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韵姝萧晏翎》 第1章 助我重生 砰。

血花溅出。

剧痛传来,少女眼前一黑,身体往前扑倒,她凭着最后一分清醒,连扑带爬地滚出了巷子。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正好经过这个巷子口。

少女这么一扑出来,直接就滚撞到了马车前面。

“咴——”

拉车的马匹受惊,发出嘶鸣。

突来的变故,也让周围百姓惊呼出声。

那几个家奴急追出来,没看清楚眼前情况,见少女伏在马车前面,立即就要上前抓人。

趁没人看清楚这姑娘的样子,赶紧把她弄回去!

少女被一人抓住肩膀,濒死一瞬间爆发出最后力气,猛地挣脱开他,转身爬上了马车,一头栽进了马车里,撞进一人胸膛。

车夫一鞭甩开了家奴,瞳孔一缩。完蛋了,这当隙竟然让那姑娘钻进了车厢?

马车里,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掐住了少女的脖子,将她推离自己怀抱。

那少女分明双眼紧闭,气息全无。

嗯,死了?

那就直接丢出去吧。

正要将这具尸体抛出马车,那被掐着脖子的少女却“刷”地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眸光冷洌,带着寒霜般的杀意。

死而复生的江韵姝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张摄心夺魄的脸。

墨发紫玉冠,衬得肤似雪,淡墨轻染一样的长眉,如星子落深海一样的眸,鼻直如峰,唇就像最优美的花瓣,但唇角微带冷意,平添几分危险意味。

下一秒,江韵姝倏地出手,袭向了他的咽喉。

指尖如剑,凌厉得像要直接插进他的喉咙。惊艳的气氛瞬息变为杀机汹涌。

脖子掐着的手蓦地用力一捏,同时,对方另一只手抓住了江韵姝的手腕。

“死人还能这样张牙舞爪?”

江韵姝头痛欲裂,感觉到后脑勺有血流着,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抬眸看着他一身紫气,以及那股正一点点蚕食紫气的黑雾。

帝星命格。

原来是他的帝星紫气,助她死而复生,从这个小姑娘身上活了过来。

感觉着脖子越掐越紧,江韵姝指向他的胸膛,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能救你……”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微一顿,又把她拽到眼前,两人离得很近,江韵姝闻到了他身上一丝清冽气味。

两人目光近距离碰撞,似乎有火花啪啪炸响。

“你要如何救本王?”

江韵姝呼吸困难,“让我待在你身边半年,我会让你知道怎么救!”

她需要时间恢复,需要他的紫气。

“主子,您没事吧?”外面侍卫已经下马,紧围在马车前面,神色紧绷地看着马车。

车帘遮挡,他们看不到里面情形,但听起来没有什么动静。

既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掀开车帘。

“无事。”马车里传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就在这时,有一队人马赶来,气势汹汹拦住了马车。

来人一身华丽锦袍,嵌玉腰带,绣金兽纹,手戴碧玉戒,全身明晃晃地写着“权势”二字。

只是泡泡眼厚嘴唇,脸色略显苍白,有点浮肿,眼底青灰,看着就是酒囊饭袋的样子。

“是青福侯世子!”路边有百姓认出来人。

青福侯府世子朱明浩,最得太后宠爱,在京城向来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刚才追赶少女的几个家奴赶紧跑到了朱世子身边,七嘴八舌告状。

“世子,那丫头在马车上!”

“世子,这马车看着眼生,小的们怕惹事,这才没有上前抢人。”

其实是看着对方侍卫气势凛然,吓到了。

朱世子打量着这辆马车,斜着眼睛又扫了扫那四名侍卫,鼻孔里哼出了气。

“管他眼生眼熟的!把人给本世子拉出来!”

众人就要上前。

“大胆!”一侍卫怒喝,“晋王回京,谁敢放肆?”

此话一出,如同一个响雷,炸得周围所有人都呆住了。

“晋、晋王?!”

晋王五年前离京休养,许久没有消息,现在竟然悄然回京了?

马车里,江韵姝靠坐在一角,看着眼前的男人拿着一条手帕,仔细地擦着手,动作优雅。

刚才他的手掐过她的脖子,这是嫌脏了。

江韵姝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未能完全适应。她知道自己得先借力度过眼前危机。

她忍着恶心作呕,“这个交易你不吃亏,毕竟你这条命很贵重,没我救你,你活不了几年。”

这是她第二次说能救他了。

晋王萧晏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先说说,本王哪里需要你救?”

此话刚落,江韵姝突然动作极快地朝他扑了过来,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蓦地一扯。

嘶啦。

萧晏翎的衣襟被拉开,露出了锁骨和一片胸膛!

他瞳孔一缩,再次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想死?”

雪白的胸膛上,一个诡异的黑色印记赫然出现,像是隐在皮肤之下的怪物。

江韵姝的手指戳了上去,那个黑色印记竟然仿似有生命一样,缩了一缩,颜色瞬间浅了几分。

“咳咳,确定不需要我救吗?”江韵姝被掐着脖子,看着他的目光却沉静自信。

外面传来了朱明浩的叫声,“晋王!我是青福侯府的朱明浩!那个丫头是我小妾,你快把人交出来!”

朱明浩一开始听到晋王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就算是晋王也不能当街跟他抢女人啊!

传到太后面前,太后肯定是护着他,谁不知道太后不喜欢晋王?

“你堂堂王爷难道要捡本世子的妾吗?”

朱明浩大声叫着,给了一众家丁一个眼色,那群家丁立即就冲过来,拦住了四名侍卫。

朱明浩则是飞快地钻到前面,刷地拉开了车帘。

第2章 亲自打狗 马车里的一幕,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身深紫锦袍的年轻男子低着头,墨发轻垂下来,一个红裙少女趴在他的怀里,一手按在他的胸膛上。 男子衣裳轻敞,有些凌乱。 就像在掀开车帘之前,气氛正有些过火,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有眼尖的百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顿时都倒吸了口凉气。 不是,那姑娘钻上马车就跟晋王亲热了? 这姑娘到底是谁啊? “刷”地一声,车帘又被拉下,晋王的侍卫已经一把踢开了朱明浩。 “王爷恕罪!”侍卫也震惊看到的一幕,他们王爷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近身? 朱明浩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痛又急又恨,跳着脚嘶声大叫着,“晋王你太过分了!你竟然,你竟然碰了我的小妾!下贱丫头,不要脸,不知羞!” 马车里,晋王神色莫名,目光幽深地看着已经退开的少女,“小妾?” 江韵姝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接收了脑子里乱哄哄的记忆。 “凭他也配?” “半年,需要本王献身?”他目光扫过她的身材。 江韵姝脸一黑,“呵,你想得真美!这半年你把清白守好了,就你现在这样,沾染床事死得更快!” “……” 小姑娘家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晋王手指轻抚着腰间一枚玉佩,目光又看向了她的手。 刚才她的手按向胸膛,那诡异黑影竟然缩了缩,而且一直以来折磨着他的那股阴寒,散了几分。 江韵姝平静地任他看着,目光不躲闪不退缩。 两人无声角力,竟然旗鼓相当。 晋王蓦地轻笑。 “就冲你这胆识,接下来半年,你归本王护着了。” 外面又传来了朱明浩气急败坏的叫声。 他被侍卫拦着不能再上前,只能破口大骂。 “贱人,你还不赶紧滚下来向本世子求饶?你都脏了,除了我,看以后还有谁要你!不想嫁不出去,就立即滚下来舔本世子的鞋,乖乖回去当我的小妾!” “呵。”江韵姝听到了外面百姓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事闹大了,她还真有可能是名声败坏结局悲惨。 朱明浩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非逼她跟他回去不可。 问题是她刚进城就被朱明浩盯上,还准备了轿子直接精准掳人,要说江家没出内鬼,她还真不信。 就这么回江家,等着她的绝不是什么好下场。 晋王看着她:“还有力气吗?要不要出去亲手打狗?” “青福侯府,你罩得住吗?”江韵姝反问。 晋王傲然笑了。 “只管打,打死了,本王也兜得住。” 江韵姝猛地掀开了车帘,站了出来,让人看清她的模样。 鬓发凌乱,额上红肿一片,后脑勺又有血,看着很是狼狈。 “朱明浩,你掳人在先,还敢胡言乱语败坏我名声?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脸色苍白,脸皮浮肿,眼底青灰,一副短命相,我看得上你?” 朱明浩看着江韵姝,一时有点痴迷。 虽然她额头上有伤,人也狼狈,但无损她的美貌啊,这鹅脸蛋,杏眸明睐,这朱唇如染,下巴精致,纤颈细白,长得也太出挑了! 养在乡下十年的江家嫡女,竟然这样美貌,哪里像个小村姑? 朱明浩的火气都被她这美貌烧灭了大半,看着她的带着伤更显出几分脆弱美的模样,血液都沸腾了。 “我看得上你就行了!” 他想起了有人帮他想好的说辞,要是掳人时被发现,就这么说,保证能把这丫头名声搞臭,钉死在他身上,逃脱不掉—— “明明是歹人掳了你,是我把你救了!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歹徒糟蹋了!你当时就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哭着喊着要嫁给本世子!” 众人眼睛瞪得更大了。 “但本世子身份尊贵,又早有未婚妻,哪能娶你?你自己说当小妾也行,只要能陪在我身边就好,你还说要给我生三个孩子的,你别想抵赖!” 马车里一声低笑。 江韵姝回头,正看到男人食指微屈抵在唇边。 看戏看得开心? 朱明浩扯着嗓子叫着,“晋王晋王,你听到了吗?我大度,刚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你可不能帮着她,快把她赶下马车!” 看在这丫头生得这样貌美的份上,他就不计较刚才她已经被晋王抱过了。 “怎么,没力气打狗了?”晋王看着江韵姝,眉轻挑。 江韵姝从他这么个神情中看出了几分戏谑。 他也许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有胆识,敢动手殴打青福侯世子。 还想看看,她有没有本事,打趴朱明浩。 她现在要是被抛下马车,马上就会晕倒。 江韵姝一伸手,车夫手里的马鞭已经到了她手里。 她站在车辕上,挥起鞭子就朝着朱明浩狠狠抽了过去。 “咻!” 鞭子破空声让人胆寒。 朱明浩瞳孔一缩,骇然大叫,“你敢打本世子!你是不是活腻了——啊!!!” 鞭子结结实实地抽中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直接就让他肩膀歪下,摔倒在地上。 “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个狗都不如的恶棍!打的就是你!” 江韵姝手里的鞭子再次抽了过去,抽得空气啪啪响。 每一鞭都抽到了朱明浩,痛得他哇哇惨叫。 “你找死——啊!!!你们都是死人吗?”朱明浩抱头,对家丁急吼。 “青锋。”晋王声音传来,“谁敢上前,杀。” 侍卫青锋肃声应:“是!” 侯府那些家丁顿时怂了,不敢上前。 “啪啪啪!” 江韵姝一鞭鞭,抽得朱明浩真的哭了。 他趴在地上,痛得爬不起来,快被抽死了。 “你给本世子等着,我一定饶不了你!” 江韵姝听到他的话,眸光一暗。等着侯府上门寻仇吗?晋王说好护着她的。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跟晋王早就两情相悦,定了终身,晋王是我未婚夫,你要找我麻烦可得掂量着点。” 哇! 周围百姓眼珠子快突出来了,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王府侍卫:啊?啊啊啊?未婚夫? “噗!”朱明浩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晋王眸光染着寒霜,正想说话,江韵姝把鞭子抛还青锋,一转身砸向他怀里。 昏倒了。 晋王:“……” “走。”他沉声下令。 马车立即疾驰离开。 青福侯府的家丁这才赶紧哭丧着脸去抬朱明浩。 “世子啊,你醒醒——”完了,世子不会被打死了吧? 第3章 千金胆大 “王爷,回王府吗?”侍卫兼车夫青锋看着暗下来的天色问。 今天闹这一出,要是把这姑娘带回王府过夜,那—— 不过,马车里没传出那个少女声音了,她该不会被王爷直接掐死了吧? 他等会是不是要去抛尸? 青锋乱七八糟地想着,半晌,才听到自家王爷的声音。 “去江家。” “是。” 过了一会,晋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让辅大夫也去。” 江府。 丫鬟秋菊提着裙摆飞奔过来,人未至声先到。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江昭云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针扎到了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她心里浮起不妙的预感。 “咋咋呼呼的做什么?谁不好了?”江昭云气怒地瞪向窜进来的秋菊。 “大、大小姐回府了!”秋菊气喘吁吁,有些结巴。 “你喊谁大小姐?”江昭云腾地站了起来,瞬间气炸。 江府,她才是大小姐! 秋菊被她这样狰狞的神情吓着了,赶紧改口,“奴婢说错了,是二小姐,二小姐回府了!” “她怎么可能这时候回来?”江昭云失声喊出来。 “真的!老爷夫人都在前厅迎着呢!” “还要让我爹娘亲自去迎?她哪来这么大的脸!”江昭云咬了咬下唇,“我去看看!” 她立即冲出了门。 “小姐等等,二小姐是被晋王送回来的啊!”秋菊赶紧追了上去。 江府前厅。 江明年约四十,长得年轻,外貌英俊,人模人样的。 江夫人珠光宝气,衣裳艳丽,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 两人正看着青锋,有些茫然。 “这位小哥,你说晋王把小女送回来了?就在门口?” 青锋面无表情,“是,江韵姝江小姐,是大人之女吧?” 江明心头一跳,“确实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她人呢?” “江小姐身体不适,请大人找两个人出门扶她。” 江夫人眼睛一瞪,不敢思议,“她自己到了家门口还不能进来,还得让人去扶?乡下养大的孩子怎么能娇气成这样子?太不像话了!” 青锋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江韵姝长得和江夫人一点都不像。 江明低斥了她一句,“吵什么?没听到晋王送她回来的吗?”他赶紧叫了两个家丁过来,自己也理了理袍子,“去迎晋王。” 青锋拦住了他,看向那两个家丁。 “江大人准备让他们去扶江小姐?” 两个男人去扶?江大人是在开玩笑吗? “对对对,我这一听到晋王回京了,激动得脑子不清楚,夫人还不赶紧叫两个丫鬟?”江明反应过来。 “就她事多!依我看,她肯定是使着法子要让我们亲自去大门口迎她!”江夫人小声哔哔,咬牙切齿的。 一行人呼啦往大门走。 江昭云赶了过来,立即跟上。她挽住了江夫人的手臂,“娘,真的是晋王送二妹妹回来的?” 晋王,他们不熟啊。但江昭云知道,沈相的千金可是从小就惦记着晋王的。 沈小姐京城贵女之首,被她惦记着的男人,肯定不一般! “也不知道她怎么勾搭上的!果真是乡下养的,没规没矩,没脸没皮!”江夫人磨着牙。 他们赶到了大门口,看到了眼前低调的马车。 江明有点眼界,看这马车虽然朴实无华的样子,但是车子看着就结实宽敞,用的木料都是顶好的,拉车的骏马也是难得的好马,当下收起那点轻忽,赶紧上前行礼。 “下官江明,见过晋王,恭迎晋王回京。” 虽然隔着车帘,没看到人,但谁敢随便冒充王爷? 马车里,晋王看着还晕迷不醒的少女,伸出一根食指,在她红肿的额头上戳了戳。 人没动,脑袋被他戳得晃了晃。 “江大人养了个胆子很大的千金。” 声音传出来,如一根羽毛轻挠过江昭云的心,她好奇地睁大眼睛往马车瞅。 这是晋王的声音?声音如此好听! 江明却是脸色一变,晋王这句话,是不是要问罪的意思?江韵姝是做了什么!他心有点慌。 晋王当年就不是好惹的! “王爷,下官这个女儿自小养在乡下,肯定是性子粗鄙,言辞无状,要是有冒犯王爷之处,王爷只管责罚。” 晋王看着晕迷的少女,神情一晒。 这明显爹不疼娘不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自己给她安了罪名。 “呵。”晋王轻笑一声,把人推了出去,“等下辅大夫会来给她治伤,在她醒来之前,好生照顾着。” 毕竟,可是他“未婚妻”呢。等她醒了,他再来跟她好好说这“未婚夫妻”的问题。 青锋示意,两个丫鬟赶紧上前扶人。 江韵姝被扶了下来,根本无法站立,两个丫鬟咬着牙将她撑住。 江夫人和江昭云都看向了她。 江明也看了一眼,嘶!人这么惨?该不会是被晋王揍的吧? 揍得半死,再送回来救活,醒了再揍? 这一刹那,江大人觉得自己已经把晋王摸清楚了,这位肯定是个性情暴戾手段残忍冷血无情的! “是是是,下官一定让人好好看着她。”江明赶紧说,“还不把二小姐扶进去?” 马车掉头离开。 “让人等着辅大夫!”江明交代着管家。 “老爷,晋王把人打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还请辅大夫来给她治伤?辅大夫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啊!” 江夫人有点嫉妒了。 辅大夫是从御医退下来的,当年跟太上皇都有年少时的交情,皇上都给三分薄面,医术精湛,但年纪大了,轻易不出诊。 江夫人之前备了重礼去请,连门都进不了。 现在竟然要让辅大夫亲自上门来给江韵姝治伤?那丫头哪来的大脸! “晋王肯定是要治好了人好重重责罚!江韵姝摊上事了!”江明沉着脸。 江昭云眼珠一转,“爹,我去看看二妹妹,先问清楚是出了什么事,可别让她连累了您。” “还是昭云懂事贴心。行,爹把她交给你了。”江明欣慰地说。 一碗冷水,泼向了江韵姝的脸。 第4章 还清白吗 江韵姝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大力捏住了。 她的脸被抬了起来。 江昭云看着她这张脸,额头受了伤,脸上泼了水,竟然还这么美,让她酸得像吃了好几个青橘子。 “二妹妹可真是好本事!” 江韵姝拍开了她的手,看了一眼这间屋子。 狭窄的屋子,破旧的家具,掉漆的床架子,纱幕还褪了色。一张小圆桌,四把磨损的小圆凳。 这不可能是晋王府吧?哪有这么寒酸的王府。 再听到眼前这年轻姑娘叫她二妹妹,江韵姝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江府。 “晋王把我送回来的?”她问着,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 “是你泼的?” 江昭云没想到江韵姝醒来之反应这么冷静,下意识回了一句:“是我泼的又怎么样?” “唔,这样。” 江韵姝抬起手,对她的脸就扇了过去。 “啪!”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到了江昭云脸上,声音清脆。 江昭云都被打懵了,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就暴怒了,她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 “江韵姝!!!你竟然敢打我?我是你姐姐——” 丫鬟秋菊也惊呆了。 之前乡下来信,说江韵姝这些年在乡下养得性子很不讨好,跟个闷嘴葫芦似的,没有什么脾气,也不笑,每天为了吃两顿饱饭闷头干活。 说她进了京城肯定紧张不安,适应不好,跟乡巴佬一样缩着脖子正眼看人。 可是现在的江韵姝,除了现在看起来是狼狈些可怜些,举止哪有半点像信中描述的那样? 秋菊忍不住扯了扯江昭云的袖子,小声地说,“大小姐,该不会是弄错了吧?她真是二小姐吗?” 江昭云被她这么一问也心头一突。 她深呼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怒火,一手捂住了被扇过的脸,盯着江韵姝。 “说,你是不是江韵姝?” “怎么,江府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江韵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皱了皱眉。 她昏迷过去之后,肯定是跟晋王在马车里待了一路,被他的紫气蕴养了一会,现在她精神略好了一些。 但他不管她这头上的伤,就这么把她送回江府来了,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江韵姝在心里给晋王减了两分。 晋王本来容貌身材一等一,太极品了,可以算一百分,但是性情冷酷,杀气过重,减十分,现在不管她的伤就直接把她丢回江府,再减十分。 嗯,只剩下八十分。 江昭云咬牙切齿地看着江韵姝。 都已经这样了,她为什么还能姿态从容? “你六岁就被送去了乡下,现在跟小的时候又完全不一样,谁能认得出来?” “所以,十年不管不问,没人去看过一眼,还有理了?” 听到江韵姝这么说,江昭云也确认了她的身份。 想来也是,谁会傻得冒充一个毫不受宠的江家小姐? 江昭云想到了自己刚才跟父亲做的保证,会把事情弄清楚,她又深呼吸了口气,把这一巴掌给咽了下去。 “爹娘明明派了人去接你,你为什么会跟晋王在一起?” 江韵姝头晕着,没有出声。 打量着她的样子,江昭云又充满恶意地猜测,“二妹妹,你该不会是在半路遇上了歹人吧?” 她夸张地惊呼着掩住了嘴,“老天爷,你的伤是不是那些歹人打的?他们还怎么碰你了?二妹妹,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啊?” 江韵姝看向她,看到了她脸上清晰的恶意。 “你想说什么?” “二妹妹,要是真遇上了那种事,你就说出来吧,我会去找爹,让他一定找到那些歹人替你报仇!” 江韵姝忍不住笑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被人糟蹋了?” 嘶,说得这么直白? 江昭云脸都不禁一红,但是,眼睛发亮,恨不得这是真的。 “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比你更清白。”江韵姝说。 要不是因为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江昭云早就让她踢出去了。 “二妹妹,这种事情你不能瞒着,要是真被玷污了,得让人准备避子药,否则万一怀上了歹人的骨肉,你会被沉塘的——” “昭云,辅大夫来了,你妹妹醒了没有?” 门外传来了江夫人的声音。 江昭云一惊,“辅大夫怎么会来得这样快?” “娘,请辅大夫进来吧,二妹妹醒了!” 江明和江夫人带着一个头发和胡须都花白了的老人走了进来。 江韵姝目光扫过了他们三人。 江明和江夫人的样子,与记忆里的差得不太多,看来,他们在京城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没有老多少,反倒是都春风得意,富足轻松。 而这个老者一进门,江韵姝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确实是个大夫。 但是,老者的脑门处,有一丝黑灰色的气在缓缓盘旋着。 江韵姝目光一凝,直直地看着辅大夫。 辅大夫一进来就先看到了江韵姝。 能让萧晏翎那小子连王府都还没进,就派人把他接来的,肯定不是个普通小姑娘。 现在一看,果然。 这姑娘好一对漂亮的眼晴,特别有神。 “不是说受了很重的伤?人怎么没在床上躺着?”辅大夫沉声责问。 江夫人飞快地给了江昭云一个眼色。 “昭云见过辅大夫。”她露出一个标准笑容,对辅大夫盈盈行礼。 怎料,辅大夫一点都不给她好脸色,“这时候客什么套!我说那小姑娘呢!” 江韵姝不认识辅大夫,但是一看江家人的反应,她瞬间就明白,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极有可能是晋王请来的。 嗯,没忘了给她请大夫,加回五分。 “辅大夫,我刚刚正在劝妹妹到床上躺着,可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闹着不让人靠近,她这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啊?”江昭云语气听着很担忧。 辅大夫脸色一沉。 江夫人眼珠一转,立即就哭喊着扑向了江韵姝。 “我的乖女儿呀,你出了这档事,以后可怎么说亲怎么见人呀!” 第5章 你头疼吗 这是要毁了她的清白吗? 江韵姝目光冰冷,江夫人已经扑到了她的面前,还真挤出了两滴眼泪。 她抓起了桌上的空碗就朝江夫人砸了过去。 “啊!”江夫人吓了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往旁边一扭想要避开,只听到咔嚓一声。 “哎哟我的腰我的腰!”她惨叫了起来,叫着丫鬟扶她。 江明大怒,指着江韵姝,“你这孽女!竟然对你母亲动手!” “我母亲不是死了吗?她一个上门打秋风还顺带爬床的女人,配让我喊一声母亲?”江韵姝面无表情。 江明脸色一变。 江夫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韵姝,反应过来后又立即捂脸哭了起来。 “老爷,我不活了呜呜呜!韵姝她怎么能这么污蔑我啊!” 江明扶着她,瞪着江韵姝,“乡下长大的就是粗鄙鲁莽!这几天你给我——” “咳咳。”旁边两声咳嗽。 江明顿时清醒过来,辅大夫还在这里呢,怎么能让外人看了他家的笑话? 他勉强地平复神色,对辅大夫抱歉地说,“真是让辅大夫看笑话了,江某这个孽女一直养在乡下,今天刚接回来,言行无状,冲撞了您,还请见谅。” 辅大夫胡子一颤,“我是奉晋王之命来给江小姐医诊的,不是来看你们闹腾的。” “是是是,辅大夫请。” “老爷,我的腰扭伤了,能不能让辅大夫先给我看看?好痛啊。”江夫人身姿扭着,站不直,小声地和江明说。 “先等等。”江明沉着脸。 辅大夫现在代表着晋王呢。 辅大夫走到了江韵姝身边,“我看看你的伤?” “多谢。” 辅大夫看到了江韵姝额头上的红肿脸色就已经变了,再看到她后脑勺的伤口,更是震惊。 不对啊,这样严重的砸伤,流的血都把她的头发和后衣领染透了,伤口这么深,她竟然还活着? 辅大夫以前见过类似的死者,后脑勺被砸得这么严重,当时就一命呜呼的。 现在江韵姝竟然还能坐在这里!就她额头的那么一个大肿包都很严重了啊。 他给江韵姝把了脉,脉虚得很,几乎要摸不到了。 这脉象倒是符合伤情啊,本来就是致命伤了,可她活着! “怪事,怪事。”辅大夫喃喃说着,又换了只手再次诊脉,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瞪大眼睛看着江韵姝。就这脉象,就算不死,也早得晕迷不醒了,她怎么还清醒地坐在这里? “你现在什么感觉?” “晕,无力,痛。”江韵姝说。 辅大夫赶紧叫来随从,让他把药箱打开,动作快了起来。 人伤得这么重,江大人一家竟然还在吵吵闹闹,还顾着责骂她,他可真是长见识了! 这姑娘摊上这样的亲爹当真可怜。 “去打盆热水过来!”辅大夫对着江家人语气都暴躁了起来,“她流了这么多血你们没看到?” 江明过来看了一眼,顿时也倒吸了口凉气。 江韵姝一头浓密乌发如云,流了血他倒是没注意。 “这怎么伤的?”他转向了江夫人,“不是让人去接她的吗?那些人呢?” 江夫人扶着腰哽咽,“老爷,我不知道啊,我是都安排得很妥当的,谁知道路上出了什么事?” 辅大夫给江韵姝把了脉,又仔细检查了头部,眉皱得要夹死苍蝇。 “我这里有止血化淤的药粉,但是药效有点猛,敷上去会很痛,你能不能忍得住?” 这是他调制的药,一般就给那些军士猛将用,效果很好,但会特别痛,好些男人都受不住。 “能。”江韵姝没有半句废话。 辅大夫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也这是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么重的伤,肯定已经痛得厉害了,她却面无表情的。 这姑娘是没有知觉了吗? 辅大夫给她敷上药,再拿白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 “你这头部受了重击,还不知道里头会不会有淤血,这几天一定记得卧床休息,起身时轻缓一些,一旦有什么不舒服就得找大夫。现在我先给你针灸,尽量能让血气行通。” 辅大夫能说到这些,江韵姝就觉得他的医术确实很不错。 药现在已经开始起效,血止住了,但伤口火辣辣确实痛得厉害。 “好。” “痛不痛?”辅大夫又忍不住问。 “痛,但是能忍受。” 嘶。 男人都会痛得眦牙咧嘴的,她竟然能忍受? 江韵姝看着辅大夫额中的黑气,还是开了口,“您最近时常头疼吧?” 辅大夫愕然。 一直等着的江夫人听到这话立即就发作了。 “胡说什么呢?还反过来问辅大夫了!” 江昭云也跟着说,“二妹妹,有你这样咒辅大夫的吗?他老人家自己就是大夫,怎么可能头疼?” 真头疼,自己就治好了。 “您让他们都出去。”江韵姝对辅大夫说。现在他的话比她的好使。 江明沉脸,“韵姝,能不能别胡闹?” “请江大人带她们出去吧。”辅大夫打断了他。 江明一愣。 辅大夫怎么还当真听这个孽女的? 但是他们无奈只能退了出去。辅大夫的随从守在门边,也好奇地看着江韵姝。 “江小姐怎么看出来我最近时常头疼的?” 江韵姝指向了他额头中间,“这里,有死气。” “死气?” 辅大夫怔愣地看着她,很快就摇头失笑。 “我最近确实时常头疼,而且怎么都诊不出毛病来,不过,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这应该也是大限将至,这身体油尽灯枯了,兴许没几天就不能来给你换药了。” 他最近几天就一直头疼,有一种莫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感觉。 他都已经悄悄把自己身后事都安排好了,一直在府里等着那一刻到来,谁知被晋王喊来给这姑娘治伤了。 这辈子最后一个病患,也算是有缘? 再加上江韵姝一直冷静平淡的反应,让他都忍不住跟她说了实话。 “您身上有玉吗?”江韵姝问。 “玉?” 江韵姝点头,认真地说,“我帮你把那缕死气渡到玉石上,你就不会死。” 辅大夫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小姑娘怎么还戏弄起老人家来了。” 第6章 那是死气 “试一试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江韵姝目光一转,已经看到了他的玉佩。 “就那个吧,玉质尚可。” 辅大夫讶然地拿起了自己的玉佩,这块玉佩是孙儿送他的,玉质挺好了,她要是一直在乡下养大的,能这么淡定说出这玉只是尚可的话来? “你的医术不错,就这样死了可惜。”江韵姝又说。 辅大夫哑然失笑,把那玉佩取下递给了江韵姝。 罢了,这姑娘有趣,就当哄一哄她,看她比孙儿还小呢。 “你坐下。” 江韵姝左手拿了玉佩,右手虚空轻划了划,手指按到了他额头上。 在她的目光里,辅大夫额头萦绕盘旋着的那缕黑气就跟活了过来一样,扭曲挣扎,就好像受到了惊吓的蚯蚓。 但是它被江韵姝的手指按住,不一会儿就动不了,缠到了她的手指上。 辅大夫瞬间就觉得这些日子一直晕沉沉闷痛又沉重的脑袋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这种对比太过明显,他根本忽略不掉。 江韵姝把手指轻轻抵到了玉佩上,轻轻划了划,那缕黑气徐徐钻进了玉佩里。 她把玉佩放到桌面上。 “你且看着。” 辅大夫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 蓦然,“咔嚓!” 那玉佩竟然就在他眼前碎了! 本来完好的玉佩,瞬间就跟蛛网切割一样,碎成了无数块。 “这!”辅大夫震惊了。 这玉佩刚才在他手里还是好好的,递给江韵姝,她也只是轻轻拿在手里,再轻轻放到桌面上。 即使是内力深厚的武者,这样也做不到吧? “好了,你的头不会再痛。”江韵姝说。 辅大夫伸手摸了摸额头,以前不发作的时候额头也总是隐隐作痛,按下去更明显。 现在他揉按了一下,竟然真的没有那种闷痛了。 他猛地抬头看着江韵姝。 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他却在她神情里看到了年长者的沉静莫测。 辅大夫震惊地问,“江小姐,你说刚才那是什么?”他看不到啊。 “死气。” “死气,从哪里来的?” 江韵姝提醒他,“有些人的确是寿命将尽,自身滋生出死气来,但你的不是。你好好想想头痛之前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或是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头开始晕沉了,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刚才抽离死气一小缕,更是让她觉得力量和精神都很虚空。 她现在还没有恢复,真是太弱了。 “既然是晋王让你来的,那我现在就狐假虎威一下,麻烦你让江明给我另外准备院子,再炖些参鸡汤过来,还有,给我安排个机灵的丫鬟。” 江韵姝说完这些就已经浑身无力地趴到了桌上。 辅大夫惊得立即大叫了一声,“江大人!” 江明赶紧进来。 “辅大夫,我这孽女——” 辅大夫打断他,出口就是一串责问,“江大人真让老夫开了眼界!江小姐当真是你亲闺女?你江家,穷到揭不开锅了?” 江明愕然,“不是,这从何说起啊?” “要不是穷酸抠搜,你看看给江小姐住的这叫什么破屋子?晋王交代你们好好照顾人,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待老夫禀明王爷,你江大人可扛得住王爷怒火?” 江明脸色一变。 “马上给江小姐换间屋子,还有,拿支三十年份的人参给她炖上鸡汤,安排个机灵的丫鬟贴身照顾着!” 辅大夫看了看趴在桌上的江韵姝,是真有点心疼这姑娘了。 “老夫会把药交给她,她伤得重,药材都得用上年份高品质好的,诊金贵,江大人可得把银子准备好!” “这屋子,收拾一下就行了,府里本来就没有多余的空屋了啊。”江夫人在门外委屈地说着。 辅大夫冷哼了一声,“另外一位江小姐不是没伤吗?真要没别的屋子,就让她俩换换。” 江昭云脸色一变。 想让她把绮霞院让出来? “娘!”江昭云扯了扯江夫人的袖子。 江明看了看辅大夫的样子,明白他今天是非管这事不可了,他也忍不住瞪了夫人一眼。 明明府里还有别的院子,为什么偏把江韵姝安排到这么一间奶娘住的旧屋? 传出去让他丢了脸! “来人,把二小姐安顿到听暖楼。夫人,还不去吩咐厨房给韵姝炖鸡汤?” 江夫人看到江明沉怒的样子,知道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只能咽下怒气,应了一声,又对江昭云说,“你扶你二妹妹过去。” 江昭云也咬紧了后牙槽。 辅大夫还不放心,跟着去了听暖楼。 这是江府在南厢搭建出来的一间暖阁,虽然不大,但里面布置精美舒适,推窗就能看到一园花草,倒是个挺好的地方。 江昭云将江韵姝扶到了床上,贴着她耳朵咬牙切齿说,“这地方你住不了几天的。” 江韵姝瞅了她一眼,没理会,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能躺下来休息了。 但江昭云还站在旁边哔哔。 “别以为你攀上了晋王,我听说他冷漠无情,根本不可能半路救个人还给送回家,他肯定是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你,等他想好了,有得你受的。” “你头上的伤是谁打的?难道那些人真的没干别的事吗?你要不说出来,到时候让别人在外面传得不堪入耳,家里可帮不了你。” “滚出去。”江韵姝沉声说。 江昭云咬牙跺了跺脚,跑出去了。 她得出去打听打听,到底事情哪里出了错! 晋王府。 管家领着全府上下,在大门口迎着。 “恭迎王爷回京!”管家看着晋王,热泪盈眶。 “王爷!”一个发髻一丝不苟的嬷嬷领着两个仪态端庄的大丫鬟迎了上前,也都双眼含泪。 “庆嬷嬷。”晋王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到了那两个丫鬟身上。 见到王爷关注到她们两个,庆嬷嬷有点喜悦,王爷难道眼里能看到女子了? 她赶紧说,“王爷,这是老奴为您培养的两个大丫鬟,跟着青锋青字辈,取名青灵和青音,以后就让她俩侍候您吧。” 青灵青音二人上前行了礼,“奴婢拜见王爷。” “懂武?”晋王淡声问。 “奴婢擅剑。”青灵说。 “奴婢轻功好些。”青音说。 晋王点了点头,“收拾包袱到江府去,以后跟在江二小姐身边吧。” 第7章 告了一状 庆嬷嬷整个人都懵了。 “青锋,让人送她们过去,就说是本王之意。” “是!” 青灵和青音也反应不过来,但是她们这十年一直被教导忠于晋王,必须服从晋王任何命令,虽然很是茫然,还是行礼退了下去,准备去往江府。 晋王下了马车,袖手于身后,抬头望着门匾上晋王府三个字,目光不明。 管家和庆嬷嬷都提心吊胆看着他的腿。 “王爷,您的腿怎么样了?” “老样子,慢些走几步无妨。”晋王迈步进了大门。 那就是没有好转? 管家和庆嬷嬷对视了一眼,同时沉叹一声,赶紧跟了进去。 庆嬷嬷忍住想扶晋王的冲动,心疼地看着他,晋王是她带大的,她最是心疼。 “王爷,青灵和青音懂事听话,勤快本分,老奴是想着您房里无人,总得有人侍候着,怎么把她们派出去了?那江府的二小姐是有什么不妥吗?” 庆嬷嬷还以为江二小姐哪里不对,晋王是要让青灵青音去盯着她,完全不敢往别的方面想。 就是这种差事,派别人去就行了,青灵青音是她专门为王爷培养教导的啊,她还指望着两个丫鬟能够成为王爷房里人呢。 晋王脑海里浮现了江韵姝的模样。 有什么不妥?那姑娘是哪哪都不对劲。 “江二小姐......是本王未婚妻。”他说。 “王爷说什么?咳咳咳!”庆嬷嬷震惊得猛咳了起来。 “未婚妻?!”管家也跟被掐住脖子的老鸭一样,嘎地叫出声。 王爷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嗯,刚定的,在半路上。” 晋王想到了刚才的经历,唇角莫名压不住上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想到之前江韵姝那手果断扯开他衣服的画面,喉结滚了滚。 管家和庆嬷嬷目瞪口呆。 庆嬷嬷甚至要捂心脏了,这刺激太大太突然,有点遭不住哇! “王爷您不是说满京城庸脂俗粉令人腻味吗?”管家都要结巴了。 太后这么多年来就没死心过,几次想给王爷赐婚,说一个被王爷嫌一个,现在王爷都二十了,眼见着晋王妃的人选还渺茫无望,突然就多了一个未婚妻? 天爷啊,这谁能信! “嗯,遇到了一个没那么俗的。”晋王坐了下来。 “就是江府二小姐?”庆嬷嬷眼睛都发光了,“王爷看上了人家?” 晋王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叩,摇头。 “是她看上了本王,主动求着嫁的。”他说。 连晕倒都是直接砸他怀里。 江韵姝:风评被害。 庆嬷嬷捂着狂跳的心,“是江明江大人府上吗?老奴见过他家三位小姐,印象很一般啊。” 王爷啊,您该不会是重口味吧? 而且,除了大小姐,另外两个是庶女啊。江大人家的庶女,想当晋王妃?这身份也差得太远了! “据说排行二,二小姐。” “那是江家庶女,看着小家子气得很,王爷——”庆嬷嬷都要哭了,“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晋王轻笑。 “嬷嬷,是刚从乡下回京的二小姐,你应该没见过。” “养在乡下的?”庆嬷嬷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提起了心,江大人还有个养在乡下的? “这事交给你去办,本王休息一会入宫,让皇上赐个婚。”晋王说着,手指抚上了胸口。 那里,曾被一只冰凉的手摸过。 那个说能救他性命的姑娘—— 有些好玩。 “王爷,辅大夫来了。” 晋王看向了匆匆进来的辅大夫。 “老臣见过王爷!” 在江家人面前挺暴躁挺跩的辅大夫,看到晋王之后也差点老泪纵横。 他还以为这辈子等不到晋王回京的一天了,没想到,他不仅等到了,还死不了了! “辅大夫,多年不见,你老还好?” “回王爷,本来我是不好了的,现在又还行了!”辅大夫激动地说。 晋王一怔,“嗯?” 辅大夫走近过来,管家和庆嬷嬷都有眼色,两人同时退下。 屋里没了别人,辅大夫神情一正。 “王爷,您可是知道了那江小姐的特殊,才让我去给她治伤的?”他就说,少年时的晋王都已经冷漠得要死,怎么会这么好心? “特殊?”晋王看着他。 难道说,辅大夫也需要她救? “那可不仅是特殊,玄乎啊!我这一路上都是懵着过来的。” 辅大夫把事情详细说了,伸手按着自己额头。 “要是别人,那我是如何都不能相信的,但这事发生在我自个身上,我当真明显地感觉到脑袋和身子都轻松了许多,头是一点不痛了!” 晋王眸光微暗看着他。 辅大夫因为激动,花白的胡子都一颤一颤的。 “本来这两天我进门槛都有些吃力了,但王爷您猜怎么着?刚才进王府大门,老头子我都差点蹦着进来!” 这老胳膊老腿的,那明显是轻松太多了,让他无法忽略。 一路上他来回几遍回想着江韵姝做的事,直呼玄乎。 “这件事情暂不外传。”晋王低声说。 他现在对江韵姝的探究更重了几分。 “明白。不过,王爷,先说好了,江小姐这算是救了老头子一命,以后我得护着她的。” 晋王看着老辅大夫这明显护犊子的神情,哑然失笑。 “那姑娘倒是厉害,回京不到一天,就给自己找了两座靠山。” 连脾气不怎么好的老辅大夫,现在都一副“谁敢欺负她他就跟谁拼命”的模样。 真了不得。 辅大夫专江跟他说这个,也是暗示他,让他也不要欺负那姑娘吧? 辅大夫又说起了江家。 “江明一家把江小姐丢在乡下十年不管不顾,这次接她回京,对她态度也很恶劣,还给她安排了间破屋子!” “破屋子?” 辅大夫立即就描声绘色地狠狠告了江家人一状。 没人比他清楚,眼前这男人有多小心眼多记仇。江明一家得罪了他,以后可绝对没好果子吃! “不过江小姐当真聪明,人还虚弱着,就知道借老头子的力,让他们给换了屋子。就是她那伤,太严重了,身边没个细心的人侍候是真不行。” 他都没说,那伤明显是要死人的。 也不知道江韵姝怎么没死。 第8章 给你赐婚 晋王轻笑了起来。 “看来辅大夫对她的印象极好,来了这么一会已经夸了她好几次了。” “老头子向来是实话实说啊。”辅大夫说。 江韵姝确实是聪明。 “这一点不用担心,本王已经给她送了两个丫鬟过去了,庆嬷嬷亲自教导的,应该细心。” “那就好那就好。” 辅大夫果然松了口气,但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打量着晋王,眼神闪动。 “王爷跟江小姐是怎么认识的?您对她很特别啊。” “她说她能救本王。” 晋王一句话,瞬间拍散了辅大夫满脑子八卦。 他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江小姐怎么会知道王爷您身体的情况?”说着,他还看向了晋王的胸口。 多年前他就看到了晋王胸口那处诡异,但是他束手无策,所以晋王才一直在外面寻找名医和奇人异士。 “她说她看得出来,辅大夫相信吗?” 辅大夫想到了刚才江韵姝救他的过江,神情更凝重了。 “老头子不得不信。” 但是,顿了一下,他又忍不住说,“只是这件事情确实太过惊人,江小姐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又是在乡下长大的,哪里学来的本事?” “这也是本王想知道的。” 晋王轻抚着自己左手中指一只黑色指环。 “江小姐看起来不是坏人。” 晋王忍不住笑了。他睨了辅大夫一眼,“辅大夫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说出了这么天真的话来。” 一个人好与坏,能一眼看得出来吗? 看来那姑娘手段不错,一下子收服了辅大夫的心。 “老夫活了几十年,看的人可不少,江小姐眼神清明,绝对不是奸诈之辈。”辅大夫说。 晋王也不和他争辩,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既然辅大夫喜欢她,那就回去好好备一份厚礼吧。” “备礼?什么礼?” “本王即将和那位江小姐定亲了,你老人家不得送礼?” “什么?定亲?!” 外头,管家和庆嬷嬷对视了一眼。 看吧,又一个被王爷这个消息给砸得大叫到破音的人。 皇宫。 太后倚靠在一张软榻上,旁边跪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太监,正在替她轻柔地按着腿。 有人急急跑了进来。 “太后娘娘,晋王回京了!” 太后噌地就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怎么突然回京了?” “谁都没有事先得到消息,现在晋王已经回晋王府了,想来很快会入宫。”宫人说。 太后咬了咬牙,“一定是太上皇召他回京的,明明已经让人盯着他,怎么还能让他送出信去?” 太上皇病重,已经卧床两个月,有心的人都在暗暗等着他归天的消息,谁知道这时候晋王回京了。 “晋王回京又能如何?连辅远那老东西都治不了太上皇,晋王回来也是白费!” 太后又淡定了起来,一挥袖施施然坐下,“不过,我倒是想了起来,沈湘珺不是从小爱慕晋王吗?去,召她入宫,我问问那孩子,还想不想当晋王妃。” “是。” 沈臣相的千金沈湘珺今年刚满十六,生得端庄秀丽,本来该谈亲事了,但她一直就在等着晋王,这几乎是权贵圈子里都知道的事。 主要也是因为太后默许过,当年太后就暗示过他们,等到晋王回京,就给他们赐婚。 所以沈相全家也都差不多认下了这门亲事。 沈湘珺听到太后召见,不敢怠慢,赶紧梳妆打扮进宫。 见到引路宫女之后她塞过去一个小荷包,小声地问,“太后娘娘今天是召了我一个人,还是有别家小姐一起来啊?” “只召了沈小姐。”小宫女捏了捏小荷包,沈小姐向来出手挺大方的,她也识趣地又多说了一句,“听说晋王回京了,等会儿应该也要入宫,太后也是因此才召沈小姐入宫的。” “晋王回来了?” 沈湘珺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一下子激动的脸都有点红了。 因为晋王要入宫,太后才喊她来的? 想到几年前太后牵着她的手,夸着她花容月貌,跟晋王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沈湘珺的心儿怦怦地跳了起来。 太后娘娘肯定是要给她赐婚了吧? 不枉她这么多年来在各种年节花尽心思给太后送礼,学习太后喜欢的制茶双面绣艺等等,太后娘娘果然厚爱她。 沈湘珺按捺着激动的心,见到了太后,依然完美地行礼叩拜。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太后托了托手,打量着沈湘珺,笑得慈祥,“有些时日没见,沈家丫头是又水灵了啊,跟朵花儿一样。” 沈湘珺微微低头,“太后娘娘才像花儿呢,像天姿国色的牡丹花。” “哈哈哈,你这小嘴就是甜。湘珺今年十六了吧?你父亲母亲估计该着急了,别人家这个年龄早该说亲了。” 真是为了她的亲事! 沈湘珺脸颊发热,“太后娘娘,臣女不着急。” “哪能不着急呢?”太后招手让她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这丫头的心思,晋王回京了,我现在就问问你的意思,也免得等会乱点了鸳鸯谱。” “太后......”沈湘珺红着脸低下头去,“湘珺全凭太后做主。” “好,好,那我就给你做这个主,咱们啊,赶紧把晋王定下来,省得让别人抢了。” “太后娘娘,晋王入宫了!”一宫人进来禀报。 沈湘珺蓦地抬起头,难掩激动。 他真的进宫了。 她的心系在他身上足足八年了!这辈子,她只想嫁给他! “他去了太上皇那里?” “回太后,晋王先往御书房去了。” 太后站了起来,拉着沈湘珺,“倒还记得他皇兄。正好,我们也去御书房,让皇上立即下旨赐婚。” 御书房外,坐着步辇的晋王望着那站在门口的明黄身影,唇角轻挑。 还迎出来了? 皇帝龙行虎步,来到他面前,激动地喊,“阿翎,朕可算等到你回来了!这些年,朕无时无刻在想你啊!” “皇兄,多年不见,你变老了,脸上都有皱纹了。”晋王摇头叹息。 皇帝一僵。 第9章 名声相逼 哪个皇帝会不介意别人说自己老? 坐拥江山,最大的掌权者,更想要保持年轻力壮,长命百岁。 皇帝当太子当了将近四十年,太上皇一直不死,好不容易生病让他登了基,到如今也不过才两年。 新皇二年,就听到晋王说他老得脸上有皱纹了,真是杀人诛心。 所以说他就不喜欢这个小皇弟,越长大越讨厌。 “朕比阿翎年长了二十岁,自然是比你成熟了些。”皇帝为自己挽尊。 他的后妃都说他很显年轻的,看着像三十出头,而且他在龙床上还很威风。哼,万万不能一见面就被晋王打击了,他要撑住。 “嗯,皇兄奔五了。”晋王很是自然地接了一句。 皇帝差点要哭。 “阿翎,快进来,跟朕好好聊聊,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朕日理万机,连这皇宫都难走出一步,想想还挺羡慕你的,自由洒脱。”皇帝招呼他进御书房。 在他迈步过门槛的时候,晋王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皇兄,闲话就暂时不说了,先给我赐个婚吧。” “噗!” 皇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内侍吓了一跳,赶紧来扶。“皇上!” 皇帝站稳了,晋王背着一手气定神闲走了进来,环视了御书房一眼。 “阿翎,你刚才说什么?朕好像听错了?你说要赐婚?” “嗯,皇兄没听错。” “你之前写信给父皇,不是说在外面四处游山玩水,连个母蚊子都不叮你?” 这话是太上皇说的。太上皇一直都担心小儿子这辈子不成亲,要孤寡终老。 晋王脑子里浮现江韵姝的俏脸,唇角一勾,“是啊,谁知道京城里有小狐狸。” 生扑很凶猛。 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合作就不会反悔。 “小狐狸?”皇帝也不傻,听着这话就知道指的是那个要赐婚的姑娘,“是哪家的姑娘啊?” 晋王正要说话,外面宫人一声传呼,“太后娘娘到!” “母后来了?”皇帝站了起来,“想必是听说你回来,激动欢喜了。” 晋王眼神微暗。 太后带着沈湘珺进来,目光一下子就落到晋王身上。 上回见到晋王,他还是个十几岁少年。 现在眼前的晋王已经是个身材颀长,沉稳矜贵的成年男子,他站在皇帝身边,比皇帝足足高出半个头,一身深紫锦袍衬得他贵气逼人,竟然把身穿龙袍的皇帝给衬得有点油腻猥琐。 好气人!!! “今早就听到喜雀喳喳叫,果真是有喜事,晋王回来了!”太后看着晋王,用丝绢轻压了压眼角,声音都带着点儿哽咽,“前些日子,我还梦见你了,惊醒之后担心得吃不好,现在看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这是说梦见他出事吗? 太后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找尽一切机会诅咒他,但偏偏神情表现无懈可击,真的对他的回来很激动很高兴。 “太后放心,本王会好好的,绝不让你担心。”晋王说。 沈湘珺进来行了礼之后就站在一旁,看着晋王,她的眼眶也微微红了。 晋王现在这样耀眼,这样俊美! 他的眉眼他的脸型,无一不是长在她最钟爱的点上。 见太后见了晋王就把她忘到了一边,沈湘珺上前一步,对晋王盈盈行了一礼,声音也柔柔的。 “沈湘珺见过晋王。” 太后这才想起她来,精神一振,立即说:“晋王还记得湘珺吧?沈丞相的千金,你们小的时候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晋王的目光淡淡落到沈湘珺脸上。 皇帝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沈湘珺,也明白过来。 沈家女从小爱慕晋王的事,在他这里也不是秘密。 “朕倒是明白过来了,你俩这同时入宫,为的是同一件事吧?”皇帝揶揄地笑了起来,“母后,刚才阿翎正准备跟朕讨赐婚圣旨呢。” 太后和沈湘珺同时一震,震惊地看向晋王。 “赐婚圣旨?”沈湘珺心里大惊,她可不敢想着晋王一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娶她。 但如果不是她,还能是谁?这些年,她一直派人留意着晋王的消息,明明就说他身边没有姑娘的啊。 “现在看到沈相千金,朕倒是想起来了,以前原真大师给阿翎批过姻缘,算出了阿翎的命定妻子八字,那个八字,就是你的八字吧?”皇帝问沈湘珺。 没错,就是因为当年有这件事情,所以连太上皇和沈臣相一家在内,都默认了晋王和沈湘珺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要不然,沈相也不可能把女儿留到十六,还没有给她说亲。 “回皇上,当年原真大师说的,确实是臣女的生辰八字,臣女全凭皇上做主。” 沈湘珺立即就当机立断地跪了下去,双手贴在地上,额头也伏下,一副等着皇上赐婚的姿态。 她刚才觉得异常心慌,觉得她一直等着的这桩姻缘要出意外了,所以现在不管丢不丢脸,她一定要先把这赐婚圣婚求到手! “沈湘珺小的时候也一直跟在晋王身后喊晏翎哥哥的呢,”太后掩嘴轻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着晋王回京,真心可贵,皇上,你可得成全这姻缘啊。” “哈哈,朕也看好他们,阿翎今年也不小了,这事不能耽误,朕这就给他们赐婚......” 晋王面色清冷。 “本王要娶的另有其人。” 沈湘珺身子一颤,脑子里嗡地一声。 “晋王,半年前,太上皇亲口应允让我进晋王府。”她抬起头来,一串珠泪滚落,“不信,您可以问问他老人家。” 晋王长眉一攒。 太后心里暗笑,“我怎么把这事忘了?这是真的,当时太上皇在祖庙晕倒,是沈湘珺正好救了他,太上皇醒来之后就说见这丫头面相慈洁,是个有福之人,非要把她许给你。” 是太上皇能干得出来的事。 “臣女回家之后,已经和父亲母亲禀明此事,但不知道当时有客在场,让他们听了去,如今已经传扬开了。”沈湘珺泪水又掉了下来,“要是最后成了笑话,臣女只怕在京城没脸出门了。” 第10章 哪怕冲喜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沈湘珺。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事事要逆晋王的意,只要晋王不想做的,不想要的,反感的,他都想反着来。但是看到沈臣相的千金这么想嫁给晋王,他还是有些怀疑。 沈臣相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 按理来说,沈湘珺应该许给太子,或是别的皇子,这样他们君臣的关系会更密切。 但沈臣相竟然默认女儿求嫁晋王?这对沈臣相有什么好处? 难道说,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扮演着一个好皇兄,让沈臣相误以为他真的和晋王兄弟情深? 沈湘珺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没脸出门,你可以闭门不出。”晋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嘶。 这是真心狠。 沈湘珺惊得忘了哭。 “王爷?” 太后忍不住问,“晋王是想娶哪家姑娘?难道是这些年在外面遇到的红颜知己?” 这一开口就把晋王要娶的人定义为不三不四的女人。 谁家正经千金会是男人的红颜知己啊? “皇上,太上皇吐血了!” 外面一声急呼传来,让他们脸色都是一变。 与此同时,天空乌云漫卷,天色很快暗沉下来,黑压压的一片,风雨欲来的样子。 这骤变的天,让皇帝也有些惊惧。 而晋王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青锋见他疾步而行,紧张地追上,压低了声音,“王爷,您的腿......” 王爷平时也只能缓步慢行,还不能多走,否则腿骨会钻心地痛,现在他竟然走得这么快! “去请辅大夫!”晋王只沉声下令。 “快,摆驾宁寿宫!”后面,皇帝和太后也都急急地追了上来。 沈湘珺犹豫了片刻,咬了咬下唇,也追了上去。 太上皇的宁寿宫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除了药味,隐隐约约还有一股说不明的臭味。 两年前太上皇突然病倒,之后就一直时好时病,偶尔能出个门,但时不时晕倒,最近都是卧床不起的。 晋王身影冲进宁寿宫,一直守着太上皇的老太监富公公顿时老泪纵横。 “晋王,晋王回京了!”他赶紧给晋王跪下了。“老奴叩见晋王。” “富公公免礼。” 晋王说着已经快步走到了床前。 床上的太上皇满头白发,瘦得有些脱相,脸上也布满了老人斑,气如游丝。 被子上还沾着几点血迹。 “父皇!” 晋王在床边跪下,握住了太上皇的手,刚一碰到,他就是一惊,太上皇的手跟冰一样冷。 这一趟他为了寻医,走得太远,根本就来不及接京中的信,等收到最后一封信,回来才知道太上皇竟然已经病重成这样了。 富公公抹着泪说,“殿下,太上皇一直在盼着您回来......” 他本来还有要说下去的话,在看到太后皇帝他们一涌而进时,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父皇怎么样了?御医呢?” 皇帝一进来就厉声责问着,目光扫过宁寿宫,见几个宫人都跪着,个个红着眼睛的样子,再闻到殿内还没散去的血腥味,他心底有些激动。 老东西终于要死了吗? 等太上皇一死,全部皇权才能彻底落到他手上,没有人再压着他一头,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帝!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御医都在偏殿商议药方。”富公公说。 几名御医急急跑了过来,哗啦啦跪了一地。 “皇上,臣等惶恐,太上皇只怕是——”御医不敢抬头,声音颤抖。 这两年来他们也只能让太上皇病情缓缓,但最后还是没有办法,现在看着太上皇是油尽灯枯了。 “太上皇半个月前明明还有了精神,还坚持去了祖庙一趟!”皇上气怒地说。 怎么才半个月就说不行了? 太后哭了起来,扑到了床边,想要凑过去,但晋王跪在床前,她无法接近。 “你睁开眼睛看看妾身——”她哽咽着,好像跟他还是恩爱夫妻时的语气。 “皇上,太上皇当时坚持去祖庙,臣等也是苦苦劝阻的,那天太上皇不是身体好转,而是强撑着病体去的呀。” “是啊皇上,半个月前那一天,京城飞沙走石的,后面还下了骤雨,太上皇在祖庙还晕倒了,只怕就是那一趟,让他老人家病情加重。” 半个月前那一天,天气很怪,天际不时轰隆隆地闷响,城里飞沙走石怪风乱卷,还有几个人被倒下的树砸死。 提起那天,不少人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可是那天太上皇坚持要去祖庙,还不让人跟着进殿,要不是那天沈湘珺刚好说要去供为太后祈福而抄的心经,正好经过,太上皇晕在殿里都没人及时发现。 晋王紧紧握着太上皇的手,暗中把内力输了过去,他眼睛微红,看着已经老得没有半点几年前帝皇风姿的老人。 “父皇,我是阿翎,我回来了。” 可能是有了他的内力,太上皇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阿、阿翎,大周朝,要,要乱......” 太上皇声音沙哑,很低,只有跪在旁边的晋王听到,太后和皇帝都想凑近来听,只看到他嘴唇微动。 “父皇,朕一定会找到神药治好您的!”皇帝急急叫着。 “闭嘴。”晋王沉喝。 皇帝瞪大眼睛,正想跳起来,竟然敢叫他闭嘴?他就是要打断太上皇,不让他跟晋王说什么!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阿翎,我梦见了,老祖宗们托梦,大周龙脉,断、断了......阿翎,你答应我,要守护大周......” 太上皇断断续续地说着。 “太上皇,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你还没有看到晋王娶妻生子呢,”太后也急急叫了起来,眼睛一转看到外头的沈湘珺,立即叫她,“湘珺快来!” 沈湘珺心快跳到了嗓子眼,这会是她的机会吧? 她顾不得仪礼,立即就跑了进去,被太后一把拽到了床边。 “太上皇,这是沈臣相的千金,你是不是将她许给晋王了?让皇儿马上给他们赐婚可好?” 她一压沈湘珺的肩膀,沈湘珺立即就势跪了下去,跪到了晋王身边。 “晋王,哪怕是冲喜,湘珺也无怨言!” 第11章 他归天了 冲喜? 皇帝的心头一跳,那可不行,他可不想让太上皇活啊。 万一一冲喜,真冲活了呢? 皇帝立即就呵斥了一声,“胡闹!你堂堂一国丞相的嫡长女,冲什么喜?” 太后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不是,皇帝反对什么劲啊? “给本王滚出去!” 晋王抑制着沉怒,太上皇弥留之际,这些人竟然还在这里叽叽歪歪! “阿翎,她,她,”太上皇伸出颤抖的手,艰难地指向沈湘珺,“有造化......” 这么半句话,却让沈湘珺狂喜,太上皇这是要让晋王娶她! “太上皇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沈湘珺知道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稳住,晋王对太上皇至孝,只要太上皇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她很是虔诚地伸手压在床沿,低头叩在自己手背上。 她这会儿极度盼着太上皇好好活下来! 太上皇拉着他的手往沈湘珺那边移,虽然动作做得很艰难,但在场的人都看得出他的意思。 他这是要让晋王去握沈湘珺的手,这分明就已经是想要让他们成为一对的意思。 晋王紧握住他的手,“父皇保存精力,儿臣去带个人入宫!” 他从太上皇越发冰冷的手和越发涣散的眼神中,看到了太上皇生机的飞快流逝。 御医跪了满殿,没有一个人敢吭声,说明他们对太上皇的病情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皇上,”太上皇却紧紧握着他的手,似是回光返照似的,目光看向了皇帝,“你答应我,绝不伤害阿翎。” 皇帝心头又是一跳。 满殿的人都在这里听着呢,即使没人,这种时候他也不敢说不啊。 “父皇,朕是兄长,护着幼弟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伤害阿翎?” 太上皇的眼皮又搭了下去,“你若动手,我不饶你......” 他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脸色明显地灰了几分,任谁都看得出来。 “青锋!” 晋王蓦地叫,“去把江二带来!” “是!” 就连他这样诡异的怪疾,江韵姝都说能治,也许,她能治太上皇? 在这一瞬间,晋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只要有一分可能,他都得试。 “父皇?”皇帝一时没有管江二是什么人,他身为天子,也瞬间看到太上皇的面色败了。 “御医!快,快救朕父皇!” 在这一瞬间,皇帝也慌了,有一种止不住的慌。 他虽然一直盼着父皇赶紧死了,他好继位,好当一个真正的皇帝,而不是做什么决策之前还得听听太上皇意见,做错什么还会被太上皇骂。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又有一种害怕以后再无人兜底的惶恐。 太上皇虽然会骂他,虽然总是压着他一头,但真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太上皇骂归骂,还是会教他帮他啊。 对外,他就还能是一个挺有治国才华的好皇帝。 御医哗啦围上来。 晋王浑身冷意,在这个时候也只能退开,攥紧拳头看着御医挽救太上皇。 青锋刚才得了命令就已经疾速出宫去江府。 江韵姝一直在睡觉。 刚重生,又替辅大夫驱除了死气,她精神亏空得厉害。 青灵青音被送过来之后都还没跟她对上面,两个丫鬟便守住了院子,没让江府其他人进来打扰江韵姝睡觉。 她们之前已经知道了,江小姐受了重伤,辅大夫已经给她看过上过药,还吩咐让她好好休息,没有发热就不要打扰她。 江韵姝是乍然惊醒。 她睁开了眼睛,撑着下了床,赤足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望着外面阴暗的天色,喃喃说了一句。 “紫微气败。” 在这一刻,隐隐有风云汹涌,气运冲撞,乱象显现。 江韵姝皱起了眉,有些忧愁。 她是可以重活一世了,但是现在发现,这个大周朝气运不稳。 她可最讨厌战乱和动荡了。“ “江小姐!” 事出紧急,青锋是直接避开江府护院,悄然潜入听暖楼的。 一跃进院子,青灵青音立即拦住,见到是青锋,她们愣了一下。 青锋一抬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江韵姝,急急说,“王爷命青锋来请江小姐入宫。” 其实青锋不明白,太上皇病重,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请江小姐能做什么?她自己都重伤呢。 青灵和青音也跟着抬头看,她们竟然没有发现江小姐醒了,还站在推开的窗口,也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 “请江小姐速速更衣随青锋进宫。”青锋又催了一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王爷总会有他的用意,他能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江韵姝问,“是宫里有人快死了吗?” 青锋悚然一惊,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是一个刚从乡下回京的小丫头片子吗? “是太上皇......” 青锋不自觉地说了出来,然后又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种事情他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我跟去你去一趟吧。”毕竟,她不想自己要重活一世的天下动乱,那样她会过得不安逸的。 江韵姝穿了绣花鞋走了出来。 青灵和青音立即上前扶她,“奴婢青灵,青音,是晋王派来服侍小姐的。” “江家没派人过来?”江韵姝分别看了她们一眼。 “回小姐,没有。” 江府真是好样的。 “江小姐,能不能翻墙?”要是走大门,还不知道得浪费多少时间。 江韵姝朝青锋伸出手,“可以,我现在翻不动,你带我。” 虽然是他提的建议,但她这么适应快速,还应得这么自然,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青锋说了一声得罪,就带着江韵姝施轻功掠了出去,直接上了马车,快速朝皇宫驰去。 马车疾速,挟着风,以最快速度赶到了皇宫。 “江小姐,到了。” 青锋掀开车帘,伸手要扶她下马车。 江韵姝下了马车,望着这巍峨雄伟的皇宫,抿了抿唇。 “江小姐请稍等——” “不用了。” 江韵姝却望着皇宫上空,看着那丝丝飘散的紫气。 “帝殒。” “什么?”青锋没有听清楚这两个字。 江韵姝顿了一下,说,“来晚了,太上皇归天了。” 第12章 同生共死 宁寿宫里。 御医都齐刷刷跪了下去,头低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晋王,太上皇——” “崩。” “臣等无能!” 床上,太上皇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 沈湘珺也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在这种时候凑上来。 谁知道太上皇会在这个时候驾崩?她以为至少还能撑一撑的! 太后哭了出来。 她以后能够自称哀家了? 皇上紧紧闭了闭眼睛,一滴泪珠从眼角流了下来。 “朕,没有父皇了。” 他一掀袍摆,跪了下去。 哭声传了出去,整个宁寿宫的人都跪下哭泣。 晋王看着床上已经了无生息的太上皇,只觉得膝盖一阵钻心的痛,骨头都痛麻了起来。 他这时根本无法站起来了。 “父皇......”晋王声音极轻。 太上皇驾崩。 整个皇宫都开始挂上白幡白灯笼。 圣旨下,大周朝禁伶乐禁嫁娶三个月。 青锋进了宁寿宫,不过片刻,宫中已经一片白色,处处笼罩着悲伤气压。 太后哭晕过去,被皇帝派人扶回去了。 寝宫里剩下皇帝和晋王。 皇帝已经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晋王的肩膀,声音悲怮,“阿翎啊,以后我们两兄弟互相扶持......” “噗!” 晋王噗地吐了一口血。 血喷在地上,溅出了血花。 “阿翎!”皇帝惊叫起来,差点被吓死。 他没有用力啊!他就那么轻轻拍了一下,怎么晋王就吐血了? “御医!” 他大叫着御医,晋王一手抓住了他,强压下喉咙的腥甜,“皇兄,我没事,是回京的路上太赶了,累着了。” “真、真没事?” 皇帝脸色都白了。 要是太上皇前脚刚走,晋王后脚就倒下,别人肯定会怀疑是他等不及要残害晋王的。 他的名声不能有碍! “没事,之前郁积的瘀血,吐出来反而好一点了。” 皇帝看着他的脸色,好像确实比之前还要好一点,就松了口气,“阿翎,你肯定是受不了这个打击,别怕,以后还有朕呢。” “皇兄先去忙,我在这里再陪陪父皇。”晋王说。 太上皇没了,身后事复杂得很呢,现在皇帝确实要忙起来了。 “那朕先去料理父皇的身后事,你,你也别太难过,父皇最疼你了。” 皇帝抹了抹泪痕,离开了宁寿宫。 晋王屏退所有宫人。 他捂住了胸口,又吐了一口血,抬起头来,眼睛竟然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就红得像是血瞳。 要是有人在这里看到,肯定会被吓惨了。 胸口像是有一条小蛇在拼命扭曲钻挖,痛得他冷汗瞬间湿透衣裳。 “唔——” 晋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地上,看着床上的太上皇。 父皇当年请高僧在祖庙祈愿,用秘法将十年寿命转给了他,这件事本来是瞒着晋王的,但是晋王年少却聪慧,察觉到不对,换了秘法上所用的愿书,临时将换命改成了同享。 要是他这怪病治不好,太上皇也活不下去,所以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外面寻访能人异士,是要救自己,也是要救太上皇。 但是,如果太上皇殒命,他也一样活不了的。 这一点太上皇根本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现在晋王已经感觉到自己眼前发黑,意识快要沉入黑暗。 在这个关头,晋王竟然诡异地想到了江韵姝。 幸好还没来得及赐婚。 否则,那姑娘可真衰。刚回京,就可能要跟寡妇了。 “还说能救本王......”晋王身子缓缓倒下。 “王爷!” 青锋刚带着江韵姝到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骇得脸色骤变,立即冲了过来。 他以为自己的速度够快了,没有想到一道身影挟着风从自己身边速闪了过去,比他快了两步。 江韵姝一手扶起了晋王的头,另一手飞快地拍到了他的额头上。 “玄天凝气,聚!” 瞬间,整座宁寿宫里那些一直在往外飘泄的紫气,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又纷纷往回聚拢。 像是倒放。 只是这些,青锋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 他站在一旁焦灼难安,但不敢乱动。 晋王本来体温速降,刚才已经是一片冰凉,现在却在缓缓地升温。 这一点青锋却是看得见的。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本来王爷那青灰发黑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甚至还开始有些红润。 刚才进来时王爷气息已经不可闻,现在他的气息也缓缓平稳下来了。 哪怕是看不到那些紫气,但青锋也能看得出来,王爷在生死关头,被江小姐给拉了回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江韵姝。 “扶着他。” 江韵姝对他说。 青锋下意识听令,“是!” 他立即上前扶住了晋王。 然后就看到江韵姝伸手捏住自家王爷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青锋:? 这动作,分外纨绔啊! 江韵姝可没有半点带颜色的心思,她就是观察着晋王的脸,然后低头,将他的衣襟拉开了一点。 青锋:嘶! 他可不敢低头去看!要是让王爷知道自己看了他的胸,那不得让王爷剥皮了。 但是江小姐是怎么敢啊! 江韵姝不止敢看,还敢碰。 她一手就按到了晋王的胸膛上。 胸膛皮肤下的一团黑气本来盘旋着冲撞着,看着像是在他的胸膛里上演了一幕怒海狂啸一样,被江韵姝的手掌这么一按,登时就像是受到了镇压,盘旋冲撞纠缠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青锋才感觉到自家王爷一直僵硬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晋王缓缓睁开眼睛。 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脸怎么白得像鬼?” 青锋蓦地看向江韵姝,果然发现只过了这么一会儿,她的脸色竟然失去血色,就连唇色都看不到半点,真的白得像鬼! 这是乍一眼看到能把人吓哭的江度。 “我突然觉得,跟你的合作有点亏!” 江韵姝瞪了晋王一眼,她之前没发现,他身上竟然被下了同命秘法,差点儿就死了! “晚一步,你就要跟太上皇一起进鬼门关。” 第13章 一半生机 江韵姝本来睡大半天才缓回那么点精神,这一次又全耗光了,还倒亏不少。 这会儿她觉得手都在颤抖。 晋王却觉得自己好了起来。 他示意青锋退开,自己伸手扶住了江韵姝的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领口又被拉开了。 “你我总共见面两次,你就扒拉了本王两次衣裳。”他说。 江韵姝呵呵,“你当我乐意?还不扶我起来?” 青锋退开两步,低头守着。 但是江小姐跟王爷说话是真不客气啊。 晋王扶着她站了起来,刚准备松开手,江韵姝腿一软,又差点儿摔倒下去,他立即就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这么搂着,都能够感觉到她身体的颤。 这是脱力了的表现。 他抿了抿唇,明白为了救他,她一定是费了不少力气。 但是—— 晋王还是立即看向了床上的太上皇。 他既然没死,那太上皇是不是也有可能救回来? “你是不是也能救回太上皇?” “不能。” 江韵姝立即就堵住了他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他已经死了。” 说得毫无敬畏。 那可是太上皇! 青锋张了张嘴巴。难道是因为在乡下养大的? 晋王眸色微暗,他也很震惊,但他震惊的是,这么说来她等于是破了那个秘法? “不过,他也不能死得太彻底。”江韵姝又说,“你和他用了同命秘法,不能彻底断了。” 晋王都听懵了,人死了,还不能死得太彻底? “扶我到床前。” 晋王扶着她到了太上皇床前。“青锋,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已经震惊得懵了的青锋赶紧退了出去。 现在整个宁寿宫的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一边布置着宫殿,皇上离开的时候允了晋王一个人留在寝宫里陪太上皇,所以没人进来打扰。 江韵姝到了床边,看着太上皇的脸色,又看了看四周。 目光在晋王脸上扫过。 这对父子,算是互相救赎了? 太上皇自愿给了晋王十年寿元,而晋王则与他共享寿命。 一个是先皇,一个是帝星命格,紫气浓郁,虽然同是帝星,但还是有区别的,晋王的帝星命格超出其他皇帝。 因为有他的紫气压制,太上皇的生机竟然还没有完全消散,余下一半,被她刚才及时凝聚住了。 “你说他不能死得太彻底,是什么意思?”晋王问。 “有木牌吗?” 江韵姝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他。 “什么样的木牌?”晋王皱眉。 “就跟灵牌那样的,如果可以,要金丝楠木的。” 晋王根本就不知道她要寻木牌干什么,但看着躺在床上的太上皇,还是应了。 “有。” 他传音让青锋去取。 宁寿宫里,金丝楠木多得是,比如屏风。 削一块下来就是了。 很快,一块金丝楠木木牌就被送到江韵姝手里。 江韵姝将木牌放到了太上皇心口处,伸出手指,取簪一划,指腹上就渗出血珠来。 她将手指往太上皇额心一摁。 “江韵姝!” 晋王大惊,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父皇已死,怎可随意弄脏他老人家的尸身? 江韵姝瞥向他,“松手,你还要不要活?” “你要做什么?”晋王沉声问。 江韵姝看着他身上冒着的浓郁紫气,另一手突然就在他面前一捞,一抓。 扒拉一点他的紫气,不然她都要撑不住了。 晋王看到她做出了这么一个动作之后,将手中捞到的空气往自己眉心按了下去。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但是江韵姝做了这么个动作之后,他看到她的脸色明显好了一些。 就跟吞了什么十全大补一样。 江韵姝轻舒了口气。不愧是万里挑一大帝星,这紫气对她来说真的是太补了。 “我刚才留下了太上皇一半生机,可以将生机安顿在这木牌上,用来承受你们的同命秘法,可以骗过天道,假装他没死,你也可以不用死。” 看在那么一捧紫气的份上,江韵姝好心地跟他解释。 晋王神情一震,很是惊诧。 “还能这样?” “换成别人都不太行,你和太上皇的命格,我的本事,缺一不可。” 江韵姝这话说得相当骄傲。 晋王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可以松手了吗?” “生机安顿在这木牌上,这块木牌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江韵姝想了想,“就相当于一块真的供奉了祖宗的灵牌?到时候送到你们供奉皇家香火的地方就行了。也许,某个晚辈去叩拜的时候,它会显显灵?” 不知道为什么,晋王听着她后面这句话说得有些嘲弄。 他可不信。 哪里还有这种事? 但他还是松开了手。 江韵姝手指按在太上皇额心,然后缓缓地抬起来,朝木牌上移动,那样子好像在拉着一缕什么东西似的。 到了木牌上,她用手指在木牌上写字。 “太上皇叫什么?” “萧长熹。” 江韵姝问他是哪两个字,晋王想了想,抓住了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指,在木牌上写下了几个字。 萧长熹灵位。 那是用她的指尖血写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笔写成时,晋王仿佛看到那几个字闪了一闪,像是覆上了一层银光似的。 “好了。” 江韵姝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你们皇家香火供奉的地方——” “送到祖庙吧。” 晋王松开她的手,把那块灵牌拿了起来。 江韵姝身子摇摇欲坠,写了这么五个字之后,她的脸色又变得很是苍白。 “回头给我寻些年份高的人参,炖点鸡汤给我喝——” 江韵姝说完,眼前一黑,身子就朝床上栽了下去。 这一栽,只怕得栽到太上皇身上。 晋王立即伸手一捞,搂住了她的腰,抱着她退开两步。 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膝盖之前本来是跪得钻心痛,站都站不起来的,现在竟然不痛了,还能站能走了? 江韵姝到底做了什么? “王爷,皇上驾到!”外面传来青锋的声音。 但皇帝没理青锋,在他出声的时候已经快步进门,一看就看到搂着个姑娘的晋王。 “你们在干什么?!” 第14章 她是个贼 简直就是大不敬! 太上皇刚死,尸骨还温着,就躺在床上。 而晋王竟然就在床前抱着一个姑娘卿卿我我! 这也太孝了! 就连一直盼着太上皇早归极乐的皇帝,这会儿都替太上皇觉得不值。 父皇,这就是你一直最宠爱的小儿子!你快睁开眼睛看看他有多孝! 皇帝去下了旨意,忙了该忙的,又去看了晕倒的太后,这才想着应该再来看太上皇一眼,结果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萧晏翎,你也不怕父皇半夜去找你!” 皇帝看到晋王竟然还抱着那姑娘不松手,气得跳脚。 “你放开她,让朕看看是哪个不要脸面的,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对你投怀送抱!” 皇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是后宫的人。 而且是主动对晋王投怀送抱的。 毕竟据他所知,晋王从小性子独,更不近女色。 虽然讨厌晋王,但皇帝也必须承认,晋王绝对不是那种会随便跟女人乱来的。 青锋站在一旁,无奈又紧张。 这种时候,以江小姐的身份,是绝对没有资格进宫,出现在这里的,让皇帝看到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甚至,很有可能直接就给赐死了。 江小姐刚才做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告诉皇帝,这么一来就无法解释她在这里的是为了什么。 现在江小姐明显就晕倒了,好在她的脸倒在王爷怀里,皇帝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看不到她的脸。 青锋紧张地看着王爷,这可怎么办? “她是谁?”皇帝果然眯了眯眼睛,不对,不管这姑娘是谁,她现在出现在这里都不能! 她身上穿的可不是宫女的服饰,也不是后宫任何贵人小主的宫装。 “不管她是谁,擅闯宁寿宫,惊扰太上皇,她都罪不可恕!” 太上皇刚崩,生人闯入,万一冲撞了太上皇的魂魄,那也绝对是大不敬,以这个罪名都足够砍她头了。 “来人——” “人已死,本王让青锋丢出去就是了。”晋王一句话打断了皇帝的话,“青锋。” 青锋立即一个激灵,上前一步。 “属下把人扛出去!” 晋王嗯了一声,提溜起怀里的人,将她往青锋肩膀上一搭,“丢出去吧。” “是!” 青锋立即就跟扛麻袋似的,扛着人就跑。 “站住!”皇帝跳脚。 “估计就是一个小贼,趁着父皇驾崩寝宫里没人,想潜进来偷点东西。”晋王拦住了他。 皇帝脸都黑了,恨不得抬手扇他。 “萧晏翎,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是皇宫,哪个胆大包天的小毛贼敢跑到宁寿宫来?让你的人站住!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可能就是个罪婢?”晋王说着,暗中出手,指风击中了要去追青锋的侍卫。 “哎哟!”那个被击中膝盖窝的侍卫猛地往前扑倒,同时撞倒了两个同僚。 这么一耽误,青锋已经扛着人跑得无踪无影。 皇上气红了眼,瞪着晋王。 “那女人是谁?萧晏翎,朕可不是跟在你开玩笑的——” “皇上看不出来刚才女人已经死了吗?你看她有动静?”晋王淡淡地打断他,一点都没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 皇帝噎住。 他回忆刚才看到的,那女人好像确实是软绵绵倒在晋王怀里,他这么大一个皇帝雷霆呵斥,对方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好像真的是死了? “那不是昏倒了吗?”也有这个可能不是吗?皇帝觉得自己差点儿就要被带沟里了。 “我都抓到她了,怎么可能会让她只是昏倒?”晋王将背在后面的手伸出来,拿出了那块灵牌,“皇兄,先看看这个吧。” 他这一下子转移了话题,让皇帝都噎了一下。 但他还是真的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那块金丝楠木的灵牌,让他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么整出了这个?” “父皇曾经跟我说过,等他过世,希望刻个灵牌供在祖庙,这样他可以每天看着皇宫和京城,皇陵毕竟太远了。” (嗯,父皇,让您背个锅吧,没说也当您说过了。) 皇帝瞪大了眼睛,“胡闹!” 太上皇那不得葬于皇陵?怎么还单刻个灵牌供在祖庙? 而且还这么简单粗暴写上萧长熹灵位!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这是父皇的心愿。”晋王淡淡地说。“难道皇兄连父皇这么个简单的遗愿都不同意?” 遗愿都说出来了! 皇帝又是一噎。他这能有什么不同意的? 太上皇灵位供于皇宫外祖庙,也不是不行。 他打量着晋王,觉得这也可能是晋王想要留一点念想,毕竟祖庙就在京城,晋王还可以时不时去上炷香。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能做了。以后留给他的也就只有父皇的这么一个灵位,可没有父皇再护着他了! 大周朝,终于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想到这一点,皇帝的心情大好,刚才那个看着纤瘦的女人,还有现在这灵位,他都觉得不是事了。 看着晋王,他都觉得顺眼了三分。 “朕同意了。” 皇帝拍了拍晋王的肩膀,“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他看了一眼那块灵牌,突然感觉上面的字闪了一下。但定睛再看,又没有什么反应了。 皇帝揉了揉眼睛。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一时眼花。 “那我先去一趟祖庙,再回来守灵。”晋王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太上皇,压下了那股涩意。 父皇,走好。 “去吧。放心,朕一定把父皇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晋王到门槛边,又站住了。 “皇兄,父皇临走还在操心我的亲事。” 这个皇帝也听到了。 “父皇不是说那个沈家姑娘......”皇帝想到太上皇说的沈湘珺什么来着?有气运?还是什么? 晋王眸光一闪,淡定说,“嗯,看来父皇是想让我娶沈小姐。” 皇帝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那就绝对不能让晋王娶沈湘珺! 父皇一心为晋王着想,给他选的肯定是对他最有利的王妃人选,他绝对不能让他们如愿! “阿翎,父皇其实更希望你娶个心悦的姑娘,朕看你也不喜欢沈湘珺啊。” 第15章 我不喜欢 晋王挑了挑眉。 “我是不喜欢沈湘珺,但父皇觉得她好,娶回王府放着也不是不行?” “那怎么能行?”皇帝立即苦口婆心,一副好兄长的模样,“朕也希望你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可我没有喜欢的姑娘,娶谁不是娶?”晋王又说。 皇帝心头一跳。 晋王是不是因为听到太上皇临终前那半句话,坚决要娶沈湘珺了? 他越想娶,皇帝越怀疑这其中有鬼,越不想同意。 “你之前不是来讨赐婚圣旨的吗?那不是有看中的姑娘了?” “也就是半路看中的一个小丫头,乡下来的,看着新鲜,本来就想着父皇身体不好,随便先娶一个王妃来让他高兴高兴,并没有看中。” 晋王神情有点儿嘲讽,好像是在嘲讽皇帝会觉得他喜欢上什么姑娘。 他说起那个姑娘的语气也不严肃,听着就挺儿戏。 但是晋王说的那个理由,却一下子让皇帝相信了。 知道太上皇身体不好了,所以想赶紧大婚,好让太上皇高兴高兴,这是有可能的! 皇帝一下子相信了。 而且听到他说那个小丫头是从乡下来的,就是看着新鲜而已,皇帝心里更是疯狂动了。 他多害怕晋王娶一个有世家势力的王妃! 本来还担心不得不给他讨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呢,现在他竟然自己挑了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皇帝这会儿都顾不上躺在那里的太上皇,立即激动地问,“哪家姑娘啊?” 晋王皱了皱眉,俊美的面容上浮起几分不愿了。 “算了,现在父皇都已经去了,我也不想成亲了。” “那怎么能行?”皇帝急急说,“父皇刚才还在操心你的亲事,现在热孝里先给你赐婚,也能让父皇走得安心。” 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 晋王之前都不愿意成亲的,现在回京了,谁知道等下去他会不会真的挑了个很有势力的妻子? 那样晋王府又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的。 倒不如,趁现在太上皇热孝中,赶紧给他定下一门亲,还能拿太上皇遗愿来压晋王。 这么一想,皇帝都急了。 之前不想给晋王赐婚的,现在他恨不得马上下赐婚圣旨。 “父皇走了,王妃人选,我再细选吧。”晋王叹了口气。 “父皇头七还会回来的,到时候知道你有未婚妻了,他才能安心地走。”皇帝苦口婆心,“要不然,你这次回京又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他老人家哪里放心啊?” 晋王好像被他说动。 但是他又皱眉,万分嫌弃,“之前那姑娘,确实是就是我在街上随便救下的。” 皇帝小眼睛发亮,赶紧追问,“那是哪家姑娘啊?” “倒也不是庶民,听说是江明江大人养在乡下十年的二女儿。” “江明?” 这人皇帝可太熟了,“江爱卿啊?他还有个养在乡下十年的闺女?还是排二?” 江家的门槛,对上晋王,那是真低了! 皇帝一听都差点笑出声来。但是眼角余光扫到太上皇,他后背一凉,赶紧把笑意给压了下去。 江明的闺女,还是排二,那连嫡长女都不是。 这种身份,想当晋王妃,本来那是想屁吃! 但是现在皇帝觉得,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晋王要是娶了这么个王妃,哪里还有岳家助力?好好好,他相当满意! “那既然你刚才已经要讨赐婚,说明动了娶人家姑娘的心思。” 晋王皱了皱眉,“当时想着赶紧带给父皇看,倒真是跟她说了要定下她。” “咱们皇家,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说了可就不能悔了,否则对姑娘家可不好!” 皇帝急了,“真的,阿翎,父皇现在魂魄肯定还在宫中,他老人家肯定还能看到,你向来至孝,为了父皇,还是赶紧定亲吧?” 皇帝催问着,“江爱卿那二女儿,叫什么名字?” “好像说是江韵姝?” “朕记得,江家嫡长女叫江昭云,那这个姝?” “姝角的姝。” “好好好,朕这就去拟赐婚圣旨!”皇帝急得不行,快步要出去,怕晋王反悔,他还沉声说了一句,“阿翎,为了父皇!” 晋王望着他匆匆去拟旨的背影,眸色深深。 回头,他对着太上皇又跪了下来。 父皇,可能,真的有人能救儿臣了。 不一会儿。 赐婚圣旨被内侍送出宫去。 晋王在宫门外拦住了他,看了一眼圣旨,见上面名字无误,才又把圣旨交给传旨官。 “去吧。” 去吧,去江府传旨吧。 而他揣着太上皇灵位,也要去祖庙。 江韵姝再次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听暖楼。 她想起晕过去之前听到的话。 其实皇上进宁寿宫的时候,她是倒进晋王怀里了,但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是听到了的! 晋王说她是个贼。 还说她死了。 让青锋把她扛出去丢了。 她是听完了这些被青锋扛到肩膀上才真正晕迷过去的。 好,晋王很好,这不得减十分? 要不是他那一身紫气,她当时就把他的命丢回阎王殿去! 她都已经被说成一个死掉的小贼了,晋王是不是不打算跟她定亲了? “小姐。” 外面传了一个丫鬟的声音,江韵姝听力好,似乎是那个叫青音的。 她记起来,这是晋王给她送的两个丫鬟。 “进来。” 青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见她醒来,赶紧把托盘放到桌上,要过来扶她。 “王府送来了补汤,您要不要趁热喝?” 江韵姝点头,“喝。” 别的先不说,她现在得补,好好补。 身体恢复了才行。 救回晋王一命,她亏空得厉害。 青音把汤端了过来,江韵姝连自己拿勺子都没力气,只能让她喂。 这汤里倒真有好几种珍品药材的味道。 江韵姝喝着汤,看着青音。 她眸里一闪,却不急着说话,先把汤喝完再说,不能浪费了。 等到一盅汤喝得一滴不剩,她才缓缓开了口。 “你最近杀人了?” 青音手一颤,那瓷盅差点没端稳。 “小姐?”为什么这么问啊? 第16章 你不干净 青音和青灵训练十年,一心一意等着王爷回来,就可以侍候他身旁,结果晋王一朝回归,她们就打了个照面,然后就被打包送到了江府。 要说她们心里完全没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们受庆嬷嬷教导,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好,所以在照顾江韵姝这件事上,两个丫鬟并不准备偷奸耍滑。 青灵已经去为江韵姝准备沐浴的热水了。 青音则是端了补汤过来。喂着江韵姝喝汤的时候也仔细。 她也一直在想着,江韵姝会不会好相处,会不会折腾她们这两个下人,但万万没有想到江韵姝会突然问她这么一句话。 你最近杀人了? “别紧张。”江韵姝说。 青音把汤蛊放好,垂手站在床前,“江小姐是想发落青音吗?” 这就是认了? 江韵姝挑了挑眉,看来晋王府送来的丫鬟,还有点小骄傲—— 不屑说谎。 还是说,觉得在她面前认了也无所谓? “你杀人,晋王府应该不知道吧?”江韵姝又问了一句。 青音再次震惊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没错,这件事情,庆嬷嬷不知道,王府的人都不知道,只有青灵知道。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庆嬷嬷,又怕庆嬷嬷知道后,不让她侍候王爷了。 “看得出来。”江韵姝说。 这怎么能看出来呢? 听说江韵姝刚从乡下回到京城—— 青音是完全看不清江韵姝了。 “我本不想管你的事,但是,你的手没有洗干净,影响我了。”江韵姝看向了她的右手。 啧。刚才她是太饿了,先喝完补汤再开口。 但青音要是一直用这手来端她吃的喝的,还可能要给她梳头折叠她的贴身衣物,她就忍不下去了。 听了她的话,青音举起自己的手,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有问题啊。 她和青灵是庆嬷嬷挑选又好好教导的,想着长大后还要当王爷房里人,身上都光洁美好,没有什么瑕疵。 她的手也是纤细修长,白如葱,干干净净的,怎么说没洗干净? 青音疑惑地看向江韵姝。 江小姐该不会有什么癔症吧? “你杀的人,是极恶之人,杀他的时候,他正在做坏事吧?”江韵姝又说。 青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连这也知道? 那天晚上,她出府办事回来,路过一片小树林,看到一个男人扛着一个小姑娘鬼鬼祟祟地钻了进去。 青音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男人把小姑娘往地上一丢,青音才看到,那小姑娘看起来不过才十一二岁。 她嘴里被塞了破布,男人把布扯出来之后,小姑娘咳了一会就哭了起来。 “哥哥,你放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爹给的铜板我都给你打酒吃.....” “谁稀罕你那几个铜板?我二十几了讨不到媳妇,天天还听着爹娘在隔壁折腾,那两个老不羞的,折腾得我火气都上来了!” “哥哥,哇!”小姑娘哭得好不凄惨,但也看得出自己哥哥不对劲,他竟然在解裤腰带! 她一边哭着一边往后挪,想跑,又没力气,神情惊惶又恐惧。 “你病半个月,把家里银钱都买药了,害我要去怡红院找姑娘都没钱!以后就拿你来泄火,肥水不流外人田......” 男人扯开了衣服,伸手就抓住了小姑娘的脚踝,将她往身边用力拉扯过来。 小姑娘尖声哭喊。 青音整个人都麻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恶心的人,这是兄妹俩!这个当哥哥的,竟然想玷污自己妹妹! 而且这小姑娘才十一二岁! 青音眼睛发红,怒火几乎要烧掉她的理智,耳里听着那小姑娘惊恐绝望的尖叫哭喊,她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一脚就将那男人给踢飞了。 结果那边正好有一棵不知道怎么拦树断的小树苗,断口尖长,那男人摔过去时正好砸落在上面,直接被刺了个透心穿。 小树林外面有人喊着荷丫,正在走近,青音瞬间冷静了下来,先躲了起来。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妇人奔进来,看到小姑娘,愣了一下,抱着她大哭起来。 那应该是小姑娘的娘。 青音见那妇人应该是对小姑娘好的,就没现身,妇人眼神不好,那时天色又暗了,她竟然没有看到不远处的男人,见女儿跟吓失魂一样,背着她跑了。 青音当时踢飞那男人之后只顾着去看小姑娘,等她们母女走后她去看那男人,才震惊地看到他穿在断树上,已经死绝。 她现在想了起来,当时她就用右手去扯那男人,想要将他从断树上拉出来的,手上因此还沾了他的血。 可她明明洗干净了。 在外面洗了一次,回到王府之后她还用香荑又洗了好几遍,洗得干干净净的。 而且这都过了多少天了。 青音震惊地看着江韵姝。 虽然江韵姝说中了,但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手还是脏的。 “江小姐,我的手洗干净了。” 江韵姝看着她的手,抿了抿唇,“是吗?那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手总有点儿气味?而且,还招虫子?” 这话一出,青音脸色一变。 她的手是洗干净了,但是每天早上抹脸脂的时候,她确实总闻到似有似无的腥味。 还有,晚上睡觉时,有两回她手指突然发痒,起来点烛看了,竟然发现有小虫子爬在自己手上! 她是和青灵一起睡的,那天晚上她俩折腾着换被子,打扫屋子,也没找着别的虫了。 青音失声叫出来,“难道这是我杀了人的报应吗?” “不是。”江韵姝摇了摇头,“那人该杀,只是他是极恶之人,正做坏事时被你打断,恶怨迸发,你当时就沾了他的血,所以手指缠上了几缕污秽。” 青音又看着自己的手。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你想看见?”江韵姝偏头思忖了一下,“我现在虚弱,开不了你的眼。但你的手要洗干净,不然就回晋王府去。” 她不是嫌弃青音,是嫌弃这手上的污秽。 “那我再去多洗几遍。”青音抿了抿唇,转身就要走出去。 第17章 灵位倒了 “单用水洗不掉的,回来。” 江韵姝叫住了青音。 青音只得又走了回来。 “手伸出来。” 青音把右手伸到了她面前,不解地看着她。 就见江韵姝的手轻轻覆到她的手上。 青音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凉。 江韵姝移开手,轻轻一拂。 青音看着自己的手,瞳孔一缩。因为就在这一点时间内,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手掌手指上渐渐地浮现出一层灰黑色的粉尘。 就像是手上沾了锅灰一般。 但是她之前的手明明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而且她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层灰黑色从皮肤里渗出来的! “去用艾草和石榴叶泡水,洗三遍。”江韵姝说。 青音立即就转身跑了出去。 因为太急了,出门时差点儿撞到了青灵。 “青音,怎么冒冒失失的?”青灵吓了一跳。她们受庆嬷嬷教导,从来不会这么冒失,青音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看到了青音举着的手,“手怎么这么脏?” 青音声音都有点颤抖,“我,我先去洗手!” 她举着手,现在不洗干净她自己都做不了任何事了! 青灵见她急急地跑了出去,迷惑地进了门。 “江小姐,青音她——” “手脏了而已。”江韵姝弱弱地靠在床上,“有事?” “奴婢准备好了热水,江小姐要沐浴吗?” 江韵姝立即坐了起来。 “当然要。” 青灵扶着她去沐浴。 而青音去了厨房讨要艾草和石榴叶却碰了壁。 厨房的仆妇对她连翻了几个白眼。 “现在谁有功夫给你找这玩意?我们忙着呢!” 转头,她就对旁边的人嗤笑着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两个野奴,自己就是侍候人的,还跑到咱们面前摆谱了,刚才那个才来烧了一大锅热水,这个又来要什么石榴叶。” “就是,我们侍候府上正经主子就忙不过来了,还得给她俩办事,呸。” 青音神情一冷。 青锋送她们过来的时候,是指了路让她们直接到听暖楼的,江府的管家只知道青锋是晋王侍卫,但这两个丫鬟,他也摸不清楚,是晋王派来暂时监视江韵姝的,还是暂时来照顾她的。 于是跟下人们就没怎么提,只说听暖楼那边暂时来两个外头的丫鬟。 这些在后厨的,还真不知道她们是晋王派来的。 “你们也可以告诉我在哪里摘石榴叶,我自己去摘。”青音说。 大周京城的人家,流行种石榴,因为石榴有多子多福的寓意。特别是家境好点的,达官贵人家的,更没少种。 艾草这种东西,一般府上也会备着些,夏日里下人们烧一烧赶赶蚊子,府上有夫人姑娘着凉了也可能用来煮水擦身。 所以,这两种东西不难找。 “院子就这么大,自己去找呗,难道还要我们放下手头的活去给你摘?”仆妇说。 夫人和大小姐明显都不喜欢二小姐,那从乡下来的,能有什么地位?更何况这两个暂时来侍候她的。 “石榴叶我可以自己去摘,那艾草在哪里?”青音忍着气。 这是江府。 她们自己其实也还不清楚,王爷是让她们就一直跟着江韵姝了,还是说,只是在她受伤这段时间照顾她,到时候还会回晋王府。 “艾草不是有味吗?你闻闻,味在哪儿艾草就在哪儿。”仆妇推开了她,“走开走开,我们夫人和大小姐要吃燕窝呢,别耽误事!” 大小姐听说被二小姐打了一巴掌,气哭了,一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可怜哦。 青音咬了咬牙。 她转身去了花园,倒是很快找到了石榴树,摘了点枝叶。至于艾草,她找就是了! 照着经验,一般是在厨房旁边的杂物房。 等她找到艾草,回到听暖楼,用这两种东西泡了水,洗了一遍,那层黑灰竟然还没完全洗掉。 洗了三遍才算洗干净了。 青音心里惊骇。真的是洗三遍! 她之前用清水试过一遍,根本洗不掉。 等江韵姝沐浴完出来,青音进去帮她擦头发,心情很复杂,好几次嘴巴动了动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江韵姝后脑勺的伤,她在擦头发的时候发现,好了不少。 本来她们觉得她伤这么重,不方便洗头,但江韵姝坚持,青灵只能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给她洗干净了。 那边,晋王把太上皇的灵位摆放到了祖庙的供桌上。 他跪下叩了头,看着那灵牌,又想到了江韵姝,不由得低声说了出来。 “父皇,之前你看到的那个姑娘,叫江韵姝,儿臣要和她定亲。你同意吧?” 话音刚落,就见那块灵牌突然叭叽一声,倒了下来。 晋王一愣。 这里没风啊。 他起身去把灵牌扶好。 “你这也算是儿媳妇帮忙写的灵位,供在这里,离皇宫和晋王府都近,高兴吗?” 叭叽! 那块灵牌又倒了下来。 晋王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他都已经让人做了底座的,摆在供桌上明明稳得很! 他再次把灵牌扶起来,这一回又试着摇了摇,确实是稳的。 “你想让我娶沈相之女,但那姑娘我没兴趣,不娶了。我这身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怕子嗣无望,所以什么侧妃侍妾什么的,都不想要。” 他话还没说完呢,第三次,叭叽! 那块灵牌又倒了下来,重重盖在桌上。 晋王整个人都麻了。 他把灵牌扶起来,这回不再说话了,转身就出了祖庙。 后面,香火袅袅之中,太上皇那块灵牌安静地立在那里。 青福侯府。 世子朱明浩刚醒过来,就大叫大喊着。 “那个贱人!她竟然敢抽本世子!啊啊啊疼疼疼!” 青福侯和夫人都在床前,心疼地看着他。 “儿啊,你别动,才上的药,别给蹭了。” “那个小贱人,把她给我掳回来,我要抽她百八十鞭,扒光她衣裳抽!” 朱明浩越叫越觉得浑身疼,疼得他哇哇叫,但心里却恨毒了江韵姝。 “还有晋王!”他扭头看着青福侯,“爹,你帮我进宫找太后娘娘,告诉她我被晋王欺负了,让她帮我做主!” 第19章 皇帝赐婚 青音青灵正要扶着江韵姝跪下,却听她说,“公公,我伤重,头晕,跪下可能就要晕倒了,站着接旨吧。” “大胆!”江明骤时一怒。 江韵姝看都不看他。 “晕倒了可不好接旨。”她淡淡说。 传旨官看着她包着的头,只得应了。 “那江二小姐就站着接旨吧。” 他展开了明黄圣旨,宣读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江明嫡次女江韵姝,品貌双全,温良敦厚......特许朕幼弟,赐为晋王妃,择良辰完婚,钦此。” 传旨官声音尖细,语调平平,在江府众人前念出圣旨内容。 江府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明更是差点跳了起来。 江夫人五官都扭曲了,眼睛喷火,死死瞪着那圣旨,怀疑是这死太监胡说八道。 “不可能!”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按捺不住叫出来。 那是江昭云的亲妹,江府三小姐,江昭月。 江昭月今天一直没有看到江韵姝,但已经听说来了这么个二姐,她本来正闹着要去听暖楼呢,正好先来听了旨。 晋王离京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屁孩,不认得晋王,但是,她最崇拜的人可是沈湘珺沈姐姐,前阵子她才听说,沈姐姐以后是要当晋王妃的。 现在晋王妃怎么成了江韵姝? “江二小姐,接旨吧。”传旨官急着回宫,懒得理会其他人。 江韵姝也没想到,太上皇刚归天,之前晋王也差点在他爹床前死掉,差一步父子俩要共赴黄泉,现在晋王就能求来赐婚圣旨。 前面还在皇上面前不认识她,说她是个小贼,偷东西偷到了宁寿宫,还让青锋跟扛猪一样把她扛出宫,现在就让她成了准晋王妃! 晋王非要这么割裂吗? 青音和青灵也都惊呆了。 “韵姝接旨。” 江韵姝在看到江府其他人瞪过来的各种目光时,微微一笑,上前接了圣旨。 看来她被赐婚,江府上下都震惊生气,那她可就要接旨了。 江韵姝接了旨,青音反应过来,立即就拿了一个小荷包塞到了传旨官手里,“多谢公公。” 这是她们当大丫鬟该做的事。 虽然现在是暂时侍候江小姐,她们也不能疏忽。 传旨官看江府众人的反应,再看江韵姝的惨状,本来以为这趟不会有油水,没想到江韵姝身边的丫鬟还挺机灵。 这是意外之财了,多少都是惊喜。 他面色都好看了些,“咱家恭喜江二小姐了。” 传旨官离开了江家。 刚才被江昭云按着的江昭月跳了起来,对着江韵姝叫。 “你要不要脸?凭什么你刚进京城就被赐婚?” 江韵姝看着她。 江昭月长得与江昭云有几分相似,但是身条还未长开,脸上婴儿肥未褪,但也是个小美人了。 在她旁边还有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女,纤瘦许多,看着文静。 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正瞪大眼睛看着她。 在他们的身上,江韵姝都能看到他们与江明的一根牵绊,所以这应该都是江明的子女。 江家人的容貌倒是都挺优秀,个个都长得不错。 这其中,江昭云为最。 除了这几个,还有两个年轻妇人,一个端庄,一个娇媚,应该是江明的妾室。 听说,江明还有两个儿子,不过去书院上学了。 在江韵姝打量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都打量着江韵姝。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吗?”江昭月见江韵姝不理会她,气得脸都涨红了。 江明沉着脸没说话,看来也是想等着听江韵姝怎么回答。 他都震惊坏了! 本来以为晋王是要想着法子折腾江韵姝,结果竟然是赐婚! “你是谁?” 江韵姝瞥向江昭月。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是江家二小姐!我叫江昭月!大姐姐是云,我是月,我们都是天上最高洁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江昭月一个时辰之前刚被告知,以后她就是三小姐了,气炸了。 凭什么一个乡下来的臭丫头,要压在她的头上? 江韵姝笑了笑,扬了扬手上圣旨,“皇上刚赐婚,我现在是晋王未婚妻,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你本来就是小村姑!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晋王是沈姐姐的——” “昭月!” 江明一听不对,立即就喝止了她。 现在赐婚圣旨都下来了,再把沈相千金扯出来,可就是侮辱她的名声了! 他可得罪不起沈相。 江昭云也赶紧捂住了妹妹的嘴。 沈姐姐? 她之前可是看到晋王脸上没有姻缘的,哪里来的沈姐姐? 要是晋王身上有姻缘,她才不会当街自认未婚妻。 晋王脸上,不仅没有姻缘,还没有桃花,所以那个什么沈姐姐肯定也跟他没有什么来往。 “韵姝,”江明沉住气,“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以前见过晋王?” 这意思是,他们是不是以前就私定终身了。 “没有。”江韵姝冷笑着说。 “你还撒谎!”江夫人却沉不住气,她气得不行,“要不是你早早勾搭住晋王,他能刚一回京就入宫求赐婚?” 说出来鬼都不信! “爱信不信。”江韵姝才不理会她信不信。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这亲事退了!”江夫人怒喝。 江韵姝挑眉,“不退。” 她接下来至少半年要和晋王来往密切,有这层身份可方便多了。 “昭云和二皇子有婚约!晋王是二皇子的皇叔!你要是成了晋王妃,这关系就乱套了!” 江夫人叫出来。 江韵姝倒是有些意外。 她看向江昭云。江昭云有点羞意,又有点骄傲。瞪向她的时候还有些恼怒。 “就是啊,妹妹,你是之前不知道这件事,晋王应该也不知道,所以才整出了这乌龙。” “我们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江韵姝觉得好奇。 江家人一滞。 对啊,皇上应该知道啊。 江韵姝笑了,“既然皇上知道,又还赐了婚,说明皇上也觉得,我当得起你婶婶。” 这就好笑了,以后她还成了江昭云的皇婶了? 不过,那也得江昭云真嫁得了二皇子。 第20章 当她皇婶 江韵姝要当她婶婶?! 江昭云一听她的话,整个人差点晕了。 “二妹妹,你不觉得这样乱了套吗?皇室更重规矩,也重血脉,你我是姐妹,怎么能嫁给叔侄?” 江昭云下午仔细地反省过自己了。 她本来在京城里的美名,就是温柔娴雅,落落大方,而且一手琵琶弹得极为动听,女红也做得很好。 但是自从听到江韵姝要回京的消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很慌,失去了分寸,只想阻止江韵姝回到江家。 要不是她失了冷静,表现得那么糟糕,也不至于还被江韵姝打了一巴掌。 江韵姝已经回了江家,阻止不了,那她就得静下心来,以后再好好打算。 心里这么想着,江昭云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她对江韵姝说,“你说你和晋王以前也不认识,想来也没有几分感情,现在赐婚圣旨刚下,趁着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还能挽回错误。” 江夫人见江昭云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稳定,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几天江昭云焦躁不安,一直想着怎么对付江韵姝,弄得她嘴巴都冒火了。 “你大姐说得对,这亲婚咱家不能应。”她赶紧跟着附和了一句。 江韵姝不为所动,“你们也知道这是圣旨,是赐婚,如何能退?赐婚圣旨都接下来了,你们脸是有多大,想抗旨?” 江明咬牙,“我是让你去找晋王想办法!我们江家无法抗旨,晋王肯定能劝皇上收回成命!” 江韵姝看向他,“我成了准晋王妃,你会觉得没面子?” 听到她这么一问,江明又有些可耻地心动了。 江韵姝成了晋王妃,那他不就是晋王岳父了? “这个......” “父亲!”江昭云见他真的心动,赶紧叫了一声,然后小声地对他说,“二皇子和晋王,关系好吗?我听说,晋王与太子关系更好。” 江明一个激灵。 是了。 昭云和二皇子有婚约,那他们就是站队二皇子的。 如果晋王与太子关系更亲近,江韵姝真嫁了晋王,二皇子会不会不信任他了? “再说,父亲看看二妹妹的样子,就算她成了晋王妃,能听父亲的话吗?只怕会更嚣张。” 江昭云是知道如何点在江明的心上的。 江明眼神微凛。 说到听话,他还真没把握能一直让江韵姝听话,万一她知道了多年前的事...... 不行,那终究是个风险,江韵姝不值得他冒险。 想到这里,江明摇摆的心也定了回来。 他冷眼看着江韵姝,“我不需要你给我脸上增光,你一直养在乡下,连京中贵女的礼仪都没学过,怎么能嫁入皇室?” 江夫人闻言顿时笑了,“就是,这样嫁入皇室只会去闹笑话,还不知道以后得惹多少事呢!老爷,你可不能答应,免得以后整个江家都让她拖累了。” 她的话又让江明心头一凛。 没错。 江昭月哼了哼,叫了起来,“父亲,她现在就要得罪沈姐姐了!” 沈相格外宠爱沈湘珺,江韵姝刚一回京就抢了她爱慕多年的晋王,肯定会被沈湘珺记恨上。 “三姐,你别说了。”旁边的少女轻轻扯了扯江昭月的袖子。 她看着清雅的脸上有些担忧。但是她的话却让江昭月更愤怒了。 本来以前是喊她二姐的,现在适应得倒是很快,开始喊三姐了!而且,以后家里压在她头上的人多了一个,这个人还是从乡下来的! 这让本来就一贯掐尖要强的江昭月很是生气。 “小月!”江夫人瞪了她一眼,刚才老爷都说了不能再提沈小姐,怎么还说? “我在外面不说就是了,现在家里又没有外人,除了她!” 江昭月一手指向了江韵姝。 江韵姝看着她那根手指,再看看她脸上萦绕着的浅灰气体,微微一笑。 “看你们口口声声我是从乡下来的,没有学过礼仪,但拿手指着长姐,又是什么教养?” 这话,让江明的脸都黑了。 “韵姝,昭云比你大,她才是长姐。” 江韵姝眸底闪过一丝疑惑,其实她和江昭云今年同是十六岁。她从记忆里翻出来的信息是,她七月十四生辰,而江昭云比她小半个月。 所以,她比江昭云大。 可他们非得要抢这个嫡长女身份。 这其中肯定有些奇怪。 “是吗?”她斜瞥向江昭云。回头这事她肯定给揭出来。她又指向江昭月,“总归她是比我小吧?这就是长在京城的教养吗?” 江韵姝说着还睨了江夫人一眼。 这眼里的嘲讽十分明显。江夫人被气坏了。 “那还不是你惹了事,我月儿也是为了家里着想才急了!” “哦?我被赐婚晋王,在你眼里竟然是惹了事,你这是厌恶皇上的赐婚圣旨,还是厌恶晋王?” 江韵姝端起桌上一杯茶,忽地朝她泼了过去,茶水泼了江夫人一头一脸,脸上还挂着茶叶渣。 “啊啊啊江韵姝!你敢泼我?” 江夫人又惊又怒。 “我就泼了,你待如何?你再吠一下试试。”江韵姝扬了扬圣旨。 看着江韵姝这嚣张气焰,江明深吸了口气,觉得还是得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许江韵姝是吃软不吃硬的。 “韵姝,我们都是一家人,一个家族的荣兴,就得劲往一处使,不要内讧。我们不是想坏了你的姻缘,而是晋王他的确不是良人啊。” 江韵姝看着他,自顾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站着太累了。 她这样子又差点儿把江明气破功。 一家人都站在这,就她一个人坐下了,还坐的是他的主位。 “我会告诉晋王,你说他坏话,你说他不是好人。”江韵姝说。 “我什么时候说他不是好人!”江明声音提了起来。 江昭云咬了咬牙,说,“二妹妹,你刚到京城,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以后你多看多听就明白了,现在你只要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云儿说得没错。” 江明接过了话,“皇室哪是那么简单的?你什么都不懂,就这么扑进去,到时候只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我们是一家人,还能害了你吗?” “这可难说,我觉得你们就是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江家人都被气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