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我车祸去世，她们悔不当初》


 1

    中秋节晚上，哥哥抛下我去接妹妹回家。</p>

    我的家人和养女围坐在一块，享团圆夜宴，看花好月圆。</p>

    却唯独没有我。</p>

    妈妈气我没拿回妹妹爱吃的月饼。</p>

    盛怒中的爸爸砸烂我的房间，让我别再回来。</p>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我早已葬身火海。</p>

    死在回家的路上。</p>

    后来，我的遗体被爸爸亲手送去火化。</p>

    得知真相的她们，追悔莫及。</p>

    ......</p>

    我死了。</p>

    死在中秋节这天回家吃团圆饭的路上。</p>

    我的灵魂不受控制地飘回几公里外的家。</p>

    眼前温馨的画面却刺痛了我的双眸。</p>

    “这个膏蟹好好吃，妈妈的手艺还是这么棒。”</p>

    倪初瑶吃着爸妈为她剥好的蟹腿，嘟嘟囔囔道。</p>

    妈妈眼角含笑，又往她碗里加了一筷子菜。</p>

    “我还不懂你嘛，从小到大就爱吃这口。”</p>

    倪初瑶冲她甜甜一笑。</p>

    不多时，一盘膏蟹见了底。</p>

    她恍若才发现似的，惊讶出声：“呀！我不小心把螃蟹都吃完了，等下姐姐回来又该不开心了。”</p>

    倪初瑶脸上写满不安。</p>

    熟悉的茶香。</p>

    这些年来，倪初瑶靠着这招以退为进，让我里外不是人。</p>

    可偏偏她们所有人都吃这一套。</p>

    啪地一声。</p>

    爸爸放下筷子，语气不善。</p>

    “她有什么资格不开心？这么晚都不见人，我看她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p>

    “整天摆着张臭脸，好像谁都欠她钱一样。”</p>

    “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把她带回来，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p>

    他话里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憎恶，像一把把利剑扎进我的胸口。</p>

    扎得我血肉模糊，鲜血淋漓。</p>

    哥哥紧皱眉头：“别惯着她，自己没有时间观念错过饭点，她还有脸生气？”</p>

    我踉跄走上前，含泪摇头。</p>

    我没有迟到，我也没有生气。</p>

    我只是......死了。</p>

    “我不许你们这样说姐姐。”</p>

    倪初瑶看似生气，眼底里的幸灾乐祸却出卖了她。</p>

    “她这臭脾气还怕人说吗？”爸爸哼哼一声。</p>

    “也不知道像了谁，果然小时候没教好，长大也救不回来。”</p>

    可是爸爸，我小时候确实没有人教我。</p>

    我甚至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p>

    妈妈神情浮上几丝忧愁。</p>

    “也不知道斯薇什么时候才能长大......”</p>

    “都怪我，如果当初不是我一时疏忽，她怎么会被人带走。”</p>

    妈妈眼眶泛红，偏过头低声啜泣。</p>

    四岁那年，我被人贩子拐走。</p>

    拐到荒无人烟的西南山村当童养媳。</p>

    等我历尽千辛万苦，踏遍千山万水回到家，却发现她们早已有了另一个女儿。</p>

    倪初瑶，就是我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p>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p>

    倪初瑶耍宝似的手舞足蹈讲了个笑话，成功把氛围重新炒热。</p>

    爸妈的脸上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p>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哥哥也被她的古灵精怪逗笑。</p>

    多么阖家团圆的一副画面啊。</p>

    酸痛的滋味在心口蔓延。</p>

    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使劲揉搓我的心脏。</p>

    “今天下午5时左右，桥南大道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quot;</p>

    &quot;据目击者称，大卡车失控连续撞上前方小车和护栏后瞬间爆炸起火，情况危急，三名伤员送医后经抢救无效死亡。”</p>

    一桌子人循声望去。</p>

    妈妈脸上满是惋惜：“真可怜，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怎么偏偏是今天。”</p>

    爸爸摇头叹息。</p>

    哥哥扭头叮嘱倪初瑶在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p>

 2

    电视画面一转，车祸现场被放了出来。</p>

    即便是远景，但剧烈凹陷的车头、漆黑碳化的车身、满地的汽车零件，无一不体现着车祸的惨烈。</p>

    触景生情。</p>

    我仿佛又回到那场车祸的冲击中。</p>

    漫天的火光照红我的眼。</p>

    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和灼烧感再次席卷了我。</p>

    疼得我灵魂都在颤抖。</p>

    哥哥下意识地把手挡在倪初瑶眼前。</p>

    “你就别看了，等下晚上做噩梦可别又敲门吵醒我。”</p>

    倪初瑶不满撅嘴：“哥你少看不起人。我已经长大了！”</p>

    妈妈又笑了。</p>

    “可不是胆子小嘛，小时候连窗帘都怕。”</p>

    电视画面再次切换，聚焦在地上的一串焦黑挂件。</p>

    我激动地飘到哥哥面前，期盼他能认出来。</p>

    哥哥，那是你送给我的！</p>

    这是我回到倪家收到的第一份礼物。</p>

    回到倪家那天，刚好是倪初瑶的生日会。</p>

    黝黑粗糙的皮肤，泛黄的短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构成粗鄙的我。</p>

    台阶之上，身穿洁白礼服的倪初瑶好奇地上下打量我。</p>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和我不一样。</p>

    云泥之别在这一刻具象化了起来。</p>

    夹在中间的爸妈眼里有欣喜，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p>

    面对我的突然出现，她们第一时间顾及的是倪初瑶的情绪。</p>

    很多时候，在我和倪初瑶之间，她们不自觉地偏向后者。</p>

    比起她，我才是那个被收养的孤女。</p>

    住进家里的第一晚。</p>

    起夜喝水的哥哥路过走廊，发现缩在角落里啜泣的我。</p>

    陌生的环境、空荡的房间、冷淡的家人......一切都让年幼的我无所适从。</p>

    哥哥冷着脸扔给我一个蜘蛛侠挂件。</p>

    临走前甩下一句：“别哭了，吵。”</p>

    哪怕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赠品，但也足以让我高兴许久。</p>

    至少在那段时间，它是我夜不能寐的唯一寄托。</p>

    哥哥的视线从挂件上略过，没有丝毫停留。</p>

    我身形一顿。</p>

    也是，哥哥不是我。</p>

    怎么会记得这个他随手塞给我的小玩意。</p>

    一阵嗡鸣声响起，是妈妈的电话。</p>

    &quot;您好林女士，我想问下你定的月饼什么时候来拿？我们店就要关门了。&quot;</p>

    妈妈的表情有些不对劲。</p>

    “我叫倪斯薇去拿了，她还没到吗？”</p>

    老板说我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还问她是不是我有什么急事忘记了。</p>

    我苦笑。</p>

    确实有事，只不过是死了罢了。</p>

    妈妈皱着眉头挂断电话，反手给我播去。</p>

    无人接听。</p>

    她啪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胸膛大幅度起伏。</p>

    “这孩子又闹什么！让她来的时候顺路去拿点东西都没拿，现在连电话都不接。”</p>

    “真是气死人了！长这么大也没点用，但凡有瑶瑶一点懂事，也不至于让人这么操心。”</p>

    倪初瑶亲昵地搂着她的脖子，甜甜哄道：“没事的，姐姐可能有什么急事吧。”</p>

    妈妈嘴角紧抿，还在气头上。</p>

    我小心翼翼飘过去。</p>

    妈，月饼我正要去拿的。</p>

    虽然我不喜欢这些新口味，但我知道倪初瑶喜欢。</p>

    这条路线我每年都走一遍，我怎么会忘了呢？</p>

    “那家月饼我都吃腻了，姐姐这是拯救我于水火中呀~”</p>

    倪初瑶撒娇轻晃她的脖子，调皮道。</p>

    妈妈佯怒：“什么拯救水火中，好啊，给你买点你喜欢的口味还是我的不是了？”</p>

    双手打开朝倪初瑶的痒痒肉挠去。</p>

    倪初瑶笑着躲开。</p>

    我像地底下阴暗角落里的小老鼠，呆呆地看着她们打闹。</p>

    这是我从不敢奢望的画面。</p>

    压抑的气氛被冲淡。</p>

    良久，妈妈宠溺地摇摇头：“你啊，就知道帮她说话。”</p>

    她眼里闪过泪光：“这些年因为她，苦了你了。我们四个人也好久没聚过了。”</p>

    爸爸和哥哥神色如常，不觉得妈妈的话有任何不妥。</p>

    爸爸喝了一口茶，慰叹：“可不是嘛，清静了许多。”</p>

    原来，我的存在让她们这么憋屈吗？</p>

    或许在他们心里，这个家永远都是一家四口。</p>

    承认吧，倪斯薇。</p>

    你从来都没一刻是融进这个家里的，哪怕你百般讨好，受尽委屈。</p>

    吃完晚饭，倪初瑶提议一起看中秋晚会。</p>

    三人座的沙发，硬是挤下四个人。</p>

    倪初瑶坐在爸爸妈妈的中间，双手圈住妈妈的臂膀，头靠在她颈窝处。</p>

    哥哥仰躺在爸爸身旁。</p>

    我飘到沙发旁的小木凳上。</p>

    这是我第一次和她们一起看电视。</p>

    往日这个时候我都会躲进房间。</p>

    这个沙发可以坐三个人、四个人，却挤不下第五个人。</p>

    哥哥拿出手机，双手在键盘上飞舞。</p>

    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是在给我发信息。</p>

    我绕过沙发，探头去看屏幕。</p>

    “倪斯薇！适可而止，你是不是怪我爽约，没和你一起回来？”</p>

    “初瑶胆子小，今天在同学家玩得晚。你做姐姐就不能大度点，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们要把她当成亲妹妹的。”</p>

 3

    聊天框中的我没有回复。</p>

    我没有怪你，哥哥。</p>

    一旁灵魂状态的我却脱口而出。</p>

    毕竟，我早就习惯你为了她丢下我。</p>

    倪初瑶今天去同学家玩。</p>

    原本说好来接我一起回家的哥哥接到她的电话，给我转了笔钱让我自己打车回去。</p>

    只是谁也没想到，我会葬身火海。</p>

    一向秒回他的我不见踪影，哥哥眉毛皱得更深了。</p>

    “你今天没把月饼拿回来，爸妈很生气，还是初瑶帮你哄好的！”</p>

    “如果你还有点感恩之心的话，自己快点赶回来。”</p>

    我难过地蜷缩在一旁。</p>

    哥哥，我再也赶不回来了。</p>

    我曾经真的把倪初瑶当成妹妹。</p>

    感谢她在我被拐的那几年，让你们不再深陷悲痛之中。</p>

    可倪初瑶却视我为假想敌。</p>

    只要落到我手上的东西她都要哭闹着抢走。</p>

    衣服、玩具、零食，甚至是一个小发卡。</p>

    在这个家里，我不能有和她一模一样的物件。</p>

    我曾经也闹过哭过，可结果是什么？</p>

    明知道是倪初瑶做的不对，她们却怪的是我。</p>

    “你是姐姐，为什么不懂得让着妹妹？”</p>

    “她只是害怕你回来抢走我们，没什么坏心思。”</p>

    “你的心胸怎么这么狭隘，还在背后告黑状。如果你私底下没有欺负她，她怎么会有这种反应？”</p>

    ......</p>

    我一遍又一遍解释我不是，我没有。</p>

    可没有人理我。</p>

    久而久之，我也不想争了。</p>

    我努力把自己变成家里的透明人，整日窝在房里，避免和她正面冲突。</p>

    叮咚——</p>

    “谁啊？”</p>

    我提前一步穿出走廊去看，是住在隔壁的张奶奶。</p>

    奶奶手里拎着一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p>

    “张姐，有什么事吗？”</p>

    妈妈把门打开到皮球宽，向外张望。</p>

    奶奶乐呵呵笑着：“薇薇在家吗？这丫头，说好让她晚上来找我拿点东西，她一直没来。”</p>

    “这孩子一向说话算话，我就想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过来看看，顺便送点东西。”</p>

    妈妈语气不耐烦：“她不在，估计跑去同学家玩去了，野得很。”</p>

    奶奶不死心地探头朝里张望，确定没我的身影后叹气一声。</p>

    她把手里的布袋递给妈妈，麻烦妈妈把东西交给我。</p>

    临走前，奶奶犹豫再三，还是把话说出口。</p>

    “不是老太婆我多事，怎么说薇薇也是你们的女儿，对她多点关心吧。”</p>

    奶奶......</p>

    我喉咙一紧，有些哽咽。</p>

    张奶奶是我在天台吹风的时候认识的。</p>

    她是独居老人，儿子在外工作，很久才有空回来看她。</p>

    奶奶其实很寂寞，我也是。</p>

    我们是彼此的好朋友。</p>

    妈妈的表情即尴尬又恼怒。</p>

    没等奶奶走远，她砰地把门关上。</p>

    “她什么意思，搞得好像我们怎么斯薇了一样？”</p>

    “自己的家事都搞定不了，还有空管别人。”妈妈嗓音激昂。</p>

    倪初瑶打开布袋，发现里面装着好几个传统广式月饼。</p>

    “咦，这个味道我之前听姐姐说过。”</p>

    此话一出，妈妈的情绪彻底爆发了。</p>

    她哭着说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除了把我不小心弄丢以外，哪天不是好吃好喝得伺候着。</p>

    为什么宁可和一个外人说，也不愿意和她说。</p>

    我不安地揉搓双手。</p>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p>

    我只是害怕，害怕告诉你们，你们又骂我和妹妹较劲。</p>

    “妈妈，你别哭了。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姐姐就不会这样。”</p>

    “你们把我送回孤儿院吧，反正我也快成年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p>

    倪初瑶眼眶通红，朝爸妈挤出个笑容。</p>

    一向乐观开朗的她难得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p>

    妈妈顾不上自己，心疼地捂住她的嘴巴，不准她继续说。</p>

    爸爸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p>

    他冲哥哥大吼：“让倪斯薇赶紧滚回来！胳膊肘往外拐的畜生，明天看不见她以后都别回来了。”</p>

    哥哥的眸子沉了沉，拿出手机给我发去信息。</p>

    “家里又不是没东西给你吃，为什么要拿别人的？”</p>

    “倪斯薇，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还要我们怎么样，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够不够！”</p>

    “现在妈哭了，妹妹也哭了，您大小姐现在满意了吗？”</p>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没有回来。至少那时，我们过得很幸福。”</p>

    泪水涌出我的眼眸。</p>

    哥哥，我只是想要你们分我一点爱。</p>

    难道这也很过分吗？</p>

    比起奶奶，你们对我而言更像是陌生人。</p>

    妈妈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p>

    这次是爸爸接通的。</p>

    “我们是深源市人民医院的，请问倪斯薇是您的亲属吗？”</p>

 4

爸爸迟疑地回了句是。</p>

    “我们接收到的车祸死者中有位年轻女孩，经过大数据鉴定比对是倪斯薇。”</p>

    “请问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来医院一趟？”</p>

    闻言爸爸眉头紧锁。</p>

    “你们弄错了吧，她怎么可能有事，这畜生命硬的很。”</p>

    “那个死丫头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陪着她胡闹？”</p>

    “你帮我转告她，这个家她爱回不回，少了她一样能过。”</p>

    对面又说了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