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杳陆纪辞》 第一章 乌云遮月,第一场初雪悄然而至。

虞杳被粗暴地压在窗棱上,后腰磨得生疼。

她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发出声音,脖颈却被咬住,男人森寒的声音随之响起:“别跟哑巴一样,喊出来!”

欲念凶猛,男人的嗓子低哑,和虞杳记忆中的声音重叠。

虞杳悚然,颤着声问:“你不是张明渊,你是谁?”

张明渊是州府大人的儿子,因是独子,被宠得无法无天,前不久他看中虞杳的美貌,便将虞杳的夫君抓到牢中肆意折磨,婆婆和小姑子苦苦哀求,虞杳想到夫君的救命之恩和过往种种,只能将自己送上门。

虞杳不愿见张明渊恶心的嘴脸,一进门就要求熄灯,因此并未发觉不妥。

直到这人发出声音……

她是为救人而来,断不能叫人白白欺辱!

虞杳挣扎起来,然而对方的力气极大,不仅很快将她压制,还把她翻了个面,更加深入的侵略。

“呵~”

对方冷笑了声,呼吸喷在耳廓,虞杳的灵魂都跟着战栗,脑子里冒出一个久违的名字。

陆纪辞。

在嫁人之前,虞杳做过三年妓子,那三年,她只接了陆纪辞一位恩客。

陆纪辞出手极大方,为了讨赏,虞杳除了刻苦研习房中术,还学了许多甜言蜜语。

三年后,虞杳为自己赎了身,嫁了人。

她原以为自己和陆纪辞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日,却没想到,再次相见,她自荐枕席又上了他的床。

可是陆纪辞怎么会出现在张明渊房中?这是个意外还是所有的事都是陆纪辞刻意为之?

虞杳心乱如麻,好不容易等到陆纪辞停下,想要说点什么,陆纪辞却抢先吐出一个字:“滚!”

声音冷寒,淬着冰渣。

虞杳心中惧怕,却还是问:“我夫君什么时候能回家?”

陆纪辞没有回答,敲门声传来,婆子在外催促:“时辰不早了,周家娘子快回家吧,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窗户开着,寒风涌入,虞杳身上的汗瞬间冷凝,针扎似的。

张家就是个虎狼窝,没人会帮她。

虞杳不敢吵闹,弯腰去捡衣服,她一动,便有热流滑落。

难堪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虞杳死死地咬住唇才没有哭出来。

回到家已是天色泛白,一夜未睡的婆婆李氏迎上来:“怎么样,张公子答应放人了吗?”

虞杳淋了一路的雪,只觉得头重脚轻,她没办法回答。

她昨晚根本没有见到张明渊,反而惹上一个更大的麻烦。

“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

虞杳逃回屋,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身体早已疲累不堪,神经却紧绷着无法松懈,除了昨夜,和陆纪辞的那三年往事也在脑海盘旋。

平心而论,陆纪辞是个极好的客人。

他没有什么特殊癖好,除了第一夜粗暴了些,其他时候都会照顾虞杳的感受,时不时还会给些赏钱,若是心情好甚至还会带些点心和首饰给她。

那时的虞杳也曾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陆纪辞为她赎身,就算是为奴为婢她也是愿意的。

可她高估了自己。

公主府办百花宴那日,她曾前去表演,在暗处听到有人问陆纪辞:“听说陆郎最近得了个天仙似的姑娘,宝贝得很,怎么不带出来瞧瞧?”

她抱紧琵琶,脸不自觉发烫,没想到在这些贵人眼里,陆纪辞对她是如此的看重,她忍不住期待陆纪辞会如何回答,下一刻却如坠冰窖。

“不过是个妓子,上不得台面,别在这里谈,免得污了公主府的地界。”

直到那一刻虞杳才明白,陆纪辞只是把她当个取乐的玩意儿。

他和那些嫖客没什么两样,一边享受她的身体一边嫌她脏。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胆大妄为骗他……

想到这里,虞杳忍不住捂脸。

她骗了陆纪辞,现在,他找上门来了。

回忆太过冗长,虞杳迷迷糊糊睡下,没过多久,又被周岚唤醒:“嫂嫂,娘让我给你熬了药,喝了再睡吧。”

周岚说着递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味道有些呛,是花楼每个姑娘都要喝的避子汤。

虞杳皱了皱眉,接过一饮而尽,仰头时,周岚看到她颈间的齿痕,小脸一红,小心道:“张公子怎么咬得这样狠,他可答应放了哥哥?”

“我不知道,”虞杳拢紧衣领,哑声道,“帮我烧点热水,我想洗个澡。”

陆纪辞在虞杳身上留了不少印记,虞杳搓得浑身通红,也还是无法将他的气息完全除去。

洗完澡,虞杳打起精神开始泡豆子做豆腐。

来祁州后她盘了间铺面卖豆腐,生意还算不错。

不管发生什么事,总归是要赚钱才能把日子过下去的。

有事可做,虞杳的心静了些,李氏却对她说:“女子抛头露面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也不会惹来这样的祸事,正好远儿进京赶考需要盘缠,等他回来就把铺子卖了吧。”

虞杳没有应声。

公公早亡,李氏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供夫君念书了,凑不起盘缠,也给不起聘礼。

若是卖了铺子,恐怕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

虞杳一个人干到夜里才把豆腐做出来,顺便点了些豆花。

豆花刚出锅,张家的婆子就进了门:“周家娘子,该出门了。”

门外落了顶小轿,婆子脸上堆着笑,态度比之前恭敬些,谁都看得出来昨夜那位对虞杳是满意的。

周岚脱口而出:“我哥都没回来,怎么还要去?”

婆子面上笑意不减,轻飘飘道:“主子只让来接人,旁的我也不清楚,一会儿周家娘子可以自己问问。”

周岚红了眼,挽住虞杳的胳膊:“张明渊这是明摆着欺负人,难道哥哥一日不回家,嫂嫂就要一直送上门去让他糟践吗?”

虞杳绷着身子,一颗心跟着下坠。

陆纪辞身份尊贵,必然不会在祁州久留,张明渊不敢得罪他,只能隐忍不发,可等陆纪辞一走,这半路被截胡的怒火就该落在周家头上。

到时周家人知道她被两个男人玩弄,她又该如何自处?

怕虞杳不去,婆子连忙劝说:“娘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况且都有过一次了,现在拿乔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闭嘴,你帮那个畜生做事,迟早要遭报应!”

周岚气得不轻,虞杳刚想说些什么,李氏开口呵斥:“岚儿,不许胡闹!”

虞杳猛然看向婆婆,李氏避开她的视线,沉沉道:“去吧,别让张公子等久了。”

周岚一愣,而后松开虞杳,半晌憋出一句:“嫂嫂,委屈你了。”

虞杳是被至亲卖进风尘地的,那三年她看尽了人情冷暖,心也是冷的,这会儿却还是被刺痛。

她收回目光,谁也没看,坐着软轿又去了张家。

这次屋里点着灯,她看清了陆纪辞的脸。

第二章 两年不见,陆纪辞变化不大。

依旧是剑眉星目,矜贵端方,只是下巴处多了一条浅浅的疤,平添狠厉,压迫感十足。

虞杳捏紧绢帕,上前软声道:“我们谈谈吧。”

陆纪辞没拿正眼瞧她,漫不经心:“你拿什么跟我谈?”

她无权无势,还有个身陷囹圄的夫君,这具身子不是她的筹码,只是她苟延残喘的救命稻草。

虞杳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她并未退缩,直勾勾地看着陆纪辞:“男女之事还是要配合才能得趣,偶尔霸王硬上弓一次是乐趣,若是一直如此,难免有损身份。”

若非如此,张明渊也不会费尽心思要她主动送上门。

陆纪辞没接话,沉默压得虞杳喘不过气来。

虞杳不敢露怯,继续说:“只要夫君能平安回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话,陆纪辞终于掀眸看向虞杳。

他的眼眸很黑,深不见底,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像是尖利的冰刃,要把虞杳刺穿。

半晌,虞杳听到他问:“所以当初你骗我的钱就是为了养这么个狗男人?”

虞杳心尖狂颤,指尖掐进掌心才没有逃跑。

公主府那日偷听之后,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哄陆纪辞开心,床上、桌上、窗台上,什么姿势她都陪陆纪辞试过。

她会在动情时喊陆纪辞的名字,会故意说梦话展现对他的依恋和爱慕,她让陆纪辞觉得她好像爱惨了他,没了他就活不下去,陆纪辞无法回应这样的爱意,便大把大把地给她花钱。

她用陆纪辞给的钱赎了身,在他以为自己深爱他的时候消失,然后嫁了人。

陆家三郎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瀚京贵女都任他挑选,他怎能容忍被一个妓子诓骗?

虞杳跪下,一脸的视死如归:“骗你的人是我,和他无关,你要如何惩罚我都可以,只要别伤害他就行。”

离开陆纪辞之后,虞杳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这张脸和这具身子实在太过惹眼,一不留神就会被人盯上,若不是周鸿远,她甚至都没有命活到今天。

不知天高地厚得罪陆纪辞的人是她,周鸿远是无辜的。

屋里陷入沉寂,陆纪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团死物。

饶是如此,虞杳还是大着胆子膝行上前去解陆纪辞的腰带,解到一半,手腕被扣住,虞杳慌乱抬头,撞入陆纪辞晦暗不明的眸:“上来。”

“……”

直到烛火燃尽,虞杳才从屋里出来。

腿软得厉害,出门时,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娘子小心。”

婆子扶了虞杳一把,见她面色绯红,还有薄汗未消,暗道这周家娘子平日瞧着普普通通,在床榻之间竟是如此销魂模样,难怪少爷会不择手段,这谁见了能不动心啊?

有软轿相送,虞杳比昨日早到家。

李氏和周岚都睡了,家里静悄悄的。

虞杳打了盆冷水草草擦了身子睡下,又起了个大早推着豆腐去铺子上卖。

几天没开门,生意冷淡不少,一上午也没卖出去几块儿。

虞杳打算把剩下的豆腐拿回去做成豆腐干,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周岚在和李氏吵架。

“嫂嫂也是被逼的,姓张的厚颜无耻不肯放人,嫂嫂又能怎么办?”

“你懂什么,男人在床上是最好说话的,她要是表现好一些,说几句好话,你哥早就回来了,只怕是我之前一直拦着不让他们同房,如今她尝到甜头,心思跑到别的男人身上去了。”

周岚被惊到:“娘你为什么不让嫂嫂和哥哥同房?”

李氏横了周岚一眼:“你哥明年就要进京赶考,正是关键时候,哪能让他把心思放在这种事上?”

那你为什么还同意哥哥成婚?

周岚腹诽,却不敢再跟李氏顶嘴。

虞杳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进去,周岚藏不住事,目光心虚地躲闪着。

虞杳恍若未觉,麻溜弄了午饭,又开始做豆腐。

晚上煮的面,虞杳干了一天的活,胃口还算不错,周岚却是心不在焉,不时朝门口张望,然而直到夜深张家也没来人。

周岚有些不知所措:“嫂嫂,张家这是什么意思啊?哥哥还能回来吗?”

“能。”

陆纪辞既然默认了,便不会食言。

虞杳不愿多说,安抚了周岚几句睡下。

接下来几日张家都没来人,虞杳的生活又恢复平静,这日她照旧早起去豆腐铺,一开门却看到周鸿远柱子一般杵在门口。

虞杳连忙去扶住他。

他的四肢都冻僵了,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虞杳皱眉:“外面这样冷,夫君回来怎么不敲门?”

周鸿远目光黏在虞杳身上不肯挪开,他舔舔被冻裂的唇,哑声说:“我怕推开门你却不在。”

他是宁肯毁掉前程入狱,也不愿让她受辱的。

虞杳喉咙发紧,低声问:“我若不在你要如何?”

“我会豁出这条命,为你讨个公道!”

周鸿远答得毫不犹豫,虞杳的眼眶顿时热得厉害,她低下头不敢与周鸿远对视,故作轻松:“别动不动就豁出命去,成亲的时候可是说好要陪我到白头的。”

“好。”

天色渐亮,晨雾又起,虞杳低着头,柔弱极了,周鸿远很想抱抱她,刚抬手,李氏就冲出来:“我的儿,你受苦了!”

周岚闻声出来,也是泪流不止。

虞杳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是几日未见,再见到周鸿远虞杳却觉得恍若隔世,感动过后,她有些难以面对,宽慰一番还是去了豆腐铺。

卖完豆腐,虞杳去医馆买了外伤药,又去集市买了半只鸡和半斤猪肉。

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了陆纪辞。

陆纪辞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小姑娘未做太多伪装,神情烂漫,看向陆纪辞的目光是掩不住的爱慕,很好辨认。

几乎是同时,陆纪辞也看到虞杳。

明明他们之间还隔着很长一段距离,明明街上人来人往,虞杳却还是感受到了陆纪辞眼神里的侵略性。

虞杳心头一紧,连忙收回目光,扎进旁边小巷。

“陆大哥,你在看什么呀?”

张明瑶顺着陆纪辞的视线只看到攒动的人群,并未发现异常。

“没什么。”

陆纪辞很是冷淡,转身上了马车,他的步子很大,张明瑶只能小跑才能跟上:“那边还有好多可以逛的,陆大哥不逛了么?”

“天冷,没兴趣。”

陆纪辞一口回绝,又在张明瑶要跟着上马车的时候开口:“男女有别,你我不宜同乘。”

“……”

出门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可以啊。

无视张明瑶哀怨的目光,马车扬尘而去。

虞杳绕了些路,回家晚了些,一进门就听到周岚抱怨:“嫂嫂,哥哥好不容易才回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为了等你,饭菜全都冷了。”

“周岚,”周鸿远沉了脸,“道歉!谁教你如此对长嫂不敬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哥你怎么不讲道理?”

周岚撇撇嘴,一脸委屈,周鸿远并不惯着她,直接把她关回屋里:“自己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周岚在屋里嚎啕大哭,周鸿远充耳不闻,把煨在锅里的饭菜都端出来。

他都做到这个份儿上,虞杳也没什么好气的,另外拿了个碗准备给周岚留菜,被周鸿远阻止:“不用管她,成婚后这个家都是你在操持,她如此不知好歹,不吃些苦头怎么行?”

周鸿远平日都是温和有礼的,唯独在虞杳的事上态度强硬,寸步不让。

这些日子虞杳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又有了安全感。

第三章 吃完饭,虞杳帮周鸿远擦药。

周鸿远脸上没伤,吃饭的时候又神色如常,虞杳以为他伤得不重,然而他脱掉上衣,身上却布满了鞭痕。

施刑的人下手极重,周鸿远被打得皮开肉绽,有好几处又崩裂流出血来。

虞杳又气又心疼,眸底泛起水雾:“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虞杳落下泪来,周鸿远顿时手足无措:“我是男人,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你什么错都没有,要怪也该怪我没有本事,害你担惊受怕才是。”

周鸿远捧着虞杳的脸帮她擦眼泪,对上这双水汪汪红彤彤的眼睛,耳朵一下子红透。

他饱读诗书,不似寻常男子那般急色,在虞杳面前总是彬彬有礼,哪怕已经拜堂成亲,因为李氏一句不能耽误学业,也不曾越矩半分。

气氛暧昧起来,虞杳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正想退开,李氏突然敲门:“眉娘,我突然感觉胸口好闷,你去医馆帮我抓点药。”

旖旎的氛围瞬间消散,虞杳把药塞进周鸿远手里,暗暗松了口气。

周鸿远穿好衣服和虞杳一起出门,见李氏捂着胸口满脸痛苦,当即就要背李氏去医馆,李氏不肯去,喘着气说:“都是老毛病了,吃一帖药就行,你别只顾着媳妇儿,也让娘好好看看。”

李氏说着眼角泛泪,虞杳不想周鸿远为难,连忙道:“夫君在家照顾娘,我去抓药。”

虞杳说完出了门,绕过转角,却被拉进窄巷。

虞杳本能的踢腿反抗,对方早有预料,长臂自腿弯穿过,轻轻一提,便叫虞杳动弹不得。

“反应太慢,力道太小,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开,虞杳抬头,果不其然看到陆纪辞。

他不是在陪小姑娘逛街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处巷子并不偏僻,随时都会有人路过,若被发现,虞杳马上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虞杳软了身子,期望陆纪辞能放过她,陆纪辞却纹丝不动,觑着她:“你躲什么?”

他说的是之前虞杳在街上掉头逃跑的事。

他们又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关系,他身边有姑娘,她不躲难道还凑上去争宠吗?

“我看见你身边有人,怕给你惹麻烦,所以才躲的。”

虞杳试图粉饰太平,陆纪辞却并不相信,他无声地看着虞杳,眸色晦暗,像是望不到边的黑海,要将她溺死在里面。

“找个没人的地方聊可以吗?”

虞杳拉了拉陆纪辞的袖子,声音细软,带着刻意的讨好和哀求。

陆纪辞无动于衷:“床都爬了,还怕什么,你不会跟我说你那窝囊废夫君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确实不知道。”

虞杳回答,眼睛红润水亮,满是惶恐。

她刚哭过。

陆纪辞很容易就看出来,但不是为他。

在他面前,她只有不安和害怕。

怒意如藤蔓将陆纪辞的心脏缠绕。

他生来尊贵,想爬他床的女人多的是,他的骄傲让他不会主动缠着女人不放,是虞杳主动招惹他的,可就算她在他怀里,想的也还是别的男人。

虞杳不知道陆纪辞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表情越来越阴郁,箍在她腰间的手也越收越紧,就在这时,虞杳听到了交谈声。

是隔壁刘婶和她儿媳妇!

再不离开会被发现的。

虞杳忍不住去推陆纪辞,她的力气太小,撼动不了他分毫,眼看交谈声越来越近,虞杳只能大着胆子踮起脚去亲他。

她真的被吓到,唇都是冷的,哆哆嗦嗦发着抖。

在她的唇瓣碰到陆纪辞下巴的那一刻,陆纪辞终于施展轻功将她带到不远处的马车上。

这次无需他引导,昏暗狭小的空间里,虞杳晃着腰极尽讨好,她甚至冒着被巨大的风险,低吟出了声。

如他所愿,她乖顺极了,他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怒火中烧,恨不得箍着她的腰肢连她整个人都撞碎。

结束后,陆纪辞派人帮虞杳买了药,他弄得太狠,虞杳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

直到虞杳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陆纪辞才坐着马车离开。

寒风吹得车帘晃动,卷走空气里的颓靡味道,陆纪辞冷着脸,一下一下拨弄着手上的扳指,虞杳违心的、娇软的低吟仍在耳边回响。

就这么喜欢那个人么?

喜欢到可以再次出卖自己的身体,心甘情愿跌入泥泞。

在陆纪辞那里受了惊吓,又被狠狠折腾了一番,回家还要装没事人给李氏熬药,虞杳撑到极限,第二日就发起高热。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立刻惊醒。

身子虚软无力,虞杳的眼神是慌乱恐惧的。

周鸿远立刻出声安抚:“眉娘,是我,别怕,你出了好多汗,得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再睡。”

周鸿远眸子清亮,只有关心,没有丝毫欲念。

虞杳不知道陆纪辞有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迹,不敢让周鸿远帮忙,虚弱道:“我自己来吧。”

周鸿远唇瓣嗫嚅,最终还是应了好。

换完衣服,周鸿远端了药来。

虞杳一口气全部喝完,苦涩的味道自口腔直冲天灵盖,她深吸一口气想缓缓,嘴里被塞了颗蜜饯,苦味儿很快被盖过去。

周鸿远有些无奈:“岚儿每次生病都娇气得不行,眉娘只比她大两岁,怎么生病了还这么逞强?”

周岚娇气是因为有人疼,虞杳没被人疼过,自然不敢娇气。

她细细品尝着蜜饯的滋味儿,笑着说:“我没逞强,只是不怕苦罢了。”

周鸿远怔了一下,而后抬手揉揉虞杳的脑袋:“不要因为自己之前吃了很多苦就觉得不怕苦,你现在有夫君了,可以娇气些。”

周鸿远的手不像陆纪辞那样布满老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竹,是那种有着很浓书卷气的漂亮,和他的人一样温柔。

虞杳觉得自己像是被撸毛的猫,很想蹭蹭周鸿远的手掌,但一想起她在马车上主动迎合陆纪辞,又忍了下来。

她不能把他也弄脏。

第四章 虞杳这次病得不轻,那些药不大起效,高热反反复复,哪怕盖了两床被子,她也冷得发抖。

烧得最厉害时,虞杳梦到了陆纪辞。

因总喝避子汤,虞杳每次来月事便疼得厉害,有次陆纪辞已箭在弦上,突然摸到一抹艳红,脸沉得可怕。

虞杳忍着小腹的坠胀要用嘴帮陆纪辞纾解,陆纪辞却用被子把她裹成了蝉蛹。

他黑着脸让人熬了红糖虞水,黑着脸喂她喝下,最后黑着脸抱着她睡了一夜。

再度梦回,虞杳仍心悸不止,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交给陆纪辞。

就在这时,梦境变化,陆纪辞拿着匕首刺穿了虞杳的心脏。

虞杳吓得惊醒,心脏隐隐作痛好像真的被刺了一刀。

“眉娘,梦到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周鸿远端着药过来,满脸心疼担忧,虞杳抬手,摸到一片冰凉湿濡,说不清是怕死还是怕陆纪辞真的会给她一刀。

又休养了两日,虞杳的精神好了些,她把周鸿远赶去书院读书,自己也起来干活。

第二日早起卖豆腐,刚出门就碰到准备出城探亲的刘婶。

刘婶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日没少照顾虞杳的生意,她知道虞杳病了,很是关心,虞杳想到那日巷子里发生的事,应得心不在焉,过了会儿,刘婶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虞杳耳边:“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在巷子里看到一对狗男女,大白天的就抱到一起了,真是不知羞耻。”

虞杳呼吸骤停,脸上火辣辣的,脑子也一片空白。

刘婶看到她和陆纪辞了?

天还没有大亮,刘婶并未发觉虞杳的异常,自顾自道:“可惜当时距离太远,我没看太清楚,等我走近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虞杳终于找回呼吸,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手脚也有些虚软。

虽然刘婶没有看清楚人,但那天那身衣服以后不能再穿了,这段时间她更要躲着刘婶才行。

又是几天没开门,豆腐铺的生意越发不成,虞杳看着剩下来的豆腐思绪有些飘。

她骗了陆纪辞,陆纪辞是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上次没被刘婶发现是侥幸,但她不一定次次都能这么幸运。

出了这样的事,她没脸再和周鸿远在一起,但春闱在即,她不想让他分心,至少要等到春闱结束再做了结。

在这之前,她得想办法讨好陆纪辞,只要他不再乱来,要隐瞒这个秘密就会容易很多。

只是当初她就是用谄媚讨好这招骗的陆纪辞,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那么厌恶?

虞杳毫无头绪,正在这时,一个人走进铺子,拍了锭碎银在案上,沉沉道:“一碗豆花,多加糖。”

“白护卫?”

白亦是陆纪辞的心腹,虞杳见过他几次,但没怎么说过话,如今再见有些不敢确定。

白亦没有承认,把佩剑往案上一拍,硬邦邦的命令:“找钱。”

脾气和陆纪辞一样冷,这下虞杳反而确定了。

白亦一般是在暗处保护陆纪辞的,他突然现身来买豆花,多半是陆纪辞出了什么事,虞杳想到之前的计划,壮着胆子问:“我有话想跟他说,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这会儿还早,铺子里又没什么生意,她去见陆纪辞应该不会被发现。

然而白亦并不想带她去,警惕地横了她一眼问:“什么话?”

“……”

一些肉麻还恬不知耻的话,不大适合让人传达。

虞杳说不出口,默默舀了一碗豆花交给白亦。

“铺子里没那么多钱找,要不我给你记着,以后你们直接来吃就行。”

虞杳话音未落,白亦就飞快地收回那锭碎银离开,过了会儿,他折返回来,扔了两个铜板给虞杳,和铜板一起砸下的还有他不屑的声音:“你这样的人,我一个铜板都不会多给你。”

虞杳很没骨气地弯下腰把那两个铜板捡起来。

其实也不怪白亦瞧不上她。

她可以出卖身体换钱,也可以花言巧语骗人,如今更是背着夫君偷人。

她这样的人,是该被浸猪笼的。

白亦离开没多久就变了天,寒风骤起,瞧着要下雪,街上行人更是寥寥,生意实在不好,虞杳也冷得不行,只能早点关门回家,她刚收好东西,周鸿远就出现了。

他穿着书院蓝白相间的学子服,衣摆和帽带被风卷起,实在是儒雅俊逸,虞杳先是一惊,而后有些后怕,幸好她没跟白亦走,不然周鸿远来就找不到她了。

“夫君,你怎么来了?”

“明日休沐,书院见天色不好提前放假,”周鸿远说着上前把虞杳的手拢进掌心,“不是答应我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出门的吗?”

走了一路,周鸿远的掌心很热,虞杳被烫得指尖蜷缩,想要抽离却又不舍。

“我就是出来透透气,什么都没干。”

虞杳睁着眼说瞎话,周鸿远无奈地叹了口气,帮忙关了铺门。

两人刚走出来就开始下雪,雪不算大,纷纷扬扬如柳絮。

周鸿远撑开伞,默不作声地朝虞杳这边倾,自己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虞杳见状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与他贴近:“看病挺浪费钱的,所以咱们都不能被雪淋到。”

天地仍是昏沉黯淡的,油黄陈旧的伞面下,虞杳眉眼舒展,浅笑盈盈,成了周鸿远眼中唯一鲜活的颜色。

他的喉咙无意识的滚动了下,脑袋也不由自主的朝虞杳靠近。

虞杳并未注意到周鸿远的情动,她挽住周鸿远的胳膊时,透过低矮的伞檐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白亦。

白亦是驾着马车回来的。

马车帘子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车里的情形,虞杳却很笃定陆纪辞就在马车里。

他是为她来的。

她才求了白亦说想见他,若就这么跟周鸿远走了,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有机会得到他的原谅。

而且周鸿远也会被牵连。

不过转瞬,虞杳便做好抉择。

她仰头看向周鸿远,却不知他什么时候离自己这样近,她的鼻尖都碰到了他的唇。

脑子轰的一下炸开,虞杳猛地后退。

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颈间,凉得可怕。

刚刚的伞檐那样低,陆纪辞应该看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