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逃婚后,她嫁给了首富》 第一章 春雨初歇,京城,太傅府。 沈锦意有些局促地站在廊中,手上提着的糕点带子都被快被她绞碎。 旁边的丫鬟春秀看不过去,从她手里将东西接过去:“小姐,还是我提着吧。” 沈锦意一哂,正要把东西递过去,视线却突然一顿。 院里假山层层叠叠处,有一对举止亲密的男女。 而女人只露出半张脸,可是那衣服她却再眼熟不过,是昨日她那个娇宠的妹妹沈宁嫣从她房中夺去的那件。 两人的声音不加掩饰地传到沈锦意耳中。 “人人都说温少爷和我长姐已经有了婚配,还约着我见面做什么?” 沈锦意僵了片刻,敛下眼眸。 温风茗身形晃动,腰间环佩相撞,语气平淡:“她那副木头样,我看的心烦,婚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温家的婢女讪笑着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他视线遮挡,催促道:“夫人已经在前厅等着了,沈小姐快走吧。” 沈锦意捏紧了腰间的玉佩,长舒一口气,移开视线,淡淡开口:“好。” 几人又走了一会儿,才到了正厅。 温太傅和温夫人正在饮茶,见沈锦意来了,连半点动作都没有。 沈锦意礼数周全地行了礼,她和温风茗的婚约算是她们家死缠烂打求来的。 官宦世家的长公子和她一个商贾之家被抱错的小姐。 任谁看来都是她高攀了。 即使她行为举止规矩守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即使她努力让自己的绣品成为京城第一。 即使她才貌皆出众,是世人口中不可多得的良家女。 却也抚不平她面对温风茗时的自卑和小心谨慎。 温家父母瞧不起她,却也没有苛责,只是简单问过几句话之后就让她去见过温风茗。 后院。 温风茗又换过了一身衣服,是一件平平无奇的旧衣,和她身上费尽心思珠宝堆砌精心赶制的华服不一样。 沈锦意无助地扯了扯自己身上过于华丽的衣服,莫名又有些退却。 他们总是这么不相配。 他正在温茶,抬头时看见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来了?” 那语气和逗弄院里的猫狗无异,可沈锦意还是满心欢喜地迎上去。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 温风茗将晾好的茶递过去,表情冷淡夹杂着几分不耐:“有什么事吗?” 沈锦意捏紧了衣角:“今日是我祖母寿辰,家中设了晚宴,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 温风茗将茶杯放下,磕在石桌上传出一声闷响,像是一记闷棍敲在沈锦意心上。 “你我的身份不适合交往过密,我不会去的。” 沈锦意讪笑着,低着头,却注意到他身上挂着一块不相宜的玉环,那是沈宁嫣的。 她的眸色逐渐黯下去,明明她才是沈家的女儿,流落在外数年,却发现早已经有人占了她的位置。 委屈的应该是她,所有人却只觉得是她要抢占沈宁嫣的一切。 沈锦意将所有情绪掩下,再抬眼时又是端方的样子:“知道了。” 闲聊几句之后,温风茗就以要外出为由将她送走。 沈锦意坐在马车上,样子怏怏的,春秀努力说着话逗她开心。 说着说着,春秀盯着某一处看了一会儿,动作迅速地将车帘严实盖住。 沈锦意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些不解:“怎么了?” 春秀有些紧张,手上不敢松劲:“没什么,小姐还是别看了。” 沈锦意不理会她的劝说,态度强硬地将车帘掀开。 却正巧看见沈宁嫣和温风茗举止亲密,一前一后从太傅府出来。 沈宁嫣的轻笑声和温风茗宠溺的神色更是让沈锦意脸色发白。 温风茗亲自将沈宁嫣护着上了马车,两人脸上都是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任谁看都是一对天作之合。 春秀有些气恼,忿忿地说:“二小姐明明知道小姐你和温少爷有婚约,还大摇大摆地和他在一起。” “那些人传的话都难听成什么样了,她还不知道收敛一些。” 沈锦意眼眶发红,将帘子放下,微微闭了闭眼,摩挲着腰间温风茗第一次见她时随手递过的那枚玉佩。 强行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别说了,回去吧。” 沈家。 沈家父母一早就守在了府门外,见到沈锦意一个人回来,沈母急忙迎上去:“温少爷呢?不是让你去请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沈锦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风茗他朝中还有要事处理,不得闲。” 沈父眉毛拧紧,不悦地开口:“依我看,他就是不喜欢你。” “如果是宁嫣……” 沈母急忙打断沈父的话,打着圆场,拉着沈锦意往屋内走:“不来就不来,祖母等你好久了,先进屋。” 沈锦意抿紧了唇,没再说话。 才刚落座,就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母亲!” 沈母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又起身迎上去。 沈锦意转头望去,便是浑身一僵。 只见沈宁嫣笑着走了进来。 而跟在她身后走进的男人。 ——赫然是温风茗! 第二章 沈锦意呼吸一滞,袖子遮掩下的手松了又紧。 温风茗看到沈锦意,表情有一瞬间的心虚,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又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那抹愧色也消失不见。 沈宁嫣反倒神色委屈,故作紧张,拉过她的手:“长姐,我只是想着祖母向来喜欢风茗哥,就带着他一起回来给祖母庆生,长姐可不要生气啊!” 沈锦意嘴角扯出一抹生硬的笑,站起身,还没说话,便被沈父粗声打断。 “她有什么可生气的,风茗愿意来沈家就已经是喜事一件了,我本来就想着让宁嫣你去请呢。” 沈宁嫣闻言笑容又深了几分,眼角眉梢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一股烦闷堵在沈锦意心口。 正想开口,却听见从后厅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沈锦意应声看去,就看见祖母正被人搀扶着走出来,她定住脚步,朝着沈锦意招手:“锦意,过来祖母这。” 沈锦意调整好情绪,乖巧地搀住祖母:“祖母,慢点。” 沈老夫人看了眼众人,拍了拍她的手,顺着她的力往前走,吩咐道:“开饭吧。” 鱼贯而入的婢女们将菜摆好,洋洋洒洒地摆了一整张桌子。 沈锦意才落座看着自己身边特意空出的位置,正想开口,却看见沈宁嫣自顾自地要拉着温风茗在另一侧坐下。 她下意识地看向温风茗,他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也不拒绝沈宁嫣。 沈锦意忍着鼻间酸涩,不动声色地挪了位置。 沈老夫人看在眼里,饭吃到半途,突然开口:“风茗,你和锦意的婚期也要定下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沈锦意有些犹豫看向沈老夫人:“祖母,我……” 推诿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温风茗先一步应下:“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锦意的。” 沈锦意不由看了一眼温风茗,又转头看向祖母。 沈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这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就想着看到你和锦意的婚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祖母日渐苍老的面容,沈锦意心里一紧:“祖母,你胡说什么,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众人也是一阵恭维。 推杯问盏之间,沈锦意和温风茗的婚期被草率定在十天后。 宴席结束,沈锦意被安排送温风茗出门。 沈锦意不敢和他并肩,只敢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到了门口,温风茗突然停住步子,语气有些:“你方才是不愿意和我成亲吗?” 沈锦意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问得怔住,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不是!我愿意的!” 温风茗轻笑一声,沈锦意在他的笑里红了脸,微微低下头,手上胡乱绞着玉穗。 温风茗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被她珍重保存的玉佩,语气温柔了许多:“这个玉佩不衬你,你头上也没几个首饰,过几日,我们一起去珍宝居挑些首饰,婚服也要预备上了。” 沈锦意愣愣地看着温风茗,心里升腾起一阵暖意,第一次有了成亲的实感,重重地点头:“嗯!” 温风茗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也笑着回望。 两人之间氤氲的暧昧气氛让沈锦意像是吃了一勺蜜糖,笑意不由得加深。 “原本以为你是个小木头,没想到也像宁嫣一样,说到去买首饰就开心。” 温风茗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将沈锦意心里燃起的火焰瞬间熄灭。 沈锦意面上有些尴尬,嘴上胡乱应着:“是吗?” 温风茗声音里的笑意不减,转身向外走:“是啊,那小丫头就爱那些时兴的首饰衣裙,若是不给她买,她是真敢在铺子里撒泼。” 语气里的亲昵让沈锦意的喜悦成了笑话,方才的蜜糖此刻成了入口黄连,苦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风茗回身看过来,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你怎么了?” 沈锦意轻轻摇了摇头:“无事,只是风迷了眼睛。” 温风茗一脸关切地正要伸手去看,却被沈锦意避开。 他动作顿了顿,落空的手有些尴尬地正要收回,却被跑近的另一个人挽住。 沈锦意被突然出现的沈宁嫣撞得一个踉跄。 她却好像毫无自觉,直直盯着温风茗,声音发腻:“风茗哥,先前约好的明日春游,你一定不要忘了!” 温风茗也毫不避讳地任由她挽着,两人紧紧贴着往外走。 沈锦意神色黯了黯,径直回了房。 第二日,一早就听见沈宁嫣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 沈锦意推门,看见她一身骑装,倚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沈锦意,冷哼一声,肆意地策马离开。 沈锦意自然明白她的挑衅,只当做没有看见。 一直到晚间,春秀一路跑着撞开房门:“小姐!温少爷在门外等你呢!” 沈锦意欣喜若狂,紧走几步一直到门口,才喘着气慢下步子:“风茗,你怎么来了?” 温风茗笑着递上一个匣子:“路上看见一个发簪,挺适合你的,便想着送给你。” 沈锦意捏紧了帕子,娇嗔着接下:“难为你这么晚还来送这个给我。” 温风茗将匣子打开,取出发簪,轻轻地插在她发间:“你戴着果然好看!” 沈锦意眼睛发亮地看着温风茗,小心地抚着发簪,满心欢喜。 正要道谢,却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温风茗身上和沈宁嫣别无二致的骑装。 兀地有些失落:“你和宁嫣,是一起出游的吗?” 温风茗表情凝了一瞬:“你也不必多说,我从来只当她是妹妹。” 沈锦意勉强笑了笑。 送走温风茗后,正好迎面遇上沈宁嫣,她正要避开。 却被沈宁嫣拦住,她一脸得意地看向她,而她发间,分明是和她头上一般无二的发簪。 第三章 沈锦意忽然觉得面上发烫,头上的簪子像是有千斤重,将她压得有些窒息。 她不动声色地将簪子摘下来,簪子的尖端划破了她的手,顿时鲜血如注。 沈宁嫣冷哼一声,故作惊讶:“长姐是不喜欢这个簪子吗?这可是我和风茗哥一起挑选的,我觉得正好衬得姐姐,但这玉上有瑕疵,我不喜欢,风茗哥就另买了一个送给我。” 沈锦意握紧了手里的发簪,原本不易察觉的瑕疵好像被无限放大,刺痛了她的眼睛。 牵扯着手上的伤口,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撕碎。 强撑着笑应道:“妹妹戴着更加好看。” 说完绕过沈宁嫣,回到房中,将簪子放在桌上,正在出神。 春秀注意到她的伤口,惊呼一声:“小姐,你手上怎么受伤了?” 沈锦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要将手藏起来:“一点小伤,无事。” “怎么会!这要是处理不好就会留疤的!” 春秀咋咋呼呼地跑出去,又捧着硕大的药箱回来,仔仔细细地替她上药。 微凉的药膏糊在伤口上,有些刺挠,春秀又放轻了动作。 沈锦意在过去的十几年已经习惯了受伤,习惯了将自己的伤痛掩藏起来。 第一次有人会对她如此关心,她心里像是被羽毛挠过,眼眶有些发酸。 怔怔地开口:“春秀,风茗连这样一个发簪都是宁嫣挑剩下的才给我,他得有多讨厌我啊?” 春秀的动作有些停顿,提高了音量:“哪里的话,宁嫣小姐那是故意说给小姐听的,昨日席上,温少爷不是还答应了老夫人,会对小姐好,再有十日小姐和温少爷就要成婚了。” “宁嫣小姐那是嫉恨小姐,故意使坏呢!” 沈锦意只觉得满口苦涩:“是吗?” 春秀还想再劝,沈锦意却将手收回,将簪子放进妆匣里:“这发簪,明日晋王府打春宴的时候,寻个机会还给风茗吧。” 打春宴是本朝常有的活动,名义上说是赏花作诗,但实际是男女相看的宴会。 今年是由晋王府承办,向来只有勋爵世家才有资格参加,此次却是破例在市面上兜售名帖。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上有意替晋王殿下选王妃。 晋王殿下顾明湛风流倜傥,年轻有为,出身皇家不在乎门第家世,更是曾有言说若是娶妻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京城里叫得出名字的人都砸锅卖铁地想要求这样一张名帖,只期盼着自己女儿有朝一日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沈家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遮掩了一番,虽说是想沈宁嫣能够出彩但还是替沈锦意也领了一张名帖。 翌日,晋王府。 沈宁嫣性子活泼,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和其余名门淑女嬉笑自如。 沈锦意则是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差遣着春秀去叫了另一侧的温风茗。 温风茗有些意外地看着沈锦意递回的发簪:“锦意是不喜欢这发簪吗?昨日不是还很欢喜吗?” 沈锦意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不是,只是宁嫣也有一样的,我不想……” 温风茗不可置信的蹙眉,打断了她的话:“你们不是姐妹吗?她有一样的正好显得你们姐妹情深。” 沈锦意微微愣住,直直看着他:“是宁嫣同你说的我与她姊妹情深?” 温风茗一时有些哽住,明显是被沈锦意少有的尖锐问住。 沈锦意轻叹了一口气:“我与她算不得和睦。” 温风茗却一脸早已料到的表情,冷嘲热讽道:“原来宁嫣说的是实话,亏我还替你辩解。” “你果真是嫉恨她,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到底是你妹妹,你该多让让她。” 沈锦意凝眸看向温风茗,眼瞳微颤:“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她说,你便信?” 温风茗眼无波澜,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寒意像是一条毒蛇游遍全身,沈锦意眼眸里一片黯色,涩意在喉间翻涌。 气氛陷入冷寂。 只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沈锦意回身望去,竟是晋王顾明湛,身边还围着各式各样的人。 顾明湛穿着件寻常的宗室常服,墨黑色的双织暗花锦袍,腰间玉带环绕,不像别人都是严肃的束发,头发微卷半散着,只用随手折的梨花枝子簪住。 可仅仅是这样,也叫沈锦意看愣了一秒,反应过来,退到温风茗身侧,半跪身行礼。 顾明湛收了笑意,斜睨了一眼,懒懒地开口:“起来。” 不知是不是沈锦意的错觉,她似乎能感受到顾明湛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再起身想去看时,一众人连带着温风茗都已经走远了。 打春宴到最后晋王也没对谁表现出特殊的关注,算是草率收场。 三日后。 温风茗一早便登门拜访,进了沈锦意的院子,手上还拿着好几件点心食盒和首饰盒子。 “锦意,送你,这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别生气了。” 沈锦意愣了一瞬,有些惊讶地接过,轻声说:“多谢。” 温风茗见她接了东西,便知道她心情已经好了,扯住她的手腕引着她往门外去:“今日,锦绣坊新来了一个西域行脚商人,说是有几件西洋样式的婚服,一起去看看。” 一直到锦绣坊,沈锦意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罗列的婚服,面上发热,有些犹豫。 往温风茗身后躲了躲:“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温风茗却轻柔地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众人面前:“锦意好看,这些衣服穿在你身上只会更好看。” 店小二满脸堆笑:“旁人都是随便做了成衣送去小姐府上,偏偏这位少爷还带着人来试,还特意叮嘱了要将这西洋服留着,小姐真是好福气。” 沈锦意看了温风茗一眼,脸颊连带着耳垂都发红,小声道:“哪里的话。” 话音刚落,温风茗的小厮书砚推门进来,在他身侧耳语几句。 他的声音不算大,沈锦意却清晰地听到沈宁嫣的名字。 果不其然,温风茗的脸色一变,也不管沈锦意抬脚就要往外走,被沈锦意拉住:“风茗,你去哪?” 温风茗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宁嫣在马场跌了一跤,她肯定吓坏了,我得去看看她。” “她若是在马场,自然有大夫去医治,父亲母亲必定也都守在她身边,哪里轮得到你呢?” 温风茗闻言只是将袖子从她手中挣开:“沈锦意,你妹妹受伤了,你竟然这般心狠?” 话说出口,温风茗大概又觉得太过狠厉,又宽慰道:“我去看看她,你还是在这试衣服,若是喜欢,买下就是了。” 沈锦意攥紧了空荡的手,指尖发白:“今日你走了,是不是我们成亲,你也可以为了她抛下我?” 她认真又执拗,似乎想从他口中寻求一个答案。 温风茗面色发沉:“这两件事如何能相提并论。” 沈锦意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觉得她比我重要,你就去。” 温风茗不耐极了:“锦意,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说完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沈锦意像是突然失了力气,头有些发晕,踉跄着步子靠着春秀才勉强站稳。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提醒:“小姐,这婚服?” 沈锦意苦涩一笑,声音有些暗哑:“我想试一试。” 春秀闻言,默默将婚服摘下,层层裹挟下才将衣服换好。 最后一件外衫套上,沈锦意却觉得喘不过气,春秀哄着她:“小姐穿上很好看呢。” 沈锦意毫无征兆地落泪,泪水浸湿面前的红盖头,她心若死灰:“春秀,你去回禀祖母,我不想嫁了。” 第四章 温风茗收到沈锦意的退婚书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到时候哄一哄就好了。 忽地从身后缠上一双手,沈宁嫣紧紧趴在他背上,声音都带着几分迷离:“风茗哥,多谢你照顾我。” 温风茗一愣,坐的离她远了一些,语气严厉:“宁嫣!” 沈宁嫣立时眼眶一红,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风茗哥,对不起,是不是我又让你和姐姐困扰了,我不是故意的,如果长姐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 沉默片刻,她却又可怜兮兮地开口:“可是除了你,我再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见到她这样,温风茗心里一软,柔声哄着:“不是因为这个,你别多想。” 沈宁嫣当夜是温风茗亲自送回来的,他环抱着她穿过回廊,一直送到房间。 几乎是整个温家上上下下都看见了。 沈锦意倚在门口,看着迟迟没有出来的温风茗。 单单是想着他和沈宁嫣共处一室,她的心脏就像被带刺的藤蔓缠住了一般,竟有些无法呼吸。 直到祖母身边的婢女兰香叫她:“大小姐,老夫人叫你去房里呢。” 沈锦意深呼吸一口,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强撑着精神去了祖母房里。 沈老夫人身边围坐了一圈人,神情或严肃或紧张。 沈锦意轻声唤了一句:“祖母。” 沈老夫人顿时喜笑颜开,笑着招手,示意她在旁边坐下,温热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手。 “他们都不同意我去,我带着锦意丫头去,总行了吧?” “锦意丫头一定能照顾好祖母的,是不是?” 沈老夫人摸了摸沈锦意的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沈锦意,似乎在等她的回复。 沈锦意不明所以,还是应下:“是,我会照顾好祖母的。” 见沈锦意答应,在座的众人好似都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都起身离开。 沈老夫人也没什么表情,挥挥手毫不在意。 等最后一个人走了,她才抬起手将沈锦意脸侧的碎发拨到耳后:“锦意,整个沈家,只有你是真心对祖母了。” 沈锦意喉间一哽,乖顺地窝进沈老夫人怀里:“祖母去哪我就去哪。” 沈老夫人有些心疼地将她搂住:“我的乖囡囡,受苦了。” 沈锦意满腔的委屈翻涌上来,又被她生生忍住:“我有祖母就够了。” 沈老夫人将她搂得更紧,微凉的眼泪滴落在沈锦意额头上:“退婚书祖母已经送去温家了,不愿意嫁就不嫁了,祖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祖母知道你在这里这些日子不好过,明日我要回秀州老家礼佛,你同我一起,就当是出门散心。” 沈锦意盯着腰间被磨得发亮的玉佩,拿起又放下,顺从地说:“我听祖母安排。” 出了房门,春秀有些不解:“去秀州舟车劳顿,小姐这一去不知道要几个月呢,和温少爷又要几个月不见面,若是宁嫣小姐她……” 注意到沈锦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春秀的话又止住:“是春秀多话了,还请小姐责罚。” 沈锦意半是无奈半是心酸:“退婚书已经送去了,他和沈宁嫣会怎样也和我没关系了。” 数日后。 太傅府书房。 温风茗正在翻看着案宗,一个男人推门进去,大喇喇地坐在榻上,翻着果盘,语气吊儿郎当:“沈家的退婚书都送来了,你还真是沉得住气。” 温风茗手上又翻过一页,头也不抬:“沈锦意只是闹脾气,沈家怎么可能会轻易退婚呢?” 语气里的轻蔑让男人听了都冷笑几声:“那是沈锦意爱你,她又不是非要吊在你身上,前几日都还听说赵家的公子一心想要求娶沈家大小姐。” 温风茗动作一顿,掀眸看向对面那人,那人毫不畏惧,摘了葡萄丢进嘴里,带着点戏谑。 温风茗收了案宗,故作镇定地起身,向候在门口的书砚命令道:“备马,去沈家。” 沈家。 温风茗毫无阻碍地到了前厅,却没看见沈锦意,心里有些莫名地不安。 又等了半晌,沈母才慢悠悠地出现。 温风茗耐着性子问道:“伯母,锦意呢?为何不见她?” 沈母脸色不算好,冷着声音刺道:“锦意和老夫人回秀州老家了,温少爷也是好手段,姐姐妹妹都要揽着,生生将我家女儿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温风茗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婚期将近,她却远走秀州,难道她是真心想要退婚? 正欲答话,却看见外面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小厮。 一进正厅就“扑通”一下跪倒,喘着气话都说不明白。 “不好了!不好了!” 沈母面色一凛,怒声喝道:“好好说,怎么回事!” 那小厮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老夫人的船才刚离岸,就遭了水贼!” “现在大小姐下落不明,怕是已经遭了难了!” 第五章 温风茗神色一紧,脸色瞬间难看至极,立在一边。 沈母也慌了神,一边差使着侍卫小厮去找人,一边又要给在外巡游的沈父去信。 温风茗眉头紧蹙,安抚了沈母几句:“我去找,也会让温家的人还有官府的人去找,锦意一定会没事的。” 沈母也没了刚才的气焰,细细地叮嘱道:“麻烦你了。” 温风茗郑重地应下,翻身上马,很快到了码头。 码头。 温风茗勒紧缰绳,急冲冲地下马,只看见脸色苍白的沈老夫人惊魂未定地被人搀着,偏偏还一直要往船边凑,嘴上念叨着什么。 有人认出了他,正要招呼,被温风茗制止,沈老夫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甩开搀扶她的春秀就冲过来:“风茗!锦意,救救锦意,锦意落水了!” 温风茗的手被沈老夫人攥出印子,也没有松开,任由她握着,连声安慰道:“我会将她找回来的。” 沈老夫人才卸下劲,紧皱的眉毛微微松懈,任由紧着赶上来的春秀将她扶到一边。 温风茗才有机会询问随行的侍卫,为首的一人脸上有几处伤痕,衣服上也沾染了血迹。 踉跄着捂着伤处跪倒在温风茗身前:“温少爷,那伙水贼是突然出现的,掳了一些财物就要走,结果有一个人看上了大小姐身上的玉佩。” “原本给他也就算了,偏偏大小姐不松手,两人争夺之间才落水。” 侍卫的言语中有些埋怨,似乎对沈锦意不愿意将玉佩拱手相送有些不满。 温风茗却没有应声,他自然清楚为什么沈锦意不愿意将玉佩给那贼人,他随手赠与的玉佩,她竟然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温风茗心里愧疚更深,正要亲自去问,却听见春秀的一声惊呼。 沈锦意浑身湿透,正和一个男人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近。 那男人低着头,捂着胸口,看不清样貌。 温风茗有一瞬间的气短,紧抿着嘴将身上的外袍脱下,将沈锦意严实罩住。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分心上下打量她,虽然脸色苍白,但好在衣服规整,没有什么伤痕。 沈锦意有些恍神,冰冷的身体被干燥还带着温度的衣服罩住,才忽地眼眶一红。 下意识地向他靠近,却听见他带着些寒意的质问:“你落个水还能和陌生男人厮混在一起?” 沈锦意心里一紧,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疼,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剧烈地咳嗽几声,有些不耐地皱眉,掀起眸子冷冷地看向他。 温风茗这才看清,这人竟然是晋王顾明湛。 远处已经有官府、御林军和王府侍卫三队人马赶过来。 温风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忙不迭地向顾明湛道歉,言语谄媚:“是在下有眼无珠,竟然一时没有认出是王爷,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沈锦意紧紧盯着温风茗,脑海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断裂,积压在心底的疲惫感和惊恐一拥而上,整个人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她昏迷前,好像听到温风茗担忧的惊呼:“锦意!?” 温风茗上前想要接沈锦意,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落入了顾明湛的怀抱。 两人互相倚靠着,像是一对落难璧人。 晋王府的侍卫亲兵已经赶到,将两个人护送上了马车。 顾明湛气息不稳,却还是凛声吩咐将沈家的人护送回去。 自己则和沈锦意一起进了临近的医馆。 温风茗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瞬间空旷的码头,心底涌起一股烦闷的情绪。 医馆。 沈锦意紧闭着眼,没有苏醒的迹象,顾明湛身上还有伤却还是一脸关切地守在床边。 温风茗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扎眼,却碍于身份不便多话。 府医诊断过,将银针收好:“回王爷,沈小姐是劳累过度,加上受惊落水,身体并无大碍,安心静养就好。” 顾明湛眉毛才舒展,轻咳一声,挥了挥手。 府医行礼之后,合上门离开。 温风茗捏紧了手,看向顾明湛:“王爷,锦意与我有婚约,还是我在这照顾就好,您身上的伤还是快些治疗。” 话语有些强硬,颇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 顾明湛将视线从沈锦意脸上移开,看了一眼温风茗,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沈锦意一醒来就对上温风茗担忧的黑眸。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得知你出事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温风茗轻轻抓握住她的手:“若是你有什么事,我怕是心都要碎了。” 沈锦意凝望着他的眼睛,心底的弦被拨动,鼻尖有些酸涩。 忽地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是书砚局促地闯进来,打乱了两人之间稍稍缓和的氛围。 书砚畏畏缩缩地斜着看了一眼沈锦意,有些欲言又止。 几番犹豫下,还是硬着头皮出声:“少爷,沈二小姐那边,差人来叫你了。” 气氛骤然凝固。 温风茗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神色有些慌张。 沈锦意不由开口:“你又要去找她吗?” 温风茗只是挥手让人离开,将她身上的被子掖紧:“不会,我就在这陪你。” “宁嫣想必是来问你的情况,听说你落水,大家都很担心。” 沈锦意神情淡然,不可置否:“她关心我?她若是关心就不会巴巴地让我知道你们曾在一起,她若是真心关心,早该自己来了。” 称得上冷漠的话,让温风茗紧皱眉头:“她年纪小,你又何必这样苛责她?” “你流落在外,也不是她的错,宁嫣原先说你对她恶语相向,我原是不信的,现在看来倒像是确有其事了。” 温风茗毫无缘由的指责像是根毒刺,扎在沈锦意心上。 她攥紧了被子,才压制住泪意:“她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若是她那般好,你又何必和我成亲?娶她就是了!” 气氛瞬间凝滞。 温风茗盯着沈锦意猩红的双眼,轻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推门离开。 沈锦意抬手压住隐隐作痛的心口,闭上眼缓过这阵痛。 “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 春秀哭丧着脸,一脸心疼地凑到她身边,呜咽着开口:“小姐……” 沈锦意撑着精神安慰她:“我没事,回府吧。” 春秀一边抹掉眼泪,一边麻利地将沈锦意扶起。 两人才走到门口,就被扔了几片烂菜叶。 一个妇人带着一群人对着沈锦意破口大骂:“大家都来瞧瞧!这便是那个有了婚约还与晋王殿下有染的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