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只爱白月光的孩子》


 第1章

    我拿到脑瘤诊断报告的时候，顾婉宁正一条接一条给我发着短信</p>

    “我长了颗痘，你是不是往果汁里多加糖了，你死了我告诉你。”</p>

    “约宋阿姨，十五分钟内接我去医院。”</p>

    “不回我消息，周安然你死定了。”</p>

    宋阿姨是皮肤科的专家。</p>

    也是顾婉宁从小到大的专属皮肤医生。</p>

    我熄灭了屏幕，呆呆看向窗外。</p>

    脑子里不停回忆医生的话。</p>

    “你患的是胶质母细胞瘤，已经发展到四级了。”</p>

    “你家里人在哪里，让他们来一下吧。”</p>

    没几分钟，一直没收到回复的顾婉宁连续打来三个电话。</p>

    我依然没接，默默在心底倒计时。</p>

    ……3，2，1。</p>

    把我拉进黑名单的妈妈打来电话——</p>

    “陆樊，你胆子大了是吧！婉宁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还敢不回！”</p>

    “她脸上长了一颗痘你知不知道，你还不回来送她去医院，发展成毛囊炎怎么办！你是不是就见不得她好！”</p>

    “你今天别回家了，我自己送婉宁去医院。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出去！”</p>

    “妈，”我打断妈妈的怒骂”我在医院。”</p>

    我努力压下紧张，鼓起勇气问道</p>

    “妈妈，我生病了，医生是脑瘤，你能不能，来一下医院？”</p>

    医生说我只剩下半年时间的时候，我其实没有太大的悲伤，甚至感到一丝庆幸。</p>

    庆幸我能有一个理由和妈妈联系。</p>

    庆幸我的妈妈可能会因此而短暂的关心我一下。</p>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了。</p>

    我不要很多的爱。</p>

    我只想要爸爸妈妈的一点点关心。</p>

    真的，一点就好。</p>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p>

    答应吧，妈妈，求你。</p>

    “妈妈……”我喃喃。</p>

    我握紧手机，不自觉屏住呼吸，只有胸腔内拼命跳动的心脏在昭显着我的期待。</p>

    然而妈妈只冷笑一声，语气尖锐”死了正好。死快点，最好死外面还免了我给你收尸。”</p>

    搏动的心脏停跳了一瞬。</p>

    周围世界也突然变得虚幻。</p>

    疼，好疼。</p>

    我不愿再听到妈妈的话，把手机转到右耳这侧。</p>

    我的右耳听不见任何声音，也听不见妈妈的咆哮。</p>

    在我周岁生日那天。</p>

    因为抢了顾婉宁一口吃的，爸妈一起打聋了我右耳。</p>

    我不明白。</p>

    我明明得的是脑瘤，为什么心脏会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p>

    脑海中，另一个人冷静地对我说</p>

    他们永远都不会爱你。</p>

    他们只爱顾婉宁。</p>

 第2章

    我爸妈是狗血总裁文小说里的男二女二。</p>

    他们深爱男女主，却在家族逼迫下结婚。</p>

    婚后他们对彼此相看两相厌，一起等男女主感情出现裂缝，他们好趁虚而入。</p>

    然而他们只等来了女主怀孕的消息。</p>

    那天，他们喝醉酒，有了我。</p>

    或许是意识到男女主之间感情坚不可摧，加上长辈们因为我的存在欢欣鼓舞，不断劝和他们。</p>

    爸妈放下执念，开始友好相处。</p>

    我出生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一度升温。</p>

    翻出的旧时照片中，爸妈望着彼此的眼神满是笑意。</p>

    然而好景不长。</p>

    男女主在一场车祸中双双丧生，只有一岁多的女儿顾婉宁幸免于难。</p>

    比白月光更具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p>

    太平间里，爸妈各守着他们的白月光，哭了整整一夜。</p>

    这一夜后，爸妈反目成仇。</p>

    曾经的深情也成了脚下的泥，成了对各自白月光的背叛。</p>

    他们坚信，如果没有这场联姻，他们还会守护在男女主身边。</p>

    有他们在，男女主一定能避开这场致命灾祸。</p>

    他们恨不能随男女主一起离开这个世界。</p>

    但还有顾婉宁。</p>

    这对男女主唯一的骨血。</p>

    爸妈最后的精神寄托。</p>

    男主白手起家创建商业帝国，女主孤儿出身没有家人。</p>

    为了不让顾婉宁被交给不怀好心的贪财亲戚，爸妈动用关系，将顾婉宁收养成养女。</p>

    他们将所有的爱倾注在她一人身上，视她如珍如宝。</p>

    至于我？</p>

    我是孽种。</p>

    是会和他们白月光留下的唯一骨血抢东西的垃圾。</p>

 第3章

    这晚我没有回家。</p>

    我不配拥有家里的钥匙，妈妈也不会让人给我开门。</p>

    隔天，我回家时，妈妈和顾婉宁正亲昵地一起吃早餐。</p>

    爸爸坐在旁边，戴着眼镜一字一句仔细查看顾婉宁的病历本。</p>

    好一幅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画面。</p>

    站在门口的我，就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阴暗地偷窥着这不属于我的幸福。</p>

    妈妈看到了我，丢给我一串车钥匙，漫不经心道</p>

    “婉宁从今天开始换到周氏集团工作，你负责每天当她司机，接她上下班。”</p>

    司机？</p>

    为什么顾婉宁能当他们的宝贝女儿，我却只能当顾婉宁的司机？</p>

    我没伸手接，任由昂贵的钥匙在我面前自由落体。</p>

    “李司机呢？”我问。</p>

    钥匙落地的下一刻，妈妈沉下脸，冷冷瞪向我。</p>

    这时，顾婉宁挽住妈妈的手臂，头靠上妈妈颈侧蹭了两下，温和道</p>

    “没事的妈妈，是我考虑不周，我去公司每天都要早起，妹妹有怨言也是正常的，我下次看看爸爸公司里还有没有什么岗位适合妹妹的。”</p>

    说着，她收回手，特意拖长语调，假装为难的说”就是妹妹的学历……”</p>

    顾婉宁越说，妈妈眼神越狠厉。</p>

    最后，她站起身，铁青着脸甩了我一耳光，怒骂</p>

    “怎么，当婉宁的司机委屈你了？”</p>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一个大学肄业的高中生，要不是婉宁看你可怜求我给你份活干，正好李司机辞职了，你以为司机的职位还轮得到你？！”</p>

    “昨晚不知道上哪鬼混，今天倒敢反抗了，怎么，昨晚在酒吧里榜上大款了是吧？”</p>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婊子！”</p>

    难听的话和无根据的诽谤如一根根针刺入心脏，从心尖开始寸寸凌迟。</p>

    我木然立在原地。</p>

    可能妈妈自己都忘记了，我是为什么大学没毕业。</p>

    从小，我就知道我的成绩不能比顾婉宁好。</p>

    小学三年级，同桌考试考得好，她妈妈奖励她去游乐园玩了一天。</p>

    我也想被妈妈奖励。</p>

    不，不用奖励。</p>

    我只想要妈妈理一下我，抱抱我，我就心满意足了。</p>

    我努力学啊学，终于考到了两个满分和一个九十八分。</p>

    我欣喜若狂，小心翼翼抱着书包，一路上都在幻想爸妈在夸我，抱我，跟我说”安然真棒”。</p>

    那晚，我浑身伤痕累累。</p>

    被锁在黑暗的房屋中关了两天禁闭。</p>

 第4章

    因为顾婉宁只考了一个一百。</p>

    她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考的比我低，哭了整整一晚，哭到抽搐。</p>

    哭到爸妈心疼不已，痛打我一顿并警告我永远别想比顾婉宁优秀。</p>

    这之后，我一直保持班里中等的水平，直到高考。</p>

    我清楚，这是我唯一一次机会。</p>

    我考上了全国排名靠前的学校。</p>

    老师和学校掩下我的成绩，没有宣告。</p>

    同学帮我收下录取通知书的快递、购买动车票。</p>

    但是大三那年，顾婉宁还是发现了我极力掩藏的这一切。</p>

    她不哭不闹，绝食两天。</p>

    两天后，爸爸借口生病住院把我骗回家里，收掉手机，锁住房门。</p>

    这次，我被关了整整一个月。</p>

    等我出来时，退学手续早已走完，一切尘埃落定。</p>

    被打的那侧脸逐渐红肿发烫，委屈昭示着那一巴掌的力度之大。</p>

    抚上脸，我看见了顾婉宁眼底不加掩饰的得意。</p>

    我平静地说”我不要。”</p>

    “我不会给顾婉宁当司机。</p>

    “也不会再帮她做任何事。”</p>

    我累了。</p>

    真的太累了。</p>

    再也不想为了获得爸妈的肯定，逼迫自己去讨好顾婉宁了。</p>

    “那我们也没你这个女儿。”</p>

    爸爸放下病历，冷声说。</p>

    “你所有的卡我今天都会停掉。”</p>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的钱，你还能犟多久。”</p>

    说罢，他瞬间换上慈爱的笑容，温声对顾婉宁说”宁宁，走吧，爸爸带你去公司，别让一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你。”</p>

    他絮絮叨叨领着顾婉宁走出门”医生说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午饭我让助理给你点了你爱吃的鳗鱼饭，还给你点了羽衣甘蓝奇异果，这个不加糖不会胖的，放心喝……”</p>

    一直到他们上车远去，爸爸也不曾转头看我一眼。</p>

 第5章

    顾婉宁进入周氏集团的第三天，爸妈准备给她办一个盛大的派对。</p>

    一件件奢侈华丽的首饰展示在面前，顾婉宁却兴致缺缺。</p>

    “妈妈，这些我都不太喜欢。”</p>

    妈妈亲昵地将顾婉宁鬓角的发顺直耳后，宠溺道：”好，不喜欢我们就换，宁宁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类型？”</p>

    我心下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p>

    下一刻——</p>

    顾婉宁双眼发亮：”我喜欢妹妹珍藏的那条项链！”</p>

    “不行！”我脱口而出。</p>

    项链不是昂贵的奢侈品，也并不奢华夺目，甚至连上面最大的钻石也比不过顾婉宁戒指上的钻石。</p>

    但它的钻石是我的猫的毛发和我的头发共同烧成的钻石，它的设计是我亲手设计的线稿。</p>

    它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宝贝，最后留给我的东西。</p>

    可妈妈向来不顾我的反对。</p>

    她简单吩咐：”孙姨，去拿。”</p>

    我急匆匆上前试图拦住孙姨，却反被其他阿姨拦住。</p>

    我急切”妈！其他东西都可以给你，这条项链不行！”</p>

    “妈，我求你了妈！我给顾婉宁当司机！那是我的项链！这条项链不能动！”</p>

    妈妈无动于衷，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垃圾</p>

    “你哪一样东西不是家里给的！什么你的我的，那都是宁宁的！”</p>

    “别说东西，就是命，宁宁想要，你就得给！”</p>

    孙姨很快就找到了项链，交到妈妈手上。</p>

    与项链一起的，还有我的诊断报告。</p>

    妈妈将项链递给顾婉宁”以后这条项链就是你的了。”</p>

    又拿起我的诊断单，随意扫视一遍，嗤笑一声</p>

    “小孽种还挺会，做戏做全套，会找人做假证明了，怎么，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p>

    “记得死快点，死晚了可不好收场。”</p>

    她捏住诊断单，轻轻松松，将轻薄的纸撕碎成一片一片的碎片。</p>

    扬手洒在我面前。</p>

    我没有……</p>

    报告单是真的。</p>

    我的病是真的。</p>

 第6章

    可妈妈对我根深蒂固的偏见也是真的。</p>

    在认清父母并不爱我的现实之后，爸妈又能千千万万次，切身实践着这一真理。</p>

    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咽下了辩驳的话语。</p>

    除了无尽的辱骂，我的辩解换不回任何东西。</p>

    “妈妈，这串项链好像是妹妹亲自设计的呢，好看吧！而且这个钻石，好像还是家里之前那只猫的毛发做的呢。”顾婉宁说。</p>

    “什么？”妈妈闻言厌恶皱眉”那猫都死了，这项链肯定不干净。扔了吧，妈妈拍卖会上给你买十条好不好？”</p>

    不行，不行！</p>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禁锢我的几个阿姨，直冲上前夺回顾婉宁手中的项链。</p>

    “啊！”顾婉宁尖叫一声，假装跌倒在地。</p>

    “咚！”</p>

    我被赶来的爸爸一脚踹翻在地。</p>

    “畜生！你还敢对宁宁动手！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们周家没你这种女儿！”爸爸咆哮。</p>

    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瘪下。</p>

    顾婉宁的演技并不高明，甚至拙劣。</p>

    但因为爸妈只爱她，所以演技高低都没有关系。</p>

    腹部很疼。</p>

    我顾不上腹部的伤势，张开手再三检查紧握在手心里的项链。</p>

    没坏。</p>

    我终于松了口气。</p>

    “孙姨，带人上去，把她东西收拾收拾丢出去！”妈妈气急败坏，看向我的目光怨毒至极”我当年生下你之后就应该把你掐死！养你那么大你就这么祸害宁宁！”</p>

    “你就应该去死！”</p>

    再听到这些，停跳的心已毫无波澜。</p>

    “承你吉言。”我说。</p>

    “东西不用收拾了，我都不要了。”</p>

    我直视爸妈，一字一顿道”你们我也不要了。”</p>

    我艰难起身，带着唯一的项链，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p>

    再不回头。</p>

    爸爸不知道，断卡与我而言从来不是威胁。</p>

    因为我的卡从一开始就不在我手里。</p>

    别墅区没有公交。</p>

    我从烈日高悬走到日落西山，走到了闹市中。</p>

    走到了匆匆赶来的好友夏然面前。</p>

    夏然脸上满是泪痕。</p>

    她哭着死死抱住我，凑到我左耳边哽咽着说</p>

    “他们怎么这样啊，都是瞎的他们！”</p>

    “他们不要你，我要！”</p>

    死寂的心一点点恢复跳动，黑白的世界又慢慢染上色彩。</p>

    我回到了人世间。</p>

    “嗯。”</p>

    我回抱住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