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骨尤物》 1 “根据刑法第232条,被告余欢意犯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25年。”

余欢意愣在被告席,身体麻了大半。

她喊道:“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

只是下一秒,法警便已上前紧紧扣住她的肩头将她强行带离。余欢意拼命回头喊着自己是清白的,但庭内每个人的神情都是那么淡漠,根本没有人在乎她。

途经旁听席时,余欢意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新婚丈夫,和她养妹林夕雪。

林夕雪嘴角勾起,朝余欢意抬起手。几天前还属于余欢意的婚戒,此时此刻却戴在了林夕雪手上。

林夕雪用嘴型无声地嘲讽:余欢意,你输了。

余欢意顿时两眼充血,怒喊:“林夕雪!是你们陷害我!一切都是你们干的!”

她恨不得当场冲到林夕雪面前撕毁她虚伪的面具,可法警们将情绪失控的她用力摁倒在地。

余欢意被压在地上,看着林夕雪挽住男人的手臂,高傲离场。她不甘地嘶吼,绝望的哭声回响在偌大的法庭内。

......

一周前,婚礼现场。

“余欢意女士,你是否愿意成为孟昱川先生的妻子?”

余欢意看着身前高大帅气的男人,眼底淌露出淡淡笑意。正要开口回答时,教堂大门却被猛地撞开,一行警察来势汹汹。

余欢意不知所措,直到看见站在警察后面的年轻女人——她的养妹林夕雪此时双眼红肿,脸色惨白,完全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林夕雪哭喊:“姐姐,束手就擒吧!你杀害妈妈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全场哗然,来宾们齐齐看向余欢意,议论纷纷。

余欢意愣住,她怎么好像听不懂林夕雪在说什么?

余母一个月前因车祸离世,肇事车多次恶意碾压,将她碾得四分五裂。彼时余欢意痛失母亲,不吃不喝暴瘦十几斤,后来为了完成母亲遗愿才打起精神按期举办婚礼。

她痛苦至此,怎么可能是她杀害了母亲?

林夕雪拿出手机打开视频向所有人展示,那段监控视频正好拍到肇事车撞死余母的情景。余欢意浑身僵硬,那辆卡宴的的确确是她的,车牌号没错,而驾驶位上的人......居然也是她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余欢意下意识看向丈夫孟昱川求助,可却发现他的视线始终看着林夕雪。

余欢意愣了下,也就是这个愣神的工夫,警察上前给她戴上镣铐强行将她带离。

全场顿时乱成一团。

被关进看守所后,余欢意快速冷静下来。她努力联系父亲,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父亲手机一直关机,毫无音讯。她也找过家里公司法务部的律师,但都无人回应。

余欢意开始积极寻找自救办法,她知道还有一个人可以力证她的清白,那就是她丈夫孟昱川。事发当晚她和孟昱川在一起,这就是不在场证明!

进看守所的第三天,余欢意托警察找来孟昱川。

短短三天时间,余欢意已憔悴得不成人样,但孟昱川看着却精神不错。

余欢意来不及计较,忙道:“我妈出事是在4月16号的晚上,那晚我们在一起,只要你出庭替我作证,我一定能没事!”

“小意,事到如今,你还是别狡辩了......”孟昱川摇摇头,神情失望。

余欢意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愣了几秒,便又听他说:“那晚你本来说好要来找我,但事实上根本没来,还打电话很焦急地和我说临时有事来不了。我没想到你口中说的‘有事’,居然是去杀害阿姨。我对你好失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说着,他拿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余欢意确实在当晚给他打过电话。

余欢意不敢置信看着他,脑子里慢慢有什么东西串联成线。

那通电话确实是她打的,但那是因为当晚两人见面后,孟昱川突然说有事出了趟门就再也没回来过。他不回消息,余欢意只能打电话找他。对了,那晚孟昱川出门前,好像还顺走了她的车钥匙,而那段监控又好像是AI换脸的......

余欢意僵直地坐在那儿,浑身血液都像冻住。

她不是傻子,到了这个份上,什么都猜出来了。

“孟昱川,是你和林夕雪勾结陷害我......你们怎么敢杀害我妈!你们怎么敢!”

余欢意愤怒暴起,警察冲进来将她强行控制住。

孟昱川不紧不慢地笑着,起身缓缓走出探监室。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惋惜道:“好好忏悔吧小意,我想阿姨在天有灵会原谅你的。”

一周后,余欢意被判定故意杀人罪,正式入狱。

入狱之后她一直寻求上诉机会,她绝不甘心自己蒙冤更不甘心母亲枉死,可是她周围所有人都像消失了般,对她的求助不理不睬。

在监狱待的头几个月,狱友乃至狱警都在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霸凌。余欢意清楚这是有人恶意买通,想让她尽早死在监狱里!可她还是咬牙苟且偷生,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昭雪。

只是她没想到,死亡来得如此突然。

那天早上她在食堂吃饭,狱友从她身后路过时突然拿出藏匿已久的美工刀直接反手插进她的喉咙里!

血腥味的暖流喷泉般从破裂的喉管涌出,余欢意连话都说不出,窒息和眩晕马上紧迫袭来。

砰地倒地,在意识弥留时她隐约能听见狱友们议论着:

“这不是那个弑母的杀人犯吗?死了活该!”

“听说她是在婚礼现场被捕的?”

“可不吗,她男人前几天还和她妹结婚了,婚礼气派得很,全城都在报道!”

余欢意能清楚感受到死亡的冷意开始裹挟她的全身,她只恨自己就这么含冤死在监狱里,便宜了那对狗男女。如果老天肯给她机会,她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很快,似乎有一大批狱警带着什么人冲了进来控场。余欢意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把她抱起,动作之小心如同呵护珍宝。

她想她一定是快死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这座监狱里人人视她如垃圾,怎么可能有人对她好?

“余欢意,求你,撑住。”

她的幻觉怎么还会说话呢?余欢意努力想睁眼看看,可她实在撑不住了。

手一垂,再无声息。

......

再睁眼,熟悉的花园夜景让余欢意愣住。

不远处的喷泉池旁,穿着华丽公主裙的林夕雪满眼算计。

“余欢意,要是我说你把我推进池子里,你觉得爸爸会信你还是信我?”林夕雪语气挑衅,却是唤醒了余欢意的记忆。

一年多前林夕雪生日宴,故意摔进喷泉池冤枉余欢意霸凌她。

也就是那天起,余欢意落了个恶毒千金的名号,处处被人背后议论。

余欢意没想到,她居然重生了。

林夕雪没察觉出余欢意的不对劲,笑得更兴奋:“嘘,你听,有人过来了!”

说完,林夕雪翻身一侧便要摔进池内。但她没想到余欢意速度更快,猛地上前把林夕雪推开,自己摔进了池子里。

余欢意浑身湿透了,坐在喷泉池内可怜兮兮。

“你们这是干什么!?”

走过来的除了余欢意的父亲余绍雄,还有孟昱川,以及其他宾客。

因为现在,恰好是预定好到花园里看烟花的时间——林夕雪早就算好了。

林夕雪杵在那儿脸色铁青,正要狡辩却听余欢意瑟瑟道:“妹妹,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和我说一声就好......为什么要发脾气把我推进池子里?”

余绍雄沉声:“小雪,她说的是真的?”

“不是,我......我没有啊!”

周围宾客开始低声议论,林夕雪百口莫辩,就像前世的余欢意一般。余欢意无声冷笑,你林夕雪那么喜欢玩心计,也该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林夕雪大叫起来:“我没有推她!余欢意你拿出证据来,有人能替你证明吗!”

余欢意沉下脸。

是的,没人能替她证明——无论是前世入狱还是现在,她都孤立无援。

就在她想把话圆过去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我可以替她作证。”

余欢意一怔,下意识看向人群里。

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2 站在人群稍后方的男人深沉内敛,气质斐然如玉。他鼻梁高挺,骨相矜贵到近乎完美,眉眼间流露出冷峻之意。饶是夜色深沉、人群拥挤,也掩盖不了他的相貌出众。

余欢意微微蹙眉,她可以笃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为什么他要帮她圆谎呢?

同时,她也注意到当男人开口说话后,孟昱川和余绍雄的脸色都不太对劲。显然,他们两人都认识这个男人。

“孟董光临寒舍,怎么也不提前差人说一声,我好派人接待您啊。”余绍雄比男人大了几十岁,在城中也算颇有地位,但对男人的态度却极为礼貌恭敬,生怕怠慢对方。

余欢意捕捉话中的字眼,孟董?这个男人也姓孟?

她马上想起前世孟昱川曾经提过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大哥......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冷傲绝尘,并且莫名其妙帮她的男人,就是孟昱川的大哥,孟家的现任家主——孟怀山。

只是余欢意还是想不通,孟怀山为什么要帮她?

她不觉得孟怀山是那种会无聊得随便帮别人圆谎的人。

“收到邀请函,有时间便来了。”孟怀山语气不轻不重。

随着他说话,孟昱川的脸色快速变了下。

余欢意在心里冷笑。

按照她事后在监狱里的复盘,一年前这个时候孟昱川就已经和林夕雪有一腿。

但林夕雪却背着孟昱川偷偷给他大哥发生日宴邀请函,这和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孟昱川本身就忌惮孟怀山。

余欢意暗中打量着孟怀山,心里已然有了计量。

孟怀山的帮腔,更加坐实了林夕雪欺负余欢意的罪名。

在场都是同个上流圈子的人,谁不知道林夕雪是余绍雄领养回来的?现在她这么光明正大地欺负亲生的,一下子就惹得这群势利眼的人戳她脊梁骨。

“白眼狼”“养不熟”“毒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林夕雪身上砸。

余绍雄不想把事情闹得难看,让林夕雪给余欢意道歉。

林夕雪咬碎了牙,但别无他法。她根本没有证据自证,何况她也没胆量去拆孟怀山的台。连余绍雄都不敢得罪孟怀山,她还不赶紧顺着台阶下得了。

林夕雪挤出眼泪:“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收到礼物太激动,才会失手推了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哭得止不住,看着真像极为自责似的。

只有余欢意知道,林夕雪现在肯定在心里疯狂骂她。

不过余欢意不是性急的人,她没想在这里就和她撕破脸皮,毕竟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名头,还不足以把林夕雪彻底击垮。

她要等,等一个绝佳的时机,让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都下地狱。

余欢意眼底浮着锋利寒意,嘴角却似有若无地勾起。

她牵住林夕雪的手:“没关系,我不怪你,好了别哭了,大家一起看烟花吧。”

林夕雪紧咬牙关维持着脸上虚伪的笑意,点头应好,算是把这事揭了过去。

周围人都暗自称赞余欢意识大体,不止人美性格还好。

余欢意心想,这就够了。

先毁了外人对林夕雪的好印象,之后即便她再想怎么恶意诋毁余欢意,也没人信她。

绚烂烟花在夜幕砰然炸开,余欢意心里还对孟怀山抱有疑惑,便侧头朝他看去。只是她没想到,孟怀山也隔着濛濛夜色在看她。

或许是烟花太美,映落在他眼底竟驱散了先前的淡漠,留下流转暖意。

那眼神太像看着什么珍视至极的宝物,以至于余欢意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等她疑惑地眨了下眼后,孟怀山已经收回眼神,抬眸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天上的朵朵烟花。直到烟花散尽,众人回到别墅楼,孟怀山也没有再去看余欢意,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可余欢意心里的钩子就这么被他撩了起来。

凡事必有因,孟怀山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她看着孟怀山被高级西装衬得宽肩窄腰的背影,细细思量。忽地,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暧昧的热气扑在她耳边。

“我在这里,你往哪儿看呢?”

孟昱川不知何时站在余欢意身侧,亲昵地贴着她。余欢意掀起眼皮觑他,淡笑:“刚刚我被林夕雪欺负的时候也没见你帮我说话,我还以为你哑巴了。”

“那种情况要是我再掺和进来,事情就更复杂了,我还不是为你考虑。不过话说回来......”孟昱川盯着余欢意,“我大哥怎么帮你说话,你们认识?”

余欢意心里冷笑,孟昱川这是在试探她。

她道:“或许他只是为人正直,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了。”

“生意场上的人哪有那么简单,你还是别和他来往比较好,”孟昱川压低气泡音,“何况你跟别的男人有接触,我会吃醋的。”

说着,孟昱川把余欢意拥进怀里,撒娇似的:“小意你就答应我吧,不然我可就不放你走了。”

余欢意眼底闪过嫌恶,却强忍着没有推开他。

重生是她最大的底牌,她一定要攥紧这张牌,打赢这场翻身仗。

宴会散后,宾客陆续离开余家别墅。

余欢意守在门口。良久,一辆黑色库里南缓缓驶出,她扫了眼车牌号,立马拦过去。车身猛地刹住,司机一脸惊恐地探出头来,可余欢意并未理他,而是快步上前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坐在后座的男人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才缓缓睁眼。

他看着余欢意,那张明艳的面孔即便是在昏暗的车内也散发着生机与光彩。

余欢意嘴角漾着淡淡的弧度,朝他伸出手:“孟董,聊聊?”

孟怀山收回眼神,直视前方,不咸不淡道:“你凭什么和我聊?”

余欢意蓦地笑了下。

她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孟怀山,剪裁得当的露背礼服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散发着香气的蓬松卷发随意披散在光裸洁白的后背上,黑发与雪肌的极致反差让人很难移开眼球。

余欢意含笑幽幽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慵懒的嗓音散在不大不小的车厢内。

孟怀山喉结轻轻滑动了下,微暗的眼神看向前座的司机。司机何其精明,立马开门下车滚得远远的。

余欢意得逞地笑,只是下一秒就被孟怀山扣住手腕,重重压在靠垫上。

3 车厢内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中。

孟怀山:“堂堂余家千金,跑到我车上来做这种事?谁教你的?”

“做什么事?纯聊天而已,孟董你想多了。”余欢意勾唇,轻轻动了动手腕,“你把我弄疼了,松松手嘛。”

孟怀山沉沉看了她几秒才松开她的手腕。他单手支颐着看向车前,像是故意不看余欢意。

他问:“说吧,要和我聊什么。”

“我专程来找你,是想跟孟董你讨一个工作机会......雇我当你的私人金融顾问吧,我保准你赚。”

“雇你?”孟怀山有些出乎意料,“若真想求职,可以发简历给集团的人事部门。”

“我这不就是在BOSS直聘嘛,”余欢意开玩笑道,“我知道你不缺钱也不缺顾问,但我和别人不一样。”

说着,余欢意古灵精怪地眨了下眼,用一种特别神秘的语气说:“我有特异功能,能够精准预知未来的事情。比如这支股,明早十点之前绝对大涨,你现在买点还来得及。”

孟怀山扫了眼她手机屏幕显示的股票,目光淡淡,不出声。

他不说话时,压迫感是极强的,尤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内,独属于他的气场将余欢意紧紧包裹着。余欢意看着他,默默咽了口口水。

就在她以为会失败时,孟怀山突然道:“明早八点半到我办公室。”

“你答应了?!”余欢意不由睁圆了眼睛。

她本来是不抱希望的,毕竟哪个正常人会答应雇佣一个莫名其妙闯进你车里的人?可这事关她之后的计划,所以才硬着头皮试,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余欢意沉下心来,联想起晚上发生的事,试探着问:“孟董,我们以前认识吗?”

如果余欢意够细心,就会发现孟怀山闻言后双唇不自觉地抿了下。只可惜这个神情变化太过细微,余欢意看不到。

余欢意接着道:“你明明没有看见林夕雪推我,却愿意帮我作证,现在还答应雇我当顾问。难道我们之前有过渊源?”

“一时兴起,不必多想。”

孟怀山像是刻意营造疏离感,脸上只有一贯的淡漠与清冷。

可余欢意不信。孟怀山不到三十就能在商界厮杀出血路,拿下今时今日的地位,这样的人哪可能有那么多时间陪她“一时兴起”?

他越是漫不经心,就越激发余欢意的探究欲。

孟怀山这个人,肯定不对劲。

“很晚了,你该回去了。”孟怀山说。

余欢意知道今天也该到此为止,她说了句明天见后便开门下车。只是孟怀山突然叫住她,余欢意回头,一件西装外套递到她眼前。

“穿上。”孟怀山看着她。

夜里冷,余欢意又穿着露背裙,风一吹确实有些打寒噤。不过她没料到孟怀山会主动把外套借她。

余欢意没有矫情推脱,她不想生病,因为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谢孟董,明早我洗干净带去公司还你。”

孟怀山微微颔首,司机小跑过来,礼貌地和余欢意致意告别后,才开车走人。

余欢意攥着西装边,望着车辆远去,直至看不见才转身。

只是一转身,她就看见讨厌的人。

林夕雪脸色阴沉,紧紧盯着余欢意身上的西装外套:“我以为你干什么去了,原来是来勾引男人。余欢意我劝你省省,他是收了我的邀请函才来这里,你以为他看得上你?”

余欢意装作无辜地眨眨眼:“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听爸爸的吩咐来送送贵客。原来妹妹你喜欢孟董啊?姐姐支持你。”

“少他妈装了!”林夕雪眼神歹毒,“余欢意你等着瞧,我不会输的。”

说完,林夕雪忿忿离开。

余欢意拿出手机,给孟昱川发了条微信:【刚刚小雪和我说,她喜欢你大哥,看来我们两家人真有缘】

对话框上反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最终,孟昱川一个字都没回。

没回消息,十有八九是急着打电话质问林夕雪去了吧。

余欢意嘴角绽出冷笑,她抬头凝望广袤夜幕,乌云沉沉不见月光。

游戏开始了。

她真期待这场重开的游戏,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4 次日上午八点半整,余欢意准时抵达孟氏集团的顶楼。

她站在孟怀山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

孟怀山淡漠的嗓音传来,余欢意稍稍整理了下着装才开门。她今天穿得很简单,浅蓝色牛仔裤搭上宽松白衬衫,清爽又松弛。

余欢意推门而入时,孟怀山正坐在办公椅上,垂眸翻阅一份策划案。

他身后便是广阔的落地窗,几十楼的层高足以将整座城市的繁华风光尽收眼底,可他坐在那里,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身后的风景,仿佛这天、这地于他而言都是可以信手抛弃的东西。

余欢意看了他几秒才回过神,上前:“孟董早上好,我准时来面试,这是我的简历。”

她双手递上简历,孟怀山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简历后也没看,随手放到一侧垒起的文件上。

他边给其他文件签字边漫不经心道:“你今天开始正式上班,职位就是你自己定的那个,不过财务部暂时腾不出你的位置,所以你暂时和我共用一个办公室。”

“不用面试?和你共用一个办公室?”

余欢意微微惊讶,她有点想不通,可孟怀山一脸平静,反倒让她问不出话来。

索性作罢,反正她的初步目的已经达成。

余欢意清楚,自己要做的无非两件事,一是阻止母亲惨死的悲剧,二是让林夕雪他们付出代价。

孟昱川最忌惮的就是他大哥孟怀山,而且孟怀山所掌握的财权对于余欢意的复仇而言绝对是一大保障。

所以余欢意必须不择手段地接近孟怀山,最好让他沦陷于她。

她知道这么做很卑鄙,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余欢意:“谢谢孟董赏识,为表谢意我专门给您带了份小礼物。”

孟怀山脸上总算有了些表情,他疑惑地皱了下眉,然后便看着余欢意从包里拿出一盆玫瑰。精致小巧的花盆载种着一株傲然盛放的法兰西玫瑰,鲜红的花瓣在日光下舒展,散发着隐隐清香。

余欢意拿着花,轻笑:“这是我自己种的玫瑰,专门挑了盆长得好送给你。”

她把花递给孟怀山,笑容明艳得足以与眼前这朵红玫瑰媲美。孟怀山盯着她看了几秒,总算没有拒绝,将花接下。

余欢意说得随意,实则有意为之。

孟怀山身居高位却不近女色、不沾烟酒,平时连个娱乐场所也不去,她查了好久查出他唯一的爱好:种花。

为了种花,孟怀山甚至专门买了座庄园。

孟怀山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下,他指尖轻轻拂过那朵法兰西玫瑰,问:“你喜欢种花?”

一看有戏,余欢意也不急,缓缓笑道:“对,其实我小时候就对种植很感兴趣,高考的时候险些报了农学,但被我妈阻止了,现在就在家随便种着玩。”

要引人上钩,投其所好实在太过重要。

“我在楠山有一处庄园,里面种了很多花草,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好啊,那等哪天不用上班我再去拜访。”

达成目的,余欢意没有再急着下一步,乖乖领了办公用具坐到一旁的小桌子去。

要说整个集团上下也就她有这份殊荣能和大老板用同一间办公室。

余欢意不是没想到孟怀山对她有意思,但是他又这么不冷不淡的,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还在愣神,手机忽然响了,是远在瑞典旅游的她妈打来的。

一想起前世母亲的遭遇,余欢意一颗心便攥了起来,甚至有点不敢接。

因为手机一直响,孟怀山看过来:“你手机响了。”

余欢意深呼吸,颤着手接通:“喂......妈?”

“宝贝闺女你怎么这么久才接,妈妈和你说,刚刚我在斯德哥尔摩王宫门口遇到一个老道士,让他给你算了个姻缘卦!他说你最好今年就定下来!”

或许是母亲活泼的语气缓解了余欢意的恐惧,余欢意缓缓笑了笑:“你在北欧让道士给我算姻缘?妈你别被骗了。”

母亲在另一边又说了些什么,余欢意把人哄好,这才挂了通话。她有些恍惚,但又倍感庆幸,至少此时此刻母亲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暗自咬牙,她绝对要把这场噩梦扼杀在摇篮里。

“你母亲给你打电话?”孟怀山看似不经意问。

余欢意:“对啊,千里迢迢打电话来催婚。”

孟怀山翻文件的手顿了下,扫了余欢意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他说:“你和孟昱川,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也不好说,其实我感觉昱川最近对我很冷淡,不知道是为什么......”余欢意垂下眉眼,神情失落。

面对孟怀山这样的人,示弱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孟怀山:“他对你不好就换一个,不必内耗。”

余欢意一听想笑,说:“他是你弟弟,你都不帮他说话吗?”

“过近的距离会使人失去判断力,有时候跳出来看看反而更好。”

余欢意心说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孟昱川不是东西,但又不能直说,只好装傻。她起身,走到孟怀山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微微前倾身子。

她的衬衣领口解了几个扣子,倾身的角度隐约露出胸前的些许春光。

余欢意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幽幽道:“话说回来,要是我跟昱川结婚,岂不是得随他的称呼。那我是该叫你......怀山哥哥?”

尾音故意淌出几分娇媚,余欢意一双美眸微微上挑,含笑凝望着孟怀山。

孟怀山呼吸凝滞几分,像是忍了忍,才喑哑说道:“上班时间,要称职务。”

余欢意被他逗得轻笑。

她凑得更近了些,笑意盈盈:“那我听你的,私底下再叫你哥哥。”

孟怀山暗沉目光从她不经意露出的精致锁骨和半抹雪胸扫过。

他喉头滚动,然后猛地攥住余欢意手腕,沉声质问:“余欢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5 孟怀山的手劲很大,余欢意根本挣不开。

当然,她也未必想挣。

余欢意:“怎么突然生气了,我说错话了吗?”

看着满眼无辜的余欢意,孟怀山脸色更沉。那种带着强势意味的目光重重落在余欢意白净的脸上,换做旁人恐怕要软着膝盖讨饶,偏偏余欢意笑容浅浅,丝毫不怕。

“下不为例,否则你会后悔。”孟怀山沉声说着,松手。

“遵命~”

余欢意慢悠悠地将手腕抽离,肌肤摩擦时,留下微微瘙痒的触感。

她知道孟怀山还在看她,但她故意收回眼神,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然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忙自己的事。

点到即止,若即若离。

这才是精明的猎人。

余欢意拿出手机给孟昱川发消息,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推了他晚上约的饭局。孟昱川虚情假意地说要上门看她,余欢意找了借口敷衍,孟昱川便也作罢。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余欢意起身走向孟怀山。

“孟董,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和您共进晚餐?”

孟怀山放下手中钢笔,抬眸看着余欢意。那双水亮的眸子里满含期待,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他说:“为什么要约我吃饭?”

“因为孟董您给我工作机会,我也得礼尚往来表达一下谢意。”话里处处周到,不给孟怀山留下拒绝的余地。果然,孟怀山想了想,点头。

余欢意笑道:“那我先过去订位置,稍后发定位给您。”

她转身小兔子似的小跑出了办公室,没能看见孟怀山盯着她的背影,蓦地笑了下。

余欢意站在餐厅门前,抬头看了眼招牌。

“SERA......就是这儿了。”

她推门而入,环顾四周后露出微笑。

她是故意找这家餐厅的。

如果余欢意没记错,在前世的今天,她和孟昱川一起在这里用晚餐,中途遇到了林夕雪。吃饭遇到熟人本不是稀罕事,何况还是自己妹妹,只是余欢意没料到在吃完饭后孟昱川找借口有事先走,其实是去卫生间里和林夕雪偷腥。

这件事,余欢意很久之后才知道。

余欢意找了位置坐下,把定位发给孟怀山,然后开始等。她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非但不急,反而有种掌控全局的松弛感。

叮叮——

门口风铃发出清脆响动,余欢意抬眸看去,勾唇。

终于来了。

林夕雪穿着一身大牌,傲慢地走进餐厅。她在看到余欢意后愣了下,反倒是余欢意神情自在地冲她笑了笑。

林夕雪想起昨晚的事,顿时怒火中烧。本来被余欢意算计一通就让她不爽,后来还被孟昱川打电话质问是不是有异心。想来想去都怪余欢意。

“这么巧啊姐姐,你自己一个人?怎么,男朋友不陪你?”

林夕雪直接坐下,开口语调阴阳得转了十八个弯。服务员过来问她要喝什么,余欢意先道:“给她一杯水,要常温的。”

“这么省,就请我喝杯水?”林夕雪嗤笑,“要是没钱就跟我说嘛,爸爸可是给了我不少零用钱,别跟我这个做妹妹的见外。”

余欢意手指轻敲着桌面,她并未因为林夕雪的冷嘲热讽而觉得恼怒,反倒像看戏般笑了笑。

林夕雪不满,呛声:“你笑什么?”

“我笑你枉费我一番好意,我给你要温开水,是在为你身体着想。毕竟......你前阵子刚做完手术,不是吗?”

像被当头一棍的狗,林夕雪僵住,脸上霎时铁青。

她低声咬牙:“你什么意思?”

“傻妹妹,堕胎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瞒着家里呢?还是你觉得这很难以启齿?我不懂诶,”,余欢意勾唇浅笑,“毕竟,在酒吧喝醉后和中年保安上床还怀孕的人又不是我。”

呲——!

林夕雪猛地站起,椅子拖拽发出刺耳动静。

6 餐厅其他客人纷纷看来,林夕雪赶紧坐下。此时她已经面无血色,表情恨不得咬死余欢意般。

林夕雪:“我不管是谁告诉你的,我警告你,这些都不是事实,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绝饶不了你!”

余欢意看她这副怕得要死的模样,顿时发笑。前世她也是误打误撞知晓了这件秘辛,彼时林夕雪苦苦求她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她的名声就毁了。余欢意心疼妹妹,便替她瞒下这件事。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傻得天真。

余欢意:“天呐,原来这是假的?那不行,我怎么能允许有人这么坏我妹妹名声?我要告诉爸爸,让他替你做主!”

说着,她拿出手机。

眼看号码就要拨出去,情急之下,林夕雪只能拿起手边的温开水往余欢意脸上泼去。

水珠挂在余欢意脸上,湿漉漉的白净脸蛋看着煞是楚楚可怜。她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与慌张的神情,衬得林夕雪愈发凶狠。

林夕雪一看自己得逞,正要教训上几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极为不悦的嗓音:“你们在干什么?”

孟怀山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不远处。他看着余欢意被泼得一脸水,脸色瞬间阴沉。

林夕雪不知道为什么孟怀山会出现在这里,她忙站起来解释:“孟董,我和我姐正聊天闹着玩呢......”

“聊什么会聊到泼水?”

孟怀山冷冷扫了林夕雪一眼,吓得林夕雪瞬间噤了声。他垂眸看余欢意,余欢意像只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猫,连眼神都充满了无助与仓皇。

“没事的孟董,我妹妹脾气比较急而已,我不要紧。”余欢意啜泣着,强颜欢笑。

孟怀山拿出手帕递给她,余欢意轻轻道谢接过。

林夕雪看着他们两人互动,又气又急,想为自己辩解又怕余欢意把她堕胎的事情抖露出去,因此只能干着急。

她破罐子破摔想走,只是刚转身,就听孟怀山说话。

“站住,欺负了人就想直接走?”

孟怀山语气平静无波,但长期身居高位所自然形成的威仪让他浑身散发着无形的凌厉气场。

林夕雪怯怯看他,不敢说话。她嚣张跋扈惯了,在外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架势,只是遇上孟怀山这种真大佬,顿时吓得像鹌鹑。

“至少要道个歉,林小姐你说呢。”孟怀山说着,坐到余欢意身边的位置。

他和余欢意保持着社交距离,但任谁看来,都是他将余欢意纳入了羽翼之下保护。

林夕雪自知理亏,梗着脖子快速说了句对不起。

但孟怀山并不想这么就放过她。他道:“道歉至少要有道歉的姿态,你小时候余总没教过你?”

闻言,余欢意低下头——她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

圈子里谁不知道林夕雪小时候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来才被余绍雄领养回去。孟怀山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已然是在借身份地位敲打林夕雪,丝毫不留情分。

林夕雪眼圈都红了,但在孟怀山带有强压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低头、弯腰。

“对不起,姐姐,你别生我气。”

余欢意幽暗的眼神意味深长,但脸上带着得体大方的笑。她上前扶起林夕雪,笑道:“都是自己人,我能生什么气,你要是忙就先走,等我回家我们再继续聊。”

林夕雪看了眼孟怀山,显然他对余欢意的话没有异议,完全一副由她做主的意思。林夕雪咬了下唇,忿忿离开。

她走后,余欢意满意地过勾起嘴角。

一切都如她所料发展,分毫不差。

7 她落座,给自己满了一杯红酒:“抱歉孟董,因为我的家事耽误您用餐时间,我敬您一杯就当赔罪。”

余欢意一饮而尽,但也因喝得太急,脸上登时飞上两抹淡红。她喝了一杯又一杯,也不管孟怀山,反倒像自己买醉。

孟怀山看着她,在她即将倒第五杯酒时,攥住她的手腕。

他问:“说要请我吃饭,结果自己一个人喝得厉害,怎么,有心事?”

余欢意心说终于上钩了,不然再喝下去她可要真晕了。

她睁着水光潋滟的眼,轻眨几下,用醉醺醺的语气说:“其实我晚上约你吃饭,是因为我被放鸽子了......心情不好,就想找人陪陪我。本来昱川说好来找我,结果又爽约。你知道吗,我觉得他最近变了,他对我变得冷淡......他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余欢意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珠挂在眼角,摇摇欲坠,微微颤抖的肩膀看起来煞是惹人怜爱。

孟怀山没出声,只是看着她。

余欢意见状,更加主动把握住孟怀山放在桌面的手,眼含泪水问他:“你是他哥,你肯定了解他,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孟怀山目光重重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沉声道:“你能察觉到他的异样,或许是老天在帮你尽早看清他。及时抽身对你来说不是坏事。你喝醉了,我去买单再送你回去。”

说着,竟有些着急地抽手,起身去结账。

余欢意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啧了声,心说这个孟怀山怎么跟木头一样怎么都撩不动。她转了下眼珠子,决定下剂猛药。

餐厅外,孟怀山站在车外等余欢意。

叮叮,风铃一响,门被推开。孟怀山看去,顿时沉下眸色。

余欢意把衬衫脱下,搭在臂间,上身只穿着一件低胸的吊带背心。她手上拎着半瓶红酒,黑发在晚风中轻扬,脸上微醺笑意像花般明艳惑人。余欢意慵懒地朝孟怀山走去,在要靠近他的时候忽然一个趔趄往前栽。

孟怀山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余欢意顺势贴在他身前,向他晃了晃酒瓶。

“一起喝酒呀?”

“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

余欢意嘟着嘴哼哼,扬起下巴对着瓶口喝。因为喝得急,些许淡红的酒水顺着下巴滴落到她胸前,然后隐隐没入更深处,引人浮想联翩。余欢意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些,而是兴奋地冲孟怀山笑道:“看见没,我还能喝!”

她张牙舞爪挑衅的模样不亚于一只调皮的宠物猫,而那个被挑衅的主人则微微眯眼看着她。如果不是他的呼吸明显滚烫了些,或许不会叫人看出他的异样。

孟怀山深吐一口气,半强硬地将余欢意塞进了后车厢。

他正打算让司机开车,余欢意却直接坐到了他大腿上。她胸前的柔软毫无距离地贴着孟怀山的胸膛,微启的唇瓣似有若无地蹭着他的下巴。

孟怀山扶在余欢意腰间的手猛地收紧。

他眼皮颤了下,慢慢将手挪开,可余欢意并不打算放过他。

余欢意的手搭住他胸前,脑袋轻轻倚靠在他肩头对着他耳朵轻语:

“哥哥,你介不介意多养一朵玫瑰?比如说......我。”

8 余欢意说着,慢悠悠掀起眼皮端详孟怀山脸上的神情。

这个男人仍旧那么泰然自若,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如果不是他扶在余欢意腰间的手那么用力、身下坐的大腿肌肉那么紧绷火热,余欢意都快怀疑孟怀山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老男人还假正经。

余欢意心里偷笑,又娇气道:“孟董,你手那么用力,我腰都被你掐紫了。”

“余欢意,”孟怀山终于把眼神落到余欢意脸上,“我警告过你,不要在我面前胡来,否则你会后悔。”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有种即将撕裂边缘的崩溃疯感。吐息之间也是压抑到极致的滚烫,当他晦暗眼神重重砸在余欢意身上时,她有一瞬间觉得,孟怀山平日里那么斯文绅士的模样只是他的伪装。

真正的他,是蛰伏夜色中,随时会侵占猎物的猛兽。

小动物天生有感知危险靠近的本领。余欢意抿了抿唇,觉得还是见好就收,可就在她要从孟怀山腿上下来时,却被孟怀山用力钳住了腰。

孟怀山:“你不是喜欢坐,那就坐到下车为止。”

余欢意:“你——!”

余欢意知道孟怀山是故意的。明明先撩人的是她,如今却也是她恼羞成怒。余欢意动着腰肢挣扎,孟怀山沉着脸低呵一声:“别动。”

余欢意屏住呼吸,没有再动。

“开车,送她回余家。”孟怀山向司机说道。

余欢意说:“我不回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开玩笑,她今晚就是专门来钓孟怀山的,怎么可能空手回去。司机一下犯了难,通过前视镜看着老板以及......老板腿上的女人。

司机闭上眼。

他为孟怀山工作已经有些年头,大多异性还没靠近孟怀山方圆十米就会被赶走,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的敢直接坐到孟怀山腿上去撒泼。不过这应该也是极限,估计下一秒就要赶人了。

于是,司机竖起耳朵,听着老板说话:

“回雍枫苑。”

司机顿时警钟大响,心如明镜。

余欢意直到下车,仍觉有些意外。雍枫苑是孟怀山常住的房产之一,位于山巅,是占地近4000亩的中式庄园。她原本只是想多和孟怀山待一会儿,没想到直接被带回了家。

进门后孟怀山就不见了,不知道去哪儿。女仆为余欢意引路,来到室内泳池。

余欢意抱臂,站在泳池边看着泳池内的孟怀山。

孟怀山游得不算快,但姿势极为优雅美观,看得出来是常年运动的人。余欢意心想,这个人把她带回家,却自己跑去游泳,晾着她不管。

不会是故意耍她玩呢?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孟昱川的来电。

余欢意淡淡啧了声,但还是接通。虽然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恶心,但现在也不是和他断交的好时机。

“喂?”

“宝贝,你在干什么呢?想我没?”

余欢意翻了个白眼:“刚忙完工作要回家,有事吗?”

“我是你男朋友,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孟昱川用气泡音笑,“我晚上让丽景酒店的师傅做了鲍鱼煲,我拿过去给你吃。”

余欢意无声笑了下,换了只手拿手机。

她慢慢道:“我不太喜欢海鲜,不过我记得小雪很喜欢吃鲍鱼,你可以送给她。”

另一头的孟昱川果然默了几秒,然后发出尴尬的笑。他避重就轻:“那我就自己吃了,等明天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匆匆挂了电话,生怕被余欢意察觉出什么似的。

余欢意暗骂一句蠢货,转身就看孟怀山已经上了岸。

足足游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他带喘的。孟怀山从女仆手中接过浴袍随意披上,腰带系得松垮,晶莹水珠顺着雅俊的脸部轮廓滴落,一路滑过健壮的胸膛。

余欢意笑得意味深长:“没想到孟董身材还不错。”光是看着就知道手感不错。

孟怀山没理会她的调戏,拿过桌上的冰水一饮而尽,然后才看她:“现在肯回去了?”

闻言,余欢意笑了下,上前一步看着他。

“刚刚在车上是我孟浪了,”她说得风轻云淡,“我晚上喝了太多酒,说了不该说的话,孟董您别往心里去。”

孟怀山盯着她,嘴角似是稍微抿紧了点。

他问:“你喝多之后,对每个男人都那样?”

9 “那样”是哪样,他没明说,余欢意便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叹气:“唉,我酒品不好啊,真希望有人可以好好管管我。”

说着,冲孟怀山轻轻眨了下眼。

孟怀山明明看到了她的暗送秋波,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突然说了句:“小心你妹妹,她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单纯。”

“嗯?”

余欢意诧异挑眉,对于孟怀山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些出乎意料。

林夕雪出了名的会装,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是白莲花一样纯洁无瑕。为什么孟怀山会突然跟她说这个?他又是怎么看出林夕雪不是善茬?

余欢意心中疑云渐起。

没等她想清楚,孟怀山就已经让司机送余欢意回去。恰好这时,余欢意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她看了眼,嘴角露出笑意。

“正好,我有个朋友回国,麻烦司机大哥送我去机场。”

说着,她又冲孟怀山说:“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孟怀山:“我没问你。”

“我知道你没问,”余欢意勾唇,“只是我想告诉你而已。”

说完,也不管孟怀山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第二天,余欢意提早到了办公室。

她也不认生,把孟怀山的办公室当自己家似的,该吃早餐吃早餐,该刷手机刷手机。差不多九点的时候,孟怀山才出现在办公室。

只是他神情稍显疲倦,眼眶下也有淡淡的乌青。

“孟董,你昨晚没睡好呀?也难怪,大晚上的又是游泳又喝冰水,肯定难入眠。”

孟怀山看了眼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啃三明治的余欢意,无言闭了闭眼,径直走向办公桌。他昨晚确实没睡好,但至于为什么没睡好,他绝对不会说。

余欢意三两下把早餐吃完,走上前:“李秘书刚刚来过,说那位德国客户今晚七点到公司。需要我一起去吗?”

“你想加班?”孟怀山说。

按理说接待客户这种事和余欢意没关系,但她总得多制造机会来拉近和孟怀山的距离,所以每个节点都不可放过。

当然,她面上没有表现得很急切,只是淡笑:“因为我听李秘书说他们那边会德语的同事正好请假,我就想,或许我能帮忙呢。”

余欢意边说,边观察孟怀山神情。

孟怀山已经开始低头处理文件,闻言也只是淡淡道:“想去就去吧。”

“好的,孟董。”余欢意笑,心满意足地去忙自己的事。

晚上七点,孟怀山、余欢意还有李秘书带着远道而来的德国客户先到了公司附近的粤式饭店用餐。德国客户马特奥年过半百,体量高大,对汉语只字不通,全程都由余欢意做翻译。

服务员陆续上菜,又拿热手帕给客人净手。余欢意秉着待客之道,先递了一块帕子给马特奥。没想到马特奥拿着帕子不松手,反倒似有若无地摩挲过余欢意的手背。

可当余欢意皱眉看去时,他又先抽了手。

余欢意缓缓沉眸,没说什么,但也存了心眼。

此后全程马特奥都没表现出异样,饭吃得开心,生意谈得也蛮顺利。直到最后快要散场,再次举杯的时候,马特奥突然遥敬了余欢意一杯,还说了句德语。余欢意闻言没忍住嗤笑了下,回敬了他一句。

孟怀山看着马特奥脸色瞬间变得尴尬难看,想也知道要从余欢意这张淬了毒的嘴讨到几分便宜是绝对不可能。

不过能让余欢意不客气,就证明刚刚马特奥说的话,很无礼。

孟怀山冷着脸扫了马特奥一眼,也不怎的,因为孟怀山的目光,马特奥似乎更不自在。

“今天就到这里,李秘书,帮马特奥先生叫车回酒店。”

李秘书何其精明,脸上笑得客套,但已经起身把马特奥往外请。余欢意也想起身,但孟怀山却叫住她:“他刚刚和你说什么?”

“他说,我长这么漂亮,不适合出来工作,最适合跟他回德国当他的情人。”

余欢意说着发出一声冷笑,果然普信男是不分国籍人种的。孟怀山面色稍沉,又问:“那你怎么回他的?”

“你真想知道?”余欢意挑眉,眼神有些玩味。

一看就知道是只满肚子坏水的猫。

孟怀山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说......你又老又胖,肯定满足不了我,何况我是孟董在外包养的小蜜,你打错主意了。”

10 余欢意话音落下时,正好李秘书将人送走再度回到包厢。一进门就听到这么炸裂的发言,吓得李秘书都不知道该不该进。

余欢意看他:“李秘书你别怕,我乱说的。”

“哈哈......明白明白,毕竟孟董单身嘛。”

言下之意,就算孟怀山和余欢意真有一腿,那也是名正言顺而非什么小三小蜜。

李秘书悄悄打量孟怀山,他原以为孟怀山这么不苟言笑的人,肯定不喜欢被人开这种玩笑,可他意外地发现孟怀山很平静,丝毫没有要责怪余欢意的意思。

再联想到余欢意可是全公司唯一一个能和顶头上司共用一间办公室的人,李秘书顿时明白,余欢意在孟怀山心里,绝对不一般。

“李秘书,晚上回去麻烦你帮我办件事,”孟怀山淡淡说道,“和德国客方的那笔生意,加码两个百分点,多赚的钱打到她账上。”

余欢意惊喜地瞪圆了眼睛,眨呀眨的看他。

李秘书则是擦擦额前的汗:“要是那边不同意......”

“那就换一个合作方,”孟怀山低沉的尾音藏着危险意味,“我不需要一个会在饭局上骚扰我员工的合作对象。”

李秘书连连点头。

余欢意笑道:“要是知道这个玩笑值这么多钱,我就该让他多说几句的。”

孟怀山摇摇头,显然对余欢意无可奈何。

三人出了饭店,李秘书主动问要不要他送余欢意回家,余欢意笑着婉拒:“我搭孟董的车。”

李秘书愣住,看向孟怀山——孟怀山什么都没说,显然默认了她的话。李秘书睁大眼睛,有种吃到惊天大瓜的紧张感。

司机开车过来,余欢意和孟怀山先后上车。刚坐进去,便有一块手帕递到余欢意眼前。余欢意看向孟怀山:“什么意思?”

“他碰了你的手。”

“你看到了?好奇怪,别人都在吃饭,你怎么还能关注到这个?还是说你一直在偷看我?”余欢意语带调侃。

眼看孟怀山要把手帕收回,余欢意赶紧拉住他的手,抢过了帕子细细擦手。

“对了,过几天沈家办的晚宴你会去吗?”余欢意把手帕叠好还给孟怀山,问道。

孟怀山:“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出席。”

“那正好,你帮我个忙——”余欢意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给孟怀山看。

相册里头是各种各样、款式不一的礼服裙。孟怀山不解,便听余欢意凑近低笑:“你帮我选件裙子,到时候我穿给你看。”

孟怀山喉间滑动了下。

他微暗的眼神略过手机屏幕看向余欢意明艳的脸蛋,说:“这种事情由我代劳,不妥。”

“不就是选件衣服吗,有什么不妥?还是说,你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余欢意故意逗他,“这是礼服裙,又不是情趣——”

孟怀山警告般扫了她一眼。余欢意坏笑,用口型把最后两个字说给他看。

余欢意不依不饶地手机拿到孟怀山眼前,孟怀山微叹了声,又实在拿余欢意没办法,便垂眸在相册里选了一张。

余欢意:“品味还行,就是保守了点......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说完,也不管孟怀山了,自顾自地玩起手机。不知道对面是谁发的消息,余欢意一个忍俊不禁,全被孟怀山看在眼里。

孟怀山:“和孟昱川聊天?”

此时车辆已经开到余家路口,余欢意收起手机推开车门。她迈出一条腿后,不忘回过头笑着说道:“我才不告诉你,你猜。”

言罢,直接下车走人。

孟怀山闭眼,有种被家养的猫骑到头上却硬是拿她没办法的感觉。

11 余欢意本来还因为欺负了孟怀山一把,心情稍显愉悦,只是当她走进余家院内,脸色便沉了下来。孟昱川的车停在车库里。

“大晚上的还阴魂不散,晦气。”

她低声骂了句,推开大门。

结果门一开,屋里坐着四个人。余绍雄,林夕雪,孟昱川......还有余欢意的妈妈,李燕珊。桌面还放着几份糖水,一家人看着倒是其乐融融。

李燕珊立马笑着起身迎上去:“宝贝闺女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呀?”

余欢意被妈妈拥住,神情微愣,她怎么不知道妈妈要回国?那边孟昱川还跟着掺和:“阿姨要给你一个惊喜,让我去接机,还不许我说。”

一听到是孟昱川去接机,余欢意整颗心都攥紧。她不会忘记眼前这个贱男是怎么残忍杀害她妈妈。只要想到李燕珊被车撞倒后还被反复碾压、在荒野郊区无人施救流血致死,余欢意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她强忍着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挽住李燕珊手臂坐到桌边,不去理会孟昱川。

余欢意:“您要是早和我说,我就自己去接了。”

“小川来接我不也一样吗,他还带了这么多份糖水,这孩子就是贴心。”李燕珊说着,拉过孟昱川,让他挨着一起坐,然后端着一份放到余欢意面前。

余欢意一眼就看出自己老妈打的什么心思。

果然,李燕珊说:“你们交往也这么多年了,是不是该考虑进入下一阶段了?”

孟昱川虚情假意地笑,他不接话,把所有矛头都落到余欢意身上。余欢意淡笑:“我是有在考虑,不过结婚这种事得从长计议,妈,你也不想我的人生大事就这么敷衍了事吧?”

“你有上心就好,这样妈妈就放心了。”

“阿姨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小意。”孟昱川望着余欢意,眼神格外温柔。但谁能料到此时在桌下,他正暧昧地和坐在对面的林夕雪勾着脚。

余欢意不动声色地收回眼角余光,笑着端起那碗热腾腾的红豆羹。

“昱川,我吃不完,你帮我吃吧。”她把红豆羹递向孟昱川,却“不小心”手抖,整碗冒热气的糖水直接倒在孟昱川裆部。

孟昱川被烫得发出一声怪叫,也顾不上形象,用力拍着裤裆。

余绍雄嫌弃道了声:“还不去卫生间洗洗。”

孟昱川拔腿就跑,可见被烫得厉害。余欢意脸上假装担忧,心里却是爽了。

回房间后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余欢意开门,李燕珊正温柔笑着站在门口。

“妈,你还不休息吗?”余欢意侧身让李燕珊进屋。

李燕珊牵过她的手,问:“你和小川吵架了吧?我一看你今天进屋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对劲。”

余欢意稍愣,继而笑开。知女莫若母,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结果在妈妈眼里什么都藏不住。

余欢意:“只是最近工作忙,和他有点矛盾,您别担心。”

“虽然妈妈一直在催你结婚,但如果你觉得他不合适,千万别为了迎合妈妈选择将就。说到底,在妈妈心里,你最重要。”

余欢意眼底微微发热,她点头,上前紧紧抱住李燕珊。

“您放心,”她闭眼,不让眼泪流出,“我知道该怎么办。”

她心中的执念一直没有淡化过,尤其是今晚看到李燕珊坐在林夕雪他们三人中间的画面,她就更加坚定,一定要阻止悲剧发生。

妈妈是她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她绝对要保护好妈妈。

12 几天后,沈家晚宴。

据说沈家千金前不久刚留学归来,沈家为了给她造势扩人脉,专门办了这场宴会。

余欢意是和孟昱川一起到的,在外人眼里两人看着倒是蛮登对,郎才女貌颇为亮眼。尤其余欢意,穿了某品牌今年春夏的高定。翠绿缎面的鱼尾裙勾勒极致曼妙的身材曲线,那张精致到完美的面孔即便没有多余表情,也已是惊心动魄。

余欢意忽视掉其他人或惊艳或嫉妒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孟怀山。几个男女正围着孟怀山寒暄,但显然,孟怀山的视线已被她吸引。

余欢意不着痕迹地冲他眨了下眼,然后就听身旁传来讨厌的声音。

“姐姐,你穿得这么高调,就不怕抢了沈家小姐的风头吗?”林夕雪款款而来,语气像是担心极了,“我可是专门换了身简单的裙子,以示对沈小姐的尊重。”

她这么一说,旁边听到的人也都看向余欢意。平心而论余欢意的裙子并不华丽,相反设计极为简约,无奈她长得好、身材好,就算套个麻袋也是惊艳出众。

余欢意笑容淡雅:“我听说沈小姐长得国色天香,无论我怎么打扮,肯定盖不过她的风采。不过妹妹你刚刚的说法,是觉得你的长相赢过沈小姐几分,所以专门往低调了穿?真好啊,又自信又体贴,我还得多跟你学学。”

林夕雪没占到便宜反被将了一军,登时挂了脸。

周围人多,林夕雪也不好真的和余欢意吵起来,只能咬着牙冷讽:“哪里,我也要多和姐姐学习怎么说话。”

余欢意云淡风轻地笑笑,转身又和其他来宾寒暄。不一会儿,孟昱川跟她说了句遇到熟人便走开,余欢意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了然勾了勾唇。她从服务生盘中拿过一杯红酒,走向孟怀山。

“孟董,刚刚没来得及和您打招呼,别见怪。”

说着,微抬下巴颇有要自罚一杯的意思。

孟怀山拦住酒杯,淡然道:“又想喝醉发酒疯?”

余欢意笑吟吟的,一笑起来眉眼风采愈盛。她说道:“不管怎样,碰个杯总可以吧,来。”说着将酒杯递向孟怀山,也不知道是不是手伸得太快,杯中红酒泼了些到孟怀山西装外套上。

“啊!对不起!”余欢意惊讶捂嘴,“我给你擦擦!”

“不用,我去洗一下。”孟怀山眼睛都不带眨,转身往楼上洗手间去。余欢意低笑了声,将酒杯交给路过的服务员,跟着上了楼。

洗手间外,孟怀山早有察觉,停下脚步回头。

余欢意勾唇,眼波慵懒,款款上前。她抬眸含笑望着孟怀山:“我怕你洗不干净,特意过来帮你。”

孟怀山喉中溢出轻笑,和余欢意相处这段时间,他对于余欢意爱搞事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很显然,余欢意并不只是想帮他洗酒渍那么简单。

果然,余欢意抬手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幽幽笑道:“你刚刚一直在看我......该不会是因为我没穿你帮我选的礼服,你很失望吧?没关系,我可以私底下穿给你看。”

她把吐字发音咬得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在说什么不知羞的话。

孟怀山沉沉望着她,还没说话,就被洗手间内传出的声响打断。

从里传来的暧昧动静任谁听了都知道里面的人正在打得火热,孟怀山颇觉得无语,可再看余欢意,竟见她脸色惨白。

孟怀山皱眉:“怎么了?”

“这是......我妹妹的声音?”余欢意愣住,随后又听里头的林夕雪咿咿啊啊之间模糊喊出的,居然是孟昱川的名字。

余欢意如遭雷击,面无血色。

泪水悬在她的眼眶下,一副伤心至极、震惊至极的模样。

“难怪昱川最近对我那么冷淡,妹妹也那么针对我......原来他们已经......”余欢意捂嘴哭泣,颤抖的肩膀昭示着她有多难过。

13 孟怀山皱眉,想了想还是把手扶住她的肩头。余欢意顺势扑入孟怀山怀中,小声哭得楚楚可怜。

“早让你看清孟昱川,这样也好,趁早和他分手,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我不想分手。”

孟怀山闻言,脸色霎时阴沉。他问:“他出轨你妹妹,你却舍不得离开他?”

余欢意:“人非圣贤,如果我给他一个机会......”

难言的烦躁堆积在孟怀山胸口,他向来处事淡然,鲜少有事能让他觉得这么不爽。

孟怀山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他抬起余欢意的下巴咬牙质问:“你对我那样,结果心里却爱孟昱川爱得挺深?”

余欢意也不哭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哪样啊?”

面对眼神如此无辜的余欢意,孟怀山眸底危险寒光更甚。他猛地攥住余欢意肩头,将她摁到墙面上,紧紧逼近。

余欢意有一瞬间吓了下,钓了孟怀山这么久还没见过他有这么大反应。回过神后,余欢意又装作害怕,怯生生抬眸望他:“你干什么呀?放开我。”

“平时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现在知道怕了?”孟怀山语调不高,但却充满了压迫感。

余欢意哼哼笑了几声,反驳:“我哪里作威作福了,我可是一等好员工。”

“哪个员工会脱了衣服坐到老板腿上发酒疯?”

孟怀山嗓音微哑,带着质问语气的话语让人很难不想臣服。

余欢意想起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就想笑,硬是掐着手指头才憋住没笑场。事实上,眼下这幕有些超出她的意料。

她确实是看到孟昱川上楼去找林夕雪鬼混,才心生一计,故意弄脏孟怀山的西装,想把他往楼上引。本是想着让孟怀山撞见孟昱川出轨,好让他心疼心疼她——但余欢意没想到,孟怀山的反应这么精彩,大有一副余欢意不和孟昱川分手,他就要发疯的意思。

老男人着起急来,还挺好玩。

余欢意低笑:“都说了发酒疯,哪还有常理可言?再说了,我明明都要下来,是你非要让我继续坐着。该不会......”

她故作惊讶地凑近,笑得妖娆暧昧。

“该不会我坐在你身上,你也觉得挺爽吧?”

孟怀山眉头微蹙,眼底霎时暗潮翻涌。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叫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此时,洗手间里的两人也算结束战斗,眼看就要出来。孟怀山拉过余欢意手腕,把她推进了旁边的房间里,关上门。

余欢意笑他:“你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偷情的是你。”

孟怀山说不过她,便扫了她一眼。余欢意可不怕,继续笑吟吟的,眼神仍带调侃。

门外,林夕雪和孟昱川在说话。

林夕雪数落:“你最近怎么那么忙,忙得陪我的时间都没。”

“我连陪余欢意的时间都没,还有空陪你?”孟昱川说完,就被林夕雪揍了下。

孟昱川这才哄人:“跟你开玩笑呢,我最近遇到一个投资我做生意的贵人,过不了多久,我肯定能把孟怀山拉下马。到时候你就等着过门享福吧。”

林夕雪又啰嗦了几下,两人边说边走远。余欢意打趣:“听到没,你弟弟可要把你拉下马了。”

孟怀山冷笑,显然对孟昱川的痴心妄想懒得评价。他只说:“你确定不和他分手?”

余欢意心说留着孟昱川这步棋还有用,她可不能这个时候就弃棋。

她故作为难:“我还得再想想。”

孟怀山看了她一眼,不再劝。

14 余欢意正要开门,刚迈步就发现自己后背的绑带松了,还勾住孟怀山的领带夹。她反手也弄不到,只能看向孟怀山:“孟董,帮帮我嘛。”

她背对着孟怀山,稍稍侧头抬眸望他,神情委屈又可怜。

孟怀山垂眸,看着眼前这片光洁细腻的背,久久没有动作。

余欢意催着,他才慢慢抬手拿起松开的纤细绑带生疏、缓慢地交叉打结。明明整个过程也就十来秒,但孟怀山还是暗暗沉了口气。

余欢意笑道:“孟董手法有些生疏呀,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拿我多练练手。”

孟怀山看着余欢意身后那个被他绑得歪七扭八丑得要死的蝴蝶结,什么话都不敢说,开门走人。

他只庆幸余欢意后背没长眼。

两人先后下楼,余欢意刚出现,孟昱川便迎了上去。

“宝贝我找你半天,你去哪儿了?”

“我有点闷,出去外面透透气。”

孟昱川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一个女人面前。孟昱川道:“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就是沈家小姐,沈蔓——同时也是我古董行的投资人。”

沈蔓留着一头短发,身上米白长裙简约不失典雅,相貌气质亦是出众。她朝余欢意握手:“原来孟二少的女朋友这么漂亮。”

“沈小姐过奖。”余欢意淡淡说着,却见沈蔓把眼神落往了她身后——孟怀山走了过来。

沈蔓主动走上前和孟怀山打招呼,一点不掩饰她的兴趣:“久闻孟董大名,我叫沈蔓,我们认识一下。”

孟怀山淡淡点了下头,礼貌又疏离。没想到沈蔓倒是热情,举起一杯酒向他致意:“不知道孟董明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交流。”

“抱歉,明晚有约。”

孟怀山拒绝得干脆利落。

即便被拒绝,沈蔓也不见丝毫气恼,反问:“难道孟董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话问得已经有些要探人隐私的意思,孟怀山看着她没回答,正好旁边有人过来与孟怀山说话。孟怀山点头示意了下,迈步走开。

沈蔓饶有趣味地挑眉,回头再去看孟昱川和余欢意:“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先失陪一下。”

孟昱川看着她背影打趣:“没想到这沈家小姐这么主动,连我哥那种人她都敢硬撩。”

余欢意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是把白眼翻上了天。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晚宴结束,孟昱川说要带余欢意去兜兜风。余欢意心里抗拒,但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一路上,孟昱川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话,余欢意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时不时敷衍地应一声。

“对了宝贝,你为什么要到我哥公司上班?”

余欢意无声嗤笑,心说绕了一晚上,就为了问这句话呢。

她侧头,眼神里带着嗔怪:“你还敢说,还不是因为你——我倒是想靠自己男朋友,但你也得出息啊?要不是你至今没有自己的事业,我用得着投靠你大哥吗?”

说着说着,余欢意失望地叹气摇头。

孟昱川被她数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不可否认,没有哪个男人被女朋友说没出息还能端得住的。孟昱川较真:“你等着看吧,我现在事业刚起步,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越我哥。”

余欢意冷笑,想要一个破古董行去扳倒孟怀山,和用婴儿学步车去撞航空母舰有什么区别?但她没说,反倒笑得期待:“正好沈蔓小姐肯和你合作,这是个大好机会,我觉得你一定行。”

孟昱川被捧得上头,接着道:“最近已经有好几个国外客户在洽谈,他们个个都出手阔绰,随便走一单都是几百万的生意。”

“那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余欢意勾唇,眸色微冷,“千万不要,错过了。”

15 半小时后,余欢意回到余家。

林夕雪散宴后就和朋友去唱歌,李燕珊已经回房休息。客厅内,只有余绍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回来了。”

余绍雄抬头看了余欢意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余欢意嗯了下,径直要上楼,刚上台阶就被余绍雄叫住。

“有事吗?”余欢意没坐下,光站着,一副你有话赶紧说的样子。余绍雄不满地瞥她:“现在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要和你说句话都不行?”

余欢意:“我只是累了,您有话就说。”

余绍雄:“你现在到孟怀山身边工作是好事,正好你妹妹对他有意,你就尽尽当大姐的本分,帮她搭线。”

“爸,你说笑了。今晚沈家小姐当众向孟怀山示好都被拒绝,你觉得小雪能胜她一筹?”余欢意轻笑连连,仿佛听到什么笑话。

余绍雄微愠:“这叫什么话,那沈家女儿到国外读书把性子都读野了,哪个男人敢要?你妹妹纯真善良,一看就是标准的贤妻良母。还有你,尽快和孟昱川完婚,到时候我们两家强强联合比什么都要紧。”

强强联合。

余欢意嘴角露出极具讽刺意味的冷笑,眼神更是如覆冰霜。孟昱川是个小畜生,余绍雄是个老毕登,再加上林夕雪那朵小白莲,要论下贱,这确实是强强联合。

“好,”余欢意幽幽道,“那就听您的。”

到时候,她一定亲手把他们仨组团送下地狱。

余绍雄闻言,满意点头,又拿出一个礼盒递给余欢意。余欢意挑眉,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一条起码价值五位数的项链。

“你妹妹前阵子确实闹了些笑话,现在圈子里对她的风评不太好,你有空多帮她说说话。”

这一句话,让余欢意手里的礼物顿时沉重了不少。

余欢意倒是没料到余绍雄居然是此等好父亲,为了给养女洗白,还专门买礼物贿赂亲生女儿。

余欢意:“这项链是挺好看,不过上回小雪生日您送了她一辆718,怎么到我这儿,就只剩一条几万块的项链了?”

相差十来倍的礼物,说不偏心是假的。

“你不是已经有车了吗?”

“您赚了那么多钱,会觉得钱多不用赚了吗?”

余欢意一句话堵得余绍雄脸色铁青,无话可说。余欢意神情淡然地拿起项链戴上,对着手机看了眼,姑且还算满意。

余欢意:“项链我就收下了,不过以后希望您能送我点别的,比如公司股份。”

“胡闹,那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拿的吗?”

余欢意又笑,她把所有的冷意和锐利都藏进眼底深处,脸上一片平静的疏离微笑。

她想。

她不仅要拿股份,还要拿余绍雄的狗命。

回到房间,余欢意把项链取下,当场拍照挂到了二手网站。刚把商品发布,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我刚到家......”余欢意坐到床上,话说的语气熟稔,“总之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就行,目前发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可以......你看着办吧。”

“你说谁?孟怀山?”

余欢意顿了几秒,淡淡道:“你想多了,我只把他当工具而已。”

16 余欢意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喝咖啡一边拿手机看股票走势。

孟怀山进来的时候也没见她收敛,反倒问:“孟董吃早餐了吗,我多买了份三明治。”

“不用,你自己吃,你刚刚在看股票?”

余欢意大大方方地摊着手机,点头。

孟怀山:“你很缺钱?”

他的语气难得有了些许波动,但因为变化不太明显,余欢意并没有察觉。余欢意笑道:“倒不是缺,只是这世上有谁会嫌钱多吗?”

说完起身去丢垃圾,错过了孟怀山若有所思的眼神。

余欢意回来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今天昱川的古董行开业,晚上下班要一起过去捧个场吗?”

“你还没和他分手?”

孟怀山眼底隐含逼视,声音更似淬了冰。

余欢意:“我还在考虑。”

“你明知道他已经出轨,出轨的对象甚至是你妹妹,你还有什么好犹豫?难道要等他害死你才后悔?”

孟怀山脸色阴沉,正垂眸眼含审视地望她,幽暗双眸已然带了些愠怒。

余欢意蹙眉,她毕竟真的死过一遭,对某些字眼敏感了些。

她抬头迎上孟怀山冰冷的视线,道:“我不太喜欢你现在和我说话的语气,何况分不分手是我的私事。孟董,你越界了。”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沉默,孟怀山面色冷凝,周身萦绕出令人噤若寒蝉的压迫感,空气也似乎渐渐沁出渗人的冰冷。

他重重看了余欢意一眼,不说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两人共事以来,还没起过争执,余欢意说完就后悔把话说太绝,但转念一想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便又释然。

一直到晚上下班,两人都没有说过话。余欢意下班时连招呼也没打,去洗手间补了妆后直接下楼。

余欢意的车拿去保养,现在又正是晚高峰,她站在公司门口看着排队排到飞起的网约车软件,顿时皱眉。

忽地,一辆眼熟的车缓缓停在她身前。

车窗降下,露出孟怀山那张线条流畅优越的脸。今天难得司机不在,是他自己开车。余欢意哼了声,她看出孟怀山有意求和,但故意不理他,迈腿往前走。

她一走,车也跟着往前慢慢挪动。

孟怀山:“上车,我送你过去古董行。”

余欢意:“怎么,公司倒闭了,老板改行干滴滴?”

“这个时间点你打不到车,”孟怀山看她,“还是说你要走路过去。”

从这里到孟昱川的古董行,至少八九公里,走路得走到腿断。余欢意想想还是拉开车门上车,不过全程一句话不和孟怀山说。

古董行位于商业街内,路口停车后就得步行。余欢意走在前头优哉游哉地逛街,孟怀山则跟在身后,跟个保镖似的。

路过一家金店时,门口招揽顾客的员工直接盯上余欢意,上前拉住她:“美女美女,我们店里正在搞免费抽奖活动,来试试手气嘛!”

余欢意想摆手拒绝,手还没抬就被拉进店里,然后糊里糊涂地登记、抽奖。

她无奈,只好从纸箱里随便摸了一张纸条。

结果展开一看——

“天呐!恭喜你!你获得了本店大奖!”

一群人围过来欢呼,还有忙着给她走流程的。余欢意云里雾里,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只是正好被拉进来、又随手抽了个奖,就中大奖了?

余欢意:“冒昧问一下,贵店的大奖是......”

员工:“10根金条!”

17 余欢意闻言无语,有哪家正经金店会豪横到拿金条抽奖?她扫了旁边的孟怀山一眼,见他神情淡淡一点都不惊讶的模样,心里怀疑更甚。

“我居然中了金条,你不觉得震惊吗?”余欢意问他。

“那说明你运气好。”孟怀山道。

余欢意微微眯眼,但她不是拧巴的性格,既然别人敢给那她就敢收。只不过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暗暗记下金店的名字,回头再查。

“好的余小姐,三个工作日后我们会派专员将礼品送到您的住址~敬请期待哦!”一群员工热情地送余欢意和孟怀山到门口。

直到两人走远,领头的员工才拿手机出来:“喂,李秘书,已经按您的吩咐办妥了,一切顺利毫无破绽!”

余欢意没再提中奖的事。到了古董行,门口摆着两排花篮,她才想起忘记订束花装一下客套。不过来都来了,计较也没用,她和孟怀山走进去。

店里装修倒是挺高级,看出来花了钱的,因为是开业第一天,来捧场的人不少,孟昱川正穿梭在人群中。

看见余欢意和孟怀山,他上前,先是亲昵地抱了余欢意一下,才和孟怀山打招呼。

“麻烦大哥送小意过来。”

孟怀山没理他,孟昱川也不在乎,他们兄弟之间关系本来就冷冷淡淡。

孟昱川跟余欢意说:“沈小姐下午来过,她帮我找了一大批好货,海外那几个顾客看过后已经付了定金,这笔生意基本算成了。这只是个好开头,等我赚了大钱,我们就结婚。”

余欢意笑笑没说话,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倒是孟怀山的脸色微冷,眼神一直锁着余欢意,颇有野兽护食的感觉。

余欢意像是故意晾着孟怀山,全程不用正眼看他,一直让孟昱川给她介绍店里各种古董物件。

即便她能明显感受到孟怀山沉重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她也装作不知道。

晚上九点多时,余欢意打算回家,孟昱川自然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没想到孟怀山突然开口:“余欢意,和我回一趟公司。”

“现在?为什么?”余欢意问。

“有紧急公务要处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车。”说着,他又重重强调了句,“就在这里等我,哪也别去。”

余欢意看着孟怀山去拿车的背影若有所思,旁边的孟昱川不忘抓住机会损他哥:“没想到我哥这个老板当得这么苛刻,你真要跟他回公司加班?”

晚风吹起余欢意颊边碎发,她望着早已看不到孟怀山的方向,目光幽幽。

十分钟后,孟怀山驱车回到古董行门口,但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他眉间紧皱,沉着脸拨通余欢意的号码,当头就是一句:“你在哪儿?”

“我和昱川回家,你自己去加班。”

“马上下车!”

“什么?”余欢意蹙眉。

还没反应过来,驾驶座上的孟昱川却发出惊恐喊叫——

“刹车!刹车失灵了!”

余欢意一愣,继而大喊:“冷静点!先稳住车身!”

奈何孟昱川就是没用的孬种,贪生怕死,一有异况就沉不住,整辆车在他手里如舞龙般在高架上疯狂地扭来扭去。

余欢意暗骂了句废物,伸手想去控制方向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失控的车身猛然撞破护栏径直摔了下去,高架右侧正好是个野坡,车辆顺着坡势天翻地倒滚落后,轰然坠地。

18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余欢意只记得安全气囊弹出替她挡了些许伤害,进而便是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

她的身体是疼痛的,但意识却又不甚清醒,肉体和精神都处于被剥离的状态,在生与死之间拉扯折磨。

她迷迷糊糊间想起前世服刑时,有人故意找茬,打断了她五根肋骨。那人在打完她之后,还趴在她耳边低语:“你妹妹托我多多照顾你。”

直到她死前,这样无限度的欺凌都不在少数。

余欢意从体内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意志,她不想死——至少在完成她的复仇计划前,不能再死一次。

“余欢意——!”

“余欢意你在哪里!”

车外不知何时下雨了,淅淅沥沥雨声中,传来男人急切的呼唤。余欢意紧闭的眼皮微微颤抖,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好像是在更早些的时候,在某个相似的场景下,她记得自己也听过这样的声音。

没等她想出来,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接着便是车窗玻璃被撞碎。余欢意能感受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车窗抱出去,动作之轻柔,仿若抱着稀世珍宝。

余欢意想起来了,就在前世她被人割喉惨死前,也有人这么珍惜地抱过她。

她拼命睁眼,想看看到底是谁。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绵密的雨,黑色的天,还有孟怀山着急的脸。

“你撑住,我带你上去。”孟怀山怕吓到余欢意似的,轻声哄着,然后单膝跪下将她背到背上。

深夜温度低,风中带雨寒意更加刺骨,但余欢意趴在孟怀山宽厚的后背,竟久违有种安心感。她昏昏沉沉的,不知何时再次晕了过去。

孟怀山意识到余欢意没动静后,心里瞬间攥了一下。

雨下得更紧。

山地本就泥泞,被雨水浸湿后更滑。孟怀山看着还有好一段路的公路,小心地把余欢意护得更紧。只是不知道脚下踩到哪一抔泥,孟怀山身形一歪朝下栽去。

他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而是想护住余欢意别摔下来,混乱之中他扶住一根突起的树枝,掌心却也重重被刺伤。

手指粗的树枝插进皮肉是钻心的痛,饶是孟怀山也不由得闷哼一声。

可他没时间停下,心里的焦虑和恐慌让他咬牙继续往上。

公路旁,救援人员陆续而来,警笛通鸣。医护人员赶忙上前帮忙接过。孟怀山却不放心,自己将人送到担架上。

他哑声问医生:“她伤得严重吗?”

医生:“目前来看还行,但具体需要再做检查。”

孟怀山这才松了口气,跟车一起去了医院。

救护车内,他看着余欢意苍白的脸,仍是心有余悸。

本来这场车祸都该如他计划地发展,但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余欢意从来就不是听话的性子,哪里会如他愿站着等他?

从手机里听到翻车后,他第一时间赶来现场救人。如果余欢意真出了意外,他怎么都不会原谅自己。

“先生你的手在流血,我先给你包扎下!”

孟怀山道谢,把左手交给护士,然后右手,轻轻勾住余欢意的手指。

他从来不敢在余欢意表露心意,只有她无意识的时候,才能悄悄靠近。

19 余欢意醒来时,外面天都亮了。病房内只有她一人,她感受了一下自己应该没什么大碍,混沌的思绪也渐渐回笼。刹车失灵,她和孟昱川一起翻车,她依稀记得孟昱川自己先跑了,再然后就是孟怀山突然出现救她。

“孟怀山......”

余欢意竭力坐起身来,被正好进病房的护士拦下。

“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请问一下,我被送进医院时,身边有其他人在吗?”

“还有一位男士,他在隔壁病房。”

余欢意一颗心悬起来:“他受伤了!?”

护士安慰:“手掌受了点伤,本来不用住院,他自己要留下。”

因为余欢意只是轻微脑震荡,没有明显症状,可以下床走动。她敲了敲隔壁病房,推门而进时,孟怀山正好坐在病床上单手敲电脑。

余欢意先看了他被绷带包起来的左手,不由担心:“医生怎么说?”

“没有穿透,没有伤到骨头和经络,静养即可。”孟怀山语气很平淡,仿佛受伤的人不是自己。他抬眸望着余欢意:“你身体有不舒服的吗?”

余欢意摇头,她深出一口气,拉过椅子坐在病床前。

孟怀山知道,她有话要说。

“谢谢你把我从车里救出来,但我想知道,这场车祸和你有没有关系?”

余欢意在孟怀山面前鲜少有这样严肃的神情,她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的任何反应。孟怀山盖上电脑,目光沉沉似有千言万语。

末了,他沉声应道:“有。”

一个字便说明一切。余欢意在被孟怀山几次三番叮嘱“在这里等我”时就已经觉得不对劲。直到刹车失灵,她马上就把整件事串了起来。

余欢意:“你,想要孟昱川的命?为什么?”

孟怀山望着她,坦荡道:“因为你不和他分手。”

余欢意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气笑了。她愿意为她自己就已经有点神兮兮,没想到孟怀山比她还疯。

“我不和他分手,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

孟怀山字音掷地有声,一双含有千情万绪的眼眸毫无保留地望着余欢意。

他说:“因为我不想你和他在一起。”

余欢意张了张嘴,居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这么久以来都是她变着花样去撩孟怀山,孟怀山从来都是一副对她不感兴趣的样子,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我以为你对我没兴趣。”余欢意说道。

孟怀山闭眼,似乎是试图藏匿心里那些快要破闸而出的情绪。可他最终还是做不到,再度睁眼时,看向余欢意的眼神里已经是快要溢出来的欲望。

“我的梦里全是你,可我不得不忍。因为我不知道你对孟昱川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所以我不想冒然打扰你。”

何况他知道,只要余欢意一接受他,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

孟怀山不想吓到余欢意。

余欢意抿唇。她曾经猜想过孟怀山对她有好感,但也仅仅以为是见色起意,她从未想过孟怀山心里藏着这么沉重的爱。

她甚至想不起有什么契机,足以让孟怀山这样的男人爱得如此卑微而克制。

难道他们以前见过?

“昨天在金店抽奖,其实也是你事先安排的吧。你看到我在炒股,以为我缺钱,所以就想办法给我送钱。”

孟怀山坦然承认。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孟怀山就是那种,默默做事却不声张的类型。

20 余欢意:“其实从林夕雪生日宴那时候起,我就怀疑你是不是对我有好感,只是你对我不冷不淡,我的怀疑也就慢慢散了。可现在你告诉我,你一直偷偷喜欢我,我有点想不通。”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深爱。

忆起昨晚在山坡下,孟怀山抱起她的场景,余欢意心里更有种冲动:或许孟怀山就是她前世临死前,曾经抱起她的人?

她正要问,却又听孟怀山说:“你和孟昱川分手吧,和我在一起。”

直截了当,没有丝毫废话,确实是孟怀山的风格。余欢意必须承认,在这段日子以来她有过被孟怀山吸引的瞬间,但那还不足以抵消她内心复仇的渴望。

她是对孟怀山有好感的,但她更清楚自己该做的。

余欢意:“我是挺喜欢你的,但我目前不会和孟昱川分手,我有自己的原因。但如果......”

她起身走近孟怀山,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背着孟昱川偷情。”

余欢意说这话,其实调侃成分居多,孟怀山这种身份显赫又为人正经的男人,怎么愿意沦为别人的出轨对象?

只是这回她猜错了。

孟怀山闻言眸色一暗,他单手将余欢意拉入怀中,重重吻了上去。压抑已久的爱欲都在此刻分崩离析,饿兽般的舔舐研磨,原始而充满攻击性。

久久,余欢意推开他,伏在他身前笑着喘息。

她不忘吐槽:“狗男人,合着平常那么冷淡都是假正经。”

孟怀山指腹抚过余欢意微微红肿的唇瓣,喑哑道:“现在知道你平时在我面前那样,我忍得有多痛苦了吗?”

余欢意暗笑,这么一想,孟怀山不去修习忍者还真是可惜了。

她又说:“孟昱川肯定会怀疑到你身上,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就算猜到,又能怎样?”孟怀山满不在乎。

余欢意想想也是,孟昱川在孟怀山面前提鞋都不配,就算有所怀疑,也只能忍气吞声。

少顷,护士来叫余欢意复查。余欢意好说歹说才让孟怀山松手,她实在没想到摊牌后的老男人会这么粘人,好像少见一秒就要他命似的。

做完检查,余欢意出来庭院闲坐等报告。

忽地,一束花出现在她眼前。她皱了下眉,花束之后,是孟昱川愧疚至极的脸。

孟昱川:“宝贝,你终于醒了!我昨晚守了你一整晚,今早刚回古董行后就听护士说你醒了。”

余欢意笑容淡淡,没有拆穿这个愚蠢的谎话。

孟怀山和她说,翻车后,车辆左侧的车门并没有卡死,孟昱川比较顺利地逃了出去。爬到公路上后才想起车里还有一个人。

当然,余欢意并不在乎这些。她对孟昱川早已没有任何希望,他越蠢,反倒越有利她计划的实行。

“原来你守了我一整晚,昱川,谢谢你。”余欢意笑着收下花束,“还好你没事,不然的话肯定会耽误你和海外客户签单。”

孟昱川没想到余欢意这么快就原谅他,谈及自己的大买卖,他又沾沾自喜。

“你说得对,我定了后天签合同,到时候和你吃饭庆祝。”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未来,丝毫没有察觉到余欢意眼底的层层冷意。

与此同时,孟怀山的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21 孟怀山处理好最后一份电子文件,正打算让司机来接他出院时,病房门被推开。

一看来人,孟怀山便是不悦皱眉。

“孟董,我听说您受伤了,专门过来探望。”林夕雪提着果篮,“带了些水果,小小心意。”

她今天的妆容很淡,衣着也朴素,有种太过担心而导致的虚弱感。换做别的男人或许还会觉得受用,偏偏孟怀山眼神也懒得给她一个,只道:“心意领了,东西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