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芝杜衍》 第1章 “我妈养大我不容易，你忍一忍不就好了。” 和杜衍结婚五年，唐怀芝就忍受了五年恶婆婆的磋磨。 后来，杜衍的白月光回来了。 他和白月光重新在一起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妈分居。 …… 1987年春，京市研究所家属院。 唐怀芝猛然惊醒，呼吸急促地看着周围熟悉的陈设。 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和杜衍离婚的路上被车撞死了，怎么再一睁眼，就回到了家里？ 唐怀芝的视线落在墙上的日历上。 那上面赫然写着——1987年7月17日。 唐怀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竟然回到了和杜衍结婚的第五年！ 半小时后，唐怀芝穿戴好出了房门，果然看到了正经坐在桌前吃早餐的杜衍。 男人面容俊朗，身材挺拔，穿着改良式中山装，显得低调且沉稳。 看到唐怀芝，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今天你继续去医院照顾妈。” 唐怀芝突然就想起了这个时间节点发生的事情。 ——杜母的身体明明没有问题，却非要住院，就是为了让唐怀芝请假去伺候自己。 唐怀芝抿紧了唇：“医生说了，她没有任何事。” “你不想去？” 在杜衍冷淡又不耐的眼神下，唐怀芝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压抑的不甘。 上一世，她就是被杜母这件事弄得三天两头请假，丢了工作。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需要工作，躺在医院里的还是他自己的母亲，怎么非要她去。 唐怀芝深吸一口气，压下脾气：“我今天必须去上班。” 杜衍目光中染上若有似无的嘲弄：“你那个班有什么好上的？你每个月工资多少，我双倍给你。” 唐怀芝被他这番话弄得又尴尬又愤怒，却根本无法反驳。 这个时候，改革浪潮席卷全国，她所在的供销社面临着倒闭危机。 杜衍没再管她，出门上班了。 唐怀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手。 她和杜衍的婚姻起源于一次相亲。 当时她只是一个在供销社工作的临时售货员，却相亲相到了作为研究员的杜衍。 介绍员说杜衍长相好，学历高，就是大她五岁，离过婚。 唐怀芝本来很犹豫，但是见到杜衍本人后，她就立马同意了。 杜衍也没有异议，两人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想到这，唐怀芝惨淡一笑。 其实，在杜衍把那个女人带回家之前，她甚至还一直天真地以为两人是互相喜欢的。 怔愣间，有什么抓住了她的裤腿。 唐怀芝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三岁的儿子小宝。 她连忙将他抱起。 软乎的小脸粉雕玉琢，眼睛见到她就弯成了一道月牙，嘴里还叫着“妈妈”。 唐怀芝一颗心瞬间又软又疼。 前世，她和杜衍离婚时，孩子被判给了杜衍。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重生，小宝失去母亲后该怎么办？ 出门后，唐怀芝没去医院，把小宝送到机关托儿所后直接到了供销社上班。 主任严厉的视线扫过唐怀芝：“你终于舍得来了？占了个位置不干事，外头有的是人想要你这个岗位。” 唐怀芝低头，攥紧了放在身后的手：“对不起主任，我以后不会再请假了。” 她得好好工作赚钱，以后到了离婚那一步，也能自己带孩子走。 工作了一天，唐怀芝在下班后匆匆赶往医院。 一进病房，她就听见一阵尖锐的阴阳怪气。 杜母坐在病床上，眼神不善：“我家杜衍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就这么把婆婆丢医院里，是想害死我啊！” 唐怀芝深吸口气，静静地看着她：“医生说过了，你身体本来就没毛病，随时都能出院。” 杜母冷笑一声，抱住自己的手臂：“查不出来就是没毛病吗？我就要多住几天观察观察怎么了！”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我倒水！” 唐怀芝不想与她争论，强压下心中厌恶，倒了杯水给杜母。 没想到杜母接过杯子，直接就将水洒在了自己身上。 下一秒，她大叫起来：“杜衍，你看啊！你娶回来的媳妇虐待你妈，你管不管？！” 第3章 门内门外，两个女人久久对视打量着彼此。 奇怪的是，明明互不相识，两人却有一张乍看五分相似的脸。 唐怀芝攥紧了手。 她永远记得，自己上一世看见杜衍与方枝走在一块时、看见她这张与自己相像的脸时，是何种心情。 而前世她甚至不知道，原来方枝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回国了。 正想着，杜衍已经一个跨步走到门口。 看着方枝，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吐出一句话。 “你回来了。” 方枝弯眼笑着：“好久不见。” 明明站在杜衍身边，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将唐怀芝彻底隔绝在外。 唐怀芝的心沉到谷底。 这时，方枝好像才想起唐怀芝一般，冲唐怀芝伸出手，笑容大方：“你好，我是杜衍的前妻方枝，刚从旧金山留学回来。”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站在方枝面前，唐怀芝总有一种无地自容之感。 她温柔大方，与杜衍学历相当，从头到脚都般配。 还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自己不过是个拙劣的替身。 唐怀芝下意识看了身旁的杜衍一眼。 男人看向自己时向来冷漠的眼睛，现在正专注又热切地看着对面的方枝。 唐怀芝感觉自己呼吸都能牵扯到心脏的痛意。 她不由得挺直了背，和方枝握手。 “你好，我是唐怀芝。” “我知道你。”方枝看唐怀芝的眼神相当意味深长。 握完手，方枝又对两人说：“方便让我进来坐坐吗？” 还没等唐怀芝说话，杜衍已经让开一步。 他好似急不可待一般道：“你进来吧。” 随后，方枝便和杜衍一块进了书房。 唐怀芝脚步沉重地回到客厅，却见杜母正往小宝嘴里塞什么东西。 视线掠过桌上那瓶标识不清的营养品。 唐怀芝猛然回神，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小宝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慌忙不已，拍着小宝的背让他把东西吐出来。 “妈！说了小宝年龄小，不能吃这种东西！” 杜母立即横眉竖眼：“这东西是我老朋友推荐的，能给小孩子补身体。他是我的亲孙子，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唐怀芝听了，一阵气血上涌，回道：“以后你别碰他，我的儿子我自己来照顾！” 杜母立马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起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看你是仗着生了个儿子就蹬鼻子上脸，我的亲孙子你还不准我带吗？！” 两人吵得厉害，小宝也大哭起来。 书房的门随即打开。 杜衍从里面走出来，喝道：“你们吵什么！” 方枝也跟着出来了，她就像没看到杜母似的，冲杜衍点了点头。 “既然你家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唐怀芝哄着哭泣的小宝，余光却看见了杜衍想伸出又收回的手。 小宝的哭声中，她又听见他轻声说：“你自己回去时要注意安全。” “好。” 方枝亦柔声回。 一旁的杜母看着方枝离开的方向，嘴里啐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都是一样的贱人烂货。” 杜衍闻言，眉头立即紧紧皱起，话语间都染上怒气：“妈！你别这么说方枝！” 唐怀芝看着他，目光怔怔。 别那么说方枝，也就是可以这么说自己了？ 她唇角勾起一个似讥讽似自嘲的笑，舌尖上却苦得让她难以自持。 …… 第二日，唐怀芝照常来到供销社，正在核对货架上的货品。 不远处的同事叫她：“怀芝，有人找！” 唐怀芝应声回过头，竟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方枝。 方枝换了身装扮，依旧时髦。 她笑意盈盈：“唐怀芝同志，我们聊聊吧。” 第4章 唐怀芝没想到方枝会不请自来。 她与方枝对视了一会儿，才走到门口道：“方同志，我们到外头说吧。” 两人站在一块，唐怀芝身上是灰色的工服，在光鲜亮丽的方枝面前显得格外灰头土脸。 方枝依然笑着，点了点头：“好的。” 两人到了个没人的地方。 方枝率先开了口：“你知道吗？当时我和杜衍离婚，就是因为他妈妈，那老太婆简直就是个生活在旧社会里的疯女人。” 唐怀芝偏移了下目光，这话她深表赞同，只是在外人面前她不好说什么。 况且，她也为了杜衍忍受杜母那么久了。 见她沉默，方枝轻笑一声：“是我忘了，唐同志这样的人，也不会介意这些。” 唐怀芝不由得拧起眉头：“我哪样的人？” 方枝并未回答，只是用目光上下打量了唐怀芝一道。 表情未变，眼中却有傲慢和了然的笑意。 “唐同志自然是个好女人。” “不过我也没想到，杜衍和我分开后，又找了个和我这么像的人结婚。” 说罢，她又自知失言似的捂起嘴：“我这么说，你可千万不要介意。” 唐怀芝再也受不了这女人的阴阳怪气。 她勾了勾嘴角，发出一声冷笑：“你要是真心的，就不会来找我。” “我不像方同志是个文化人，话说得糙，你别介意。” 唐怀芝看着方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方同志，不要来破坏别人的家庭。” 方枝的脸色难看起来：“你……” 唐怀芝说完就转身走了。 她根本不想为了杜衍和方枝多做纠缠。 她已经受够了上一世时，自己每每面对方枝时那种难以自控的自卑。 这自卑来源于她自身，更来源杜衍对方枝毫不掩饰的留恋。 下午，即将关店时。 同事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小芝妹子，你知道不？我们供销社最近要裁员了。” 唐怀芝怔了一下，上一世她就在被裁掉的那一批人里。 她顿时紧张起来。 同事也有些哀愁：“到时候真下岗了，哪里还能找到份稳定的工作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唐怀芝只能安慰道，“我们先干好手里的工作吧。” 经历过一世的她，早就明白时代的浪潮无人能抵挡。 她只是想着，这一世就算自己不能在供销社干了，也得找个别的事情做。 回家后，唐怀芝回想着往日在供销社的工作流程，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笔脱了手，从桌面滚到垃圾桶里。 唐怀芝弯腰去捡，却在里面看到一封被撕成两半的信。 上头写着“唐怀芝收”。 唐怀芝的心猛然一顿。 她立即把信捡起来拼好，才发现竟是从村里发来的，寄信人是奶奶的邻居周叔。 拼好信一看，唐怀芝感觉心都要碎了。 【小芝丫头，你奶奶近日来咳嗽咳得厉害，你有空就回来看看。】 上一世，唐怀芝连奶奶什么时候生病了都不知道。 最后得到的，就是奶奶的死讯。 可原来奶奶是寄来过信的！ 她却一直不知道，也没回去看过。 上一世奶奶去世时，该有多孤独多难受呢？ 只要这么一想，唐怀芝就忍不住鼻尖酸涩。 就在这时，杜母回到家，看唐怀芝站着不动，冲过来就骂道：“饭做好了吗！像死人一样站着干什么！” 唐怀芝猛地回过头看她，眼睛通红：“是不是你撕了我的信？” 杜母有一瞬间的心虚，又很快理直气壮起来：“你都是杜家的媳妇了，和娘家人有那么多联系干什么！” 这一瞬，唐怀芝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一齐涌上了脑袋。 她又觉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眼前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此时，杜衍也打开家门。 听着争吵，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直接开口指责唐怀芝：“唐怀芝，你能别为了一点小事就和我妈吵架吗？” 这不问缘由的偏袒让唐怀芝心间一刺。 她看向杜衍，颤声道：“是妈藏了我的信，不告诉我奶奶生病的消息！” 杜母的嗓门更大：“呸！你少在我儿子面前告我的黑状！” 杜衍算是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皱起眉头，开口说道：“妈，你先进房吧。” 杜母只得悻悻离开。 客厅安静了下来。 唐怀芝红着眼看着杜衍，下一秒却听见他说：“你何必为了一封信和我妈吵架？忍忍不就行了。” 忍。 又是让她忍。 唐怀芝呼吸一窒。 杜衍却没管她，自顾自地冷声交代道：“明天我会出差一趟。” 唐怀芝下意识地反问：“和方枝一起吗？” 杜衍愣了愣，竟也毫不避讳地回道：“是。” 第5章 同上一世一样，方枝回国后回到研究所工作，同杜衍的交集越来越多。 唐怀芝想体面地和他说“知道了，注意安全”。 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一定要和你前妻一起去出差吗？” 果不其然，杜衍眉头蹙紧：“这是组织的安排，你为什么这么小心眼？” 唐怀芝的眼睛黯淡下去，轻轻回道：“知道了。” 重生后，她总是揣着答案问问题，然后又不可避免地被他伤害。 杜衍像是不想再与她待在同一个空间，起身回了书房。 唐怀芝听见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心都缩紧了一下。 一个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浮上心头——这段婚姻于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第二日清晨6点。 唐怀芝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边已经没了温度。 就算是出差，杜衍也没有这么早出过门。 唐怀芝的心闷闷地痛了一下。 她将小宝送去了托儿所，又找人换了下午的班。 下午，唐怀芝就搭着大巴往奶奶住的村子里去了。 奶奶的家里没什么变化，茅草顶、土坯房，熟悉的泥土味。 唐怀芝进了屋，奶奶正坐在床上，咳得厉害。 看见她来了，唐奶奶又惊又喜：“哎哟，芝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奶奶爬满皱纹的脸，唐怀芝眼眶难以抑制地泛起了酸。 唐母早亡，唐父除了做工就是喝酒，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 “才看到隔壁周叔发来的信，我来带您去城里看病。” “这哪里成。”奶奶慌忙摆手，“家里有庄稼，还有鸡，我走了谁来管？” 唐怀芝态度强硬地收拾起东西来。 “治病要紧，这事拜托给周叔他们家，等我们从城里回来再买东西感谢他们。” 和邻居周叔交代好后，唐怀芝就带着奶奶来到城里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才发现奶奶得的竟是肺炎。 听着医生说“再拖些日子就成重症了”，唐怀芝心有余悸。 幸好……她这次赶上了。 唐怀芝拿着自己的存折去取了钱，办好了奶奶的住院手续。 她回到病房，奶奶坐在病床上，忧心忡忡地问她：“市里的医院，要花不少钱吧……” 在城里工作这些年，唐怀芝还有些存款，只是这次带奶奶看完病，多少有些捉襟见肘了。 但她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回：“没事，不花多少钱，您别担心。” 没几天，奶奶的病好了大半，杜衍也回来了。 当天晚上，唐怀芝洗衣服时就从他衣服的口袋掏出一支新钢笔来。 这钢笔她前世也见过，几乎和杜衍形影不离。 这次她终于看清这钢笔内壁刻着的烫金“枝”字。 唐怀芝的眼睛被这抹金色刺痛，舌尖都泛起了苦。 最后，她把钢笔轻轻摆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第二天，唐怀芝照例到病房照顾奶奶。 然而还没等她说上几句话，门就突然被踹开了！ 一个女人怒不可遏地直接冲进了病房。 杜母指着唐怀芝的鼻子就大声骂道：“吃里爬外的东西！竟然敢偷我儿子的钱给娘家人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