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女初鸣》 第1章 新婚之夜 白月光竟把我赏人了! 烛光摇曳,喜意流转。崭新的新房里,红绸高挂,罗帐轻钩,喜字窗花,成双成对。 秋风微动时,“吱”的一声,新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新娘子风鸣月盖着盖头,她看不到屋里的景象,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她的新郎。 十六年了,她终于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襄王了! 他来了!听到脚步声,风鸣月手心微微出汗,紧张又兴奋,拽紧了手中的锦帕。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子的呼吸声尽在耳边,惹得风鸣月耳朵发痒。 她心中小鹿乱撞,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掀盖头吗?” 男子却置若罔闻,一只手直接朝着她的衣襟伸去。 风鸣月下意识地侧头躲避开来,“还没有喝合卺酒……” 男子的手还未来得及往衣服里面探,“砰”的一声,新房门再次被推开,屋内暧昧的气息瞬间被扑灭。 “风鸣月!你在干什么!” 本是新郎的襄王,却站在门口,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你竟在大婚之日私会他人!” 风明月闻言浑身一震,怎会有两个襄王! 她一把掀开盖头,看见坐在自己的身边的竟是一个陌生男子! 她心头一颤,手不由自主地微抖起来,指着那个陌生男子,“你……你是谁?” 陌生男子还未来得及出声,一道女声突然响起,打断风鸣月的问询。 “姐姐,你怎可如此糊涂!” 说话的人正是平常与风鸣月交好的庶妹风意然。 她从襄王身后走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就算姐姐不喜欢襄王,也不能在你们的新婚之夜,和别的男子行如此不堪之事啊!” 往日最亲近的妹妹,看起来比谁都着急,却不分青红皂白,几句话下来,便定了风鸣月的罪。 襄王的脸更黑了。 “我……我没有……” 风鸣月大脑一片空白,她脸涨得通红,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陌生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说谎!” 襄王拔出剑,对着风鸣月,眼中怒意滔天,恨不得立马杀了她。 “王爷,与月儿,不,与王妃无关,是我的错!我愿一死赎罪!” 剑拔弩张的时刻,陌生男子却一把推开风鸣月,像是保护她一般,撞向剑口,只听见“滋”一声,剑便贯穿胸膛。 以身撞剑?风鸣月傻眼了!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居然以命相搏,既如此,本王成人之美,你跟他一起去死吧!” 看到陌生男子对风鸣月以命相护,襄王怒意更增,想他堂堂王爷,大婚之夜竟被带了绿帽子! 他一把将陌生男子身上的剑抽出,瞬间,陌生男子倒地而亡,血溅了风鸣月满脸。 他再次举剑刺向风鸣月。 “王爷,不可!” 身后,风意然猛地抱住襄王的腰。 “姐姐是风国公府嫡女,她今天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的……” 闻言,襄王身形一顿,稍微冷静了一些,他转身看着风意然,眼神瞬间柔和起来。 “意然你就是太善良了,风鸣月她哪里值得你求情。” “求王爷看在往日两家交好的情分,放过风国公府,原谅姐姐,意然,意然愿意任由王爷处置。” 风意然往地上一跪,额头抵着地面,像是害怕般,身子摇摇欲坠。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襄王赶紧上前扶起风意然。 襄王眼神阴鸷地看向风鸣月,看她被吓得瑟瑟发抖、眼泪簌簌往下流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厌恶。 风鸣月害怕、羞愤又无助,想要开口辩白,却不知从何说起,这陌生男子一口一个月儿,还因她而死。 襄王一进来就喊打喊杀,并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风鸣月只能嗫嚅道,“我没有对不起王爷,我真的不认识他!” “既然你这么不知廉耻,本王就赏你几个男人好了!” 襄王冷哼一声,“风鸣月不守妇道,于大婚礼成之前失贞,就不算是襄王府王妃,但襄王府与风国公府姻亲不可废。” “本王觉得意然小姐堪当王妃大任,相信风国公府会给意然小姐一个适合的身份。” “青护,将风鸣月拖下去,喊几个粗使杂役,就当把她赏你们了!” 襄王一声令下。 “不要啊!王爷,我们是青梅竹马啊,为何不相信我,真要如此绝情吗?” 从天堂到地狱,一切变故来得太快,风鸣月脑子嗡嗡作响,她害怕地抓着襄王的衣袖,苦苦哀求着。 “谁跟你青梅竹马?就凭你这副丑陋的样子吗?谁看了不恶心?” 襄王看了风鸣月左脸比蚕豆还大的红痣,抽回袖子。 他嫌弃道,“本来与你成亲是念及你外祖钱家对我母妃的恩情,发生了今夜之事,我看谁还敢拿旧情说事!” 襄王的绝情与武断,让风鸣月内心滴血,心痛如刀绞。 苦等十六年,襄王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就把她给赏人了。 她在襄王眼里,竟是这般不堪吗? 她明明也是受害者,他不问不管地就给她定了罪,曾经的期盼与欢喜,如今皆成了笑话与耻辱。 “拖走!来人,将屋子收拾干净!”襄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喊了管家附耳过来。 “你去风国公府一趟,将今晚之事与本王的意见告知,其余的,不用说过多。叮嘱府上所有人,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否则一律杀无赦。” “属下明白!” 得到吩咐后,管家便动身前往风国公府。 “王爷,你不能这么狠心!” “意然,我是你姐姐,你们相信我啊,我没有……” 风鸣月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了,在王府侍卫粗鲁地拖拽下,声音越来越远。 襄王府柴房内。 风鸣月躲在角落里,钗环尽落,头发披散,鞋子在侍卫拖拽的过程中不知所踪,脚底有着长长的血迹划痕,嘴唇发白,嗓子因哭叫而嘶哑。 看着不断向她靠近的四个壮汉,瑟瑟发抖。 “我是襄王妃!你们休得动我!”风鸣月抵在墙壁上,挺直了背。 “呸!就你这样还王妃!管你是谁,王爷赏我们了,就是我们的!” 一名大汉口水直流,上前来撕扯风鸣月的衣裳。 “不要啊!” “寒应礼(襄王名字),我们十六年的情分,你竟如此对我!” 风鸣月惊慌中绝望痛哭,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她取下头上的发簪,朝颈部狠狠刺去。 第2章 明珠蒙尘 “滋”的一声。 大汉被喷得一脸鲜血,手上的动作一滞,“真是晦气,没兴致。” 他挥了挥手,“看这个样子,估计活不成了,走吧,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剧痛之后,风鸣月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整个人飘荡在襄王府的上空。 “王爷……” 房间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风鸣月飘进去一看,竟是风意然跟襄王两人躺在床上,打情骂俏。 风鸣月两眼通红,今夜本来是她与襄王的新婚之夜,她被他害死了,他却跟他人洞房花烛,与自己的庶妹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 “你比风鸣月知趣多了,本王有你在侧是福分。”襄王长吁一口气。 “王爷喜欢就好,意然都听王爷的。”风意欢靠在襄王身边,深情地说道。 “风鸣月就是个废物,还不是倚仗她那富商外祖钱氏一家?一个下贱的商贾血脉,还想高攀本王。” 终于远离她了,襄王兴致很高。 在月见国,曾经流传过一句话,谁取风氏良女,谁得天下。显然襄王心中的良女不是风鸣月。 世家风家以乐器作为武器,作为一名出色的风家人,弹奏的曲目,能让敌人心智混乱,甚至自相残杀。但是风鸣月却天赋平平。 而风家祖上曾有匡扶社稷之功,这也是皇家选择与风家联姻的重要原因。 不过,如今的风国公府比不得往日的辉煌了。 “刚刚管家回话说,风鸣月的母亲钱若云病得快不行了,国公府已准备抬你娘为正妻。” 襄王笑眯眯地握住了怀中女子的腰肢,“你将成为风国公府的嫡女了,亦是本王门当户对的王妃,无人会再质疑你的身份了。” “钱氏死后,她们的巨额嫁妆也都是我们母女俩的了。”风意然心中暗暗说道。 她媚眼如丝,手摸上襄王健硕的胸膛。 “多谢王爷,意然定当好好报答王爷。” …… 风鸣月看着他们,气得浑身发抖,这就是他爱慕了十六年的白月光!不知恩图报,还处处算计恩人! 往日那些谦谦君子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 这十六年流水一样的奇珍异宝送到襄王府,竟也换不回他一丝感激! 她呵护了十五年乖巧可怜的好妹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勾引姐夫,如此孟浪、不知检点! 还有娘亲,自己出嫁前还好好的,为何病重至此?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风鸣月灵魂一颤,就瓢到了风国公府上。 在国公府绿藤居里,风鸣月看到自己的娘亲,四肢被绑在床上,脑袋耷拉着,身上都是鞭痕,床单上血迹斑斑,触目惊醒。 屋内柜子上的机关锁都被打开,暗格里的钥匙全都不翼而飞。 “娘!” “娘,您怎么了!您睁眼看看我啊,我是月儿!” 风鸣月着急大喊,却无人听见她的声音。 此时,风国公府楚姨娘走了进来,吩咐下人。 “吴嬷嬷,大夫人神志不清,自残自身,迫不得已我将其捆绑住,现已气绝。” “为了护风国公府安宁,将大夫人的身体放到棺椁后,记得按照法师说的,用灭魂钉钉满九九八十一针。” “好的,夫人。” 嬷嬷挥手示意,下人们开始上来忙活。 “不能用灭魂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八十一颗灭魂钉,这是要让娘魂飞魄散!娘平常与人为善,怎会招来她如此恶意! 风鸣月气急,想要拉开下人,却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 “你们不要碰我娘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风鸣月怨气四起,屋内突然掀起狂风,风国公府墙壁纷纷开裂。 “快点,贴上灵符!”楚姨娘大惊,众人纷纷将灵符贴到墙上。 灵符弹出的一股巨大力量朝着风鸣月攻。 风鸣月被牢牢困住,几番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来到了苍山外祖父钱氏家中。 外祖父家的大门被撞开,府里的300口人都被利刃砍倒,躺在血泊之中。 凳子上、门槛上、水井旁……都是倒下的人,血流满地,偌大的钱府,竟然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她的大舅,手被人割断,身边还落下了一个钥匙绳; 她的二舅,被人用利刃穿喉,钉在了墙壁上,血滴滴答答的落满了一地; 疼爱她的大舅妈,倒在卧房内,身上的珠宝不翼而飞,额头上有个大洞,怀里的小外甥脸色发青,手里紧握着一个红色的麦穗…… 风鸣月看得眼睛流血,她飘到上空,却发现脚下的苍山城已变成一片火海。 她耳边传来一阵阵惨叫与哭喊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明珠蒙尘,杜鹃啼血。 恍惚中,风鸣月眼看着襄王招兵买马,搭建人脉,一跃成为月见国的储君; 风意然踩着她的身份,被册封为太子妃时,头上还带着当年钱家给自己及笄时制作的步摇,到处招摇; 姨娘楚氏,以风国公府正妻身份,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而她的母亲,却被困在棺内,神魂俱灭,连牌位都不能进入宗祠; 风鸣月自己则因枉死,被人骂做不知廉耻,只落得一卷草席裹尸。 食人肉,饮人血,诛人心,不过如此。 “我风鸣月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你们辱我、杀我,害我娘亲,诛我亲族,欺人太甚,不配为人!” 风鸣月眼底寒霜一片,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怨气,心中的不甘与愤怒,让她发狂,她的体内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壳而出。 此时天空中响起了阵阵惊雷,风雨大作,一道闪电过后,巨大的惊雷直接朝风鸣月的脸劈来。 在茫茫的白光中,风鸣月昏了过去。 第3章 天元十四年 “疼,娘,娘不要啊……” 风鸣月感觉自己在黑不见底的深渊里,身体不停往下坠落,心中尽是无边的恐惧。 “小姐,小姐醒醒…” “月儿,月儿,娘在…” 熟悉的温暖的声音传来,仿佛在无边的深渊里撕开了一个口子,阳光透过裂隙照了进来,慢慢地,风鸣月感觉身体被拖了起来,不再往下坠。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熟悉而思念的脸。 “娘,不要离开月儿!” 说完,嚎啕大哭,泪如雨下,衣衫尽被泪水打湿。 钱若云眼中含泪,她一手抱住风鸣月,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轻声低哄。 “娘在,娘不走,月儿不怕,乖……” 抽抽搭搭地哭声,好不可怜,惹得屋内两个丫鬟都红了眼,跟着抹眼泪。 待心中的情绪得到宣泄,风鸣月软绵绵地靠在床上,眼睛肿成杏仁,丫鬟红安,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敷眼睛。 “小姐,你这次落水昏睡了三天,高热不退,可把奴婢们都吓坏了。” 红安将毛巾放回热水盆里,将盆交给侯在外面的丫鬟。 “夫人守着小姐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幸亏菩萨保佑,小姐终于醒过来了!” 红安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我落水了?” 风鸣月一脸惊讶,她明明记得她在苍山之上…… “是呢,小姐夜里掉入府外护城河,下人匆忙来报,等夫人赶到时,小姐已被意然小姐救起,两位小姐浑身都是水……” 红安从里屋的衣柜中,取出一套干净的中衣给风鸣月换上。 “风意然会救自己?” 风鸣月眉头紧锁,她记忆中,十四岁那年自己确实落了水,当时听说是庶出的妹妹风意然救起的。 可自那以后,自己身子就大不如从前,精神也没那么好,有时甚至会出现幻觉。 “月儿?”钱若云见她发愣,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娘,今年可是天元十四年?”风鸣月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是的,正是天元十四年,不到一年你就要及笄了,是大人了。” 钱若云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小姑娘,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是娘不好,没有照看好你,让你白白遭罪了。” 真的是天元十四年!她竟然复活回来了!风鸣月心中大喜。 钱若云捋了捋风鸣月耳边的头发,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定睛一瞧,“月儿,你,你的红痣不见了!” 红安凑过来一瞧,还真是! 她立马拿来一面小铜镜,“小姐,你看!” 风鸣月接过镜子,心中有些忐忑,有些期待。 她看向镜中,少女的大红痣消失了,原本明媚的少女容颜,摆脱了痣压制后,逐渐显露出来。 “小姐,真好看!”红安笑嘻嘻地夸赞。 钱氏眼中含泪,欣慰地点点头,这就是她的月儿!因祸得福! 风鸣月哈哈大笑出声,笑得肩膀浑身都在抖动。 原来,那一道惊雷,把她的痣给劈没了! “月儿,慢点,醒来就好,别激动。” 看着风鸣月的身子被大笑刺激到,不断地咳嗽着,钱若云将手放到她的背后,给她顺了顺气。 “夫人当时正在给月小姐制作及笄的礼服,听到月小姐落水了,立马喊人营救,守着小姐三天,只吃了一口馒头。” 贴身伺候钱若云的王嬷嬷松了一口气,她与风鸣月的丫鬟绿叶,从外面推开门进来,手上端着精致而又清淡的米粥跟各种口味的素菜。 “都是月儿不好,让娘担心了。” 望着钱若云眼底的一片乌青与发干的嘴唇,风鸣月心中一阵刺痛。 她躺在钱若云怀里撒了撒娇,“娘,月儿饿了,先陪月儿吃一点好不好?” “好,好,好。月儿说啥都好。” 钱若云点了点风鸣月的鼻尖,宠溺地笑了。 她安排人将饭菜摆好,给风鸣月盛了满满一碗粥,又加上一些菜。 “月儿来,慢点吃,别噎着。” “娘最好啦!” 风鸣月鼻尖发酸地接过碗,一口一口,认真仔细又小心地品尝着。 这是娘亲的味道,是世上最好的味道! 短短时日,恍若隔世,若不是机缘巧合,她与亲人大概都魂飞魄散了吧。 重生一次,她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娘亲与外祖父的苍山,要让那些为非作歹、心思歹毒之人,自食恶果、为天下所不容! “娘,女儿醒来与红痣消失之事,还请暂时不对外宣扬。”风鸣月小声叮嘱着。 “为何?这是一件好事儿……”钱若云不解。 “对我们是好事,对其他人可不一定。”风鸣月嘀咕着。 前世风鸣月落水醒来后,府里安排了专人伺候,可身体恢复得始终不如人意,将养了一个月才堪堪好些。 可明明这一世她落水醒来后,自己身上力气充足,精神尚好,对比一下,心中便警铃大作。 风鸣月前世吃了直性子的亏,说话大大咧咧,对人掏心掏肺,亦不懂得藏拙,经常被身边的人钻了空子。 重生一世,她不断提醒自己做事要深思熟虑,谨言慎行。尤其是过早让人看到她今日之样貌,只怕又要增添许多无妄之灾了。 不过眼下,在风鸣月无确切证据之前,她不想让娘亲为她忧心。 吃过饭后,钱若云在王嬷嬷的搀扶下,回到绿藤居休息。 风鸣月则坐在窗前,仔细思索梳理起来。 想要复仇,得身边有人。 在前世大婚之夜时,她虽然盖着盖头看不见,可是按道理,身边的嬷嬷、两个陪嫁丫鬟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当时她被陌生人非礼时,身边的人却都不见了,要么背叛了她,要么被支开,因此当下之急,需要建立一支只听令于自己的护卫体系。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绿叶,备上一些吃食放屋里,本小姐想闭门休养,如无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风鸣月吩咐丫鬟准备好纸笔与墨水,便开始回忆这两年的所有人与事。 她盘腿而坐,笔尖轻转,屋外风在低吟,花在轻轻浅笑,雀儿在说着悄悄话。 时光一点点流逝,转眼已是第二天。 此门外红安、绿叶两个丫鬟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打鼓。 “小姐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不会有事吧?”红安忐忑地看向绿叶。 第4章 不用再花钱买委屈了 得知风鸣月醒了,两房姨娘都来了。现在正在小院花厅坐着,并将钱若云喊来了。 两个丫鬟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告诉风鸣月。 “红安、绿叶!”正当两人踌躇不定时,风鸣月出声唤人。 “红安备好茶,绿叶去请母亲过来。” 风鸣月冷笑一声,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东花厅里。 “大夫人,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说风鸣月已经醒来,为何我们瞧见不得?” 姨娘陈如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下人剥开的葡萄,一边悠哉地问。 “难不成,大小姐不行了?” “大夫人,让府医进去看看吧!”楚姨娘一脸关切。 “醒来这么久还没动静,怕是凶多吉少了。” 陈姨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可怜大夫人的宝贝女儿就要没了……” “你!” 钱若云被气得胸口发紧,她握紧了手帕,“陈姨娘,慎言!” 此时,绿叶跑进来,向大夫人与姨娘们行了个礼。 “夫人,小姐有请。” 钱若云与众人赶到厢房时,风鸣月正躺在软椅上,侍女添炭取暖。 她穿着白色海棠花锦袄,戴着面纱,青丝如瀑,轻轻垂下。 本来打算看风鸣月咽气模样的陈姨娘,看到她如今这精气神,心中顿时一酸。 “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做派,我们两个姨娘来看你,都要左等右等。你心中可还有府中长辈?可还有孝道?” 陈姨娘语气尖酸。 “你算哪门子长辈?” 风鸣月扶着母亲坐好,“不过是我国公府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罢了,我是国公府正经嫡女,我娘都还没发话,你一个小小姨娘,哪来的脸面在我这里大呼小叫?” 陈姨娘没想到素来软弱无脑的风鸣月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是陈伯府嫡女,岂是你这个商贾之女可以比的!” “伯府又如何,还不是学人勾栏爬床的本事,爬到了人家男人床上,成了可笑的妾室?” 风鸣月冷哼一声,“记住这里是国公府,不是伯府,要发疯回你陈伯府,没人拦你。” 陈姨娘被风鸣月的话气得脑血直冲,她最讨厌别人拿她是妾室说话,当年下嫁,实在是爱惨了国公府世子风雪堂。 但好在风雪堂一直宠她,府里的人无一不敬着她,日子过得也舒坦。 可她一个黄毛丫头,今日竟敢如此下自己面子! “你竟敢羞辱我,看我怎么教训你!”陈姨娘一巴掌呼过来,朝风鸣月的脸打去。 “月儿!” “小姐!” 众人皆是一惊,照这一巴掌的力度,风鸣月的脸非肿不可。 然而风鸣月,像是预判了陈姨娘的动作一般。 她轻轻往旁边一闪,陈姨娘扑了个空,重心不稳,撞到了桌角上,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咚!”的一声,屋里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这个伤,没得十天半个月,估计难好了。 “你!大夫人,你们竟如此欺辱我!” 陈姨娘被撞得头发晕,她哪里受过这个委屈,瞬间哭了起来,“我去告诉老爷!” “哟,说几句实话,这就受不住了?” 风鸣月嗤笑一声,陈姨娘是以为自己重病在床,过来看她们母女俩笑话的。 而风鸣月也是故意惹怒陈姨娘,让她动手。 “今日在场的人都是见证,我不过说了句实话,陈姨娘就动手打人,打人未遂,还打算恶人先告状,是何道理?” 陈姨娘心堵了!她明明没打到人,挂了彩还不占理,好气啊! “月儿所说有理。” 钱若云眼神一亮,看着自己的女儿,她自己一直被陈氏打压多年,为了缓和与陈氏之间的关系,她没少花钱,却换来陈氏更加嚣张的气焰。 多少次她都含泪隐忍,如今,大抵不用再花钱买委屈了。 钱若云说话语气轻轻地,态度却难得地强硬起来,陈姨娘心中涌上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不怕自己了? “楚姨娘,你说呢?” 见钱若云母女俩铁了心,陈姨娘转头问向楚氏。 “按理说,确实动手有伤斯文。” 楚氏被陈姨娘点了名,不好再站在一旁看热闹了。 “夫人,您忍一忍,您头上有伤,不宜激动。” 丫鬟婷儿见今日势头不对,等府医将楚姨娘的伤口包扎后,按下性子耐心规劝着。 “你们都给我等着!” 陈姨娘见状,不甘地落下狠话,一边哭嚎地往外走,“老爷,妾身的命好苦啊!” 陈姨娘一走,楚姨娘便坐不住了。 “大夫人,妾身今日也是被陈姨娘喊过来的。妾身叫上了府医,想让月小姐早日康复。” 她讪讪地笑了一下,“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来都来了,号脉吧。” 风鸣月极力压制自己内心的仇恨,如果楚姨娘直接朝她发难,她还可借机教训她一番,狠狠地报复回去。 可楚姨娘前世能搅动起风国公府与襄王府的风云,心中城府肯定极深,定不会明着出手。 府医待丫鬟们将丝帕搭在风鸣月手上后,开始号脉。 他郑重道,“月小姐今日看起来虽精神尚可,但终究是伤了身子,需要用药好好调理,方可痊愈。” 来了,楚姨娘绕了这么大一圈,带上府医过来,就是想给自己用药,以便在药里面下手脚? 对上楚姨娘期盼的眼神,风鸣月淡淡地开口,“劳烦府医了。” 风鸣月余光瞥到,楚姨娘似乎松了一口气。 “意然已经去南山采药去了,想给月小姐寻一味上好的补药,估摸这一两日,也快回府了。”楚姨娘告诉钱若云。 “意然真是有心了。”钱若云握着楚姨娘的手,心中无不感动。 楚姨娘本名楚琴,长得娇小柔弱,看起来人畜无害,是风国公府老太太的亲侄女,嫁人之前,曾学过五年医术,颇懂医理。 因家道中落,嫁给风雪堂为妾。 入府后,老太太的身体在她的调养下,起色不少,自此府中医务皆归她所掌管。 “大夫人如今可还有梦魇之症?”楚姨娘一脸关切地问道。 “这几日倒也少些了。”自从月儿醒来后,钱若云睡得安稳许多。 “那是之前的药方起作用了,回头我让府医再多送几副药过来。”楚姨娘一脸真诚的表情。 风鸣月坐在旁边,心中恶心不已。楚姨娘这个演技,不去做花旦,真是可惜了! 将府医开的药方递给钱若云后,丫鬟在楚姨娘耳边嘀咕了几句。 楚姨娘看了一眼风鸣月,便借口房中有事,匆匆起身告辞。 第5章 是药还是毒 “今天,除了娘,就楚姨娘与陈姨娘派人来过?” 楚姨娘走后,风鸣月关上门,与钱若云一起坐在软榻上,听绿叶讲述。 她想起楚姨娘那副笑眯眯的嘴脸,心中思量着对策。 “从今儿起,母亲的绿藤居与我的鸣月阁,所有的吃食与药材都要细细查验并备份。” 风鸣月估摸着,楚姨娘应该也快喊人送药来了,便吩咐红安去门口盯着。 “记住,等药煎完之后,悄悄地将药渣全部带回来。” 红安当即应下,便前往鸣月阁门口。 “月儿,你这是要?” 钱若云心中疑惑,从楚姨娘刚刚进门开始,她就察觉到自己女儿对楚姨娘态度的转变,不似以往那般亲近,甚至有些厌恶与冷淡。 “娘,女儿做了一个梦,梦中楚姨娘害了娘。” 风鸣月眼眶红红,泪花闪烁。 “傻丫头,梦哪能作数。” 钱若云握住风鸣月的手,安抚着。 “古人云,听其言,观其行,娘先看女儿查证如何?” 风鸣月知道,要让母亲看清一个装了十几年的白莲花,并非一日之功。 但做过的事情,总会有痕迹,只要细查,定会让她露出马脚。 “好,只要这样做你能安心些,娘都支持你。” 钱若云看向风鸣月的面纱,“今日为何在府里戴起面纱来了?” “为了安有些人的心。以后除了在您与红安、绿叶三人面前,我都会戴面纱,对外就宣称偶感风寒吧。” 风鸣月在钱若云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哪知,面纱戴久了,风国公府又多了一个传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聊了一会后,钱若云回房休息,风鸣月则在清点红安拿过来的药渣。 “拿今天府医开的方子对一下。”风鸣月一共清点出十三味药材。 “府医的药方上写的是十二个药材!”红安惊讶到,“竟多了一味药!” “这究竟是药还是毒,还未可知呢。” 风鸣月眼神冰冷,“绿叶,方才让你派人去请的方神医,可到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早前派人去请了,估摸这会应该是快到了。” 绿叶往院子里看了看,果然,两名小厮带着披着斗篷的方神医,从院子侧门走了进来。 “方神医,快请。” 院子里只有风鸣月与她的两个丫鬟,这两个小厮当初是跟着钱若云,从钱氏那边过来的,一个叫金斗,一个叫银斗,靠得住。 进屋关门后,风鸣月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女子此次前来是想请方神医看看,此药开得是否得当?” 方神医今年快五十岁了,痴爱医术,说话耿直,得罪过不少人。 他年轻时在外学医游历,曾受到风鸣月外祖一家的帮助,心中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这些年,他在京中开设了一个药堂,看诊无数,口碑上佳,不少达官贵人都指名要他看诊。 风鸣月母子也不是狭恩图报之人,因此外人对方神医与钱家的故事,也不得而知。 “我尽力一看。”方神医年前曾去过苍山钱家,当时风鸣月也在场,自是认得她。 “单从药方来看并无不妥。” “红安,请方神医看看这药渣。”风鸣月吩咐红安将药渣摆到桌子上。 方神医查验了一下,从中取出一味药材,“多了洋金花这味药。” “这味药材,可能服用?” “少量尚可,多了便是毒。” 方神医看着药渣,面色沉重,“按照这个剂量,轻则头昏精神不佳,重则出现幻觉,神智昏乱,危害实大。” 屋里众人皆是一惊。 风明月脸色发青,沉默半响,她看向绿叶,“母亲的药渣带过来了没?” “在奴婢这里,方神医,您看看。”绿叶将放药渣的盒子递给方神医。 “这药渣里有些药物的剂量略大,偶尔服用毒性不显,但若长期服用,会积累毒性,伤人性命。” 方神医神思沉重,“风小姐,这两份药渣是从何得来的?” “从无良之人。”风鸣月心中怒火直冒。 她脑袋快速地思考,“红安,安排人去捉熬药的两个丫鬟,绑住,别让她们跑了。” “银斗,你带着这个名单上面的人,分成两队,守好绿藤居与鸣月阁,所有丫鬟小厮不准进出。” 风鸣月拿出一个名册,上面写着可用之人的名字。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哐”的一声,风鸣月警惕出声,“谁?” 金斗立马推开门,拎着一个婆子进来。 风鸣月仔细一看,是照顾她起居的莫嬷嬷。 落水前一天,她家里人来报信,说是有急事要她回去,钱若云允了。 “我一听姑娘落水,便匆匆从老家回来,刚到门口,不小心绊倒了,惊扰了姑娘。” 莫嬷嬷刚进屋时,心中有些慌乱,不过现在她已经想好了说辞。 凭姑娘与她这么多年的情分,定是不会疑心她的。 “是么?” 风鸣月围着莫嬷嬷走了一圈,伸手一摸,从莫嬷嬷怀里抽出一锭金子。 “这也是刚从老家带回来的?” 莫嬷嬷刚回府便被楚姨娘的人喊去,还给她塞了一锭金子,让她平时多传递鸣月阁的消息。 她怎么也想不到,消息还没来得及递出去,便被风鸣月发现了。 “哦,我记得嬷嬷家世代清贫,从哪里得来这么大的金锭子呢?” 风鸣月冷冷地凝视她,“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说吧,你跟楚姨娘来往多久了?如何来往的?” 莫嬷嬷沉默不语。她觉得按照风鸣月以往的性格,问不到就会不了了之的。 “金斗!卸她胳膊。”风鸣月冷漠道。 金斗一把握住莫嬷嬷的手,一敲,脱臼了。 “我说,我说!” 莫嬷嬷哪里受得了疼痛,立马就招了。 她将与楚姨娘往来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自风鸣月儿时起,楚姨娘便经常从她嘴里套取风鸣月与钱若云的信息。 “小姐啊,老奴虽然是跟楚姨娘有来往,可是我们并无害你之意啊!都是一府之人,来往是难免的啊……” 莫嬷嬷说得理直气壮。 她平常在鸣月阁,掌管院里大小事宜,除了风鸣月,下人们都要听从她的吩咐。 可风鸣月记得,前世自己嫁到襄王府后,在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是被莫嬷嬷临时支开的! “将莫嬷嬷先捆起来,放鸣月阁柴房。” 风鸣月挥了挥手,金斗便上前将莫嬷嬷捆住,拖走。 “姑娘啊,我自小看你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莫嬷嬷不明白,自己只是传了消息,何至于此? 经历了前世的腥风血雨,风鸣月的耳根子早就不软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现在只是卖消息,下次只怕是要卖我的命了。” 第6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风鸣月走到方神医前面,“府中下人不知规矩,让您见笑了,能否劳请您移步客房,给我娘把把脉?” “没问题。” 方神医自知国公府内务不宜掺和,当即爽快答应。 在方神医问诊的时间里,银斗抓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丫鬟,并把她带到了东花厅等风鸣月发落。 风鸣月来到花厅,淡淡问道,“哪里来的丫头?” “是楚姨娘房里的惜儿。”银斗回道。 惜儿被按住动弹不得,两眼愤怒地望着风鸣月。 她今天按照往常一样,到鸣月阁侧门来取药渣。 左等右等也不见往日对接的丫鬟,眼看着都半夜了,便忍不住自己进来了。 谁知,药渣没找到,自己竟被抓了个正着。 “你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惜儿才不服这个无脑的商贾小姐呢。 “说不说都一样,不就是来拿药渣的?” 风鸣月吩咐银斗,“你将她也关到药房,交给红安,要看住了。” “遵命。”银斗拖着人往外走。 “我是楚姨娘房里的人,你凭什么关我!”惜儿不服地大喊。 “凭什么?凭这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风鸣月大喝一声,“带走!” “真是刁奴欺主。”绿叶愤愤不平道。 “是该整治一下了。绿叶,你带上今天新来的几个人,去到这些人房里,该发卖的发卖了。其他做了记号的人,便暂时留着吧。” 风鸣月根据记忆,将不忠之人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了,对有利用价值的人也做了标记。 红安按照记录,连夜翻查。 鸣月阁与绿藤居,在夜色静悄悄时,忽然变了天,让人措手不及。 从鸣月阁离开之后,楚姨娘的心中总是不踏实。 探望风鸣月时,她听贴身丫鬟说鸣月阁的人在找丫鬟绯儿,便匆忙出来,做善后处理。 自落水后,风鸣月也不像以往那般,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妹妹的热乎了。 白日里,她轻轻松松便挫了陈姨娘在府里十多年的威风。 楚姨娘虽乐见陈姨娘吃瘪,但她十分不喜手中的猎物太聪明,逃出自己的掌控。 因此,她私下加重了风鸣月药中的致幻药物,还派贴身丫鬟惜儿去取药渣。 “惜儿回来了吗?”大半夜了,楚姨娘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唤萍儿过来伺候。 “回姨娘,还没有。”萍儿拨了拨灯芯,让屋里亮堂些。 “去了多久了?” “约莫两个时辰了。” “太久了,再派人去看看。” 楚姨娘心中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披上一件披风,坐在软榻上,翻看起医书来。 “你说风鸣月落水了,脑子反而摔清醒了吗?” 楚姨娘一边翻阅着书籍,一边思考着白日里的事情。 “奴婢也不确定,难道是落水后,之前的药效失灵了?”萍儿也是一头雾水。 “但愿如此吧!” 楚姨娘眼神凶狠起来,“现在还没准备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提前动手。” 另一边,待钱若云离开客房后,风鸣月走了进来。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喊人重新续了一壶茶。 “方神医,让您久等了。不知我娘身体如何?” “不瞒大小姐,夫人中毒已深。夫人最近这一两年身子是不是感觉乏得厉害,头疼失眠?”方神医直说道。 “可有医治的法子?” 风鸣月没想到事情竟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有是有,不过要治愈比较难。” 方神医拿出刚刚所写的药方,并递上了一瓶药丸。 “每日吃一颗药瓶里的雪丸,同时要按照药方抓药煎服,一个月后,毒便可解掉七分。” “还有三分呢?” “余下三分毒,需要两味药材,一味是冰川雪莲,一味是红日果。” 听完方神医的话后,风鸣月心中划过一丝凄凉。 两味药材难得一遇,得到谈何容易? 她确认道,“可是传说中长在泽津国青池中的雪莲?与月见国圣树红日果树,结出来的果子?” “正是。” “红日果树不知为何,已经有十余年未结果了,泽津国远在万里之外。只用药丸与药方,能扛多久?” “长则五年,短则两年。越早服用那两味药,越好。” 风鸣月心底发颤,重活一世,却仍面临失去母亲的危险。 “寻药,我全力以赴,还请方神医保守住这个秘密。” 既然她回来了,她就要逆天改命,不仅要护住母亲、护住她的亲族,还要亲手诛灭那些狼心狗肺之人! “那是自然,如若我想到寻药的法子,我也会告诉大小姐。” 方神医刚刚亦是瞒着钱若云,因为以钱若云目前的精神状况,不宜过多惊扰。 小厮将方神医安全送上马车后,风鸣月来到了药房。 她知道,以楚姨娘的心机,仅凭今日的一点药渣,根本伤不到楚姨娘的要害,就算揭发,楚姨娘大可将责任推到丫鬟身上去,对付楚姨娘必须一击即中。 可惜,之前母亲与自己煎的药,药渣全都被拿走了,并没留下证据。 不过,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在准备压死骆驼的稻草了。 她让红安给惜儿与两个熬药的丫鬟,喂了一粒黑漆漆的药丸。 “知道刚刚吃的是什么吗?” 风鸣月幽幽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 “是毒药。”风鸣月冷声道。 三人闻言,立马开始呕吐起来。 风鸣月厌恶地看着三个抠喉咙的丫鬟,“你们配合楚姨娘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抠喉咙!” “如果,你们按我说的行事,我可以考虑每个月给你们喝一次解药。” “大小姐,我们错了,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三个丫鬟痛哭流涕地磕着头。 “看,天亮了呢。昨夜,对于很多人而言,是个不眠之夜吧。” 风鸣月走到窗边,窗外天际已经泛白。 前世她就是个大冤种,给仇家养了这么多耳目在身边。 难怪新婚当日,出了那么大的漏洞。但这一世,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向地上求饶的三人招了招手,“到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第7章 装模做样 月见国的冬天,总会下几场大雪。哪怕是相对温暖的都城汴城,今日也开始飘起雪来。 顾不上休息,风鸣月匆匆用过早膳,便来到乌钰堂。经过昨日的大清洗,如今鸣月阁与绿藤居急缺会武功的护卫。 乌钰堂在京中人脉广,这里的徐管事与风鸣月的大舅舅钱谦亦是好友。 风鸣月向徐管事说明来意后,徐管事便带着她来到了练武场。 “月小姐,这里是我们乌钰堂的精英,要是看得上的,您带走。” 考虑到是故友侄女,徐管事对风鸣月挑选护卫这件事十分尽心。 “多谢徐伯伯。” 风鸣月没有端着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而是按照她舅舅故友的身份称呼徐管事,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 “大家都练起来,按照实战的标准。”徐管事心中十分受用,他一发令,练武场的演练便更加精彩了。 徐管事在旁边讲解,风鸣月边听边看,不一会,便挑选了六名护卫。 红安将双倍的银子递过来,徐管事有些犹豫。 “今后指不定还有需要麻烦徐伯伯的地方呢,就当请您喝茶。” 虽然带着面纱,但是徐管事能看到风鸣月眼中的诚意。 “行,月小姐尽管吩咐。”见风鸣月如此干脆,徐管事也不再推脱了。 主仆二人出了乌钰堂,正准备上马车回府,忽然前面传来惊叫声。 “马惊了!” “让开!” “快跑!”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看马就要踩过来了,一个小男孩站在路中,被吓得哇哇大哭,躲闪不及。 “救人!”风鸣月下意识地飞奔过去,却依旧晚了一步。 一道身影快速掠过,一个穿黑衣服的男子,抱起小孩放到一边,一剑“哗”地斩断了马腿。 疯马发出一阵哀鸣,随即倒地。 风鸣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太好了!” “有惊无险!” 正当大家都在欢呼疯马被制服之时,“砰”的一声,这个救人的男子却倒在了地上。 “去看看!”风鸣月与红安来到男子身边。 “小姐,他身上有伤,好像晕倒了。” 红安蹲下去细细瞧了一会,男子身上有一些血迹。 “是个勇士,把他带到国公府治疗吧。”风鸣月喊上两个小厮,把人带回府了。 另一边,在桃月居,楚姨娘望着窗外的飘雪,听着萍儿的回话。 “夫人,惜儿还是没有回来,已经重新派人去看了两次,可鸣月阁的护卫守得很严,我们的人没有混进去的机会。” 萍儿让前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上前回话。 正当楚姨娘踌躇之时,惜儿回来了。 惜儿自述昨日取到药渣后,就按照以往的方式往销毁了,因家中有事,急急回去了一趟,因此未及时跟楚姨娘汇报情况。 “那你可见到鸣月阁有何异动?”楚姨娘问道。 “并没有,奴婢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细细打听。”惜儿神色如常地回话。 “你下去吧。”说完,惜儿便退下了。 楚姨娘揉了揉太阳穴,熬了一夜,精神不济,却左右思量睡不着。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有大事正在发生,而她蒙在其中。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她必须要想办法破局才行。 她摸了摸手中的汤婆子,突然心生一计。 “然儿回来了没有?”她问道。 “回夫人,小姐前日便派人传信来,说今日晌午之前会到,这会子应该到城门口了。” 吴嬷嬷掀开碳盆子,在里面添了些炭。 “姨娘是在想我吗?”门口传来了风意然的声音,她迈着步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风意然一身粉色桃花袄子,外穿一件白色披风,一副贵女装扮。 “今日外面可冷死我了。”风意然搓了搓手,将手放到炭盆子旁边取暖。 “都怪姨娘为了让我献殷勤,让我跑到南山那个鬼地方。” 风意然不满地嘟了嘟嘴。 “只是让你去南山师叔那里拿药而已。不过,我们要对外宣称:你为了让嫡姐病愈,亲自爬南山采药了。可记住了?” 楚姨娘心疼自己的女儿,将手中的汤婆子递了过去。 “记住了。” 风意然喝了一口热茶,接过汤婆子。“姨娘真的舍得,将我这次拿到的红参给风鸣月?” “当然舍不得,做做样子而已,怎会真的给到她?” 楚姨娘笑了笑,“你刚回来,需要准备一下。” 鸣月阁内。 风鸣月和钱若云用过午膳后不久,正准备小憩一会时,便听下人来报,楚姨娘与风意然来了。 风鸣月闻言,冷哼了一声,看来楚姨娘忍不住了。 “小姐可要我找个理由让她们回去?”红安问道。 “不必,你拦不住她的。”风鸣月戴好面纱,看向母亲。 “让她们过来吧。”钱若云发话了。 “夫人,大小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楚姨娘进门后,将披风解下递给随行来的吴嬷嬷,“你们看看,谁来了?” “母亲,姐姐!” 风意然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出现在钱若云与风鸣月面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怕做了再多心理建设,看到这两个仇人在一起,风鸣月也忍不住想要手刃她们,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不能。 她的娘亲还等着她去寻解药,她不能逞一时之快。至少,在她的实力还没达到以前。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甲都镶进肉里了,疼痛拉回了她的理智。 “你来何事?” 风鸣月寒霜般的语气,让风意然心中一惊。 她一下眼中蓄泪,用可怜的语气问道,“姐姐是在怨我,落水后没陪在你身边吗?可意然是为姐姐寻药去了。” 风意然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支小小的红参。 “我听母亲说,南山红参有奇效,对于身体虚弱之人最是合适。因此特地从南山采得此药,为了让姐姐服用,我连夜赶回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 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要是有男子在此,肯定会心疼。 钱若云见风鸣月语气如此冷淡,风意然又如此卖惨讨好,免不得上前安慰几句。 “你姐姐落水后,身体还没休养好,正闹着脾气呢。快,看座。” 她扯了扯风鸣月的衣袖,“月儿,还不快过来感谢楚姨娘与意然。” “装模做样。”风鸣月冷哼一声,看着风意然,“你刚从南山回来?直奔鸣月阁?” 第8章 挨打 “是的,刚从南山回来。”风意然坐在凳子上,连忙点头。 “你这衣服上的刮痕,是如何来的?” “我在南山采药时,不小心被绊倒了,在荆棘之中,衣服被刮坏了,我自己差点就摔到山谷里去了。”风意然说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风鸣月指着她的鞋子,“去南山采药,你的鞋底为何没有一点泥?” 屋内人闻言皆是一惊,望着风意然。 “这……”风意然没想到她会看得这么仔细,一时间答不上话。 “还有你这衣服上的刮痕,怎么这么整齐,像是一刀一刀切出来的。难不成南山的荆棘,都是整整齐齐长好的?” “去采药,你这长指甲,竟也没被折断半分?” 风鸣月拿起风意然的手,“细皮嫩肉,吹弹可破,无一丝伤痕,啧啧,荆棘自动绕开了你的手,只刮了你的衣服?” 面对风鸣月的咄咄逼问,风意然哑口无言。 她心中懊恼为何姨娘没给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自己走个过场,还被难堪至此。 “鞋子,荆棘……”风意然支支吾吾的地看向自己的姨娘,楚姨娘也是一时答不上话来。 风鸣月忽然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根带刺的棘枝,朝风意然抽去。 “小姐!”风意然的丫鬟柚子,赶紧上前护住自己的主子。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风意然身上的衣服被划了长长的口子,左手也挂了一点彩。 见自己女儿被打,楚姨娘“刷”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大声质问,“大小姐,我知道钱氏有钱不缺珍馐,可我们一番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你凭什么打意然!” “给你们看看,真正被棘条划到,是什么样子的!” 风鸣月走到钱若云身边,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事实为证,满口谎言!这药根本就不是你采的!”风鸣月指着风意然。 风意然脸上心虚的表情,向所有人证实了,风鸣月所说为真。 “既然楚姨娘要问为什么,那么就凭哗众取宠、欺骗嫡母这条,她该当何罪?”风鸣月厉声问道。 前世,风意然凭借落水救嫡姐、南山舍命采红参两件事情,在京中名声大噪。就连风鸣月自己,也是对风意然感激不尽,有什么好物都想着给庶妹留一份。 加之,风鸣月落水后精神恍惚,钱若云与她长期闭门不出,在此期间,风意然赴宴无数,美名远扬,出尽了风头。 世人无不夸赞风意然善良贤淑的品性,就连皇后与襄王也曾夸赞过她。一时间,风意然风光无限。 如今看来,风意然不过是虚情假意,想踩着自己上位,博取好名声罢了。风鸣月冷眼看着风意然,你挨打还仅仅是个开始! “都是一家人,什么罪不罪的呀。” 门口的门帘被掀开,风国公府的三姑奶奶,风鸣月的姑姑风童童,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风童童是风老太太的幺女,极得老太太宠爱。她头顶金步摇,手带碧玉戒指,走起路来,端着架子。 一番见礼后,风童童坐在椅子上,悠悠地喝着茶。 因还未出嫁,她每日中午都歇息在母亲的西跨院里。 今日午睡醒来,听下人们讲风意然在南山挖到了野红参,要送往鸣月阁,她当即就过来了。 要知道,现在月见国的贵人们用的多为栽种的红参,野生的红参并不那么容易寻找,对女子养颜有着极大的好处。 “小姑怎地今日有空前来,可是老太太有何教诲?” 钱若云心里对这个小姑子犯怵得很,她一般不来鸣月阁,今日来又是想要什么宝物呢? “无事不可来么?” 她看着风意然手上的伤,心疼状地喊道,“快让姑姑看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接着,她怒道,“嫂嫂,这就是你的管家之道?” 钱若云被风童童一问,虽有些忌惮,但涉及风鸣月,她也不能太软弱。 她清了清嗓子,“此事,是有缘由……” “不是说来送药的吗,好端端的,你们怎么动起手来了?” 风童童故意打断钱若云的话语,“你们若不想要这红参,那便献给母亲吧。” 她看向楚姨娘,“将红参拿过来给我瞧瞧。” 早前,红参已经交到了风鸣月的丫鬟绿叶手中。 听闻风童童的话后,楚姨娘的丫鬟萍儿将红参拿回,递到到了风童童跟前。 风童童看着盒子里的红参,小是小了点,不过都是红参。 她接过盒子后,轻轻盖上,看向风鸣月,“月月,你素来乖巧。这个给祖母补身体,你没有意见吧?” 在风鸣月的记忆中,风童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她这个姑姑心高气傲,却喜欢贪便宜,有事没事喜欢从娘亲与她这里捞一把。 因着楚姨娘与与老太太同出一脉,风童童也更喜欢风意然,人前她对风鸣月十分亲热,人后对风鸣月甚少有过好脸色。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她来,自是冲着这红参来的。 “三姑姑这话就问错人了,得问楚姨娘了。” 风鸣月刚刚得到下人回报,知晓在午膳后,楚姨娘故意派人去西跨院散播消息。 “这问妾身又如何做得数?” “哦,是吗?意然小姐从南山采到红参回来啦,要拿去送给鸣月小姐,这么好的东西,她一个人用,岂不是可惜了?” “这些话,难道不是楚姨娘身边的萍儿说的?” 风鸣月说得一字不漏,现场感十足。 “府里人皆知三姑姑与祖母感情深厚,红参滋补极佳,对身体大有裨益,你们算准了三姑姑自会闻言而来。” “如若我肯将红参献给祖母,你们可以一箭双雕,趁机向祖母表明心迹,既做全了风意然关心嫡姐的义举,也博得了孝敬祖母的贤名。” “如若我不肯将红参献给祖母,恶名就由我来担着,三姑姑脸面自然也挂不住,但是风意然对嫡姐所作的善举,却依旧可传扬出去。” “当然,你们觉得我素来乖巧,自是会选择第一种。”风鸣月看着风童童,“三姑姑,可是如此?” 第9章 污点 风童童心中窝着火,恼怒楚姨娘将自己也算计进去了。楚姨娘明知自己素来喜欢这些滋补之物,有好东西不拿出来,还让自己当了恶人。 “楚姨娘,你好得很!”风童童恼道。 楚姨娘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她瞪了一眼萍儿,“该死的丫头,叫你背着我去嚼什么舌根!” “姑奶奶恕罪,大夫人恕罪,小姐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张,乱传消息,与主子无关……” 见楚姨娘的眼神扫来,萍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将事情都揽了下来。 楚姨娘转头又看向钱若云、风童童、风鸣月,“都是误会,我实在是不知啊!” 风鸣月没有理会这对主仆的表演,她淡淡地说道,“所以,楚姨娘,这红参你到底要送给谁?” “我……” 楚姨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拿到明面上来说,算小事一桩。 可如今事情真相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必须有一个合适的交待。 “月小姐说笑了。我们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她忍痛道,“我那里还有一支红参,本来打算晚膳前送给老太太的,正好小姑到鸣月阁来了,我喊丫鬟去拿过来。” 说罢,便让丫鬟去取红参。 “如此甚好。” 风童童虽心中略有不爽,但终归是拿到红参了,楚姨娘是老太太娘家人,自然还是要照拂的。 “月丫头,楚姨娘的红参,你收了。然丫头被你打了,这你总得道个歉吧?”风童童说道。 “三姑姑,我还没有说完呢。” 风鸣月走到钱若云身边,“既然祖母喜欢红参,那另外一根红参,也请姨娘一并带给祖母吧!我年纪小,用不着,愿意让祖母获得宝物。” 风童童闻言点头,心中甚为熨帖。 “不过,风意然欺骗嫡母,妄图用苦肉计博得好感,此等虚伪做派,有辱我风国公府的家风。三姑姑与娘亲,切不可姑息。” 风鸣月说完,朝两人行了个礼。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风童童因为风鸣月获得了实在的好处,满屋子下人还都在看着,也只能顺其话而行了。 “那就抄佛经吧。”这是最轻的处罚了,风童童顿了一下,“抄……” “抄十遍。”风鸣月扯了扯钱若云的衣袖。 “嗯,十遍吧,抄完之后送到老太太屋里,以示悔过。” 钱若云的声音不大,却稳稳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楚姨娘坐在椅子上,牙齿都咬出血来。 她万万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全部出乎自己的意料。 为了给风意然谋前程,她搭进去了重金与人情,换来了两根红参。 现在两根红参都没有了,风意然还要被罚抄佛经十遍。 这看似罚得轻,但实则侮辱性极大,这就意味着风意然欺骗嫡母、哗众取宠的事情坐实,今后想博得美名,难度大大增加。 风鸣月!都怪她!楚姨娘低下头,心中的杀意涌现。 “姑姑、姨娘,我不要抄佛经……” 风意然哭丧着脸,“我手受伤了,为什么还要抄佛经……” 闻言,楚姨娘看向风童童与钱若云,“这佛经是非抄不可吗?意然前不久才下水救了大小姐,身子骨也还未完全休养好。” 这么快就彰显自己的功劳了?风鸣月看出了楚姨娘心中的慌乱。 “一码归一码,风意然落水救人一事,母亲早就给过丰厚的赏赐了。” 落水是不是楚姨娘她们下的套还未可知呢。 “娘与三姑姑都发话了,哪有再改的道理?再说左手也就轻轻划了一下,右手不还好好的?” “抄佛经是为了让你静静心,给祖母尽孝。” 风鸣月直视风意然的眼睛,“日后不可再行差踏错,你可明白?” 对上风鸣月犀利的目光,风意然心中一虚,她别过头,小声回道,“知道了,姐姐。” 风童童虽见楚姨娘一脉吃瘪,心中有些不快,但想到之前楚姨娘的算计与到手的两根红参,最终还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楚姨娘与风意然最后也是悻悻而归。 看了半天闹剧,钱若云心中感慨良多。 在小姑面前,她说的话从来都不管用,今天是第一次,小姑过来没带走钱氏的宝物。 楚姨娘,是她在府里唯一能多说几句话的人,平常送给楚姨娘的珍宝亦是无数。 但自风鸣月落水以来,楚姨娘的种种行为与小心思,也让她对楚姨娘,逐渐有了戒心。 “月儿,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事情,瞒着娘?” 钱若云觉风鸣月最近十分谨慎,像是会预判到楚姨娘的一举一动。 “娘,目前证据不足,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全部告诉娘的。” 经过风鸣月这段时间的调查,楚姨娘会回收府中所有的药渣,美其名曰,药渣亦有药效,可用来制作新药。 但这其中究竟有多少隐情,只有楚姨娘自己知道了。 如今,风鸣月已经着手花重金,在各房安排了眼线,并开始逐步筹谋。 今日,便收到了初步的成效。 “娘,我最近清理了旧人,换了一些新鲜的血液。” 风鸣月牵住钱若云的手,将新来的丫鬟、护卫的身契给到钱若云手中,“这些人,娘放心用着。” 说罢,风鸣月吩咐丫鬟们端来精致的点心,拿起一块递给钱若云。 “好甜!娘尝一尝!” “好吃。” 钱氏咬了一口风鸣月亲喂的糕点,知道女儿长大了,心中甜甜的又酸酸的。 回到屋后,楚姨娘一把砸烂了桌上的茶壶。 “风鸣月这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面目狰狞,与往日温柔微笑的表情完全不同。 她看见风意然在给手上的伤口抹药,立马走过去,一把将药给洒了。 “抹什么抹!抹好了就白挨了!”她拿了点盐撒在风意然的伤口上。 风意然疼得嗷嗷大叫。 “就是要这副样子去见老太太!”她给吴嬷嬷示意了一个眼神,吴嬷嬷便带着风意然往西跨院去了。 第10章 刁难 这是赵容则当初反复在燕北城走动打听后,才慎重做出的决定。 燕北内城自然奢华,处处都是流光溢彩,但是外城却也有着它应有的朴实无华。 外城里到处都可见小铺面,但饶是如此,也是门庭若市的。 而且燕北城的人更是比这小小的百花镇多了不知繁几,可见若是搬去,便能有不少收入的增加。 赵宛舒托着腮帮子,静静地听赵容则说话,偶尔点点头。 等到赵容则说完,她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想来,大哥已经盘算了一段日子了啊!想的很是周全啊!” 赵容则摸了摸鼻尖,“总是得多想想的。” 他也希望日子越来越好。 “我知道直接去跟爹说,爹不一定会答应。就想着先来与你说说!” 赵三河其实比较保守,贸贸然前去燕北城开店,他不一定会应承。 赵宛舒笑了笑,“这是好事。其实当初开卤肉店的时候,我就想过是否要做成连锁店。” “连锁店?”赵容则咀嚼着两个字。 赵宛舒颔首,“连锁店便是以一样的名义来推广我们的店铺,卖同样的食物,或许也可以因地制宜吧!这样时间长了,大家都会形成一种惯性记忆,提起卤肉便会想起我们的店铺。就跟现下的天祥楼一般,形成了个品牌。” 赵容则反应过来:“这敢情好……” “那大哥可想好了,是在内城开店,还是外城呢?”赵宛舒仔细询问。 “内城豪奢,处处都是锦绣繁楼,出行都是马车穿梭居多,这样的人家基本都有厨子,外头的便是再好吃,想来也不是日日会来。倒不如外城的百姓!” “外城虽住的都是布衣居多,但人数却比内城多不少,而且虽也有生活困苦的,但大部分还是能开个荤的。所以,我想去外城!” “再来,外城的铺子也会更便宜更好租一些,先前给你看铺子的时,我就瞧过了。” 赵容则挠了挠头,“去找阿栀的时候,也多方打听过了。想来年后也会有消息!” 赵宛舒挑了挑眉,忍不住笑了起来,“所以,大哥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啊!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去与爹爹说吧!” 两人相携去寻了赵三河,赵三河对此的态度也是观望居多,他忐忑道,“眼下咱们家已然很不错了。而且,那江家不是也在燕北城吗?你们前去做这些,会不会惹了江家腾手报复?” 其实比起燕北城,赵三河更偏向于去宛城的。 赵容则道:“我们开店干着江家何事?” 赵宛舒也应道,“是啊,爹爹。江家便是手眼通天,但那可是燕北城,不缺比他家奢贵的人家。” “她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多少双眼睛看着,自有人家前去揪着他家的错漏的,也好叫他家投鼠忌器。” “先前那些事情,也就是咱家地处偏僻乡下,他家这才好动手好收尾。” 她没告诉赵三河等人,江家做的那些恶心事。 但她也不怕江家寻麻烦。 再来,她去燕北城,一来跟萧承煜也能常常见面。 二来嘛,有她在前头吸引火力了,想来江家也想不起来她乡下的亲人,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三来嘛,她也想找机会,让江家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或者说是一劳永逸了。 这些她自是不好说出来叫赵三河等人担心,只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赵三河闻言,叹了口气,“我原先是想着守着这两个铺子就差不多了,还想着便是要去,也该是去宛城。你二哥要在那头读书,是也该有个人陪着的……” 赵容则说道:“宛城幽静安全。眼下江家恼了我们,我们若是去宛城,指不定还把江家的目光吸引了去。倒不如蹲着燕北城,也恶心恶心他们。” 赵三河摇了摇头,“虽说你们有王妃娘娘护着,可江家到底是大户,我们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以卵击石,等到今后再说。” “再来,”他看了眼赵宛舒,把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罢了,你们想去,便去吧!只是,得照顾好你妹妹。还有,得空多去看看二伯。” 他而今就担心赵二湖。 “得嘞!”赵容则没什么不应的,还朝着赵宛舒眨了眨眼以示感激。 两人离开时,赵宛舒拉了拉赵容则的衣袖,“那你那蔬菜生意咋办?” “我已然安排妥当了,届时让爹接着继续做就是。我都跟大牛他们说好了,不过报酬可能给得高些了。”赵容则解释道。 赵宛舒听着,不由摸了摸下巴,咂舌不已。 感情她这大哥还颇有做商人的头脑。 听听这话说的,居然还知道给大牛他们分几成股份,这样一来就会让他们自行去维护这个生意,而且还能给她爹省心。 倒是一举多得。 不过想想看,虽然大哥这人总是被爹骂不靠谱,吊儿郎当的,但他做事却没有做砸的,只是因为态度的问题,这才总是挨批。 可真正说起来,比起沉默寡言的赵荣贵和做事稚嫩的赵荣康,以及一心读圣贤书的赵容朗,他却是个做事利落的。 而且,进退有度。 到了夜间,赵三河斟酌着,便同林彩云提了这件事。 毕竟都是孩子的事,他总是得跟妻子商量商量的。 林彩云沉默良久,最后幽幽然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怀里两个小儿子,“你怎么想的,便怎么做吧!” 赵三河说出自己的想法,“先前我是想着让家里填饱肚子,能让孩子们娶上媳妇,与你含饴弄孙,颐享天年就够。” “但人似乎都是贪心的,眼下看着咱们的铺子虽不能说日进斗金,却也比下地强了许多。就又想着给家里多买些地,回头给孩子们分家时,也能多些底气。” “可如今,日子愈发红火了,我又想着说是不是该再往前进一步。好歹给每个孩子挣一间铺子是也不是?” 虽然百花镇上的铺子是赵宛舒的,但铺子里的收益却是给家里的。而百果镇上的铺子就是家里拿钱扩张买的。 所以,赵三河听着今日的话也是动了心思的。 “届时,我们给我们能给的,余下的就看孩子自己了。” 林彩云静静听着,半晌,她开口道,“是这个道理。虽说离咱们远了些,但阿宛以后嫁出去,是要跟着萧承煜去燕北城的,若是有人照应的,却也是极好的。” “老大是个心思活络的,由他去燕北城,倒也是个好事。这样,但凡阿宛有个什么,也能有个帮衬。” 他们也是知道燕王妃大手笔送了宅院的事情,以及赵宛舒又在燕北城买了铺子的事情。 他们不贪求赵宛舒的东西,眼下便只想多护着女儿些。 赵三河颔首应着,“是的,我也那么想。所以,我就打算拿钱去给老大,回头让他看着办!” 两夫妻商量了会儿,定下了主意后,便都松快了些。 赵三河还逗了会儿双胞胎儿子,两人这才双双躺下,过了会儿,他想起一茬,不解道,“对了,阿珠出嫁,按理说,你小妹不是该去送一送的吗?怎地没瞧见她?” 林彩云轻轻拍着儿子的襁褓,闻言,她蹙了蹙眉头,“听说是气病了。也就托人送了银钱和添妆来,我娘为此心里有些不高兴,打算过几天前去看看我小妹。” 她舒了口气,“我这小妹向来任性,也不晓得是娘家又惹了她什么,这次过年都只是送了年礼,竟是人都没去,我爹还发了脾气的。” 若不是只得两个闺女,林耀宗都要断绝关系了,哪里有这样不把娘家当回事的。 赵三河:“这倒是稀奇。” “罢了,儿女都是债。”林彩云不想提妹妹的事。 自从上回赵宛舒的婚事过后,盛林氏就没跟她往来了,想来是生了气,跟她生疏了。 林彩云也没心思去哄她,她眼下孩子都顾不过来呢! 赵三河也只是提了嘴,但看妻子显然兴致不高,他也不敢触霉头,跟她一道哄了孩子睡觉。 第二日,赵容则就收到了来自他爹的关心和支持。 赵三河给的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赵容则粗粗一数足有大几百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吃惊地点了点,“爹,你这就全给我了?你也不怕我拿去做了什么坏事?” 赵三河正要给他嘱咐,闻言,忍不住给了他脑门子一暴栗,“你敢啊你!我可告诉你,这是家里压箱底的钱。你要是敢乱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叫你每日里爬着走,你信是不信?” 赵容则捂着头,自是连连摇头,“我不敢的,爹,您别打了,再打就傻了,到时候可娶不到您中意的儿媳妇……” 赵三河要被他气笑了,他嘟囔了句“我哪里来的中意不中意,关键你自己欢喜不欢喜”,就住了嘴,转口道,“这钱去年家里攒下的。我除了留了些许家里周转,余下的全给你了。” “这去外头到底是要花钱的,而且租铺子哪里有买铺子来得合算。别到时你做得火热,就叫人家东家给赶走了的。” “拿着这些钱好生看看,然后把铺子买下来。若是自己忙不过李,就……”赵三河咬了咬牙,肉疼道,“就买几个人吧!不过,我可告诉你,可不准买多了,家里管不起粮食。” “你也别给我做甩手掌柜,该做的还是得做的,别每天跟个花脚猫一样跑得没影儿,听到没有?” 赵容则无奈道,“爹,我在你眼里都是什么形象啊……” 但看赵三河瞪他,他立刻又怂怂地应好,并发誓道,“爹,您放心,我定然在外头闯出一片天地来的。” 这态度,就叫赵三河分外不放心,又倍感无力,“你懂事就行。你年岁也不小了,可得上些心,不然如何说亲……” 赵容则一听这个就头秃,他连忙脚底抹油地跑了,“爹,我还得去找大牛他们说说事儿。我先走了啊……” 赵三河的拳头又蠢蠢欲动了,他咬牙,“臭小子……一说娶亲就这副模样,回头看你打光棍时该如何!算了,年后就找媒婆再来一趟吧!” 赵三河应承这件事,虽也是想拓展生意,但更多的还是让儿子有个正经事儿做,别整天不着调的,不好说亲事。 赵容则先去找的赵宛舒,他拿出了他爹给的一大叠银票,就叫赵宛舒颇感惊讶,“爹那么大方啊?” 赵容则点了点头,“我数了数,足足五百两呢。” 他摸了摸下巴,“想来不只是卤肉铺赚的钱吧!” 两家卤肉铺虽然赚钱,但最多也就是月入个十两银子。虽对于庄户人家是够了,但到底是不足的! 不同于爹娘让赵宛舒存私房钱,赵容则每日赚的钱也是上交公中的,但他这赚的也算不得太多,勉强算算,也就够上这收入了! 赵宛舒颔首:“所以,大哥是跑来跟我炫耀钱的?” 赵容则斜睨了她一眼,“你当我什么呢?这点钱,你看得进眼里吗?” 要说家里最有钱的,还是赵宛舒的。 她名下已然有三间铺子,一个宅子了,而且更不用提她收的那些首饰等物。 赵宛舒之前说给了家里,但家里不肯要,大部分便只能自己攒着了。 而赵宛舒交给家里的钱,也被赵三河夫妇存着了,打算今后给她做陪嫁的,故而拿出来的便也不多。 可不比身无分文的赵容则强嘛! “我是来跟你借钱的!”赵容则说出目的。 “借钱?”赵宛舒惊讶。 “是啊。我手里头没有余钱,只能问好妹妹再借点了!回头,我给你入股怎么样?”赵容则朝她挤眉弄眼。 “那倒不必。”赵宛舒并不需要,“大哥要借多少?” 赵容则比了个数目,赵宛舒也没拒绝,她其实大部分钱到手不是上交就是花了,但手里还是有些现钱的。 “我也没多少,可这个数还是有的。不过,大哥,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如果只是买个铺子,这点银钱可是满打满算足够的。” 她很是好奇。 赵容则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道,“回头你就懂了!” 第11章 冬炭 风鸣月拉着钱若云的手进入了内厢房。 风老太太在这些年保养得当,一脸富态,头上带着貂鼠昭君套,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除了风老太太这边大房的人,厢房内,二房老太太与三房大媳妇许氏也在。 “儿媳请老太太安。” “祖母安。” 行礼后,老太太并没有叫两人坐下。她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看着她们母女,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钱氏,你可知罪?”老太太睥睨了钱氏一眼。 往年府中上好的红萝炭会分到了老太太房中,今年雪下的时间长一些,也格外冷一些。 昨日晚上,西跨院的红萝炭刚好用完,风老太太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天未亮便让人将钱若云喊过来。 见钱若云一人挨冻,风老太太还不解气,便派卢嬷嬷去唤风鸣月。 最近风鸣月怼楚姨娘与风意然的事情,着实让她窝火得很。 她的亲侄女与心爱的孙女,什么时候轮得到风鸣月,这个商贾之女的蠢包来算计了? 正好拿着这个冬炭说事,让钱氏母女俩受受教训,出出血,顺便捞上一大笔。 老太太心里想什么,风鸣月自然很清楚。 上一世,老太太经常从钱若云这里夺宝。今天只怕是为了母亲嫁妆里的那十斛东珠。 “儿媳,儿媳不知。” 钱若云被老太太压制十多年,心中自是惧意居多。她不明白老太太为何发火,心中惴惴。 “哼!你不知!昨日老身就差点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老太太怒拍桌子,茶杯碰撞发出“哐哐”之声。 屋内众人皆被老太太的怒火给惊到,楚姨娘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昨日屋内寒冷无比,老身睡到半夜觉得身子冰凉,一问嬷嬷们,才知晓是屋内冬炭缺少的缘故。” 老太太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看起来虚弱无比。 “想我堂堂风国公府,居然没了炭火。”老太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竟有此事!” 二房的老太太面色不虞,虽寒冬一大早被叫到大房来,心中不爽,但是能看到大房的笑话,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而且今日是少了老太太的冬炭,明日指不定就少了二房的冬炭,这种风气可不能姑息。 三房大媳妇许氏闻言没有说话。钱氏家财无数,犯不上在冬炭这种小事上落人口舌,这件事情真相如何,还不好说。 老太太见有人附和,表演更甚,“要不是老身身子骨平常还算硬朗,然丫头又及时送来了红萝炭,只怕要冻死在昨日了。” “母亲!” “祖母!” 风童童、楚姨娘、风意然三人闻言皆落泪,坐在老太太身边,拉着老太太的手,一副心疼难过的模样。 “你这个国公夫人是如何管家的?”二房老太太见不得别人抹眼泪,心中义愤填膺起来,对着钱若云便是好一顿指责。 风童童更是心生不满,走到钱若云面前,一手抢走了她手中的汤婆子。 其实昨日夜里,风老太太院子里还有许多上好的银碳。 可是老太太习惯了红萝碳,嬷嬷们劝了许久,她才肯让下人们点了新的炭,屋里也一直是暖和的,她并未被冻到。 钱若云被大家指责得无比寒心,十多年以来,府里一直入不敷出,她都是拿自己的嫁妆进行填补的。 府里的冬炭,也是按照份例来领取的,上乘的炭也是紧着风老太太屋里的。 如今风老太太不由分说,给她扣上了不孝这么大一顶帽子,如果不处理好,肯定会影响母女俩的名声。 她自己的名声倒是次要的,就怕连累了月儿。看来只能破财消灾,用宝物哄好风老太太了。 “那祖母想如何处置?东珠十斛可喜欢?” 风鸣月心中嗤笑,以正义之名行不义之事,说的就是风老太太这种人。 前世,那些东珠被风老太太要走后,全部给到了风童童。风童童婚期将近,想要十斛东珠作为她自己嫁妆。 “如此甚好。” 老太太心中虽然狐疑为何风鸣月能够猜中自己的心事,但是依旧忍不住高兴起来。 “可真不巧啊,那东珠母亲已经把它研磨成粉,作为上好的养颜佳品,送给京中的诸位贵夫人、小姐了。” 风鸣月落水醒来后,就让钱若云多结交达官贵人,为今后多铺一条路。 毕竟,府内群狼环伺,有时需要适当借助外力。 “送人了?”老太太心中一急,这两个败家的贱蹄子,那可是十斛东珠啊! “怎么都不说一声!”风童童气得牙痒痒,她馋那东珠好多年了,如今就这么没了! “抱歉,我们房里的东西,作何使用,没有义务跟三姑姑说呢。”风鸣月礼貌地微笑着。 “既然没有,刚才又何必提?”楚姨娘给老太太锤了锤肩膀,“母亲,您看炭火之事……” 楚姨娘摆明了看热闹不嫌大。 “不如就查账吧!”风鸣月看不惯她们闹事要财物的丑恶嘴脸。 “查什么账?你就是这般目无尊长的吗?”二房的老太太看到风鸣月这般不服管教的模样,心中甚为不悦。 “你们红口白牙一说,就给我母亲安上了不孝的罪名。我们自然也得好好反思一番,看看究竟是哪个出了问题。” 风鸣月十分不喜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之人。 “简直反了!” 风老太太气极,这风鸣月究竟要做什么? 平常她们母女俩不是一敲打就给她孝敬好处了吗?这会怎么不灵了? “你目无尊长,掌嘴!” 不给风鸣月一个下马威,风老太太以后还如何在府里立足? 几个嬷嬷闻声而动,走过来便要朝着风鸣月动手。 “母亲息怒!” 钱若云急忙跪在地上,挡在风鸣月的前面,“月儿,你少说两句,娘能处理好的。” “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我风国公府,也断没有给人定罪,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风鸣月朝屋外喊了一声,“阿川。” 阿川立马走了进来,他施展功力,用手轻轻一推,准备动手的嬷嬷们便退到了三米开外的地方。 “大小姐,我来了。”阿川从身上掏出将两本册子,交给风鸣月。 第1章 新婚之夜 白月光竟把我赏人了! 烛光摇曳,喜意流转。崭新的新房里,红绸高挂,罗帐轻钩,喜字窗花,成双成对。 秋风微动时,“吱”的一声,新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新娘子风鸣月盖着盖头,她看不到屋里的景象,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她的新郎。 十六年了,她终于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襄王了! 他来了!听到脚步声,风鸣月手心微微出汗,紧张又兴奋,拽紧了手中的锦帕。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子的呼吸声尽在耳边,惹得风鸣月耳朵发痒。 她心中小鹿乱撞,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掀盖头吗?” 男子却置若罔闻,一只手直接朝着她的衣襟伸去。 风鸣月下意识地侧头躲避开来,“还没有喝合卺酒……” 男子的手还未来得及往衣服里面探,“砰”的一声,新房门再次被推开,屋内暧昧的气息瞬间被扑灭。 “风鸣月!你在干什么!” 本是新郎的襄王,却站在门口,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你竟在大婚之日私会他人!” 风明月闻言浑身一震,怎会有两个襄王! 她一把掀开盖头,看见坐在自己的身边的竟是一个陌生男子! 她心头一颤,手不由自主地微抖起来,指着那个陌生男子,“你……你是谁?” 陌生男子还未来得及出声,一道女声突然响起,打断风鸣月的问询。 “姐姐,你怎可如此糊涂!” 说话的人正是平常与风鸣月交好的庶妹风意然。 她从襄王身后走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就算姐姐不喜欢襄王,也不能在你们的新婚之夜,和别的男子行如此不堪之事啊!” 往日最亲近的妹妹,看起来比谁都着急,却不分青红皂白,几句话下来,便定了风鸣月的罪。 襄王的脸更黑了。 “我……我没有……” 风鸣月大脑一片空白,她脸涨得通红,挣扎着站起来,指着陌生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说谎!” 襄王拔出剑,对着风鸣月,眼中怒意滔天,恨不得立马杀了她。 “王爷,与月儿,不,与王妃无关,是我的错!我愿一死赎罪!” 剑拔弩张的时刻,陌生男子却一把推开风鸣月,像是保护她一般,撞向剑口,只听见“滋”一声,剑便贯穿胸膛。 以身撞剑?风鸣月傻眼了! “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居然以命相搏,既如此,本王成人之美,你跟他一起去死吧!” 看到陌生男子对风鸣月以命相护,襄王怒意更增,想他堂堂王爷,大婚之夜竟被带了绿帽子! 他一把将陌生男子身上的剑抽出,瞬间,陌生男子倒地而亡,血溅了风鸣月满脸。 他再次举剑刺向风鸣月。 “王爷,不可!” 身后,风意然猛地抱住襄王的腰。 “姐姐是风国公府嫡女,她今天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的……” 闻言,襄王身形一顿,稍微冷静了一些,他转身看着风意然,眼神瞬间柔和起来。 “意然你就是太善良了,风鸣月她哪里值得你求情。” “求王爷看在往日两家交好的情分,放过风国公府,原谅姐姐,意然,意然愿意任由王爷处置。” 风意然往地上一跪,额头抵着地面,像是害怕般,身子摇摇欲坠。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襄王赶紧上前扶起风意然。 襄王眼神阴鸷地看向风鸣月,看她被吓得瑟瑟发抖、眼泪簌簌往下流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厌恶。 风鸣月害怕、羞愤又无助,想要开口辩白,却不知从何说起,这陌生男子一口一个月儿,还因她而死。 襄王一进来就喊打喊杀,并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风鸣月只能嗫嚅道,“我没有对不起王爷,我真的不认识他!” “既然你这么不知廉耻,本王就赏你几个男人好了!” 襄王冷哼一声,“风鸣月不守妇道,于大婚礼成之前失贞,就不算是襄王府王妃,但襄王府与风国公府姻亲不可废。” “本王觉得意然小姐堪当王妃大任,相信风国公府会给意然小姐一个适合的身份。” “青护,将风鸣月拖下去,喊几个粗使杂役,就当把她赏你们了!” 襄王一声令下。 “不要啊!王爷,我们是青梅竹马啊,为何不相信我,真要如此绝情吗?” 从天堂到地狱,一切变故来得太快,风鸣月脑子嗡嗡作响,她害怕地抓着襄王的衣袖,苦苦哀求着。 “谁跟你青梅竹马?就凭你这副丑陋的样子吗?谁看了不恶心?” 襄王看了风鸣月左脸比蚕豆还大的红痣,抽回袖子。 他嫌弃道,“本来与你成亲是念及你外祖钱家对我母妃的恩情,发生了今夜之事,我看谁还敢拿旧情说事!” 襄王的绝情与武断,让风鸣月内心滴血,心痛如刀绞。 苦等十六年,襄王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就把她给赏人了。 她在襄王眼里,竟是这般不堪吗? 她明明也是受害者,他不问不管地就给她定了罪,曾经的期盼与欢喜,如今皆成了笑话与耻辱。 “拖走!来人,将屋子收拾干净!”襄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喊了管家附耳过来。 “你去风国公府一趟,将今晚之事与本王的意见告知,其余的,不用说过多。叮嘱府上所有人,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否则一律杀无赦。” “属下明白!” 得到吩咐后,管家便动身前往风国公府。 “王爷,你不能这么狠心!” “意然,我是你姐姐,你们相信我啊,我没有……” 风鸣月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了,在王府侍卫粗鲁地拖拽下,声音越来越远。 襄王府柴房内。 风鸣月躲在角落里,钗环尽落,头发披散,鞋子在侍卫拖拽的过程中不知所踪,脚底有着长长的血迹划痕,嘴唇发白,嗓子因哭叫而嘶哑。 看着不断向她靠近的四个壮汉,瑟瑟发抖。 “我是襄王妃!你们休得动我!”风鸣月抵在墙壁上,挺直了背。 “呸!就你这样还王妃!管你是谁,王爷赏我们了,就是我们的!” 一名大汉口水直流,上前来撕扯风鸣月的衣裳。 “不要啊!” “寒应礼(襄王名字),我们十六年的情分,你竟如此对我!” 风鸣月惊慌中绝望痛哭,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她取下头上的发簪,朝颈部狠狠刺去。 第2章 明珠蒙尘 “滋”的一声。 大汉被喷得一脸鲜血,手上的动作一滞,“真是晦气,没兴致。” 他挥了挥手,“看这个样子,估计活不成了,走吧,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剧痛之后,风鸣月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整个人飘荡在襄王府的上空。 “王爷……” 房间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风鸣月飘进去一看,竟是风意然跟襄王两人躺在床上,打情骂俏。 风鸣月两眼通红,今夜本来是她与襄王的新婚之夜,她被他害死了,他却跟他人洞房花烛,与自己的庶妹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 “你比风鸣月知趣多了,本王有你在侧是福分。”襄王长吁一口气。 “王爷喜欢就好,意然都听王爷的。”风意欢靠在襄王身边,深情地说道。 “风鸣月就是个废物,还不是倚仗她那富商外祖钱氏一家?一个下贱的商贾血脉,还想高攀本王。” 终于远离她了,襄王兴致很高。 在月见国,曾经流传过一句话,谁取风氏良女,谁得天下。显然襄王心中的良女不是风鸣月。 世家风家以乐器作为武器,作为一名出色的风家人,弹奏的曲目,能让敌人心智混乱,甚至自相残杀。但是风鸣月却天赋平平。 而风家祖上曾有匡扶社稷之功,这也是皇家选择与风家联姻的重要原因。 不过,如今的风国公府比不得往日的辉煌了。 “刚刚管家回话说,风鸣月的母亲钱若云病得快不行了,国公府已准备抬你娘为正妻。” 襄王笑眯眯地握住了怀中女子的腰肢,“你将成为风国公府的嫡女了,亦是本王门当户对的王妃,无人会再质疑你的身份了。” “钱氏死后,她们的巨额嫁妆也都是我们母女俩的了。”风意然心中暗暗说道。 她媚眼如丝,手摸上襄王健硕的胸膛。 “多谢王爷,意然定当好好报答王爷。” …… 风鸣月看着他们,气得浑身发抖,这就是他爱慕了十六年的白月光!不知恩图报,还处处算计恩人! 往日那些谦谦君子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 这十六年流水一样的奇珍异宝送到襄王府,竟也换不回他一丝感激! 她呵护了十五年乖巧可怜的好妹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勾引姐夫,如此孟浪、不知检点! 还有娘亲,自己出嫁前还好好的,为何病重至此?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风鸣月灵魂一颤,就瓢到了风国公府上。 在国公府绿藤居里,风鸣月看到自己的娘亲,四肢被绑在床上,脑袋耷拉着,身上都是鞭痕,床单上血迹斑斑,触目惊醒。 屋内柜子上的机关锁都被打开,暗格里的钥匙全都不翼而飞。 “娘!” “娘,您怎么了!您睁眼看看我啊,我是月儿!” 风鸣月着急大喊,却无人听见她的声音。 此时,风国公府楚姨娘走了进来,吩咐下人。 “吴嬷嬷,大夫人神志不清,自残自身,迫不得已我将其捆绑住,现已气绝。” “为了护风国公府安宁,将大夫人的身体放到棺椁后,记得按照法师说的,用灭魂钉钉满九九八十一针。” “好的,夫人。” 嬷嬷挥手示意,下人们开始上来忙活。 “不能用灭魂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八十一颗灭魂钉,这是要让娘魂飞魄散!娘平常与人为善,怎会招来她如此恶意! 风鸣月气急,想要拉开下人,却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 “你们不要碰我娘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风鸣月怨气四起,屋内突然掀起狂风,风国公府墙壁纷纷开裂。 “快点,贴上灵符!”楚姨娘大惊,众人纷纷将灵符贴到墙上。 灵符弹出的一股巨大力量朝着风鸣月攻。 风鸣月被牢牢困住,几番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来到了苍山外祖父钱氏家中。 外祖父家的大门被撞开,府里的300口人都被利刃砍倒,躺在血泊之中。 凳子上、门槛上、水井旁……都是倒下的人,血流满地,偌大的钱府,竟然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她的大舅,手被人割断,身边还落下了一个钥匙绳; 她的二舅,被人用利刃穿喉,钉在了墙壁上,血滴滴答答的落满了一地; 疼爱她的大舅妈,倒在卧房内,身上的珠宝不翼而飞,额头上有个大洞,怀里的小外甥脸色发青,手里紧握着一个红色的麦穗…… 风鸣月看得眼睛流血,她飘到上空,却发现脚下的苍山城已变成一片火海。 她耳边传来一阵阵惨叫与哭喊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明珠蒙尘,杜鹃啼血。 恍惚中,风鸣月眼看着襄王招兵买马,搭建人脉,一跃成为月见国的储君; 风意然踩着她的身份,被册封为太子妃时,头上还带着当年钱家给自己及笄时制作的步摇,到处招摇; 姨娘楚氏,以风国公府正妻身份,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而她的母亲,却被困在棺内,神魂俱灭,连牌位都不能进入宗祠; 风鸣月自己则因枉死,被人骂做不知廉耻,只落得一卷草席裹尸。 食人肉,饮人血,诛人心,不过如此。 “我风鸣月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会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你们辱我、杀我,害我娘亲,诛我亲族,欺人太甚,不配为人!” 风鸣月眼底寒霜一片,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怨气,心中的不甘与愤怒,让她发狂,她的体内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壳而出。 此时天空中响起了阵阵惊雷,风雨大作,一道闪电过后,巨大的惊雷直接朝风鸣月的脸劈来。 在茫茫的白光中,风鸣月昏了过去。 第3章 天元十四年 “疼,娘,娘不要啊……” 风鸣月感觉自己在黑不见底的深渊里,身体不停往下坠落,心中尽是无边的恐惧。 “小姐,小姐醒醒…” “月儿,月儿,娘在…” 熟悉的温暖的声音传来,仿佛在无边的深渊里撕开了一个口子,阳光透过裂隙照了进来,慢慢地,风鸣月感觉身体被拖了起来,不再往下坠。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熟悉而思念的脸。 “娘,不要离开月儿!” 说完,嚎啕大哭,泪如雨下,衣衫尽被泪水打湿。 钱若云眼中含泪,她一手抱住风鸣月,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轻声低哄。 “娘在,娘不走,月儿不怕,乖……” 抽抽搭搭地哭声,好不可怜,惹得屋内两个丫鬟都红了眼,跟着抹眼泪。 待心中的情绪得到宣泄,风鸣月软绵绵地靠在床上,眼睛肿成杏仁,丫鬟红安,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敷眼睛。 “小姐,你这次落水昏睡了三天,高热不退,可把奴婢们都吓坏了。” 红安将毛巾放回热水盆里,将盆交给侯在外面的丫鬟。 “夫人守着小姐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幸亏菩萨保佑,小姐终于醒过来了!” 红安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我落水了?” 风鸣月一脸惊讶,她明明记得她在苍山之上…… “是呢,小姐夜里掉入府外护城河,下人匆忙来报,等夫人赶到时,小姐已被意然小姐救起,两位小姐浑身都是水……” 红安从里屋的衣柜中,取出一套干净的中衣给风鸣月换上。 “风意然会救自己?” 风鸣月眉头紧锁,她记忆中,十四岁那年自己确实落了水,当时听说是庶出的妹妹风意然救起的。 可自那以后,自己身子就大不如从前,精神也没那么好,有时甚至会出现幻觉。 “月儿?”钱若云见她发愣,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娘,今年可是天元十四年?”风鸣月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是的,正是天元十四年,不到一年你就要及笄了,是大人了。” 钱若云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小姑娘,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是娘不好,没有照看好你,让你白白遭罪了。” 真的是天元十四年!她竟然复活回来了!风鸣月心中大喜。 钱若云捋了捋风鸣月耳边的头发,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定睛一瞧,“月儿,你,你的红痣不见了!” 红安凑过来一瞧,还真是! 她立马拿来一面小铜镜,“小姐,你看!” 风鸣月接过镜子,心中有些忐忑,有些期待。 她看向镜中,少女的大红痣消失了,原本明媚的少女容颜,摆脱了痣压制后,逐渐显露出来。 “小姐,真好看!”红安笑嘻嘻地夸赞。 钱氏眼中含泪,欣慰地点点头,这就是她的月儿!因祸得福! 风鸣月哈哈大笑出声,笑得肩膀浑身都在抖动。 原来,那一道惊雷,把她的痣给劈没了! “月儿,慢点,醒来就好,别激动。” 看着风鸣月的身子被大笑刺激到,不断地咳嗽着,钱若云将手放到她的背后,给她顺了顺气。 “夫人当时正在给月小姐制作及笄的礼服,听到月小姐落水了,立马喊人营救,守着小姐三天,只吃了一口馒头。” 贴身伺候钱若云的王嬷嬷松了一口气,她与风鸣月的丫鬟绿叶,从外面推开门进来,手上端着精致而又清淡的米粥跟各种口味的素菜。 “都是月儿不好,让娘担心了。” 望着钱若云眼底的一片乌青与发干的嘴唇,风鸣月心中一阵刺痛。 她躺在钱若云怀里撒了撒娇,“娘,月儿饿了,先陪月儿吃一点好不好?” “好,好,好。月儿说啥都好。” 钱若云点了点风鸣月的鼻尖,宠溺地笑了。 她安排人将饭菜摆好,给风鸣月盛了满满一碗粥,又加上一些菜。 “月儿来,慢点吃,别噎着。” “娘最好啦!” 风鸣月鼻尖发酸地接过碗,一口一口,认真仔细又小心地品尝着。 这是娘亲的味道,是世上最好的味道! 短短时日,恍若隔世,若不是机缘巧合,她与亲人大概都魂飞魄散了吧。 重生一次,她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娘亲与外祖父的苍山,要让那些为非作歹、心思歹毒之人,自食恶果、为天下所不容! “娘,女儿醒来与红痣消失之事,还请暂时不对外宣扬。”风鸣月小声叮嘱着。 “为何?这是一件好事儿……”钱若云不解。 “对我们是好事,对其他人可不一定。”风鸣月嘀咕着。 前世风鸣月落水醒来后,府里安排了专人伺候,可身体恢复得始终不如人意,将养了一个月才堪堪好些。 可明明这一世她落水醒来后,自己身上力气充足,精神尚好,对比一下,心中便警铃大作。 风鸣月前世吃了直性子的亏,说话大大咧咧,对人掏心掏肺,亦不懂得藏拙,经常被身边的人钻了空子。 重生一世,她不断提醒自己做事要深思熟虑,谨言慎行。尤其是过早让人看到她今日之样貌,只怕又要增添许多无妄之灾了。 不过眼下,在风鸣月无确切证据之前,她不想让娘亲为她忧心。 吃过饭后,钱若云在王嬷嬷的搀扶下,回到绿藤居休息。 风鸣月则坐在窗前,仔细思索梳理起来。 想要复仇,得身边有人。 在前世大婚之夜时,她虽然盖着盖头看不见,可是按道理,身边的嬷嬷、两个陪嫁丫鬟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当时她被陌生人非礼时,身边的人却都不见了,要么背叛了她,要么被支开,因此当下之急,需要建立一支只听令于自己的护卫体系。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绿叶,备上一些吃食放屋里,本小姐想闭门休养,如无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风鸣月吩咐丫鬟准备好纸笔与墨水,便开始回忆这两年的所有人与事。 她盘腿而坐,笔尖轻转,屋外风在低吟,花在轻轻浅笑,雀儿在说着悄悄话。 时光一点点流逝,转眼已是第二天。 此门外红安、绿叶两个丫鬟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打鼓。 “小姐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不会有事吧?”红安忐忑地看向绿叶。 第4章 不用再花钱买委屈了 得知风鸣月醒了,两房姨娘都来了。现在正在小院花厅坐着,并将钱若云喊来了。 两个丫鬟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告诉风鸣月。 “红安、绿叶!”正当两人踌躇不定时,风鸣月出声唤人。 “红安备好茶,绿叶去请母亲过来。” 风鸣月冷笑一声,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东花厅里。 “大夫人,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说风鸣月已经醒来,为何我们瞧见不得?” 姨娘陈如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下人剥开的葡萄,一边悠哉地问。 “难不成,大小姐不行了?” “大夫人,让府医进去看看吧!”楚姨娘一脸关切。 “醒来这么久还没动静,怕是凶多吉少了。” 陈姨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可怜大夫人的宝贝女儿就要没了……” “你!” 钱若云被气得胸口发紧,她握紧了手帕,“陈姨娘,慎言!” 此时,绿叶跑进来,向大夫人与姨娘们行了个礼。 “夫人,小姐有请。” 钱若云与众人赶到厢房时,风鸣月正躺在软椅上,侍女添炭取暖。 她穿着白色海棠花锦袄,戴着面纱,青丝如瀑,轻轻垂下。 本来打算看风鸣月咽气模样的陈姨娘,看到她如今这精气神,心中顿时一酸。 “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做派,我们两个姨娘来看你,都要左等右等。你心中可还有府中长辈?可还有孝道?” 陈姨娘语气尖酸。 “你算哪门子长辈?” 风鸣月扶着母亲坐好,“不过是我国公府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罢了,我是国公府正经嫡女,我娘都还没发话,你一个小小姨娘,哪来的脸面在我这里大呼小叫?” 陈姨娘没想到素来软弱无脑的风鸣月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是陈伯府嫡女,岂是你这个商贾之女可以比的!” “伯府又如何,还不是学人勾栏爬床的本事,爬到了人家男人床上,成了可笑的妾室?” 风鸣月冷哼一声,“记住这里是国公府,不是伯府,要发疯回你陈伯府,没人拦你。” 陈姨娘被风鸣月的话气得脑血直冲,她最讨厌别人拿她是妾室说话,当年下嫁,实在是爱惨了国公府世子风雪堂。 但好在风雪堂一直宠她,府里的人无一不敬着她,日子过得也舒坦。 可她一个黄毛丫头,今日竟敢如此下自己面子! “你竟敢羞辱我,看我怎么教训你!”陈姨娘一巴掌呼过来,朝风鸣月的脸打去。 “月儿!” “小姐!” 众人皆是一惊,照这一巴掌的力度,风鸣月的脸非肿不可。 然而风鸣月,像是预判了陈姨娘的动作一般。 她轻轻往旁边一闪,陈姨娘扑了个空,重心不稳,撞到了桌角上,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咚!”的一声,屋里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这个伤,没得十天半个月,估计难好了。 “你!大夫人,你们竟如此欺辱我!” 陈姨娘被撞得头发晕,她哪里受过这个委屈,瞬间哭了起来,“我去告诉老爷!” “哟,说几句实话,这就受不住了?” 风鸣月嗤笑一声,陈姨娘是以为自己重病在床,过来看她们母女俩笑话的。 而风鸣月也是故意惹怒陈姨娘,让她动手。 “今日在场的人都是见证,我不过说了句实话,陈姨娘就动手打人,打人未遂,还打算恶人先告状,是何道理?” 陈姨娘心堵了!她明明没打到人,挂了彩还不占理,好气啊! “月儿所说有理。” 钱若云眼神一亮,看着自己的女儿,她自己一直被陈氏打压多年,为了缓和与陈氏之间的关系,她没少花钱,却换来陈氏更加嚣张的气焰。 多少次她都含泪隐忍,如今,大抵不用再花钱买委屈了。 钱若云说话语气轻轻地,态度却难得地强硬起来,陈姨娘心中涌上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不怕自己了? “楚姨娘,你说呢?” 见钱若云母女俩铁了心,陈姨娘转头问向楚氏。 “按理说,确实动手有伤斯文。” 楚氏被陈姨娘点了名,不好再站在一旁看热闹了。 “夫人,您忍一忍,您头上有伤,不宜激动。” 丫鬟婷儿见今日势头不对,等府医将楚姨娘的伤口包扎后,按下性子耐心规劝着。 “你们都给我等着!” 陈姨娘见状,不甘地落下狠话,一边哭嚎地往外走,“老爷,妾身的命好苦啊!” 陈姨娘一走,楚姨娘便坐不住了。 “大夫人,妾身今日也是被陈姨娘喊过来的。妾身叫上了府医,想让月小姐早日康复。” 她讪讪地笑了一下,“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来都来了,号脉吧。” 风鸣月极力压制自己内心的仇恨,如果楚姨娘直接朝她发难,她还可借机教训她一番,狠狠地报复回去。 可楚姨娘前世能搅动起风国公府与襄王府的风云,心中城府肯定极深,定不会明着出手。 府医待丫鬟们将丝帕搭在风鸣月手上后,开始号脉。 他郑重道,“月小姐今日看起来虽精神尚可,但终究是伤了身子,需要用药好好调理,方可痊愈。” 来了,楚姨娘绕了这么大一圈,带上府医过来,就是想给自己用药,以便在药里面下手脚? 对上楚姨娘期盼的眼神,风鸣月淡淡地开口,“劳烦府医了。” 风鸣月余光瞥到,楚姨娘似乎松了一口气。 “意然已经去南山采药去了,想给月小姐寻一味上好的补药,估摸这一两日,也快回府了。”楚姨娘告诉钱若云。 “意然真是有心了。”钱若云握着楚姨娘的手,心中无不感动。 楚姨娘本名楚琴,长得娇小柔弱,看起来人畜无害,是风国公府老太太的亲侄女,嫁人之前,曾学过五年医术,颇懂医理。 因家道中落,嫁给风雪堂为妾。 入府后,老太太的身体在她的调养下,起色不少,自此府中医务皆归她所掌管。 “大夫人如今可还有梦魇之症?”楚姨娘一脸关切地问道。 “这几日倒也少些了。”自从月儿醒来后,钱若云睡得安稳许多。 “那是之前的药方起作用了,回头我让府医再多送几副药过来。”楚姨娘一脸真诚的表情。 风鸣月坐在旁边,心中恶心不已。楚姨娘这个演技,不去做花旦,真是可惜了! 将府医开的药方递给钱若云后,丫鬟在楚姨娘耳边嘀咕了几句。 楚姨娘看了一眼风鸣月,便借口房中有事,匆匆起身告辞。 第5章 是药还是毒 “今天,除了娘,就楚姨娘与陈姨娘派人来过?” 楚姨娘走后,风鸣月关上门,与钱若云一起坐在软榻上,听绿叶讲述。 她想起楚姨娘那副笑眯眯的嘴脸,心中思量着对策。 “从今儿起,母亲的绿藤居与我的鸣月阁,所有的吃食与药材都要细细查验并备份。” 风鸣月估摸着,楚姨娘应该也快喊人送药来了,便吩咐红安去门口盯着。 “记住,等药煎完之后,悄悄地将药渣全部带回来。” 红安当即应下,便前往鸣月阁门口。 “月儿,你这是要?” 钱若云心中疑惑,从楚姨娘刚刚进门开始,她就察觉到自己女儿对楚姨娘态度的转变,不似以往那般亲近,甚至有些厌恶与冷淡。 “娘,女儿做了一个梦,梦中楚姨娘害了娘。” 风鸣月眼眶红红,泪花闪烁。 “傻丫头,梦哪能作数。” 钱若云握住风鸣月的手,安抚着。 “古人云,听其言,观其行,娘先看女儿查证如何?” 风鸣月知道,要让母亲看清一个装了十几年的白莲花,并非一日之功。 但做过的事情,总会有痕迹,只要细查,定会让她露出马脚。 “好,只要这样做你能安心些,娘都支持你。” 钱若云看向风鸣月的面纱,“今日为何在府里戴起面纱来了?” “为了安有些人的心。以后除了在您与红安、绿叶三人面前,我都会戴面纱,对外就宣称偶感风寒吧。” 风鸣月在钱若云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哪知,面纱戴久了,风国公府又多了一个传言,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聊了一会后,钱若云回房休息,风鸣月则在清点红安拿过来的药渣。 “拿今天府医开的方子对一下。”风鸣月一共清点出十三味药材。 “府医的药方上写的是十二个药材!”红安惊讶到,“竟多了一味药!” “这究竟是药还是毒,还未可知呢。” 风鸣月眼神冰冷,“绿叶,方才让你派人去请的方神医,可到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早前派人去请了,估摸这会应该是快到了。” 绿叶往院子里看了看,果然,两名小厮带着披着斗篷的方神医,从院子侧门走了进来。 “方神医,快请。” 院子里只有风鸣月与她的两个丫鬟,这两个小厮当初是跟着钱若云,从钱氏那边过来的,一个叫金斗,一个叫银斗,靠得住。 进屋关门后,风鸣月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女子此次前来是想请方神医看看,此药开得是否得当?” 方神医今年快五十岁了,痴爱医术,说话耿直,得罪过不少人。 他年轻时在外学医游历,曾受到风鸣月外祖一家的帮助,心中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这些年,他在京中开设了一个药堂,看诊无数,口碑上佳,不少达官贵人都指名要他看诊。 风鸣月母子也不是狭恩图报之人,因此外人对方神医与钱家的故事,也不得而知。 “我尽力一看。”方神医年前曾去过苍山钱家,当时风鸣月也在场,自是认得她。 “单从药方来看并无不妥。” “红安,请方神医看看这药渣。”风鸣月吩咐红安将药渣摆到桌子上。 方神医查验了一下,从中取出一味药材,“多了洋金花这味药。” “这味药材,可能服用?” “少量尚可,多了便是毒。” 方神医看着药渣,面色沉重,“按照这个剂量,轻则头昏精神不佳,重则出现幻觉,神智昏乱,危害实大。” 屋里众人皆是一惊。 风明月脸色发青,沉默半响,她看向绿叶,“母亲的药渣带过来了没?” “在奴婢这里,方神医,您看看。”绿叶将放药渣的盒子递给方神医。 “这药渣里有些药物的剂量略大,偶尔服用毒性不显,但若长期服用,会积累毒性,伤人性命。” 方神医神思沉重,“风小姐,这两份药渣是从何得来的?” “从无良之人。”风鸣月心中怒火直冒。 她脑袋快速地思考,“红安,安排人去捉熬药的两个丫鬟,绑住,别让她们跑了。” “银斗,你带着这个名单上面的人,分成两队,守好绿藤居与鸣月阁,所有丫鬟小厮不准进出。” 风鸣月拿出一个名册,上面写着可用之人的名字。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哐”的一声,风鸣月警惕出声,“谁?” 金斗立马推开门,拎着一个婆子进来。 风鸣月仔细一看,是照顾她起居的莫嬷嬷。 落水前一天,她家里人来报信,说是有急事要她回去,钱若云允了。 “我一听姑娘落水,便匆匆从老家回来,刚到门口,不小心绊倒了,惊扰了姑娘。” 莫嬷嬷刚进屋时,心中有些慌乱,不过现在她已经想好了说辞。 凭姑娘与她这么多年的情分,定是不会疑心她的。 “是么?” 风鸣月围着莫嬷嬷走了一圈,伸手一摸,从莫嬷嬷怀里抽出一锭金子。 “这也是刚从老家带回来的?” 莫嬷嬷刚回府便被楚姨娘的人喊去,还给她塞了一锭金子,让她平时多传递鸣月阁的消息。 她怎么也想不到,消息还没来得及递出去,便被风鸣月发现了。 “哦,我记得嬷嬷家世代清贫,从哪里得来这么大的金锭子呢?” 风鸣月冷冷地凝视她,“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说吧,你跟楚姨娘来往多久了?如何来往的?” 莫嬷嬷沉默不语。她觉得按照风鸣月以往的性格,问不到就会不了了之的。 “金斗!卸她胳膊。”风鸣月冷漠道。 金斗一把握住莫嬷嬷的手,一敲,脱臼了。 “我说,我说!” 莫嬷嬷哪里受得了疼痛,立马就招了。 她将与楚姨娘往来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自风鸣月儿时起,楚姨娘便经常从她嘴里套取风鸣月与钱若云的信息。 “小姐啊,老奴虽然是跟楚姨娘有来往,可是我们并无害你之意啊!都是一府之人,来往是难免的啊……” 莫嬷嬷说得理直气壮。 她平常在鸣月阁,掌管院里大小事宜,除了风鸣月,下人们都要听从她的吩咐。 可风鸣月记得,前世自己嫁到襄王府后,在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是被莫嬷嬷临时支开的! “将莫嬷嬷先捆起来,放鸣月阁柴房。” 风鸣月挥了挥手,金斗便上前将莫嬷嬷捆住,拖走。 “姑娘啊,我自小看你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莫嬷嬷不明白,自己只是传了消息,何至于此? 经历了前世的腥风血雨,风鸣月的耳根子早就不软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现在只是卖消息,下次只怕是要卖我的命了。” 第6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风鸣月走到方神医前面,“府中下人不知规矩,让您见笑了,能否劳请您移步客房,给我娘把把脉?” “没问题。” 方神医自知国公府内务不宜掺和,当即爽快答应。 在方神医问诊的时间里,银斗抓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丫鬟,并把她带到了东花厅等风鸣月发落。 风鸣月来到花厅,淡淡问道,“哪里来的丫头?” “是楚姨娘房里的惜儿。”银斗回道。 惜儿被按住动弹不得,两眼愤怒地望着风鸣月。 她今天按照往常一样,到鸣月阁侧门来取药渣。 左等右等也不见往日对接的丫鬟,眼看着都半夜了,便忍不住自己进来了。 谁知,药渣没找到,自己竟被抓了个正着。 “你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惜儿才不服这个无脑的商贾小姐呢。 “说不说都一样,不就是来拿药渣的?” 风鸣月吩咐银斗,“你将她也关到药房,交给红安,要看住了。” “遵命。”银斗拖着人往外走。 “我是楚姨娘房里的人,你凭什么关我!”惜儿不服地大喊。 “凭什么?凭这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风鸣月大喝一声,“带走!” “真是刁奴欺主。”绿叶愤愤不平道。 “是该整治一下了。绿叶,你带上今天新来的几个人,去到这些人房里,该发卖的发卖了。其他做了记号的人,便暂时留着吧。” 风鸣月根据记忆,将不忠之人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了,对有利用价值的人也做了标记。 红安按照记录,连夜翻查。 鸣月阁与绿藤居,在夜色静悄悄时,忽然变了天,让人措手不及。 从鸣月阁离开之后,楚姨娘的心中总是不踏实。 探望风鸣月时,她听贴身丫鬟说鸣月阁的人在找丫鬟绯儿,便匆忙出来,做善后处理。 自落水后,风鸣月也不像以往那般,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妹妹的热乎了。 白日里,她轻轻松松便挫了陈姨娘在府里十多年的威风。 楚姨娘虽乐见陈姨娘吃瘪,但她十分不喜手中的猎物太聪明,逃出自己的掌控。 因此,她私下加重了风鸣月药中的致幻药物,还派贴身丫鬟惜儿去取药渣。 “惜儿回来了吗?”大半夜了,楚姨娘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唤萍儿过来伺候。 “回姨娘,还没有。”萍儿拨了拨灯芯,让屋里亮堂些。 “去了多久了?” “约莫两个时辰了。” “太久了,再派人去看看。” 楚姨娘心中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披上一件披风,坐在软榻上,翻看起医书来。 “你说风鸣月落水了,脑子反而摔清醒了吗?” 楚姨娘一边翻阅着书籍,一边思考着白日里的事情。 “奴婢也不确定,难道是落水后,之前的药效失灵了?”萍儿也是一头雾水。 “但愿如此吧!” 楚姨娘眼神凶狠起来,“现在还没准备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提前动手。” 另一边,待钱若云离开客房后,风鸣月走了进来。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喊人重新续了一壶茶。 “方神医,让您久等了。不知我娘身体如何?” “不瞒大小姐,夫人中毒已深。夫人最近这一两年身子是不是感觉乏得厉害,头疼失眠?”方神医直说道。 “可有医治的法子?” 风鸣月没想到事情竟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有是有,不过要治愈比较难。” 方神医拿出刚刚所写的药方,并递上了一瓶药丸。 “每日吃一颗药瓶里的雪丸,同时要按照药方抓药煎服,一个月后,毒便可解掉七分。” “还有三分呢?” “余下三分毒,需要两味药材,一味是冰川雪莲,一味是红日果。” 听完方神医的话后,风鸣月心中划过一丝凄凉。 两味药材难得一遇,得到谈何容易? 她确认道,“可是传说中长在泽津国青池中的雪莲?与月见国圣树红日果树,结出来的果子?” “正是。” “红日果树不知为何,已经有十余年未结果了,泽津国远在万里之外。只用药丸与药方,能扛多久?” “长则五年,短则两年。越早服用那两味药,越好。” 风鸣月心底发颤,重活一世,却仍面临失去母亲的危险。 “寻药,我全力以赴,还请方神医保守住这个秘密。” 既然她回来了,她就要逆天改命,不仅要护住母亲、护住她的亲族,还要亲手诛灭那些狼心狗肺之人! “那是自然,如若我想到寻药的法子,我也会告诉大小姐。” 方神医刚刚亦是瞒着钱若云,因为以钱若云目前的精神状况,不宜过多惊扰。 小厮将方神医安全送上马车后,风鸣月来到了药房。 她知道,以楚姨娘的心机,仅凭今日的一点药渣,根本伤不到楚姨娘的要害,就算揭发,楚姨娘大可将责任推到丫鬟身上去,对付楚姨娘必须一击即中。 可惜,之前母亲与自己煎的药,药渣全都被拿走了,并没留下证据。 不过,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在准备压死骆驼的稻草了。 她让红安给惜儿与两个熬药的丫鬟,喂了一粒黑漆漆的药丸。 “知道刚刚吃的是什么吗?” 风鸣月幽幽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 “是毒药。”风鸣月冷声道。 三人闻言,立马开始呕吐起来。 风鸣月厌恶地看着三个抠喉咙的丫鬟,“你们配合楚姨娘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抠喉咙!” “如果,你们按我说的行事,我可以考虑每个月给你们喝一次解药。” “大小姐,我们错了,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三个丫鬟痛哭流涕地磕着头。 “看,天亮了呢。昨夜,对于很多人而言,是个不眠之夜吧。” 风鸣月走到窗边,窗外天际已经泛白。 前世她就是个大冤种,给仇家养了这么多耳目在身边。 难怪新婚当日,出了那么大的漏洞。但这一世,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向地上求饶的三人招了招手,“到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第7章 装模做样 月见国的冬天,总会下几场大雪。哪怕是相对温暖的都城汴城,今日也开始飘起雪来。 顾不上休息,风鸣月匆匆用过早膳,便来到乌钰堂。经过昨日的大清洗,如今鸣月阁与绿藤居急缺会武功的护卫。 乌钰堂在京中人脉广,这里的徐管事与风鸣月的大舅舅钱谦亦是好友。 风鸣月向徐管事说明来意后,徐管事便带着她来到了练武场。 “月小姐,这里是我们乌钰堂的精英,要是看得上的,您带走。” 考虑到是故友侄女,徐管事对风鸣月挑选护卫这件事十分尽心。 “多谢徐伯伯。” 风鸣月没有端着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而是按照她舅舅故友的身份称呼徐管事,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 “大家都练起来,按照实战的标准。”徐管事心中十分受用,他一发令,练武场的演练便更加精彩了。 徐管事在旁边讲解,风鸣月边听边看,不一会,便挑选了六名护卫。 红安将双倍的银子递过来,徐管事有些犹豫。 “今后指不定还有需要麻烦徐伯伯的地方呢,就当请您喝茶。” 虽然带着面纱,但是徐管事能看到风鸣月眼中的诚意。 “行,月小姐尽管吩咐。”见风鸣月如此干脆,徐管事也不再推脱了。 主仆二人出了乌钰堂,正准备上马车回府,忽然前面传来惊叫声。 “马惊了!” “让开!” “快跑!”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看马就要踩过来了,一个小男孩站在路中,被吓得哇哇大哭,躲闪不及。 “救人!”风鸣月下意识地飞奔过去,却依旧晚了一步。 一道身影快速掠过,一个穿黑衣服的男子,抱起小孩放到一边,一剑“哗”地斩断了马腿。 疯马发出一阵哀鸣,随即倒地。 风鸣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太好了!” “有惊无险!” 正当大家都在欢呼疯马被制服之时,“砰”的一声,这个救人的男子却倒在了地上。 “去看看!”风鸣月与红安来到男子身边。 “小姐,他身上有伤,好像晕倒了。” 红安蹲下去细细瞧了一会,男子身上有一些血迹。 “是个勇士,把他带到国公府治疗吧。”风鸣月喊上两个小厮,把人带回府了。 另一边,在桃月居,楚姨娘望着窗外的飘雪,听着萍儿的回话。 “夫人,惜儿还是没有回来,已经重新派人去看了两次,可鸣月阁的护卫守得很严,我们的人没有混进去的机会。” 萍儿让前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上前回话。 正当楚姨娘踌躇之时,惜儿回来了。 惜儿自述昨日取到药渣后,就按照以往的方式往销毁了,因家中有事,急急回去了一趟,因此未及时跟楚姨娘汇报情况。 “那你可见到鸣月阁有何异动?”楚姨娘问道。 “并没有,奴婢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细细打听。”惜儿神色如常地回话。 “你下去吧。”说完,惜儿便退下了。 楚姨娘揉了揉太阳穴,熬了一夜,精神不济,却左右思量睡不着。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有大事正在发生,而她蒙在其中。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她必须要想办法破局才行。 她摸了摸手中的汤婆子,突然心生一计。 “然儿回来了没有?”她问道。 “回夫人,小姐前日便派人传信来,说今日晌午之前会到,这会子应该到城门口了。” 吴嬷嬷掀开碳盆子,在里面添了些炭。 “姨娘是在想我吗?”门口传来了风意然的声音,她迈着步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风意然一身粉色桃花袄子,外穿一件白色披风,一副贵女装扮。 “今日外面可冷死我了。”风意然搓了搓手,将手放到炭盆子旁边取暖。 “都怪姨娘为了让我献殷勤,让我跑到南山那个鬼地方。” 风意然不满地嘟了嘟嘴。 “只是让你去南山师叔那里拿药而已。不过,我们要对外宣称:你为了让嫡姐病愈,亲自爬南山采药了。可记住了?” 楚姨娘心疼自己的女儿,将手中的汤婆子递了过去。 “记住了。” 风意然喝了一口热茶,接过汤婆子。“姨娘真的舍得,将我这次拿到的红参给风鸣月?” “当然舍不得,做做样子而已,怎会真的给到她?” 楚姨娘笑了笑,“你刚回来,需要准备一下。” 鸣月阁内。 风鸣月和钱若云用过午膳后不久,正准备小憩一会时,便听下人来报,楚姨娘与风意然来了。 风鸣月闻言,冷哼了一声,看来楚姨娘忍不住了。 “小姐可要我找个理由让她们回去?”红安问道。 “不必,你拦不住她的。”风鸣月戴好面纱,看向母亲。 “让她们过来吧。”钱若云发话了。 “夫人,大小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楚姨娘进门后,将披风解下递给随行来的吴嬷嬷,“你们看看,谁来了?” “母亲,姐姐!” 风意然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出现在钱若云与风鸣月面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怕做了再多心理建设,看到这两个仇人在一起,风鸣月也忍不住想要手刃她们,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不能。 她的娘亲还等着她去寻解药,她不能逞一时之快。至少,在她的实力还没达到以前。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甲都镶进肉里了,疼痛拉回了她的理智。 “你来何事?” 风鸣月寒霜般的语气,让风意然心中一惊。 她一下眼中蓄泪,用可怜的语气问道,“姐姐是在怨我,落水后没陪在你身边吗?可意然是为姐姐寻药去了。” 风意然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支小小的红参。 “我听母亲说,南山红参有奇效,对于身体虚弱之人最是合适。因此特地从南山采得此药,为了让姐姐服用,我连夜赶回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 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要是有男子在此,肯定会心疼。 钱若云见风鸣月语气如此冷淡,风意然又如此卖惨讨好,免不得上前安慰几句。 “你姐姐落水后,身体还没休养好,正闹着脾气呢。快,看座。” 她扯了扯风鸣月的衣袖,“月儿,还不快过来感谢楚姨娘与意然。” “装模做样。”风鸣月冷哼一声,看着风意然,“你刚从南山回来?直奔鸣月阁?” 第8章 挨打 “是的,刚从南山回来。”风意然坐在凳子上,连忙点头。 “你这衣服上的刮痕,是如何来的?” “我在南山采药时,不小心被绊倒了,在荆棘之中,衣服被刮坏了,我自己差点就摔到山谷里去了。”风意然说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风鸣月指着她的鞋子,“去南山采药,你的鞋底为何没有一点泥?” 屋内人闻言皆是一惊,望着风意然。 “这……”风意然没想到她会看得这么仔细,一时间答不上话。 “还有你这衣服上的刮痕,怎么这么整齐,像是一刀一刀切出来的。难不成南山的荆棘,都是整整齐齐长好的?” “去采药,你这长指甲,竟也没被折断半分?” 风鸣月拿起风意然的手,“细皮嫩肉,吹弹可破,无一丝伤痕,啧啧,荆棘自动绕开了你的手,只刮了你的衣服?” 面对风鸣月的咄咄逼问,风意然哑口无言。 她心中懊恼为何姨娘没给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自己走个过场,还被难堪至此。 “鞋子,荆棘……”风意然支支吾吾的地看向自己的姨娘,楚姨娘也是一时答不上话来。 风鸣月忽然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根带刺的棘枝,朝风意然抽去。 “小姐!”风意然的丫鬟柚子,赶紧上前护住自己的主子。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风意然身上的衣服被划了长长的口子,左手也挂了一点彩。 见自己女儿被打,楚姨娘“刷”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大声质问,“大小姐,我知道钱氏有钱不缺珍馐,可我们一番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你凭什么打意然!” “给你们看看,真正被棘条划到,是什么样子的!” 风鸣月走到钱若云身边,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事实为证,满口谎言!这药根本就不是你采的!”风鸣月指着风意然。 风意然脸上心虚的表情,向所有人证实了,风鸣月所说为真。 “既然楚姨娘要问为什么,那么就凭哗众取宠、欺骗嫡母这条,她该当何罪?”风鸣月厉声问道。 前世,风意然凭借落水救嫡姐、南山舍命采红参两件事情,在京中名声大噪。就连风鸣月自己,也是对风意然感激不尽,有什么好物都想着给庶妹留一份。 加之,风鸣月落水后精神恍惚,钱若云与她长期闭门不出,在此期间,风意然赴宴无数,美名远扬,出尽了风头。 世人无不夸赞风意然善良贤淑的品性,就连皇后与襄王也曾夸赞过她。一时间,风意然风光无限。 如今看来,风意然不过是虚情假意,想踩着自己上位,博取好名声罢了。风鸣月冷眼看着风意然,你挨打还仅仅是个开始! “都是一家人,什么罪不罪的呀。” 门口的门帘被掀开,风国公府的三姑奶奶,风鸣月的姑姑风童童,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风童童是风老太太的幺女,极得老太太宠爱。她头顶金步摇,手带碧玉戒指,走起路来,端着架子。 一番见礼后,风童童坐在椅子上,悠悠地喝着茶。 因还未出嫁,她每日中午都歇息在母亲的西跨院里。 今日午睡醒来,听下人们讲风意然在南山挖到了野红参,要送往鸣月阁,她当即就过来了。 要知道,现在月见国的贵人们用的多为栽种的红参,野生的红参并不那么容易寻找,对女子养颜有着极大的好处。 “小姑怎地今日有空前来,可是老太太有何教诲?” 钱若云心里对这个小姑子犯怵得很,她一般不来鸣月阁,今日来又是想要什么宝物呢? “无事不可来么?” 她看着风意然手上的伤,心疼状地喊道,“快让姑姑看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 接着,她怒道,“嫂嫂,这就是你的管家之道?” 钱若云被风童童一问,虽有些忌惮,但涉及风鸣月,她也不能太软弱。 她清了清嗓子,“此事,是有缘由……” “不是说来送药的吗,好端端的,你们怎么动起手来了?” 风童童故意打断钱若云的话语,“你们若不想要这红参,那便献给母亲吧。” 她看向楚姨娘,“将红参拿过来给我瞧瞧。” 早前,红参已经交到了风鸣月的丫鬟绿叶手中。 听闻风童童的话后,楚姨娘的丫鬟萍儿将红参拿回,递到到了风童童跟前。 风童童看着盒子里的红参,小是小了点,不过都是红参。 她接过盒子后,轻轻盖上,看向风鸣月,“月月,你素来乖巧。这个给祖母补身体,你没有意见吧?” 在风鸣月的记忆中,风童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她这个姑姑心高气傲,却喜欢贪便宜,有事没事喜欢从娘亲与她这里捞一把。 因着楚姨娘与与老太太同出一脉,风童童也更喜欢风意然,人前她对风鸣月十分亲热,人后对风鸣月甚少有过好脸色。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她来,自是冲着这红参来的。 “三姑姑这话就问错人了,得问楚姨娘了。” 风鸣月刚刚得到下人回报,知晓在午膳后,楚姨娘故意派人去西跨院散播消息。 “这问妾身又如何做得数?” “哦,是吗?意然小姐从南山采到红参回来啦,要拿去送给鸣月小姐,这么好的东西,她一个人用,岂不是可惜了?” “这些话,难道不是楚姨娘身边的萍儿说的?” 风鸣月说得一字不漏,现场感十足。 “府里人皆知三姑姑与祖母感情深厚,红参滋补极佳,对身体大有裨益,你们算准了三姑姑自会闻言而来。” “如若我肯将红参献给祖母,你们可以一箭双雕,趁机向祖母表明心迹,既做全了风意然关心嫡姐的义举,也博得了孝敬祖母的贤名。” “如若我不肯将红参献给祖母,恶名就由我来担着,三姑姑脸面自然也挂不住,但是风意然对嫡姐所作的善举,却依旧可传扬出去。” “当然,你们觉得我素来乖巧,自是会选择第一种。”风鸣月看着风童童,“三姑姑,可是如此?” 第9章 污点 风童童心中窝着火,恼怒楚姨娘将自己也算计进去了。楚姨娘明知自己素来喜欢这些滋补之物,有好东西不拿出来,还让自己当了恶人。 “楚姨娘,你好得很!”风童童恼道。 楚姨娘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她瞪了一眼萍儿,“该死的丫头,叫你背着我去嚼什么舌根!” “姑奶奶恕罪,大夫人恕罪,小姐恕罪!是奴婢自作主张,乱传消息,与主子无关……” 见楚姨娘的眼神扫来,萍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将事情都揽了下来。 楚姨娘转头又看向钱若云、风童童、风鸣月,“都是误会,我实在是不知啊!” 风鸣月没有理会这对主仆的表演,她淡淡地说道,“所以,楚姨娘,这红参你到底要送给谁?” “我……” 楚姨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拿到明面上来说,算小事一桩。 可如今事情真相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必须有一个合适的交待。 “月小姐说笑了。我们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她忍痛道,“我那里还有一支红参,本来打算晚膳前送给老太太的,正好小姑到鸣月阁来了,我喊丫鬟去拿过来。” 说罢,便让丫鬟去取红参。 “如此甚好。” 风童童虽心中略有不爽,但终归是拿到红参了,楚姨娘是老太太娘家人,自然还是要照拂的。 “月丫头,楚姨娘的红参,你收了。然丫头被你打了,这你总得道个歉吧?”风童童说道。 “三姑姑,我还没有说完呢。” 风鸣月走到钱若云身边,“既然祖母喜欢红参,那另外一根红参,也请姨娘一并带给祖母吧!我年纪小,用不着,愿意让祖母获得宝物。” 风童童闻言点头,心中甚为熨帖。 “不过,风意然欺骗嫡母,妄图用苦肉计博得好感,此等虚伪做派,有辱我风国公府的家风。三姑姑与娘亲,切不可姑息。” 风鸣月说完,朝两人行了个礼。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风童童因为风鸣月获得了实在的好处,满屋子下人还都在看着,也只能顺其话而行了。 “那就抄佛经吧。”这是最轻的处罚了,风童童顿了一下,“抄……” “抄十遍。”风鸣月扯了扯钱若云的衣袖。 “嗯,十遍吧,抄完之后送到老太太屋里,以示悔过。” 钱若云的声音不大,却稳稳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楚姨娘坐在椅子上,牙齿都咬出血来。 她万万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全部出乎自己的意料。 为了给风意然谋前程,她搭进去了重金与人情,换来了两根红参。 现在两根红参都没有了,风意然还要被罚抄佛经十遍。 这看似罚得轻,但实则侮辱性极大,这就意味着风意然欺骗嫡母、哗众取宠的事情坐实,今后想博得美名,难度大大增加。 风鸣月!都怪她!楚姨娘低下头,心中的杀意涌现。 “姑姑、姨娘,我不要抄佛经……” 风意然哭丧着脸,“我手受伤了,为什么还要抄佛经……” 闻言,楚姨娘看向风童童与钱若云,“这佛经是非抄不可吗?意然前不久才下水救了大小姐,身子骨也还未完全休养好。” 这么快就彰显自己的功劳了?风鸣月看出了楚姨娘心中的慌乱。 “一码归一码,风意然落水救人一事,母亲早就给过丰厚的赏赐了。” 落水是不是楚姨娘她们下的套还未可知呢。 “娘与三姑姑都发话了,哪有再改的道理?再说左手也就轻轻划了一下,右手不还好好的?” “抄佛经是为了让你静静心,给祖母尽孝。” 风鸣月直视风意然的眼睛,“日后不可再行差踏错,你可明白?” 对上风鸣月犀利的目光,风意然心中一虚,她别过头,小声回道,“知道了,姐姐。” 风童童虽见楚姨娘一脉吃瘪,心中有些不快,但想到之前楚姨娘的算计与到手的两根红参,最终还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楚姨娘与风意然最后也是悻悻而归。 看了半天闹剧,钱若云心中感慨良多。 在小姑面前,她说的话从来都不管用,今天是第一次,小姑过来没带走钱氏的宝物。 楚姨娘,是她在府里唯一能多说几句话的人,平常送给楚姨娘的珍宝亦是无数。 但自风鸣月落水以来,楚姨娘的种种行为与小心思,也让她对楚姨娘,逐渐有了戒心。 “月儿,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事情,瞒着娘?” 钱若云觉风鸣月最近十分谨慎,像是会预判到楚姨娘的一举一动。 “娘,目前证据不足,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全部告诉娘的。” 经过风鸣月这段时间的调查,楚姨娘会回收府中所有的药渣,美其名曰,药渣亦有药效,可用来制作新药。 但这其中究竟有多少隐情,只有楚姨娘自己知道了。 如今,风鸣月已经着手花重金,在各房安排了眼线,并开始逐步筹谋。 今日,便收到了初步的成效。 “娘,我最近清理了旧人,换了一些新鲜的血液。” 风鸣月牵住钱若云的手,将新来的丫鬟、护卫的身契给到钱若云手中,“这些人,娘放心用着。” 说罢,风鸣月吩咐丫鬟们端来精致的点心,拿起一块递给钱若云。 “好甜!娘尝一尝!” “好吃。” 钱氏咬了一口风鸣月亲喂的糕点,知道女儿长大了,心中甜甜的又酸酸的。 回到屋后,楚姨娘一把砸烂了桌上的茶壶。 “风鸣月这个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面目狰狞,与往日温柔微笑的表情完全不同。 她看见风意然在给手上的伤口抹药,立马走过去,一把将药给洒了。 “抹什么抹!抹好了就白挨了!”她拿了点盐撒在风意然的伤口上。 风意然疼得嗷嗷大叫。 “就是要这副样子去见老太太!”她给吴嬷嬷示意了一个眼神,吴嬷嬷便带着风意然往西跨院去了。 第10章 刁难 晚膳时,风鸣月从丫鬟那里得到消息,风意然被老太太免了抄佛经的处罚了。 “大概又哭诉了一番吧。” 风鸣月有些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喃喃道,“这世上,有的人怎么那么坏?” 红安正在倒茶水,听到风鸣月的问题,便照着心中所想而答。 “奴婢自幼被父母抛弃,他们嫌弃我是女儿身,将我卖到风国公府,是夫人心善,让我能服侍小姐左右。” “我在家时,吃不饱、穿不暖,来到这里,夫人与小姐待我极好,每天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还能攒下自己的银子,这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从小姐醒来到现在,短短几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也让她见识到府中有人的心肝,就是黑的。 他们承着主家的恩情,却想要了结主家的性命。 “父母不要我了,我没有了家。夫人小姐收留了我,我便又有了家。” 红安眼睛湿润,“我心中只有感激,从未想过要伤害夫人与小姐,那些坏心眼的人,大抵是不懂得感恩吧。” 风鸣月听完,心里涌上了酸酸胀胀地感动。 她心疼地摸了摸红安的头,“傻姑娘,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前世,在襄王府的柴房里,她看到了红安与绿叶倒在血泊之中。 也看到王嬷嬷在钱若云故去后,经常去荒野祭拜,最终伤心撞石自杀。 今生,她定要守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是使命也是责任。 临睡前,绿叶告诉风鸣月,她们带回来的那名黑衣男子,在屋外等候着。 风鸣月派人喊黑衣男子进屋。 “是你救的我?”黑衣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 他打量着坐在她面前的这位少女,戴着面纱,端坐在椅子上,一双杏眼顾盼生辉。 “多谢你的善举,救你是举手之劳。”风鸣月看向黑衣男子。 他身姿挺拔,剑目眉星,自带贵气,额头上散落着些许碎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瞳孔乌黑深邃,屋内的烛光照在脸上,透过睫毛的空隙洒下,氤氲出温暖的气泡。 他脸上的胡子没有刮去,增添了几分狂野的阳刚之气,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你叫什么名字?”风鸣月问他。 “名字……”黑衣男子有些茫然地回道,“阿川?” 他刚刚搜寻了脑海中的记忆,搜到“阿川”两字,便把它用作自己的名字了。 “是哪里人士?可要送你回去?”风鸣月愿意好人做到底。 “说实话,以前很多事情,我也不记得了。” 阿川说道,“听说你这里在招护卫,给的银子多,你还缺人吗?” 虽然记忆有失,但阿川记得赚钱是他最大的爱好。 风鸣月观察着他,不知为何,心里觉得他很踏实。 他昨天救人的那一招,展示了他深厚的功力。 “还缺一个。” “你看我行吗?” “行啊。以后你就做我的随行护卫吧。” 俩人达成一致后,风鸣月跟阿川介绍了府中的情况,并拿出一张图纸来。 “这是月观山的舆图,你先拿去研究,近期,你将和我一起去。银子的事情,简单,只要你活干得好,重重有赏。” 风鸣月低声道,“此事绝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遵命!”阿川颔首应道。 “还有一事,需要你秘密去办。”风鸣月喊阿川附耳过来。 雪花纷飞又停停,持续了数日。 下雪天的清晨,格外寒冷,吹出来的气,都冒着白烟。 风鸣月稍微翻了翻身,裹紧了自己的被子,继续入眠。 “小姐……”红安唤了她一声,轻轻挑起罗帐,“该起床了。” 风鸣月睁眼看了一下,天色还未全亮,她打了个哈欠。 “还早着呢,再睡一会。” “老太太那边的卢嬷嬷过来了。”红安说道,“还在门外等候着呢。” “老奴是来替老太太传话的,请大小姐过去一趟。”卢嬷嬷从外间走了进来,在帘子后等着。 “劳烦嬷嬷久等。” 风鸣月的瞌睡一下子醒了,她面笑心不笑,坐了起来。 梳妆过后的水,往地上一倒,就结了薄薄的冰。风鸣月手握着汤婆子,戴上披风与面纱后,与卢嬷嬷一起前往老太太楚氏的西跨院。 路上,一行人都静默不言。在风鸣月记忆中,老太太对她这个嫡亲孙女平常不管不问,连问安都免了。 对楚姨娘母子倒是舐犊情深,好事是轮不上风鸣月母女的。 根据卢嬷嬷冷漠的表情来看,今日这番估计又是来找茬的。 在西跨院外厢房,钱若云坐在椅子上冷得有些发抖。 屋内未生炭火,桌上没添茶水,门开着,诺大的房间里,冷气贴着衣服钻入肉里,伴着屋外积雪滑落的声音,钱若云只觉得冷到骨子里了。 “娘!”风鸣月见状,十分心疼自己的娘亲,立马将手中的汤婆子拿给钱氏若云握着。 “怎么都不带个汤婆子?” “夫人哪里来得及,今日老太太一大早派人过来唤夫人过来,如今都一个时辰了,也没让夫人进入内厢房。”伺候钱若云的王嬷嬷回道。 “为何不让人进?可是祖母有何吩咐?”风鸣月心中诧异。 “哪是不让人进,刚刚三姑奶奶、陈姨娘、楚姨娘与意然小姐可都进去了。”钱氏身边的丫鬟宝珠,忍不住说道。 钱若云扯了扯宝珠的衣袖,眼神微闪,看向风鸣月,“娘还撑得住,月儿不要担心。” 风鸣月走到房门口,听到内厢房传来了欢声笑语。 哼!这老太太是故意刁难她们母女的。 她眼神阴沉,看向卢嬷嬷,“麻烦嬷嬷进去通报一声,本小姐落水之后身子骨弱,经不起这天寒地冻的折腾,如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我就先跟娘回鸣月阁了。” 卢嬷嬷被风鸣月看得发毛,按照老太太的意思,至少还要让她们在外厢房待上半个时辰的。 如今看风鸣月这架势,只怕真的会立马离开。 她只得陪笑道,“大小姐,稍等,老奴这就去跟老太太说。” 说完,卢嬷嬷走进内厢房,在老太太耳旁嘀咕了几句。 “她敢!”内厢房传来了老太太的怒声,“让她们进来。” 第11章 冬炭 风鸣月拉着钱若云的手进入了内厢房。 风老太太在这些年保养得当,一脸富态,头上带着貂鼠昭君套,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除了风老太太这边大房的人,厢房内,二房老太太与三房大媳妇许氏也在。 “儿媳请老太太安。” “祖母安。” 行礼后,老太太并没有叫两人坐下。她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看着她们母女,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钱氏,你可知罪?”老太太睥睨了钱氏一眼。 往年府中上好的红萝炭会分到了老太太房中,今年雪下的时间长一些,也格外冷一些。 昨日晚上,西跨院的红萝炭刚好用完,风老太太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天未亮便让人将钱若云喊过来。 见钱若云一人挨冻,风老太太还不解气,便派卢嬷嬷去唤风鸣月。 最近风鸣月怼楚姨娘与风意然的事情,着实让她窝火得很。 她的亲侄女与心爱的孙女,什么时候轮得到风鸣月,这个商贾之女的蠢包来算计了? 正好拿着这个冬炭说事,让钱氏母女俩受受教训,出出血,顺便捞上一大笔。 老太太心里想什么,风鸣月自然很清楚。 上一世,老太太经常从钱若云这里夺宝。今天只怕是为了母亲嫁妆里的那十斛东珠。 “儿媳,儿媳不知。” 钱若云被老太太压制十多年,心中自是惧意居多。她不明白老太太为何发火,心中惴惴。 “哼!你不知!昨日老身就差点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老太太怒拍桌子,茶杯碰撞发出“哐哐”之声。 屋内众人皆被老太太的怒火给惊到,楚姨娘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昨日屋内寒冷无比,老身睡到半夜觉得身子冰凉,一问嬷嬷们,才知晓是屋内冬炭缺少的缘故。” 老太太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看起来虚弱无比。 “想我堂堂风国公府,居然没了炭火。”老太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竟有此事!” 二房的老太太面色不虞,虽寒冬一大早被叫到大房来,心中不爽,但是能看到大房的笑话,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而且今日是少了老太太的冬炭,明日指不定就少了二房的冬炭,这种风气可不能姑息。 三房大媳妇许氏闻言没有说话。钱氏家财无数,犯不上在冬炭这种小事上落人口舌,这件事情真相如何,还不好说。 老太太见有人附和,表演更甚,“要不是老身身子骨平常还算硬朗,然丫头又及时送来了红萝炭,只怕要冻死在昨日了。” “母亲!” “祖母!” 风童童、楚姨娘、风意然三人闻言皆落泪,坐在老太太身边,拉着老太太的手,一副心疼难过的模样。 “你这个国公夫人是如何管家的?”二房老太太见不得别人抹眼泪,心中义愤填膺起来,对着钱若云便是好一顿指责。 风童童更是心生不满,走到钱若云面前,一手抢走了她手中的汤婆子。 其实昨日夜里,风老太太院子里还有许多上好的银碳。 可是老太太习惯了红萝碳,嬷嬷们劝了许久,她才肯让下人们点了新的炭,屋里也一直是暖和的,她并未被冻到。 钱若云被大家指责得无比寒心,十多年以来,府里一直入不敷出,她都是拿自己的嫁妆进行填补的。 府里的冬炭,也是按照份例来领取的,上乘的炭也是紧着风老太太屋里的。 如今风老太太不由分说,给她扣上了不孝这么大一顶帽子,如果不处理好,肯定会影响母女俩的名声。 她自己的名声倒是次要的,就怕连累了月儿。看来只能破财消灾,用宝物哄好风老太太了。 “那祖母想如何处置?东珠十斛可喜欢?” 风鸣月心中嗤笑,以正义之名行不义之事,说的就是风老太太这种人。 前世,那些东珠被风老太太要走后,全部给到了风童童。风童童婚期将近,想要十斛东珠作为她自己嫁妆。 “如此甚好。” 老太太心中虽然狐疑为何风鸣月能够猜中自己的心事,但是依旧忍不住高兴起来。 “可真不巧啊,那东珠母亲已经把它研磨成粉,作为上好的养颜佳品,送给京中的诸位贵夫人、小姐了。” 风鸣月落水醒来后,就让钱若云多结交达官贵人,为今后多铺一条路。 毕竟,府内群狼环伺,有时需要适当借助外力。 “送人了?”老太太心中一急,这两个败家的贱蹄子,那可是十斛东珠啊! “怎么都不说一声!”风童童气得牙痒痒,她馋那东珠好多年了,如今就这么没了! “抱歉,我们房里的东西,作何使用,没有义务跟三姑姑说呢。”风鸣月礼貌地微笑着。 “既然没有,刚才又何必提?”楚姨娘给老太太锤了锤肩膀,“母亲,您看炭火之事……” 楚姨娘摆明了看热闹不嫌大。 “不如就查账吧!”风鸣月看不惯她们闹事要财物的丑恶嘴脸。 “查什么账?你就是这般目无尊长的吗?”二房的老太太看到风鸣月这般不服管教的模样,心中甚为不悦。 “你们红口白牙一说,就给我母亲安上了不孝的罪名。我们自然也得好好反思一番,看看究竟是哪个出了问题。” 风鸣月十分不喜倚老卖老、为老不尊之人。 “简直反了!” 风老太太气极,这风鸣月究竟要做什么? 平常她们母女俩不是一敲打就给她孝敬好处了吗?这会怎么不灵了? “你目无尊长,掌嘴!” 不给风鸣月一个下马威,风老太太以后还如何在府里立足? 几个嬷嬷闻声而动,走过来便要朝着风鸣月动手。 “母亲息怒!” 钱若云急忙跪在地上,挡在风鸣月的前面,“月儿,你少说两句,娘能处理好的。” “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我风国公府,也断没有给人定罪,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风鸣月朝屋外喊了一声,“阿川。” 阿川立马走了进来,他施展功力,用手轻轻一推,准备动手的嬷嬷们便退到了三米开外的地方。 “大小姐,我来了。”阿川从身上掏出将两本册子,交给风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