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馊掉的面条》


 第一章

    接到班主任电话时，我正在开会。</p>

    最近这个项目我跟了许久，对方迟迟不肯签合同，我一连半个月都待在公司。</p>

    电话那头，李老师声音焦急。</p>

    “姻然妈妈，孩子食物中毒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紧急处理了，您赶紧来一趟吧。”</p>

    赶到医院时，李老师恰巧端着一杯温水往病房走。</p>

    见到我，她松了口气，语气带了点责备。</p>

    “您来了，孩子没事。先前打电话您一直不接，还好姻然告诉我您换电话了，下次记得通知我们，万一再有点什么事也好联系。”</p>

    可我并没有换啊。</p>

    “实在抱歉，辛苦您了，能问下您之前打的是哪个号码吗？”</p>

    李老师皱眉，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婆婆的电话。</p>

    至少二十个未接记录。</p>

    为避免姻然出意外联系不到人，我特意让所有人存了老师的电话。</p>

    她不接，要么是没电，要么故意的。</p>

    可我婆婆是有手机瘾的，手机永远充着电。</p>

    我强挤出笑容，接过老师手上的温水：“这是我婆婆的电话，可能她手机没电了，老师您辛苦了，您回去忙吧，改日再上门答谢。”</p>

    李老师也是一愣，但她调整好表情：“原来是这样，都是我应该做的，那这里就交给您了，我下午还有课，就先回去了。”</p>

    深吸一口气，我走进然然的病房。</p>

    病房里，姻然独自躺在床上，阳小洒在她苍白的小脸上，脆弱又可怜。</p>

    先前还白白胖胖得像个糯米团子，怎么半个月就瘦了那么多。</p>

    忍住眼泪，我走近，轻声唤她。</p>

    “然然，妈妈来了，现在觉得怎么样？”</p>

    姻然转过头来，看见我，脸皱在一起，轻声啜泣。</p>

    “妈妈，我不想吃臭臭的面条。”</p>

    我愣住：“什么臭臭的面条？”</p>

    姻然反应过来，立马改口：“没什么，妈妈我想喝水了。”</p>

    看出她的有意隐瞒，我没有说破。</p>

    又和姻然聊了一会，等快到饭点时，我借口帮她买饭出去。</p>

    找到姻然的主治医师，我直言：“医生，我女儿到底怎么了。”</p>

    医生蹙眉：“你女儿吃了馊掉的面条，你不知道？”</p>

    我大脑空白一瞬：“我最近太忙，女儿都是我公婆带着，所以……”</p>

    医生显然见惯了大场面，听我一说，他露出了然表情。</p>

    “以后多关心孩子，别再这么……这么心大，唉。”</p>

    一切明了，是我那傻叉公婆给然然吃剩饭菜搞出来的事。</p>

 第二章

    带着买好的饭菜，我回到病房。</p>

    吃饭时，我装作不经意。</p>

    “慢点吃，不着急，然然平常都吃些什么啊？”</p>

    姻然吃得专心，下意识回答：“哥哥剩下的。”</p>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挤出一抹笑。</p>

    “那然然怎么填的是奶奶的电话啊？怎么不填妈妈的？”</p>

    姻然停顿一下，小声道：“因为不想打扰妈妈工作。”</p>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内疚的心情达到顶峰，我赶紧擦干，又摸摸她的头。</p>

    “然然怎么会打扰妈妈呢，以后填妈妈的电话就好。”</p>

    看着姻然亮着眼睛点头，我轻声道：“然然慢慢吃，妈妈出去打个电话。”</p>

    电话接通，对面碰杯、喧闹声不断。</p>

    “喂，什么事，我接待客户呢！”</p>

    我咬牙：“女儿进医院了，你爸妈没和你说吗？”</p>

    “什么医院？你去不就好了，我这正应酬，挂了。”</p>

    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在乎的东西，我冷笑一声，打电话给了王助理。</p>

    “我记得东区的子公司最近和辉煌电子有个项目是吧。”</p>

    “换一家合作。”</p>

    笑死，要不是我暗中帮忙，他还想签合同？</p>

    想屁吃！</p>

    安顿好姻然，我决定回家一趟。</p>

    进门，婆婆正在厨房做菜，公公陪着刘耀威在客厅打扑克。</p>

    灯光下，两坨一大一小白花花的肉颤颤巍巍地泛着油光。</p>

    想起病床上瘦弱的姻然，胸口一团火直冲脑门。</p>

    刘耀威是刘耀光和前妻的孩子，今年公婆是典型爱丁堡，因此这几年一直和公婆待在乡下。</p>

    结婚前，刘耀光说不会和公婆住。</p>

    但今年刘耀光靠着我的接济开了家公司，他说要接公婆享福，顺便照顾姻然，也省了保姆钱。</p>

    他磨了大半年，我松口答应了。</p>

    结果，我不在的半个月，姻然就进了医院。</p>

    我丢下包：“姻然呢？”</p>

    公公懒懒抬眸：“快回来了。”</p>

    我冷笑：“姻然才八岁，你们让她自己走回来？我不是买了车吗？”</p>

    公公满不在乎：“也就十分钟的路，我年轻那会儿几十里路都能走，现在是锻炼她。何况一个女孩子，坐什么车。”</p>

    他们重男轻女我知道，但现在装都不装也是给他们脸了。</p>

    “既然要锻炼孩子，那我现在就把车卖了，谁都别坐。”</p>

    说着，我掏出电话联系车行。</p>

    电话刚接通，婆婆堆着笑从厨房出来。</p>

    “我们平时都会开车接的，但耀威今天想去吃西街的面条，我就让你爸带他去了。你别气，我现在就去接姻然。”</p>

    我强忍着怒火没理会她：“是，我卖车，到时候微信联系。”</p>

    挂断电话，我坐在餐厅的凳子上，笑看着他们震惊的脸。</p>

    “不劳烦你了，姻然在医院躺得好好的。来，现在告诉我，今晚吃什么？有臭掉的面条吗？”</p>

 第三章

    公公大叫着跑来：“你个贱人凭什么卖掉我儿子的车！”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更像头猪了。</p>

    我毫不畏惧地端坐在凳子上，仰头看他：“我花的钱，我的名，我想卖就卖。”</p>

    公公跳脚：“你放屁！你个女人哪来的钱！”</p>

    我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可以打电话问他啊，不过问了也白问。”</p>

    相比公公的气愤，婆婆则是有些慌张。</p>

    她觑着我的表情去拉公公：“你爸年纪大了，你别怪他，卖车的事好商量，先吃饭，先吃饭。”</p>

    两人没一个关心姻然怎么进了医院，都想着我的车。</p>

    公公看我淡定的表情也咂摸过味来，绷着脸坐好。</p>

    婆婆本想叫刘耀威吃饭，但他已经坐好开始吃了。</p>

    稀里哗啦的漏了一桌子。</p>

    我厌恶得扭头不看他，只盯着婆婆：“好啊，吃饭，有臭掉的面条吗？”</p>

    婆婆讪笑着：“哪有什么臭掉的面条。”</p>

    “是吗？怎么今天医生说姻然是吃了馊掉的面条才去医院的？”我歪头看她，眼睛仍笑着。</p>

    公公沉默不语，刘耀威呼噜呼噜地吃饭。</p>

    婆婆眼神躲闪：“也许是医生搞错了，我们怎么会让姻然吃那些，晚点我们就去医院……”</p>

    简直了，这老东西。</p>

    “那姻然怎么进的医院？我每个月给你们两万的伙食费，都花哪去了？老师给你们打电话怎么不接？”</p>

    她被逼问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公公表情有些难堪，猛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p>

    “不就是吃坏肚子了吗，还去医院浪费钱，我看就是你太娇惯她了，一个女……”</p>

    没等他喷完粪，我拍桌站起，声音像是要把大理石拍烂。</p>

    而后，我一把抓过婆婆身边的手机，一看，电量满格。</p>

    甩手一挥，手机应声碎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