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锦瑶严九玦》 第一章 人死可以复生吗?

谭锦瑶望着宫殿里坐在最高处的男人,心尖发颤。

男人身穿一袭玄色暗纹蟒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只酒杯把玩,淡漠睥睨的神情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而那张脸,竟然和她三年前掉下悬崖毙命的夫婿严九玦一模一样!

谭锦瑶怔怔地望着。

她独自站着的身影太惹眼,男人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微微蹙眉。

旁边太监立刻喊:“谁家的小姐?竟敢一直盯着九皇子殿下!”

九皇子?

当今皇上只有八个儿子,什么时候多了个九皇子?

气氛一时紧张,声乐暂停。

谭锦瑶却依旧没听见,没能回神。

直到身边的好友周应淮拉着她跪下去:“九皇子恕罪。”

“这位是户部侍郎家的千金谭锦瑶,她久居乡下,第一次进宫,不懂规矩。”

男人淡淡别开眼,摆了摆手:“罢了。”

此事,算是揭过。

周应淮谢过,拉着谭锦瑶起身,入了旁侧宴席。

可谭锦瑶却更加僵硬。

因为那九皇子的声音,也和她丈夫严九玦的一样!

她压住内心的波澜,趁着推杯换盏之际,侧身问周应淮:“他是谁?”

“谁?”周应淮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说九皇子?”

他看了一眼四周,声音低的只有两人听到:“九皇子严九玦,冠礼之后被送到仙山修行,不久前才回宫。”

严九玦……

谭锦瑶身体一僵,心脏停了一瞬。

同样的长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名字……世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她忍不住又向上面望去。

不知道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严九玦唇角微扬,和记忆里的模样别无二致。

谭锦瑶心脏好像被缠绕,紧得她透不过气。

她低下头,攥紧自己的衣袖,骨节泛白。

“严九玦。”

她忍不住喃喃地念,念得心尖被剜去一块那样疼。

周应淮看她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出言提醒道。

“九皇子不是你的九玦,他性子阴晴不定,不是你我能随便招惹之人。”

谭锦瑶没有说话。

她又怎会不知,上面的那个人不是她的九玦。

她的夫婿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和眼前的这个九皇子完全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他早就死在了三年前的悬崖下。

可两人实在太像……就好像她的九玦又活过来一般。

这时,不知下人附在严九玦的耳边说些什么,他匆匆离去。

谭锦瑶到底没忍住,趁着周应淮不注意,跟着起身离了座位。

出了宫殿,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只留下一串脚印。

她循着脚印走,心也砰砰的跳动。

走到后花园,脚印突然消失。

谭锦瑶迷了方向,一头雾水。

突然一个身影挡在她面前,吓得她连退几步摔在雪上。

再抬眼,严九玦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气势迫人。

“谭姑娘一路追随,是何缘故?”

谭锦瑶呼吸一窒,紧张化成出口的白雾:“我……我想认识殿下。”

寂静间,严九玦嘴角牵动,好似轻笑了下。

她没听清,正想仔细看看。

下一刻,他喊来太监:“去把周应淮叫来,让他管好自己的人。”

第二章 谭锦瑶一下就听出了严九玦话中隐喻的威吓。

她脸色一白,仿若被打了一巴掌。

“臣女失礼,请九皇子恕罪。”

她跪下去,怕连累了周应淮。

严九玦目光扫过她,没有说话。

静谧间,只有雪落的声音。

周应淮来时,谭锦瑶仍跪着,鞋袜都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了。

“殿下。”他行了一礼,“这谭家小女乃是我好友,年纪小不懂事,若做错了什么,我代她向殿下赔罪。”

周应淮是丞相之子,从小在宫中与皇子们听学读书。

他和严九玦私下关系也算交好。

严九玦随意摆了摆手:“下次进宫前教好规矩。”

“我还要去向太后请安,你带她走吧。”

说完,他便拂袖离去。

谭锦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衣袖之下的手不断攥紧。

出宫的路上。

谭锦瑶双脚冻得有些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印,

眼前浮现的却是九皇子的身影。

他的神情、他的动作,甚至还有他轻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

都和她去世的夫君,太像了。

“锦瑶,我和你说了,九皇子绝对不是你丈夫,你为什么还那样做?”

周应淮突然询问,将谭锦瑶的思绪打断。

她回过神来,看到他眼里的担忧,一脸歉意:“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周应淮叹了口气:“我不是责怪你,只是想提醒你。”

“如果你惹怒了他,就连我也都保不住你。”

谭锦瑶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

但她对亡夫思念太深,突然见到那么相像的一张脸,才会忍不住靠近。

谭锦瑶深吸了口气,寒意蔓延四肢百骸。

“我清楚他不是我的阿玦,可依旧忍不住抱有一丝希冀。”

“想着,万一呢?”

万一,这世上真有死人复活的奇事。

万一,他真是她的阿玦。

……

和周应淮分开后,谭锦瑶没有回谭府。

而是到了郊外,一座荒凉的小屋前。

屋前长满野草,推开门,里面全都是灰尘。

这是她和严九玦曾经的家。

后来他骤然离世,她无法接受,便搬去了乡下,三年未归。

谭锦瑶将严九玦的灵牌擦拭干净,沉寂已久的心再次传来绞痛。

“九玦,我今夜差点就以为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三年来,我每天早上醒来时,都希望你的离去只是一场梦。”

“直到今夜,我才彻底清醒。”

她的阿玦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嘭!”

漆黑夜色里,京城上空绽放出大片的烟花。

谭锦瑶静静看着,却仍只觉寂寥孤寂。

“阿玦,又是一年了。”

她攥紧手,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冲上鼻尖的酸涩用力压了下去。

很久后,她才启程回到谭府。

并一夜无眠。

之后几天,谭锦瑶一直待在府内。

她没有刻意去打听九皇子严九玦的消息,他的消息却先传来。

这天早上,她父亲与几个同僚在正厅中谈话。

无意间她听见一句。

“九皇子三年前在西岭被御林军接回宫……。”

谭锦瑶怔在原地。

三年前?西岭?

她的阿玦,正是三年前坠在西岭的悬崖下!

第三章 谭锦瑶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扼住脖颈,呼吸困难。

那夜被她决绝否定的想法,此刻冒了出来。

不知道怎么。

等谭锦瑶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就站在了宫门外。

她看着高耸的红墙,又想起了那晚宫宴的画面。

沉重的宫门突然被推开。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

在路过谭锦瑶时,马车停住,车帘被掀起。

露出了严九玦冷冽的眉眼:“找我?”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周应淮没告诉你,无事不得进宫吗?”

他淡凉的嗓音扯回谭锦瑶的思绪,

谭锦瑶不想连累周应淮,忙跪下去解释:“见过九殿下。”

“跟他无关,臣女只是无意走到了这儿……”

严九玦沉默了须臾。

“昨夜周应淮来找过我,他告诉我,你死去的丈夫和我很像。”

谭锦瑶身躯一震,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男人的眼眸那样漆黑,冰冷,不带一丝温情。

“你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但可惜,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做他人的替身。”

一瞬,谭锦瑶她看清了掩藏在他眼中的玩弄和戏耍。

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她顿时清醒。

他……根本不是她的阿玦!

谭锦瑶如芒刺背,再无法停留一秒。

“打扰九殿下了,臣女……告辞。”

说完她行过礼,逃也似的离开。

往西岭去的路上,天阴霾起来,下起了雪。

到那悬崖边,一块青黑的墓碑已经被雪盖上厚厚一层。

谭锦瑶蹲下伸手将雪拂去,碑上的大字显露:【夫君严九玦之墓】

“阿玦,我又来看你了。”

但只有飘落的雪花混着呼呼的风声回应。

谭锦瑶坐在地上依着墓碑,像是依偎着严九玦一般,向他诉说着最近的事。

说完了,她开始回忆他们的过去。

可突然发现,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竟然变得模糊。

就连严九玦的脸……也好像就要看不清。

谭锦瑶慌乱起来。

她要遗忘阿玦了吗?不,她不想忘!

她起身离开西岭,快步往京洛赶。

她要去曾经和严九玦去过的那些地方,找回属于他们的过去。

然而刚进城,谭锦瑶就被一个小厮拦住。

“谭姑娘终于找到您了,咱家周公子在花楼喝醉了酒,被困住了脚。”

“您是女子,您去帮着把公子接出来吧!”

花楼?周应淮怎么会去花楼?

来不及细想,谭锦瑶一口应下,坐着马车去了京洛花楼。

小厮说周应淮在三楼。

她便进了门就上楼。

三楼只有一间房,隔着门,里面暗黑一片没有点蜡烛。

谭锦瑶敲了敲:“周应淮?”

却无人回应。

谭锦瑶皱眉,只能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去。

眼睛还没能适应黑暗,看清里面的光景。

一股炙热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

谭锦瑶丝毫没反应过来,就被握住双肩,重重地按在墙上——

而后,那人就吻了下来!

男人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勾住她的舌尖,与她十指相扣。

谭锦瑶狠狠一怔,回过神后用力想推开他。

可在十指相扣的那一瞬,她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动作……是阿玦亲吻时下意识的习惯!

阿玦……

过去与严九玦亲密的回忆浮现心头,谭锦瑶的心猛烈地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膛。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她忽然将人推开。

借着外面的光,谭锦瑶看清了身前男人清冷的眉眼。

“你是阿玦?还是……九皇子?”

第四章 谭锦瑶抓紧了衣袖,思绪乱成了一团。

会有两个人相像到连亲吻的方式都一样吗?

还没捋清楚,严九玦冷冰冰的视线就压了下来:“怎么是你?”

他淡漠的嗓音里带着几分醉酒的沙哑。

谭锦瑶愣了下。

随即,她反应过来——严九玦醉酒将她当做了别的女人。

谭锦瑶心脏骤然紧缩,说不出是酸涩还是失落。

片刻,她垂眸解释:“周应淮身边的小厮说,他在这里喝醉了……”

“他不在这里。”

严九玦语气平静,彷佛刚刚的事情未曾发生。

说完转身走进里室点亮蜡烛。

谭锦瑶脸上羞愤发热,她抬步就想走。

可一抬眸,只见严九玦身上衣衫半解半露。

他的腰腹处……有一朵明显的莲花刺青!

在同样的位置,她的阿玦也有一模一样的刺青。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被放慢,短暂的一瞬变得漫长。

谭锦瑶呼吸停滞,寒气升起蔓延到头顶,浑身冰冷到不能动。

“严九玦!”她下意识喊出男人的名字。

严九玦回头看向她,眼神带着着漫不经心的轻佻和不耐。

“怎么,想留下来继续?”

顷刻,谭锦瑶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她仓皇离开,脑海里更加混乱。

严九玦和她的九玦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可如果是一个人,为什么三年了,他都不曾找过自己,如今重逢后又不愿相认。

谭锦瑶想不明白。

她跑出花楼,匆匆回了谭府。

却不想,周应淮竟在府前等着她。

“锦瑶你终于回来了,我酒醉后九皇子就派人送我回了府,回去才知道小厮让你去了花楼。你怎么样,没事吧?”

谭锦瑶心里一怔:“九皇子送你回去的?”

周应淮不觉有异:“是。你见到他了?没冲撞了他吧?”

“没……”谭锦瑶垂下眼睑。

她本就乱了的心,更乱了。

严九玦让周应淮离开,是真的有事,还是……故意在等她?

她不知道,但她想要个答案。

谭锦瑶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应淮,我明日准备离开京洛了。”

“时间太赶,我来不及郑重地和九皇子道一次歉,你帮我转达好吗?”

听着她的话,周应淮意识到了什么:“你还会回来吗?”

谭锦瑶的沉默就是回答。

沉默片刻,周应淮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会帮你转达的。”

谭锦瑶点点头:“谢谢你。”

“这些年你帮了我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周应淮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说什么呢,离开京洛,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又落雪了,快回去吧。”

谭锦瑶点点头,看着周应淮坐了自己的马车离开。

待他的马车在白茫茫一片中消失。

谭锦瑶望着,转身坐马车去了郊外。

走进那座荒凉的小屋,她就搬了板凳,坐在正中央。

她在等,等想要的那个答案。

她也在赌,赌九皇子严九玦就是她的阿玦。

夜色深邃,日头逐渐从东方升起。

直到天光大亮,院子里倏然传来脚步声。

那人靠近,最后停在屋门前。

“吱呀——”

男人锦衣华服,那一身雍容华贵,与这个荒凉的小屋格格不入。

另一个违和的,是他腰间半枚只值五两银子的劣质玉佩。

另外半枚在谭锦瑶腰间。

谭锦瑶死死地攥紧了手,视线落在那张熟悉万分的脸上,泪水一瞬充斥眼眶。

“九殿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