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寒潮》 第1章 聚会 宽敞的大厅中,灯光璀璨。 程以盈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红酒散发着诱人香气。 可程以盈此时却觉得,杯中泛着鲜艳红色的美酒,像极了新鲜的血液。 “总共五十刀,刀刀扎在心脏上,那心脏掏出来的时候,就好像被用菜刀剁过了一样,都碎成肉末了。” “好可怕哦!” “可怕?还有更可怕的咧。” “这个我知道,我看新闻了,高丘从神经病医院逃跑了,现在还没抓到呢。” “这什么精神病医院啊,也太不专业了吧,居然让一个杀过人的精神病跑了!” “谁知道呢,不过高丘确实跟一般的精神病不一样,不发病的时候,他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精神病医院只能关精神病吧,能关住正常人吗?” “别管这些了,大家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高丘一日没抓住,就多一分危险,都是同学,难保高丘不会来找你们,他现在可是一级危险人物。” “我觉得你有点杞人忧天了,要担心,也该是以盈担心,对吧以盈。” 一个扎着马尾的胖同学转过身,对坐在她身后的程以盈说道。 高丘是程以盈前男友,两人于一年前分手,半年前,警方忽然找上她询问关于高丘的事,她才知道,高丘杀了人。 警方找她录了一份笔录就没再联系过她了,后来她才知道,高丘因为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经过法定程序鉴定确认,高丘杀在行凶的时候是在发病期间,无法辨认控制自己的行为,最终免于刑事处罚。 他被关进了等级森严的精神病医院。 这已经够炸裂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炸裂的,一次意外,高丘居然趁乱从精神病医院跑了。 今晚是他们大学五周年同学聚会,高丘自然成了议论的焦点。 分手一年,程以盈其实对高丘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但是只要一谈到高丘,总是绕不开他这个前女友。 程以盈礼貌回答:“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哎,以盈,跟我们说说高丘呗,你跟他谈了也快三年了吧,他平常有暴力倾向吗?你知道他有神经病吗?” “间歇性精神病跟一般精神病有什么不同?高丘脾气挺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得这种病呢?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形成的?” “你们分手,会不会跟他身患间歇性精神病有关呢?” 程以盈放下酒杯,微微叹了一口气。 关心她是假,八卦才是真吧! 她站起身来,看着投过来的十几道好奇的目光,“失陪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程以盈确实是去了洗手间,不过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她没有回宴会厅,而是直接离开了。 对于那几个长舌妇的八卦,程以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并不知道高丘身患间歇性精神病的事,至于分手,情侣分手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说出来她们也不会相信的,她们只愿意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在他们看来,杀人犯的爱情故事,肯定不是一般的故事。 程以盈真的不想再提起高丘了。 走出酒店,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这让程以盈微微感到有些不安。 高丘刚刚从精神病逃跑那天,她就收到了同学的消息,因为分手的时候,两人一度闹得很难堪。 在一起的时候爱得有多深,分开的时候恨就有多深。 同学怕高丘报复程以盈,就嘱咐她,让她最近多注意安全。 所以这段时间,为了安全起见,程以盈晚上都不出门,六点半之后,她基本都在家里。 她今晚参加这次五周年同学聚会,完全是个意外! “以盈,你这是要走了吗?” 程以盈在犹豫是回家还是住酒店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程以盈在城北买了一套小公寓,宴会厅在城南,她得跨过半个城区才能回到家。 回到家,肯定已经很晚了。 这么晚回家,她其实也还是有些害怕的。 高丘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杀人犯。 程以盈回头,发现是秦哲。 秦哲是这场同学聚会的组织者。 程以盈点了点头。 秦哲走到程以盈身边,忽然说道:“对不起!” 程以盈有些诧异,“为什么说对不起?” 秦哲道:“其实你并不想来参加这次聚会,是我跟你说蔡老师会来,你才决定来的,没想到蔡老师今晚没来,而且,大家都在谈论你跟高丘…” 这次聚会,程以盈确实没打算来,同学聚会,无非就是炫耀那点事。 是秦哲跟她说辅导员会来,程以盈才改变主意的。 大学期间,蔡老师对她挺照顾的,蔡老师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太好,程以盈便想趁这次聚会,多跟蔡老师聊聊天。 但没想到,蔡老师最后并没有来。 聊高丘就算了,爱怎么聊就怎么聊,扯她干嘛呢? “不用说对不起,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程以盈本来还有些责怪秦哲的,但是见他如此坦白,也责怪不起来了。 秦哲问道:“你知道蔡老师为什么没来吗?” 程以盈道:“你不是说他临时有事吗?” 秦哲摇了摇头,“蔡老师今晚来不了,其实是因为生病住院了,我没跟你们说实话,是担心大家头脑一热都去医院探望她,人太多了,又喝了酒,会吵到他休息的。” “那么多人,其实只有你一个是真正关心蔡老师的,我本来想等聚会结束,带你一起去探望他的,但是没想到,你半途就要走了。” “既然现在你要走,不如回去之前去看看蔡老师吧?这聚会我也不想待了,三句话不离高丘,没劲。” 难怪程以盈前脚刚下来,秦哲就跟了下来。 程以盈今晚本来是为了蔡老师才来的,此时面对秦哲的邀请,她却犹豫了。 因为刚刚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份证没有带,没有身份证,就住不了酒店。 现在回去就已经够晚的了,探望完蔡老师,就更晚了。 “太…太晚了,要不…明天…” 秦哲瞬间就看出了程以盈的窘迫,“你是害怕高丘?”秦哲笑出了声,“没事的,一会探望完蔡老师,我送你回去。” “那好吧。” 程以盈再拒绝,就好像说不过去了。 而且她犹豫的原因,本来就是因为安全问题,现在安全问题得到解决了,自然不用担心了。 秦哲去停车场将车开了过来。 上车之后没一会,秦哲忽然道:“以盈,对不起!” 程以盈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刚刚你已经道过歉了,再说了,那也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已经够好的了。” 秦哲道:“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程以盈脸上笑容凝固了,她开始觉得有些头晕,一种无力感袭遍全身。 她看了看手上那瓶秦哲给她的矿泉水,再结合这句对不起,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秦哲,为什么你要…” 话还没说完,程以盈便倒在了座椅上。 第2章 绑架 醒来的时候,程以盈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昏暗潮湿的房间里,房间又破又旧,墙皮脱落了大半,墙壁以及地板全是凹凸不平的坑。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 手机、钱包,身上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程以盈适应了一下环境,挣扎着站起来,她在房间里扫了一眼,随后朝那扇铁门走过去。 她试着拉了拉,但铁门纹丝未动。 她也没指望能拉开,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大喊大哭都是没用的! 这房间破旧成这样,说明已经荒废很久了,天花板上那盏新添的灯,显得跟废旧的房间格格不入。 被遗弃且如牢笼一样的地方,是囚禁人的绝佳之地。 程以盈拍打着铁门,用这种方式提醒绑架者,她醒了。 她被绑架了,是秦哲干的。 她现在只想知道,秦哲为什么绑架她,她的目的是什么?怎么样才能放她离开! 她跟秦哲在大学期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毕业之后,也没有任何联系。 昨晚的聚会,还是他们毕业之后第一次见面。 她想不通,哪里得罪秦哲了。 拍打声终于起效果了。 门外响起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程以盈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铁门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呀”声,随着铁门的缓缓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颀长的身材,轮廓分明的脸庞,只是原本深邃的黑眸如今布满了血丝,一头乌黑的头发也变得杂乱,干净的脸色胡子拉碴,早已没了当初的朝气,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恶臭的颓废气息。 这人不是秦哲,而是高丘! 她的前男友,逃跑的精神病,杀人犯! 程以盈面如死灰,自己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他。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是秦哲呢?秦哲在大学的时候,是妥妥的学霸,而高丘,则是倒数的那一个,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高丘找一个跟他关系很好的朋友帮忙,程以盈还会上他的车,喝他递过来的水吗?会一点防备也没有吗? 聚会是假的,探望蔡老师也是假的! 这显然蓄谋已久! 她怎么也没想到,高丘从精神病医院逃跑之后,就一直在谋划着绑架她。 跟高丘分手之后的这一年,程以盈基本在旅游散心,好不容易收心了,准备重新找工作,结果高丘从精神病医院跑了。 为此,她暂缓了工作计划,听从朋友的建议,天黑之前回家,晚上不出门。 她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吓自己,高丘找她的概率,微乎其微,只不过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才谨慎一点。 她现在后悔了,应该更谨慎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为什么绑架我?” 程以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她此时内心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但是理智告诉她,要克制,因为对方可是个杀过人的神经病。 高丘进来之后,锁好了铁门,在墙角搬了张小矮凳坐了下来。 他声音低沉,又透着一股沧桑。 “盈盈,对不起,现在警察在满世界找我,只能约你在这种地方见面。” “约?” 程以盈音调瞬间拔高了,“那约见结束之后,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我没理解错这个字的意思吧?” 高丘那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神有了些波动,但是很快又回归平静,不过却多了一丝愧疚。 “你暂时还不能离开。” “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一定让你离开。” “这个忙,不是小忙吧!” 程以盈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泛着阴冷气息连乞丐都嫌弃的房间,除了那扇大门之外,只有天花板一个碗大的通风口,一联想到她吃饭睡觉上厕所洗澡都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杀人犯的忙,好帮吗? “为什么找我?不找你的家人亲朋好友?我们已经分手了!” 高丘愧疚道:“抱歉,我现在是通缉犯,我的家人亲朋好友肯定都被警察监视了,我不能找他们,一找他们,准被发现,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绝对不能再回去。” 高丘看向程以盈,“但你不一样,谁都知道,我们分手的时候闹得有多难看,警察绝对不会想到我会找你,据我所知,你这一年都在四处旅游,消失不见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大家也会以为你去旅游去了。” “而且,在一起三年半,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真的愿意看着我去死吗?” 打死程以盈也想不到,旅游还给她搞出事来了。 如果她这一年一直在上班,高丘会不会有所忌惮? 真是造化弄人! 高丘这话前面都还算正常,但是这最后一句,程以盈听了想吐。 程以盈以前是个恋爱脑,她承认分手的时候,是她不愿意,是她一直在纠缠高丘。 但在游遍了祖国的大好山河,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听了各种各样的故事之后,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她了。 他说这些干嘛?想PUA她? “高丘,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彻底结束了,你幸福快乐,生老病死,都跟我无关,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虽然她现在是刀俎上的鱼肉,在高丘的威胁逼迫之下,她可能会帮他做某些事,但是一码归一码,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帮他。 “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谈什么感情了。”高丘刚刚还仅存的那一丝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觉得钟褚是我杀的,但是其实,钟褚不是我杀的。” “我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帮我证明我的清白。” “杀害钟褚的凶手,另有其人!” “你帮我证明清白,我让你离开。” 第3章 凶手 程以盈觉得自己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窝囊的人质,因为绑匪,是个神经病。 她不能发脾气,不能做出任何有可能惹怒他的动作,还得时刻关注绑匪的精神状况,甚至必要的时候,她还得安慰他,给他做心理辅导。 如果高丘不是精神病,程以盈早就开骂了。 她早就预料到杀人犯的忙不好帮,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逆天! 让她一个毫无经验的普通人去推翻一个已经尘埃落定的凶杀案? 程以盈深呼吸了一口气,“高丘,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警方在办这起案子的时候,舆论压力很大,他们做了很多详细的侦查工作,你杀害钟褚的事,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确凿啊?”高丘猛地起身,他大口喘着粗气,眼里射出两道凶光,“警察也有弄错的时候。” 程以盈大张着嘴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良久,她才憋出几个字,“警察怎么会弄错?” 案发之后,程以盈事后看了新闻,警方在侦破案件的时候,都走正常流程,这没什么异议,真正引发舆论的是从公布高丘自身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开始。 那一段时间,质疑高丘身份的舆论满天飞,很多人以为高丘家庭背景非常深厚,他其实是个正常人并没有精神病,间歇性精神病,完全是他家人暗中操作为他脱罪找的借口。 一时之间,黑幕、包庇凶手的舆论满天飞。 警方迫于压力,在这件案子上,投入了大量警力人力,务求每一个环节都做到公平公正准确。 那么多警力以及人力的投入,再加上舆论的监督,想错都难! 但是不管怎么样,高丘就是听不进去,“警察怎么可能不会弄错?警察是圣人吗?就算是圣人,也有弄错的时候!” “警察给我扣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你知道吗?” “钟褚那晚找我,他想劝退我,让我主动离职,这样就不用支付一笔高昂的赔偿金了,厂里要开不下去了,想自救,就得瘦身,开源节流,所以他想让我离开,却又不想支付赔偿金,我不同意,于是跟他起了争执,这就是我的杀人动机!” “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晚他不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他了,厂里的情况怎么样,我难道不知道吗?” “作为厂里的高层,我是知道厂里的状况的,我早就做好了辞职的打算。我不忍心也没打算再吸厂里最后一口血” “一个已经打算辞职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被裁拿不到赔偿金而愤怒杀人呢?我压根就没想要这笔赔偿金!” “所以因为钟褚打算劝退我从而省下一笔赔偿金这件事发生激烈争吵,最后导致我被激怒发病杀人这种说法根本就说不通。” 看着高丘逐渐狂躁的模样,程以盈叹了一口气。 高丘说只要帮他证明清白,就放了她,这条路,行不通了,因为她没有本事也不可能推翻一个本就没有办错的铁案。 想要离开,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找机会逃跑。 高丘坚定地认为,他不是凶手,程以盈则相信警察,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凶手。 再争论下去,除了惹怒高丘,没有任何好处,也争不出个好歹来。 高丘说的都是没经过验证的,而警方的调查结果,可是实打实的证据。 高丘患有间歇性精神病,高丘的间歇性精神病什么时候会发病,诱因是什么,程以盈完全不知道。 认识他九年,跟他在一起三年半,程以盈倒是没见他发过病。 但是现在,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程以盈只能顺着他。 先获取他的信任,稳定他的情绪,再伺机而逃。 不过程以盈想先试一试他的底线在哪里。 “如果我不配合呢?你会怎么对我?” 高丘看着程以盈的脸,非常认真回道:“你说对我没感情了,我的生死,与你无关,那我也如实跟你说,不配合,你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我不会动手的,你会烂死在这里,可能过很多年之后,才有人发现。” 程以盈打了个冷战。 以程以盈对高丘的了解,高丘的神情、语气,他说的不像是假的。 “我配合你,你想我怎么帮你?你把我关在这里,我又能怎么帮你呢?” 看到程以盈妥协了,高丘的情绪舒缓了一些。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手机是那种老式老人机,只能打电话接电话,除了声音大,毫无优点。 “用这个!” 程以盈盯着高丘手上的手机,给看傻了。 她觉得头疼无比,比喝了秦哲放了药的矿泉水还要疼。 “等等,我先捋一捋,你让我帮你证明清白,其实并不打算让我去找证据,对吧。” 高丘笑了,“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暂时还不能走,你根本不知道,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带到这里有多难。” 程以盈急了,“你不让我走,我怎么给你找证据啊?怎么帮你证明清白啊?” “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让我用这个老人机给你找证据,给你证明清白吧?” “这老人机能干嘛啊?连网都上不了,只能打电话!” 高丘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出去找证据吗?但我出得去吗?现在警察在到处找我,有个能打的电话已经不错了。” 她没听错,真的跟自己理解的那样,高丘真的打算让她用手机破案! 程以盈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血压瞬间飙升! 发现自己被绑架囚禁的时候,她没有过这么绝望,当高丘苛刻到无法完成的条件才能放她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绝望。 但当高丘只给她一个破烂的老人机,就让她推翻一个尘埃落定的铁案的时候,她真的绝望了。 这意味着,她将一直被囚禁在这间昏暗、潮湿、阴冷如同铜墙铁壁的房间里,没有外出机会,然后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第4章 手机 恐惧蔓延程以盈的全身,以至于她的声音都变了。 “你不怕我拿这个手机报警吗?” 高丘摇了摇头,“放心好了,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会在旁边看着的,你没有机会报警。”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其实电话,我也能打,但是我不能打,因为会暴露的。” 程以盈问出了心里那个最大的疑惑,“可是用手机,我怎么给你找证据证明你不是凶手呢?” 高丘重新坐下来,他也示意程以盈坐下。 可是放眼整个房间,哪里还有坐的地方? 程以盈只能坐在对面的折叠床上,她刚刚就是从这张折叠床醒来的。 折叠床不像是新的,但是也不是这个废弃房间原有的。 这是这个房间最干净的地方了。 高丘没有直接回答程以盈,他问道:“你知道我怎么进钟越富家具厂的吧?” 程以盈点了点头,“知道。” 钟越富家具厂,是钟褚家的厂子,五年前,是钟越富家具厂发展最大的时候,有将近五百个员工。 那是钟越富家具厂最辉煌的时候。 钟褚跟高丘以及程以盈都是一个班的,大学期间,两人关系很好,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毕业之后,高丘一直没找到工作,是钟褚,把高丘安排进了自家的家具厂,他才有一份正经的工作。 入职之后,不到两年,他从一个普工做到部门经理的位置,傻子都看得出来,是钟褚刻意提携的。 这五年,高丘一直在钟越富家具厂工作。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钟褚都是高丘的恩人。 当听到高丘杀害钟褚的消息的时候,程以盈都震惊了。 高丘继续问道:“那罗浩、潘明、于婧梦这三人呢?” 程以盈回道:“跟你一样,都是钟褚安排的。” 罗浩、于婧梦、潘明三人跟钟褚是同班同学,大学期间,三人与高丘以及钟褚因为一款流行的射击游戏而熟悉,五人经常一起逃课开黑打游戏。 也正是因为这款游戏,五人的关系情同手足。 五人也被班上同学戏称为“网吧五连”组合。 因为过度沉迷游戏,五人学业荒废了,门门功课挂红灯。 毕业之后,其他同学都找到了满意工作,只有他们没找到。 也就是在这时候,高丘等人才知道钟褚的富二代身份,在得知高丘家里有一个工厂之后,纷纷嚷着让他收留他们。 钟褚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面对兄弟姐妹们的请求,他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把他们都安排进了自家工厂。 “你提他们干什么?你不是跟他们不对付吗?” 高丘原本跟他们三个人的关系都挺好的,但是自从去年开始,便开始急剧恶化。 那时候程以盈还跟高丘在一起,高丘甚至让程以盈跟他们断绝关系。 具体因为什么原因恶化,程以盈不知道。 她只知道罗浩、潘明、于婧梦在进入钟越富家具厂之后,跟高丘一样,不到两年的时间,都升为了厂里的高层。 高丘因为形象比较好,主管销售部门,罗浩人高马大,主管生产部门,潘明比较节省,主管后勤采购,于婧梦比较会算账,主管财务部门。 四人把持着家具厂的四条重要咽喉。 高丘不说,程以盈猜测可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因为从去年开始,就经常听高丘抱怨,工厂的效益越来越差了。 工厂效益不好,他们这四个高管,肯定要负首要责任。 那相互推脱甩锅就成了常态,关系再好,也有破碎的一天。 高丘道:“我怀疑,杀害钟褚的真凶,就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 程以盈其实很疑惑,为什么高丘那么肯定,他不是凶手? 他觉得他没有杀人动机?单就这点先不论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远远不够! “为什么你觉得真凶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呢?” 高丘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缓缓睁开眼睛。 “钟褚那天晚上约我去他家喝酒吃饭,罗浩、潘明、于婧梦是知道的,钟褚当着他们的面约的我。” 程以盈摇摇头,“这不能说明什么,知道钟褚约你吃饭的,就是嫌疑人?恐怕不止他们三个知道吧。” 高丘没有反驳,继续说道:“警察说我有杀人动机,其实,他们三人,比我都更具备杀人动机。” “其实不止我跟他们三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钟褚跟我们每个人,也是这样,早就貌合神离了。” 程以盈插话道:“因为工厂效益越来越差的原因?” 高丘点了点头,“赚钱的时候,大家都是兄弟,不赚钱了,就开始互相挑毛病了,吵架成了日常。” “平常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开始上纲上线。” “不过也怨不得钟褚上纲上线,如果他们什么都没做的话,怕什么上纲上线呢?” 这些事,高丘从来没跟程以盈说过。 程以盈好奇道:“他们都做了什么?” 高丘道:“罗浩主管生产部门,偷工减料,省下来的钱,都进了自己腰包。” “潘明做后勤跟采购的,也是个油水差事,自从他当了后勤采购部门的经理之后,他家里的日常用品,几乎一切开销,都没花过自己的钱,私下里,也没少报假账。” “于婧梦管财务的,更不用说了,贪得更多。” “钟褚跟他们吵架,曾扬言把他们都送监狱去,我亲耳听到的。” “他们做的那些事,如果坐实了,绝对会进监狱。” “而且,他们三个人也都在裁员名单上。” 这么混乱的管理,难怪会越做越差。 不过程以盈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照你的意思,他们三个或多或少都贪了一点,你呢?一点没贪?” 高丘摇了摇头,“我倒是也想捞点油水来着,但是我一搞销售的,能怎么捞?销售是最没油水的部门,唯一的优点,就是有免费的酒局。” “而且我贪没贪,你难道不懂吗?” 贪不贪,程以盈不知道,她只能肯定,高丘没跟她说他贪过厂里什么东西。 “这就是你认为凶手是他们三个中的其中一个的真正原因吗?虽然这也可以算作是杀人动机,但是据我所知,案发现场,只有你一个人!并没有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啊。” “他们总不能隔空杀人,然后嫁祸给你吧。” 第5章 秘密 “案发现场只有我一个人,那只是你们以为而已,也有可能凶手在杀了人之后,清理干净案发现场的所有痕迹,再离开呢?”高丘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场景,“钟褚家的别墅很大,他一个人住,家里又没有安装摄像头,进来一个人,出去一个人,本来就不会留下太多痕迹,只要细心点,把痕迹清理掉,谁能知道呢?” 高丘这么说,确实也有道理。 但是程以盈还是更相信警方。 不等程以盈回答,高丘接着继续往下说。 “除了以上两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然而说到这,高丘话锋一转,看向程以盈问道:“关于我患有的间歇性精神病,你知道多少?” 程以盈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高丘患有间歇性精神病,他没在程以盈面前发过病,自己也没主动说过。 程以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内心感到非常震惊,即便此时,高丘就站在她面前,她还是有些恍惚,因为高丘表现得太正常了。 如果不是她时刻提醒自己高丘有间歇性精神病,她几乎都要把他当正常人了。 “我只知道间歇性精神病,没发病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发病的时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高丘点了点头,“没错,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有间歇性精神病,但是并不严重,在我的印象中,活了二十多年,只发过三次病。” “第一次是在我八岁那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这种病的,也不知道它的危害有多大,我只记得我妈妈告诉我,如果我想健康快乐地成长,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做游戏,像个正常人一样读书写字,就要守住这个秘密,谁也不能说。” “如若不然,我将会被当成异类,所有人都会把我当成怪物,他们会远离我,不再跟我玩耍,甚至不敢靠近我,我只能一个人,永远一个人生活。” 听到这,程以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针对这种病而言,高丘其实也挺可怜的,但是更可怜的是那些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个个陌生人。 跟一个随时可能会发病的间歇性精神病在一起玩耍,绝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可以一起玩,但是起码得有知情权。 “这就是你不告诉我你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的原因吗?” 程以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但是又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跟高丘在一起三年半,高丘没有发过病,不幸的是,她现在被高丘绑架,逃生机会渺茫,这一切,也都是因为高丘的间歇性精神病。 高丘反问道:“如果你知道我有间歇性精神病,你还会选择跟我在一起吗?” 程以盈没说话,如果非要她回答的话,在没有发生杀人事件之前,她可能会,因为那时候的她,就是个恋爱脑,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 但是如果知道高丘的间歇性精神病发作的时候,严重到会杀人,她绝对不会。 程以盈沉默应对,高丘也没继续追问了。 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找出真凶,恢复清白之身。 高丘继续刚刚的话题,“第二次发作的时候,是我二十岁那年。” 程以盈皱了皱眉,“二十岁?那岂不是大二的时候,可是印象中,并没有见过你发病的样子啊。” 高丘道:“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那次发病,是在半夜,那个时候,我正在网吧打游戏。” “整个包厢,只有我跟钟褚、罗浩、潘明以及于婧梦五个人。” “那次发病比较严重,我把包厢里的电脑全砸了。” 程以盈好奇道:“那这事很大啊,为什么我们一点风声也没有?” 高丘苦笑,“那次发病虽然很严重,但是时间持续没有很长,清醒之后,我立马给我妈打了电话,我妈立马就飞奔过来了,天没亮她就赶到网吧了,给老板赔了一大笔钱,还有,给钟褚、罗浩、潘明、于婧梦四人下跪。” 程以盈更惊讶了,“赔偿我可以理解,毕竟打坏了东西,但是为什么要给钟褚他们下跪呢?” 高丘道:“请他们帮我保守秘密。” 恋爱期间,程以盈见过一次高丘他妈。 印象中,就是一个很爱笑的普通妇人。 没想到做事那么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程以盈道:“那么第三次,也就是杀钟褚的时候?” 高丘不满地看了程以盈一眼,“我说了,钟褚不是我杀的。” “他们说我的病又犯了,那晚我确实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发病时候的这部分记忆,在我清醒之后,是完全想不起来的。所以,钟褚被杀那晚,我的间歇性精神病应该是又发作了。” “但不能说是间歇性精神病发作之后的我杀害了钟褚。” “真相应该是在我间歇性精神病发作的时候,有人趁机杀了钟褚,然后伪装现场嫁祸于我,消除干净自己的痕迹之后悄然离开。” “真凶完美抽身,我却因为间歇性精神病,有口说不清,彻底成了凶手的替罪羔羊。” “凶手利用我患有的间歇性精神病成功把嫌疑嫁祸给我。” “这也间接说明,凶手是知道我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的。” “知道我患有间歇性精神病这个秘密的,只有罗浩、潘明、于婧梦这三人。” “有杀人动机,知道杀了人之后怎么完美抽身。” “所以我认为,杀害钟褚的真凶,就是这三人中的一个。” 程以盈被绕得有些晕了,但是大概听明白了。 单看高丘的推论,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虽然还不能让人完全信服,但是至少能确定是经过深刻思考过的。 “所以,你让我给他们三个打电话?试图从他们三个身上找证据,找出真凶,然后证明你的清白?”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真的是凶手,他们会说实话吗?” 第6章 朋友 高丘扯了扯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 他下半身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牛仔裤,上半身穿的是一件格子衬衫,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都显得极不合身。 新闻上说,高丘从精神病医院逃走的时候,身上穿的是精神病医院的病服。 他这身衣服不知道是去哪弄来的,不仅不合身,也不是高丘喜欢的类型。 他很讨厌牛仔裤。 衣服裤子都脏兮兮的,看着都冒油光了,至少一个星期没换了,很显然,他只有这一套衣服。 结合这些信息,不难猜出,高丘应该除了秦哲之外,再也没有后援了,而且对于秦哲,两人的交易或许也已经结束了。 不然高丘不可能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程以盈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 “你傻吗?谁让你直接问?” 程以盈回过神,“那怎么问?” 昏暗的灯光下,高丘浑浊的双眼有了点光。 “这有技巧的。” 不等程以盈问他技巧是什么,高丘忽然问道:“在你眼中,罗浩、潘明、于婧梦这三人的关系如何?” 程以盈想了想,道:“之前倒是挺好的,甚至可以算异姓兄弟姐妹!但是现在,我不知道,去年你跟他们闹矛盾之后,不是让我不要再跟他们联系了吗?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没跟他们联系过了,他们也没再联系过我。” 程以盈想起昨晚的聚会,“昨晚我们班五周年同学聚会,他们三个也没来。” 不知道是有先见之明呢,还是本身就不想来,他们三个确实做了个正确决定。 如果他们去的话,肯定会被八卦给淹没的。 细算起来,程以盈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们了。 以前跟高丘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关系很好,大家经常一起吃夜宵唱歌旅游。 自从高丘跟程以盈说让她跟他们断联之后,一夜之间,大家仿佛成了陌生人。 但实际上,程以盈跟他们一点矛盾也没有。 高丘靠在坑坑洼洼的墙壁上,也不介意脱落的墙屑,他感慨道:“曾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一切,都要从家具厂走下坡路开始。” “厂里没钱了,财务开始缩减开支,后勤跟采购预算变少了,生产部门的待遇就开始变差,生产部门就有情绪了,生产出来的家具质量越来越差,质量不达标,我们销售部门,就很难销售,就算卖出去了,名声也坏了,名声坏了,我们就很难谈新的单子回来,接不到新的订单,生产部门就没活做,生产部门没活做,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只能让财务缩减开支。” “我们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身为这四个部门的领导者,我们难辞其咎,但是当时,我们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都觉得是对方有问题。” 这跟程以盈猜的八九不离十,她大概也知道高丘想说什么了。 “你是想说,他们的关系很差?” 高丘摇头,“可不止是差那么简单。” “自从互相甩锅之后,我们的关系虽然不复当初,但是表面上还算过得去,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没闹得那么僵,见面还是会打招呼,工作该沟通还是会正常沟通,只是私下里,再也不会像往常一样,下班之后大家一起相约吃夜宵K歌了。” “罗浩那会谈了个小女友,小女友也是刚刚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罗浩就想把她安排到厂里来,但是他是管生产部的,生产部,要么是干苦力的,要么是喷漆的,都不适合小女生,于是罗浩就想把她安排到潘明的部门,让她做采购。” “这若是之前,兄弟的小女友要找工作,那肯定要特别照顾啊。当然,最后潘明也很爽快地安排她进了后勤采购部。”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挖了罗浩的墙角,把罗浩的小女友泡走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泡罗浩的小女友,并不是因为喜欢她,他知道罗浩很喜欢这个小女友,他就是想看罗浩失去她的伤心模样。” 程以盈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潘明挖罗浩的墙角,不是因为喜欢?” 高丘笑了,“潘明亲口说的啊,而且是当着罗浩的面说的,他像一个胜利者一样炫耀自己的战利品,罗浩气得后牙槽都咬碎了,他没忍住,动手打了潘明。” “潘明没还手,报了警,而且在警察调解的时候,拒不和解,罗浩因为违反治安处罚条例,被关了十四天。” 程以盈瞠目结舌,印象中,潘明是挺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他内心居然这么狠。 罗浩不仅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吃了哑巴亏。 “你不是说他们表面关系都还可以吗?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高丘道:“罗浩叫潘明帮忙,潘明帮忙了,他原本以为,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关系可以得到缓解,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没两天,罗浩又去钟褚那里举报了潘明,害得潘明被罚了一个月工资,潘明于是怀恨在心,因此展开了报复。” “罗浩被放出来之后,对潘明放了狠话,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两人的关系形同水火,于婧梦不想看他们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于是站出来,想当和事佬。” “但还没开始调解,两人在于婧梦的车上又吵了起来,于婧梦一边劝他们一边开车,分神了,最后开车撞到了一棵大树。” “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罗浩跟潘明受的伤不算严重,当天就出院了。” “于婧梦就严重了,她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而更让她寒心的是,车祸发生之后,罗浩跟潘明甚至没去看过她一次。” “从此以后,三人形同陌路,水火不容,就算在厂里碰面,也根本不会多看对方一眼。” 程以盈叹了一口气,虽然她现在的处境也没有多好,但是听到这三人闹成这样,也是相当的感慨。 曾经,他们确实是最好的朋友! 高丘继续说道:“如果只是工作上导致关系变紧张变差,其实是有修复的机会的,但是他们闹成那个样子,已然跟仇人无异,是不可能再有修复的机会了。” 程以盈道:“这跟你说的打电话技巧有什么关系吗?” 高丘瞪大眼睛,“当然有,没有,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会无聊到跟你聊八卦吧。” 第7章 电话 高丘做的准备,比程以盈想象的还要多。 他从精神病医院逃出来至今总共也没几天时间。 绝佳的囚笼,精准的绑架,缜密的心思,不像是临时起意做的决定。 “你计划这件事,有多久了?是不是从你开始进入精神病医院就开始了?” 高丘闻言,一张满是污垢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不需要知道,不该问的你别问,你应该把精力放在正事上。” 高丘的正事是翻案,程以盈的正事是逃跑。 她肯定要把精力放在自己的正事上,放在高丘的正事上,程以盈一辈子也别想离开了。 她需要搜集更多的信息,关于高丘的,关于这个地方的。 就比如通过高丘的着装,她可以推断出高丘此时并没有同伙在这里,那么假如她有机会逃跑。就只需要避开高丘就行了。 这并不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程以盈不知道高丘反应为何会这么大。 “好吧,我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在高丘的正事面前,程以盈只得先放下她的正事! 高丘接着刚刚的话题说道:“罗浩、潘明、于婧梦这三人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他们之间的裂痕,也修复不了。” “所以我打算让你用‘交叉询问法,’通过罗浩调查潘明,通过潘明调查于婧梦,通过于婧梦调查罗浩。” “他们三人形同水火,不仅不可能结盟,甚至连最基本的沟通交流,也已经很久没有了,所以他们在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私下提醒对方,他们非但不会提醒,反而会把什么都抖出来。因为他们恨对方。”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认为凶手是他们三个人,而是他们三个人之中的其中一个的原因。” “你能听得明白吗?” 程以盈点了点头,高丘这么说,她听明白了。 不得不承认,高丘这一招很高明。 利用他们之间有无法调和的矛盾,通过交叉调查的方式,理论上得到的最终结果,将是最接近真相的。 不用担心他们不说实话,就像高丘说的,他们互相恨着对方。 高丘再次将那个老人手机拿出来,他一脸严肃地看着程以盈,“我现在给罗浩打电话,我需要知道,去年九月二号,也就是钟褚被杀那晚,潘明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他有什么反常的行为举动,潘明跟钟褚最大的矛盾是什么。” 程以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伸手去拿手机,但是高丘将手机高高举起,躲过了程以盈伸过来的手。 “还有,你千万不要耍花招,别想着用手机报警,我会一直盯着你,也不要跟罗浩传递任何你被我绑架的事,你要是敢乱来,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不是在威胁你,也不是在吓你,在我没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前,我绝对不能被他们抓到。”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你根本不知道那个鬼地方有多恐怖。” “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差?是很差,但是与我待的地方相比,简直是天堂。” “如果被他们抓到,我不可能再有逃跑的机会了,他们一定会对我严加看管,我这辈子也别想再逃出那个囚笼了。” “所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你要是敢毁了我唯一能获取自由的机会,我一定弄死你。” 程以盈默默将手缩了回去。 她刚刚确实有过这个想法,找机会然后隐晦地跟他们透露自己被绑架的事。 但是听高丘这么一说,她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高丘比她想象的还要敏感,就像刚刚她问他,这个计划,是不是谋划很久了,她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啊,但是高丘的反应就很大。 她觉得很隐晦的,在高丘那里未必隐晦。 她不敢冒这个险。 程以盈只得硬着头皮表态。“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高丘对程以盈的态度很满意,他将手机放下来,一边找罗浩的电话,一边嘱咐道:“记得,你给罗浩打电话,调查的对象是潘明,别搞错对象了。” 程以盈“嗯”了一声。 高丘找到罗浩的电话,拨了过去,同时把免提打开。 “还有,千万不要跟他们透露我的存在。” 程以盈又很乖巧地“嗯”了一声。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不像是个人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多大的危险。 旅游一年,去了很多的地方,见了很多的人,听了很多的故事,她确实变了很多,特别是情绪,变得太稳定了。 天塌下来,可能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电话响了十几下,对方终于接通了。 “喂,哪位啊!” 罗浩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有两年时间了,程以盈没跟罗浩说过一句话,时隔两年,罗浩的声音有点陌生。 但是那熟悉的声线,确实是罗浩。 高丘将手机递给程以盈。 程以盈接过手机,放在自己的面前,虽然开了免提,但是她也得百分百确保高丘也能听得到。 “喂,浩子啊,是我,程以盈。” 浩子是罗浩的花名,熟悉的人,都这么叫他。 罗浩停顿了三秒钟,才问道:“程以盈?” 程以盈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怎么了?连老娘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你这耳朵是不是进水了?” 罗浩一扫疑惑,笑出了声,“没有了,怎么会听不出程大美女的声音呢,我刚刚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呢,我们有…差不多两年没联系了吧,你微信都给我拉黑了。” 程以盈叹了一口气道:“嗨,别提了,我也不想这样的,都是那姓高的要我这么干的。” 程以盈说这句的时候,抬眼看了高丘一眼,见他没反应,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毕竟现在的高丘,程以盈不知道跟她记忆中的高丘一不一样。 想要跟罗浩继续交流下去,她只能这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是高丘拿程以盈拉黑他们的联系方式的。 程以盈跟罗浩,本就没矛盾。 罗浩笑了笑,“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第8章 调查 程以盈不满道:“怎么了,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好歹我们也有九年的交情了,给老朋友打个电话寒暄几句不行啊。” “还是说,你现在有事情要忙?不方便?” 虽然两年没联系,但是程以盈一点也不觉得生疏,以前怎么交流现在还怎么交流。 罗浩“哈哈”大笑,“行行行,当然行,我现在正在外面遛狗呢,时间多的是,再说了,你程大美女找,就算有再要紧的事,我也得放下啊。” 程以盈也笑了,“哎呀,浩子你这嘴还是这么会说话,难怪那些小美女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哎,对了,昨晚我们班五周年同学聚会,你怎么没去啊?” 罗浩苦笑了一声,“人家同学聚会,都是十周年,二十周年,五周年聚啥啊聚。” 程以盈“哼”了一声,“你没说实话哦。” 其实她也不知道罗浩有没有说实话,她只知道,一上来就问那件事,多少有点不合适。 凡事都讲个循序渐进。 开门见山有点太突然了。 她打算先把“天”给聊热了,再转到潘明身上,这样比较自然。 高丘让她从罗浩嘴里问出九月二号的晚上,潘明在干什么,在哪里之类的信息,也没要求她用什么方式问。 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高丘不喊停,应该也是默认了她的方式,不然他随时可以掐断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两声狗叫声,罗浩好像真的在遛狗。 他养了一只比熊犬,大学毕业就养了,当时大家都劝他把狗送人了,因为自己都要养不活了,还养什么宠物呢。 但是一贯温和的罗浩在这件事上,立场非常坚定。 自己宁愿不吃,拿省下来的钱养狗。 逗了两下狗,罗浩道:“哎,这同学聚会,不都是混得好的人才参加吗?家具厂倒闭之后,我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狗粮都没钱买了,你看我混成这样,哪里还有脸去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啊。” 这或许是罗浩没参加同学聚会的真正原因,也许不是,但是程以盈依旧不关心。 “你混得不差的好吗?你看我们那么多同学,有几个参加工作两年不到,就当上了经理的?” “你也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惨,家具厂虽然倒闭了,但是你毕竟也当了好几年经理,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家具厂倒闭了,跟你有什么关系,该你赚的,你一分钱没少赚。” “你放心,我找你不是要跟你借钱,不用把自己描述得那么可怜。” 罗浩被程以盈给逗笑了,“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参加昨晚的同学聚会呢?” 程以盈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聊这个话题,其实就是为了引出潘明。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见到潘明呢。” 罗浩沉默了几秒钟,问道:“那浑蛋昨晚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程以盈没有回答,而是问反问道:“你就说是不是吧。” 罗浩语气有些沉重,“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是不多,因为我觉得,潘明是不敢去的。” 程以盈追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罗浩冷哼了一声,“还能是为什么?钟褚现在尸骨未寒,高丘又从精神病医院逃跑了,他敢去吗?我先不说别的,那帮同学八卦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程以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他们看得倒挺分明的,也就自己傻乎乎的。 “所以,你也是因为害怕八卦才不去的?” 罗浩很无奈,“人艰不拆,程大美女,你…你要我说你什么才好,非要把我的底裤都扒光了才满意吗?我怎么觉得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怪怪的呢?” 程以盈笑骂,“滚啊,谁要扒你底裤,恶心死人了,都说了太久时间没给你打电话了,想起来了就给你打了,真的是闲聊,你要是不想聊这个,我们聊点别的,就聊潘明吧。” 罗浩有些不耐烦了,不耐烦中透着一丝怒气,看来真像高丘说的,他对潘明的恨意还没消失。 “那浑蛋有什么好聊的,聊他还不如去聊一坨屎,不对,把他比作屎都侮辱屎了,屎还能用来当肥料而是回收利用,他能干什么?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的玩意…” 程以盈所处的环境本来就差,一听罗浩说什么屎啊肥料啊,瞬间就有画面感了,她差点没将昨晚的隔夜饭给吐出来。 “行了,别说这么恶心的东西了,好歹你们以前也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罗浩冷笑,“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罗浩对潘明的恨意实在太深了,程以盈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听高丘之前说,潘明不仅跟你有矛盾,跟钟褚矛盾也不小,对吧?” 不知道是因为聊到潘明,罗浩的情绪开始失控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罗浩不像一开始那般那么温和了。 “既然是高丘跟你说的,那么高丘难道没跟你说,他跟钟褚有什么矛盾吗?” 程以盈又抬眼看了一眼高丘,“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高丘一年前就分手了。” 罗浩感慨道:“分手了好啊,幸亏你跟他早分手了,不然死的可能就是你。” 程以盈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感到自己有多幸运。 “分手之后,为了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我辞去了工作,开始全国各地旅游,直到前两天才回来,然后接着参加了昨晚的同学聚会,昨晚听他们旧事重提,我才知道,一年前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说潘明跟钟褚的矛盾很大,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们也没在钟褚家的厂子干过。” “所以就想问问你,这是不是真的?潘明跟钟褚有什么矛盾呢?” 程以盈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隐晦了,但没想到,罗浩瞬间就看出来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问一年前钟褚被杀的事是吧,如果是别的事,你想聊多久我都愿意陪你聊,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但如果是这件事,抱歉,你可以问其他人,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罗浩就挂断了电话。 第9章 黑料 程以盈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都懵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有了高丘的威胁警告,她也不敢乱动手机。 只是捧着个手机一脸疑惑地望着高丘。 “他怎么说挂就挂了?” “我没说错什么话吧?应该就没有说错啊!” 程以盈这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刚开始就结束了。 程以盈有些啼笑皆非! “罗浩根本不愿意聊,怎么办?你不是说罗浩会很乐意将潘明做过的事抖出来吗?这好像跟你说得有出入啊。” 高丘将手机从程以盈手里拿了过来。 他显然也有些懵,但很快,他回过神之后,立刻骂了两句脏话,“这只死老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他是舒服日子过得太多了。” 浩子跟耗子同音,所以高丘他们生气的时候,也会叫罗浩老鼠。 此时的高丘脸上只有愤怒,并没有担心。 程以盈很好奇,罗浩不配合,他的计划该如何进行下去? “你能怎么样?总不能去把他打一顿吧?” 高丘把玩着那台老人机,并没有立刻给罗浩打去电话,“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有,你有,大家都有。” “你知道那只死老鼠的秘密是什么吗?” 程以盈摇了摇头。 虽然她跟罗浩也很熟,但是她跟高丘更熟。高丘的秘密她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罗浩的秘密呢? 高丘“哼”了一声,道:“那只死老鼠去年结婚了,婚礼办得很豪华,我们这些老朋友,包括钟褚,他谁也没有请。” 程以盈瞬间觉得索然无味,“这也叫秘密?” 她不知道罗浩结婚了,但是肯定很多人知道。 高丘嗤笑了一声,“当然不是,不过他的这个秘密,跟他的婚姻有关。” “罗浩这个人,长得很强壮,他那种强壮,不是健身房吃蛋白粉吃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的肌肉,他家条件很不好,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跟着爸妈一起干农活了。” “他那强壮的体魄,就是多年干农活练出来的。” “你说很多小女生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其实没说错,他换过很多女朋友,但是最爱的还是那个被潘明抢走的小女友。” “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友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即便绿了他,他还是爱她入魂。” “但是他去年结婚的对象,却不是那个小女友。” 程以盈听得有点乱,“他不是爱她入魂吗?为什么最后罗浩结婚的对象不是她呢?” 高丘道:“罗浩这死老鼠很幸运,被一个富婆看上了,富婆爱他爱得神魂颠倒,就跟罗浩喜欢那个小女友一样。” “那时候,两人重新在一起没多久,权衡利弊之后,罗浩最后跟小女友分手,最终选择了富婆。” “但其实,罗浩并没有真的跟小女友分手,他跟小女友其实一直都有联系,他跟富婆结婚,并不是因为爱她,只是看上了她的钱。” “罗浩给小女友租了一栋别墅,把她当金丝雀一样养着,小女友的吃喝住行,一切开销都由罗浩提供,而罗浩的钱,则来自富婆。” “罗浩租给小女友的别墅,在一个叫品一的别墅小区里,我有个客户也是那个别墅小区的,那天我登门拜访客户的时候,无意发现的。” 程以盈听得一愣一愣的,你爱着我,我却爱着他,这里面还夹杂着出轨、包养、小三等桥段,这也太狗血了吧? “你一会直接跟罗浩说,如果他不愿意配合,就把别墅的位置发给他的富婆老婆,告诉她死老鼠养小三的事。” “如果让他老婆知道,他在用她的钱包养小三,她不会放过他的。” “他那个富婆老婆,可不只是单单有钱那么简单而已。” 说完,高丘再次拨通了罗浩的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他将手机递给程以盈。 程以盈生气道:“好端端的,刚刚为什么挂电话?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 罗浩声音很是无奈,“我的姑奶奶啊,你也不看看你问的都是些什么,钟褚那件事,已经彻底过去了,杀人凶手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再讨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过去的就让他彻底过去吧。” 程以盈这次有了底气,她态度很强硬,“如果我非要聊这件事呢?” 罗浩道:“那我还是那句话,你找别人吧。” 眼看着罗浩就要挂电话。 程以盈连忙道:“如果你老婆知道你用她的钱养小三。” 罗浩本来想挂电话的,但是听到这一句,瞬间急了,“程以盈,你在胡说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说,否则别怪我不念及同学的旧情。” 程以盈叹了一口气,同学旧情?还有吗? 这说翻脸就翻脸。 程以盈是迫于无奈,但罗浩可不是。 “你在品一别墅小区租了一栋别墅,小三名叫梁瑶,是你当初让潘明帮你安排进后勤采购部的前女友,潘明为了报复你,挖了你的墙脚,就是挖的她,后来潘明甩了她之后,她又回到了你的身边,为了傍富婆,你与她分手,但是转身就把她发展成了地下情人。” “你也别想这狡辩了,我有个朋友就住在品一别墅,我亲眼所见,还特意拍了两张照片,要不要我打印出来寄给你老婆啊?” 罗浩本来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的,大不了别墅不租了,让梁瑶马上换地方,这样就算程以盈告诉他老婆,没有实质性证据,他也不怕。 但是听程以盈说偷拍了照片,他瞬间怂了。 他老婆可以不信程以盈的一面之词,但是当照片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可能不信。 “别,别寄,程大美女哎,你就是我的姑奶奶,我的亲妈,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钱才肯愿意帮我保守秘密。” 偷拍照片这个桥段,是程以盈临时加的,她觉得这样更能威胁人,事实证明,她加对了。 程以盈骂了一声,“我说你这耳朵是不是进水了?我什么时候问你要钱了?问你要钱那不成了敲诈勒索了?我是守法公民,犯法的事情我不会做。” “我就是想问你一些事,一些关于潘明的事。” 不要钱,只是问一些事,罗浩那是求之不得。 “说,我什么都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0章 矛盾 罗浩之所以挂程以盈电话,是因为他不想掺和进一件已经彻底过去的事情。 这像一把无形的枷锁。 现在这把“枷锁”被打开了,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更何况,程以盈问的并不是有关自己跟钟褚的事,而是自己的死对头潘明,他就更没有负担了。 直到此时,剧情才真正开始按照高丘预想的走。 程以盈也不含糊了,直接问道:“潘明跟钟褚的矛盾,多吗?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是什么?” “我只知道潘明负责后勤跟采购,他家的所有生活用品,都是从厂里拿回去的,大到空调洗衣机,小到扫把洗衣粉一次性杯子,家里的这些日常开销,他没花过一分钱。” “而且还做了不少假账,比如说买菜,实际上花了一百,但是他却让商家给他开了一百五的收据,他这个后勤采购部经理,可没少捞油水。” “原本厂里效益好,钟褚睁只眼闭只眼,不计较这些,毕竟他请我们去一趟酒吧,哪次不是花个十万八万的。” “厂里效益变差之后,之后的事你也懂了,三天两头因为效益的问题吵架,有一次,潘明跟钟褚吵得很厉害,钟褚把他捞油水的事给抖了出来,还扬言送他进监狱,这件事你知道吗?这是他跟钟褚最大的矛盾吗?” 矛盾的大小,与是否有杀人动机是有直接关系的。 比如说,两人因为一件小事情吵架,没人会因为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的矛盾去杀人。 但如果是夺妻之恨,杀父之仇这样的仇恨,这样的矛盾就很容易会衍变成杀人动机。 钟褚扬言把罗浩送进监狱,这矛盾可大可小。 如果罗浩很在意自己的后代培养,那这对于他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因为罗浩如果真的坐牢了,那么势必会因此留下案底,他的后代,百分百与体制无缘了。 程以盈有个高中同学非常优秀,成绩在班上从来没有跌下过第二名。 她的梦想是想当一个火箭兵,研究发射向太空的火箭。 但是最后因为她父亲的问题,政审没过关,最终没被录上,彻底与梦想失之交臂了。 他父亲年轻时候跟人打架,虽然赢了,把人打进了医院,但是也把自己打进了监狱,因此留下了案底,给自己永远打上了烙印。 如果罗浩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后代,后代能否进体制,他一点也不在乎,那坐牢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深仇大恨了。 程以盈觉得,罗浩属于后者这种可能性大一些,因为那时候,他还没结婚,更没有孩子,应该想的不是那么长远。 而且高丘自己也不确定这算不算是罗浩的杀人动机,他只是觉得,钟褚送罗浩进监狱这件事,比他跟钟褚吵架这件事相比,更加严重,罗浩比他更具备杀人动机。 在高丘给程以盈交代的任务里,也着重提到了,钟褚跟潘明的矛盾。 所以程以盈才会问那么详细。 罗浩沉默了一会,问道:“程大美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问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钟褚不是高丘杀的?你是在怀疑潘明…” 程以盈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立马打断了罗浩的话,“浩子,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我什么,不然,我就把照片寄给你老婆,我不是在威胁你,寄两张照片而已,十几块钱,甚至不需要我出门,快递员上门取件,一点也不难,我真的做得出来。” 罗浩这么怀疑,很正常,但是对于程以盈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罗浩这家伙太能猜了,万一一会他推理出高丘就在程以盈身边呢? 高丘说过,他要是看不到一丁点希望了,他就会让程以盈死烂在这里。 她必须把罗浩的“胡思乱想”扼杀在摇篮中。 罗浩心里可以往那个方向想,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 罗浩叹了一口气,“好吧,不问就不问吧,反正凶手是高丘还是潘明,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因为我都恨他们。” 程以盈抬眼看了高丘一眼,只见他眉头紧锁,死死盯着程以盈手上的手机,不知道此时正在想些什么。 他跟程以盈说了罗浩、潘明、于婧梦三人之间的矛盾,但是却没有说他跟他们三人之间的矛盾。 从罗浩的话来看,高丘跟罗浩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是他为什么不跟程以盈说呢? “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罗浩“嗯”了一声,“钟褚跟潘明之间,有很多的矛盾,但最大的,不是你说的那个。” “潘明确实从厂里拿了很多的生活用品补贴家用,也捞了不少油水,但是这些油水也不过是钟褚少买两件游戏装备的事,就算报警,搜集证据,起诉赢了,潘明也坐不了几天牢,积极赔偿,甚至不用坐牢。” “而搜集证据,不一定能搜集完整,潘明肯定会阻挠,就算找到了完整的证据,起诉,一审赢了之后,潘明保不准要上诉,上诉又要等一段时间,这一套流程下来,没有一年半载,也差不多,这么麻烦,钟褚是不会做的,他那也就是气话而已。” “他…” 就在程以盈听得入神的时候,罗浩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以盈抬起头,便看到高丘将手机抢了过去,同时挂断了电话。 程以盈一脸疑惑的看着高丘,“怎么了?” “你该不会想说罗浩说的是假的吧?可是他跟潘明有仇,没道理帮他说话!” 程以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罗浩说钟褚根本不可能会把潘明送去监狱。他也没打算这么做,这也就是说,高丘认为的杀人动机,根本就不成立。 高丘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程以盈摇了摇头,“没觉得,我倒是觉得你挺不对劲的。” 第11章 声音 高丘很不满意程以盈的回答,脸色瞬间黑了。“我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程以盈更不满,不过她没像高丘一样表现出来,因为她不敢。 作为一个最窝囊的人质,她得照顾绑匪的情绪,不能奚落他,不能言语刺激他。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程以盈环顾四周,“我其实一直觉得很神奇,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信号,能打得出电话,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时刻担心着,打着打着,会不会因为信号问题中断了。” “我们给罗浩打个电话不容易,断断续续地通话,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你刚刚没听出来吗?他已经开始好奇我问的那些问题的目的了。” “现在谁不知道你从精神病医院逃跑的事?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出名,但凡这个手机能上网,我绝对会让你上网查查看。” 程以盈不是危言耸听,高丘从精神病院逃跑的事,全网都在讨论,虽然事发至今,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是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大家对高丘从精神病医院逃跑之后会去哪里?会做什么等一系列问题相当感兴趣。 这个热度不到高丘被重新抓回精神病医院那一刻,是不会结束的。 程以盈除了自己的安全,什么都不在乎。 她现在比高丘还要害怕罗浩报警。 高丘说过,他一旦觉得自己没希望了,自己会死得很难看。 程以盈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高丘身上。 程以盈有恐惧的东西,他也有。 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如噩梦般的精神病医院。 一想到那个地方,高丘就浑身难受。 “我…可是我…真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在安全问题上,两人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 程以盈见高丘如此慎重,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她轻声问道:“那你好好想想,究竟是哪里觉得不对劲?” 反正她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罗浩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罗浩,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特别深受女性喜爱,身边从不缺乏漂亮的女孩。 漂亮的女孩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上了年纪的妇女,更对他没什么抵抗力,所以他被富婆看上,最后跟富婆结婚,程以盈一点也不意外。 大学期间,罗浩生活很节俭,毕业之后,跟钟褚过上了吃香喝辣的生活。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奢侈的生活,罗浩又怎么会轻易回归到节俭的生活呢? 恰逢那时候,家具厂濒临倒闭边缘,罗浩重新找个能让他过上奢侈生活的金主,太正常不过了。 她唯一理解不了的就是他对那个给她戴绿帽的小女友的态度,不仅在事后两人重新在一起了,还冒着被富婆事后清算的风险包养她。 但是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高丘想了好一会,终于出声了,“是声音,罗浩的声音,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即便说出来了,高丘脸上的表情也并未舒缓太多。 他给程以盈的感觉就像是,憋了好长时间的一泡屎,终于拉出来了,但是他看起来也没有多轻松。 程以盈道:“声音?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是有一些嘶哑的感觉,但是这不正常吗?人的声音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固定在一个频率上的。” “感冒会影响一个人的声音,喉咙发炎,也会影响一个人的声音,长时间不喝水,口干舌燥,受伤,晚上休息不好,都会引起一个人的声音变化啊。” “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声音而已?” 高丘不说话了,但他依旧眉头紧锁。 程以盈朝高丘伸出了手,“这多简单啊,问他怎么回事不就行了,你再打给他。” 高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能听从程以盈的建议。 他再次拨打了罗浩的电话。 程以盈还没说话,罗浩率先出声了,“哎,怎么回事啊,突然就挂电话了。” 程以盈随后撒了个谎,“刚刚有点急事,哎,浩子,你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罗浩“咳嗽”了两声,道:“是吗?我都没注意,可能是这两天烧烤吃多了,我是说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一会回去,得喝点板蓝根才行。” 罗浩说话期间,程以盈一直是看着高丘的。 跟程以盈猜的没差多少。 但是直到亲自听罗浩说出来的时候,他那紧锁的眉头才开始舒展开来。 程以盈收回视线,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这疑神疑鬼的,搞得程以盈的精神都紧绷了。 “还是得多注意身体,身体是万物之本。” 礼貌了两句之后,程以盈继续刚刚的话题。 “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钟褚跟潘明有一个很大的矛盾,那是什么?” 罗浩连“哦”了一声,“这事,应该也没几个人知道,高丘应该也不知道。” 程以盈又抬眼看了高丘一眼,但是高丘一点反应也没有。 程以盈将视线重新放在那台老人机上,好奇地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觉得高丘也不知道呢?” 罗浩道:“因为你不知道啊,你知道你就不会问我了,是吧,如果高丘知道,他会不跟你说吗?你可是他女朋友,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俩还没分手呢。” 程以盈想说,高丘没跟她说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最终也没敢说出口。 她敷衍回了一句,“那倒也是。” 高丘确实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钟褚跟潘明有更大的矛盾,就不会说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是钟褚想把潘明送监狱去, 罗浩接着道:“这个矛盾,跟潘明的原生家庭有关,有关潘明的原生家庭,你知道多少呢?” 因为高丘的原因,其实程以盈跟罗浩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很难界定。 熟吗?很熟,但要说熟吧,也不算非常熟。 大学四年,程以盈跟他们几乎没交集,甚至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程以盈爱看书爱逛街,他们爱打游戏,双方几乎是两个圈子的人。 自从跟高丘在一起之后,她才“被迫”重新认识他们,双方才开始逐渐熟悉,但是熟悉,也只是浮于表面的熟悉。 比如说坐在一起吃饭,也能聊起来,也有共同话题,聊大学,聊同学。 更深层次一点,比如家庭,过往经历,恋爱观,婚姻观,这种就没有深入了解过了。 “了解得不多,我只知道潘明是单亲家庭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