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何曾,不念过往:番外+全文》 第2章 她召见了我。

她披着薄纱从青丝帐里走出来,开口就问:

「你随孤十年,想求什么?」

我在心底微薄的侥幸破碎。

我原先想,若她一直未曾变过,我还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若是她开了口,这便是我与她最后一面。

原本完好的东西,在这一声试探里,碎成了齑粉,再也回不去从前。

「不求。」

「不后悔?」

「是。」

慕容月审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但我此次前来确有一事要做。」

她紧蹙的眉头松开,仿佛我的话在她意料之中:「何事?」

「辞行。」

慕容月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陛下如今已经站在权力的巅峰,身边卖命之人无数,不需要我再奉其左右了。」

我半跪,无视她下意识要扶又立马收回的手:

「属下,该走了。」

背上的包袱还未来得及安置。

这下也省去了收拾的功夫。

得了令牌就能走。

橘黄的烛火印在她脸上摇曳,半明半暗。

半晌,她拢了下衣襟,皮笑肉不笑:

「你不后悔便好。」

我垂着眼,退出长生殿。

我耳力极佳,门关上时,听到她与旁人笑。

她说:「他果真动机不纯,在孤这里用上了欲擒故纵!」

第4章 「咎哥,才刚回来又要外出啊?这次要去多久?」

宫门口碰上巡逻的首领,他看着我满眼惊诧。

我摇头。

「不回来了。」

首领说不信,「陛下荣登大宝,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你舍得不回来?」

不等我回答,一个新兵蛋子探过头来。

「咎哥咎哥,听说你是女皇身边的老人,那你是不是很清楚女皇和萧公子的故事啊?」

我一愣。

他眼神亮晶晶,手不停比划:

「坊间都传女皇和萧公子两小无猜,前些年女皇深陷囹圄命悬一线,是萧公子不顾安危,进宫救驾,被火烧得身上没一块好皮,还因为保护女皇被敲断了腿骨!」

他越说越来劲,满是向往:

「整整十年啊,老祖宗说患难见真情,可让我见着了。」

他拽着我:

「还说这次迎他入宫是为了册封皇夫,咎哥,是真的不?」

腿上传来隐隐阵痛,我把露出些许疤痕的手抽了回来。

「女皇的事瞎打听,小心你的脑袋!」

首领一脚把他踹去巡逻,眼巴巴看着我。

我只摇了摇头。

「不清楚。」

说完我拱手道别,走远了,还听到首领欲求不满的嘀咕:

「女皇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件事,我确实不清楚。

不清楚慕容月何时多了一个世人皆知的知己。

我不停被派往外地巡查,巡查完再被派去各地寺庙祈福。

我真正在京城的日子,很少。

不是没听过风言风语,我也只当是世人不满女子为皇而泼的脏水。

然而亲眼目睹萧澜渊为她献计筹谋。

我才了然。

一道道调出京城的口谕,不过是为了掩我耳目。

不过,慕容月实在是多此一举。

这么多年,我从未有过逾矩的念头,也没想过自诩她的恩人。

更别提,觊觎她皇夫的身份。

第5章 慕容月噩梦惊醒。

发现冒失赶来的暗卫并不是沈无咎,她才想起,好像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他了。

她推开寮房的门,仓惶跪倒的侍卫里,并没有沈无咎。

她转向院外的梨花树下,沈无咎藏宝的地方,有翻动的痕迹。

「他把钱财都带走了?」

一个侍卫答:「女皇,沈都尉……什么都没拿。」

「在孤面前你也敢欺瞒?」

慕容月冷声质问:

「连这都挖过了,怎会什么都没拿?」

侍卫们急忙磕头,「回女皇,沈都尉确实将梨花树下的盒子挖出来了,只不过他只拿走里面的破玩意儿,金银珠宝他都没看一眼……」

「破玩意儿?」

「一把很丑的匕首,起不了火的火折子……」侍卫挠了下头,「还有一根发带……」

慕容月不自觉上前了一步。

匕首……本来是断刀的一块。

当年寝宫大火里,她用这块断刀,对着所有想靠近的人。

而少年面无表情,迎着火光一路杀往她的方向。

最后跪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做得很好,殿下很厉害。」

当初四面楚歌有多难,天下皆知。

她身边亲信,逃的逃,死的死,人人自危。

只有沈无咎,留在了她身边。

那块断刀,也被沈无咎磨成了丑丑的匕首。

火折子里她临走前用宫殿大火留下的火种,用来警醒自己。

十年来,他们东躲西藏,不知道靠着这个火折子度过了多少极端难捱的夜晚。

只不过如今慕容月早不需要东躲西藏,时局起复,再也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慕容月没料到,沈无咎居然没丢弃。

「发带,是红色的那根么?」

侍卫点头:「是,女皇。」

慕容月不由握紧指尖。

那发带是沈无咎弱冠时,她送的。

「别的,他当真都没带着?」

她不太相信。

沈无咎会带着毫无用处的东西离宫。

他身上有旧伤,他这么多年沾了这么多鲜血,还有遍四海的各路仇家,如何能活下去。

但很快,慕容月便松了口气。

沈无咎既然能让她回到权力巅峰,心机能浅到哪里去。

他大抵还在欲擒故纵。

故意勾起她回忆往事,想起两个人并肩作战,之后他能更心安理得的挟恩图报,逼她就范。

没错,他不可能舍得不回来的。

护她五年,陪她流亡十年,整整十五年。

她早已今非昔比,沈无咎又怎会初心不变呢?

这种做派,等她上钩罢了。

慕容月独自回到大通铺,将他的被褥攥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上面还有他的气息,就好像他人近在咫尺。

没事,等他回来,打开国库让他随便挑好了。

第6章 十三岁那年,我从暗卫营被挑中,指派给慕容月当暗卫。

我自小打筋熬骨,经历过尸山血海,所以流亡那十年,能护慕容月平安无恙。

不过我的腿在给慕容月引追兵被捕时敲断了,至今未愈。

我无法再执行高危任务。

辗转多番,我成了阁楼里病小姐的家奴。

这次不用刀山火海,比较日常。

我见到了我的新主子。

倒下的轮椅遮住她大半个身子,她赤脚蜷缩,紧握匕首,一双眼睛死盯着我。

再次见到这种场景,我仍是呼吸重了一下。

「出去!」

李云挽挥舞着匕首,指向我。

我把她抱回轮椅上,拍了拍她头。

李云挽身子僵直。

匕首抵在我的脖子,她语气森冷:

「你就不怕我手滑么?」

「小姐做的很好,可以试试。」

「你……」

我知道李云挽不会尝试,很久以前,我说过同样的话。

她们努力叫自己看着凶狠些,在我眼里,只像是张牙舞爪的受伤野猫,外在的攻击性,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吓走敌手罢了。

李云挽和那时候的慕容月就很像。

「我不会害你的。」

「但你是专门来监视我的吧。」

我顿了顿,倒也没有否认。

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家奴也不可能仅仅是家奴。

她被圈禁,而我确实是来盯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