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若相思暮成灰》 第一章 这是你欠她的 烟越涵抱着初初刚推开门,孟阿姨就连忙到了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说话声音小一些。

初初安静的趴在她怀里,呼吸匀称,烟越涵轻手轻脚把孩子放在沙发,看向孟姨,开口询问,“他回来了?”

孟姨点了点头,回答,“回来两个小时了,好像是医院那边出了什么事。”

说完,孟姨看向了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提醒,“厉先生的心情不太好,太太,您小心点。”

烟越涵神色淡然,摸了摸初初头上细软秀发,交代道:“先把她抱到二楼睡吧。”

孟姨抱起初初,回头看了眼她,叹了口气,走上楼梯。

一楼安静无比,烟越涵站在客厅中,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其实厉南洲对她还算不错,最起码上次没下死手,要不然她现在站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想起上次他为了烟沐晴的事,掐着她脖子歇斯底里的模样,她就一阵后怕。

其实烟沐晴出事,也不能全怪她,可厉南洲就是如此以为,甚至烟父烟母,也都把责任推在她的身上。

门被打开。

安静的空间落针可闻,夕阳摇曳的光线错落有致的打在门口处,斜斜照亮在他的身影,忽明忽暗,抬眸,坚挺的鼻尖往下是一张薄情的唇,往上,是一双极具压迫视线的眸。

烟越涵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小心翼翼踱步,“南洲……”

他勾了勾唇,大步走到沙发处,坐下,对她招了招手,语气温柔,“乖,过来。”

烟越涵听话的伏在他的膝前,柔顺的秀发顺势搭在他的腿,间,任由男人肆意摩挲。

“小清医生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一句话,顿时让烟越涵不敢呼吸。

她沉默着,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当初要不是她,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应该是你才对。”

男人沉重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她心头,手指穿梭于她的发间,眯了眯眼,“所以,现在是你欠她的,知道吗?”

“我不敢忘。”

烟越涵默默回应。

她一直知道,她占了烟沐晴的位置,如果当时她没有出事,现在厉太太的身份,本应是烟沐晴的。

可这世间的万事,本就如此阴差阳错。

厉南洲很满意她的回答,抬手捏紧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烟越涵的眼睛很漂亮,浑圆的眼眸里有数不完的清澈,但只有他清楚,在这股清澈之下,隐匿着多少邪恶。

“医生说她已经有好转迹象,最多两个月,她就要苏醒,作为她的姐姐,你开心吗?”

开心?

烟越涵笑了。

她的感受向来不重要,只是如果烟沐晴醒了,那么她这个替身,就应该卷铺盖走人,把位置让给她了。

一瞬间,她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他的指尖滑动,轻拂过她脸颊的肌肤,眸色微暗。

“今天去哪里了?”

他开始日常询问。

烟越涵垂下头,如同背过成千上万遍,一字不漏的回答道:“今天去了店里拍照,关门后去了幼儿园,把初初接回家。”

她的生活规律又无趣,那死板的规矩将她仅仅固定在三点一线,哪里都去不得。

“嗯。”他发出一个单字音节,手掌向上。

她立即晓然,半跪着从包里拿出手机,递到了男人手里。

自从那次逃跑失败后,厉南洲对她的看管也更变态了。

手指轻松划过,摄像孔中倒映出男人面孔后立即解锁,就这样,他开始对每一项软件依次检查。

微信,短信,通话记录,甚至连外卖订单的地址都一一记录。

烟越涵沉默,面前出现一抹亮光,伴随着质问,“这些通话记录,都是谁?”

“这个187开头的,是学生家长,另外一个是快递。”

“买了什么?”

“初初的画板。”

“男的?”

烟越涵点了点头,她知道,他问的是快递小哥。

厉南洲抿着唇,将那串电话号码复制并发送给自己,让秘书去调查下送快递的人物背景。

随后,他将手机扔到了固定位置,抬头,“明天给你。”

烟越涵对此早已习惯,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偶。

玩偶,又如何能有社交?

“初初的病好转了吗?”厉南洲继续问道。

一提这件事,烟越涵的心脏仿若被重击,她哑然,良久,嘶哑的嗓音才艰难复述道:“医生说已经好转了很多,但老师说,她还是不能正常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厉南洲正在抽烟的手指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马上要醒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要个正常的孩子。”

“这是你当年,欠她的。”

又是这个理由。

厉南洲的话她明白,当年,她害得烟沐晴流产,这辈子也无法生育,所以他想要个正常孩子补偿她。

温热的手掌用力,他自然的敞开腿,眼眸微低,暗示性不言而喻。

烟越涵乖巧的伏在他膝前,解开皮带。

窗外的光线缓缓收拢,折射在地面上一条平白的直线。

烟越涵一直都记得他的话,她不配让他俯下身躯讨好,所以,只能让她借助外力。

她一直明白,手指收拢,触碰在衣襟上发出细微声响。

从厉南洲的角度看,可以轻易的看到她头顶的中心,她的头发很多,发根又直又硬,算命的常说,这样的人自尊心强,从不愿意屈人身下,可这特点,却从在烟越涵身上根本看不到。

她好像一直都很顺从他的意思,习惯了他粗鲁的对待,逆来顺受,像一个没有情绪的布娃娃。

情到深处,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愈发用力,来回摩挲间,青筋暴起。

良久,烟越涵抬眸,面颊散发着不同往日的红晕。

“乖。”厉南洲低喃,手指拂过她殷红的唇。

烟越涵接过信号,喉咙微动,咽下那点腥咸。

保姆识趣的将门带上,蹑手蹑脚下楼,伴随着保姆的步伐,门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吱吱呀呀。

结束后,厉南洲的眸子重新染上清明,毫不留情的将她甩在地上,穿戴整齐。

“我晚上有事,没事别联系我。”

他开口,看着床上的烟越涵,眼底有着浓烈的厌恶。

说完,他转身离开。

沉重的步伐渐行渐远,烟越涵麻木的从床上爬起来,检查下被他弄的伤口,艰难走进了卫生间。

她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确定只能听到她清晰的心跳后,她轻车熟路的打开马桶水箱,掏出一个被保鲜膜紧紧缠绕住的手机。

指尖轻扯,她熟练的摁下开机,在开机瞬间摁下静音,随即打开微信,上面只有一个人。

“赵先生,上次咨询您的离婚案,目前进展怎么样了?”

对面秒回,但态度却有些为难。

“烟小姐,抱歉,上次你委托给我与厉先生的离婚案,恐怕不能申请下来,你们并未分居等正当理由,尤其是抚养权问题,在法律意义上,您没有收入,很有可能争不过厉先生。”

烟越涵一直都明白。

厉家跟她,简直是天差地别,若初初跟了厉家,最起码衣食无忧,总比跟她一个连大学毕业证都没有的人好。

可初初那种情况,厉南洲会要吗?

烟越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指尖轻点,她还是保有最后一丝希望,“麻烦您了,赵律师,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初初的抚养权。”

对方显然有些为难,微信上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烟越涵等了很久,对方才发了三个字。

“我尽力。”

看着这三个字,她心理得到些许宽慰。

但她不敢耽误时间,抓紧将保鲜膜缠住手机,原封不动的放回水箱内。

厉南洲一直不知道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手机,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后果连想都不敢想。

她胆颤心惊的做完这一切,回到床上,似乎又想起什么,爬起来从吊顶上摸下来一片避孕药,没有水,嚼了下直接咽了下去。

这次,她才心安理得的瘫在床上。

烟沐晴五年前出了车祸,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烟沐晴为此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从厉南洲后续对她的厌恶来看,那一定也是他的孩子。

至于两个人何时搞到一起的,她不愿意想,也懒得去想。

为了能赔给烟沐晴一个健康完整的孩子,厉南洲对她做的事三天三夜都数不过来,烟越涵虽然接受,但也不愿意给他生孩子,为他人做嫁衣。

胃部隐隐作痛,她用手揉了揉依旧不见缓解,想起明天还得去幼儿园给初初拍照,她只好爬起来烧了点水喝了下去。

疼痛伴随着疲倦令她一动也不想动,迷糊间,她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抱着初初走进了幼儿园。

初初的自闭症虽然严重,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外表与正常孩子没什么差别,只要不跟她说话,就是个正常孩童模样。

把孩子送进班级后,她就在一旁调试着相机,准备给所有人拍毕业照,这时,有个家长见她面善,忍不住前来搭话,“你是过来兼职的大学生吧。”

烟越涵有些社恐,尤其是这么多年被厉南洲管着,更不知如何与人正常交流,顿了一会才吐字艰难回答道:“不是,我的孩子也在里面。”

“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啊?”

那家长有些好奇,有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你今年多大?”

“二十二。”

烟越涵把电池从相机里扣出来又安了回去。

对面家长察觉出她的面色怪异,倒是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

烟越涵知道她心理在想什么,她并不惧怕别人异样目光,但心理总归是不太舒服。

这个年纪的女生,大多数都在校园中肆意奔波着自己前程,怎会早早结婚嫁人生子?

好在此时学生家长已经聚齐,纷纷问着何时开始,烟越涵调试了下相机准备拍照。

忽然间,人群中传出一声暴喝。

一阵阵尖叫怒骂声由远至近,烟越涵看清面前人时,心下一惊。

完了!

第二章 突发事件

“烟越涵,你个贱人,你还敢出现在这里,我女儿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竟然还嫁给了你姐夫,你要不要点脸啊!”

孙惠说完,立刻上前想要抓破烟越涵的脸,人群听到这些话,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有惊讶的,有鄙夷的,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人类从来不愿意了解真相,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是人性。

相机被人群撞开,掉在了地上摔成两半,烟越涵心疼的从地上捡起,还没等站稳,孙惠的巴掌就落到了她脸上。

此时,孙惠叉着腰,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一边拽着她的头发,一边怒骂,什么难听捡什么说,“大家快来看看这个贱人,冒牌货,占了我女儿千金小姐的位置不说,还把我女儿害的流产,成了植物人,可怜我女儿前脚刚进了医院,后脚她就爬上了她姐夫的床,还生了个孽种出来……”

孙惠声音洪亮,越骂越难听,刚才周围还不明所以的人听到这些话,顿时先入为主,纷纷对着烟越涵指指点点。

烟越涵委屈极了,想开口争辩,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孙惠说的,的确是真的。

当初,烟沐晴还没被烟家找回来的时候,孙惠对她也算不得好,但自从知道烟沐晴其实是烟家大小姐的身份后,孙惠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不过,还没等孙惠沾上烟家的光,烟沐晴就躺在了医院里。

而孙惠自然而然的就把怒火都撒在了她身上。

与此同时,厉南洲身为幼儿园的投资者,与幼儿园院长正巧走了过来。

院长注意到前方动静,立刻拉住一旁的家长询问发生何事,家长也没弄清状况,一五一十的把前面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院长闻言面色尴尬,对着厉南洲连忙打了个圆场,“不好意思,今天原本是幼儿园拍毕业照的时候,但老师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学生家长,据说还抢了自己姐姐的老公,真是败坏风俗——”

厉南洲皱了皱眉,视线越过人群,瞥向烟越涵。

见她被孙惠恶狠狠的抓住头发,眼里闪过细微怒火,但转瞬就被压了下去。

“处理掉。”他开口。

在外,他向来不会多管烟越涵的闲事,孙惠,他更是从来都没放在眼里。

院长点头哈腰的目送着厉南洲的背影,琢磨着他“处理掉”的含义。

处理谁?

他好像没说清楚,不过这也并不重要。

因为孙惠的胡搅蛮缠,拍照的进度便耽搁了下来。

孙惠情绪激动,被请进了办公室安抚情绪,烟越涵则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顶着红彤彤的巴掌印,看着手里有些掉茬的相机,有些心疼。

好在里面并未损坏,还可以勉强继续用。

这样也好,并不用花钱在添个新的。

现在与厉南洲离婚的事情迫在眉睫,请律师要钱,带着初初逃出国更要钱,至于物质上的这些东西,将就将就也算好的。

老师们看着正在认真维修的烟越涵,互相推三阻四,但最终还是派了个代表过来。

“烟小姐。”

烟越涵闻声抬眸询问,“可以继续了对吧。”

说着,她调试了下相机,准备起身拍照。

老师们顿时面露难色,“实在抱歉,我们当时邀请您的时候,也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突发事件,院长已经从外面新聘了个摄影师给孩子们拍照,所以——”

老师没有继续说,但烟越涵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

被孙惠这样一闹,拍照肯定是拍不成了,只是没挣上这份兼职钱,着实有些可惜。

烟越涵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为首的老师见状,有些焦急的喊住了要离开的背影,“初初家长,还有一件事要说。”

烟越涵回头,老师此时深吸一口气,“我们也是刚接到的通知,有家长反应,说不愿意孩子与初初在一个幼儿园里呆着,院长也觉得身为孩子父母,这样的话流传出去影响不好,当然,初初家长,您不要误会,除了我们幼儿园,本市其余幼儿园的教育资源也很不错。”

提到初初,烟越涵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她声线平静,却带着毋庸置疑的不退让,“秦老师,这本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跟初初没有任何关系吧,况且,初初什么也没做错。”

秦老师语塞,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初初家长,您也不要为难我们了,命令是院长下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啊,如果你对此方案表示不同意,也可以去找院长聊聊。”

“院长办公室在哪?”

烟越涵丝毫不退让。

秦老师指了指二楼的门,烟越涵见状,抱着初初上楼。

第三章 踢到铁板 与此同时,章院长正在办公室内品茶,琢磨着厉南洲话里话外的意思。

厉南洲是幼儿园建校的股东,如此高贵的身价,本是不应该来一所小小幼儿园巡查的,但几年前他就听说,厉南洲亲戚家有个孩子也在这里上学,所以对这里格外关注。

正因为如此关注,幼儿园也吃了不少红利。

只不过老院长思想顽固,坚持奉行为了公平的原则,不搞有色眼镜,因此,很多学生家长入学前的身份都对院校有所隐瞒。

现在看来,这个政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章院长皱了皱眉,想着老院长已经退休,现在轮到他做主,不如改个政策,直接把厉南洲亲戚家的孩子给揪出来,好好对待。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请进。”章院长开口。

烟越涵将初初放在门外,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章院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身上并无什么牌子货,也就自然的将背靠在了椅子上,连茶都没给她倒一杯。

“这位家长,什么事?”

“你要让我的孩子退学?”烟越涵开门见山,话语也带着几分不客气。

章院长一顿,明白了烟越涵是今天闹事之人,挑了挑眉,肥腻的手指也扣在了桌上,“初初家长,不是我说,你家孩子原本就不正常,不应该上这种正常幼儿园,现在你又出了这样的事,让你们退学也合情合理嘛……”

“不过你放心,这座城市又不止有我们一家幼儿园了,但以初初的状态,正常幼儿园可能都会拒收。”

烟越涵手指握紧,强压住心中的怒火,“章校长,说话是要负责人的,初初除了不爱说话,其余跟正常小朋友都一样,你要为你之前的话跟我孩子道歉!”

“道歉?”

章院长被这番话震的瞋目结舌,他挑了挑眉,面上的轻蔑不言而喻,“我也理解你的心情,这样,我有个朋友也是个开幼儿园的,虽然资源差了点,但教你家孩子还是够用的。”

话音未落,烟越涵从桌上端起茶水,直接泼到了章院长的脸上。

“啊!你这个疯女人,你要干什么?!”

那茶水放凉了半天,不烫,但茶叶渣子落在了他脸上,夹在皱纹里,湿哒哒的十分不舒服。

烟越涵冷眼旁观,直接起身,“既然校长执意让我们退学,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杯茶,就当敬你狗眼看人低的了。”

说完,她抱起门口的初初转身就走。

章院长气愤的抹了把脸上的茶叶渣子,向烟越涵的背影啐了一口,“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神气什么,你以为你家能只手遮天啊。”

说完,他正巧翻开了初初的入学申请。

“厉初初。”

他看着名字上面的“厉”,陷入沉思。

这个幼儿园,只有一个学生姓厉。

章院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厉家在海城,可不就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忙不迭的抹着桌面上的茶水,手指颤抖的打着电话,“快把校门口拦住,别让初初家长离开。”

电话另一头一愣,无奈的汇报着,“院长,初初家长刚走,走的时候面色很难看,抱着初初就冲出了幼儿园。”

遭了。

章院长眼前一黑,瘫坐在椅子上。

幼儿园位处市中心,堵车,更是半天打不到车。

烟越涵蹲下身子,与初初平视,商量着,“初初,我们换一个幼儿园上学好不好?”

初初站在原处,本就麻木的眼眸似乎被这样一句话所刺激,忽然,她开始动作剧烈发出无声的嘶吼,双手抱头,蹲在角落。

烟越涵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了起来,但初初的情绪激烈,眼浮泪光,不停的用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烟越涵心疼极了,固定住初初的手,语气绝望,“初初别害怕,妈妈在——”

“不,不,妈——”

初初发出几声单字节,沙哑的语调伴随着她挣脱剧烈的动作,推搡间,相机从她身上滚了出去,掉在了马路上。

烟越涵的心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大声呼喊,“初初!”

初初似乎是被突然拔高的语调吓到了,更加用力的挣扎,用手狠狠的拍着自己的脸,脸颊处顿时一片红。

她见此模样,心都快碎了,连忙固定住初初的手腕,低声哭泣,“初初,别激动,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凶你。”

她顾不得捡相机,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相机很快就被车辆压得四分五裂。

一种绝望油然而生。

她很希望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帮帮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轻声安慰一句也好。

可如此小的愿望,她却不能实现。

自从嫁给厉南洲以后,她没有任何社交,更没有朋友,手机里除了厉南州,空无一人。

厉南洲也不可能过来,她心里一直清楚。

在这种绝望的瞬间,烟越涵心底竟徒增一股厌恶。

一个毫无温馨信任的家庭,一个非正常的孩子,还有一个漠不关心的丈夫,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群厉鬼,要将她拉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抱着初初走到马路中央,结束这一切。

“越涵,是你吗?”

第四章 再次遇见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打破了她僵持住的心绪。

烟越涵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闻言抬头,面上挂满了无措。

男人穿着毛绒领,大步向她走来,面上满是惊喜,“烟越涵,真的是你,这些年,你为什么没有联系我们?”

他语气激动,声音上扬,想要立刻抓着她的手好好问问,但低头看见了她怀里的初初,尴尬将手收了回去,眉心靠拢。

虽然之前在哥哥谢清野那里,早已得知了烟越涵已婚的事实,可现如今,乍一见到她有这么大的孩子,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她才二十二岁。

“你的孩子……”谢清昭看着初初怪异的将自己身躯躲在烟越涵身后,忍不住询问。

听出来他话语中未落的音,烟越涵连忙用手背擦拭了眼角的湿润,故作坚强的解释着,“她从小就有自闭症。”

“哦。”谢清昭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如果你信任我的话,可以把她交给我,我在国外时进修过儿童心理学,她是不是被突然改变了环境,情绪才如此激动。”

烟越涵一听,心中激起希望,“是的,我刚才跟她说让她换一个幼儿园上学!”

谢清昭看了看周围的车辆,打开了停靠在一旁的车门,“先上车说吧,这里不太方便。”

车子背光,车门敞开,犹如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烟越涵犹豫的站在原地,直到谢清昭已经坐在车里,不停催促她才晃过神。

“上车啊,站在那里很危险的。”

烟越涵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后才抱着初初上了车。

她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更害怕下一秒,厉南洲出现,强硬的将她绑回家。

谢清昭的专业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在她怀里还在不停挣扎的初初,到了谢清昭怀里,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初初的情绪,等初初安静的睡了过去,谢清昭抬头询问道。

“她经常这样情绪激动吗?”

“也不经常,但说话还是只能发出几个字。”

谢清昭皱了皱眉,“我刚才给初初进行心里辅导的时候,发现初初治疗的很好,按照常理来讲,应该已经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了,你平日里多关注一下,是不是他身边出了什么事。”

烟越涵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躲避掉谢清昭的靠近。

谢清昭一愣,笑了笑,“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烟越涵手指蜷曲,胳膊锁骨处隐隐作痛,整个人贴在了座椅的最边缘,听到他提醒的声音,才往旁边坐了一点。

谢清昭不会吃人,但厉南洲会。

当初被厉南州打折的锁骨跟胳膊无时无刻提醒着她要远离他人触碰,生理性的疼痛逐渐转变成心理上的障碍,她无法在与人正常的同处一个屋檐下。

谢清昭看见她怪异的动作,沉默了。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防御姿态,寓意着当前环境令她难以放松。

“越涵,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

是啊,以前的烟越涵是烟家大小姐,性格乖张,自信张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谢清昭一直呆在国外,也不知道烟沐晴被找回来的事情。

烟越涵这回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她一只手紧紧捏着车门上的把手,另一只手则接过初初抱在怀里,目光看着车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你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就好。”

“越涵,我哥他过的不太好。”

谢清昭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一提到谢清野,烟越涵背后不由冒起了冷汗,耳畔又响起谢清昭滔滔不绝的声音,“你当时跟我哥的感情不是很好吗?怎么会忽然分手,还跟厉南洲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哈,我只是好奇想问一下,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的,毕竟除了我哥这层关系,我们毕竟还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嘛——”

烟越涵越听越想哭,强忍着泪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发出如此嘶哑难听的声音,“你哥他,怎么样了?”

谢清昭本就藏不住话,听到她这样问,一股脑就全说了出来,“他现在过的挺不好的,三年前他突然去了国外,还跟父母断了联系,没有支援他一点生活费,其实我还蛮好奇的,我哥那么愚孝的一个人,竟然还会跟父母起冲突。”

“不过我哥比我强太多了,本身能力出众,到哪里都饿不死,在国外白手起家了一个企业,规模还不小,听我堂弟说,已经要准备回国了。”

烟越涵点了点头,表情木然,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原本在她怀里安静的初初由于颠簸,忽然挣扎着起身,烟越涵吓了一跳,轻声安抚住初初,顺着他的话接着唠下去,“他这次回国有说做什么吗?”

“好像他在国外找了个女朋友,也是留学的,这次回来商讨结婚的事。”

心脏咯噔一声,散发着剧痛。

他要结婚了。

这是很正常的,他本应该有着美好幸福的人生,不应该跟她牵扯在一起,可为什么,心脏处依旧隐隐作痛,仿若呼吸不上来一点空气呢?

烟越涵彻底没心情继续说话了,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路口,拍着门,“在这里放我下去就好。”

谢清昭明显还想和她多说些什么,但看着她冷汗泛白,极力咬着唇呼吸不顺的模样,还是叫了司机停车。

烟越涵抱着初初快速逃离这里,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越涵,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在走啊!”

烟越涵顿住,匆匆道:“下次吧。”

看着烟越涵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人海,谢清昭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号码,“哥,我见到越涵了。”

“她目前身体看起来还行,就是精神有些恍惚,你放心,我以后会经常出现在她面前,帮你看着的,厉南洲目前还没有动静,我会暗中给你找关系,尽量让你这个月底前回来。”

“厉南洲当年怎么对我们的,我一刻也不会忘,我们谢家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川流不息的人还中,车来车往,厉南洲看着烟越涵从谢家的车上跑出来后,眼底阴沉,指尖转动下中指指环,勾起笑意。

这抹微笑阴冷无比,连带着前面的司机都下意识打了个寒蝉,忍不住开口问道:“厉总,现在怎么办?”

厉南洲目光直视司机,轻轻落下一个字。

“撞。”

第五章 极速飙车 “啊?”

司机愣住,但看见厉南洲狠戾的目光,咬紧牙关,踩着油门,直直将奔着谢清昭的车方向开去,顷刻间,剧烈的声响响彻整条街道,谢清昭的车也顿时露出来个大窟窿。

车祸现场另整条街面都停止了运作。

最惨的是谢清昭,他刚刚上车,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整个人由于重力影响,脸直接怼在前方的操作台,玻璃碎片刺入骨肉,霎时间满脸鲜血。

司机王叔也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问道:“谢少,你还好吧。”

谢清昭强忍着恶心,吐了一口血水,眯着眼睛,“下去看看。”

在A市,敢明目张胆撞谢家的车,只有一个人。

王叔见谢清昭的态度还算清醒,下了车立刻大声质问,“你们怎么开车的,这么宽个道,就非得往这里撞?”

厉南洲的司机听闻,下车陪着笑,“我们老板说,会赔你们一辆新车的,这张卡请你们收下。”

“我们差这点钱吗?你们知道车里面坐的是谁吗?”王叔不认账,继续大声呵责。

谢清昭一瘸一拐的从车内下来,制止了王叔的话,“王叔,先别吵,说不定人家不是故意的呢。”

说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虚伪的笑,看着面前的司机,问道:“你们老板,是厉南洲吧。”

司机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跟厉总算是老交情了,能不能让我单独跟他说几句?”

司机面露为难,却发现谢清昭扶着额头,直奔副驾驶后座。

他抬手,敲了敲车窗。

里面没动静。

围观的人三三两两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谢清昭倒很有耐心,一遍接一遍的敲着。

过了一会,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厉南洲阴鸷的面孔。

与谢清昭略显狼狈挤出的笑意不同,厉南洲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目光极具威迫,让人胆颤。

“再让我看见你们谢家跟她有关系,我让你们全家陪葬。”

谢清昭脸色变了几分,“我上个月刚回国,好像也没有招惹到厉总吧。”

厉南洲将车窗升了回去,连话都没有再说一句。

司机这时挡在谢清昭身前,表情透露出隐隐不屑,“谢总,我们老板已经把银行卡给你们了,里面的钱也足够买一辆车了,要不你们让让路,我们过去?”

谢清昭整理了一下领带扣子,让开位置。

王叔捡来了落在地上的银行卡,上前一步,“厉南洲这样做,未免也太嚣张了。”

“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

谢清昭站在原地,看着厉南洲的车远走,目光阴沉,拳头暗自攥紧,“人在做天在看,我就不信他厉南洲,能一直嚣张下去。”

车上的气氛极具阴沉。

司机小心翼翼的问着:“厉总,我们还去公司吗?”

“回家。”

他声音淡漠,却带着风雨压云前的平静。

司机将车掉了个头,心理为夫人默默祈祷。

希望今天夫人可以熬过去。

别墅内,烟越涵正耐心帮初初擦着满是泪痕的小脸,蹲下身子,声音轻柔,“初初,你跟妈妈说实话,你还想上学吗?”

初初情绪平稳,只是扣着手指,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烟越涵叹了口气,又耐心的问了一遍,初初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同学们总是私下里喊她小哑巴,还放虫子在她书桌里,她被吓到了好多次。

老师们知道这件事也推卸责任,表面上不停安慰她,实际上因为她不愿意说话,也不追究。

她不喜欢幼儿园。

烟越涵看着她的状态晓然,轻柔的抱了抱她。

不去上学也好,这样带着初初跑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学校发现。

楼下忽然传来引擎声。

烟越涵心下生疑,平日里,厉南洲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难不成今天见到谢清昭被他发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心跳猛然加快几分,莫名感到心虚。

她让孟阿姨把孩子抱上楼,随后下了楼梯。

厉南洲将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下一秒,见烟越涵下来,大步流星走到她的面前。

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烟越涵心下咯噔一声,呼吸不畅,耳边,听到他阴郁的声音,“说,今天见了谁?”

“没有。”

她还想在辩解一下。

厉南洲闻言,手愈加用力,勾起嘴角,靠近,附在她耳边,轻轻舔舐着她的耳珠,“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烟越涵身体徒然升起一层鸡皮疙瘩,声音细微若蚊,“见了幼儿园的家长,院长,还有谢清昭。”

最后这个名字,她连口齿都没有吐露清楚。

厉南洲自然不依不饶,他手指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力气极大,捏的她眼泪瞬间就疼了出来,强迫着她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重说一遍,最后见了谁?”

“谢清昭。”

烟越涵心下一横,屈辱性将名字说了出来。

她此刻极度庆幸刚才把初初藏了起来,要不然让初初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今后也不知如何面对孩子。

厉南洲松开了她的脖颈,烟越涵如同溺水的人一样,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都三年了,你竟然还想继续勾引他,烟越涵,你除了这张脸跟这个身体,还有什么资格去给别人,跟别人上床吗?来换取逃跑的方法?”

“我说过,你这辈子,都只能呆在我身边,为烟沐晴赎罪!”

他越说越过分,伸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

烟越涵重心不稳,厉南洲也不知道她竟然这么轻,她眼前一黑,头结结实实的撞在楼梯处,发出闷响。

她只感觉眼前都在冒金星,红色的液体顺着额头处缓流下,她艰难的用手背擦干净,手掌间,一片殷红。

“妈妈……”初初的哭喊声从楼梯处传来。

烟越涵从来没有听过初初如此激动的大声喊她,她下意识背过身去,连忙制止,“初初你回房间去!”

厉南洲不管这些,他上前一步,拎起初初将小人儿扔到她的怀里,毫不留情碾压她作母亲的尊严,“怎么?不想让她看见你这副寡廉鲜耻的样子?”

“烟越涵,你真让人恶心!”

说完,他无视她苍白的脸,以及额头上的鲜血,直接将初初与她从地上拽起来。

烟越涵下意识护住初初的头,也不知道厉南洲究竟要干什么。

他将她拽到门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看着厉南洲怒火冲天的模样,她连忙放柔声音,“南洲……”

“你不是喜欢坐车吗?”

说完,他脚踩住油门,车子像箭一样弹了出去。

烟越涵吓了一跳,声音微弱,“南洲,我错了,慢点好吗?初初害怕……”

厉南洲无视她的声音,脸色铁青,继续踩紧油门。

车速达到了恐怖的一百八十迈,烟越涵感觉路上的树木都闪出了残影,风顺着车窗吹进来,刮得伤口生痛。

烟越涵实在害怕,初初已经在她怀里晕了过去,她掐着大腿根让自己冷静,更想让厉南洲也冷静下来。

“南洲,开这么快容易出事的……”

“求你了,慢一点好吗?”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闪过一辆货车。

烟越涵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厉南洲打紧方向盘,将货车避开,可车速太快,避开时,车子在路上原地打转,随后直接撞向了一旁的防护栏。

烟越涵瞬时晕了过去,却又被初初的哭声所惊醒,她强忍着身上的痛意,抱着初初从夹缝中爬出来。

初初在她怀里,没受什么伤,但整个人我不停颤抖着,烟越涵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转身去扯厉南洲。

“南洲,你还好吧。”

厉南洲没有反应,路上渐渐聚集起许多人,有人打120,但更多的人确是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车速那么快,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死没死?”

死。

这个字眼成功让烟越涵顿在原地。

如果,厉南洲真死了,她是不是也就彻底解脱了?

第六章 不准出声 厉南洲闭着一双眼睛,薄唇紧抿,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初初还在烟越涵怀里颤抖,那最令她害怕的男人此时不知生死。

烟越涵的指尖无意识掐入手心。

犹豫片刻,她还是迟疑地拨通了急救电话。

电话那头询问清楚地点后,安抚她会早点赶过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密密麻麻。

他们都在揣测着这年轻貌美的女子、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孩子与那昏迷不醒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太阳很大,那儿又没有荫蔽,等久了烟越涵只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始终没有人上前帮忙,讨论声音却愈演愈烈。

那些细细密密的声音如丝如缕钻进烟越涵的耳朵,让她更是觉得难受。

救护车终于疾驰而来,几名训练有素的医生护士驱散人群。

厉南洲被抬到担架上,西装表面渗出淡淡的血迹。

烟越涵抱着初初,浑身无力地一同坐上了救护车。

直到厉南洲被送入医院,那淡淡的血腥气味还在她鼻腔萦绕。

初初已经哭累了,沉沉睡去。

她搂紧怀里的初初,心里后知后觉一阵害怕。

当时的情况多吓人,厉南洲他真是疯了!

她和初初就坐在车上,厉南洲还一味地加速,如果他没有反应过来,撞上那辆大货车……

烟越涵低头,苦笑一声,眉眼里都是疲惫。

他就这么恨她么。

烟越涵只是见了谢清昭一眼,就被厉南洲狠狠教训一通,再逼着她带初初一起受罪。

初初即使睡着了也不安稳,眉头紧蹙,脸色还是很苍白。

厉南洲不就是想逼着她跟所有人都断绝联系,只活在有他和初初的世界里,等着孤独地死去。

就是为了向烟沐晴赎罪。

如果烟沐晴转醒,她也要把这个位置让给她,再请求她的原谅。

到那时候,初初该怎么办……

她叹出一口气,坐在外面等着。

薄荷绿的光暗下,标着“手术室”的门被从外往里拉开。

烟越涵抱着初初站起身,迎上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摘下口罩,扯下手套,娴熟地开口告诉烟越涵厉南洲的情况。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们仔细检查过了,厉先生只是脑震荡造成的短暂昏迷。”

烟越涵这才浑身发软地靠在椅背上。

她发觉自己已经沁出一头的冷汗,低头苦笑。

厉南洲没事,她就这么紧张吗。

可她刚刚还在心底想着,要是厉南洲就这么死掉,她就能解脱了。

不会再有看不到头的噩梦,不会再被他虐,待,初初也能让她抚养长大。

可是那是厉南洲,烟越涵怎么敢反抗他呢。

“我们已经把厉先生送入单人病房,晚一点您可以去看看他。”

烟越涵勉强地挽起笑容,向医生道谢一番后,向着他说的病房走过去。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初初刚刚醒,埋在她颈窝里,有些无精打采的。

她刚刚也是被吓坏了,烟越涵心疼地想着。

初初突然抬起头来看她,眼神清澈。

烟越涵不知怎么回想起自己原先在马路上丧失了理智的想法。

她那时候心灰意冷,想着初初和她活着都是受罪。

不如早点去看看,下辈子她们能幸福吗。

这样的日子,无论对她,还是对初初,都是一种折磨。

可此时初初清凌凌的眼睛带着水润,如同初生的小兽一般看着她,烟越涵心里又涌起一股柔情。

“对不起,初初,妈妈的错。”

初初仍然睁着一双的眸子看着烟越涵。

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只是稚嫩的小手圈住烟越涵的脖颈,再度把整张脸埋进去。

烟越涵安抚性拍拍初初的后背,终于走到厉南洲的病房门口。

她自从车祸醒来,就一直抱着初初没有把她放下,手臂酸软无比。

反正初初已经安抚下来了,烟越涵索性把她放下来。

她牵着她稚嫩的小手,推开厉南洲的病房房门。

房间里明显没有了消毒水的气味,带着淡淡的香气。

窗帘被拉上一半,病床上躺着还没有醒来的厉南洲。

医院并没有帮他换上病服,他仍然穿着西装。

原本今天的高定西装笔挺整齐,厉南洲穿着,浑身带着一种贵气。

可昂贵的西装经过一番折腾,早已变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有干涸的暗淡血迹。

看起来竟然有些落魄。

厉南洲脸上与身上也有些擦伤,都被医院处理妥当了。

厉南洲最爱干净整洁,若是他醒来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只怕是又要大发雷霆。

烟越涵站在他的病床旁,自上而下俯视着难得脆弱的厉南洲。

她眉眼平淡,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烟越涵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抚平衣服的褶皱,却被初初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初初小小一只站在她身边,神情懵懂。

她突然走前两步,踮起脚尖,伸出手扯了扯厉南洲的衣袖。

“爸爸……”

烟越涵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眸子看向初初。

她想起来,厉南洲曾经说过要把初初送给烟沐晴作为赔偿。

身体颤抖一下,烟越涵慌张地捂住初初的嘴。

她谨慎地观察一番厉南洲,见他没有丝毫反应,蹲下来对上初初的眼睛。

初初被她捂着嘴,也没有挣扎,眼里空洞洞的。

像是刚刚那句“爸爸”只是烟越涵的幻听。

看初初很乖,烟越涵慢慢松开手。

她抵上初初的额头,把小小的孩子揽进怀里。

“初初,不准出声。”

烟越涵的嗓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沙哑。

她不敢想象,要是初初被送给烟沐晴,她该怎么办,初初又该怎么办。

初初很乖,一动不动的,烟越涵再度重复一遍,声音带上一点哽咽。

她能说话,真是太好了。

她的初初,真是一个好孩子。

这时,病房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烟越涵眼神一凛。

病房门在此时被打开。

第七章 出逃 原来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烟越涵松了一口气,顿时感觉脚有些发软。

刚刚真是吓坏她了。

她搂紧扑闪扑闪着一双杏眸的初初,礼貌地问医生有什么事情。

“患者家属是吗?患者虽然身上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几天醒了之后可能会有些头昏脑胀,你要注意……”

医生的声音从口罩背后闷闷地传过来。

这位医生实在唠叨,讲了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

烟越涵表面上含着笑意认真地听他说注意事项,可背地里却是脑子一片昏沉。

既然厉南洲还要昏迷不知道多久,不如她现在带着初初趁机离开。

要是她和初初真的能够顺利逃走……

烟越涵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却被医生再三提醒的声音惊醒。

“患者家属?我刚刚说的注意事项你听清楚了吗?”

医生看烟越涵状态有些不对劲,问道。

烟越涵这才回过神来,恍惚了一瞬。

“……我没事。”

医生狐疑地看她一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他也没有深究,而是顺承着应下,礼貌地同烟越涵告别,准备转身离开。

他走出房门,贴心地轻声掩门。

下一秒却看到,那位神思不属的患者家属拉开门,脸色颇为苍白。

她先关上房门,虚脱地靠在门上。

有些手足无措的,烟越涵抬眼看向医生,紧张地咬着下唇。

“医生……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烟越涵害怕医生拒绝,踌躇着又绞尽脑汁编造着理由。

“我……我的手机在刚刚的车祸里弄丢了,我怕家人担心。”

对方倒是没有多想,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烟越涵拿到手机,熟练地输入一串电话号码,心跳越来越急促。

她闭了闭眼,按下拨打键。

电话铃声音乐悠扬,烟越涵却觉得愈发紧张。

她害怕下一秒,厉南洲就会推门出来,欺辱她一通。

索性,电话终于拨通了。

电话对面传来有些失真的温柔男声,烟越涵鼻腔不免一酸,浅浅的眼眶含着一点水光。

她下意识捂住麦克风,小声道:“谢清野,是我。”

谢清野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惊喜。

“寒暄留到下次我们见面吧,这次是我有事求你。”

“可以帮我订一张机票吗?”

这个帮忙的请求透着一种古怪,可和原来一样,只要烟越涵开口,他绝不会多问一句。

“好,要去哪里的?”

烟越涵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说道:“不管哪里,越快、越远约好。”

毫不犹豫应下,谢清野让她暂时等着,他马上买票。

烟越涵不免心里又有些酸软,室外的阳光很大,大得有些刺眼。

“谢谢。”

对面沉默半晌,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烟越涵带着初初坐上了计程车,一同去往机场。

她小心翼翼地躲开一众保镖,强行压抑住快要跳出来的急促心跳,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初初。

初初仍然面无表情,只是手指眷恋地牵住了妈妈的衣袖。

计程车载着她们扬长而去,坐在车里的烟越涵终于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平复着呼吸。

“烟越涵!”

沙哑的男声在病房中突然响起,病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男人猛地睁眼。

他头疼欲裂,捂着自己的额头,环视一周,再度喊了一声烟越涵的名字。

明明平日不需要他叫也会乖巧出现的女人,这会儿一连喊了几次也不见踪影。

厉南洲咬着牙,这女人待会儿要是回来了,看他怎么折磨她!

他起身欲下床,可仍然有些头晕。

厉南洲举起床头柜上摆放的精致漂亮的玻璃瓶,脾气暴怒地把它摔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更加可怖。

门口的保镖着急忙慌地推开病房门,见到厉南洲坐在床边,神情阴鹜。

他们训练有素地扫去地上碎裂的玻璃渣,厉南洲静静地看着,冷不丁问道:“烟越涵呢?”

几个保镖都不自觉低下了头,眼神有些闪烁。

“我问她人呢!”

厉南洲厉声喝道,面色阴沉,眼神猩红,如同恶鬼一般。

就连高大魁梧的保镖都受不了他压人的气势,声音有些发颤地回答道:“夫人……夫人带着初初小姐,在半小时前走了……”

少见的,厉南洲眼里浮上一丝错愕,旋即他笑出声,眉眼狠辣。

“走了?你们这群废物没找到她?这是翅膀硬了想跑还是想去找男人啊!”

一群人更是低垂着头不敢看厉南洲。

他隐忍地咬着后槽牙,旋即用手机拨通特助的电话。

“查!给我查清楚烟越涵去哪儿了!”

特助一接通电话便被暴怒的厉南洲吓了一跳。

“好的。”

厉南洲挂断电话,不善的眼神再次扫了一遍眼前的几个保镖。

“给我看好烟越涵,下次再找不到她,你们几个就给我滚!”

保镖们讷讷称是,小心翼翼的,绝不敢再惹怒厉南洲。

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厉南洲迅速接起。

“总裁,查清楚了,夫人的飞机在半小时后起飞,她在半小时前已经带着初初小姐坐上了计程车,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机场。”

厉南洲怒极反笑。

好!好啊!好一个烟越涵!

他昏迷在病床上,她倒好,直接带着孩子跑了!

“烟越涵,你最好庆幸,等我到了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不然……”

厉南洲自言自语着,疯狂的眼神落在地上没有清理干净的碎玻璃渣上。

男人直接拔掉手上的针头,随意一扔,披上西装外套就走。

他接连拨通了几个电话,嗓音低沉,语调飞快。

天边的太阳已经被云遮盖完全,天色变得有些阴沉,透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另一边,机场。

本该快要到登机的时间,烟越涵却得到工作人员带着歉意的提醒。

机场意外被封锁了,飞机延迟。

烟越涵心头涌起不安,她小脸越发苍白,握紧了初初温暖的小手。

她下意识地回头好几次,每次看向机场入口都担心下一秒厉南洲会进来。

繁密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烟越涵心跳加速,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源头。

正巧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的厉南洲对上了视线。

第八章 放过他,算我求你了 烟越涵一张俏脸惨白着,浑身颤抖起来。

她的眼眶很浅,浮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初初的手被捏紧,力度大得快要把她的手握痛了。

她慢吞吞地,却没有松开烟越涵的手,而是默默地握紧了一点。

怎么会?厉南洲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醒来?

她还差一点就可以带着初初离开他,难道她这辈子都注定要留在这里赎罪么。

此时谢清野正好不在,她孤立无援。

面对厉南洲,烟越涵身后没有任何一人能帮她。

烟越涵咬紧下唇,指尖掐入掌心,她就像一丝痛意也没有察觉一般,死死地盯着越来越靠近的厉南洲。

突然,烟越涵反应过来,起身便想逃。

她痛苦地盯着男人,牵起初初,刚小跑了几步,细碎的鞋跟声在空旷机场听得极为清楚。

“你想带着初初去哪里?”

厉南洲看着烟越涵分明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想着逃,语气阴鹜质问道。

他不紧不慢地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烟越涵。

她脸色苍白,嘴唇怯嚅着,说不出来话,身体轻微地颤抖着。

随着男人的靠近,烟越涵的心跳不断加快,面色也愈发惨淡。

难道,这次真的逃不了了吗……

厉南洲握住她的右手,力道极大,像是要把腕骨捏碎一般。

她欲挣扎,想要把厉南洲推开。

另一只牵着初初的手,却被刚刚从卫生间出来的谢清野拽住了。

谢清野身量极高,与厉南洲不相上下。

他轻柔地握住烟越涵的手腕,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却在厉南洲的拉拽下没有松手。

谢清野上前一步,紧盯厉南洲狠厉的双眸。

“厉总,多年囚禁可是犯法的。”

厉南洲冷笑一声,嗓音低沉沙哑,烟越涵听着便不自觉后背一凉。

“犯法?你倒是已经体验过犯法的滋味了吧,入狱是什么感觉?”

谢清野面色一白,却没有退缩,而是安抚地看了烟越涵一眼。

在他面前偷情,一对被拆散的旧偶眉目传情,当他是死了?

厉南洲被彻底激怒,猩红着一双狭长的眸子,似是涌起了杀意一般。

“有的是办法让你再入狱三年,或许,你也想一回体验无期徒刑?”

“整个谢家都没有把你捞出来,谢清野,你还想再回去吗?”

厉南洲毫不留情的话语,谢清野还没有开口还击,烟越涵先心软了。

她知道,厉南洲不光只是嘴上所说。

他那样的男人,真的做的出来这些事情。

谢清野曾经因为她遭受了无妄之灾,眼下怎么可能还要让他受伤。

烟越涵原本瑟缩的身体,向着厉南洲迈出一步。

她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厉南洲。

“南洲,放过谢清野,算我求你了,好吗?”

听完烟越涵的话语,厉南洲浑身气势更为骇人,他眼神阴沉,怒极反笑。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了他,求我?”

烟越涵看厉南洲的状态明显不对,瞳孔一缩,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刚要辩解,猝不及防被厉南洲一拽,整个人没站稳,扑到了男人冰冷的怀抱中。

一股极其强势的阴沉冷香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谢清野心中犹豫一瞬间,烟越涵的手就被拽了出来。

他还要追上去,却被厉南洲回眸的一眼定在原地。

那眼神可怖至极,谢清野心中暗叹一声,愈发怜惜烟越涵。

这些年,她都在厉南洲手下,遭遇了什么?

厉南洲回头,索性攥着烟越涵的腕骨,一路拖拽着她往外走。

男人腿长,步子又快,烟越涵有些跟不上,踉踉跄跄地走着,更不用说她还牵着初初。

厉南洲冷声吩咐保镖道:“照顾好初初小姐。”

几名保镖被他阴沉的嗓音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是。

烟越涵这才松开初初,却心头更为害怕。

“南洲,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厉南洲一言不发,脚步却慢上几分,只是仍然不饶她。

“慢一点?好送你去和旧情人私奔?”

烟越涵被这话一刺,心头更是酸软。

“我没有……”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厉南洲拽上了车。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后座位置宽广,烟越涵却觉得心中更为不安。

厉南洲把她狠狠扔到座椅上,她的后脑勺猛地一下磕在柔软的真皮上,仍然嗡嗡作响。

男人欺身而上,俯身盯着烟越涵,见她眼角沁出清泪,闭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不愿看他,心头怒火骤起。

他阴沉地喊了一声:“烟越涵。”

烟越涵睫毛颤动着,却不愿睁开眼睛看他。

她心中十分恐惧,既担心车外的人,也担心自己。

厉南洲咬着牙,猛地掐上那细白柔软的脖颈,慢慢收紧。

烟越涵受惊睁开眼,见到如同地狱恶鬼一般的男人。

她面色变得出奇红润,眼神恍惚,喉咙一阵呛咳,快要呼吸不上来。

厉南洲离她极近,眼神紧紧盯着她。

“你是不是对谢清野还不死心?嗯?”

烟越涵呼吸困难,下意识挣扎起来。

她双手无力地攀上那只锁着脖颈的大掌,轻拍,却感觉到那只手在不断收紧。

这样沉默的挣扎被厉南洲视为默认,他嘴角勾起,笑得极为残忍。

“当初还没有吃够教训么?想亲眼看着谢清野入狱?”

“不、不是的!南洲,咳咳,你听我解释……”

烟越涵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厉南洲。

他怎么能这样污蔑她……

烟越涵脸颊划过一滴清泪,厉南洲看了却愈发暴怒。

他哼笑一声,骤然松开了掐紧她脖子的大掌。

烟越涵急促地呼吸着,喉咙酸痛,止不住地咳嗽。

她柔弱地躺在座椅上,浑身无力,身体颤抖着。

却在下一秒,失声尖叫,嗓音沙哑,如同被砂纸狠狠摩擦过一般。

厉南洲唇畔轻勾,神情温柔,手下动作却狠辣。

他毫不犹豫地,小臂上青筋暴起,几下撕烂了烟越涵身上的衣物。

“南洲!不要!”

厉南洲半跪在烟越涵身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直到身上最后一点衣物被撕烂。

第九章 还敢吗 车辆摇晃着,带动车内的女人沉沦。

厉南洲这回极狠,任烟越涵怎么哀求,表情都没有丝毫动容。

烟越涵的手攀着男人的后背,指甲在他身上无力地留下暧昧的划痕。

厉南洲向后撩开被汗湿的短发,露出一张凌厉的面孔,他居高临下,一手掐着烟越涵的脖颈,无情地鞭笞着她的身体。

面对烟越涵的哀求,厉南洲视若无睹。

“南……啊,南洲,我受不了了,南洲,求你……”

烟越涵泪眼朦胧,被汗濡湿的头发粘在脸畔身下,一黑一白之间,有着极致的魅力。

厉南洲嗤笑一声。

“现在才求我,会不会太晚了?”

烟越涵一点点睁大眼,还想再说什么。

厉南洲却觉得女人太过败兴,索性垂头,吻上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在保护谢清野时硬得不行的嘴,此刻却软乎乎的。

烟越涵呜咽一声,男人得了趣,直长驱入地攻城掠地。

烟越涵的大脑简直成了一团浆糊,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快要缺氧。

厉南洲掩去心底的一丝微动。

这女人,甜腻腻的嘴,简直像是一块要化掉的糖,勾人得不行。

又过去不知道多久,烟越涵眼皮都都快要合拢,厉南洲仍然不知倦怠。

她却累得直接昏了过去。

烟越涵最后有意识的一眼,便是厉南洲贴到她耳畔,嗓音低沉又喑哑。

“还敢吗。”

她委屈地轻哼一声,小幅度摇了摇头,便闭上了眼,不省人事。

只剩下厉南洲,在没有别人的车内,眉心松了松。

他看着烟越涵狼狈可怜的样子,坐在驾驶位上点了根烟,又想起来这女人麻烦得不行,有些不喜欢烟味。

反正就当是赔偿吧。

他打开车窗通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沉睡的女人,虽然动作很不耐烦,眉眼却有着少见的温柔。

这是烟越涵醒着的时候,从来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到了家,厉南洲抱起昏迷不醒的烟越涵,无视了想要接手的保镖与下人,一路把她抱回房间。

他走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轻声嘱咐着手下人。

虽然轻声细语,但下属看着他阴鹜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去查。查清楚烟越涵是怎么联系上谢清野的,来龙去脉,我都要弄个清楚。”

过了片刻,下属回话。

原来是他在昏迷时,烟越涵借用了主治医生的手机,偷偷联系上了谢清野,这才有了这一次出逃。

厉南洲眯了眯眼,神情不明。

下属战战兢兢地准备要挂断电话,却听到总裁最后一句果断的吩咐。

“准备一下,我这段时间要在家养病。”

下属还没有回话,电话便被挂断。

听着清晰的“嘟,嘟”声,下属面色沉重。

这下子,他又要重新安排一遍日程,以满足厉南洲想要在家养病的念头。

厉南洲身体十分健康,很少生病。

就算是下属偶尔看到他面色苍白了些,他也只是在饭后面不改色吞下胶囊药片,捂着唇咳嗽几声。

其他的……没有了。

厉南洲哪怕生病,下属也看不出来,他究竟病得有多重,毕竟他工作从来都是全年无休。

要不是身边终于出现女人,下属还以为,厉南洲是把公司当成了老婆,恨不得全天24小时陪伴。

眼下,厉南洲竟然要在家中养病?

下属不禁有些担忧,难不成,这次是什么特别眼中的疾病?严重到了不能来公司的程度?

还是说……下属心里顿了顿。

他想起来厉南洲吩咐自己查到的。

该不会是……担心烟越涵再次逃跑吧。

家中。

烟越涵被彻底掏空了精力,连什么时候回到家都不知道。

她被初初唤醒时,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

手臂在被轻微地推动着,像是有一只稚嫩的小手在拉她。

梦里,厉南洲压着她的身体,仍然在疯狂地索取。

画面一转,是初初被厉南洲带走,送给了别人,因为发现她竟然能说话……

“妈妈。”

“妈妈?”

烟越涵自从之前在厉南洲病床前听初初说了一次话,便再也忘不掉那稚嫩可爱的声音。

她再三叮嘱过初初不准说话,此刻,烟越涵却觉得,怎么又听到了初初的声音?

烟越涵猛地惊醒,睁开了双眼。

就看到初初背着书包,乖巧地站在她的床头,小手还拉着她的手臂。

烟越涵感觉到浑身像是被车碾压了一遍般,浑身酸软。

她拿起手机一看。

这才发现,差点错过了送初初去幼儿园的时间。

“初初,妈妈起晚了,谢谢初初提醒。”

烟越涵这才反应过来,初初是催她带她去上学了。

她心头微暖,好心情却在双腿落地的一瞬间破碎了个彻底。

烟越涵一起身,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她双腿完全没有了力气,一动就钻心得疼。

烟越涵气得在心底怒骂厉南洲几句禽兽,这才扶着床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她简单洗漱一番,又用遮暇点了半天,这才遮掉了脖颈与锁骨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与咬痕。

“初初,快走,要迟到了!”

楼下餐厅已经做好了早餐,厉南洲正穿着一身矜贵西装,不紧不慢地品尝着。

看到慌慌张张从他身边跑开的烟越涵,厉南洲心底有些莫名不爽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站住。”

烟越涵不明所以,一边帮初初穿着鞋,一边回头看他。

“你不用去了,这段日子,由司机接送初初。”

“作为惩罚,你不得出门。”

烟越涵当然不愿意,可她只能忍气吞声地答应。

初初被牵走,厉南洲吃完早餐,站起身,向书房走去。

他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烟越涵。

“把门口秘书送来的文件,一起带到书房。”

看到她点点头,男人这才离开。

烟越涵没了心情,随意吃了几口,就带着文件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桌子上摆着一板胶囊。

烟越涵看到了,脸色一白。

那是厉南洲之前经常逼着她吃的,促孕药物。

“吃下去,乖。”

厉南洲话音里带上一丝诱哄,温柔又低哑,要是她没见过男人的真面目,只怕是要头昏脑热一口气咽下去了。

见烟越涵十分抵触,身体僵硬,厉南洲皱起眉头。

“不想吃?也行,若是再敢私自逃走,你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见到初初。”

烟越涵心跳慌乱片刻。

她咬着下唇,视线看向那枚胶囊。

第十章 烟沐晴醒了 烟越涵手心沁出薄薄的汗,她接过那枚胶囊,捏在手上。

那助孕的胶囊像是毒药,她迟迟没有动作。

门外敲门声骤起。

厉南洲眼神看向门口,神色有些不满。

“怎么了。”

他嗓音冰冷,吴钦后背有些发凉,知道自己大概来得不是时候。

可是,这事情实在重要。

“总裁,烟沐晴小姐已经醒了。”

门外,特助吴钦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来。

烟越涵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服下促孕的胶囊,就见到厉南洲眼睛骤然一亮。

他嘴唇有些哆嗦,神情十分激动,手神经质地颤抖起来。

沐晴终于醒了。

男人没有再给烟越涵一个多余的眼神,他匆匆起身,就那么推开房门,迅速离开。

烟越涵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地靠在旁边的椅子上,方才短短的对峙,让她紧张到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背上全是冷汗。

烟沐晴醒了……

烟越涵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那么,自己这个厉夫人的位置,怕是也要到头了吧。

她并非不舍厉夫人的名头,这东西只有烟沐晴在意,她拿回去也无妨。

烟越涵只是担心初初。

男人会同意她带走初初,给烟沐晴让出厉夫人的位置吗。

如果他不同意,到时候,厉南洲会怎么对待初初?

平日里,她看不出男人对待初初,究竟有没有过对孩子的疼爱。

他永远是不动声色的,高高在上的,施舍般赐予她们母女一点关心。

初初那样可爱的孩子,她都忍不住多疼爱她一点,厉南洲却从来没有过任何柔情。

厉南洲当真会像他说的那样,把初初……送给烟沐晴吗。

如果烟沐晴照顾初初,那初初过得怕是会连现在都不如。

烟沐晴最会掩藏心中的扭曲,那双柔弱的眼眸底下,是狠毒的心肠。

初初落到她手里,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可现在这些都不是她能阻止的。

厉南洲下了死命令,保镖与下人都看着她,不准她外出。

她没有了再次逃离的机会。

只能独自在家,等着一场审判降临。

另一边,厉南洲命令吴钦车速开到最大,十分着急。

沐晴终于醒了吗,他的等待终究还是有意义的。

烟越涵欠她的一切,他要她全部偿还。

他会给沐晴最好的一切,厉夫人的地位、厉家的财产、他全部的爱意……只要烟沐晴要,他就会给。

很快,车子一路飙速到了医院。

厉南洲推开病房门,看到那熟悉的柔弱面孔上,常年紧闭着的双眼,终于颤颤巍巍地睁开了。

可是,厉南洲蹙起眉头。

烟沐晴在流泪。

她躺在床上,安静地、无声地流着眼泪。

像是一场默剧表演,而厉南洲是她唯一的观众。

厉南洲走到床边坐下,温热的大掌抚上她冰冷的手背。

“沐晴,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十分心疼。

烟沐晴哽咽了一声,如同小鹿般清澈的眼眸看向他。

“我好羡慕,羡慕她能够做到我想做等我一切,我只能躺在这张床上,当……一个无用的废人。”

她鼻尖泛红,哭到有些呛咳。

厉南洲连忙顺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着烟沐晴。

“等你好了,出院之后,我让烟越涵把本该属于你的,全部归还给你。”

“那个位置,只能是你的,她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

烟沐晴眼神动了动,咬着下唇,指尖掐着衣服下摆,头拧了过去,不再看厉南洲。

她没有说不相信,但动作却都表达出了她的抗拒。

厉南洲刚想开口,主治医生推开房门,看到烟沐晴的眼泪盈满眼眶,脸色苍白的样子,摇了摇头。

“烟小姐,您需要静养,千万不要让情绪上有太大的波动才好。”

厉南洲点点头,示意医生可以离开了。

他握着烟沐晴冰凉的手,传递着热量。

“先好好睡上一觉,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他细心地把她的小手塞入被褥之间,摸了摸她的头,便转身离开。

烟沐晴听到房门合拢的声音,原本柔弱苍白的面容变得狰狞。

厉南洲这么急着走,就是想回家看到烟越涵那个贱人,跟她共处一室吗?

自己做出了这么多努力,烟越涵不还是成为了厉夫人!

烟沐晴眼神闪过一丝狠毒,旋即身子一转,竟是狠狠地摔下了床!

她的头还恰好轻轻磕到了床头柜上。

幸好没有撞上桌角,烟沐晴暗叹一声,忍着身上的剧痛,安然闭上了眼。

巡逻的护士听到这边一阵响声,敲门发现无人应答后,赶紧推门而入。

却见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烟沐晴。

她赶紧按下床头呼叫护士的铃,急促地说道:“病人不小心摔下床,已经昏迷了!”

过了片刻,几名医生护士急匆匆赶来,昏迷着的女人被抬进了抢救室。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为首的医生神情严肃,吩咐一个护士道:“给她的家人打电话,要快点过来。”

厉南洲的手机铃声急促响起,他心中莫名涌动着一股不安。

“您好,请问是厉南洲厉先生吗?”

“我是。”

电话对面语调很快,显然是非常着急。

“麻烦您尽快赶来医院,烟沐晴小姐刚刚摔下了床,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需要家属签字。”

厉南洲面色巨变,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

“好,我会尽快过去。”

他沉稳地挂断电话,神情十分阴鹜。

“掉头,回医院!”

吴钦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到厉南洲气息沉郁,眼里是化不开的浓墨。

他忙掉了个头,速度又往上提档,车子飞驰而出,向着医院方向急速狂飙。

沐晴,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第十一章给她输血 医院。

厉南洲签下字后,看着医生全副武装进入手术室,薄荷绿色的“手术中”亮起,他只觉得心绪十分不安。

独自一人坐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厉南洲面色沉稳,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敲击声逐渐加快,在灯暗下,手术室门被由内往外推开。

厉南洲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医生面前。

医生双眉紧蹙。

“患者贫血状况十分严重,需要输血,但是院内血库告急,从别的医院调来需要一段时间,请问您或者认识的人是否有同血型?”

厉南洲心脏剧烈跳动了一瞬间。

他慌乱了一瞬间,骤然想起了烟越涵。

对,沐晴是O型血,烟越涵也是O型。

“好的,我马上把人带过来,麻烦您先看着沐晴。”

厉南洲随即打电话给吴钦,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

“把烟越涵带来医院,给沐晴输血,让她识相点。”

厉南洲言简意赅道,待吴钦应了一声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家中,烟越涵正满脸柔情,哄着初初睡觉。

初初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睁着一双圆滚滚的杏眸盯着她看,却不肯睡觉。

烟越涵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软语地讲着故事。

卧室房门突然被推开,吴钦走了进来,门口还有几名保镖与保姆守着。

他走到床前十步的距离,低着头没有看烟越涵,而是十分温和地说道:“总裁请您过去一趟。”

“沐晴小姐病危,需要您去输血。”

吴钦把厉南洲交代的告诉烟越涵,只略去了最后一句。

烟越涵听了,下意识握紧初初的小手。

“我不去。”

去了,她怕是又要脱一层皮。

自己受苦还好,要是第二天来不及送初初上学怎么办。

初初此时已经渐渐合上眼帘,睫毛轻微颤抖着。

她揽着怀里初初的力度重了些,一副抗拒的样子。

吴钦喟叹一声。

“得罪了。”

语毕,门外两名保姆走进来。

她们都是厉南洲特意请来的身强力壮的保姆,不仅要负责家务,同样有着监视烟越涵的作用。

这两名保姆把烟越涵温和但强势地拉下了床。

烟越涵攥着初初的手松开,她呜咽了一声,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生怕吵醒了初初。

烟越涵被两名保姆强行带走,初初往烟越涵的方向转了个身,却感觉到不到那具温暖柔软的躯体。

她睁开了眼,茫然无措地坐起来,看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门外有着细碎的脚步声与女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初初或许不明白妈妈在被欺负,但她仍然流了满面的眼泪,光着脚追了出来。

“妈……妈!要妈妈!”

初初身子小又灵活,吴钦一时不察被她钻了过去,却被保姆拦下。

烟越涵回头看了初初一眼。

“初初,穿好鞋子,在家乖乖睡觉,妈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乖。”

她递给初初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眼睛红肿着,眼眶还盈着浅浅的泪水。

旋即,她磨磨蹭蹭地离开。

半个小时后,烟越涵被带到医院。

她一路上心头都涌动着不安,眼皮狂跳,像是即将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厉南洲仍然在焦急等待,听到脚步声后向那边看去。

正巧与红着眼走来的烟越涵对上了视线。

烟越涵心脏重重一跳,像是直接从山顶跳入谷底。

厉南洲这样焦急,为的全是他的心上人,现在还要她来为她输血!

初初当时肯定吓坏了……

现在,她被带过来,厉南洲肯定高兴了吧!

又可以作为给烟沐晴输血的工具,又可以作为供他折辱的玩具。

他只是一个电话打过去,她和初初都要担惊受怕。

烟沐晴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刚醒来的关节点出事,还偏偏要用她的血?

烟越涵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却稍纵即逝。

厉南洲以为自己看错了,见她仍然红着眼睛,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心头一软,本来想要开口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薄唇欲启,一旁的一声却开口打断。

“患者情况十分危急,请问输血的人来了吗?”

厉南洲眼神晃了晃。

“带她去抽血室。”

烟越涵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仍然不愿意顺从。

她环视四周,见到围过来的保镖,脚步后退。

可这里本来就是死角,她当然无处可逃。

保镖带着烟越涵去了抽血室,厉南洲原本该留在手术室外等着烟沐晴,却犹豫了片刻,迈步跟上烟越涵。

他只是想要确保输血没有问题罢了。

烟越涵被按在座椅上,医生娴熟地拿出工具。

清凉的碘酒在她手臂上沾了沾,她感觉到浑身发冷。

直到那细长的、泛着冷光的针尖被医生对准了她的血管,就要轻而易举地扎入。

烟越涵突然用力挣扎起来。

突然的挣扎令按着她的保镖猝不及防,竟然有点压制不住。

“按住她!不然针会扎歪的!”

医生严肃地警告着,额间流着冷汗。

烟越涵却咬紧下唇,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

她努力地想要抽出那只仿佛像是待宰的牲畜一般失去了自由的手臂。

医生再度下针,却因为她的挣扎,而用力一针直直扎入了血管之中。

烟越涵吃痛地轻哼出声,下嘴唇咬出了血,眼泪盈满眼眶。

医生太过用力,竟是直接扎破了脆弱的血管。

那鲜血从针口流出,顺着她皓白的手腕而下,一滴滴地落在地面。

厉南洲听到抽血室内杂乱的声音与女人痛苦地哭喊声,面色一变,直接推门而入。

见到令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烟越涵手臂上的针孔肿起,鲜血流了一地。

“求你了,南洲,放我回去照顾初初吧。”

烟越涵浑身一软,没了保镖扶着,直接跪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向厉南洲,低声道。

厉南洲拼命压抑自己想要上前把烟越涵扶起来的冲动,拿出手机,直接打开家中监控,放到她面前。

烟越涵看得清楚,初初已经被保姆哄睡,小脸红润。

“如果不给沐晴输血,那你这辈子,就留在医院里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烟越涵,嗓音冰冷。

第十二章 昏厥 烟越涵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

她心中苦笑,哑声说道:“好。”

就当是为了早点回去吧。

厉南洲迟疑着,走前一步,想要扶她起来。

烟越涵却自己先一步扶着倒下的椅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南洲,你不必扶我,免得把你身上弄脏了。”

她嗓音里带上一丝嘲讽,单手按着自己的伤口,面色惨白。

厉南洲脸色一黑,隐忍不发。

烟越涵现在还有用,等她给沐晴输完了血,他再跟她好好算账。

训练有素的保镖们收拾好抽血室里的惨状,又是焕然一新。

一名护士走进来,神情温和地准备给烟越涵抽血。

“小姐,放松一些,不必紧张。”

烟越涵低低地应了一声,面色仍然惨白,巴掌大的小脸十分没有精神。

让人看着不禁有些怜惜。

护士的动作也下意识轻上几分。

她先是给烟越涵粗略做了一个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小护士却蹙起了眉。

“麻烦您稍等。”

烟越涵不明所以,见她快步走出抽血室,低声向靠在门口的厉南洲报告着情况。

烟越涵听得清楚。

小护士难堪地咬了咬唇,在厉南洲颇具压力的目光下,迟疑地开了口。

“厉先生,这位小姐营养不良,身体有些贫血,暂时不建议抽血,请问是否有其他可以输血的人呢?”

厉南洲挑了挑眉,神情有些不耐。

又是烟越涵逃避的把戏罢了,他见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自己刚刚的心软真是不合时宜,对着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他有什么好心软的?

厉南洲走入抽血室,身形高大,遮挡了烟越涵看向门外的淡淡目光。

“要是沐晴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只配在医院当做活体血包,懂吗?”

他皱着眉头警告烟越涵,心里更加担心起烟沐晴。

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沐晴的身体还受不受得住,毕竟她身子一贯不好。

烟越涵低着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自从刚刚在抽血室里恳求厉南洲放她回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开过口。

厉南洲转过身,冷声命令护士道:“给她抽血。”

小护士为难地坐下,十分抱歉地看了烟越涵一眼。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手往前一伸。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烟越涵伸出的是那只刚刚被扎破了血管的手。

方才一阵兵荒马乱,厉南洲却忽略了她身上的伤口与血迹。

她失血过多,身体发软,还是小护士看她状态不对,斗胆上前帮她止住了血。

可是,受过伤的伤口总是没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愈合。

那伤口还带着淡淡的血迹,高高肿起,撕裂般的疼痛感觉仍然残留。

她自虐般逼自己盯着伤口,心头一阵钝钝的痛,眼里满是破碎的光。

小护士犹豫片刻,顺从她的意思,力度尽量放轻地把针尖扎入血管。

鲜血顺着细管进入瓶中,烟越涵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鲜血的流淌而出,身体的温度也在缓慢下降。

她摸着自己的手臂,后知后觉有些发冷。

眼神越来越恍惚,烟越涵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开始摇晃。

小护士十分紧张地观察着她的情况,以便随时停止。

但厉南洲吩咐了她,必须要抽够血量。

因此,看到输血到达一半的时候,烟越涵身子抖了抖,眼睫轻颤,整个人伏倒在桌上,没有了意识后,她只能咬着牙,继续抽下去。

厉南洲倒是看到了烟越涵昏厥,却冷笑一声,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血终于抽够了,小护士的眼眶也红了。

烟越涵面色惨白得像是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唯有轻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这个人还有一口气。

她蹙起弯月似的眉,嘴唇嚅动着,表情十分难受。

小护士在血到达刻度的一瞬间就拔出针,帮烟越涵止着血。

她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抽泣着一边用棉签死死地按着针口。

待血止得差不多了,小护士这才轻柔地擦拭干净她手臂上的血迹,拿着试管快步走出抽血室。

可是烟越涵的状态非常不对劲,她虽然临床经验不多,却也知道女人的情况很危急。

抽血过多导致休克,严重的可能会引发并发症,甚至会有死亡的危险,更不用说这名小姐本身就贫血。

她哭哭啼啼地走出来,让其他人赶紧把烟越涵送入重症病房。

那几瓶装着掏空了烟越涵血液的沉甸甸的试管被交到医生手中。

厉南洲本该追上去,脚步却一动不能动。

他呆呆地驻足原地,看着几名护士冲进去,烟越涵被担架抬着出来。

她平日里总是盈着柔软目光的漂亮眼眸此时紧紧闭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紧紧地抿着,脸色惨白。

如果不是厉南洲看到烟越涵胸膛细微的起伏,怕是要以为这不是被抬去重症病房,而是太平间。

他眼神凝滞一瞬,后知后觉地发现烟越涵身上的裙子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

那暗红色的鲜血已经干涸,她身上还沾着不少血。

烟越涵最爱干净,要是她看到自己浑身狼狈的样子,只怕是又要生气了吧……

她生气时,不会光明正大地发脾气,而是默默地生着闷气。

她也会听厉南洲的话,但眼里总是闪动着不服气的情绪,有点刺眼,却很是生机勃勃。

可是那双发着光的眼睛,随着不知生死的烟越涵,一同被推入了重症病房。

厉南洲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被揪紧,有些发酸。

喉头涌上一阵难言的苦涩,他张了张嘴,却哑然无声。

或许,烟越涵是真的营养不好,也是真的贫血。

是他错怪了她吗?

可是,一贯爱做戏撒谎的是她,只是这次少有的诚实却被他无视了。

他无视了她同样柔弱的身体,残忍地抽出一管管鲜血。

厉南洲眼神摇晃,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清晰地认识到,是自己把烟越涵送进重症病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