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秋傅轻寒》 第1章 上辈子，叶念秋和傅轻寒夫妻恩爱。

但在一次任务中，傅轻寒牺牲，以至叶念秋抑郁自杀。

临死前她满心祈求，只要傅轻寒能活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上天垂怜，叶念秋重生到了傅轻寒牺牲的前一刻。

她毫不犹豫替他挡下子弹，但代价是自己只剩下五年寿命。

可就在叶念秋只剩下半年时间时，傅轻寒旧衣中的一张照片，让她满腔深情都变成了笑话。

……

这时，家门被推开。

叶念秋回过神，忙把照片塞到枕头底下。

“怎么还没睡？”

傅轻寒一身作训服，身材高大，五官在钨丝灯昏黄的灯光下依旧硬朗。

他脱掉有些湿的外套才把叶念秋抱紧怀里，极尽温柔：“不是跟你说过，困了就早点睡，别熬坏了身体。”

叶念秋想到那张照片，一时失语。

傅轻寒察觉到她的异样，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叶念秋看着他，眼眶不由红了。

她实在不相信，面前这个满眼都是她的男人会背叛她。

傅轻寒以为她真是旧伤复发，搂着她躺下：“如果四年前你没有替我挡下那颗子弹，也不会总是疼了。”

听着他怜惜的话语，叶念秋心绪动荡。

她重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下傅轻寒。

上辈子他们是青梅竹马，傅轻寒参军后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

但夫妻俩的结局是一个牺牲，一个崩溃自杀。

叶念秋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时光重来，让傅轻寒能够活下去。

濒死之际，她听见一道声音在说。

【以命换命，傅轻寒活，你就只剩五年的寿命了。】

即便这样，叶念秋还是毫不犹豫答应，替傅轻寒挡了致命一击。

不只为两人生死相随的爱情，还有他曾对她的救命之恩。

这四年多以来，叶念秋无比珍惜和傅轻寒在一起的时光，眼看自己就剩半年时间，没想到却发现了那张照片……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抬头看着男人深沉的眼眸，扯开嘴角：“轻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轻寒愣了瞬：“没有啊。”

叶念秋又问：“那你会骗我吗？”

傅轻寒把她搂紧，吻着她的头发：“说什么傻话，我这辈子都不会骗你的。”

可这些话不仅没安抚叶念秋，反而让她心更乱了。

这一整夜，她都没合过眼。

次日，傅轻寒很早就去训练了。

叶念秋强打起精神，像往常一样去洗衣服。

水井旁有几个军嫂在洗菜，一见到她便热情地招呼起来：“傅营长媳妇来了！”

叶念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有人开始打趣她：“傅营长出了名的暴脾气，手底下的兵个个都怕他，就对你温柔，而且你们结婚都几年了，还不抓紧要孩子，我们家属院也热闹热闹！”

听到这话，叶念秋心里五味杂陈。

她重生的那刻起，就已经放弃当母亲的念头了，而且现在……

叶念秋正难受着，李排长媳妇王秀芳挎着菜篮过来，看到她就满脸诧异。

“你咋比我先回来？我从供销社出来的时候，你不还跟傅营长在那儿买鸡蛋呢吗？”

第2章 听着王秀芳的话，叶念秋脑子里闪过那张照片。 她根本没出去过，难道王秀芳看到的人是江茉？ 叶念秋匆匆回去，换了身衣服就赶去供销社。 因着风大，她又怕冷，习惯性的用头巾包住半张脸。 没想到刚到供销社门口，叶念秋迎面就看见傅轻寒从里头走出。 她还没开口，傅轻寒便诧异看着她：“小茉，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了东西我帮你送过去吗？” 叶念秋眸色一颤。 小茉？他是在叫江茉？ 她顺着他的话回答：“有东西忘了买。” 傅轻寒似毫无察觉：“以后缺什么跟我说就好了，这大冷天的别冻着。” 他真的没有认出来吗？ 叶念秋心中泛起涩意，跟着男人往城南走去。 一路上，她都没说话，反倒是傅轻寒滔滔不绝。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幸好……你放心，虽然我结婚了，不能给你个名分，但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你。” 闻言，叶念秋眼眶红了：“……那你老婆呢？你对得起她吗？” 傅轻寒愣了瞬，眉眼终于有了愧疚：“以后我会跟她解释的。” 轻飘飘的话砸在叶念秋心上，那子弹射进胸膛的痛又清晰起来。 可她始终忍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很快，叶念秋被他带到一条巷子里的小独院门口，傅轻寒刚想让她开门，门就被拉开了。 “轻寒？” 叶念秋抬眼看去，清楚看到女人右眼下的泪痣，还有右脸颊上一道狰狞的疤。 这个女人就是江茉！ 气氛霎时僵凝。 在傅轻寒骇然的目光中，叶念秋扯下头巾：“傅轻寒，我现在就要你的解释。” 傅轻寒像是强行稳住心绪，猛然抓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叶念秋回头看向江茉。 江茉对于她的模样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满眼担心和爱恋的望着傅轻寒的背影。 好像被瞒在鼓里的只有她…… 傅轻寒一直走出巷子才停下，叶念秋用力抽回手：“她到底是谁？” 傅轻寒眉头拧紧，好半天才回答：“江茉，你的双胞胎姐姐。” “不可能！” 叶念秋想也没想就否认，活了两辈子，她从不知道自己有个姐姐。 傅轻寒沉默片刻后才开始解释。 “当初我也不信，后来我才知道，你爹妈因为家里穷，在江茉三岁时把她遗弃了。” “她被好心人收养，但她成年没多久养父就离世，她参军成了军医，只是在一次任务时，她为保护战友受了伤，之后退伍失踪了……” 看到丈夫的眼神为别的女人而不断转变，叶念秋心如刀绞。 “所以你们在部队认识了，还在一起了，可为什么你一会家就说要娶我？” 傅轻寒欲言又止。 她声音更加沙哑：“是因为我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吗？” 傅轻寒急声道：“我当时的确是一时糊涂，但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会负责到底！” 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就葬送了她两辈子的幸福！ 叶念秋呆看着面前自己爱了两辈子的男人，眼泪悄然布满脸。 她舍弃一切换来傅轻寒平安的深情原来只是场笑话。 原来傅轻寒爱的，从不是她。 第3章 叶念秋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只记得一路上的风比以往更冷。 她环顾这个生活了两辈子的家，感觉极其陌生，连墙上的结婚照都变的刺眼。 这时，耳畔突然想起她上辈子死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如果你后悔，你可以选择回到上辈子，过一个没有傅轻寒的人生。】 叶念秋目光恍惚了瞬。 没有傅轻寒的人生？ 回想上辈子因为他的死而痛不欲生的自己，她鼻尖一酸。 傅轻寒爱的一直都是江茉，而且江茉也回来了，自己欠傅轻寒的命也还给他了…… 叶念秋深吸口气：“我回去，我要回到没有傅轻寒的上辈子。” 也许从发现江茉的照片那刻起，她坚定爱着傅轻寒的心就动摇了。 而见到江茉时，她就做好了放弃这段婚姻的准备。 当晚。 一向下了训就回家的傅轻寒拖了很晚才回去。 叶念秋面对墙侧躺着，听着男人犹豫的脚步靠近。 良久，傅轻寒才沙哑开口：“念秋，我们能再好好聊聊吗？” 叶念秋没有任何动作：“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机关打离婚报告。” 傅轻寒愣住，胸口霎时腾起火，抓住她手把她拉起来：“我不同意！” 叶念秋看着他满是愠色的眼神，语气平静：“我成全你和江茉。” 傅轻寒好像被戳中了痛处，脸上闪过丝无措后猛地松开：“军婚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我不同意，你就没这个权利。”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除了出任务，傅轻寒第一次把叶念秋一个人扔在家里。 叶念秋凝着窗外的夜色，苦笑一声。 没关系，就算他不同意离婚，她始终都是要离开的。 之后几天，傅轻寒也一直没回来。 叶念秋也在这段时间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清理干净，春夏的衣服都送了人，傅轻寒送给她的所有礼物也都放进了箱底。 等整理完，家里好像一下就空了。 在叶念秋把结婚照取下来时，傅轻寒愠怒的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他冲过来就把结婚证接过去，兴师问罪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它拿下来？” 叶念秋没有看他：“挂在这儿不好看。” 傅轻寒听了，以为她还在因为江茉的事跟他闹脾气，放下照片就把他揽入怀中。 “我向你保证，我这辈子的老婆只有你一个，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语气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可叶念秋觉得很讽刺。 她第一次主动推开傅轻寒：“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看开了。”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过几天我想回老家一趟。” 听到这些话，傅轻寒心中升起丝不安和烦躁。 在他的记忆中，叶念秋是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人，他也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可她现在过分的平静让他头一遭感到惶恐。 “那你等我请假，我跟你一起去。” 傅轻寒不容拒绝地回了句，而后擦干净结婚照上的灰尘，把它重新挂了上去。 叶念秋看着他俊朗的侧脸，目光渐沉。 上辈子离开的是他，这辈子将要离开的是她。 而这一次的分离，将是彻底的永别。 第4章 之后几天，叶念秋和傅轻寒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只是这天下午，她再次来到江茉的住处。 两人再见时，气氛有些尴尬。 江茉率先打破沉默：“你是过来让我离开的吗？” 叶念秋面不改色：“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她们虽然长着同一张的脸，但并不熟悉。 一母同胞，可命运却大为不同，然而又殊途同归，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江茉苦笑：“我知道我的出现对你们的婚姻有影响，我也确实爱过傅轻寒，但我从没想介入你们。”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早知道他结婚了，我回来的目的，也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而且我还听说你为了救她，差点把命都丢了。” 听到这儿，叶念秋眼神一暗。 她的命早就为傅轻寒丢过了。 江茉站起身，脸上虽然有着可怖的伤疤，但目光依旧正气。 “我曾经也是军人，我有自己的原则，绝不可能因为私人感情去破坏信仰。” 叶念秋看着她，萌生了一丝敬意。 这样一个坦荡坚韧的女人，不怪傅轻寒念念不忘。 她抿抿唇：“其实自从我知道你们才是真心相爱的之后，我就已经放下了。” 听到这话，江茉愣住了。 叶念秋也站起身，一字一句：“你不要走了，留下来陪着傅轻寒吧，毕竟他找了你这么多年。” 说完，她也没理会江茉错愕的表情，径自转身走了。 叶念秋没有回军区，而是一直在街上游荡。 冷风呼啸，她又听见了那道声音。 【你后悔吗？】 叶念秋心微微一震。 后悔吗？应该是后悔的，但后悔的只是当初不该头脑一热，答应嫁给傅轻寒。 好在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叶念秋在外面走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家属院。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傅轻寒黑着脸坐在里头。 “你为什么要跟江茉说那些话？”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责问，叶念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她的迟疑好像引燃了傅轻寒的怒火，他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我已经向你保证过了，这辈子我会对你负责，会好好跟你过日子，为什么你非要抓着以前的事不放？” “你让江茉留下来陪我是什么意思？是故意在跟我赌气，还是想让我犯纪律性错误？” 比起傅轻寒的激动，叶念秋却显得格外平静。 两辈子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始终一言不发。 傅轻寒缓过神，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立刻把他抱进怀里：“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叶念秋没有回抱他，而是问：“你还爱她吗？” 傅轻寒迟疑了几秒，放开了她：“……不爱了。” 听到这回答，叶念秋心中苦笑。 他向来果决，犹豫是他撒谎的最大证据。 当晚。 睡觉时，傅轻寒从背后抱住叶念秋，声音沉哑：“过几天我要出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叶念秋嗯了一声。 淡淡的态度让傅轻寒拧起眉，可又自知理亏，只能吻了吻她的头发。 “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然而叶念秋合上眼，没有做声。 感受着男人双臂收紧的力道，她皱起眉。 傅轻寒，我再也不会等你了。 第5章 次日。 叶念秋正收着晾好的衣服，一旁的王秀芳问道：“念秋，昨天你跟傅营长吵架了吗？” 叶念秋手一顿：“……没有，拌了几句嘴而已。” “那就好，夫妻之间拌嘴也是乐趣，可别真吵起来，你们可是咱们家属院的模范夫妻！” 面对王秀芳的打趣和夸赞，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开心，反而觉得很唏嘘。 她本想去机关处打离婚报告申请，可想到傅轻寒就要出任务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私，她不想再和他纠缠，但于公，她还是希望他平安无事。 中午，下训的哨声响起。 傅轻寒回到家，放眼一看，家里似乎少了很多东西。 叶念秋喜欢的窗花被撕了，桌上她喜欢看的书不见了，甚至她放在椅子上的经常用的针线也消失了。 他皱起眉，但看到依旧挂在墙上的结婚照，心才慢慢放下。 叶念秋端着做好的饭菜从厨房里出来：“坐下吃饭吧。” 吃饭时，傅轻寒一直盯着她。 他感觉到很多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终于，他忍不住问：“你怎么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叶念秋微微攥紧筷子：“用不上了，放着也是占地方。” 傅轻寒语气温和：“我的津贴都是抽屉里，你要是觉得东西旧了不喜欢了，重新买就好。” 叶念秋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他是心怀愧疚，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补偿她吗？ 可惜，她已经不需要了。 三天后。 叶念秋取下洗好的作战服准备拿去给准备出任务的傅轻寒，却看见房间里的他正呆看着江茉的照片。 她停住脚，静静望着他眼中的复杂和挣扎。 直到看到他把照片小心放进抽屉的书里，她才走进去：“为了人民，注意安全。” 傅轻寒微微蹙眉：“你以前都说为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叶念秋沉默。 就傅轻寒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李排长在门口提醒：“傅营长，我们该出发了！” 傅轻寒接过衣服，用力握了握叶念秋的手：“我会早点回来……” 他像是咽下了没说完的话，又等了会儿才放开她，转身离开。 叶念秋目送那高挺的声音离开，眼眶不知道怎么的就红了。 不是因为傅轻寒不爱她，而是替曾经那个死心塌地的自己感到悲哀。 或许曾经他每次在出任务时，心中的依归永远是江茉。 又或许上辈子他在牺牲的时候，想的只是终于结束了那段他后悔的婚姻。 不过现在，叶念秋已经不想再追溯什么。 她把傅轻寒的衣服都一一整理好了，而她所有的东西送的送人，扔的扔了。 叶念秋关上了门，把钥匙放在窗台上后走了。 走到一半，她最后回望那见证自己爱情和放弃的六层家属楼。 最终，叶念秋还是毅然转身。 她捂着为傅轻寒挡子弹而受伤的胸口，一步步坚定地向前走。 【请让我回到上辈子，那个没有傅轻寒的世界。】 【好。】 第6章 四个月后，医院。 傅轻寒醒来时便看到入目的白色，还有床边一个围着头巾的身影。 “念秋……”傅轻寒唤道。 女人迟迟没有应声，过了片刻才将头巾扯下：“是我……” 看到江茉脸上的疤，傅轻寒才突然清醒：“抱歉，我没看清。” 江茉看了他一眼，垂了眼眸，又佯装不在意的笑了笑。 “你这次受伤的地方很凶险，差一点就抢救不过来了。” 傅轻寒感受着痛感再伤口处蔓延，脑子里忍不住在想叶念秋。 想曾经她为他挡子弹，想在这次任务时，子弹朝他袭来时的感受。 他记得那一刻他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是想，叶念秋还在家等他。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医生。” 江茉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 “没事，你怎么来了？”傅轻寒问道。 江茉递过来一杯水：“收到消息，过来支援。” 停了几秒她才道：“刚刚听见你在叫她，想她了？” 她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僵硬，但还是在极尽保持平和。 傅轻寒沉默着没有应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江茉微微掐了掐指尖，才笑着对傅轻寒说：“想就想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当初我回来时就说过，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本就不打算久待，你好了后，我也要回前线了。” 闻言，傅轻寒眉间微拧，眼神落到了她的脸上。 江茉继续道：“这段日子我看出来你爱上她了。” “我……”傅轻寒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江茉打断。 “不用不承认，你对她的爱已经快溢出来，只是你自己可能没有发现。” “这些年我一直在尝试放下，看到你们互相相爱，我也挺开心的。” “她陪了那么久你爱上是正常的，对于我，你只是亏欠罢了。” 江茉说完，眼里多出了一份释然，好像这年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傅轻寒听着江茉的话，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爱的，而此刻他对叶念秋的思念更甚了一分。 “嗯，只是我还欠她一个道歉。”他的眼里浮过一抹歉意。 “等你好了，就好好去和她聊聊，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傅轻寒应了声，忍不住想再见面的样子。 他知道叶念秋一直在等着他表明他的心意，等聊清楚后，一切都会好的。 江茉又道：“等你好了就去郑州找她吧，我听军嫂说，她回去很久了，一直没有回来。” 傅轻寒的所有想法，在瞬间被江茉这句话打破。 叶念秋还是回老家了？ 她是不是真的准备要离婚了？ 一种突如其来的惶恐在心里蔓延，他得去找她。 “江茉，我得出院。”话完，他拔下针便往外走去。 手背的血液再流淌，他浑然不觉，身上的痛意也压不住心里的惶恐。 傅轻寒不顾劝阻出了院，连忙买了一张最近的火车票去了郑州。 越是靠近，他心中的惶恐越是浓烈。 到叶念秋家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临近的人家星星零零的点上了灯，唯独叶念秋的家里却是一片漆黑。 慌乱的情绪在推开门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家里全部都是灰尘还有蜘蛛网，只有桌子上熟悉的包袱证明叶念秋曾经来过。 傅轻寒的心里咯噔一下，他走出门试图寻找叶念秋的踪迹，却只看到了回家的张婶。 也顾不得寒暄，他一脸急切地走到张婶面前：“张婶，你有见到叶念秋吗？” 张婶被突然出现的傅轻寒惊了一下。 缓了片刻，她问道：“你怎么才来，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傅轻寒来不及解释，脑子只想知道叶念秋的下落。 他再次问道：“叶念秋呢？” 看到他这幅样子，张婶也不再多问，只是眼里的唏嘘不加掩饰。 张婶说：“你不用找了，几个月前她就淹死在了金水河里，现在坟头草都老高了！” 第7章 傅轻寒的身体瞬间僵硬，颤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张婶叹了一口气才带着他往后山的坟茔走去。 “要不是村里的李头去钓鱼，都发现不了，她的碑还是几家几户凑了钱给她安的……” 说完，旋即开始责备起来：“你是她男人，连自己老婆死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傅轻寒感觉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山几乎将他压垮。 他无法相信，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失去了叶念秋。 可叶念秋怎么会死？ 走到山腰时，他所有的不相信，在这一刻被打破。 傅轻寒的脑海里此时也再无其他，只剩下了眼前的墓碑。 这里有三个碑，中间两个是叶念秋父母的碑。 碑上已经爬上了青苔，字迹也不甚清晰。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从前他每过一段时间就陪叶念秋回来扫墓，可这次陪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叶念秋的碑不大，在两个墓碑的右边。 他的视线落到了叶念秋的名字上，然后缓缓的蹲下了身子。 “念秋……”他唤道，然而四周只有树枝摇晃的声音。 傅轻寒的手一点点在描摹碑上的名字。 脑子里却生出一种恍然。 他轻声诉说着，声音里带着哽咽：“怎么会死呢？” “明明你说过你怕水，你说只要我不在，就不会靠近水边，怎么会死在水中？” 傅轻寒感觉眼前有些模糊。 从前为了他挡枪时，她都没有死，为什么会溺死在水中。 明明他都做好了准备，将一切都和她说清楚的。 “念秋，你总说我不爱你，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是爱你的。” 墓碑一直是冰冷的，凉意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那种突如其来的痛苦，比他受到的每一次伤都要更痛。 他听到江茉说的话时只觉得叶念秋是生气了。 他以为这只是短暂的分开，可为什么最后却成了诀别。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在他的心底翻涌着，呼吸都有些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一片寂静，张婶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天色昏暗。 初雪在这时毫无征兆的降临，落到了傅轻寒的身上。 原本匆匆赶来，他身上的衣服就有些单薄，现下更是浸湿了些许。 傅轻寒的思绪不受控的飘到的从前。 叶念秋一直很怕冷，每次冬天总会往他怀里钻。 她会赖在他的怀里说：“你就是个大火炉，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冬天了。” 他总是会纵着她，然后将她抱得更紧。 其实仔细想想，在那个时候，他或许就已经爱上她了。 爱她的骄纵，爱她的撒娇，爱她的喋喋不休。 她怕冷，却像个孩子一样喜欢在雪地玩，有时还会夺走他手里的伞。 然后说：“我想看看你白头发的样子。” 叶念秋不会说那种文绉绉的话，只会说：“等我们老得不行了，头发像雪一样白了，我还会一直陪着你。” 雪花在傅轻寒的手上慢慢融化。 就好像在向他宣告：一切都会消融，最后剩下的，只有他一人。 第8章 雪越下越大，傅轻寒把自己随意披上的一件常服外套脱下来，盖在叶念秋的碑上。 说他荒唐也好，说他悖谬也罢。 他不希望叶念秋被风雪侵袭，就算只是一块属于她的碑。 直到寒风吹得他有些发晕，他才从墓地离开。 这些无人打理的地方，他总得过来看看。 傅轻寒回了叶念秋的家。 入眼还是那个熟悉的包袱。 几乎是没有思考的，他将那个包袱拿了起来。 厚重的灰尘在瞬间散开，他咳了几声，又重新拍了拍。 “你爱干净，放心，我记得的，不会让灰尘粘到你的东西上面。” 包袱里面是几件普通的衣服。 只是这些衣服叶念秋常穿，每一件衣服上满满都是叶念秋的气息。 傅轻寒的眼睛一红，又连忙将那衣服重新包好，只怕那些气味会消散。 将包袱仔细放好后，傅轻寒才轻车熟路的拿起工具打扫起卧房。 入了夜，他睡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小的时候。9 那时候叶念秋还没有溺过水，对水的恐惧还没有那么严重。 夏天的时候天热，她就会去河边浅钓。 有时候鱼实在钓不起，她就带着草帽把裤腿一卷就下水。 只是也只敢站在水浅的地方，不敢往深处去。 有时候忙了半天也抓不到什么，她就丧气的看着他说：“轻寒哥哥，你来帮我。” 抓到的时候，她就会笑着举起手里的鱼然后递给他：“你看，我厉害吧。” 傅轻寒记不得很多细节了。 只是记得当初明媚的阳光铺在她身上，她的笑容是那种毫不保留的灿烂。 她开怀笑起来的时候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漂亮。 傅轻寒恍恍惚惚的从梦境里回过神来。 他不动声色的捏紧拇指，眼底翻涌的痛意纠缠不休。 叶念秋从来就不是特别拘谨的人，她的天真与娇憨永远都是不加掩饰的展示在他面前。 现在想起，叶念秋的喜欢从来没有保留。 只是他，总拘着一颗心，从来没有亲口说过爱她。 傅轻寒这段时间就一直待在北堤村里。 这次任务后原本就是安排了假的。 本想着可以陪着叶念秋再好好培养感情，现在却也只能为叶念秋处理后事。 次日一早，傅轻寒便出了门去找张婶。 出去几年，村里的人他也不是特别熟悉了，只能跟着张婶一家一户去还钱。 每到一户，他就能听见熟悉的一句：“节哀顺变。” 有时是哪些与叶念秋相熟的人的责问：“你是怎么当她男人的，现在才回来……” 还有很多话，他一句句听着。 最开始的时候只觉得痛意更甚，等到了后面，反而有些麻木。 脑子里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在想着叶念秋死前可能在想什么。 他想问叶念秋是为何离去，却没有人给他答案。 所以一切结束后，他又去了叶念秋的墓前。 初雪没有下很久，但也打湿了之前放在那里的衣服。 傅轻寒稍作整理后便坐在了碑前。 也不知道为什么，思索的了很久的话，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了一句：“我想你了。” 第9章 趁着天气不算太坏，傅轻寒将墓碑四处好好整理了一番。 等到做完，又是黄昏。 傅轻寒回到家后，一刻也没有停息，开始打扫起家里的卫生来。 人在悲痛时，是不能停下来的，不然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和折磨，那种失去的痛苦如影随形。 叶念秋的家不算大，仅仅也只有两个房间。 家里东西很多，但是被摆放的很整齐。 傅轻寒在打扫到叶念秋的衣柜时，突然就停住了。 叶父叶母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叶念秋过得很自在。 父母不拘着她的小乐趣，还时常陪着她做些小玩意。 叶念秋手很巧，当年她还说过：“以后我们要是有了孩子，衣服和玩具我都能做。” 只是后来，她那双手就是为了他去洗衣做饭。 那个她曾期待的孩子直到她离去也没有降临到这个世上。 傅轻寒将那些小玩意一点点擦拭干净，又看见埋在底下的一个小平安福。 当年他参军前，叶念秋就将这个送到了他的手上。 叶念秋说：“你去当兵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拿个平安福也能安心不少。” 当时他接过来，可是真的临近到离开的那天符却不见了。 他也找过，只是没找到后就不了了之，不曾想却在叶念秋这里。2 “为什么后来的日子里却没有再听你提及这件事？”傅轻寒将平安福拿在手里。 “那个时候，是不是你就觉得我不在意你送的东西，然后就不想再告诉我了。”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每一件都与叶念秋息息相关。 叶念秋对人好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把自己在意的东西送出去。 他接受过一些，也拒绝过一些，还弄丢过一些。 可能是叶念秋送的太多，才以至于他习以为常，然后不再在意。 傅轻寒将这些东西一点点又像从前一样摆好，只是那个平安福他放到了胸口。 “念秋，这次我不会再弄丢了。” 或许叶念秋不愿意再送给他了，可是现在他需要这些东西聊以慰藉。 晚上躺到床上的时候，傅轻寒想起了第一次见叶念秋的样子。 他的父母都是军人，家里只有一个奶奶陪着他。 十二岁那年，爸妈第一次走的时候，他真的很害怕也很难过。 他在很多个晚上偷偷哭泣，然后在太阳还未下山的时候，跑到村口等待。 等着父母回来。 可是他却等不到，反而等到了当时才七岁的叶念秋。 不知道是从那天开始，陪他等待的人就多了一个。 刚刚开始的时候，叶念秋也不说话，只是想个小蘑菇一样蹲在他身边。 后来她会带些小玩具，然后问他：“你要不要一起玩。” 他不理她，她也能自娱自乐。 在到后面，他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叶念秋也不生气，只是看了他一眼说：“爸爸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在等她。” 后来他才知道，叶念秋的妈妈病重离世了，家里只剩了父亲。 而她爸也在不几年后离世了。 许是同病相怜，他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有了她，他对父母的思念也有了可以转移的地方。 他们一起去上山爬树，一起摸鱼捉虾，过了很长一段快乐的时间。 傅轻寒的思绪陷在了回忆中，一时之间无法抽离。 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想，这辈子真的就非她不可了吗？ 他从觉得陪伴与习惯总会随着时间慢慢褪色，再怎么浓烈的感情久而久之也会变得惨白。 可是到了后来，每次午夜梦回。 每次回忆，她那抹灿烂如花的笑容，还是会在他心里掀起一片涟漪。 他想，这辈子，他都没有办法去忘记了。 第10章 傅轻寒不是一个好丈夫。 起码现在他自己就是这么觉得的。 从前他以为自己对叶念秋足够好了，没缺她吃没缺她穿，甚至对她也算千依百顺。 没有人看到会说什么不好。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夹杂的东西太多了。 有年少的习惯，有对江茉情感的寄托，有自己的愧疚…… 他的爱并不纯粹，起码不如叶念秋那般纯粹。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叶念秋要和他离婚的原因。 “当初我在确信一些，没有将江茉当成你，没有去接近她，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我会好好爱你，然后白头到老……” 傅轻寒呢喃着，侧身将自己身子蜷了蜷。 寒意四起，外面的风雪慢慢大了起来。 被子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没有办法捂热。 傅轻寒的思绪在拉扯着，一边在想叶念秋，一边又回忆起自己的心是在什么时候迷失的。 他倒也记得，当年刚去军营的时候，他脑子里都是叶念秋。 总想着小丫头瞧不见他会不会想他，会不会觉得寂寞，会不会被别的男人骗走。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生出了几分喜欢，只是觉得她还小也没表露过心意。9 后来他就遇见江茉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叶念秋来寻他了，后来发现她们是双胞胎。 江茉和叶念秋很不一样。 叶念秋孱弱，书也读的不多，总是依附于他。 而江茉坚毅，靠自己进了军营，有思想有抱负。 越是了解江茉，他越是忍不住去拿她和叶念秋做对比。 从前他看着叶念秋的所有优点在此刻都成了她的不是。 只是他和江茉在军营也没有做出什么逾越之际，虽有情意，但也止乎于礼。 当初有一刻他想过，要不回去告诉叶念秋，他以后会照顾她。 他们之间可以做兄妹。 可是真的等回去再看到叶念秋的时候，他脑子里这个念头在瞬间消散了。 叶念秋好像一下子就长成大姑娘了，他没法忽视看到她时的悸动。 然后她问他：“轻寒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那一刻，他心里有她，也有江茉，但他也只是说：“想了。” 后来一天，他们看村里一汉子娶新媳，叶念秋就问他：“轻寒哥哥，你有没有想娶的人啊？” 他还记得，她说这句话时，耳垂红红的。 她的眼睛想看他，却又忍不住闪烁着躲开。 他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的意思，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有。” 然后她的眸子就暗了下来。 他也说不清那时自己的想法，只是有些看不得她这幅样子。 总觉得，叶念秋就应该每天笑嘻嘻的，不该被因为这些东西忧心。 所以很快的，他就接了一句：“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念秋愣了一下，然后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下一秒，她就扑到了他身上，给了他一个拥抱。 光亮再次点亮了她的双眼，日光在她的脸上渡上的一层金光。 红润的唇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可能是表达她的开心，可能是描述着她的爱意。 至今他都不知道，当初的脑子里只想吻下去。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世界上一切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了，叶念秋愣愣的看着，却也没有将他推开。 那是他们的初吻。 第11章 想着，傅轻寒慢慢的入了梦。 也说不好是记忆作祟还是其他，梦里全部都是叶念秋。 半夜的时候，傅轻寒只感觉心脏跳地厉害，脑子也有些模糊。 似乎是醒了，但又恍如在梦中，浑身滚烫。 他也没管，由着继续躺着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身上还是乏力的厉害。 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更是泛着连绵不休的痛意。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叶念秋的样子。 他伸手够了够，原以为是一场幻境，结果手里却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触感。 傅轻寒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手握得更紧，哑着声音喊道：“念秋。” “是我，傅轻寒，你先松手，好好躺着，你现在还烧着。” 江茉垂眸看着他，眼里待着几分无奈。 辨认了几许，发觉是江茉后，傅轻寒的手瞬间无力的落下。 “叶念秋的事我知道了，你也别这么糟践自己。”江茉将一块湿帕巾递给了他。 傅轻寒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了，谢谢。” 江茉也没有强求，将帕子放到了一侧。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过了片刻，江茉才继续道：“我来的时候，把这里的几个人都吓坏了。” 她勉强打起精神，继续道：“后来我说我是叶念秋的姊妹，他们才告诉我这件事。”5 傅轻寒听着，眼睛也看向江茉。 “其实你们挺不一样的。” 他也是在刚刚那一瞬间发现的。 江茉本能的摸上脸上那块疤。 傅轻寒却道：“与那无关。” “念秋的眼尾会微微扬起，时常带着笑意，脸颊也圆润一些。” “她说话时喜欢眨眼睛，声音也软一些……” 傅轻寒说着，脑子里又在构画叶念秋的模样。 之前有很多次他也将两人认错，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似乎自己将叶念秋的样子刻画在心里了。 明明他都知道的，明明他也曾很在意的。 可是他还是在江茉出现时乱了分寸，忘记了自己真正爱着的人。 江茉听着他的话，还有难以抑制的生出几分苦涩，可却无半分嫉妒。 她淡声道：“只是可惜，我没有什么和她相处的时间。” 而每一次碰面都算不得太愉快。 “不说了，你先休息吧。”江茉说完，便拿着之前给傅轻寒退烧的东西往外走。 “你在哪里休息？”傅轻寒问道。 江茉闻言愣了一下，她也才到这里不久，之前因为照顾傅轻寒她就一直守在床边的。 傅轻寒看出了她的犹豫，他迟疑了片刻才道：“你父母的房间我之前打扫过了。” “你要是愿意，我想他们也不介意你去休息几晚。” 江茉闻言，突然有些鼻酸。 她也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对于父母抛弃她这件事耿耿于怀。 直到养父母的关心才让她慢慢从这些情绪中脱离出来。 但是要说一点不怨是假的。 没有哪个孩子会希望自己的父母将自己抛弃。 成年之后，她也曾来找过，可是那个时候父母也已经离世了。 一切的怨念成了遗憾，但她也没有勇气去他们的坟前去看一看。 江茉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不舒服告诉我，我带了一些常用药，放在桌上了，你记得吃。” 说完，她便出去了。 傅轻寒靠在床边，脑子里还有几分恍惚。 在之前叫出叶念秋的名字时，他无比希望眼前的人就是叶念秋。 是江茉戳破了他这一刻的幻想。 而他在这之前曾可耻的想，或许江茉当成叶念秋，然后忘记她已经死亡的事实，他就能好好度过这一生。 可下一秒，他开始唾弃自己。 他曾这样让叶念秋患得患失，让她痛苦还不够吗？ 他凭什么，又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的去害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