眼睛盯住了显示器,看到了溅起的水花,气泡从水下冒上来,直到劳蕾尔·古德温肺里最后的一点儿氧气浮出水面。她永远不能再呼吸了。 梅洛迪为劳蕾尔感到悲哀,但她企图把尼尔抢走是错误的。这个女人应该知道尼尔正在和她约会,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当地的报纸甚至刊登了他们在一起的一张照片。梅洛迪现在又成了无辜的一方。这种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有一种哲学观点:每个人只允许犯一定数量的错误,这就好像你拥有一定的金属代币,每当你做错了一件事,就会失去一个代币;一旦所有的代币都用完了,极度痛苦的死亡也就逼近了。她在里兹身上就看到了这样的事情。 最后,梅洛迪发现了这个真理。她的丈夫是个同性恋者,但只要有利可图,他随时也可以是异性恋者。他靠和那些高姿态的女人睡觉爬上了时装界的顶峰,然后娶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来掩盖他在性方面的偏爱。里兹从没有和梅洛迪发生关系,这说明他还有一点儿自重。她发现他得了艾滋病,里兹已经用完了他的金属代币。她曾经威胁要揭露他,所以他自杀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呢?即使梅洛迪不需要钱,她还是拿走了应该补偿那些被他欺骗的女人的钱。他跟她们睡觉的时候,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了艾滋病,但是他的生活方式已经使他成为一个高度危险的人。他目前的男性情人也没有从他的遗嘱中得到任何东西。 和里兹一样,劳蕾尔也不是一个好人,她用不入流的衣服和老师的形象欺骗人们。梅洛迪的叔叔埃尔顿也是一个老师,但他却强迫她和自己发生关系。她想起了那些晚上,他在潮湿可怕的地下室里压在她幼小的身体上,而他的妻子和儿子们就在楼上睡觉。即使当学校的护士发现了她身上的擦伤并报告了警察时,她叔叔那愚蠢的妻子——萨利,还坚持说梅洛迪撒了谎,用她家人的死亡悲剧来混淆视听。可能正是在萨利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他却在对其他孩子进行性骚扰,给她们可爱的玩具熊或昂贵的玩具,然后对她们说,如果她们告诉别人,就会因为撒谎而受到父母的惩罚。 梅洛迪最近才知道,恋童癖者就像身患绝症的人一样,根本就没有被治愈的可能,直到死亡。几年前,州犯罪精神病医院把电极连接到他们的生殖器上,每当他们看到未成年人的照片而勃起时,就对他们实施电击。尽管如此,当他们被释放时还是一切如故。 劳蕾尔一定是把毒品提供给尼尔,想诱骗他结婚,破坏他和她的关系。尼尔还能从别的什么地方得到毒品?她曾经拍到他吸这些可恶的东西。 她没有让他知道她是多么欣赏他的工作,因为她担心他变得过分自信而抛弃自己。这样糟蹋自身的才能是可耻的,尼尔认为最近自己的画卖不出去是因为经济萧条,其实是因为它们是狗屎。毒品使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色的。她永远不会像尼尔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和思想。 她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她想把凶杀的录像交给警察,但又不能让人们知道她的嗜好,害怕自己会在监狱里结束生命。 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就窥视他们是一种犯罪,现在她只好把一起谋杀案中的重要证据隐藏起来。但是,她也可以匿名把录像寄给警察,他们也无法追查到她。警察没有任何证据能把她和劳蕾尔的谋杀联系起来,但不能抱不必要的侥幸。她必须想另一个办法帮助尼尔,谋杀当晚他们做爱的录像和她现在正在看的录像都可以证明尼尔的清白。 梅洛迪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瓶威士忌。只要不是滥用,些许酒精对她是有好处的。她只有在假日里才喝醉,那时她无法抑制往事带来的痛苦。她还剩下多少金属代币?不多了,她计算着。她最好是明智地使用它们。 第二十五章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一,晚上七点二十五分 尼尔一个人站在奥克斯纳德海岸的一个大沙丘上,这个海岸社区离文图拉有十五分钟的路。奥克斯纳德远离内陆,不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当他和卡罗琳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带他们来这里,那时这个地区刚刚开始发展。现在,房子沿着沙滩挤在一起,汽车塞满了狭窄的街道。但是晚上这里很安静,尼尔经常到这儿来。带着盐味的海风从他身上吹过,气温已经降到了华氏五十五度左右,但即使没穿夹克,他的皮肤仍然感到闷热而潮湿。 他想起了自己曾在这些沙丘上做游戏。有些沙丘高三英尺,其他的高五英尺,上面长满了绿色的植物。他和朋友们喜欢玩打仗的游戏,藏在沙丘后面,用假造的机关枪向对方射击,嘴里发出嗒嗒嗒的声音。那时的生活是单纯的。 他凝视着大海,月光从水面反射过来。他在想是否能在大海的另一边见到劳蕾尔。他手里拿着酒瓶,用手背擦了擦嘴。他已经喝了很长时间了。他根本不相信天主教的胡说——如果存在上帝,他怎么能用一个人无法承受的死亡来惩罚他? 他可怜的父亲不应该进地狱。如果不是他母亲一直隐藏着事实真相,也许尼尔会更加了解自己。有些人只是精神比较脆弱。他肯定自己没有杀害劳蕾尔,但他现在想起来,他打了她。在她死的那个晚上,他服用了那么多双丙戊酸钠来对抗甲安菲他明的作用。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他记得自己跌跌撞撞地进了黑暗的浴室,弯下腰从水龙头里喝了一口水,结果差点把头碰破了。警察在水槽里发现了那个注射器,他一定是在无意中碰到了它。如果他们在上面发现了他的指纹,就会永远把他锁起来。他宁可死也决不进监狱。 当劳蕾尔告诉他她和乔丹仍然有合法的婚姻关系并且有可能破镜重圆时,他陷入了疯狂。他在车库里吸入了一些甲安菲他明之后回到房间,然后他们又争吵起来。他用巴掌打了她,然后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在过去的三天里,他一直躲藏在一个便宜的汽车旅馆里,竭力想戒掉吸毒的习惯。他肯定警察将会逮捕他。一旦他们对他进行测试,他吸毒的事实就会暴露。他的坐骨已经显露出来,瘦了有将近十磅。他感觉就要被一条巨大的蟒蛇挤压而死。这些天他拼命地工作,经受了强烈的肌肉痉挛。现在酒精在他体内已经饱和,他决定要么继续服用毒品,要么就杀死自己。 酒瓶已经空了,酒精已经开始产生作用。几个小时以前他就灌下了三杯伏特加和马提尼酒,现在酒精的作用更强烈了。 劳蕾尔的形象出现在雾里,像幽灵一样在海面上盘旋,她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绝望地回忆起他们中学时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他们的爱情是纯洁的,没有被性、毒品和酒精污染,而他们的朋友却已经沉溺于此类东西。一天晚上,经过一段持续的争论之后,尼尔和劳蕾尔在后院里分享了一颗大麻。他们伸展四肢躺在毯子上,开心地笑着,嘴里大嚼着玛氏巧克力。尼尔往上一看,发现劳蕾尔的父亲正站在旁边。她的父母去参加一个婚礼,结果提前回来了。斯坦利勃然大怒,指责尼尔是个毒品贩子,并且禁止劳蕾尔在学校之外见尼尔。他们本来可以在毕业之后重新开始他们的关系,但事与愿违,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劳蕾尔留在了加利福尼亚,获得了教师资格,而尼尔则去欧洲继续完善他的艺术才能。 他诅咒与她在巴恩斯相遇的那一天。如果他们没有重新开始,也许她今天还活着。 他觉得必须在卡罗琳发现真相之前离开她家——她早晚会知道她弟弟是个瘾君子。只有当你停止服用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你急切吞食的药物是有毒的,如果继续服用就会杀死你。他因为卖不掉画而焦虑,开始一天服用两次。他沉溺于幻觉之中,记不清他在做什么。人们会在饭馆或是俱乐部碰上他,他们长时间地谈论一个陌生人可能不知道的事情。 向劳蕾尔求婚是他一时的感情冲动,显然是由毒品引起的。他的生活一直天马行空,直到他自欺欺人地认为劳蕾尔会成为自己的依靠。 当他闭上眼睛,就觉得自己是在黑暗冰冷的水中挣扎。他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了劳蕾尔,把她拖到游泳池边上。他在她胸部按压了两下,然后她睁开了眼,嘴角上露出迷人的微笑:“我爱你,尼尔。”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她死了?她只是去游泳,滑倒在水底,只有几分钟。没有什么问题,她未来的丈夫在那里抢救她。现实突然展现在面前,他凝视着劳蕾尔死亡的眼睛,她的身体变得僵硬而冰冷。 “我和你永远在一起。”尼尔对劳蕾尔逐渐暗淡的身影说。他闭上了眼睛。他为他们永远不会有的孩子哭泣,为他们永远不能庆祝的婚礼哭泣,而他们本来是可以拥有这一切的。 “我仍然在这里,劳蕾尔,”他在风中大声喊。 “你为什么扔下我?” 他把手伸到旁边,拿起那把上了子弹的手枪。只要他扣下扳机,他们就能重新团聚。会有多少血流出来,他残留的大脑会被下午在海滩上玩的孩子们发现吗?那会把他们吓坏了。他想,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把事情搞糟了,为什么现在要改变呢? 他把枪放在一边,又陷入了沉思。如果他现在有一块画布,他会把它画得像自己的灵魂一样冰冷而灰暗,同时耐心地等待着这个残酷世界的灭亡。在他使用手枪之前,他将先掏出一把刀,在画布上砍上一道切口,象征着他的父亲,然后再砍一刀,为的是劳蕾尔。 圣诞前夕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尼尔发现了记录他父亲自杀的警方报告。为什么几年前她没有告诉他事实真相?他试图搞清楚,但这件事粉碎了他健全的理智。他努力忘记痛苦,但痛苦似乎是唯一真实的东西。他崩溃了,没有什么能使他恢复正常。他父亲的死亡真相和那些白色的粉末形成了一个敞开着要吞噬他的洞,他四处乱抓着滑向了深渊。 他掏出钱包,凝视着一张他和劳蕾尔的快照,他从中学时就保存着它。她是完美无瑕的,他们的结合更是完美无瑕。那天他吻她的脖子的时候,闻到了太阳照在她皮肤上的气味,但这种感觉被海水的咸味粉碎了。无论他走到哪里,劳蕾尔都在他的心里,呼唤着他去寻找她。 他把照片撕成了两半,把碎片扔在地上。他的生活是一个失败。一阵强烈的海风从身边吹过,当他低头看时,照片已经被风吹走了。他变得毫无意义,就像这张照片,会很快消失,被人们忘记。 他这样做公平吗?杀死自己会摧毁卡罗琳。 “愚蠢,我在干什么?”他说着,拔出枪扔到了沙滩上。卡罗琳远远不止是一个姐姐,她对他一直像一个母亲。当她冒着生命危险保护社会的安全时,他却把自己的画卖给那些有钱人。他想起了那个愚蠢的女人,用那辆法拉利换了自己那些糟糕的画。 尼尔把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在虚无中挥舞着。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突然摔倒了,好像上帝打开天空,把他推倒在地上。他从风衣里取出一支铅笔和一个小螺旋活页笔记本,抽泣着写道。 我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但是没有别的办法。我没有地方可去。我除了麻烦什么都不是,总是打扰你的生活,对不起,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了。我选择了结束这一切,这不是你的错。你要坚持住,我在那个属于我的永恒世界里会很好的。 他放下纸和笔,然后躺在地上,凝视着夜空里的星星。他伸出手,取回了手枪。波浪的声音会掩盖住射击声。在开始接受死亡的时候,他提醒自己,人一生下来就开始死亡了。也许你死了之后,最终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今天晚上就是他迈向新生的第一步,他的时间到了。他拿起枪对准了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砰—— 第二十六章 十二月二十八日,星期二,上午九点三十九分 格雷厄姆医生从淋浴间走出来,他的房间被安排在特使度假旅馆。他整天都在找汉克·索耶,一个男警官一直告诉他索耶因公务缠身而不能和他说话。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杰茜卡的地址,另一扇门又在他面前关上了。这使他想起自己曾经是一个被判刑的罪犯,警察因为他太危险而不让他知道自己女儿的地址。 他的衣服整洁地叠在床上,一件纯白的衬衫和一条牛仔裤。他走到能看到部分海景的窗子前。他小时曾来过加利福尼亚一次,但他已经忘记了它的景色有多么优美,气候有多么宜人。他把手按在玻璃上,不明白侦探为什么要让他飞过来。索耶在电话里说杰茜卡可能是那些可怕犯罪的嫌疑人。 当他的弟弟给他看报纸上的文章时,他不愿相信这一点。他想的只是重新见到他的女儿,并且可能重新获得行医的资格。坐在飞机上时,他简直激动不已。他想起了杰茜卡柔软的红头发、洁白的皮肤、顽皮的笑声,还有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她的爱。她还喜欢吃通心粉、奶酪和巧克力,喜欢垒高积木。他和谋杀案侦探那场令人担忧的谈话给他的预期蒙上了一层阴影,现在他有更为严肃的理由要去见她。 他不明白杰茜卡是怎样冒充梅洛迪·阿舍而侥幸成功的。 他认识阿舍一家,他们住在纽约北部,离他们家很近。菲利帕,他死去的妻子,继承了塔克西多乡村俱乐部的房子,还有几百万的股票和债券。如果不是因为她挥霍无度,杰茜卡也会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年轻女人。但她永远不会拥有阿舍家那么多的钱。 阿舍家是乡下最富有的家庭之一。莫顿·阿舍在1903年建立了阿舍制药公司,与其他大多数公司不同的是,它是由私人建立的。莫顿和伊丽莎白·阿舍死后,财产落入他们的两个儿子——雷蒙德和肯德尔手中。肯德尔在越南身亡,雷蒙德结婚后生了梅洛迪。在一次被公众高度瞩目的交通事故中,雷蒙德和其他四个人都死了。五年以后,他的妻子布莱斯死于肺癌。梅洛迪继承了大约五千万美元,而这只是公众披露的数字。在十八岁的时候,这位女继承人失踪了。 格雷厄姆必须承认这两个女孩非常相似,至少当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是这样。菲利帕认为身高是她们建立友情的原因之一。杰茜卡是她们班上最高的,梅洛迪只比她矮一英寸。但所有的人都对梅洛迪赞赏有加,杰茜卡对此非常嫉妒。 在塔克西多乡村俱乐部,人们是按照财产而不是人格分成等级的。谈论金钱被认为是庸俗的,但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当一个人说他们终生不需工作一天的时候意味着什么——祖传的财产。祖传的财产和新赚的钱是不一样的。 枪击发生的当晚,格雷厄姆医生担心杰茜卡将会永远不能说话了。她说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她的父亲告诉她,那是他的错。在审判中,她作证说,在父亲手中的枪发射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它。即使是地方检察官也怀疑这次枪杀可能是一个事故,但是因为格雷厄姆已经把凶器毁坏了,并且在死亡发生时没有立即通知警察,所以杰茜卡说的就显得相当可信了。 当他第一次被逮捕时,他想,救赎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接受发生的任何事情。他必须保护他的女儿,那是他家庭剩余的全部了。杰茜卡要么是已经把事实深埋在潜意识里面,要么就是因为害怕警察会对她做什么而撒了谎。 杰茜卡对她父亲的态度几乎在步枪停止冒烟之前就改变了,他在法庭上从她看着他的表情中感受到了这一点。警察和起诉人对她进行了教导,她显示出了一个幸存者坚强的决心。 在监狱里,格雷厄姆医生认识到自己犯了另一个错误。他的行为等于向他的女儿表明,只要她不被发现,撒谎是可以的。杰茜卡可能永远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当事情出现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会采取拒绝和否认的态度。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一定与那个夜晚直接有关,她对他弟弟的指控使他感到震惊。她的头脑已经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她不仅说谎,而且对此信以为真。 格雷厄姆医生想起了在对他的审判中,警方调查人和起诉小组非常关注她的女儿。他们在证人席上给她拍照,还冲着他的女儿微笑,以表示对她的鼓励。 他与那些犯有恐怖的暴力行为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使他懂得了很多东西,他发现他们的诸多问题都是在童年时候形成的。他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在肥沃的土壤中播下一粒种子,只要再加上一点儿水,这位种子就会变成完全的犯罪。 电话响了,他希望那是侦探打来的。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那是来自文图拉星报的一个当地记者。他像连珠炮一样提开了问题。 “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你一直待在监狱里,是真的吗?” “你知道我的女儿住在哪里吗?”他说。 “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这不是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他不知道新闻界是怎样知道他住在那里的。 “是的,”记者说。 “喂,你在吗?格雷厄姆医生?” 他能愚蠢到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记者的话吗?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他的脉搏开始加速。 “是的,我在这儿。她在哪里?” “不要着急,伙计。我不会白告诉你的,幸运的是,你也有我需要的东西。” 格雷厄姆医生刚要挂电话,又听到那个记者还在继续说:“如果让我对你们的故事和你们的重逢作独家报道,我会亲自开车把你送到她家。你对此有兴趣吗?” “成交。” 不到二十分钟,记者敲想了格雷厄姆旅馆房间的门。杰克·奥弗顿是个小个子、棕色的头发、修剪得整齐的胡子。他们进了一辆黄褐色的别克车,没有任何迟疑,这个记者就开始询问他生活的每一个方面——他的女儿,他的被判入狱,还有那些导致他被判有罪的事情。他拒绝回答奥佛顿提出的所有问题,但这个人一路上一直喋喋不休,从里程表上显示着他们走过的距离。 “我们到了。”奥佛顿说。 杰茜卡的房子环绕着围墙,U字形的砖墙上面有白色的金属栏杆。房子很大,地面很平整。他们穿过没有锁的大门来到前门。格雷厄姆的手冰冷而潮湿,他按响了门铃。他能够听到里面有人在走动,她会开门吗? 门开了,出现了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跟他原来的小女儿有点儿相似。她穿着一套印有动物图案的运动服,酒精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格雷厄姆想说话,却卡住了。 “我是杰克·奥佛顿,”记者说着,伸出了手,“你是梅洛迪·阿舍吗?” “不,我是这里的女仆,”她说,拒绝跟他握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该死的记者,马上滚出我的房子。”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她前边:“杰茜卡,我是爸爸。” 梅洛迪的父亲伸出手去摸她,她躲开了,差点跌倒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大喝一声,“你是个凶手,在我打电话叫警察之前,离开这儿。” 格雷厄姆医生向前一伸胳膊,挤进了房子,梅洛迪没有拦住他。他回过头,用眼睛瞪着记者,“砰”的一声把他关在了外面。随后响起了敲门声,但他们毫不理睬敲门声。 “我很抱歉闯了进来,”他说,“你应该知道真相,我们必须谈谈。” “我知道真相,”梅洛迪说,她想起了他在杰里米身旁弯着腰的情景。 “我们不需要谈,现在请你离开。” 他向她走过去,说:“亲爱的,你应该知道菲利帕和杰里米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凶手,你必须相信我。” “你在撒谎!”她说着,冲进了另一个房间。折磨了她十八年的恶梦又出现在她面前。她父亲现在看上去很可怕,他曾经多么英俊,眼前的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她的父亲?她父亲曾经是一个出色的心脏外科医生,如今却穿着廉价的衬衣和磨坏了的牛仔裤看上去显得无比苍老。她到厨房里拿起手机,他静静地站在阴暗处,凝视着她,使她更加恼火。 “如果你不是凶手,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判你刑?你从哪里来的再回哪里去,你没有理由在这里,我不再是你女儿了。” “他们判我刑是根据你的证词,你在干什么?”他走过去,从她手里夺过了电话。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握起拳头打在了他脸上,他摔倒在地板上。 “你杀了妈妈和杰里米,”她大声喊着,冲到他面前。 “我不会撒谎保护你的,即使你是我的父亲。” 他擦了一下流血的鼻子,说:“我没有开枪杀死他们。是你开的枪,杰茜卡。那是一个意外。” “不,你是在欺骗我,”她用手指着前门,“离开我的房子,我要去按警报器了。”她走出几英尺,把手指放在了安全系统面板的应急按钮上。如果那些无用的警察不能及时赶到,她就不得不像通常那样自己解决问题了。她把手放在按钮上,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那该死的弟弟强奸我,不是一次,而是每天。他把我带到地下室,锁上门,然后剥光我的衣服。如果我拒绝和他发生关系,他就用一块木板打我。” “噢,我的上帝,木板!”她的父亲惊叫着,向前走了一步,“杰茜卡,我不知道。埃尔顿说那不是真的。对不起,我真对不起你。” “现在你知道了我为什么不需要他,你,或者其他任何人。我能照顾好自己。” “在我离开之前,”他用一种充满了愧疚的声音说,“我希望你知道你母亲和杰里米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寻找圣诞礼物时,偶然发现了我的步枪。你把它带进了我们的卧室,这时发生了那些事,杰茜卡。” 往事让梅洛迪的大脑开始眩晕,她机械地走进客厅,坐在了沙发边上,眼睛茫然地看着远方。她想起那天晚上他抱着她下了楼,她粉红色的法兰绒睡衣上溅满了血。 格雷厄姆医生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说:“杰茜卡,你已经是一个成年的女人了,但你生活在拒绝之中。你按照逻辑想一想,当杰里米俯身在你母亲身旁时,我为什么要向他背后开枪?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故意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包括你杰里米,还有你们的母亲。我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治病救人当中,我努力抢救过杰里米,拯救他的心脏,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没有人能帮助我。” “你的意识不接受真正发生的事情,这是一种保护机制,对孩子来说尤其如此。这件事多年来徘徊在你的潜意识里。当我看到你时,我冲上前去夺枪,你的手指扣动了扳机,子弹先穿过了你哥哥的后背,然后进入了你母亲的头部。” 她斜靠在沙发上,静静地地陷入了追忆之中。 “你可以说任何想说的话,但不会改变事实。我知道我从车库的盒子里取出了步枪,但你从我手里猛抢,才走火打死了他们。你才是生活在拒绝中的人,你同样不相信埃尔顿强奸我。”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表情。 “我逃出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大街上。你知道我是怎样维持生存的吗?向男人们出卖肉体!是你和你那狗屎弟弟把我变成了一个妓女,你现在很高兴吧,爸爸?” “一旦他们把我关起来,我就无法帮助你了。”他说,“我已经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付出了代价,不管是谁扣动了扳机。我觉得你应该去监狱里看我,但你从来没有。我服了十六年刑,杰茜卡。自从两年前我被假释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你付出了代价?”杰茜卡大声喊着,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我在纽约的时候,冬天睡在纸箱子里,吃的是垃圾桶里的东西,而你懒洋洋地躺在温暖的监狱里,一日三餐,衣食无忧。我为了挣钱谋生,不得不和那些可怕的、恶心的、变态的老东西睡觉。” 她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像喝水一样喝了下去,然后又倒了一杯。在静默中她听到了脚步声,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格雷厄姆医生酒吧门外等着,她出来的时候,他伸过手抓住了她,把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梅洛迪惊慌失措,使劲挣扎,嘴里咒骂着。最后她的肌肉变得柔软无力了,那种父爱重新回到了她的感觉中。酒杯掉在了地毯上,酒洒到地毯上。他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爱你,杰茜卡。”她父亲轻轻地说,“你遭遇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碰到过,如果我那时和你在一起多好啊。” 她抽身离开父亲的怀抱,回到了沙发上。 “正像你已经知道的,我的名字不再是杰茜卡了,叫我梅洛迪。杰茜卡已经死了。” “你让我怎么称呼你都行,但你仍然是我的女儿。我确实从报纸上看到了你在使用梅洛迪·阿舍的名字,是那个在塔克西多俱乐部和你一起玩的女孩的名字吗?” “是的。”梅洛迪说,向他解释了她们签的法律协议,“现在有这么多不幸的事情被公开了,也许我会改回我原来的名字。” “在我离开之前,至少要告诉我一件事。”格雷厄姆医生说,“警察让我飞到纽约,他们说你可能是嫌疑犯,我应该对他们说什么?” “你可以告诉他们任何你想说的,我不是凶手。” 这时酒精控制了她,她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 “你看,你可能是我的父亲,我知道你一定很爱我,但现在你是一个陌生人。我需要睡会儿觉,告诉我你住在那里,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他们来到厨房,格雷厄姆医生写下了旅馆的电话号码。当他把纸条递给她的时候,她看到了他压坏的拇指。 “你的手怎么了?你还能做手术吗?” 他把手放在身体的一边,不让她看到。 “我不再是一个医生了。” 虽然喝醉了,梅洛迪仍意识到他们都失去了许多东西。一把人工制造的步枪的误射,破坏了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她默默地陪他走到门口。他一出门,就回过头来,用熟悉的眼光看着她。她的敌意已经消失了吗?她的父亲可能永远不能做手术了,但他是一个有头脑的人,总有一天他会重新找回自己的尊严。她说了太多的谎话,伤害了太多的人,破坏了太多的规则。她插上门,滑倒在地板上,在绝望中张开嘴嚎啕大哭。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十七章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凌晨十二点半 汉克离开以后,卡罗琳做了两杯热巧克力,端到了丽贝卡的卧室。 “很抱歉我们吵醒了你,亲爱的。”她说着,递给了她一杯,“我想向你解释发生在尼尔身上的事情。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因为我以为一切都会很快弄清楚。” 丽贝卡把正在读的《魅力》期刊扔在一边,然后喝了一口热巧克力。 “没关系,妈妈。”她说着,把杯子放在桌子的一头,“约翰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相信尼尔舅舅永远不会做那些坏事的。” 卡罗琳坐在床边上,用两只手捧着杯子。 “警察必须保护社会的安全。在这种压力下,他们有时候会抓错人。两个女人被杀了,尼尔是警方考虑到的唯一的嫌疑人。” 女孩睁大了眼睛说:“他们要把尼尔送进监狱吗?” “如果他们逮捕了尼尔,他可以被保释。”卡罗琳对她说着,让她往里挪一下,以便可以躺在她身边。当她想到可可粉里面含有咖啡因时,就把杯子放在了丽贝卡的杯子旁边。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你还记得我告诉你怎么摆脱麻烦吗?尼尔这样逃走,正好给了警察怀疑他的理由。我能够理解他多么为劳蕾尔的死烦恼,但他应该打电话登记,让我们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他。如果他打电话时我不在,你一定要告诉他,让他立即和汉克联系。” “露西今天哭了。”丽贝卡说着,把头靠在了她母亲的肩头上,“她说你和她爸爸大吵了一架。” 她怎么向女儿解释所发生的事情呢?当卡罗琳对保罗大动肝火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影响到孩子们。在拜访了梅洛迪之后,她更加愤怒。这个女人可能有满满一抽屉带有各种颜色表带的卡特尔手表,她可能是自己买的。梅洛迪是精明的,她可能想到了保罗会提到给卡罗琳买戒指,因为他们到现在已经约会了一年多了。所以当她向梅洛迪问起手表时,她及时地抓住了这个问题。 卡罗琳已经听取了每个人的意见,除了保罗,而他才是真正重要的人。即使梅洛迪不是一个冒名顶替者或者凶手,她的过去也足以使她成为一个麻烦的女人。保罗理应遭受这样残酷的对待吗?她应该抛弃他们的爱情以至伤害孩子们的心吗?但她不得不抑制住给他打电话的冲动。她开始想念他,在今天晚上事情变得这样不可收拾时,没有一个人支持她,没有一个人安慰她。 卡罗琳听到丽贝卡在抽鼻子,就转过头,看到丽贝卡在哭。 “请不要哭,宝贝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她的女儿说着,用纸巾擦了一下眼睛,“我以为你和保罗会结婚,露西和我就会成为姐妹。露西说她爸爸谈到了他们要搬回帕萨迪纳的房子,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将来怎么去看她?” “我现在脑子里有太多的事情。”她母亲说,她想起了从警察报告上看到的她父亲死亡的血淋淋的细节。她还担心她的母亲,她心脏不好,而且现在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等事情恢复了正常。”她又说,“保罗和我就会把事情解决好的。” 女孩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你保证?” “我不能作任何保证。”卡罗琳说着,站起来关上了灯,“你觉得你现在能睡着吗?” 丽贝卡打了个哈欠说:“我想是的。”她说着就翻了一个身,把枕头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卡罗琳给她关上门,穿过客厅回到自己卧室。她在想她是不是误导了女儿,给了她虚无的希望?不,她决定了,她会尽最大努力忘掉她从录像上看到的东西。尽管如此,保罗在她做出那样的表现之后,可能不会轻易恢复和她的关系。 她瘫倒在床上,但她吃的药效力已经消失,她怕自己睡不着。她的大脑开始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包括为了延迟对他弟弟的逮捕,她和汉克达成的危险的协议。 她结婚几年后,她的前夫弗兰克怂恿她去跳伞。当她跳离悬崖的时候,她的眼睛注视着向她慢慢移动的陆地,心中感到一阵兴奋。那种感觉就像现在一样,她想到她明天就会再次坐在拉斐尔·莫雷洛的对面。即使有SAt小组在特制的房间里监视着,她的命运仍然在上帝的手里。 手机突然响了,她被吓了一跳。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微弱的、绝望的声音。 “卡罗琳,我差点这样做了。”尼尔说,“我把枪顶在太阳穴上……我想开枪时害怕极了。我……我在最后一秒钟把枪扔掉了,枪响了,但子弹没打着我的头。” “噢,上帝!”卡罗琳惊叫着,把钟表碰到了地板上,“你在哪里?”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尼尔说着,抽泣起来。 “他们要把我送进监狱。” “那不是真的。”她说,强制自己保持冷静,“深吸一口气,仔细听清我说的每个字,尼尔。” “这没有用。” “照我说的做,一切都会好的。”卡罗琳命令他,听到他停止了哭泣,她感到放松了一些,“你没有杀劳蕾尔,劳蕾尔的死不是你的错。” “你以为这会帮助我?”他说,声音颤抖着。 “她是我一生所爱的人,也许现在我们无法生活在一起,但最终我们会结婚,过上美好的生活。她现在在太平间里,尸体被切成碎片。如果不是因为我发火,她现在还活着。我是应该对她的死负责的人,为什么我还活着?” 卡罗琳都快急疯了,她已经不能正常思维。她听到他又哭起来。 “尼尔,你在哪里?我立刻就到你那里。” 她弟弟的声音逐渐减弱了:“你还是让我走吧。” 卡罗琳担心他把电话挂断了,她不得不使用另一种策略:“那我怎么办呢?”她大声喊,“这就是你对我这么多年照顾你的回报吗?我爱你,约翰和丽贝卡也爱你。如果妈妈也死了,我们就没有别的亲人了。这就是你希望的吗?告诉我你在哪里?该死的!” “在奥克斯纳德海岸的沙丘上。” “你一个人吗?”她问,她知道他是在他们过去常去的邻近住宅新区的那个地方。 “谁会和我在一起呢?我没有朋友,即使梅洛迪也不想再见到我了。” 卡罗琳一边继续和他说着话,一边冲进了约翰的卧室。她草草地写下了一个便条,交给了他。他醒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把手捂在他嘴上不让他说话。约翰看了她写的便条,脸上变得苍白。她吻了他的额头,然后跑到车库开她的汽车。 “你误解梅洛迪了。”她对尼尔说,“我今天和她在一起,她非常关心你。” 尼尔沉默了。卡罗琳能够听到背景里海浪冲击的声音,所以她肯定他没有到另一个地方。 “你会活下来的,尼尔,这只不过是路上的一点儿障碍,只要我们互相帮助,我们就能跨越它。” “今天我吓坏了。”他说。 “你不知道我离死亡多近,卡罗琳。我扣动了扳机,我想杀了自己。” 他的姐姐钻进她的极限汽车,“砰”地关上了车门。 “我们会根据路线找到你的,相信我。枪在哪里?” 尼尔深吸了一口气:“在我旁边的沙滩上。” “把它扔掉!”她大声喊着,发动了引擎把车倒了出来。 “站起来向海那边走,直到水边时,把枪尽量往里扔。按我说的做,尼尔。” “好。” 他喘着粗气,走过了软绵绵的沙滩。 “现在枪扔掉了吗?”卡罗琳问。 “还没有。” “把它扔掉!”卡罗琳又大声喊,她差一点儿与前面的车追尾,“你还在听吗,尼尔?你怎么能杀死自己?你想让自己进地狱吗?” “我不相信那些胡说。”尼尔对她说,“我父亲自杀了,如果我也进了地狱,我们就在一起了。” “爸爸怎么做的不重要。”她说着,加速驶上一个斜坡,上了101高速公路。 “求你了,我求你了。自杀是对上帝的犯罪,也是对全世界那些患有重病的人的犯罪,他们正在与不可克服的困难斗争,争取多活一个月、一个星期、一天、一个小时。想想所有的孩子们,尼尔,那些孩子将会在黎明时死去,你怎么能抛弃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是一个健康的年轻人,如果你这样做,我也会杀死自己的。约翰和丽贝卡怎么办?我们不能一代一代地重复这个可怕的怪圈。现在就停止!” “枪扔掉了。” “感谢上帝!”卡罗琳松了一口气,电话里出现了片刻沉默。她又开始说话,这次她说得缓慢而轻柔,“现在你看着海浪冲到岸上变成白色,你还记得那些日子吗,我们在那里玩沙子和人体冲浪?” “那是很久以前了。”他的话变得更加连贯了。 “我想念孩子的时候。” “你还记得沙滩螃蟹吗?” “是的。”尼尔回答,他发出了轻轻的笑声,“那是我们对小乔做的最有意思的事了。” “是什么事?”她问,假装不知道什么事。 “我们把把沙滩螃蟹放在他裤子里,他吓得在海滩上乱跳,哭得像个女孩。” 走了几英里,她到达了那里,尼尔也回到了现实中。她今天和汉克的协商只为他争取了二十四个小时。她本来想坚持让他自己去找警察,但又担心他再变得歇斯底里。她必须把他藏起来,不能让警察发现他,直到他精神安定下来。他不能呆在她的家里,她知道汉克在这个地区安排了一些没有标志的警车,只要二十四小时的期限一到,他们就会逮捕他。 卡罗琳知道她不能单独扔下她弟弟。 她只能把他交给一个人——梅洛迪。警察似乎已经不再把她当做犯罪的嫌疑人。但这个她以前曾经鄙视的女人值得信赖吗?梅洛迪真的关心他吗?卡罗琳没有别的选择,她很清楚她也不能把尼尔送回母亲那里。 她到了海滩,几乎看不清她在黑暗中走到了哪里,她在沙滩上跋涉着,发现尼尔瘫倒在沙丘的顶上。她感到一阵发晕,以为尼尔死了。 “尼尔。”她大声喊着,蹲到他身边。他没有反应,她抓起他的头发,猛地把他的头拉起来。他好像没有受伤,但是枪还在手里。她掰开他的手指,把枪插进她牛仔裤上的腰带说:“我以为你已经把枪扔到海里了。” 尼尔看着她,他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他姐姐抱着他,然后扶着他站起来。 “现在好了。”她说着,用胳膊搂着他的腰,向停车场走去,“你从哪里弄到的枪?” “在一个当铺。” “什么时候?” “今天。” 卡罗琳知道既然他们的父亲是自杀的,那么毫无疑问从今晚开始,尼尔需要进行精神病治疗。但她不能违背他的意志,否则,他仍会想杀死自己。也许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可以跟他谈谈,让他相信在一个像样的医院待一段时间胜过关在县监狱里。然后,如果公诉人坚持起诉他,他可以以精神错乱为理由请求无罪判决。 卡罗琳关上车门,在车里给梅洛迪打电话,说尼尔是不是可以和她一起住几天。在逮捕证签发之前,她不会被指控帮助和协从一个罪犯。 “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陪伴别人。”梅洛迪说,“不过他可以住在我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卡罗琳说等他们到了她那里,会向她解释一切。 当她看到尼尔进了保罗的宝马车,她马上冲过去,愤怒地拍着窗玻璃喊道:“从车里出来。” “我不能把保罗的车放在这里。”他反对说,一边按下了自动车窗的按钮,“有人会把它偷走的。” “跟在我后面。”她说,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争论。只要他手里没有枪,她觉得可以让他自己开车。卡罗琳认为梅洛迪欠她一个人情。虽然看到了那些淫秽录像,但是她还不敢肯定它的真实性。 “我们在梅洛迪布伦特伍德的家里见面。”她对尼尔说,“如果我从后视镜里看不到你的前灯,我就打电话给警察,懂吗?你打算到哪里去,尼尔?是梅洛迪家还是监狱?” 尼尔升起车窗,等他姐姐把她的极限车倒出了停车场,然后追上她,跟在后面。 第二十八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上午九点十二分 玛丽·史蒂文斯坐在调查小组办公室中央的桌子旁,紧挨着她的桌子上贴着他父亲的一张照片,他穿着从警察学校毕业时的制服。那里有她的一只牛头犬——希契科克。 乔丹·古德温少校正在城里参加他妻子的葬礼,打他的手机就能找到他。海军部队已经确认犯罪发生的时候他正在海上,所以他不再是嫌疑人。 “我需要问您一些问题。”玛丽说,“虽然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我知道。” “只要能帮你们找到凶手,我会做任何事情。”他说,他的声音使人觉得深沉而可信,“我非常爱我的妻子,我本希望这次休假回家能够恢复我们的关系。” 玛丽的目的是确认关于劳蕾尔的年轻情人的陈述。 “你说你希望与你妻子破镜重圆?”她说,“是什么引发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为什么它严重到需要修补你们的关系?” “她欺骗了我,她和她以前的学生有一腿。”他解释说,他深沉的声音里显得有些紧张,“我想因为我总在外面旅行,不能平静地生活。劳蕾尔就像大海一样,永远都在运动着” “谁会想杀死她呢?” “我认为毫无疑问是……” “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 “他是和她睡觉的那个孩子。”他气愤地说。 “这个家伙是个毒品贩子,他偷走了我妻子的灵魂和肉体。” 他的陈述和她早先得到的信息一致。那天早上一到办公室,玛丽就从犯罪数据库中搜索关于阿什顿·萨巴提诺的信息,发现他有几项被逮捕的记录,其中一项是贩卖可卡因。曼尼·冈萨雷斯说据他的情报来看,他是一个低层次的贩卖者,并提供给她萨巴提诺最近时期的住址。冥想一会后,她又把注意力转向了这个年轻的军官:“你发现你妻子有什么改变吗?” “是的。”他说,“过去当我从海上回来的时候,劳蕾尔会张开双臂欢迎我。当我回家时发现她没在,我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因为我们的房子看上去就像是遭受了五级飓风的袭击。”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我不能忍受没有任何理由地婚变,就雇用了一个出色的私人侦探跟踪她。当我看到那些劳蕾尔和萨巴提诺在一起的快照时,那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日子。我爱她,我真的爱她。请你们抓住那个杀害她的狗杂种,把他关进监狱。” “我为你失去她感到难过。”玛丽说,“但你为什么认为是阿什顿·萨巴提诺杀了她?”这时弗农·艾治威尔走到她后面,想偷一杯咖啡,她把他赶跑了。 “萨巴提诺一定是陷入了疯狂的嫉妒。”古德温说。 “劳蕾尔一开始跟那个画家约会,这个家伙就疯了。他甚至跑到我家,在我的房子外面用油漆喷上了猥亵的话,其中一句是‘该死的婊子’。劳蕾尔已经回到她父母家里。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觉得这个家伙只是个不成熟的傻瓜。我的意思是,在墙上胡涂乱抹的人是令人讨厌的,但没有什么危险。如果他用子弹在我家墙上打了许多洞,那可就让人担心了。他是个孩子,你知道。这就是我怎么看他——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孩子。” “你知道另一个被杀的女人离劳蕾尔死的地方只有几个街区吗?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两起谋杀是有关联的。” “唉!”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这种事。萨巴提诺对年长的女人很有兴趣,也许他把毒品卖给那个女人,然后和她睡觉,就像对我妻子一样。他可能就是他们在报纸上所说的那种连环杀手,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以为生活就像电视和电影一样。那些好莱坞人认为现在只有一起谋杀是不够的,所以那一定是一个连环杀手。这类疯狂的谋杀真的是那么常见吗?” “不。”玛丽说,她也注意到了娱乐业中的这种现象。暴力已经变得像毒品一样,公众已经逐渐形成了对它的姑息态度。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唯一办法就是把犯罪的严重程度提升几个等级。他们可以看电视上演出的谋杀,好莱坞已经把连环杀手变成了明星。只要他们还在卖票,一切就不会有什么改变。 “实际上,古德温少校。”她说。 “连环杀手是极端少见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存在。如果我们需要问你更多的问题,我们能用这个号码跟你联系吗?你要在家休假多长时间?” “两个月。”他哽咽着说,“今天下午我得参加我妻子的葬礼,侦探。在这之后,我想你可以在任何时候给我打电话。” 玛丽拔了汉克的号码,接通的是语音信箱,听到提示音后,她说,“我已经得到阿什顿·萨巴提诺的地址,我现在就去那里。你猜他住在哪里?海景庄园。这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汉克。给我回电话,我会告诉你细节。” 她开着没有标志的汽车去找曼尼·冈萨雷斯给她的地址。她查询了县记录办公室,发现那所房子的所有者是阿瑟和康斯坦斯·萨巴提诺,可能就是那个男孩的父母。她到达之后,看到房子的后部有一间客房,她心想他是不是就住在那里。 她小心地在前门敲了两下,忽然听到一阵脚和地面磨擦的声音,她转到右边,看到一个人影向街道跑去。肾上腺素刹那时流遍了她的全身,她的身体作出了快速的反应。 那个逃跑的人回头看了一下追赶他的人,结果差点摔倒。这时,玛丽扑了上去。她抓住了他的腿,把他摔倒在地上。她滚到一边,掏出武器对准了嫌疑人。 她低头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眼睛,看到他的瞳孔扩大,她怀疑他还想逃跑。 “不要心存幻想,阿什顿。”她说,“转过去趴在地上。”他刚刚脸朝下趴下,她大声喊,“把双手放在脑后。”她把脚踩在他后背中间,掏手铐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她调整好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弄伤我了。”萨巴提诺抱怨说。 “不要像个孩子一样。”她回答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要求帮助。 “我什么也没干!”男孩大喊。 “我们必须查一下。”玛丽说,“我干这一行时间够长了,我知道有些人为什么逃跑,他们逃跑是需要理由的。你逃跑的理由是什么,阿什顿?” “没什么。”他说着,转过脸去,“我只是不喜欢有人鬼鬼祟祟地来我父母家。” “你肯定你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隐藏吗?” “没有,该死的!”他哆嗦着,“放开我。” 警车尖叫着停在了路边,斜停在住宅区街道的中间。警官们举着枪走过来问道:“你没事吧,史蒂文斯?” “我很好,谢谢,波纳,是布里格斯跟你在一起吗?”她伸出手抓住了手铐,然后猛地把男孩拖到他脚下。警官们在他身上轻轻地拍打着,搜查武器。当他们摸到他前面的口袋时,他们发现了一个装满白色粉末的塑料袋。 “嗨,玛丽。”布里格斯说着,举起了这包可疑的东西,“看来你的男孩喜欢聚会。” “没有什么要隐藏的,是吧?”侦探挖苦地说,在离他的鼻子只有几英寸的地方晃动着袋子。 “狗屁……胡说。” “我们还应该知道什么,阿什顿?” “什么也没有。”他用坚定的语气说,“你们中的一个家伙硬给我栽赃。” “钥匙。”警官说。 “除了塑料袋,这是我们在他身上发现的所有东西。” “让我看看。”玛丽说,布里格斯把钥匙递给了她。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皮革的钥匙链,上面有雅马哈的标志,它说明这似乎是一把摩托车的钥匙。 <er h3">二 玛丽坐在她的办公间,焦急地等着汉克,他说一会就会过来。她能够看出劳蕾尔对萨巴提诺多么着迷,他是一个引人注意的年轻人。他长长的棕色头发上面闪闪发亮,身高大约六英尺,面部棱角分明。 正像乔丹·古德温对她说的,萨巴提诺问题不小。他最后一次被逮捕后,一直处在缓刑期。拥有管制药物违反了缓刑条款,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把他关起来,直到目前这桩犯罪被宣判。这也就为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提供了时间,以指控他谋杀了苏珊娜·波特和劳蕾尔·古德温。 “你得到了什么,玛丽?”汉克一边问,一边踱进了侦探办公间。 “可能是我们要找的凶手。”玛丽兴奋地说,“私藏毒品,而且他以前的情人是劳蕾尔·古德温。另外,他住在海景庄园,那里是波特和古德温被杀的地方。看起来我们有可能在新年前夜将这两起凶杀案告破,然后我们真的可以庆祝一下了。” “没有那么容易的事。”他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了萨巴提诺的卷宗。 “我知道,但这是我们取得的最大进展了。”她说,“在你否定我的意见之前,我就不能享受一下这种可能性吗?我甚至徒步去追赶这个小混蛋。” “非常有意思。”汉克说,他翻阅着案卷,没有听进她说的话,“他有记录……与毒品有关的记录。你有没有告诉实验室,将萨巴提诺拥有的毒品和杀死古德温的注射器里的毒品进行对比?” “都告诉他们了。”玛丽说着,踢掉了鞋子,盯着她右脚趾上的一个水泡,“从现在起我要穿网球鞋了,我以为我大学毕业来到凶杀组,就不必再追赶那些家伙了。不管怎么说,如果能发现马钱子碱的一点儿踪迹就可以结束萨巴提诺的犯罪生涯,你不这样认为吗?” “实验室的报告出来之后,我们会知道更多。”汉克对她说,把案卷重新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根据最新的情况来看,我不敢肯定我们有理由拘捕尼尔·沙利文。” “这应该让卡罗琳日子好过一些。” “我要给她打个电话。”他说,“我需要她今天下午全力以赴,她四点半要在拘留所再次讯问莫雷洛。我们预先准备了一个房间,别忘了把SAt小组藏在后面。” 玛丽的下巴耷拉下来,有些吃惊地说:“上帝!汉克,你为什么又要和这个家伙搅在一起?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似乎已经抓到了我们要找的人。波特和古德温被杀时,莫雷洛还在监狱里,他怎么可能与这两起谋杀有关?” 侦探用手指摸着下巴说:“地址的事情快把我逼疯了,玛丽。我不管凯文·托马斯说什么,这实在是太巧合了,在过去两个月,这个城市里被杀的每个人,他们的地址里都有数字‘1003’和‘海’这个字。” “你是头儿。”玛丽说完就转向她的电脑,开始写萨巴提诺的逮捕报告。 “噢。”汉克在离开前说,“我必须参加市长每月例行的午宴,打我的手机,但必须是在紧急情况下。如果没事,四点半讯问莫雷洛时,我会在拘留所见到你。” 第二十九章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上午九点三十八分 梅洛迪醒来时,尼尔就在她身边。如果她当时能保持冷静,尼尔也没有在疯狂的边缘摇摆,事情可能会比现在好得多。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冷淡,喝过一壶咖啡之后,她扮演了精神病医生、情人和同谋的角色,这些事她以前从来没做过。 他睡在她粉红色的亚麻床上,睡态看上去那么天真。她的床是意大利风格的,是克劳迪欧·雷兹在贝弗利山制造的。他被人工绣花的绸缎枕套包围着。这种床有很多好处,她非常喜欢。一个强有力的男人被迫睡在她白色的丝绸帐子下面,而这温柔乡显然是一种女性的布置,这使她有一种满足感。 “尼尔,起来!”她说着,用手推他光着的后背,“别指望像在你自己家里一样睡一整天,我们今天有事要做。” “好,已经醒了。”尼尔嘟囔着,“让我再迷糊一会儿。” “在我家里不行,懂吗?” “是的,主人。”他说,他的语气变得调皮起来。然后伸手把她拉到床上,“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让我清醒的东西呢?” “好了,朋友,我们以后会有时间的。”梅洛迪对她说,从椅子上抓起他的衣服,向他扔过去,“穿上衣服,懒虫。” 电话响了,梅洛迪接起了电话。当她听出是卡罗琳的声音时,她把电话递给了尼尔。 “好消息。”卡罗琳对他说,“警察逮捕了萨巴提诺,看来你脱离险境了。” 尼尔坐在床边上说:“你不是开玩笑吧,那可太好了。” 梅洛迪在他身边弯下腰,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要打开电话的喇叭也听一听。” “当然可以。”尼尔说,他告诉他姐姐梅洛迪也要听电话,“你能听到我吗,卡罗琳?” “声音大而且清楚。” “但是你告诉过我这两案件是一样的。”尼尔说,“萨巴提诺为什么要杀死另一个女人?这讲不通。” “他为了误导警察认为那是一起连环谋杀。”他姐姐解释说,“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会杀死两个女人,看来潜在的动机是因为麻醉品。你知道劳蕾尔使用毒品吗?” “不知道。”尼尔撒谎说,其实曾经和她一起吸过。劳蕾尔有时会和他一起进入幻觉,这是她吸引他的原因之一。即使他只是把毒品带进梅洛迪的房子,她也会大发脾气的。昨天晚上,她让他喝下了三杯令人作呕的绿色混合物,那是她自己调制的,她发誓说,这种东西能使他第二天早上就戒掉毒瘾。他昨天晚上跑了六次厕所,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感觉好多了。 尼尔接着提问道:“他们怎样能把它联系起来呢?” “犯罪发生时,波特家的一个邻居看到了一个骑摩托车的家伙。警察去找萨巴提诺谈话,他撒腿就跑。他们把他抓住时,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把雅马哈摩托车的钥匙和一个装满高纯度可卡因的塑料袋。你知道,劳蕾尔是被一种可卡因、海洛因、马钱子碱和一些处方药的混合物杀死的。警察今天早上获得许可,搜查了萨巴提诺的车库。他们发现了一辆红黑相间的雅马哈摩托车,和目击证人描述的一致。” 梅洛迪站起来走来走去,她需要做的只是把古德温被杀时的录像交给汉克·索耶,萨巴提诺就死定了。然后她就可以和尼尔在一起了。 尼尔问:“他从哪里弄到的马钱子碱?” “在任何五金店或园艺商店。”梅洛迪突然插话说。 卡罗琳继续说:“并且任何拥有可卡因的人都很有可能染指海洛因。” “那么下面会发生什么呢?”尼尔问。 “一切都按常规进行。”他姐姐对他说,“在萨巴提诺认罪或国家判他有罪之前,你还不是完全清白的。警察今天早上已经解除了对那辆法拉利车的扣押,我说这是一个好兆头,你不这样看吗?” “我想是的。”尼尔说,他想到后面要走过的日子,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梅洛迪和我去文图拉的时候,我们会把法拉利开走。她在报纸上看到劳蕾尔的葬礼是在今天,告诉保罗我会在今天晚上把宝马车还给他的。” “你不应该去参加葬礼,尼尔。”卡罗琳说着,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虽然萨巴提诺被逮捕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出现在葬礼上劳蕾尔的家人不会恼火,她的丈夫也会在那里。并且昨天晚上——” 她的弟弟打断了她的话说:“我有权利在那儿,我从中学时就认识劳蕾尔。我想表达我的尊重。葬礼是在一个教堂里举行,我肯定那里会有很多人参加,因为劳蕾尔是当地的一个教师。她家里的人甚至不会知道我在那里。” 梅洛迪走过去,把胳膊搭在尼尔的肩膀上,他拉过她的手放在嘴上吻了一下。 “不用担心,卡罗琳。”梅洛迪说,“我会在车里等他的,他需要这样来结束以前的事。你的弟弟很快就能好起来的。我要带他去海图室吃午饭。你想和我们一起吗?” “对不起,我还有好多事要做。” 打完电话,梅洛迪梳理了一下头发,化了妆,这时尼尔去洗了一个澡。她穿好衣服之后,来到厨房拿了一些早餐。他从花岗岩柜台上捡起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父亲旅馆的电话号码。她仍然没有决定是不是给他打电话,她感到手里的纸条有些异样,好像是他的一部分印在了上面。然而她意识到那是他的笔迹。与大多数医生不同,他的字写得总是很漂亮,而他们不再教孩子们那样写字了。她想起了她小时候曾经多么努力地模仿她父亲的笔迹。看到她父亲残废的手,她很难过,但那是他的左手,而他是一个右撇子。 在塔克西多俱乐部她家三楼上的事件发生以前,梅洛迪一直很崇拜他。她曾经是爸爸的宝贝,他也一直慷慨地给予她关心和各种礼物。后来,他们的关系因为恐惧而淡薄了。如果他对她讲的话是真的,那么那天他和那个女人发生关系时对梅洛迪的粗暴态度,就导致了她告诉警察是他扣动了扳机。父母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对孩子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关于那天晚上杰里米和她母亲的死的记忆包围着她,她曾经压抑了的细节又浮现了出来。无论出于何种情况,尼尔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尼尔现在是她的了,最重要的是卡罗琳已经把他交给她了,这使得她比他们两个都有优势。卡罗琳和尼尔在很多方面都需要她,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来不知道凶手的录像。梅洛迪还发现了尼尔的另一个弱点——他的自杀倾向,她可以把这一点作为她的优势。 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今天又是令人讨厌的一天,但她会忍耐过去的。她倒了两碗麦片粥,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倒了两杯桔子汁。 “你就要取回你的法拉利了。”她说,“你是不是很兴奋?” “不。”尼尔淡淡地说,“一旦所有的事情结束了,我就把它卖掉。” 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地说明提起那辆车会引起他不好的记忆。今天是劳蕾尔的葬礼,他曾经在她被杀的那天用这辆法拉利把她带到他的家里。劳蕾尔·古德温很快就会成为除了记忆之外,什么都不是了。 去文图拉路上的九十分钟里充满了轻松的谈话和长时间的沉默,梅洛迪知道尼尔需要时间去整理他对劳蕾尔的感情。 那辆法拉利没有停在警察通常的扣押停车场,鉴于它的价值,它被放在市政府的一座安全建筑里。她让尼尔下了车,提醒他完成一切后到海图室跟她会面。 梅洛迪把车停在文图拉警察局所在的大街上,从她的保时捷汽车里出来。她穿着一套灰色的西服,一件黑色的上衣,上面的三个扣子解开着,脚上穿着一双矮跟的黑色皮鞋,再配上一个便宜的挎包。她本来可以通过图书馆或其他公用的计算机用电子邮件把录像发出去,但她要做更具有挑战性的事情。向警察显示她可以进入他们的领地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会使她感到自己的强大力量。 她打开旅行箱,取出一个马尼拉纸文件夹和一个黑色的假发。文件夹是空的,它的作用只是一个道具。梅洛迪重新回到车里,戴上假发,然后用一个扣子把它固定在脖子底部。她又取出一个联邦调查局的徽章,那是她昨天在服装商店里买的,然后把它别在腰带上。她照了一下镜子,小声说:“好极了。” 进入大楼,她在接待处停下来说:“我是联邦调查局的罗德里格斯特工,我和索耶侦探在十一点半有一个会议,我早来了几分钟,他在里面吗?” “没有。”接待处警官卡尔·杜瓦尔说,“他现在和市长在一起,事情很紧急吗?” “不。”梅洛迪说,她笑着把胸部靠在柜台上,“你能带我到他的办公室吗?我等他的时候可以补写一些文件。” 那个警官递给梅洛迪一个笔记板让她签字,她迅速地填上了萨曼莎·罗德里格斯的名字,然后穿过了嗡嗡作响的安全门。警官似乎对她的胸脯比可信度更感兴趣。 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后伸展了一下肩膀,进了一个门上写着“谋杀组”的办公室。侦探们一定是在忙案子,因为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十个工作台被矮墙分隔开,桌子表面是开了口的蓝色塑料贴面。每张桌子上最显眼的是金色的标示牌。在房间的左边,她看到封闭的办公间,有一个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汉克·索耶的名字就写在门上。一个多么邋遢的家伙,她这样想着,走了进去。毫不奇怪他在工作中会有麻烦,一张乱七八糟的桌子中埋着一个乱七八糟的头脑。 她把手伸进手提包,掏出一副乳胶手套,坐在汉克的桌子后面,把一张光盘插入了他的计算机。 “噢,喂。”一个声音在说,打破了沉静。 梅洛迪把手放在膝盖上,迅速摘下手套扔在垃圾桶里。 “我不想惊吓你。” 那里站着一个容光焕发的年轻人,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领带,穿着宽松裤。他用手梳理着乱蓬蓬的头发。没事,梅洛迪想,这个废物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甚至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个男人。他看上去大约十六岁。 “没有,我很好。”她说着,转过去面对着电脑。电脑屏幕上打开了一个窗口,提问是想播放录像还是保存为一个文件。她注意到那个人的眼睛看着屏幕,就站起来向他走去,并伸出了手。 幸运的是,她引开了他对显示器的注意。 “我是萨曼莎·罗德里格斯。”她说着,系上了上衣,以免被他看到假冒的联邦调查局徽章。 “我是技术服务部的,索耶侦探通知我们说他的计算机出了问题。” “我是克里斯·阿拉班尼。”他说着,脸红起来,“我是警察学校的学生,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电话和档案。这些家伙总是在追赶凶手。我想有一天他们会训练我做其他的事情。你知道,我使用的那台计算机内存不够用,我会很高兴如果你——” 梅洛迪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我必须在索耶侦探回来之前把这台电脑收拾好,你给技术服务部打电话看他们是否派其他的人。” 他一离开,她就重新戴上手套,点击了莲花系统的图标。汉克的电子邮箱显示在屏幕上,她键入了“汉克”,他的电子邮箱地址就填进了地址栏。然后她打开了光盘上的影像文件,点击了发送按钮。一个窗口出现了,提示收到了一个邮件。任务完成了。乔装改扮是可行的,她对自己说,抓起光盘塞进了她的手提包里。 梅洛迪在那个崇拜者警察返回之前迅速从楼里出来。索耶可能击溃萨巴提诺,但正如卡罗琳说的,那些蠢货需要证据。这段录像会决定萨巴提诺的命运,而尼尔是无辜的。但这不意味着无辜的人不会因为司法官员的失职而被投入监狱。她的父亲就被错误地判了罪,或者说他自己声称是这样的。 警察和他们的调查小组承受着受害者要求结果的压力,这就像她的股票经纪人经常使用的一个口号——熊熊燃烧。警察必须处理案件并转入下一步程序,她知道“处理”这个词的意思,搜集到任何证据,然后不是添加就是修改,最后作出判决。无论正确还是错误,警方都会感到他们做了他们的工作。 没有人能把尼尔从她身边带走。 第三十章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一点半 汉克闯进侦探办公室,用手摸着自己的眉毛。简直是浪费时间,他想。整整一个半小时都在听市长讲怎样减少这个城市的犯罪,汉克确信,减少犯罪的最好办法就是停止和市长一起参加这愚蠢的午宴。 他的文件盘装满了新送来的黄色和蓝色的文件,黄色的意思是传真,而蓝色说明是内部信息。这个颜色标志系统能够帮助他实现条理化,他的桌子现在看起来像是马戏团的帐篷。 他决定在电话响之前研究这堆文件。他拿起一个蓝色文件,发现是关于那辆法拉利的法庭报告。犯罪现场调查办公室的工作一定做得从容不迫。他看了一眼签名,谁是亚历克斯·鲍尔丁?他记得收到过一个叫亚历克斯的人的信息,姓什么他记不清了,他通知说他们要退还尼尔·沙利文的法拉利。他为什么要在乎他们是不是退还那辆车?他们已经做了彻底的调查,尼尔·沙利文现在已经不是他们首要的嫌疑人了。 报告的日期是昨天——12月27日。他的目光锁定在第二页拉斐尔·莫雷洛的名字上。血!拉斐尔·莫雷洛的血在尼尔·沙利文的法拉利车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拿起电话,拔通了亚历克斯·鲍尔丁的实验室。 “你们已经释放了那辆法拉利?” “尼尔·沙利文在不到二十分钟前刚刚把它开走。”鲍尔丁说,“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有问题。”汉克大声喊,“根据你的报告,发现拉斐尔·莫雷洛的血在那辆车里,为什么我没有接到通报?” “不要对我嚷。”鲍尔丁辩解说,“我昨天就把报告送给你了,我还给你打电话让你知道我们已经完成了对那辆车的检查。因为你没有回电话,我们认为你不反对我们释放那辆车。如果我理解的不错,沙利文不再是嫌疑人了,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你知道拉斐尔·莫雷洛是谁吗?” “我以为是太平间里一个冰冷的莫雷洛。”鲍尔丁回答说,“我不敢肯定他的第一个字是不是拉斐尔。他死于交通事故,我们已经扣押了那辆撞坏的车。这是西班牙语地区的一个普通的名字。发生什么事了?” “拉斐尔·莫雷洛屠杀了一大家子人,其中一个被害者是个六个月大的婴儿。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哈特菲尔德先生的凯迪拉克也送到你们那里了。” “我没有处理这个案子,我肯定是伯尼·沃尔科特处理的。因为被告认罪服法,地方检察官迫使我们在五天内检查完那辆凯迪拉克。” “那么,你显然是记得它。”汉克争辩说。 “既然你提起它,我想起来了。因为那个案子牵涉到孩子,我想尽力把它忘掉。它与那辆法拉利有什么关系?我们扣押那辆车的时间够长了。我们已经得到了所有需要的东西,你不再需要那辆车了。” “那辆法拉利可能与九个人的死有关。” “你从哪里算出九个人来?哈特菲尔德家不是只有五个人吗?” “不仅仅这五个,还有莫雷洛的母亲和妹妹,那些事发生在奥克斯纳德,所以超出了我们的管辖,但它们是作为同一个案子审判的。这就七个了,加上古德温和波特的谋杀,一共九个。” “你是在告诉我它们都是有联系的?” “看起来是这样。我们认为我们已经抓到了罪犯,但现在我还不敢肯定。这很重要,鲍尔丁。你一旦知道莫雷洛的血出现在那辆法拉利车里,你就不应该释放它。你遗漏某些东西又怎么样?这种事好像以前不是没发生过。” “请记住,我们只管处理证据,而不管谋杀,索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把报告送给你,并且我们是在释放那辆车二十四小时之前送给你的,我们完全在原则范围之内。你看完报告之后,如果还有问题,给我打电话,否则的话,干你的活,伙计,也让我干我的活。” “好吧。”汉克说着,一下子摔下了电话听筒。该死的犯罪现场技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是警察。但因为他们做的工作对破案至关重要,所以他们能使一个侦探给他们下跪。 他拿起报告继续往下看,他在冲鲍尔丁发火之前应该先把报告看完。当他们把尼尔·沙利文的法拉利车座拆下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块血迹,DNA检验证明,那是拉斐尔·莫雷洛的血。 汉克不得不抑制住给卡罗琳打电话的冲动,她是唯一曾经跟莫雷洛说过话的人。但是,他不能给这位缓刑监督官打电话,因为他们在她弟弟的车上发现了莫雷洛的血。这些和谋杀是有联系的,这不再是一个推理,而是一个事实。 尼尔·沙利文在这幕惨剧中扮演什么角色呢?毒品交易是进入汉克头脑中的第一件事情,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得到了实验室发现的事实的支持,他们在沙利文邻居家的垃圾桶里发现了甲基非安菲他明的痕迹。他们没有继续追查这件事,因为他们没有得到搜查许可证。 愚蠢的家伙,他想。在没有获得许可的情况下,他们总是把事情扔在一边。学校的老师教给他们所谓的“毒树上的果实”,或者叫做排斥法例,但这些教条从来不可依赖。任何没有搜查许可证而获得的证据基本上是不被法院接受的,当他们获得了一大堆的证据但是没有许可证的时候,地方检察官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让警察作伪证,发誓说搜查了那个人的房子,他不是嫌疑人。有时候他们已经记录了嫌疑人的犯罪行为,但是在陪审团接受他们的意见之前,却不得不让他长时间的逍遥法外。没有人愿意为放走一个有罪的人负责,所以大多数法官都会对此一推了之。 汉克知道这个体制是怎样运行的。嫌疑人被逮捕并拘留,然后安排初次听证会的日期。第一次听证会在市法院举行,许多法官并不在乎他们的案子是不是会被上诉推翻,只要他们能在案子被广泛关注的时候平息众怒就行。被告进行答辩的地方在高等法院或最高法院,法院的名字是根据它的权限而来的,在这之后,案子继续进行审判。如果案子在公众舆论的法庭上依然倍受关注,即使是一个高等法院的法官也可能承认证据的有效性,因为他很清楚案子一旦到达受理上诉的法院,他的裁决还会被推翻。 非法获得的证据最终将被拿到桌面上,无论控诉人是多么不顾一切地隐藏它。令人悲哀的是,最终牵驴的人都是警察,至少汉克是这样看的。有些是白嘴鸭,就像在古德温谋杀案中搜查邻居垃圾桶的警官。更糟的是,警察多年来养成了使用强制手段的习惯,他们只遵循自己的规则,认为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理事情。 汉克不再把时间浪费在非法获得的证据上,他不在乎是否知道它们——他只知道他不能把案子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为什么要把这些证据交给一个地方检察官,看着他对它垂涎欲滴,或者想办法着手把它变成有效的证据?有些地方检察官刚从法律学校出来,并且不是常春藤联谊会学校,而是卡罗琳参加的那种强化学校。如果把一件棘手的案子交给一个急切的地方检察官,他们就会把事情弄糟,以至嫌疑人永远不会被判罪。如果他们一经审判,而陪审团发现他们无罪,他们就将不会再被审判。 汉克给队长加里·福尔摩斯打电话说:“事情越来越大了,队长。” “哪个案子?” “所有的。”汉克对他说,他的声音闪现着兴奋的语气,“实验室人员在尼尔·沙利文的法拉利车里发现了拉斐尔·莫雷洛的血迹。哈特菲尔德家的凶杀发生在海港大道1003号,劳蕾尔死在沙利文的游泳池里,位于海景坡道1003号,苏珊娜·波特的谋杀也有相同之处,她的地址是海港车道1003号。” “凶手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也正是我的想法。”汉克回答,“即使这样,怎么解释莫雷洛的血出现在沙利文的法拉利车里?” “你向沙利文问过这件事吗?” “没有,他失踪了。”侦探说,“在我知道有关莫雷洛的血的事之前,实验室已经放走了那辆法拉利。因为我们逮捕了萨巴提诺,他们认为沙利文不再是嫌疑人了。” 队长的声音提高了:“你为什么不看报告?你是不是又犯酒瘾了?” 汉克气愤地拉开领带,把它扔在桌子上。他的酒瓶事件已经持续了六个月,看来这件事要永远纠缠着他。 “我没有喝酒,好吗?我们不到一个星期接到两起谋杀案,你是队长,告诉我怎么做?” “我们需要开个会。”福尔摩斯队长对他说,“我会让露易丝处理从我这里发出的通知,你需要做的是把你那边所有在外面的人召集起来。现在是一点十五分,我们两点半开会。你要确保给你们组里的每个人都发了电子邮件,你在电脑方面是残废并不意味着你的其他人也是。市里拨款创建了完整的网络并把整个警察局联结起来,包括秘密的和常规的巡逻小组。你要经常试着用它,汉克。” 汉克挂断了电话,直瞪着他的电脑屏幕。首先,队长暗示他喝了酒,然后又把他说得像一条恐龙,因为他不重视他桌子上的这个愚蠢的盒子。他至少每星期都检查他的电子邮箱,偶尔也使用互联网搜索。但他不喜欢删除信件,因为他担心可能还需要再看它们。他斜着眼睛,看到屏幕的底部有一个小信封,提示他收到了新的电子邮件。他从来没有尝试一次给几个人发送电子邮件。 他点击了莲花系统的图标,发现他有五十封新邮件。这些邮件大部分都是垃圾,不是广告就是警察局内部的笑话。 “奇怪。”他大声说,他最新的邮件是汉克·索耶发送的,这一定是个错误。他选中它,然后双击。邮件打开了,他看到文件是一个附件。技术人员曾经告诉他打开附件时一定要小心,因为很多附件带有病毒。文件的名字是《古德温谋杀案.MV》。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玛丽·史蒂文斯:“玛丽,过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汉克趴在键盘上,脸离屏幕只有几英寸。 “你还没有用过这个东西,是吗?”玛丽问他。 “是的。”他嘟囔着,“队长刚才对我说,我学会发送电子邮件是他的命令。噢,我几乎忘了告诉你,我们两点半要开个会,我们案子有了重大进展。你能给我们组所有的人都发个电子邮件吗?如果没有得到回应,就使用可靠的办法,打电话告诉他们。” “我会处理好的,汉克。”玛丽说,“我们不希望你毁掉自己的手指甲。” “谢谢。”他说,眼睛仍然盯着屏幕,“你怎么知道你是否感染了病毒?我想我这里有一个。” “不要点击任何东西,”玛丽说着,转到了他的背后。 “起来,汉克,这不是一个病毒,是个影像文件。字母MV代表‘窗口媒体影像’。” “我们可以打开它吗?” “你已经打开了,过几分钟它就会播放。”她对他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给自己发送影像文件了?” “我没有,我不玩这些东西,除非没有办法。你知道我怎么看它,案件不是在一个盒子里解决的,是在大街上解决的。” 他们看到的第一个图像是一个穿皮衣的身影,戴着摩托车头盔,沿着车库一侧在移动。 “上帝。”玛丽惊呼,“这是尼尔·沙利文的房子,这人应该是萨巴提诺。” “别激动!”他回答说,希望录像继续播放下去。下一个镜头显示出那个人在后院里,劳蕾尔站在法国式门的旁边,脸上充满恐惧,她把一个手机放在耳边。 “看来我们要看到凶手了。”汉克说,他想起了他们把劳蕾尔从水池拖出来后给她做的面部模型。 他们看到那个男人抓住了她,把枪抵在她头上,强迫她进了房子。屏幕突然变蓝了,“这就是全部?”玛丽说着,滑动了鼠标看看进度条,只播放了百分之二十五。 “还有更多,汉克。”玛丽说。 录像变换了一个新的视角,他们能够看到古德温和袭击者在主卧室里。她戴上了乳罩,穿上了内裤。 “那是注射器。”汉克兴奋地说着,把手指放在了屏幕上。 “不要这样做。”玛丽说着,把他的手推到一边。录像继续播放,戴头盔的人给劳蕾尔注射了药物。当凶手逼迫她进入浴室时,枪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 “她要呕吐,就像苏珊娜·波特一样。”她说着,把手放在了嘴上,“上帝,这太可怕了,我感觉我也要呕吐了。” 他们看到的下一幕是劳蕾尔被抓住手腕,脸朝下被拖过后院的人行道。 “看。”汉克说,“她的身体因为毒品变软了。” “一点儿不错。”她说着,急吸了一口气。 劳蕾尔被斜靠在游泳池边上,她的头在流血。凶手面对着镜头,仍然戴着头盔和黑色的面罩,他一下子把劳蕾尔推到了游泳池里。 “这段录像是从哪里来的?”汉克问,他仍然对他们看到的东西感到震惊。 “从你这里。”玛丽瞪大了眼睛说。 “怎么会是从我这里呢?如果我有凶手的录像,我们都会看到的。” “我知道的只是它是从你的工作台发出的。” “其他人能进行远程操作吗?”汉克问。 “不能。”玛丽对他说,“除非他们能通过某种方式侵入系统,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就我知道的而言,我们的网络永远不可能被潜入。” “让我好好想想。”汉克迷惑不解地说,“你是在说,有人设法通过了安全检查,坐在我的桌子旁边,然后用我的电脑发给我古德温被谋杀的录像?” “看来是这样的。”她回答说,与汉克一样困惑。她离开他的桌子,把手举在空中。 “该死的,这里是一个犯罪现场。我们可能已经破坏了指纹,凶手可能亲自把录像发给你,我怎么会这么蠢?” “卡尔·杜瓦尔是今天的接待员,对吗?我要和他谈话。先把我们的讨论放在一边,然后复制录像,把它带到会上,不要忘了通知每个人开会。” “我会把录像从服务器上复制下来,然后刻录到光盘上。”玛丽对他说,“这样,每个人都能看到它,它就可以作为证据。” “很好。”汉克说,尽力控制着呼吸。 他快速走出办公间来到接待处问道:“卡尔,这里发生什么了?有人进了我的办公室,他们登记了吗?” “噢,你说那个漂亮的联邦特工萨曼莎·罗德里格斯?她说她和你有个约会,我对她说你去参加市长的午宴了。她问我是否可以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以便完成她的工作,我想可以。” “多长时间之前?” 他拿起签名簿说:“大约三十五分钟。” “她可能还在大楼里!”汉克说,“守住外面,派人检查停车场。”他等着接待处警官把他的命令发布下去,然后问:“她什么样子?” “高而苗条。”杜瓦尔说。 “头发可能不到六英尺,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一个真正的美人,警官。” 汉克的思维闪回到刚才他和玛丽看过的录像,杜瓦尔的描述无疑与凶手吻合。因为穿着摩托车服装,没办法肯定袭击劳蕾尔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取下监控录像,用广播描述她的形象。”他对接待处警官说,“她要接受两起谋杀案的讯问,并可能带有武器,很危险。另外,让人给联邦调查局打电话,看看他们那里是否有一个叫萨曼莎·罗德里格斯的特工。” 第三十一章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两点三十三分 十六个司法官员聚集在会议桌前。汉克·索耶、玛丽·史蒂文斯、文图拉警察局长布雷迪·里格兹、队长加里·福尔摩斯、地方检察官凯文·托马斯,文图拉谋杀案小组的八个侦探,奥克斯纳德警察局的谋杀侦探迪克·卢瑟福,还有联邦调查局特工鲍里斯·图申斯基和戈登·格雷。 会议室里相互冲突的个体力量足以把房顶掀翻,面对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案子,每个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会议的第一项任务是展示古德温被杀的录像,汉克已经提前要求玛丽处理好所有的画面演示。录像剪辑播放完之后,即使最有经验的警官也陷入了目瞪口呆的沉默。 布雷迪·里格兹局长强有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是个六十三岁、银白色头发、红面皮的爱尔兰人,但他的急脾气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刚才你们看到的是杀害劳蕾尔·古德温的残忍的凶手,劳蕾尔是当地的中学老师。现在,我们拘留了一个十八岁的叫萨巴提诺的人,他是被害人的前情人和学生。我们认为他也可能杀了苏珊娜·波特——一个住在几个街区以外的家庭主妇,这使我们认为这些罪行是一个连环杀手犯下的。”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我现在把会议交给最近这一系列谋杀案的首席侦探,汉克·索耶。” 汉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茄克,看了一眼桌子前面局长腾出的空位。 “我们是今天下午刚收到的录像,发送录像的人化装进了大楼,用我自己的电脑给我发送了电子邮件。一个自称是联邦特工的女人在十二点四十三分左右进入了大楼。你们每个人面前都有她的照片和描述她特征的快报。联邦调查局已经确认那儿没有一个叫萨曼莎·罗德里格斯的人。” 汉克举起几张纸说:“使案情更为复杂的是,实验室在尼尔·沙利文的红色法拉利车里发现了拉斐尔·莫雷洛的血迹。沙利文是古德温现在的男朋友,你们在录像上看到的就是他的住处。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利用已经搜集到的材料,确定你们看到的这起谋杀和其他八起明显相关的谋杀之间的联系。” 汉克坐下来,看着玛丽演示各种犯罪现场的幻灯片,以及证据,法庭裁决和病理报告。演示一结束,奥克斯纳德警察局的迪克·卢瑟福清了清嗓子,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卢瑟福衣冠不整,看上去更像一个罪犯而不是侦探。他把稀薄的棕色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留着二十年前就不时髦了的胡子。这个人一定是个连续抽烟的家伙,汉克想,卢瑟福一走进这个房间,他就闻到了一股香烟的气味。他的脸上有粉刺留下的疤痕,左眼耷拉着。他让汉克想起了废旧货栈的狗,在奥克斯纳德大街上,相信他的容貌会帮他大忙。 “我们了解拉斐尔·莫雷洛,因为他在我们的城市里杀死了他的母亲和妹妹。”卢瑟福说着,使劲撕着一块尼古丁戒烟口香糖,“对不起,但是他们把这东西做得几乎不可能撕开。”他把纸包伸到其他人面前,就像拿着一包香烟一样笑着,有三个侦探接受了他的口香糖。 “我们的调查是有限的。”他继续说,“因为莫雷洛也杀害了哈特菲尔德一家,所以文图拉警察局从我们那里抢走了这个案子。”他停下来傻笑着,他的第二句话是指向汉克的。 “那是一个错误。”他说,“我们有一件特殊的汽车抢劫案,发生在十一月十一日,大约在哈特菲尔德谋杀案前一个星期。三天前,我们逮捕了一个酒后驾车的告密者,用一个星期的监禁换取了一些有意思的信息。”他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说,“我们的人声称当地的一个偷车贼是这起汽车抢劫案的嫌疑犯,他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是拉斐尔。他还坚持他认识的那个拉斐尔从没有实施过暴力犯罪。” “你在犯罪现场发现了什么?”汉克在座位上转向一侧,问他。 “这是非常奇怪的一部分。”卢瑟福对他说,“根据讨论整理的结果,车上有两个人。汽车抢劫犯很少袭击里面有两个人的汽车,因为那样失败的概率很大。我们觉得开车的人已经死亡,因为路面上有很多血和脑组织,但我们不能肯定,因为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没有了。那个乘客一定是跑出来绕到了车后面,与企图抢车的那个家伙发生了交火。我们在那里发现了很多血。”他停下来,双手叠放在桌子上,目光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在车上驾驶员位置的附近,我们发现了更多的血迹。但是,乘客的血是我们唯一能根据系统确定身份的,他的名字是但丁·吉尔比阿迪,特工图申斯基和格雷说他涉嫌有组织的犯罪。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所知道的,塞尔维亚人?” “但丁·吉尔比阿迪是个职业杀手。”鲍里斯·图申斯基特工加重了语气说,“几年前,他受雇于冈比诺犯罪家族,与大约三十起谋杀有关。他偏爱刀子胜过枪,因为刀子更安静。在东部的很多谋杀案中,手术刀被确认为凶器。当我们听说莫雷洛的母亲被手术刀割下了头时,我们加紧努力寻找吉尔比阿迪。不幸的是,我们的追踪失去了目标。他可能已经离开这个国家,或者因为枪伤而死亡。” 格雷特工大声说:“我们认为吉尔比阿迪现在正在为一个可疑的军火商工作,他叫劳伦斯·范·布伦。国际刑警组织那天通知我们,范·布伦现在很可能在做核材料生意。中央情报局和军方都卷进来了,通常情况下,他们不愿意透露这么多信息。” 汉克转向卢瑟福问道:“你没有找到能确认那辆车的目击者吗?” “没有。”卢瑟福回答说,“一个家伙说他认为那是一辆Vette,另一个发誓说是NSX,我们的大多数目击者都是拉丁美洲家庭主妇或职员,其中一个老太太七十九岁了。他们听到枪声后只看了那辆车一眼,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辆车是红色的。” 汉克站起来脱口而出:“那是沙利文的法拉利!” “你知道。”卢瑟福嘲讽地说,“街上有不止一辆红色的小汽车,索耶,正像有不止一个叫拉斐尔的罪犯,尤其是在我们那一带。” “你没有看到吗?”汉克情绪激动地说,“那是凶手在寻找的东西……那辆红色的法拉利。他们去那些房子里想找回那辆车,如果汽车占有者妨碍他们,就会被他们杀死。” “你是在告诉我那九个人的死是因为一辆汽车吗?”卢瑟福用指甲敲着桌子问。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汉克用一个手指指着他说,“但不是为了汽车,而是为了它里面的东西。我们的实验室说他们彻底地检查了汽车,但是除了莫雷洛的血迹,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如果那个叫但丁的家伙与一个可能在买卖核材料的人有关系,谁知道那辆车里有什么?显然,它藏得非常隐蔽。另一件造成我们工作疏漏的可能是汽车本身,我们的技师不愿意把它拆开,因为他们担心不能再组装起来。六个月前,为了查找毒品,他们拆卸了一辆兰博基尼,最终是县政府作了赔偿。” 这说得通。里格兹局长说,他急于为实验室的错误辩护,“我们的人不是法拉利的专门技师。另外,这是一件郊区的谋杀,不是一个毒品案子。” “我们刚才看到的录像可能经过了处理。”图申斯基插话说,“如果这个凶手是像但丁·吉尔比阿迪一样受雇于同一个人,他绝对是一个职业杀手。”他停顿了一下,确认每个人都在注意他的话,“有一个顶级女性职业杀手,名叫克莱尔·麦林格。她使用注射药物杀人。我知道在那两个女人的谋杀中,所用的药物中的添加剂之一是用来治疗多发性硬化症的。” “人们都使用他们了解或容易得到的东西。”格雷特工补充说,“有报告说麦林格得了一种病。她住在欧洲,所以国际刑警组织通知了我们。他们现在正在跟开过这种药物的医生联系。米托蒽醌只能用于注射,病人必须每月一次去医生那里接受治疗。这缩小了我们的调查范围。我们一旦得到什么信息,就会通知你们。” “她可能比你想象的更接近我们。”汉克说,“那个叫麦林格的女人是你面前照片上的人吗?” “不知道。”图申斯基特工解释说,“麦林格从来没有拍过照片,我们甚至没有关于她的身体特征的描述。她做事不留任何痕迹,先生们。犯罪现场经常比她到过之前还要干净。” 所有的事情突然结合到了一起。汉克是这样兴奋,就像要发作心脏病一样。正是这样的报偿,使他在拿着微薄薪水的情况下仍然执着于自己高度危险的工作,一件耸人听闻的案子在水落石出时所产生的激动是非同寻常的。他拉了一下裤子,走到房间的前面,拿起了幻灯片。结果放颠倒了,他示意玛丽过来帮忙。她打手势让他翻过来,他放好了哈特菲尔德家的图片。 “第一个谋杀案的地址是海港大街1003号。”汉克翻到下一张图片,显示出尼尔·沙利文的家在海景坡道1003号,“在古德温被杀几个小时以前,那辆红色法拉利已经在沙利文的车库里了。” 他换上波特谋杀案的图片,提高了声音说:“你们会注意到这又是一个相同的地址号码1003,只是这次是在海港车道,距离第一件谋杀三个街区。凶手一定是只知道一个不完整的地址,也就是‘1003’和‘海’这个字。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而我们唯一知道的与谋杀有确凿关系的就是沙利文的法拉利。哈特菲尔德案与古德温的谋杀有关,因为在沙利文的汽车里发现了拉斐尔·莫雷洛的血。古德温是被杀害苏珊娜·波特的同一个凶手杀死的,因为她们都死于一种极不常见的毒品和毒药的混合物。杀害莫雷洛母亲和妹妹的凶手现在与所有九件谋杀都联系起来了。” “你释放了那辆车?”戈登·格雷特工惊叫着,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他认为汉克·索耶和文图拉警察局是一群白痴。 汉克没有理他,而是转向了卢瑟福。联邦调查局可能认为他们是蠢货,但他们自己整天忙着巴结上级,破一个案子需要好几年时间。另外,他们还花费很多时间去找高级理发师和到商店里买昂贵的“布鲁克斯兄弟”服装。 “卢瑟福。”汉克歪着下巴说,“把你们的血样做一个DNA测试,我敢跟你打一百美元的赌,那个抢劫红色赛车和杀死司机的人就是拉斐尔·莫雷洛。你没有确认他,是因为我们在因哈特菲尔德谋杀逮捕莫雷洛之前,我们的档案里没有他的DNA。” 房间里的其他警官顿时感到一阵兴奋,汉克注意到,唯一看上去不高兴的是玛丽·史蒂文斯。那天早上她追捕的嫌疑人阿什顿·萨巴提诺,已经从绞刑架上逃脱了。 “我这就询问一下。”卢瑟福说着,站起来走到房间后面,给有关方面打电话。 “如果我们让莫雷洛再次开口。”汉克继续说,“他可能会告诉我们所有我们想知道的事情。我们不仅需要找到凶手,还要找到那辆法拉利。如果我没有错,他们会继续杀人,直到找到那辆车。”他从桌子上抓起一杯水喝了下去,然后转向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没有人能把原子弹藏在汽车里,他们能吗?我的意思是,它太大,对吗?” 图申斯基特工在回答前停顿了一下说:“不是这样的。”他阴沉着脸说,“我们以前从没见过公文包大小的核武器,但我想那是可能的。当然,我们不是在谈论彻底的毁灭,但它的破坏力还是相当大的。” 汉克的兴奋变成了担忧:“我们找到那辆车应该没有问题,”他说着,努力显示出自信的表情,“我们应该怎样告诉我们的警官?” “什么也不要告诉他们。”格雷特工说,他的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让我们通知相关的特工人员。在我们提出新的意见之前,我建议你不要把这件事向你们外面的警官广播。我们还不知道汽车里有什么东西,先生们。我们不能让你们的人在追捕中冒死亡的危险,追捕可能导致碰撞。”他冷峻的目光盯住了汉克,“你说那辆车已经还给了它的所有者,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吗?我们可以找到他。” “不知道。”汉克说。 “但我能找到他的姐姐。” 特工们都站了起来,图申斯基已经开始忙着打电话。 “我建议你立即采取行动,侦探。”格雷说,“那辆车不应该到街上去。” “我们准备在四点半讯问拉斐尔·莫雷洛,房间准备好了吗,玛丽?” “都准备好了。”她说着,急匆匆地记下她得到的信息,然后冲出了会议室。她在走廊里与汉克撞在了一起,文件和光盘撒在了地板上。 “我给所有能联系上的人打了电话去找尼尔·沙利文,但没有找到他。我还给卡罗琳打了电话,但她没有回应,我应该怎么做?” 汉克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三点半。 “葬礼现在应该结束了,他们很可能都关了手机。如果你抓紧,应该能在葬礼仪式上找到他们。如果我们运气好,那辆法拉利还在那儿,站在旁边保护好它,直到我们派人过去。” 汉克快步走过走廊,他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转回身说:“如果你找到卡罗琳,不要接受她拒绝的回答,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如果她给你制造麻烦,你就把她抓起来放在你汽车的后面。” 第三十二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三点十四分 玛丽在外面打电话,卡罗琳透过玻璃看到汉克在男子监狱的休息大厅里等待着。她径直向他走过去,在他胸前重重地打了一拳生气地说:“你不相信我吗?” “上帝,是你!”侦探惊叫了一声,“你精神错乱还是怎么了?” “玛丽用车把我押到这儿来,她不让我开自己的车。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有机会击败莫雷洛。我建议你下次对我尊重些。” 汉克笑了:“我可以以袭击警察罪逮捕你,注意你的态度,否则我告发你。” “你不用以逮捕来吓唬我。”卡罗琳说,仍然气冲冲的,“还记得那个长着大乳房的金发商店扒手吗?你把她带到了旅馆的房间而不是拘留所。你正在谋求副队长的职位,不是吗?复审委员会将会怎么看这个问题?” 汉克皱起了眉头:“卑鄙的家伙,卡罗琳。因为你一向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那时正在酗酒。那是我职业生涯中唯一的一次越轨。以上帝的名义,那个女孩偷的所有东西只是些该死的口红,当时我已经下班了,所以我带她把她偷的东西归还了,然后我请她去度假旅馆喝杯酒,结果一杯变成了六杯。我们一进房间我就昏睡过去了。” 玛丽回来了,在供访问者使用的相互连接的一排塑料椅子上坐了下来。汉克很庆幸她没有在无意中听到卡罗琳刚才说的话。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来了。”他说着,叹了口气,“尼尔和那辆法拉利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对他说,“他可能因为参加葬礼还没有把它开回去,他们一定开着梅洛迪的保时捷。” “我们派一些人去查案子了。”他说,“所以我们没有找到他。他们现在正在找那辆法拉利,尼尔今天早就把它取走了。卡罗琳,你有梅洛迪·阿舍的手机号码吗?” “我只有她家里的。”卡罗琳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尼尔没有开手机,他只是带着它在外出时打电话。发生什么了,汉克?” 他对她讲了他们最后一次谈话后所发生的事情,但他知道不能告诉她那辆法拉利车里可能藏有他们所担心的东西。 “你讯问莫雷洛的时候,我会想办法找到尼尔的。” “尼尔说葬礼结束后要去喝点酒什么的。”卡罗琳说,“我不知道他们是打算在文图拉的什么地方买东西,还是回到布伦特伍德。” 汉克喊来了玛丽,然后敲着玻璃窗叫看守。博比·基尔希带他们通过安全门后,他说:“在我准许之前不要把莫雷洛送到讯问室。”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向卡罗琳解释一些事情,并且他不想让莫雷洛在那里等待,担心他会识破这些都是计划好的。 <er h3">二 尼尔坐在海图室饭馆的酒吧间里,等着梅洛迪从洗手间回来。葬礼把他送入了自我分析的慌乱之中。昨天他几乎采取了顾影自怜的极端行动,今天他告别了中学时的情人。 他在自私自利中生活了三十二年,他生活中的一些大事只给他带来了精神上的错乱。他除了画几幅好画,没有做出任何有价值的事情。 劳蕾尔欺骗了他。 她带着柔和的声音和天真的笑容,像一个天使一样飞进了他的生活,给他绝望的生活带来了希望。一个和她以前的十几岁的学生私通,欺骗她的丈夫,然后又对一个要和她结婚的人撒谎的女人,可以肯定不是一个天使。 劳蕾尔的葬礼把他自己的死亡问题提到面前,他的悼词将会是什么呢? 他能够想象得到卡罗琳、梅洛迪,还有他的家人,他的葬礼会在天主教堂里举行。午夜时分,闪烁的蜡烛光影在高深的建筑物墙面上跳动。神父站起来说话,但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尼尔最后一次踏进教堂是在他父亲的葬礼上。他的自杀被另一个谎言掩盖了,这一次魔鬼装扮成他母亲的样子向尼尔走来。 玛丽·沙利文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无情地逼迫他,不停地斥责他成绩不好,缺少对某些课程的兴趣,而那些课程是她和她丈夫生活的中心。而与此同时,她无视他作为一个艺术家的天赋,把他的画扔到垃圾桶里去。成为一个画家是毫无价值的,他的母亲对他说。那只是一个业余爱好,不能成为一项职业。他将会为了生存卖掉使用中的汽车,为了养活家庭而拼命挣扎。最终他的妻子将因为厌倦她的懒惰和自己不现实的丈夫而离开他。他想象出他的母亲在他面前晃着手指,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干吧,画出你心里的东西,但当你的钱用完了,养不起孩子的时候,你可别来找我。” 无论她对他多么不好,尼尔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尊重这个给了他生命的母亲。像其他在他生活中伤害过他的人一样,他的母亲会比他活得更长,并会和其他人一起在他的葬礼上默默地坐着。 他想象着他的葬礼仪式没有一个字就结束了,他们能说什么呢?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尼尔看到梅洛迪向他走过来,他的精神振作起来。他从来不让自己认真地对待梅洛迪,因为她太有钱。当一个女人太富有时,一个普通人会发现很难让自己适应她奢侈而优越的生活。直到五年前,尼尔卖一幅画得到的最高价钱是两千美元。当时一个摇滚歌星的女朋友说服这个歌手出价高于另一个顾客时,他的画的价格曾经直线攀升。那个歌手最终支付给他五万美元,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和他竞价的顾客就是尼尔的代理人。 梅洛迪可以在罗迪欧大道逛商店时用几个小时就花掉一万美元。那又怎么样?他对自己说。很可能她挥霍钱财的原因和他让自己依赖甲安菲他明晶体的原因是一样的。她的成功和他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但他们有很多共同点。他们周围有很多人,但他们仍然感到可怕的孤独。 也许他的生活就要有所改变了。警察会抓住凶手,他可以自由地开始新的生活。不要再犯错误,他对自己说。不吸毒,不喝酒,没有什么东西能打破他大脑里面微妙的化学平衡。他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开始锻炼身体。如果所有这些都不起作用,他就服用锂。 梅洛迪弯下腰吻了他的脸颊,她的香水味扑进他的鼻孔。 “我们找个座位。”梅洛迪悄悄地说,“我不想现在就开车回到城里。” 他们早些时候在这里吃午饭时,梅洛迪坚持要求尼尔把那辆法拉利交给服务员,说它在一个葬礼上会显得太招摇。 他们进了一个隔间,并排地坐着。尼尔站起来退到后面。 “怎么了?”梅洛迪问。 “我只是需要点儿空间。”他说着,坐在了她的对面。透过落地窗,他们能看到大海。天气很晴朗,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 “你肯定你没事?”她问。 “我很好。”他撒谎说。他感到有些奇怪,他和梅洛迪在一起时还在为劳蕾尔悲伤。她实在太漂亮了,尼尔的感觉告诉他,在他软弱的时候,她不需要平常的侵犯性就能控制他。 “我要一杯苹果马提尼酒。”梅洛迪对女服务员说,“亲爱的,你想要点儿什么?” “气泡矿泉水加一个酸橙,谢谢。” “你在说什么?”她问,“我不一个人喝酒,给他一杯低度马提尼加灰鹅伏特加。” 那个女服务员看着尼尔等待他的许可。 “喝杯酒对你有好处。”梅洛迪劝他,“它会减轻你的痛苦。” “是的,但事情要改变了。”服务员一离开,尼尔就用一种坚定的口气说。如果他们想在一起,他想,他必须对他们的关系拥有更多的控制。她对待他的方式使他难堪,他是一个男人,而且现在是他表现得像一个男人的时候了。 “我想净化我的行为,我不想戒掉毒品然后又成了酒鬼。他们说事情往往这样,人们把一个嗜好变成了另一个嗜好。也许我需要参加一段时间的吸毒者匿名集会。” “你会好起来的。”梅洛迪说着,在白色桌面的粗糙表面上握住了他的手。等女服务员把酒送来,他们都呷了一口。梅洛迪说:“我必须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什么事?” 她向前倾斜着身体小声说:“我喜欢看我们做爱的录像。”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尼尔说,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我知道你录下了我们,你甚至喊了那个家伙的名字,好让我嫉妒。” “不止那一个晚上,尼尔。我……我在你的房子里安装了摄像镜头。” “你说什么?”他说,声音大得让邻桌的人都看他。 梅洛迪语速开始加快:“它们安装在你的卧室、客厅、房子的前面,俯视着游泳池。我这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止对你这样,我录下了几乎我所有的情人。” “保护你自己?”他说,“你怎么能这样侵犯我的隐私?”他的嘴都气歪了,“你知道这有多恶心,梅洛迪。” 她的表情保持着克制:“这不是我说这件事的原因。” 尼尔无力地坐在座位上,不愿意看她一眼。一切事情都得被搞砸吗?他真想再买把枪回到沙丘上。 “好,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录下了劳蕾尔。” 他伸长了脖子奇道:“你是说你录下了一切?甚至当我和劳蕾尔在一起的时候?” “是的,对不起。”她说,声音变得微弱了。 “上帝,是你杀死了劳蕾尔!”尼尔说,几乎把他的酒杯都打翻了。 “我没有杀劳蕾尔,并且我知道你也没有。”梅洛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出来,“我录下了比性更多的东西,尼尔。我录下了杀害劳蕾尔的凶手。” 第三十三章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四点零三分 “感谢你能来这里。”汉克对卡罗琳说,他们在拘留所里面的存物区谈着,“我知道这不是讯问一个暴力罪犯的最好办法。” “你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她说着,把枪锁了起来。 “我们得到了莫雷洛与古德温、波特谋杀案有关系的最新信息,”他说着,停下来以引起她的注意,“我们在尼尔的法拉利驾驶位下面发现了莫雷洛的血迹。” “这是不可能的!”卡罗琳说着,抓住了自己的胸口,“莫雷洛的血不可能出现在尼尔的车里。那一定是个错误,汉克。” “DNA是最可靠的证据,你以前没听说过?事情最终都联系起来了。你必须让莫雷洛把他知道的都吐出来,他是这个迷局中缺失的一环。” 每当她需要坚强的时候,汉克总是给她重重的一击。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不得不尽一切可能对尼尔隐藏那些令人震惊的事情。 “等一下。”她说着,抓住了侦探的衣袖,“在哈特菲尔德家被杀时,尼尔还没有得到那辆车,他是在感恩节前后得到的。谋杀发生时那辆车因为诉讼被管制起来了,法庭发布了一道禁令,在他们作出裁定之前把车锁了起来。”她向汉克解释了她弟弟怎样用他的画换了那辆车:“他是在劳蕾尔被杀的那天把车取回来的,那时莫雷洛已经在监狱里了。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讯问他,还记得吗?我们在电话中谈到过,你还邀请我参加晚会。” 汉克一脸的苦相,在油毡地毯上转来转去问道:“尼尔是从谁手里得到的那辆法拉利?” “我记不得那个女人的名字了。”卡罗琳对他说,“我想他们是一对将近六十岁的夫妻或是其他什么的,那个男的欺骗了他妻子,所以她把那辆法拉利卖了出气。” “我们急需查清这两个人是谁,卡罗琳。”侦探说,他的眉毛上渗出了汗珠,“你是说尼尔是唯一认识他们的人吗?” “我在这事上帮不了你。”她说,她不想告诉汉克她昨天晚上和她弟弟在一起。实际上,她应该把尼尔直接送到警察局。 “你必须去问尼尔,汉克。我不是闲着没事,布拉德住院了,我的案子堆到了天花板。威尔逊听说我又要着手讯问莫雷洛,几乎得了脑溢血。情况很严重,这个家伙已经无法打高尔夫球了。他气成这个样子,很有可能想办法阻止我。” 汉克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管威尔逊或其他什么人,懂吗?对莫雷洛的讯问重于一切,如果你的老板不喜欢这样做,我会让局长给他打电话。” “这是不是意味着萨巴提诺可以脱身了?” “不完全是这样。”汉克说着,斜靠在一排存物箱上,“在我们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们不准备起诉他。我跟他的缓刑监督官艾比·沃尔特斯谈过了,她已经维持了对他的拘留,直到新的犯罪被裁定之后。我三十分钟之前和他谈过,他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个谋杀犯,尤其是考虑到被杀人数的时候。阿比还对我说他有古德温被杀那天晚上不在现场的证据,我们正在寻找目击者。据说他在文图拉中学打蓝球,可能是在向打球的人兜售毒品。” “根据联邦调查局的情报,涉案的一个人是冈比诺犯罪家族以前的职业杀手,像这样的职业人员从不会让一个贩毒的孩子做肮脏的工作。我的意思是,除非他们在工作一完成就除掉他。” 当博比·基尔希陪同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时,玛丽·史蒂文斯走了上来。牢房里的犯人发出一阵骚乱,他们几乎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我能看一下你的安排吗,博比?”卡罗琳问,她斜着眼盯着其中的一间牢房,“那里面有三个人吗?我还以为最多有两个。” “对。”基尔希说着,不满地瞅了一眼汉克,“我们不得不把他们弄到别的地方,索耶侦探让我们把三楼腾出来,只是为了你能够和你们的朋友拉斐尔再开一次茶话会。希望你最后不至于躺在医院里普雷斯顿旁边的病床上,跟这个家伙打交道简直是疯了。” “我不反对你对此事的看法,博比。”卡罗琳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汉克。 “我的人现在应该把他锁起来了。”这位看守继续说,“当你准备好,需要我们把他带过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祝你好运,卡罗琳,你需要好运气。” 汉克走进电梯,按下了到三楼的电钮。 “好。”汉克说,“我们布置了一个伪装的房间,看上去和你第一次讯问他时的房间完全一样。这样,SAt小组就可以在莫雷洛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对你进行监护。你需要尽一切可能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如果这个家伙发现了枪,我们的戏就演砸了。” “如果他想伤害我。”卡罗琳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就会杀了他,对吗?” “一点儿不错。”汉克说,他让门开着,等卡罗琳和玛丽走出电梯,“但我们宁愿他活着,没有他的合作,我们可能永远查不出是谁实施了这些谋杀。” “我将不得不跟他来硬的。”卡罗琳说,她的脸色异常坚定,“在我发出信号之前,我不希望他被杀死。我会喊你的名字的,懂吗?事情必须按我说的进行,否则我不进去。” “是你在冒生命危险。”汉克对她说,“只要你一喊我的名字,SAt小组就会开枪。” 卡罗琳转向玛丽问道:“你有纸和笔吗?” “当然。”她说着,把手伸进电脑包的夹层,然后把纸和笔递过去。 “汉克。”卡罗琳继续说,“我需要你为我写下一些东西。” “我很高兴帮你。”玛丽说,“汉克的字迹几乎无法辨认。” “谢谢,但是不用你。”卡罗琳对她说,“一个女人的笔迹和男人是不同的。听着,汉克,我要告诉你写什么。” 汉克按她的要求做了,然后离开了。SAt小组的一个成员让卡罗琳坐在一把椅子上,他们开始检查通信装置、弹药和其他在发生意外时需要的东西。她把汉克写的纸条卷起来,然后又伸开,最后她把它叠起来,塞进了她裙子的腰带里。 汉克回来带她再回到预先布置好的房间里,与她刚才看到的喧闹的狱犯不同,四楼显出一种可怕的宁静。她抬起头来,看到正上方至少有六个警官趴在一个金属平台上。他们的狙击步枪从金属平台的孔里伸出来;枪管的尾部隐藏在石膏天花板里面。 汉克向她解释天花板是怎样设计的,上面的孔洞看上去就像是材料的一部分。他们还需要另外一些孔洞,以便让警官们能够保持视觉的接触。 其他人被安排在周围的几个关键位置上。卡罗琳想知道上面的枪是不是很容易从房间里看见:“我怎么才能让莫雷洛不注意天花板上的孔洞?” “人们不经常往上看。”汉克对她说,“你现在注意上面的人是因为你知道他们将会隐藏在那里。我对你的建议是,保持谈话的顺利进行,声音不要太大,这样他就必须集中精力听你说话。即使不是聋子的人也会看说话人的口形,他们可能意识不到,但他们的确是这样做的,这是一种本能。如果你的女儿和你说话,而你听不清楚,这时你看天花板还是看她的脸?” “她的脸。” “照我说的做,你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玛丽向他招手,侦探离开了。卡罗琳的胃里开始咕噜咕噜地分泌胃酸。她清楚地知道她必须做的事情。无论过去两个星期的事情使她的神经多么混乱,她需要在这场游戏中获得胜利。这是一种巨大的成就,她为此付出的努力远远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许多无辜的生命和可能的受害者都处在危险之中。 她母亲对她父亲死亡真相的揭示,尼尔的自杀企图,还有令人作呕的保罗的录像,与在一个小房间里讯问莫雷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她的思维从紧张中分离出来,回到梅洛迪身上。通过隐瞒她母亲和哥哥的死亡真相,她学会了重新塑造现实以适应自己的需要。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叔叔的性侵犯对她产生的影响,比她失去家人更严重地伤害了她。 正在遭受性侵犯的孩子们学会了用他们的身体做交易。如果让一个孩子在挨打和性骚扰之间作出选择,你不难确定他会作出什么决定。人们很难相信,但有些孩子甚至发现这种事情很好玩,即使他们正在受到非法的利用。那些经常接近受害者的恋童癖者可能在几个月甚至几年内都没有达到插入的程度,他们慢慢地用拥抱、亲吻、逗乐和宠爱等手段讨孩子的喜欢。被人拥抱和抚摸不是那么可怕,尤其是当孩子能得到特别的好处和礼物时。随着时间的过去,受害者学会了用拒绝提供性利益或揭露他来控制侵犯者,作为报答,他得到的奖赏越来越多。 卡罗琳知道一个强奸的例子,受害者有满满一钱包的信用卡和一辆新的雷鸟敞篷车,她年幼的身体已经被整形医生变得非常完美。从十岁开始,每天早上在她上学前,她父亲都要让她俯身在马桶上鸡奸她。这个女孩在十三岁的时候威胁要向警察告发他,这种侵犯才结束。此后,她就控制了她父亲,向他敲诈任何她想要的东西。直到为了给她支付信用卡帐单,这个父亲开始挪用他公司的资金,事情才暴露出来。 女性受害者变成了挑逗性和操纵性的女人,不惜用她们的身体来获取她们想得到的东西。有些受害者变成了病理性的撒谎者、性交、罪犯,甚至凶手。死囚牢里关着性犯罪的受害者,既有男的也有女的。当一个从六岁时就遭受性侵犯的女孩在十六岁走上法庭时,陪审团期待着看到一个害羞的、谦卑的、精神受到严重创伤的少年,她的头因为害羞而低垂着。但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梅洛迪·阿舍,一个已经学会用性来做讨价还价的筹码的早熟的控制者。 既然想到了这里,卡罗琳怀疑是梅洛迪制作了录像,以便分发给保罗将来的情人们。她很可能安装了一套监视设备,如果保罗决定和她断绝关系,她就以此来敲诈他。卡罗琳很奇怪保罗仍然被允许在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执教。当然,就她知道的而言,梅洛迪可能已经实施了她的威胁,这可能就是他离开了帕萨迪纳而到文图拉重新安家的真实原因。 汉克正在与玛丽·史蒂文斯说话,卡罗琳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梅洛迪用电子邮件发给我一段录像,我一旦和莫雷洛谈完,就回家去拿。实验室能够查清你今天收到的关于古德温谋杀的录像是不是用同一架数字摄像机。” “梅洛迪发给你一段录像!”他大声喊道,“笨蛋女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录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圣诞节那天。”卡罗琳对他说,“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它对破案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可能是在一条铁轨上跑的两辆火车。萨巴提诺可能是凶手,但可能是梅洛迪雇用了他。让他们知道下一个问题是不可避免的了,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别人在听,然后就告诉了汉克和玛丽录像上的内容。 “这简直太疯狂了。”玛丽说着,把胳膊抱在了胸前,“如果这些录像是用的是同一架摄像机,那么梅洛迪一定就是那个在尼尔房子里安装西门子无线发射机的人。这意味着她看到了凶手,然后隐藏了证据,即使在她知道尼尔可能被指控谋杀劳蕾尔的时候。” “那个穿摩托车服装的人有多高?”卡罗琳问,“他的身材是瘦长、中等,还是肥胖?” “大约六英尺。”玛丽回答,“很难估计他的体重,因为他穿着皮衣。他看上去体型像你弟弟,你知道,高而瘦。” “萨巴提诺身高是六英尺。” “头盔增加了他的高度。”汉克对她说,“实验室还没有来得及分析录像,我们今天刚刚收到。你要去哪里,卡罗琳?在应该集中精力对付莫雷洛的时候你还到处乱跑。” “梅洛迪差不多六英尺高,她比萨巴提诺和尼尔瘦。”卡罗琳停下来清了清嗓子,“她有动机,记得吗?如果她安装了这套监视设备,她就能看到尼尔和劳蕾尔在一起。她一定知道他们一直在约会。” “看一下你是否能给我找些抗酸剂什么的。”汉克用手按着胸口,对一个年轻的助手说,“上帝,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把这件案子搞清楚,我就要犯心脏病了。” “在没有确定这些录像是否相符合之前,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玛丽说,“把你家的钥匙给我,卡罗琳。你可能要被拴在这里几个小时。” “我的孩子应该在家。”卡罗琳说着,挠了一下胳膊,发现上面有一块微红色的水泡。梅洛迪和尼尔在一起,她应该告诉汉克和玛丽,还是等实验室做出结果再说?正如汉克说的,她需要集中精力对付莫雷洛。 “我绝对不想让我的孩子看到保罗和梅洛迪的录像,懂吗?我本来想把它删除掉,但还没来得及。”她告诉玛丽她的手提电脑在哪里,并告诉了她打开文件的密码,“上面的抽屉里有一张空白的光盘,文件太大,磁盘装不下,你必须把它拷到光盘上。我会给孩子们打电话,告诉他们你要去。” 卡罗琳患有喉炎,每当紧张的时候,她就容易失声。她拿着一个塑料埃维昂矿泉水瓶子,一直在喝水,心里祈祷着不要发生这种事,因为他们对她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如果事情像上次一样,莫雷洛很可能拒绝跟她谈话,而其他人又不愿意冒生命危险来做这件事。不过警察们都穿着防暴服装,拿着高精度步枪,没有什么可怕的。既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又要做一个出色的工作者,这真是太难了。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博比·基尔希说,“到格里芬警官那里寄存物品,我们希望你戴上窃听器。” 她需要做的只是在胸前系上一点儿东西,卡罗琳想,她挠了一下肩膀,走到讯问室左边的一张桌子旁边,一个绷着脸的警官收起了她的公文包。 “我需要从里面拿些东西。”她说着,从里面取出一个马尼拉纸信封。警官检查了一下里面,又还给了她。 “身上有没有铅笔、钢笔、录音机或是其他尖锐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她说,心想如果这个警官笑一下的话,他的脸就会破裂。他递给她一卷带子,里面包着一套电子监听设备,同时提醒她去女洗手间的时候把乳罩里面的金属丝取出来,以防犯罪嫌疑人把它当做武器。 卡罗琳进了盥洗室,换下衣服,对自己的外貌进行了调整,她决定这次不使用一种挑逗性的打扮。她把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辫,丢掉了原来化的妆。她穿上一件白色的棉衬衫,厚实的布料足以掩盖身上的防弹背心。下面穿上一条到膝盖的蓝裙子,她的样子就像一个穿天主教学校制服的女学生。她今天的目的是让莫雷洛想起他的妹妹玛丽亚。 “你怎么知道莫雷洛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有意的安排?”她从里面出来问汉克,“这样一种没有支撑的构造,上面布满了穿SAt服装的警察,是注定要暴露的,你不这样认为吗?” 汉克看着她,然后突然哈哈大笑:“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你看上去像一个孩子。你想干什么?让莫雷洛邀请你参加班级舞会吗?” 卡罗琳冷笑着说:“当你们这些家伙在追着自己的尾巴转的时候,我一直在作准备工作。不管怎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蒙住了他的眼睛。”侦探对她说着,打开一包牙签,拿出一根塞到嘴里,“博比对莫雷洛说这是因为安全原因,因为他有逃跑的危险,蒙上他的眼睛是为了不让他看见沿途的任何东西。这样我们就能使他误以为这次又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他会更倾向于以两个人的方式谈话。当然,一旦你进入房间,我们就给他去掉眼罩。” 汉克又变得忧郁起来,当他把盛牙签的小包放回口袋的时候,她看到他的手在颤抖。有许多原因使他为将要做的事情紧张,其中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准备好了吗?高手?”他问,“如果想找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现在就是。” 卡罗琳向后伸展了一下肩膀,玛丽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不要抱任何侥幸。” 温度可能只有华氏六十多度,她想,她把手放在一起摩擦着,让它们暖和一些。空调可能开始工作,和犯人们的体温结合在了一起。否则,就是他们想确保每个人都保持警惕。她伸出手拧开了门把手,走进了房间。 莫雷洛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房间没有桌子,因为桌子会挡住SAt小组的视线,使他们看不到他的手和脚。拘留所给他加上了一个金属脖套,把它连在绕腰的一根粗腰带上。他身体其他部位的镣铐也连在这个脖套上,并用铁扣固定在腰带上以增加保险性。如果罪犯企图用腿踢,他的脖子就会突然被拉向后面。如果他想举起胳膊,也会产生同样的结果。卡罗琳放心了,相信他不能伤害到她。如果他真的想采取行动,她就会发出信号,让SAt小组击毙他。 博比告诉他们莫雷洛没有吃东西。同狱犯们饿着肚子接受讯问的事并不少见。有些人不吃饭是为了抗议拘留所和监狱的条件,其他一些是为了某种原因把自己饿瘦以引起注意,比如说为了免除死刑。但有些是有意地减轻体重以有助于逃跑。特德·班迪就是通过禁食变瘦,然后从阿什顿拘留所的通风系统爬了出去。 卡罗琳看到莫雷洛眼睛里射出了仇恨的目光。他知道她在第一次讯问之后就故意折磨他,把他关在一个高温的房间里长达几个小时,不让他喝水、吃饭,或者上厕所。 她怀疑莫雷洛的体重是不是有一百一十五磅。她以前在他身上看到的鼓起的肌肉显得更强壮有力了。她看了看房顶使自己放心,然后不再看了。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走动。 给自己鼓了鼓劲,卡罗琳开始说话:“我今天来这里是因为一个看守给了我这封信。”她把手伸进裙子的腰带里,掏出了她让汉克写的那张纸条。她把它递给莫雷洛,看着他读起来。 “就像你看到的,与你有牵连的人已经在监狱内部安插了人,买通他们杀死你。” “老新闻了。”莫雷洛说,“我已经款待了那些家伙,记得吗?他们把那几个家伙用担架抬了出去,鲜血直流,连哭带叫,像一群婊子。” “这次是些完全不同的人。”卡罗琳坚持说,“他们会等着你被释放到普通人群里,或者在隧道里采取行动。对你被控袭击罪的预审从下星期开始,这意味着你一天里要在隧道里出现两次。” “撒谎的婊子。”莫雷洛突然大喊,拽得镣铐“哗啦哗啦”的响,“如果他们不是把我像一条该死的狗一样锁起来,我会扭断你的脖子。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狗屎?你上次骗了我,这次不灵了。” 卡罗琳站了起来,用手拍着大腿说:我不是在骗你。 “但是如果你不想说话,我什么也帮不了你。你以为看守们会在乎同狱犯是不是会杀了你?他们中的多数人认为你罪该万死。这些人需要做的只是偷偷地送给看守们几张百元的钞票,然后你就死定了,甚至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是谁杀了你。”她向门口走去,然后又转回身,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噢,你有什么朋友或亲人愿意埋葬你吗?贫穷的死者最后得到的只是被烧掉,如果我们事先注意一下这类事情,情况会好一些。” 莫雷洛的嘴震惊地张开了,卡罗琳伸手按响了蜂鸣器,要求出去。 “等等——回来。”他喊了起来。 他的眼里闪动着泪花,饥饿对罪犯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果卡罗琳能正确地出牌,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会发生什么事?”他说,“警察们说我杀死了我母亲和我可爱的妹妹。” 卡罗琳必须抑制住自己的兴奋,他的话说出了最重要的东西。她怀疑,如果他杀死了自己的妹妹,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妹妹描述成是可爱的。事情发展得比她预想的要好得多。她向一侧弯下腰,从地板上拿起那个信封,然后把它放在膝盖上,从里面抽出两张8×10的照片。然后挪到他身边,把第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问道:“这是你对你母亲做的吗?” 莫雷洛夫人仰卧在地板上,离她的轮椅只有几英尺。实验室确认她的脖子已经被手术刀切开,切口非常深,她的头已经从身体上脱离。她大瞪着眼睛,满脸是血。 莫雷洛想把照片踢到一边,但铁链牵动了他脖子上的金属套。 “把这些该死的东西拿走,我不想谈论我的母亲。” 卡罗琳把照片从他面前移开,又换上了第二张。一个十二岁的女孩,穿着一套天主教学校的学生制服,就像卡罗琳现在穿的一样,她嘴里塞着东西,被绑在一把高背的木头椅子上。血从她的脸上流下来,浸透了她的衣服。经过讨论,凶器被认定为一把普通的锤子。 莫雷洛被激怒了。 “你没有耳朵吗?”他大声喊,“我不想看这些照片。也许我应该杀了你,然后让法院判我死刑。告诉他们把我送回监狱,快去,让那些混蛋杀了我吧。他们会看到他们就像对待其他傻瓜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次他们也别想活。” 卡罗琳把她的椅子移回到原来的地方。她把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当她重新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柔和而没有了威胁性。 “我从档案中看到玛丽亚参加过圣艾格奈节,我和你们一样是天主教徒。”她把手伸进白色棉上衣里面,拿出她母亲的银制十字架给他看。因为它太大,她不再把它放在衣服外面。上班时有些家伙跟她开玩笑,说她看上去像个修女。但天主教徒都有个保护人,哪怕是陌生人。 “我到学校查询过,他们说你每个月用现金为玛丽亚支付学费。因为你母亲离不开轮椅,不能工作,你是怎样得到那些钱的?对你来说,杀死你那么深爱着的人也是说不通的。我相信你也爱你的母亲。” 莫雷洛开始转变,他眼里的表情不再具有威胁性。她看到的是一个安静的、富有情感的年轻男人。他远远不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否则他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怎样熬过来的?她能够理解为什么地方检察官决定不冒对他起诉的危险,他能够装出任何他希望的样子。而她必须做的就是搞清事情的真相。 “你没有杀害他们,是吗?”她说,“你从没有告诉任何人你是清白的,因为你害怕那些杀了你家人的人也会杀了你。我说的对吗,拉斐尔?” 他的肩膀开始抖动,他试图控制住眼泪,但感情的闸门打开了,至少有十分钟,他无法控制自己,都在呜咽。 当他抬起头来,卡罗琳屏住了呼吸。她看到他在用右手擦眼睛。 他已经挣脱了手铐。 她猛地向门扭过头去,害怕SAt小组会开枪射击。她不是个傻子,这个房间只有壁橱那么大,如果他们开枪,死的可能不止莫雷洛一个人。她突然转回头,发现他的两只手其实还在手铐里面。紧张和睡眠不足可能使她产生了幻觉,觉得他的一只手已经挣脱了。现在就结束讯问是一个灾难性的错误,他就要告诉她一切了。她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来。他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恐慌。 “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 第三十四章 <er top">一 十一月十一日,星期四,下午两点半 拉斐尔一直站在奥克斯纳德市库珀路上的埃尔托罗市场前面消磨时间,直到她妹妹三点的时候从学校放学。天空晴朗,看不到一丝云彩,太阳照在他皮肤上,暖洋洋的。整天和他母亲在待在家里简直是太难受了,有时候他怀疑把她和玛丽亚带到这个国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三年前,他的父母在墨西哥遇上了车祸。他的父亲当时就死了,他母亲的腿被压断了。那时,玛丽亚只有九岁。他怎么能把她们扔在那里呢?她们没有钱,也没有人保护。 他十七岁了,工作已经干得很好。后来,他一直在为马利布山里的一个拆车场工作。头一年,他负责把汽车拆开,然后磨掉上面的标识号码。有一天,他的运气来了。他的老板安吉尔·罗马诺,听说了家庭给他带来的重负,就决定试试让他去偷汽车。他身材精悍、面目清秀,是个合适的候选人,他和那些富人周旋于同一个圈子的时候不会引起怀疑。 他十岁的时候与其他四十名移民挤在一辆闷热的卡车后面,偷渡到了美国。他渴望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成为一名罪犯。 来美国的第一年,他在一个草莓场工作,一个家庭收留了他。他的英语熟练之后,他们就送他去了学校。他们吃惊地发现他竟然那么聪明,他们说他可以成为一个律师、一个医生,或者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他喜欢在他的房间里读书,在脆而易碎的白纸上写字、学习,增加他的知识。 他的厄运来自于他固有的好斗性格。因为他身材瘦小,他一直在增强自己的体魄。他在车库里自建了一个暂时的体育馆,每天在里面锻炼几个小时。他把两个塑料牛奶桶装满了水和沙子的混合物,把它们当做杠铃。他用他继父工作台上面的横梁练习引体向上,练就了强大的臂力和手劲。他把旧轮胎抱在胸前,蹲在地上练习腿力。他变得非常强壮,但仍然迅速而敏捷。 当他受到其他学生威胁的时候,他打败了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力量。不久他在学校里就获得了“大力鼠”的绰号。人们开始怕他,除了扎维尔·冈萨雷斯,每个人都怕他。拉斐尔打架不知道掌握分寸,他把扎维尔打得腿断臂折、血肉模糊。经过了十五个小时的手术,这个男孩总算活了下来。 冈萨雷斯家里对他提起了控诉,拉斐尔的养父母必须支付一大笔赔偿金。否则的话,他将永远不能成为美国的公民。这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候。不久以后,他的世界破碎了。他的养父丢了工作,他们没有能力抚养他了。社会福利机构把他送到另一个家庭,但他们太恶劣了。他们让他吃变质的牛奶和食物,看上去就像是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拉斐尔发誓说他永远不会再被逮住了,他练就了从枷锁中随意进出的本领。有一次他因为抢劫一个便利商店被抓住,但他挣脱手铐逃走了。 当他听说他父母遇上了车祸,他唯一的决定就是把他母亲和妹妹偷运到美国。他母亲的状况很糟,她的左腿已经感染,医生担心可能需要截肢。拉斐尔不忍心告诉她,但第二天早上,他将不得不把她送到医院。如果她真的失去左腿,他将不得不雇一个护士。他已经想办法积攒了两万美元,但他知道这支撑不了多久,他需要一笔意外之财。 <er h3">二 拉斐尔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片红色闪过。是什么东西?有人正在从一辆卡车的后面开过来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难道就是它?他从来不敢指望在奥克斯纳德的大街上看到一辆这么昂贵的车,他知道这样的车大都出现在贝弗利山或布伦特伍德。如果他能搞到这辆车,他将得到五千美元。安吉尔很清楚,他必须付给他的雇员足够多的钱,否则他们将会自己去寻找汽车的买主。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两个醉鬼睡在大街尽头的门口,一个驼背、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拿着一个食品袋穿过大街。老太太们是从来不跟警察说话的,如果歹徒放倒了五个家伙,一个老太太会从他们身上跨过去,继续往前走。 拉斐尔背上一个背包,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学生。包里唯一的东西是他的手枪——一把泰克9号。他猛地掏出枪,把空背包扔在路边,然后全力冲向那辆红色法拉利的驾驶位旁边。窗户是带颜色的,他看不到谁在里面,但他几乎肯定里面只有一个人。他用枪砸碎了玻璃,大声喊:“从车里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一切在瞬间发生了,他看到了一支枪管,就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击中了那个人的面部。他把这个流着血的人拖出车扔在街上,正准备钻到车里,这时他看到后门打开了。他转回身,看到另一个人在汽车后面用枪指着他。他们同时开了枪。拉斐尔向后摇晃了一下,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他努力保持住平衡,顾不上看他是否击中了那个人,就跳上汽车的驾驶座,点燃引擎,一溜烟开走了。 这辆法拉利几乎是蹦跳着带他脱离了危险。拉斐尔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坐车的人把他的朋友拖到人行道上,然后把他的尸体放在了卡车的后面。他不打算给警察打电话?这个家伙腿瘸了,所以拉斐尔估计自己一定是打中了他的腿。 血从他的肩膀上流出来。他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脱下衬衣压在伤口上。他不能让血流得到处都是,不能让人知道这辆车是杀了一个人之后得到的。 他租的房子离这儿只有四个街区。安吉尔坚持要求他租一套住宅而不是公寓,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车库。他不能把昂贵的汽车停在大街上,所以他必须把车放在车库里,直到能够安全地把它们开到拆车场。如果几天之后风声仍然很紧,安吉尔就会派一辆卡车把它们运过去。 拉斐尔把开车库的遥控器挂在腰带上靠近寻呼机的地方,他按下按钮,把车开了进去,然后冲进房子里给安吉尔打电话。 “你弄到一辆什么样的法拉利?把操作手册拿出来,告诉我上面怎么说的?” “它太漂亮了,伙计。”拉斐尔对他说,“以前从没有看到这样一辆车。你还有钱给我吗?”他知道他不能告诉他自己杀了一个人,如果涉及到死伤,安吉尔就不会碰它了。 他又冲到车库,抓起厂家的说明书,一页一页地翻起来。 “它说这是一辆2001年生产的550型宾尼法利纳特制小车。这辆车状况完好,我发誓,伙计,上面没有一道擦痕。” “你在骗我。”安吉尔说,“法拉利只生产过一辆那样的宝贝。今天晚上十点左右把它开过来,我有一个客户想要一辆那样的车,急得都快尿裤子了。” 拉斐尔挂了电话,来到浴室里检查一下他的枪伤。伤口不深,因为子弹没有嵌在里面,所以他不用担心感染。他从药橱里找了一些双氧水和绷带。他把伤口包好之后,换上一件新衬衣。他偷偷地看了一眼他母亲的房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每当晚上他在工作的时候,玛丽亚会去给她买药。 他看到了他床上面挂的十字架。他跪在地上,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乞求上帝饶恕他。如果他不向那个人开枪,他自己就会死的。如果那样的话,谁来照顾他的家人?他知道保护他的家人不能赎他的罪。他死后,会在地狱里被烈火烧灼。他的眼睛停留在他母亲身上,她只有三十六岁,但看上去像五十多了。她美丽的黑发已经变成灰色,一度优美的身材也变得憔悴。痛苦和艰难刻在她的脸上。她在他之前就生过两个孩子,但都只活了几个月。他父母居住的村子里没有工作,他母亲对他说他们太穷了,如果没有上帝的帮助,他们都会死去。尽管经历了这么悲惨的生活,但她从不抱怨。直到事故发生之前,她每天都去做弥撒,为那些死去的和地狱里的灵魂祈祷。一个圣徒的儿子怎么会变成一个凶手?他知道既然他杀了人,就还会再杀人。他已经玷污了他的上帝、他的教堂和他的家庭。他是那个拿着手枪砸破窗户、威胁要杀死司机的人。那个司机采取了自卫行动。如果他被逮捕或送进监狱可怎么办呢?他的母亲和妹妹没有他怎么生活?因为他们是非法移民,他们将会被赶回墨西哥。 拉斐尔关上母亲房间的门,冲出去骑上他那匹十岁的黑色北美野马,然后去圣艾格奈接玛丽亚。他的母亲和妹妹经常在车库里看到昂贵的汽车,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职业,他告诉她们他为有钱人的汽车做细部装修。 吃过晚饭,他来到车库擦洗那辆法拉利。他告诉母亲明天早上她必须去医院,然后安排玛丽亚上了床,就开车向马利布驶去。他以前开过法拉利,但这种特制小艇太奇妙了。当他拐过一个弯道的时候,暂时忘记了他面临的问题,城镇的灯光只不过是模模糊糊的亮光而已。 安吉尔的合法身份是一片十二英亩的树木繁茂的房产的看护者。这片房产进入遗嘱认证已经七年了,法院在它周围树起了高高的栅栏以防人们进入。他几乎是白手起家,接受一些偷来的汽车,然后把部件廉价卖掉,这只需要一辆两倍宽的拖车和几个金属工棚。三年以前,他开始瞄上了豪华汽车。他雇人把它们偷来,然后交给全国各地的经纪人。在他把汽车的标识号码磨掉,换上一个新的,然后这辆车就可以合法地登记了。但是像特制小艇这样的车,做这件事就要麻烦得多,因为新的汽车标识号必须跟在另一辆特制小艇之后。安吉尔与世界各地的回收公司保持着联系。每当收到一辆豪华汽车之后,安吉尔就会买进汽车标识号码。他有五个装满了标识号牌的档案柜,无论什么时候收到汽车,他都能为它安上号码。 安吉尔还在发笑,拉斐尔口袋里装着五千美元,已经把保存在拆车场的多余的一辆甲壳虫大众汽车开走了。当你驾驶着一辆大众汽车时,警察是不会阻止你的,尤其是在奥克斯纳德。强盗,尤其是一般的歹徒,绝对不会在一辆甲壳虫里被抓到。 第三十五章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四点二十八分 劳伦斯·范·布伦把他金黄色的钥匙插入锁着双层玻璃门的铜锁里,解除了警报系统。纳福康国际公司位于洛杉矶的一座高层办公楼的十二层上,他向后退了几步,凝视着门上的金字,心想如果他不能交付那辆法拉利,这一切都将消失了。 他走到房间打开了灯的总开关,眼睛环视了一下客厅里华丽的家具。他的生活是一个伪装。他的父亲约翰·伊达耶,是埃及一个富有的家庭的独生子。他更改了自己的姓名,所以他在埃及的父亲就无法找到他。他选择了一个美国总统的名字——范·布伦。虽然他的头发和眼睛是黑色的,但他的皮肤是白皙的。他告诉人们他生于纽约。每个人都相信劳伦斯·范·布伦,他诚实的面孔和完美的做事方式使他很受欢迎。 他坐在覆盖着皮革的露易十六桌子后面,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电话簿。他向海外客户出售汽车的掩饰一度是合法的,其中一些最好的客户住在海湾某国。唯一完全不真实的事情是他告诉自己的妻子他是一个中央情报局的特工,女人们并不在乎是不是事实,尤其是当你给她们想要的一切时。 范·布伦利用他已有的向海外输送外国汽车的历史避免了人们的怀疑,他的机构使用的油轮从怀尼米港起航,那是一个有海军基地和货运场的小城市,离文图拉很近。他们改装了汽车,所以除了意大利法拉利制造厂之外,没有人知道它携带了非法货物。除了那样的汽车,他们每个月至少输送四辆干净的汽车。他们没有被识破的另一个原因是地理位置,军火市场上主要的经营者都不在这个特殊的地区操作。奥克斯纳德——怀尼米港的姊妹城市——的犯罪行为集中在团伙犯罪、谋杀和当地的毒品交易。这类犯罪可能是邪恶的,但他们没有涉及到向外国组织贩卖武器所需要的债券投机和欺诈。 他最优秀的成员是以前的警察以及心怀不满的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特工,当然他们不知道汽车里面藏有什么东西,只有少数几个跨国罪犯知道这个真相。 他每天都要从报纸上搜寻因过度使用武力、毒品交易和收受贿赂而被解职的警察,这种人愿意为了适量的金钱而出卖他们的灵魂。和这些职业人员一起工作的好处是,他们懂得不问那些不该问的问题。 范·布伦按下了电话的按钮,然后站到他的桌子后面。他从来不能坐着和他在某国联系人谈话,尤其是在这批钚元素的交付晚了七个星期以后。他前面的三船货物运送的非常顺利。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拨通了电话号码,他的联系人一直在某地等着交货。两地之间有12个小时的时差,而且他拒绝在上班时间接电话。虽然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那个地方却是晚上。为了防止被窃听,他的电话被自动转到一个未知的电话号码,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在电话中出现了。这个人使用的代号是比尔·克林顿,他怀疑如果他们的事情败露了,这位前美国总统是不是会为此负责。 “你们准备怎么办,比尔?”他说,汗珠从他的华伦天奴茄克里冒了出来。那个那人回答的时候,口音非常重,范·布伦不得不仔细分辨他在说什么。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他大声喊起来,“你的公司没有按时交货,我在可恶的旅馆里等了六个星期。老板说你不守规矩,如果下个星期收不到货,他就派人杀了你和你的家人。” “没有理由惊慌。”范·布伦说着,转了一个小圈,“我们今天得到了那辆车的线索,明天下午,它就会装在开往交贷地的船上。”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那人说,他的声音提高了,“也许你把货卖给了其他国家,如果老板明天得不到发货的证据,你就死了。” 听到对方挂上电话的声音,他猛地把电话线从墙里拽了出来,扔到了房间对面。电话砸中了莱昂纳多·达·芬奇的一幅原作,玻璃散落在地上,画框也掉了下来。这幅画是一个从他这里买了三百支狙击步枪的顾客送给他的,他后来知道它是从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馆里偷出来的。他已经用胶带覆盖了签名,并且确保不会被人看出来,所以没有人知道那是一幅原作而不是复制品。 他扯下茄克衫把它团成一个球,塞进了垃圾桶里。他的人怎么会找不到那辆只生产了一辆的550型宾尼法利纳特制小艇? 他已经往苏黎士的匿名帐户上汇去了三千万美元。在他成功地运送的三辆汽车里,每辆里面都藏有十磅钚元素,一磅钚的体积相当于一个棒球那么大。他的策略是富有创造性的,他在汽车里建造了一个铅制的容器,分成二十个部分,每部分装有半磅的钚元素块。这个容器再装进一个密封的铝盒子里,安装在发动机内部经过改装的散热器上。 他知道某国企图用这些材料制造原子弹。这是他们的后备计划,以防无法从核反应堆中获取钚元素,这些反应堆被国际社会密切监视着。范·布伦相信,核武器对他们来说主要是一种筹码,而不是一种攻击能力。 范·布伦“咕咚”“咕咚”喝下了三杯咖啡,看了一下手表,都快六点了。是让他的人醒来的时候了,还要告诉他们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那辆法拉利弄回来。他笑起来,心想他们多么轻易地骗过了文图拉警察局。范·布伦在警察局内部的眼线告诉他,警察认为这一系列的谋杀都是由一个连环杀手干的,这也正是他想让他们相信的。 如果你想经营军火,就必须准备清除阻碍你的任何人。当那辆车在去往造船厂的路上丢失时,情况立刻变得岌岌可危。为了找到那辆法拉利,他们已经杀了九个人。如果他们使用的平板卡车在奥克斯纳德抛锚后,不是因为那个墨西哥小流氓而丢掉了那辆车,范·布伦就又拿到了一千万美元。 拉斐尔杀死了他的一个人,并打伤了但丁·吉尔比阿迪。但丁随后开始了可怕而疯狂的屠杀,因为他害怕范·布伦,知道他丢了汽车之后会对他采取的行动。但丁曾经为匪帮干活,他接受的训练使他从来不让一个目击者活着。他已经杀害了哈特菲尔德一家,因为莫雷洛没有从屋里出来告诉他那辆法拉利不在那儿,并且但丁进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他的脸。 克莱尔·麦林格是他在比尔特摩旅馆认识的一个女人,她是世界上顶级的女性杀手之一。她使用注射致命药物的方法杀人,从来没有被逮捕过。像但丁一样,她也要杀死每一个目击者。 在这个女杀手到来之前,范·布伦亲自处死了但丁·吉尔比阿迪。他面临着即使是军火商也会做恶梦的情况。 范·布伦不能宽恕杀害孩子的行为,他不得不划定一条界限。他最大的错误是低估了拉斐尔·莫雷洛,如果事情按照另外的方向发展下去,他可能会为这个孩子提供一份工作。莫雷洛只有二十岁,却用智慧战胜了但丁·吉尔比阿迪这样一个冷酷的罪犯,他藏在哈特菲尔德的凯迪拉克里,等着警察来逮捕他。他的家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但丁割下了他残废的母亲的头,然后又回去杀死了他的妹妹。 他担心莫雷洛已经发现了钚元素隐藏的地方,并且试图在拘留所内部把它卖掉。一个偷汽车的小偷会联系上那么重要的客户吗?范·布伦在拘留所内部安插了三个人,想从莫雷洛嘴里得到真相并重新找回那辆法拉利,但是这三个人已经被救护车从拘留所里拉走了。 一旦莫雷洛被送上开往监狱的汽车,范·布伦就会立刻派人把他抢出来。那辆法拉利曾经被看到过,但是又消失了。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在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现在,范·布伦唯一想玩的游戏是打靶。 第三十六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四点四十七分 卡罗琳的声音把莫雷洛拉回到现实中。他说话的声音非常低,她不得不把椅子移到离他只有几英寸的地方。有好多次他的话是那么模糊,甚至几乎是混乱,以至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好在他的话都被警察局录了音,可以重新播放并让司法官员和犯罪心理学家进行分析。 莫雷洛也许把她带进了一条死胡同,通过捉弄她以等待合适的机会采取行动。他已经承认他射杀了那辆法拉利的司机,他偷汽车只是为了生活而没有别的原因。但为利益而杀人可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 “我想听到更多的关于那辆法拉利的事,拉斐尔。”她说,“但是现在,我需要知道谁杀死了你的母亲和妹妹。” “第一个星期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说,“我大部分时间在医院里和我母亲待在一起。医生已经控制住了感染,我知道她很快就会好的。我想摆脱这件事情,改邪归正。但是第二天……” 卡罗琳看到他的胸口因为情绪激动而一起一伏。她移动了一下腿,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膝盖。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动,就像一道电流。这种感觉非常可怕,她就像进入了他的意识里一样。她责备自己刚才给他看那些尸体的照片,她甚至被那些怪异的图象压倒了,它们使她想到了她的父亲。她母亲在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一定就像有人把那些可怕的图象烙在了她的大脑中,那些图象永远不能被驱除或是隐藏在一个塑料盒子里。卡罗琳每次看到头部受伤的照片,都会想到她父亲那血腥的死亡。现在莫雷洛也不得不这样生活下去,他的母亲被割下了头,他妹妹的头颅也被锤子打碎了。 <er h3">二 莫雷洛似乎要喷发出波浪般的悲痛,他畏缩在座位上。考虑到他的身材,卡罗琳知道沉重的枷锁一定伤害了他。她否定了刚才所认为的他的一只手挣脱手铐的原因,因为他的手太疼了,他脖子和手腕上的皮肤都被擦伤了。她又一次改变了结束讯问的决定,因为她陷得太深了,而且他的故事太重要了。 她没有再次催促他,而是等着他自己说话。 “那天晚上我到处转悠着寻找汽车。”莫雷洛对她说,凝视着她头上的地方,“我一进家门就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头,客厅里的灯仍然亮着,而玛丽亚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把灯关掉。我没有手枪了,我已经把它扔掉了,你知道,因为我不想让警察发现它。”他深吸了一口气,“当我打开前门,我看到我的母亲躺在地板上。我以为她可能是从轮椅里摔了出来,这时我看到了血,到处都是血。噢,上帝……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的母亲?” 卡罗琳伸出手,摸着他的手,“别紧张,我们现在不必回忆每一个细节,我们不谈你的母亲,好吗?你的妹妹在哪里?” “玛丽亚还活着。”他说,声音比前面大了,“她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后面抓住了我。他对我说如果我不告诉他那辆法拉利在哪儿,他也会把玛丽亚的头割下来。然后我看清了他的脸,认出他就是那个向我开枪的家伙。你知道,就是法拉利车里的乘客。” “然后发生了什么?” “狗屁,我不知道那辆汽车在哪里。”莫雷洛说着,他的脚轻轻地拍着地上的油毡,“在杀害我家人的那个家伙出现一个星期以前,我就把车送到了拆车场。安吉尔在得到它几个小时之后就交给了买主。那些人拼命想找回那辆车,我觉得不止是为了开它或卖掉它,我觉得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卡罗琳知道她一离开莫雷洛就必须找到尼尔。一切都清楚了,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了那辆该死的法拉利。 “什么原因使你认为那辆车里藏着有价值的东西?” “因为人们愿意为它去杀人,”莫雷洛说着,在座位上移动了一下,“无论那东西有多大价值,它是一辆车,你知道。看看他们对我母亲做了什么!并且他们杀她的时候玛丽亚就在旁边看着。那个家伙这么做是为了让我带他去找那辆车,他不想冒任何风险被我欺骗或让我逃走。” “你认为车里有什么呢?” 莫雷洛耸了耸肩说:“不要问我,因为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偷汽车。我甚至在一辆车拆开之后都不知道怎样把它安装起来。” 卡罗琳又拿过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但丁·吉尔比阿迪的面部照片——那是汉克给她的。问道:“这是杀死你家人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他大声叫喊着,想从她手里把照片抢过来,“这就是他妈的那个杀死我母亲和我妹妹的人。他在哪里?给我三十分钟让我和他在一起,我就承认你调查的每一项谋杀,我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判我死刑。” “冷静!”卡罗琳说,她担心汉克会以为他失去了控制从而终结讯问。他可能会因为她又坐得离罪犯那么近而大动肝火,但是他也在监控着这场谈话,如果不是绝对必需,他是不会半路闯进来的。他几乎和卡罗琳一样需要那些信息。 “你是怎样从吉尔比阿迪那里逃脱的?” “他把玛丽亚绑着扔在房子里,对我说如果我不帮他找回那辆车,他就回来杀死她。我们去了拆车场,但是安吉尔和其他员工都已经回家了。那个人告诉我不要给安吉尔打电话,因为安吉尔不会说出自己对汽车做了什么,并且他不想暗示安吉尔他们正在寻找那辆车。安吉尔不是一个慷慨的人,如果拿走他需要的东西,他会杀了你并把你埋了,更不要说在他的厂子周围埋着那么多尸体。安吉尔告诉我们不要伤害任何人,因为他不想找警察的麻烦,你知道。如果他的雇员敢越雷池一步,他当场就会开除他们。” “当你说‘他们’的时候,拉斐尔,你指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突然说,“这些家伙不是当地的居民或其他什么人,我把他们和科洛尼亚齐克斯的成员弄混了。” 卡罗琳知道,莫雷洛所说的这个街头匪帮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奥克斯纳德警察局最近通过了一项禁令,禁止他们在科洛尼亚方圆6.6英里的范围之内公开集会。科洛尼亚是一个低收入的西班牙语居民区,里面大部分都是移民。研究表明科洛尼亚地区的孩子正遭受哮喘和肥胖症的折磨,因为他们的父母不让他们出门。 卡罗琳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她希望莫雷洛接着刚才继续说。他看上去放松多了,她觉得完成这次讯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齐克斯成员都是些卑鄙的母亲,唉!但是这些家伙……他们才是最坏的。”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说。 卡罗琳又把他引入正题:“你知道但丁·吉尔比阿迪为谁工作吗?” “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跟什么人说过话,我想他的名字叫拉里。但丁每次和他说话都会变得更疯狂,他粗暴地打我,对我喊如果我们找不到那辆车,拉里就他妈的会杀了他。但丁害怕他,嗯,此外这个家伙不害怕任何人。我能打倒大部分人,即使身材比我高大两倍的家伙。但如果没有子弹和刀,我不敢动这个家伙。” “你曾经参加过帮派吗?” “最近没有。”莫雷洛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单独工作,加入帮派的家伙是些失败者。帮派都是俱乐部,歹徒们终生都得小心背后是不是有人,然后进入坟墓。我为什么需要这些狗屎?我为安吉尔偷汽车能挣很多钱,并且我不需要小心背后。” 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是个大杂烩,卡罗琳想。他轮廓鲜明的面部被他在街头养成的态度毁坏了,她怀疑他已经杀了很多人。根据他自己说的,当他向那辆法拉利的司机脸上开枪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 “在拆车场里发生了什么事?”卡罗琳继续问道。 “我搜了安吉尔的桌子,找到了买那辆法拉利的人的地址,是雷尼先生和夫人。”他把头向后仰着,目光在房顶上游荡。 “看着我,拉斐尔!”卡罗琳说,她担心他看到上面的枪,“我们不能整天待在这里,九个人已经死了,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到吉尔比阿迪,他还会杀更多的人。” 他擦了擦眼睛,然后又开始说:“我们去了雷尼家里,找到了那位女士。她丈夫买了那辆法拉利之后,啊,她看到他带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到处转,所以就气极败坏,用那辆车换了一些油画。吉尔比阿迪想要画店的地址,但她说她曾经去过那个家伙的家,她只记得他家房子的号码是……‘1003’,街道的名字里有个‘海’字。他狠狠地打了她,然后对她说如果她给警察打电话,他就回来把她杀了。” 卡罗琳把额前的一缕头发吹到一边。她刚进这个房间的时候里面那么冷,但现在她的额头和上嘴唇都渗出了汗珠。尼尔拥有那辆法拉利,她必须在他们杀死他之前把车取回来。她也知道汉克可能已经派了巡逻小组去找雷尼夫人,跟她谈有关吉尔比阿迪的事情。但卡罗琳现在还不能结束讯问。实验室已经检查了那辆车,除了莫雷洛的血什么也没有发现。即使有什么东西藏在那辆车里,她估计现在也肯定被取走了。 “吉尔比阿迪开车带我们去了海港大道1003号。”莫雷洛对她说,他仇恨地眯起了眼睛,“他让我闯进去把车开出来,他在外面等着。我知道他一旦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会杀了我和我妹妹,因为我们能指认他。”他停下来咽了一下口水。 “我从窗户爬了进去,看到一张婴儿床,一个孩子躺在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在另一个房间看动画片。我趁他们不注意溜进了车库,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辆凯迪拉克。下一步怎么办?我问自己。我想如果我待在那里足够长的时间,那个等我的家伙有可能放弃并离开。” 莫雷洛的眼睛开始在房间里到处看,他一定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不对劲,她必须尽快引开他的注意力:“你是在哪里学会那些本事的?你知道,想办法从枷锁中逃脱。” “那不是你需要学习的东西,你知道。”他说着,目光又集中到她的脸上,“你生来就是那样,这与你骨骼和肌肉的功能有关。当我是个孩子的时候,人们曾经把我捆起来,然后装进一个箱子里,看我是否能够逃脱。我的祖父能从任何东西里面逃出来,马戏团的人就把他从那个国家偷运了出去。我小时候经常抢劫,有一次他们用铁链子把我捆住,装进一个箱子里,然后把我扔进水里。” “哈特菲尔德家里发生了什么?”卡罗琳想起了那些可怕的尸体解剖和犯罪现场的照片。那个孩子令人心碎,但最让她怵目惊心的是那个三岁的女孩——她美丽的金发自然的卷曲着,皮肤像一个瓷娃娃,胖乎乎的脸颊,染着粉红指甲的小手,蝴蝶形的发卡固定着她的刘海儿,上面却沾满了血迹。她努力把这些景像从大脑中推开,然后轻轻地问:“是你杀了那些人吗,拉斐尔?” “不。”他大声喊,脸上的一块肌肉扭曲了,“如果我杀死了他们,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这些事?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从这里滚出去,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不说这个了。”卡罗琳说着,把她的椅子移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你这种强硬的表现毫无意义,你不能再用这种办法来对付我了。无论你是不是意识到了,你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一样。难道你不想看到那个杀了你家人的人接受审判?” 他陷入了沉默,脸上表现出严肃的表情。 “好吧。”他说着,把脸扭过去,“我把自己锁在那辆凯迪拉克的行李箱里,决定在那里等着,直到警察出现。然后我听到了枪声和尖叫声,没有一个人……”他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砰,砰,砰,砰,砰,房子里有五个人,响了五枪。上帝,他杀了一个孩子,一个不能指认他的小孩。那个家伙是个疯子!啊,他开始杀人了!” “你一直待在凯迪拉克的行李箱里,直到警察赶到,对吗?” “妈的,是的。”莫雷洛说,“我还能干什么呢?如果我出来,那个叫但丁的家伙就会让我蒸发。我的母亲死了,我知道玛丽亚也死了。我只想做一件事情,我想活着直到亲手杀了他。这就是为什么我让警察逮捕我,你知道,我需要保护。现在我要做的只是想办法做我应该做的事。” “当警察逮捕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真相?你承认了七宗二级谋杀罪,现在另外两个女人又被杀了,你本来可以救她们的命。” “我想处理我自己的事,啊!”莫雷洛说,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你知道看到自己的母亲那个样子会怎么样吗?她的头被人从身体上割下来,我当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开着,她正看着那个狗杂种,他就……”他的脸变得通红,锁链开始哗啦哗啦的响,“他不止是把她的头砍下来,他像一个屠夫切肉一样地割她。当我睡觉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这幅图像。我他妈的时刻都看到它,即使在上厕所的时候。我无法说话、吃饭、睡觉,你懂吗?当人们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听起来就像嘟嘟囔囔地说外语。我继续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找机会杀了他,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已经死了。” 卡罗琳站起来,和他对视着:“如果我们能够证实你对我说的话。”她说,“我们可能推翻对你的判决,你将不得不承认杀害了那辆车的司机,如果他的尸体能够找到的话。但那只是用一项谋杀代替了七项谋杀。如果你表现好,可能七年后就能出狱。” “不。”他说着,胳膊上的肌肉绷了起来,“七年,啊?你觉得七年后但丁还会在这里吗?”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卡罗琳筋疲力尽,但她有一种自豪的感觉。她出色地完成了老练的警官们无法完成的工作,比如汉克·索耶和布拉德·普雷斯顿,并且她没有伤害到自己或是引起罪犯的怀疑。击破莫雷洛会给她增加更多的荣誉,也许她会进入联邦调查局,那里的工作比她做一个缓刑监督官能挣更多的钱。出于好奇,她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谈这些事情,拉斐尔?” 他笑了:“你是我的萨丽尔。” “对不起。”她说,“那是什么意思?” “到这儿来,我会告诉你。” 卡罗琳以为它的意思是类似于天使或救星之类的东西。她现在不再怕他了,如果他想伤害她的话,他应该早就做了。她走过去,弯下腰,让他在自己耳边说。 <er h3">三 汉克把脸上的话筒推到一边,转向玛丽·史蒂文斯:“她到底在干什么?我让她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她都快坐到他该死的大腿上了。你知道萨丽尔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玛丽大声喊起来:“通行证!她是他的通行证!” 莫雷洛举起胳膊,接近了缓刑监督官的头部。 “枷锁开了!你们不要开枪!”汉克惊慌地大喊,“卡罗琳离他太近了,妈的,他已经抓住她了!” 莫雷洛把卡罗琳勒得喘不过气来,她的上衣被撕开了,他把带线的麦克风放在嘴边:“我知道你们这些混蛋能听到我,如果你们想让这个可爱的警官活着回去,就让我离开这里。我需要一辆没有标记的汽车,十分钟以后停在监狱后面。” “我要开枪了。”一个狙击手通过无线电装置说。 莫雷洛猛地抬起头,天花板上发出一阵噪音。卡罗琳抓住他的胳膊,利用自己的体重倒在了地板上,挣脱了令人窒息的控制。 只听一声枪响,莫雷洛向后倒在了地板上,他的血溅到了新粉刷的白色墙壁上。 第三十七章 <er top">一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四点十四分 尼尔气冲冲地离开了饭馆,几乎撞倒了一对老年夫妇。他回头看见梅洛迪从桌子旁站起来,从后面跟了上来。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找存车票,当他抬起头时,看到服务员已经把他的车开到了前面。奇怪,他想,他们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然后他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长着长长的黑发,穿着一件棕色的皮茄克,他猛地把那个服务员从驾驶位上拉了出来,又用力把他推倒在地上。这个家伙一定是想偷他的法拉利,出于本能的反应,尼尔向袭击者冲了过去。 在他左边几英尺开外,尼尔看见一个高大的、穿着蓝色皮大衣的金发男子。 “利奥,那个女人手里有枪。”那个穿皮大衣的人大声喊着,举起了右臂,并用左臂支撑着。 尼尔惊呆了,紧盯着那个人的枪,他看见枪转向了他身后的目标。枪响的时候,他认为是他开的枪。尼尔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他看到车下面那个服务员恐惧的眼睛正在看着他。血液顿时充满了他的血管。他听到车门关上了,如果那个叫利奥的人开走汽车,那个服务员就会被轧过去,也许尼尔也不能幸免。 尼尔知道,子弹随时都会像下雨一样射进他的后背。 梅洛迪! 他们离开餐馆的时候,她跟在他后面只有几步远。又一声枪响在他耳边回响,他站起来往前跑,这时那个穿蓝色皮大衣的人向后倒退了几步,像死了一样瘫倒在地上。尼尔看见梅洛迪在车顶上,她难受地坐着,用手捂着腹部,血从她的手指间涌了出来。她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了,但是他确信听到了她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又趴在地上,向她爬过去,用那辆法拉利当掩护。 “好了,亲爱的。”尼尔说着,用胳膊抱着她的头,“你很快就会好的,只要坚持到急救人员来到这里。”眼泪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咬着牙,把手放在她的伤口上,然后把她前额的浅金黄色的头发拂到一边。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睁着,看着尼尔。 “坚持住,梅洛迪。”他说,“一旦他们把你送到医院,医生就会给你治疗,你就会好的。” 尼尔不知道她有一把枪,但他确实记得她告诉过他她以前曾经接受过联邦调查局特工的训练。当梅洛迪在餐馆里告诉他那些事之后,他怀疑自己不够了解她。当然,这还要看她能否活下来。 事情的发展一片混乱,梅洛迪一定是看到那个穿蓝色皮大衣的人用枪指着尼尔,如果不是她开了枪,袭击者可能已经打中了他。 “我……爱……你。”梅洛迪说,她闭上了眼睛,头垂到了一边。 <er h3">二 拉斐尔·莫雷洛死了。 卡罗琳从SAt小组和拘留所助手中间挤过去,冲向汉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们必须去海图室。”她说,她的上衣撕破了,衣服上溅满了血,“尼尔一定和那辆法拉利在那儿,我忘了,我忘了,梅洛迪对我说过他们要去那里。” 他们到拘留所一楼,从储物箱里取回他们的个人物品和手枪,然后冲向汉克的警车,留下玛丽处理卡罗琳讯问莫雷洛产生的灾难性的残局。她榨出了事实真相,但是她的鲁莽和骄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尸体解剖的照片使他丧失了理智,为什么她会受到他的引诱,离他那么近?她永远不应该放松警惕。 卡罗琳和汉克已经在路上,他让她从汽车后座的训练包里找一件t恤衫。她脱下撕破了的上衣,从头上穿上一件白色的t恤衫,然后挂上腋下枪套和武器。就在这时,调度员告诉他们有报告说海图室餐馆门前发生了枪战。 “212小组,你们去负责处理吗?” “是的,我们离那里两英里。”汉克说着,把便携式警报器放在了车顶上。 “目击者说枪击与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有关。”调度员继续说,“这可能就是你正在寻找的那辆车,我将派其他小组赶去增援。” “在我通知他们之前,让他们待在外面。”汉克对她说,“一号,”他又说,“这是命令,让他们进入自己的位置,不要让他们接近餐馆。这也是对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命令。” “你疯了吗?”卡罗琳的叫喊压过了警笛的尖叫,她为他弟弟感到害怕,“他们可能击中了尼尔,你为什么告诉她不要派警察和急救人员增援?”她抓起无线电话筒塞到他面前:“取消你的命令,我弟弟可能正躺在地上流血,他会死的。” “那里有比你弟弟的死更大的危险。”汉克说着,把她的手推到了一边,“你不知道我们在处理什么事情。”他开的车尖叫着进了海图室餐馆的停车场。 卡罗琳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长长的黑发,穿着棕色的茄克,正坐在尼尔那辆法拉利的驾驶位上。那个服务员正在向餐馆前面爬过去。 “挡住那辆法拉利,汉克!”卡罗琳大喊着,迅速从枪套里掏出了枪,解开了安全带,“尼尔可能在里面,在地上。” 侦探一个紧急刹车,撞在了那辆红色法拉利的前部。卡罗琳猛地打开车门,她离利奥·丹佛斯只有几英寸远。 子弹“嗖”、“嗖”的从卡罗琳头上飞过,她从车上跳了出来。还有一些子弹在她后面的好几个地方嗒嗒作响。他不能肯定,但那里一定有八个或十个人,至少有四辆车。 他们进入了埋伏圈。因为警车的位置比那辆法拉利高,她能够看到那个人右手拿着枪。 “警察!”她大声喊,用她的左轮手枪瞄准了丹佛斯的头,“把枪扔掉,否则我开枪了。” 就像慢动作一样,那个人向她转过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当他转动肩膀时,她能看清楚每一个镜头,黑色的枪体金属出现在他身体的右侧。卡罗琳的手指移动在扳机上,她的手一用力,开了枪。他头颅的碎片飞溅到车窗和仪表盘上。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她松开手指,枪落在了地上。 卡罗琳惊恐地站立着,胳膊无力地垂到一边。汉克从乘客座位旁边钻进车里,嘴里嘟囔着,把那个死了的人从方向盘上拖下来,放在了人行道上。他对着卡罗琳大喊:“到车里去,卡罗琳!你会被打中的。” 她听到汉克在说话,但一个字也没有听进脑子里。一颗子弹从那辆法拉利的上面飞了过去。汉克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个向车冲来的人身上,他站起来举枪还击。 “保护好你自己和那辆车。”他回过头冲着卡罗琳喊,把五英尺开外的一个枪手打倒了。 尼尔还活着。卡罗琳打开门进了那辆法拉利,看到他弯着腰站在在躺在地上的一个金发女人身旁,那一定是梅洛迪·阿舍。子弹从停在她后面人行道上的一辆绿色美洲虎和一辆白色的揽胜上喷射过来。一个高个子的黑人正在穿过停车场,好像拿着一支狙击步枪。她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更多的汽车,更多的枪,更多的人。 她变得清醒起来,感到一股温暖的液体渗透了她的衣服,原来她坐在了死了的那个人的血泊里。卡罗琳“啪”的一下打上了倒车档,她看到一个持枪的男人迂回着穿过停车场,离她只有几英尺。她挂上头档,绕过汉克的警车,猛地向右一拐,汽车的底盘被刮了一下。在远处,一道木栅栏把停车场和一个小巷隔开了,她开足马力穿了过去,然后沿着狭窄的街道向下冲去。 听到警报声,她往后视镜里一看,看到许多警车出现在现场。她向右拐上了戴尔玛通道,觉得最安全的去处是警察局。要到三英里外的警察局,她需要从101高速公路的南入口上去。当她看到高速公路在苏厄德大道的入口时,那辆揽胜突然出现在她左侧的车道上,不让她进入向南的一个坡道。而那辆美洲虎就紧紧地跟在后面。 一个有胡子的瘦长男人把上半身伸出窗外,冲着她大喊:“靠边停下。我要的只是这辆该死的车,它值得你去死吗?” <er h3">三 卡罗琳惊慌失措,担心他们会把她撞到右边的路基上。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个通往101高速公路北入口的坡道,她把车速降到二档,来了一个三十度的急拐弯,甩掉了那辆揽胜。她从来没有开过像法拉利这种高性能切换式的汽车,它需要真正的体力。她胳膊上的肌肉由于用力而颤抖。她在车道上左右摇摆地前进,现在她能看到加利福尼亚的海岸线就在她左边很近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仪表盘,发现这辆车的最高时速是每小时二百英里。她确信如果她把这辆法拉利的车速开到最高,就能甩掉那辆美洲虎。 当里程表上的指针超过了一百的时候,她意识到汉克让她离开不仅仅是在保护她的生命。凶手想要的是这辆车,而不是她。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值得流这么多血?如果里面是一大袋毒品,实验室早就应该发现了。 “狗屎!”卡罗琳说,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带电话。她必须通知警察她正在被追赶。大多数豪华汽车都带有声控电话,人们不必一边这么快速地开车一边还要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一排按钮,就开始用手随意地去按。一个机械的声音发出来说:“准备就绪。”她检查了一下后视镜,发现那辆美洲虎前灯的灯光逐渐暗淡下去。 她刚想拨通911,就听到电话响了。她按下按钮,希望对方是汉克:“汉克?” “您是沙利文女士,我认为。”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说,最后的音节加重了语气,“你到底要拿我的车干什么?” “你是谁?” “暂且让我们说我是一个朋友,一个关心你安全的人。” “骗子。”她怒吼一声,“我知道车里藏着有价值的东西。我和拉斐尔·莫雷洛谈了很长时间,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知道是你杀死了那些无辜的人们。”现在又有更多的生命因为这个邪恶的人死去了,他一定就是那个被莫雷洛称为拉里的人。 “你再也不用想得到这辆车了,拉里。在你得到它之前,我要把它毁掉。游戏结束了。” <er h3">四 “按照你的方式。” 她能够听到他沉重的呼吸,他听上去可能很冷静,但他一定因为事情没有按他的计划发展而暴跳如雷。只要他把手伸向那些在枪击中还活着的人,他们就会死掉。 “你是个愚蠢的女人,卡罗琳。”劳伦斯·范·布伦继续说,“如果你发生什么意外,谁来照顾约翰和丽贝卡?你女儿是个漂亮的女孩,我的人在一小时之前已经把他们抓起来了,我希望我的人能够控制住自己。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非常愿意跟着她,丽贝卡不应该穿那么诱人的衣服。” “你这个恶心的混蛋!”她怒火中烧,在超车的时候几乎失去了对车的控制,“我会一直跟着你,亲手把你杀死。不要动我的孩子,懂吗?”她的手指移过去想结束通话,以便能给她家里打电话确认约翰和丽贝卡都是安全的。但她又犹豫了,她感觉她回到了在圣玛丽的教室里,凯瑟琳修女每星期都给他们讲关于魔鬼的诱惑的课程。他是在虚张声势,她对自己说。他说的每件事情更像是一个谎言。在经历了莫雷洛的事情后,她知道千万不能相信一个凶手说的话,尤其是像范·布伦这么邪恶的凶手。 他的人把事情搞糟了,现在他想重新控制起来。但是在她继续向前迈进之前她想起了莫雷洛对她讲的事情。他们设法找到了他住的地方,割下了他母亲的头。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电话里认真地和他通话。孩子们单独待在家里,他的人可能从县政府大楼跟踪了她。她不能挂断电话,不能在谈论她孩子的生命时挂断。 她的视野模糊了,车偏离方向,拐进了另一条车道。 约翰和丽贝卡可能已经死了。 如果那是真的,她无法承受这个事实。他们在到达哈特菲尔德家之前就已经杀死了莫雷洛的妹妹,莫雷洛的做法是对的,当时他认为唯一可行的办法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样他就能为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报仇。莫雷洛母亲惨死的画面出现在她的大脑中——她的头离开身体有几英寸。如果他们割下约翰和丽贝卡的头可怎么办?她乞求上帝保佑她的孩子们。 <er h3">五 卡罗琳强制自己理性地思考。掉转车头赶回家的冲动压倒了一切,但是那太危险了。如果她采取了错误的行动,丽贝卡和约翰就死了。如果那个人撒谎呢,如果他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呢?她不能冒任何风险,以至于把他们引到自己家里去。 她能做的只能是继续往前开。她可能已经甩掉了那辆美洲虎,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同党会向另一个方向去追她。她的t血衫被汗水浸透了,她倾斜着身体靠近挡风玻璃,想看清楚更远处的高速公路。确信没有任何东西,她按下按钮打开了电动窗户,深深地、急切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她现在开到了每小时一百二十英里,热气从发动机里升到车里面,她能闻到汽油的气味。外面的风就像飓风一样。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卡罗琳以前曾经经历过危急的情况,最终都化险为夷,但她内心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与以往不同。 范·布伦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他说:“你和你的孩子想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是看我们能否做成交易。真的没有必要去死。我已经让人从圣巴巴拉赶过来,不久他们就会在前面截住你,我知道你已经快到卡本特里亚了。” 她毫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位置,这辆车一定被装上了全球定位系统。但如果确实是这样,那么它被拉斐尔偷走之后,为什么范·布伦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它?一个画面闪现在她脑中,当她从汉克的警车里看那辆法拉利的时候,她看到那个人弯着腰,左手拿着什么东西,枪在他的右手里。他一定是在安装某种跟踪装置。 卡罗琳开始用手指触摸汽车内壁,她想在眼睛注意路的同时,设法拆除全球定位系统装置。什么也没有找到,她想起了她看到过为孩子们生产的定位手镯,如果那个装置那么小的话,在不拆毁汽车的情况下,她怎么能找得到?它可能被扔在了座位下面,但她不能到下面去找,眼睛离开路面将是致命的。 “我在听。”她对范·布伦说,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方向盘。 “我知道你的一切,卡罗琳。”他装模作样地停下来,“一个缓刑监督官……多么糟糕的工作。我敢说你没日没夜地工作,一年也挣不到十万美元。那只是我愿意提供给你的一个零头。” 卡罗琳看到了她后面闪烁的灯光,也许汉克已经被打死了,警察误以为凶手开着法拉利在逃跑。她不知道追在后面的车来自哪个部门,因为离得太远了。他们可能是高速公路上的巡警,因为她超速而追赶她。她应该停下来靠在路边?她怎么能确定他们不会向她开枪?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那个人在电话里催促她。 “听到了。”卡罗琳大声喊,“不行。” “钱不是全部。”他说,“你为你孩子的生命贴的是什么价格的标签?”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的人是不是真的绑架了约翰和丽贝卡。他非常精明,想利用她的感情打乱她理性的思考。他怎么知道他的人会拿不到这辆法拉利并且她最终开走了它呢? 卡罗琳努力权衡各种选择,但没有一个不会带来悲剧性的后果。把车交给他等于是自杀,如果他能够很容易的杀掉她,为什么还要给她钱?把车开到警察局会导致他杀害她的孩子。阻止这种魔鬼般的疯狂的唯一办法是取消这个问题——把这辆车毁掉。也许这就是在餐馆门前汉克想告诉她的。 “二百万。”范·布伦说,“把那辆法拉利交给我,我会付你二百万现金。没有人会知道的。你可以到另一个国家去,为你和你的孩子建立一种新的生活。对这笔钱进行合适的投资,你将永远不需要工作了。” “我要挂电话了。” “你挂断电话后六十秒,我就会摇控引爆一个爆炸装置。作为你的朋友和未来生意上的伙伴,我建议你保持通话。” 卡罗琳的思想在旋转,他说的不可能是真的!刚才他还愿意付她二百万换回这辆车,现在又要把它炸掉,这说不通。她问自己,她曾经看到的那个人手里拿的是不是一个摇控炸弹。也许这又是一次虚张声势,现在钱会使他处于有利地位,她必须保持自己的姿态。 “我不相信你。”她说。 “我是一个生意人。”范·布伦对她说,“因为我要结束一桩交易,你必须立刻把那辆车还给我。我不能让它落入错误的人的手里,并且我不能出卖我的财产同别人进行实物交易。” “那么,只要你得不到这辆车,就没有人能够那样做。”卡罗琳说,“这就是你想说的吗?” “我们是在浪费时间。”范·布伦说,他的声音显示出一种焦虑。 卡罗琳的脚离开了加速器,在这种速度中她几乎无法思考。前面逐渐接近的尾灯速度慢了下来,浓雾滚滚升起,她猜想的在后面的警车再也看不见了,但她知道她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如果那个人真的实施了他的威胁,引爆了炸弹,警官们可能会被炸死。她把后背紧靠在座位上,用全身力气抓住方向盘,用脚踩下了油门。指针移动到了140,她感到自己好像是在一架战斗机的座舱里,这辆车甚至一点儿都不摇晃。强大的发动机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卡罗琳大声喊:“这里真的有一颗炸弹吗,为什么警察没有发现它?” “我需要你的回答,卡罗琳!”范·布伦说着,又给她施加压力。 圣巴巴拉外面的豪华房产的屋顶闯入了视野。 一辆赛车里能安装一颗多大的炸弹,它能杀死多少人?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在实验室里,技术人员一直在寻找炸弹,一颗汽车炸弹可不同于给两个女人注射药物的谋杀。因为所有事情都因节日积压起来,实验室很可能只是一辆接一辆地把车推出去,或者只是胡说他们检查了这辆法拉利。 “告诉我你想让我把车开到哪里。” 范·布伦对她说,他十五分钟后和她在圣巴巴拉机场见面。一经卡罗琳同意,他就挂断了电话。 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她想起了孩子们的脸。昨天晚上她回家晚了,她走进丽贝卡的卧室,吻了她的脸,丽贝卡已经睡着了。她又来到约翰的房间,跪在他的床边,抚摸着他的额头,轻轻地对他说她很抱歉,没有花更多的时间和他们在一起。 在狂乱中,她试了好几次才拨通汉克的手机号码。因为电话是声控的,她不得不把吐字调整得非常标准,否则电话就不工作。在歇斯底里的时候,控制声音是非常困难的。汉克一接起电话,她就说,“赶快派人去我家!他们说他们抓了我的孩子!” “谁?”汉克问,“你在哪里?” “不要说话,你只听我说。我一直用车里的内置电话和莫雷洛说的那个人通话——拉里。他说他将在十五分钟后到圣巴巴拉机场取这辆法拉利,他还说他的人绑架了约翰和丽贝卡。他甚至说出了他们的名字,还说他的人已经跟踪他们好几天了。” “范·布伦。”汉克惊叫起来,“联邦调查局通知我们,国际刑警组织一直在追踪一个叫劳伦斯·范·布伦的军火商,他们认为他把核材料藏在外国汽车里,然后用船运到海外。核材料一定藏在那辆法拉利车里。” 她大声喊叫着。 “我的孩子,汉克!现在只有他们对我是最重要的。” “等一下。”他说,她听到他用无线电通知调度员派几辆警车去她家,“好了。” “那么他说的是真的,我是一颗滚动的炸弹。”卡罗琳说,恐怖的现实逼近了,“他说他能够摇控引爆,它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我不知道。”汉克说,他几乎和她一样惊慌失措,“我不是核物理学家。联邦调查局告诉我们它能够制造一颗公文包那么大的原子弹。法拉利的发动机内腔是很大的。我很抱歉把你推进这样一场混乱当中。” “一颗原子弹!”卡罗琳恐惧地说。 “我必须给军方打电话。”汉克继续说,“如果你接近了圣巴巴拉,你离范登堡空军基地也就不远了。不要挂断,我要追踪电话以防我们失去联系。” “把电话挂断,汉克。”她既害怕又愤怒,“我想听到我孩子的声音。你们逮捕范·布伦之后,就去检查靠近埃尔凯皮顿的海岸。” 没等他再说什么,她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拨通她家的号码,铃声响了一下约翰就接了起来。 “感谢上帝你没事,你妹妹在哪儿?” “她到露西那儿去了,你听起来——” “打电话让保罗或伊索贝尔把丽贝卡送回家。”卡罗琳努力表现得和平常一样,“把所有的门窗关起来,等着警察过去,你妹妹回家后他们就应该到那里。你必须要坚强,亲爱的,不仅为你自己,也是为了你妹妹丽贝卡。我爱你们胜过一切。” “妈妈,求你……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事情?” “我无法解释,我现在没有时间。工作中出现了问题,一切都会好的。我只是想打电话告诉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妈妈。” “替我拥抱你的妹妹,告诉她我爱她。我现在必须说再见了,亲爱的。” 她抽泣着伸出手按下按钮切断了电话。最坏的事情过去了,她的惊恐减弱了,她下定了决心,她奇怪地感觉到她的生命此刻似乎进入了倒计时。她曾经听说有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向右转而不是向左转就防止了一次重大事故,他对着极度失望的人微笑,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决心,他把几个美元放在了一个饥饿的乞丐的手里。 卡罗琳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要采取行动的确切地点。她看到了圣巴巴拉机场的标志,然后继续往前开。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范·布伦知道她没有向通往机场的路拐弯,他就会引爆炸弹。在大约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制造了两起死亡事件。第一个是莫雷洛,然后过了不长时间,她又开枪杀死了一个陌生人,他死亡的景象和气味环绕在她周围。 她能感觉到一种东西粘住了她的腿,她知道那是他的血。最让她心烦的是她本能地开了枪,似乎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是无关紧要的。那真的是出于自卫,还是她因为发生在莫雷洛身上的事所作的反应?她可以躲避在一边,打掉他手中的枪,或者瞄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而不是脑袋。她的行为违反了她作为一个天主教徒所信仰的一切。她的身体在颤抖,因为她在乞求上帝的宽恕,也是因为她现在需要的是保护生命,而不是剥夺生命的勇气。 卡罗琳看到了前面的悬崖,她认为炸弹在海水里可能不会爆炸,至少,海水会使引爆器失效。否则,伤亡也会减少到最低限度。 她已经下了决心,她说了再见。她会争取生存,但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她走的路前面是一片荒凉:没有车,没有房子,没有建筑物,就好像是上帝打扫干净了道路来迎接她。 卡罗琳猛地把方向盘转向左边,加大油门,穿越了三个车道。过了一会儿,她飞在了空中。这辆法拉利一冲出悬崖,她就关掉了点火装置,在极度的寂静中呼吸着。她感觉到了失重和自由,好像驶向了一个超越死亡的世界。 在汽车开始往水底下沉之前,卡罗琳的左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抓住了门把手。她用身体的重量去撞车门,伸出另一只手去找她母亲的银制十字架,把它握在掌中,就在这时,她的头撞在了仪表板上。 第三十八章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三,下午六点三十一分 在卫理公会派医院的急救室里,尼尔和另外六个人等待着。他感到很不解,那些人中除了一个孩子流鼻涕之外,好像什么毛病也没有。人们为什么因为他们的孩子只是有点儿感冒就带他们来急救室?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的黑人女性终于打完了手机,他就问她:“我不想无礼,但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头疼。”她说,但她看上去没有任何痛苦。 “也许你不应该打那么多的电话。”他说,“要不,你可以吃几片阿斯匹林。” 一个穿着蓝色护士衬衣的小个子男人出来对尼尔说:“我们需要大约十分钟做完检查,然后你可以看阿舍小姐,但只有一会儿。你可以到三楼去看她,我们将在那里为她的手术做准备。” 这个护士把她推到一边,尼尔转过身,看到一群医护人员向电动门冲去。两个护理人员正推着一张手术推车,一个年轻人痛苦地尖叫着。他们走过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人左腿膝盖以下已经没有了,他想那个人的断肢可能就在身边冷藏着。尼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自助餐厅拿了一杯咖啡。 梅洛迪忍受着腹部枪伤的疼痛,在救护车里的时候,尼尔抓着她的手,非常害怕她会死去。她将要被送进手术室,在一小时之内取出子弹,还要切掉一部分受伤的肠子。 在他等电梯的时候,一高个子、黑头发的男子向他走来。 “你是尼尔·沙利文吗?”格雷厄姆医生问,他显得忧心忡忡,“你不认识我,但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索耶侦探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我女儿受伤时你和她在一起,她伤得有多重?” “她会活下来的。”尼尔说,他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庸俗的记者,“她对我说她父亲已经死了,用这种办法骗取素材是非常恶心的。” “我不是新闻记者。”格雷厄姆医生对他说,他的声音透露着担忧,“我从纽约飞过来,那天晚上我去过她的房子,但我不奇怪她没有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尼尔不能肯定应该相信谁,但这个人看上去很真诚,而且梅洛迪经常撒谎:“我现在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电梯门开了,他跟着尼尔穿过走廊来到五楼的手术中心。他们还没走到护士站的柜台,格雷厄姆医生就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是否相信我无所谓,反正她是我的女儿。” 一个表情严肃的女护士把他们带到最后一个房间,尼尔掀开门帘走到里面,格雷厄姆医生在外面徘徊着。梅洛迪闭着眼睛,脸色异常苍白。一个女人在她旁边的床上呻吟着。 毫无疑问,她现在急需手术。梅洛迪向那个冲向他的人开了枪,替他承受了那个本来要射向他的子弹。他抚摸着她的肩膀,她眨了眨眼睛,睁开了眼:“尼尔?” “是的,是我!”他说,他的声音几乎是耳语,“你感觉怎么样?” “抓住我的手,笨蛋!”她说着,然后痛苦地咧着嘴,“妈的,我想我要死了。” “不要这么说。”尼尔对她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医生说你就会好的,你要做的只是经历一次手术。” 无论她说话多么强硬,她迷人的外表不见了,她看上去像孩子一样脆弱:“你救了我,梅洛迪。” “我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她对他说,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我有一把枪,所以我就用了它。”她松开他的手,把头转到一边。 “我很担心你。” “你当然会的。”她说着,又转过来对着他,“我不害怕死,死亡也许不是那么坏,那不就是那天晚上你在寻找的吗?” 尼尔被她的话刺痛了:“我错了,梅洛迪。任何人都不应该结束自己的生命。” “死就死吧。”梅洛迪说,停下来喘了口气,“你很担心我,是吗?我只不过是一个拥有大笔银行存款的笨蛋,这就是你留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的原因,不是吗?然后你在我背后和一个中学老师乱搞,你想扔下我和她结婚。” 尼尔的大脑在旋转,他对劳蕾尔的爱已经化为泡影。她和一个学生睡觉,而且没有告诉他她的婚姻没有结束。也许劳蕾尔是个笨蛋而不是梅洛迪。他完全误解了她,她为他挨了子弹。这个野性的交际花保护了他,最终却倒下了。他弯下腰吻了她的额头:“一旦你站起来,我们就会在一起的。你能应付得了吗?” “我们走着瞧吧。”梅洛迪说着,闭上了眼睛。 他走出来坐在了格雷厄姆医生旁边的椅子上。 “你可以进去了。”尼尔说,“但我想麻药会影响她谈话。” “谢谢。”他说着,伸出了手,“迈克尔·格雷厄姆,我几年前从事过医生职业,医生让我看了她的病历。腹部的创伤是非常痛苦的,但我相信她在手术中会挺过来的。” 一个护士走过来告诉尼尔他有一个电话,格雷厄姆医生跟着他进了护士站,他向梅洛迪走去。 “我是玛丽·史蒂文斯侦探。”电话那边说,“你姐姐遇到了车祸。” 格雷厄姆医生站在他女儿旁边,眼泪从脸上滚了下来。他从来没有想象到他是多么需要杰茜卡回到他的生活中,重新做一个父亲,重新去爱。她的恢复将是缓慢而痛苦的,如果她同意,他会每时每刻照顾她。他站在那里沉默着,时间似乎凝滞了。他错过了她童年的大部分时光——生日聚会、圣诞节的早晨、毕业典礼,没有看着她从一个小姑娘成长为一个女人。后面的日子将是他们作为父亲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无论他们分别了多久,现在他们中间再没有任何障碍了。 格雷厄姆医生起来走进卫生间,用凉水浸了一块毛巾。他回来用毛巾轻轻地擦着她的脸说:“杰茜卡,杰茜卡……” 她睁开眼睛了,和他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尽管充满了痛苦,但那是他美丽的小女儿的眼睛:“你怎么——” “不要说话。”他打断了她,“保存体力,你需要做手术。”他继续用湿毛巾在她脸上擦着。她闭上了眼睛,抬起下巴。他看到了一丝幸福的表情。 “我正想告诉你我来这里是想帮助你,杰茜卡,我再也不会扔下你了。” “谢谢,爸爸。”她轻轻地说。 联邦调查局特工格雷和图申斯基已经与范登堡空军基地取得了联系,在十分钟内安排了一队Sh-2G型超级海妖直升机到汽车坠毁的现场。 汉克的汽车尖叫着冲上101高速公路,直奔圣巴巴拉。他拼命想和卡罗琳通话,但无法再与她联系上,因为她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来追踪她的电话。她的手提包和手机都放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当他到达餐馆的时候,他们快速地从车上跳出来,她把东西都扔在了车上。 他让卡罗琳开走那辆车以保护她生命的办法是愚蠢的,他知道那些人在追踪那辆法拉利。在那种危急的时刻,他为了让她离开枪击现场,把她送进了她所谓的一颗滚动的炸弹。 调度员的声音从他车上的控制台传出来:“212小组,听到了吗?” “104。” “ChP报告一辆红色汽车冲进了戈拉塔北面的海里,你估计什么时间到达?” 他握着麦克风的手在颤抖,他应该向卡罗琳解释清楚,汽车里面藏有核材料并不意味着它能够爆炸。她牺牲了自己,因为她认为这能够挽救那些无辜的人的生命。 “212小组,听到了吗?” “估计二十分钟。” 透过黑暗,他看到了远处的路障。有四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巨大的光束交叉着穿过悬崖,照射在水里。汽车的踪迹在这里消失了,他低下了头。这种情境与他弟弟死的时候太相似了。安迪那天出去和他的朋友们聚会,喝酒。作为一个三十一岁的冲浪运动员,安迪的皮肤看上去就像皮革一样,早餐前他烤了第一块肉,他们在海滩上点起了一堆篝火。当安迪离开海滩,飞速地开着他的新科尔维特炫耀时,轮胎爆炸了,结果他失去了控制,将车开下了悬崖。 汉克必须确定军方没有取消对卡罗琳的搜寻,他们可能会优先寻找那辆汽车。 几个穿着军装手持AK-47冲锋枪的人发出信号,让过来的汽车拐到高速公路的另一边往回开。 “我是汉克·索耶侦探,是文图拉警察局的。”他说着掏出他的徽章,让它悬挂在腰带上。 “对不起,先生,我们接到命令不能让任何人通过,即使是警官也不行。我们正在疏散这个地区,请离开这里,这是为了您的安全。” 失望撕裂了他的肺腑,他控制住自己,没有从车里出来吵闹。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那些士兵只是在做他们的工作。他不情愿地开车离开了。 他弟弟死后,汉克让自己熟悉了海流。安迪是被上升的涌流卷走的。在加利福尼亚和俄勒冈,温暖的海水使海浪拖离海岸,然后冷水涌上来补充它的位置。这些强大、冰冷的涌流能够把人们的身体从他们入水的地方沿着海岸冲出几英里。如果幸运的话,海流可能通过水底的海沟把卡罗琳推到岸上。在文图拉地区,只有大约三个这样的地方,范登堡的救援小组可能不知道它们在那里。 他现在应该怎么办?他不能袖手旁观,把卡罗琳的命运扔给一群陌生人。他们不关心她的死活,他们是军人——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国家安全。他不能像对他弟弟那样,放弃对她的营救。 “二号。”他对着麦克风说,“联系范登堡营救组,告诉他们搜寻那不勒斯海滩附近,我立刻赶往那里。” 开出五英里后,他把衣服脱离了肩膀,走到车行道上。他小心地穿过高速公路,来到通往黑暗大海的悬崖上面。一阵狂风从布满岩石的山坡上吹过来。他走了回来,他意识到了自己所冒的风险,万一掉下去就会丧命。 卡罗琳最后的形象在他大脑中闪过,当她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看到她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疑惑。她把车开走的时候,美丽的黑发镶嵌在了红色法拉利的背景中。 她已经死了吗?是他的命令直接导致了一系列的行动。她的孩子们将会没有母亲。他怎么能一个人苟活在世上? 他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等待营救小组的救援。在目前这种情况,几秒钟就能挽救一个人的生命。他伸出右腿,踩上了第一块岩石。他用手电筒往下照,感到头晕目眩。尽管他尽了一切努力去克服它,但还是感到眩晕。他需要跨越五十英尺的悬崖、岩石和沙滩。幸运的是,他看到了一个缺口。他慢慢地两只手交替移动,尽量不往下看。他是不是丧失了理智?在远处,他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听到正上方有声音,他知道他们发现了他。他抬起头,看见灯光向他照过来。他的右脚从松动的石头上滑了出去,他往回移动,想恢复平衡,但没有做到。他的身体从岩石上摔了出去。他身体悬空,掉进了大海里。波浪包围了他,然后把他吞没到深水里。他努力想找一个立足点,却发现腿已经受伤了。当海水一层层向他的脸上击来的时候,他能够看到月光在闪烁。他知道挣扎只会耗尽他的体力,所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任凭海水推动着他。 强大的涌流迅速把他冲到了海岸上。它终于来了,他想,他生命中的过错终于追上了他。这时他的后背触到了沙滩,他被冲到了由暴雨下水道形成的一条海沟里。随着雨水流下来的东西的冲蚀形成了一道裂缝,通往深处的海里。在高潮时,海水被推向陆地。他翻过身,发现了海滩。他看到月光照亮了涌起的海水,沙滩上的小螃蟹随着每一次波浪挖开路回到沙子里。 在视野的边缘,他看到了一片金属。他用一只手支撑着自己,伸出另一只手摸到了它,它看上去像是那辆法拉利的车门。他跪了起来,看到还有什么东西在附近漂浮着。他摇了摇头,想甩掉刺痛眼睛的海水。那是一个人。他挣扎着站起来,蹒跚着走了几英尺,直到抓到了她。 卡罗琳已经没有呼吸了。 当他想把她抱到岸上时,疼痛向他的左腿袭来。他在退潮的浅水中奋力挣扎。他扶着她的后背,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她的鼻子,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海水从她的嘴里喷涌出来,她开始呼吸了。 “在这儿等着,卡罗琳,我去寻求帮助。” “不要扔下我,汉克。”她哽咽着说,“我不想一个人死在这儿。” “我会带着你一起走。” 他伸出手扶起她,用胳膊抱着她的肩膀和腿。联邦调查局的直升机向他们飞过来。他在湿而不平的沙滩上走着,左腿支撑不住,他摔倒了。海浪冲上来,把卡罗琳从他怀里卷走了。 “别扔下我。”她大声喊,紧紧抓着他的手,波浪与他的手争夺着。 直升机就在他们的上面,它的灯光照亮了绵延的沙滩。他的指尖已经感觉不到卡罗琳的手了,她又被冲到海里去了。汉克向水里爬过去,一个海浪冲到沙滩上,击中了他。他像一个布娃娃一样翻滚着,直到被堆放在沙滩上。 汉克抬头一看,一把机枪的枪管对着他:“不许动,先生。” “我找到了汽车的司机。”汉克疯狂地喊,“她,她在这儿,海浪把她卷走了,你们必须找到她。” “散开,寻找一个女人的躯体。”军官向一个五人小组发出命令。 很快,一个声音传过来:“找到她了。” 尾声 真是个奇迹,卡罗琳在汽车的坠毁中没有死,但她现在的活动仍然受到限制。她遭受了严重的脑震荡,一根锁骨和左侧脚踝发生骨折。犯罪现场调查办公室的亚历克斯·鲍尔丁告诉她,那辆法拉利受到的破坏说明,它从悬崖上坠落的中途撞在了突出的岩石上,然后翻到了空中。汽车是尾部先进入水中的,驾驶位旁边的车门被扯掉了,卡罗琳在坠落的瞬间曾经试图打开它。她一落入水中就再也没有看到那辆法拉利,剧烈的冲撞把她扔了出去。幸运的是,卡罗琳随着海流漂浮到海岸上,才得以生还。她将永远不会忘记汉克在营救她时的那张脸。 卡罗琳打扮好了等着汉克来接她,在经历了那个恐怖的晚上之后,她第二次来到办公室。丽贝卡和约翰已经上学去了。她看了一下保罗送给她的鲜花,拿起卡片读了他的短信。他已经做了一切可能的事情去帮助她和她的孩子们,但是他有太多的秘密。她的人格建立在诚实的基础上,她不能与一个和她没有共同价值观的男人在一起。保罗在他过去的问题上对她撒了谎,梅洛迪用令人遗憾的事实唤醒了她。 卡罗琳已经向丽贝卡兑现了诺言,她给了保罗另一次机会。他们曾经出去吃晚饭,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两天以后,梅洛迪寄来了一个三张光盘的包裹,里面有更多的保罗和一些年轻女人裸交的录像,她认为她们都是他的学生。 他们的关系结束了。 卡罗琳在轮椅上渡过了痛苦的六个星期。下一次去医院,医生将会拆除她脚上的石膏敷料,她已经可以随意地使用她的左臂和左肩了。 她听到一辆车停在了她的私人车道上,就费力地拄着拐杖去打开了门。汉克从货车里出来,一瘸一拐地向卡罗琳走来,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快过来,老头儿。”她大声喊。 “谁,我吗?”他说着,向后看了看,“我还不老,只是有点儿疲惫。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卡罗琳用肯定的语气说。 “梅洛迪现在怎么样?”他们一上路汉克就问。 “那个向她开枪的人几天前死了。我今天早上和地方检察官谈过了,确认他们不打算对她提出有罪的指控。如果她不是在我们带着搜查证到达之前已经清除了房子里的所有东西,我们就可能指控她涉嫌非法监视和隐藏谋杀证据。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关于古德温谋杀的录像是梅洛迪录制的,我想她寄给你的上面有保罗的录像是她用另一架摄像机拍的,或者说她没有拍下谋杀的录像。现在摄像机到处都是。”他停下来取出一根牙签,“至少她对她父亲做了正确的事情。你说尼尔告诉过你,她刚完全恢复就飞到纽约,向医疗委员会提出证明。也许那个可怜的家伙会重新得到他的行医许可证。” 卡罗琳说:“那么,你还不知道最新的事情。” “不知道,我一直被那个伤害案纠缠着。” “她给我看的那些文件中有些是伪造的,汉克。她合法地把她的名字更改为梅洛迪·阿舍,这个没有问题,但是她并没有经过那个女人的同意。纽约当局重新调查了这个案子,但是真正的梅洛迪·阿舍仍然没有找到,没有发现她结婚并定居在以色列的记录。怪吓人的,是吧?” “她可能已经杀死了那个女孩。”汉克说,有点儿不太相信,“上帝,卡罗琳,尼尔还和她约会吗?你必须让他的头脑清醒一点儿。” “我已经这样做了。”卡罗琳对他说,“尼尔非常固执,汉克。” 汉克把车停在了政府中心,卡罗琳的目光转移到监狱的窗户上。莫雷洛死了,但是还会有其他的暴力罪犯,她下次不能再这样碰运气了。回到这座建筑物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事情改变了,她已经杀了一个人,她再也不是原来的她了。但是,把事情扔到脑后的最好办法是重新开始工作,她仍然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成就一些善事。她蹒跚着走进布拉德的办公室,坐在了他桌子前面的椅子上。 “欢迎回来,亲爱的。”他说着,拿起一大堆文件,“准备好回来工作了吗?” “我看上去像准备好了吗?” 他笑了起来:“你看上去比汉克把你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好多了。” 布拉德真是上天所赐,她不知道如果没有他,她是不是能熬过来。他整日整夜地坐在她病床边的椅子上陪着她。她必须要搞清楚的是,他是真正地关心她,还是只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既然保罗已经出局了,这个时候就成了他采取行动的最佳时机。 “你认为他们会判范·布伦有罪吗?” “案子似乎进展得很顺利。”卡罗琳说着,把拐杖靠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我昨天和一个联邦检察官谈过,问他我需要什么时候出庭作证。他们取得了一个突破,范·布伦的一个人改变了态度,同意为指控他作证。他们发现了但丁·吉尔比阿迪的尸体,就是那个杀害了莫雷洛的家人和哈特菲尔德一家的人,是在晒迪奥克斯墓地的墓穴里发现的。你知道,孩子们过去经常在那里庆祝万圣节。” 劳伦斯·范·布伦已经被联邦调查局逮捕,他被指控犯有叛国罪,一宗关于但丁·吉尔比阿迪的一级谋杀罪和七宗谋杀罪的同谋,还有雇人杀害劳蕾尔·古德温和苏珊娜·波特。他正面临着联邦法院的审判。 布拉德做了一个纸飞机,向她扔过去,他脸上闪过一丝顽皮的微笑:“你什么时候能够和我共度良宵?” “你真恶心。”她说着,皱着眉头把头发上的纸飞机拔下来,“你整天谈论的都是性和赛车。我们这是在工作,布拉德。如果我们想继续见面,我们不能太引人注意。” “难道你不懂得人们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吗?噢,他们在新闻里说国际刑警组织逮捕了那个女杀手,她叫什么名字?” “克莱尔·麦林格。”卡罗琳回答,她向前探了探身,“你什么时候听说的?” “我今天开车上班时在收音机里听到的。太神奇了,真的。好像她已经到了多发性硬化症的晚期,他们是在法国戛纳抓到她的,当时她去一个诊所进行治疗。她有一个孩子和丈夫。他们说她几乎都不能走路了,如果她处在那样一种糟糕的状况,她是怎么杀人的?由于那些女性内衣和摩托车服装,我们都认为凶手是一个男性。” “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卡罗琳因为麦林格的被捕感到宽慰,但是她对凶杀中的药物很感兴趣。 “查理·杨认为她正在用小剂量的混合物控制她的病症,这种混合物和她给劳蕾尔·古德温及苏珊娜·波特注射的是一样的。记住,在两具尸体里发现的成分之一是用来治疗多发性硬化症的药物,查理说海洛因和可卡因可能能够帮助她减轻疼痛并保持反应灵敏。” 卡罗琳的思绪回到了她母亲身上。按照玛丽·沙利文的要求,在她死之前,卡罗琳父亲解决黎曼猜想的成果不能让学术界知道。卡罗琳希望在别人解决这个难题之前说服她母亲改变想法,但是,她认为她父亲没有过多地考虑获得诺贝尔奖的问题,他只是满足于解决那个问题本身。 她盯着布拉德桌子角上的案卷:“你想把那些案子都分派给我吗?如果这样的话,我应该立即开始工作了。” “不。”布拉德对她说,“我会让你暂时休息一下,你什么时候去看医生?过去的六个星期太单调了,我不能白白地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 “无耻。”卡罗琳说着,拄起拐杖向门口走去。 “你是我的女孩。”布拉德说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