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妻为妾要她忍?扭头爬墙摄政王》 第1章 隆冬枯树,积雪成冰。

林若棠披着大红绉面滚白狐狸鹤氅,侧坐廊下,红泥小炉烹着茶,她端起一杯慢慢喝着。

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样子,站在边上的王嬷嬷快急出汗来。

“夫人,大小姐已经在雪地里站了一个时辰,再站下去怕是要出事了啊!”

“大小姐是您的嫡姐,她若能进门成为平妻,必带着雄厚的嫁妆,助侯府昌盛,倒时也是您的荣光啊。”

林若棠淡淡的看了一眼王嬷嬷。

上一世,她就是听了王嬷嬷的话,让林如月进门。

结果,林如月不到十月,就诞下了侯府长子,而她七年无所出,降妻为妾,最后更是被陷害与小叔有染,寒冬腊月,沉潭而死。

那天,她被捆绑着手脚,压至寒潭边。

林如月高坐轿撵之上,丫鬟掀开帘子,她扶着肚子居高临下看着她。

“林若棠,你可知你为何七年无所出?”

“因为侯爷说,你一个庶女,不配生他的孩子!你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亲手喂你喝的安胎药,是绝嗣汤,一碗下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了。”

“呵呵呵......林若棠,想不到吧?你自诩努力就能改变一切?用嫁妆做生意贴补侯府,新修府邸,助侯爷入仕,成为上京新贵!你以为这样,他就能感激,你就能享一世荣华?可侯爷觉得你丢人!”

“林若棠,我告诉你,稚鸡就是稚鸡,永远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永远只配被我踩在脚下!”

“扔下去!”

随着林如月一声令下,她便被王嬷嬷带着人,扔了下去。

那时也是这样的隆冬,潭水比雪冷。

林若棠搁下茶盏,拢了拢鹤氅。

“走吧,去看看。”

“是,夫人!”王嬷嬷语气里难掩喜色。

跟在身后的大丫鬟白芷气的咬牙,另一个大丫鬟绿梅幸灾乐祸。

林若棠垂眸,看在眼里。

上一世她竟忘了王嬷嬷是嫡母拨给她的陪嫁,而绿梅则是王嬷嬷的女儿,又怎会真心呢?

......

外院。

林如月穿着单薄,雪簌簌落了满头,小脸冻得通红,浑身瑟瑟发抖。

盛晏心疼的搓了搓她的手。

“如月,快进屋吧,再这么站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不行,是我对不起妹妹,我要在这里求妹妹原谅。侯爷,你别管我......”

林如月抬手推了一把盛晏,软弱无力的倒进他怀里。

“如月!如月!”

林若棠缓缓而来。

盛晏一眼看见她身上的大红面鶴氅就显得格外刺眼。

“林若棠!你嫡姐站在雪中求你,你却故意这么久才来,我没想到,你竟这么狠毒?”

林如月虚弱的按住盛晏的手腕,摇了摇头。

“侯爷,不要怪妹妹......咳咳......”

“侯爷误会了,我这也是刚从铺子里回来,还没落脚,就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林若棠浅浅一笑,装作什么都不知似得开。

缩在盛晏怀里的林如月皱眉,不满的瞪了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一慌:“老奴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前就从铺子里唤我回来,却也没说是为什么,若是早说姐姐来了,我肯定早早回来。”

林若棠直接打断王嬷嬷的话,上前扶住林如月冰凉的手。

“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站在我家院子里,还与我夫君这般亲密?若是叫人看见了,岂不误会?”

王嬷嬷抿唇,不好再开口。

林如月气的一噎,轻轻扯了扯盛晏的衣袖求救。

盛晏赶紧将林如月护在怀里。

“既然王嬷嬷没告诉你,那本候就亲自告诉你!”

“本候爱上如月了 ,本候要娶如月,抬她为平妻。如月是你嫡姐,做平妻,不算辱没你,等她过门,她执东府中馈,你执西府中馈,各不干涉!”

东府便是侯府。

而西府则是旁支。

最主要的是,她入府的时候,东府一穷二白,残瓦破壁,杂草丛生,现如今的东府红墙金瓦映日成辉,气派非凡。

他怎么能这么轻松的提出来?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侯爷的安排?”

“我若是不愿呢?”

林若棠浅笑。

盛晏蹙眉,声音一扬:“不愿?你凭什么不愿,你一个抛头露面、终日与商贩打交道的庶女,七年无所出,让你当平妻,是抬举你!你若不愿,那便降妻为妾!”

林若棠又看向林如月。

“这是姐姐的意思?”

林如月连忙摇头:“不,不是的,妹妹。只要妹妹愿意成全我和侯爷,做妻做妾我都愿意,我只想和侯爷在一起。”

说罢,林如月抬头,满是柔情的看着盛晏。

直叫盛晏的心看化了。

他旁若无人的握住林如月的手:“我怎么可能叫你做妾呢。”

王嬷嬷适时的擦了擦泪:“好一对苦命鸳鸯,夫人,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呢。”

林若棠嗤笑。

“好,好一对有情人。”

“那我便成全你们,盛晏,和离吧!”

盛晏诧异了一下。

和离?林若棠居然要和离?

以她软弱性子,不应该难以接受,却忍辱负重不得不接受么?

怎么现在,竟直接提出和离?

哼,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就可以娶如月入府,当嫡妻了。

有了林阁老嫡孙女当嫡妻,就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

盛晏轻嗤一声,就要应下和离。

林如月急了,轻扯了一下盛晏的衣袖,朝着王嬷嬷暗示了一眼。

王嬷嬷连忙开口劝道。

“夫人,您又说胡话了不是。这高门侯府人家,哪有说和离就和离的,况且和离后,您一个妇道人家,身后那么大的产业,没有侯府倚靠,怎么支撑?”

盛晏眼睫一眯。

差点忘了,林若棠手里的产业,都是她用嫁妆经营得来的私产,和离可以全部带走。

到时候,侯府可就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不行,不能和离!”盛晏声音一扬,冷呵,“我堂堂侯府,不能和离,只能休妻!”

休妻,林若棠就带不走那些产业了。

林若棠眉头一挑:“我乃明媒正娶的正妻,请问夫君,凭何休我?”

“你七年无所出,此为无子。你让母亲无法享天伦之乐,此为不孝。你不许本候抬如月入府为平妻,此为善妒。你连犯七出三条,无子、不孝、善妒,本候凭什么不休你?”

盛晏冷哼甩袖。

第2章 林如月躲在他的身后,得意冷笑。

王嬷嬷、绿梅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白芷气的浑身发抖。

风吹着雪,落在林若棠狐裘鹤氅上,林若棠抬手轻轻掸了掸,极淡的幽香,散发出来,好似暗雪藏梅。

这幽香,飘到盛晏、林如月跟前,两人都忍不住多闻了闻。

林如月直勾勾的盯着林若棠身上的鹤氅看着,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从前在林家,这样的好东西,何时轮得到林若棠?

林若棠淡淡开口。

“候爷只知七出,可知还有三不出?

“无所归不出,守孝三年不出,前贫后贵不出。我嫁与你前,生母已经过世。我入府后,为你父亲守孝三年。孝期满,我用嫁妆做生意贴补侯府,新修府邸,助夫君入仕,成为上京新贵。三不出,我占全,夫君不能休我。”

盛晏一噎,这林若棠分明是有备而来!可恶!

林如月闷声咳嗽一声。

盛晏连忙扶住林如月,“如月,你没事吧?”

林如月微微摇头,但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像是快要破碎似得。

盛晏连忙扯着披在身上的斗篷将林如月紧紧的裹在怀里。

“林若棠,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如月身体不好,还在这里拖延时间,让如月站在风雪里这么久!”

“侯爷说的是,那不如让李太医来为姐姐看看。刚好,李太医正在为母亲施针。”

林若棠轻轻挥手。

“绿梅,去请吧。”

林如月脸色一慌,按住盛晏的手臂,眼圈微红,咬唇道。

“自家的事情,闹到外人面前,妹妹是想要侯爷失面子?妹妹若是心里有气,那我给妹妹跪下认错便是,何必要刻意为难侯爷?”

林如月说着,好似快哭了。

盛晏看的心里一揪,越发的厌恶林若棠。

林若棠却只装作诧异的看向林如月的肚子。

“嗯?失面子?姐姐这是何意?只是请个平安脉而已,为何就失了面子?难不成姐姐不但和侯爷暗生情愫,还无媒苟合、珠胎暗结了?”

林如月一惊。

林若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王嬷嬷?

她看向王嬷嬷,王嬷嬷连忙暗暗摆手,撇清自己没有。

林如月收回目光,朝着林若棠低呵:“当然没有,妹妹不要胡说!”

林若棠静静的看着林如月:“既然没有,你怕什么?”

林如月被这眼神看的心头发麻,竟真的觉得腹部一阵绞痛,抬手按住腹部,眉头一皱。

“嘶!侯爷!”

“如月!”

盛晏弯腰,将林如月直接打横抱起,转身欲走。

林若棠低声道:“侯爷,若是真怀了,动了胎气,就不能轻易挪地方,不如先抱着姐姐在这廊下烤火,再请李太医来看?”

盛晏咬牙,抱着林如月跨步进了廊下,看向王嬷嬷。

“去请李太医。”

林如月扯着盛晏的衣袖,想要阻止,却说不出话来。

王嬷嬷、绿梅犹豫不动,白芷赶紧应声,转身去请。

不过片刻,李太医便带着药匣子来了,把脉后,李太医脸色一变,赶紧拿出银针,给林如月扎了几针。

林如月苍白的脸色,恢复如常。

林若棠上前询问:“李太医,我长姐如何了?”

李太医收针起身,内宅之事看多了,见怪不怪道。

“令姐有孕一月余,胎像不稳,又在风雪里受了冻,好好休息注意保暖就没事了。夫人要处理家务,在下不便多留,先行告辞。”

李太医拱手离去。

林若棠转过身,看向盛晏和林如月。

“在大昭,无媒苟合珠胎暗结者,轻则堕胎入尼姑庵。重则可是要浸猪笼,还得连累林家名声尽毁,如松弟弟终生不得入仕!长姐好好考虑清楚。”

林如月的心一抖。

好好的刚才怎么会肚子疼?

林如月看向林若棠的鹤氅。难道......林若棠这个贱人早就知道我有孕在身,故意设计?

可恶,眼下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就全完了!

林如月抬手扯了一下盛晏的衣袖,佯装虚弱道。

“侯爷,我冷。”

“我带你回房!”

盛晏弯腰将林如月打横抱起,瞪了林若棠一眼。

“如月要是有事,我不会让你好过!”

盛晏跨步离去,衣角纠缠,扯得林若棠鹤氅掉落在地,盛晏头也不回的走了,冷风冰雪瞬间顺着林若棠的脖颈灌进去。

“夫人!”

白芷心疼上前,捡起鹤氅,替林若棠披上。

王嬷嬷忍不住道:“夫人,您也是,既然大小姐已经怀了,那您就赶紧应下这婚事,把人抬进府就是,毕竟都是自家人。现在好了,惹得侯爷生气不说,李太医还知道这事儿,这要传出去,丢的可是林家的人。”

绿梅跟着道:“就是,就算是平妻,您也是正妻,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妾,有侯爷这样文武双全的相公,就算当妾,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绿梅眼底闪过艳羡和倾慕。

白芷听了忍无可忍,正准备开口。

林若棠转身,冷冷看向王嬷嬷和绿梅,先开了口。

“你们心心念念都是林家和林如月,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林如月跟前伺候。”

王嬷嬷一怔,连忙改口道:“老奴这......不是怕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为难夫人么?老奴也是为了夫人好。”

“不劳王嬷嬷操心,我自有打算。”林若棠道。

白芷心中一喜,从前夫人不管什么都听王嬷嬷的,现在终于清醒了。

正说话间。

老夫人跟前的丫鬟走进来,俯身道。

“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林若棠看向白芷,道:“去把我厢房案台上的匣子带上。”

“是。”

白芷应声。

福寿堂。

林若棠带着白芷,跨步进去,福身行礼。

“母亲。”

秦氏侧坐在塌上,满头青丝夹着白发,不过四十出头,却像个老妇似得,绑着碧玉抹额,病态之中透着威严。

“起来吧。

“再过些时日,便是你父亲的忌日,你替我去案台前,抄一百份佛经,祭奠用。”

林如月看向案台。

案台上早已摆好了厚厚一沓宣纸,窗户敞开了半扇,虽有廊檐,却依旧有风雪吹进来。

和上一世一样。

秦氏唤她过来,并未提林如月的事情,只是让她对着敞开的窗口,站着抄了一宿的佛经,磋磨的她自己开口,主动提及林如月的事情。

而秦氏则趁机耳提面命一番,拿足婆母派头。

第3章 第二天回去后,她便病了,无心再操弄林如月的事情,王嬷嬷又在边上劝说,她便点了头,秦氏直接以她的名义,将林如月抬进府邸,成了侯府平妻。

林若棠微微福身,浅声道。

“真是巧了,母亲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昨个我便算着,后天是父亲的忌诞,提前抄了三百份佛经为父亲祈福。今日带来,还请母亲过目。”

林若棠挥手,白芷上前一步,将匣子打开。

里面一层一层铺满了簪花小楷写的佛经,的确是林若棠的字迹。

秦氏心头一堵,微微眯眸看着林若棠。

只瞧着她还是那副低眉顺耳的商户女模样,却又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秦氏见发难磋磨不成,便只好开门见山。

“若棠,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母亲可是已经听说我长姐怀了侯爷孩子的事情?”

林若棠也不遮掩,直接问了出来。

秦氏满意点头:“不错。你入侯府已经有七年光景,却七年没有为侯府添上一个孩子,我念你对侯府有恩,从未提过纳妾的事情。可这次,怀有子嗣的可是你长姐,将来她诞下子嗣,也是林家与盛家的血脉,左不过都是嫡亲的一家人。你为何不愿?”

秦氏定定的看着林若棠,眉眼之间大有逼问之意。

林若棠心中冷笑。

为何不愿?真是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疼。

那您为何要霸着大房的侯位和一品夫人?

这侯位本该是大房独子盛卿珩的,可惜盛卿珩一次外出,遇到了山匪,虽活着回来,腿却废了。

秦氏便暗中操作,令人奏疏,身有残疾者,不能继承侯位。

这侯位才辗转落到盛晏的头上。

而同时身为侯爷的生母,也请到了一品诰命诏书。

好事都叫秦氏占了,大房盛大夫人王氏直接气的一病不起,盛卿珩更是气的一蹶不振。

林若棠心里吐槽,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

“母亲误会了,我并没有不同意让长姐入府。”

“哦?那你的意思是?”秦氏挑眉。

林若棠缓缓道:“无媒无聘而奔者,为妾。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秦氏深深的看向林若棠。

她这能干但性软心软的儿媳,果真是变了,竟会为自己争取利益了。

秦氏浅笑点头道:“看来,真是我误会你了,那便依照你的意思,让你长姐入府为妾吧。”

林若棠朝着秦氏微微福身。

“谢过母亲。”

“我累了,要歇着了,你下去吧。”秦氏摆手。

“是。儿媳告退。”

林若棠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伺候在塌边的赵嬷嬷忍不住朝着秦氏开口问道。

“夫人,真的答应让林如月入府为妾?那可是阁老嫡出孙女,会愿意当妾?再者说了,要是有阁老嫡出孙女为正妻,我们勇安侯府在上京名声可就不一样了。”

秦氏阴沉一笑:“那就看林若棠的本事了。她若是能说动林家那边,让林如月当妾,我这边有什么不乐意的。”

赵嬷嬷恍然大悟,微微福身。

“老夫人聪慧,有林府牵制少夫人,您什么都不用做,都能得一个全胜的局面。”

-

林若棠带着白芷回了自己的观棠阁。

竟没有见到王嬷嬷和绿梅。

白芷气的咬牙:“王嬷嬷和绿梅,肯定是回林府找大夫人通风报信了!可恶,她们到底是您的人,还是大夫人的人。”

“随她们去吧,这事就算她们不去说,也会有人去说。”

林若棠挥袖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看着林若棠淡淡的样子,白芷急了,跨步走到林若棠跟前,直接跪下。

“夫人,我知道我说话,你一向不爱听,但今天这个事,随便你怎么罚,我都要说。

“您不能让大小姐嫁进来,哪怕是当妾!以大小姐的身份,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生就是侯府长子,侯府怎么可能让长子当庶子?到时候他们定会提拔大小姐当平妻,若是她那孩子长大了再出息些,那盛家大房的现在,就是您的将来啊!”

林若棠放下茶盏,看向白芷。

白芷不但是个忠心的还是个聪明的,但性子急了点,说话冲了点,前世她就对她百般不喜。

现在想来,前世她当真有些愚蠢。

白芷以为自己这一顿罚是躲不过了。

林若棠却起身,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说得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准备和离。”

白芷一惊,低呼:“什么?和离?夫人您真的准备和离?”

从前,夫人对侯爷好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

先前在廊下,她只以为夫人提出和离是一时气话,不成想夫人当真要和离?

白芷抿唇,神情担忧:“若是能和离,自然是好的。只是夫人您的处境......”

林若棠自然知道白芷的担心。

她虽出自清贵世家林家,却只是庶女,当初若非是林老太爷做主,将她记在大夫人名下,她是无论如何也嫁不了侯爷的。

而林老太爷年岁大了,三年前已致仕,在钟南山下清修。且不说现在没有精力操心太多事情,就算他有,她是和他嫡亲孙女闹崩,他又怎会不帮嫡孙女,帮她这个庶孙女?

再说盛家,她兢兢业业操持府邸七年,秦氏表面对她赞誉有加,实际上却看不起她,侯爷那边就更不用说。

只有三房待她是真心,可是他们在盛家本就是靠她接济,又如何能帮她?

可以说,她身后,空无一人。

林若棠抬手轻轻拍了拍白芷的手。

“事在人为,慢慢谋算,总是能成,相信我。”

白芷眼圈微红,用力点头。

“嗯!”

-

林如月被盛晏抱回主院。

她满是愁容,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

盛晏欣喜的跨步进来,侧坐在床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如月,母亲应下了!”

“应下了?”林如月佯装诧异低呼,实则心中并不惊讶,毕竟她腹中的孩子是侯府长子,她笃定自己会入侯府为平妻。

盛晏用力点头,握着她的手更紧。

“是啊!已经让赵嬷嬷去林府请你父母过来洽谈我们的婚事,如月,马上你就能成为我的妻了。”

“侯爷......”

林如月倚进盛晏的怀里,一脸幸福。

第4章 两人说话之间。

秦氏跟前的大丫鬟碧珠,便到了外面。

“侯爷,林大小姐,林家老爷和林家夫人来了,老夫人请两位过去。”

林如月一喜。

父亲、母亲来了,必定是为了洽谈婚事。

林如月娇羞的看向盛晏。

盛晏面上也满是喜色,扶着林如月的胳膊,搀着她起来。

“本候,扶你过去。”

“好。”

林如月支着盛晏的胳膊起身,朝着福寿堂而去。

刚到了门口。

林尚德暴怒的声音传出来。

“什么?妾?你竟让我堂堂林家的女儿当妾?简直欺人太甚!”

林如月的脸色骤然惨白,轻咬唇瓣,眼珠子挂在眼眶上欲落不落,委屈巴巴的看向盛晏。

“侯爷,这便是您说的老夫人答应了?”

盛晏心中一疼又一慌:“如月,你别急,本候这就进去向母亲说明,定不会让你当妾!”

他刚要跨步,里面又传来秦氏淡然的声音。

“林大人何必动怒,这要娶如月过门为妾,也并非是我的意思啊。您也知道,我身体不好,久卧病榻多年,府中一应事务,皆交由您林家女儿若棠处理。”

“盛夫人您这话的意思是,让如月入府为妾,是若棠的意思?”

林尚德声音一扬。

秦氏点了点头,捏着帕子掩唇轻咳两声。

“是啊。 ”

林父、林母两人脸色顿时大变。

林母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低呵。

“这个胆大妄为的贱人!竟算计她嫡姐!”

屋外,盛晏亦是脸色一变。

“原来是林若棠!本候就说,母亲怎会让你入府为妾,如月你放心,有本候在,绝不会让你为妾!”

林尚德甩袖一哼:“若棠人现如今在哪里?我要亲自问话!”

“林大人请稍后,方才已经让丫鬟去请,想必此时已经在路上。”赵嬷嬷开口道。

说话间。

林若棠已经到了外面,和盛晏、林如月遇上。

三人四目相对之间,各怀心思。

林若棠没有说话,直接跨步进去,微微福身。

“父亲、母亲。”

话音刚落。

林尚德扬起胳膊,反手一巴掌,朝着林若棠抽过去。

林若棠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被抽的摔倒在地,脸颊微肿,嘴角流血。

盛晏一惊,唇瓣微动,本能的伸出半只手,想到林若棠做的事情,又在袖中捏作拳头。

打的好!

林如月十分解气的一笑。

秦氏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这才上前扶了林若棠一把。

秦氏淡淡道:“亲家,就算你心中不快,也不该在我盛家打人,若棠虽是你林家的女儿,可也是我盛家的儿媳。”

“是我失态了。 亲家说的没错,我就算要打,也该带若棠回林家再打!”林尚德看向林若棠,冷哼:“逆女!你竟要你嫡姐来给你当妾!”

林若棠抬起头,额前的头发散乱了一缕,脸颊高涨,本该是很狼狈的,但她背脊挺的笔直,如竹如兰,透着风骨。

林尚德诧异了一秒。

这还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气度还不如林家大丫鬟的毫无存在感的小庶女么?

她定定的看着林尚德。

上一世她便不明白,这一世依旧不明白。

周氏不是她亲生母亲,所以对她刻薄至此。

可林尚德呢?他可是她嫡亲的父亲,为何也如此狠心?

“父亲,不是我要让长姐来给我当妾,是长姐无媒苟合,弃林家门楣不顾,怀了侯爷的孩子不说,还被李太医知道了。”

“父亲您才入内阁当上翰林风头正盛,满朝文武都在盯着您想抓您的错处。这个档口,女儿无论是退妻为妾也好,同为平妻也好,都会惹得他们怀疑,到时他们想查,必定能查出来蛛丝马迹!”

“父亲神武,其中利害,必定比女儿明白。”

林若棠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宛若铁锤,一下下敲打在林尚德的心头。

林尚德震耳发聩。

是啊,那些个言官成天没事,就喜欢在私德上抓错处。

若是被抓到了,他官声不保不说,怕是连父亲这个阁老都要被戴一个治家不严,枉顾清贵世家的帽子。

若再闹起来,圣上发怒彻查,如月沉塘、如松不能入仕。

嘶!

林尚德倒吸一口凉气。

林如月见状,急了,红着眼朝着林若棠低呵。

“你胡说!哪有这么严重!”

林若棠侧眸看向林如月。

“严不严重,父亲自有决断。”

林尚德握拳,迟疑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让你嫡姐当妾......还是太过荒唐!”

“父亲,莫要着急,这只是权益之际。等风头过去,长姐诞下腹中孩儿,再以此为由,将长姐抬作平妻,名正言顺,到时尘埃落定,再有人想查,也没办法查了。”

林若棠淡淡开口。

林尚德满意点头,上前扶了一把林若棠的臂弯。

“若棠,方才是为父误会你,让你受委屈了。你考虑的非常周到,那便按照你说的,先让你长姐入府为妾吧。”

林母、林如月一惊。

“父亲!我怎么能当妾!”林如月眼圈一红。

林母跟着道:“是啊!月儿怎么能给人当妾!”

林尚德刚想开口。

林若棠挑眉:“长姐先前不是说,只要能和侯爷在一起,做妻做妾都可以么?怎么现在只是权宜之计,就不行了?难道,长姐喜欢的并不是侯爷,而是侯爷夫人这个位置?”

盛晏不满皱眉,看向林如月:“如月,你当真这么想?”

“当然不是!”林如月一急。

林若棠淡淡一笑:“那长姐这是同意了,既然如此,母亲、父亲,我这边便先准备着,迎长姐过门了。”

林若棠转身朝着秦氏、林父行礼。

秦氏、林父,均眯眸看向林若棠。

好厉害的手段,从前当真是小看她了!

“好,那便这样吧。我累了,晏儿,你多陪陪亲家,我先去歇着了。”

秦氏捏着帕子又咳嗽了两声,面色苍白,仿佛再坐下去,就要背过去似得。

赵嬷嬷赶紧扶着秦氏离去。

林父也甩袖低呵:“老夫也乏了,先去马车上歇息,你们收拾收拾,赶紧回去!”

林父看了一眼林母和林如月。

盛晏赶紧跟上去:“岳丈,小婿送您。”

屋内只剩下林若棠、林如月母女。

林如月气的一口贝齿险些咬碎,面上却隐忍着,朝着林若棠冷笑。

“妹妹真是好手段,竟硬压着我入府为妾。不过既已成定局,妹妹就挪出点私产为我添妆吧,也算是全了,我母亲记你在名下的恩情。”

第5章 “如月说的不错。若非是我将你记在名下,你能嫁入盛家当侯爷夫人?你就拿八万两出来添妆吧。”林母跟着冷呵。

林若棠不卑不亢的回看着林母。

“母亲待我的确有恩。可祖母过世前,我贴身伺候了三年。如松弟弟入学,我贴补三万两。长姐和圣远侯府定亲,我贴补五万两。要说恩情,该还的,我早就还了。”

“再者,我现在是盛家妇,即便是私产,挪作他用,也应向婆母支会。母亲若非要我添妆,那便一同去找我婆母说道吧。”

“你!”林母一噎。

“如月,你们好了么?岳丈在催了。”

屋外,盛晏喊了一声。

林如月眼珠一转,假装往后一退,摔倒在地。

盛晏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如月!”

他三步并作两步将林如月扶起来,焦急询问:“如月,你没事吧?”

林母反应极快的朝着林若棠怒呵。

“若棠,你顶撞为母也就算了,怎么还对你长姐动手?”

林如月蹙眉,捂着小腹:“唔,我肚子疼。”

盛晏恶狠狠的看向林若棠:“蛇蝎心肠的恶妇,你若再敢对如月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侯爷现在可是巡城御史,这没有证据就轻易下定论的毛病,还是得改改,不然可是要惹祸的。我还要侍奉婆母,就不奉陪了。”

林若棠说罢,径直离去。

“你、”盛晏的话噎在嗓子里。

林母气的怒喝:“逆女!真是逆女!越来越不像话了!”

“岳母不要生气,小婿定会好好教训她!”盛晏安慰道。

“但愿你说到做到,不然以她这脾气,我的宝贝月儿入你盛家,还不知要受多少气!”林母不满道。

林如月也佯装委屈的扶着林母:“母亲,都怪女儿不孝。”

盛晏连忙朝着林母拱手:“岳母放心,小婿发誓,定不会叫如月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你发誓有什么用,她是正妻,月儿是妾,你若不是时时刻刻在月儿身边,她要磋磨月儿有的是法子。”

“那我......定会想办法尽快抬月儿为妻!”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母点了点头。

盛晏这才送了两人出府,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远去。

他转身回府,路过林若棠的观棠阁,他眯眸冷哼。

林若棠,任你脾气再硬,到了晚上你不是还得来我的正院低眉顺眼求我恩宠?

哼,今晚,本候就要冷着你!

看看谁是夫!

-

马车上。

林尚德睨了一眼林如月。

“耽搁到现在,还嫌不够丢人么!”

林如月委屈巴巴道:“女儿知道给父亲丢人了,可是女儿也没别的法子,女儿还未过圣远侯府的门,就成了望门寡。祖父还非逼着女儿守孝三年,硬生生拖到二十三岁还待字闺中,若非盛晏,正经高门大户谁愿娶女儿?”

林尚德重重的叹息一声。

“确实如此,都怪父亲太过古板固执。”

林母将林如月护在怀里:“你半点不为女儿争取,就知道嫌女儿丢人,你干脆把我一并休了,省的你也觉得我丢人!”

“这、这......我哪有这个意思?莫要胡说!”林尚德态度瞬间软了下来。

林如月顺着道:“父亲,你放心。只要婚礼规格按照平妻的来,叮嘱侯爷将我从正门抬入,那到时候谁知道我是平妻还是贵妾?”

“而且盛晏心里只有女儿一人,等女儿入府,再诞下盛家嫡长子。莫说是平妻,就是正妻,也是女儿的。”

林尚德满意的捋了捋胡须。

“好!懂进退、会谋算,不愧是我的女儿!上京第一才女!”

“那是自然。”林如月倚进林尚德的怀里,撒娇道,“虎父无犬女嘛。”

林尚德被逗得哈哈大笑。

是夜。

林若棠坐在案台前,执笔抄着经书,白芷站在一侧研墨。

“夫人,时候不早了,别抄了,早些歇息吧。”

“明天是娘亲失踪的日子,我想多抄些烧了,替娘亲祈福。”

林若棠未搁笔,低声道。

林府的人都说娘亲受不了父亲过世的打击,跳井死了。

但她知道,娘亲没死,只是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

那个世界,夏天有能制冰沙的冰箱,冬天有能吹暖风的空调。

男女平等,一夫一妻。

白芷脑海里浮现出梅姨娘的样子,手下磨墨的动作,更加用力。

梅姨娘那样美好的人儿,她也不信,就那么死了。

盛晏在正院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林若棠。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带着怒意,朝着观棠阁快步走去。

他刚准备进去质问。

隔着印海棠树影的小轩窗,瞧见林若棠穿着蜜色对襟长袄,披着月白色狐裘,坐在窗下抄经。

灯火摇曳、檀香袅袅。

林若棠杏眸深沉,长睫微垂,沉静的好似一副古朴的仕女画。

盛晏的心,好似被什么敲了一下。

从前,他从未觉得林若棠好看,只觉得她寡淡懦弱。

今天他竟骤然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指责的话,烟消云散。

盛晏单手负背,神情放缓,跨步进去。

林若棠抬眸看向盛晏,眉头微蹙,搁下了手中的笔。

“侯爷,怎么来了?”

盛晏一恼。

她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本候是她的夫,难道不能来?

“今夜,本候留宿观棠阁。”

林若棠浅浅一笑,站起身来,朝着盛晏微微福身。

“侯爷,明天长姐入门,我这边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等忙完还不知道什么时辰,侯爷还是先回主院,等我忙完自会过去。”

盛晏听了此话,怎么会不明白,她这是在将自己往外推?

他紧紧捏着拳头,反手一挥衣袖。

“哼!总有一天你要求着本候来你这观棠阁!”

盛晏转身离开。

绿梅端着茶盏从外面进来,瞧着盛晏竟走了,十分失望。

她将茶盏搁下,对着林若棠不满道。

“夫人,侯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走了?您是不是又惹侯爷生气了?”

白芷忍无可忍:“夫人惹不惹侯爷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丫鬟还操心到主母头上了,懂不懂规矩。”

第6章 绿梅气的咬牙,却也自知失礼,不再多说什么。

林若棠淡淡的看着绿梅,回想起上一世。

绿梅趁着林如月怀孕,找了个时机,趁着盛晏醉酒,悄悄爬床。

等盛晏睡醒之后,看见身边的人是绿梅,还以为是她设计绿梅分林如月的宠,惹得盛晏更加厌恶她。

想到这里,林若棠抬手扶住绿梅的手,径直问道。

“绿梅,你是不是喜欢侯爷?”

绿梅的脸颊一烫,眼睛一慌,微微福身:“奴婢......奴婢没有。”

林若棠笑了笑:“喜欢也没什么的。正如你说,侯爷这样的家世、这样的相貌,哪个女子瞧了不会心生欢喜?

“更何况你是我的陪嫁丫鬟,自古陪嫁丫鬟便有资格在主母不方便的时候,替主母伺候老爷的。如果你有心,今夜侯爷难眠,你便替我送碗热汤过去吧。”

绿梅心里咯噔一声,聪明如她,怎会不明白林若棠话中意思?

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林若棠,对上她沉静的眼睛,她好似被烫了一下,赶紧收回眼神。

明天便是大小姐入府的日子。

她今天去找侯爷,岂不是在打大小姐的脸?若是大小姐知道了,定不会放过自己。

可若不趁着此次机会,等到大小姐入府,怕是就没机会了。

绿梅思虑再三,还是朝着林若棠福了福身。

“谢夫人。”

她端着茶盏转身离去。

林若棠理着裙摆,坐下继续练字。

白芷忍不住道:“夫人,恕奴婢愚钝,就算您要和离,也不必将绿梅往侯爷跟前推啊。绿梅那样的人,若是叫她爬床成功,怕是比大小姐还要过分一万倍。”

“过分岂不更好?我又不与她争宠,她过分也过分不到我的头上。”林若棠道。

白芷恍然大悟,夫人这是要坐山观虎斗。

“夫人真是聪慧。”

“行了,帮我磨墨。”林若棠笑着用笔杆轻敲白芷的前额。

“是。”

白芷应声。

林若棠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夜深,风雪更甚。

上一世她的一切痛苦,源于对盛晏的在乎。

因为对盛晏在乎,致使她眼蒙尘,心蒙尘,计较恩爱得失,卑微讨好,隐忍退让。

这一世她不在乎了,前世的那些刺向她的刀,终将变成她手中的韧。

林若棠执笔在纸上落下: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盛晏回了主院,却不知道为何,竟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自然浮现出林若棠的那张沉静的脸。

‘咚咚’门敲响了两声。

绿梅端着小盅,候在外面。

“侯爷,夫人令奴婢送汤来。”

盛晏掀开被子,坐起身,心里微微得意。

看来是林若棠知道本候不开心,令人送汤来哄本候了。

“进来。”

绿梅推门,轻身进去。

她换了身比平时更为华贵的绿衫,头发也精心梳过,还戴上了一枚垒金丝的发簪。

然而,她花尽心思打扮,盛晏却没并没有看出她有哪里不同。

只从她手里接过汤,掀开看了一眼。

“这汤是你家夫人炖的?”

绿梅心里泛酸,微咬贝齿,抬眸含情脉脉的看向盛晏。

“回侯爷,是夫人亲手炖的。”

盛晏顿时满意的点头,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一口气喝完。

热汤入腹,竟比平常还觉得暖和。

从肺腑一路蔓延到四肢,乃至整个人都有种饱胀感。

盛晏抬手扯了一下衣领。

绿梅一喜,连忙从盛晏的手里,接过小盅,放置一边,然后大着胆子上前,“奴婢,伺候侯爷更衣。”

她抬手伸向盛晏的腰间。

盛晏一恼,本想推开绿梅。

却只见绿梅俯身间,领口穿的宽松,露出一截藕白的脖颈。

盛晏鬼使神差的扣住绿梅的手腕,将她一扯。

绿梅低呼一声,心中大喜,迫不及待、使出浑身解数的迎了上去。

林若棠一篇心经抄完,收了纸笔,起身拢了拢袖子。

“差不多了,我们去主院吧。把王嬷嬷唤上。”

“是。”

白芷转身朝着耳房走去。

像王嬷嬷这样的陪嫁嬷嬷,按道理要和她一样,贴身伺候在夫人跟前的。

夫人心善,顾念她年岁大了,入夜不用伺候在跟前。

白芷去唤,王嬷嬷还嘟囔这么晚了还要唤她起来,白芷直接回怼一通,气的王嬷嬷狠狠挖了白芷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

一行人朝着主院而去。

到了屋子外面,林若棠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夫君,久等了。”

盛晏睁开眼,看着怀里的人,惊了一下,忙的用力推开。

绿梅猝不及防,竟被直接推下床,白花花的摔倒在地。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白芷掀开帘子,林若棠跨步进去。

便瞧见眼前这一幕。

林若棠假意惊愕捂嘴:“夫君,你!”

盛晏想起绿梅先前的穿的衣裳,反应过来,朝着绿梅厉呵。

“贱人!你设计本候爬床!”

绿梅连忙慌乱磕头:“侯爷误会,是夫人、夫人让我来伺候您的?”

王嬷嬷本十分难堪,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帮自家闺女。

“夫人,老奴自知您忌惮大小姐即将入府,但您怎好在这个时候,让绿梅做这档子事,您这样......不是在打大小姐的脸么?”

盛晏骤然看向林若棠,眼底浮现出浓烈的怒意和厌恶。

“本候没想到,你如今竟也学会内宅阴私之事,为了分宠,设计出这种事!”

林若棠抬眸,装作十分委屈但隐忍的样子,眼圈微红看向盛晏。

“侯爷,既也知道我从前从不屑内宅阴私争斗,那也该知道,我设计不出这样的事。还是说,从何时起在侯爷的心里,我早已如此不堪?以至于侯爷无须调查,就能轻易下定论?”

盛晏瞧着林若棠的眼神,唇瓣微动。

难道本候冤枉她了?

白芷立即跟着道:“侯爷,您一向自持,怎会对绿梅情难自禁,可是此前喝过什么闻过什么。若真是如此,令人去查这东西出自谁手,便知真相。”

盛晏眼眸一转,回想起绿梅端来的那碗汤。

他骤然看向林若棠。

“你可令绿梅给本候端来一碗亲手熬的汤?”

第7章 “回侯爷,我的确让绿梅去给你送汤,可我今天一天都在忙,没有时间亲自熬煮。”

林若棠微微福身。

盛晏顿时暴怒,看向绿梅:“还敢撒谎!来人,拖出去,仗责四十!”

两名小厮听传跨步进来,扯着绿梅的胳膊,便往外拖。

绿梅连连求饶:“侯爷,冤枉啊!侯爷!”

王嬷嬷见状,也赶紧扑上前,护住绿梅。

“夫人、侯爷,绿梅年纪还小,看在老奴的面上,就绕过绿梅这一回吧。”

“夫人,老奴求求你了,饶了绿梅吧!”

林若棠眯眸看向绿梅,冷哼:“饶了你,若是饶了你,明日长姐入府,误会是我教唆你爬床,我该如何自处?我看你,若想活命,不如绞了头发,上白云观去做姑子。”

林若棠挥袖。

绿梅摔倒,匍匐在地上,眼里迸发出一丝恶毒。

她明白,她被林若棠算计了,只是眼下,汤是她炖的,药是她买的、她放的,若是真查起来,也查不到林若棠的头上去。

只能认下,想办法活命重要。

绿梅赶紧爬到盛晏的脚边,抱住盛晏的腿,苦苦哀求。

“侯爷,念在奴婢用心伺候的份上,求您饶了奴婢吧,留奴婢在您身边,哪怕只是当个丫鬟,奴婢定尽心尽力伺候。”

她仰着头,头发散乱,一张粉白小脸,楚楚可怜,敞开的衣襟,松软若隐若现。

和林若棠的沉静不同,和林如月的娇宠不同,她是处于绝对下位的,可以任凭他伺弄。

盛晏看的心头一动,真要打杀绿梅,有些于心不忍,可让他堂堂侯爷就这么被人陷害爬床,也未免太失面子。

他看向林若棠,若有所思道。

“内宅事务,向来由夫人处理,那这件事便全凭夫人做主吧,本候还有事,先去书房处理。”

盛晏扯过挂在屏风上的狐裘,跨步朝着书房走去。

屋内,只剩下林若棠和绿梅等人。

绿梅看着盛晏离去,满脸绝望的跌坐在地。

王嬷嬷也是没想到,盛晏竟如此绝情,睡都睡过了,还要将绿梅推给夫人处理。

她眼珠子转了又转,唇瓣微抿,还是给面前这个从来看不上的夫人跪下了。

“夫人,念在绿梅十一岁就到您跟前伺候,兢兢业业七年,您就饶了绿梅一命吧。况且......眼下,大小姐进府,您身边也需要一个帮您争宠的人不是么?绿梅自小机灵,定您堪此大用。”

林若棠垂眸睨了王嬷嬷一眼。

“那本夫人岂不是要坐实,送身边大丫鬟去爬床的事实?”

“再者说,绿梅心气高,手段狠,还能拉的下脸,谁知道她将来争宠会不会争到本夫人的头上。”

绿梅赶紧跟着爬到林若棠的面前,举手发誓。

“夫人,奴婢保证,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这辈子只对夫人一人忠心耿耿,求夫人饶过奴婢吧。”

林若棠弯腰,抬手挑起绿梅的下巴。

“好,你们母女难得下跪求我,那我便饶过你一命。你就先留在侯爷身边当大丫鬟吧,至于将来能不能当上姨娘,或者更高的位置,就看你的造化。”

林若棠浅浅一笑。

绿梅眼眸一亮,连连给林若棠磕头。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行了,收拾收拾吧,我先给侯爷回话。”

林若棠收了帕子,扶着白芷的胳膊,跨步离去。

到了院里,白芷忍不住开口。

“夫人,您看,侯爷心里还是有您的,不然也不会让你全权发落这件事了。”

“有我?呵,他不过是不想处置绿梅,又拉不下脸留着绿梅,才交给我去办罢了。”

“可恶,居然是这样!是奴婢愚笨了。”

白芷愤愤道。

到了书房外,林若棠松开白芷的手,低声道。

“你在廊下等我吧,我进去同侯爷回话。”

林若棠轻轻推开门。

盛晏裹着狐裘毯子,躺在书房小塌上,也不知是体内的药没下去,还是这些禁的荤腥被绿梅勾起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听见开门声。

盛晏看过去,便瞧着林若棠提灯而入,灯火映在她的脸上,好似香腮映雪,又冷又艳。

盛晏瞧着,心头一动,侧坐起身。

“夫人。”

林若棠没有走到跟前,只提着灯微微福身。

“侯爷,我做主留绿梅在您身边当大丫鬟伺候,若您觉得绿梅顺手,那等长姐入府胎相稳定后,再将她抬作通房。若不顺手再将她撵走去做姑子也不迟,侯爷您看这样处理,是否满意?”

满意,自然是在满意不过的。

盛晏心里呢喃,再看向林若棠的脸,表情都柔顺下来。

他这夫人,除了出生低微、没有情趣之外,各方各面,都是无可挑剔的。

盛晏掀开狐裘,下榻反手握住林若棠的手,暗暗用力。

“夫人辛苦了。”

林若棠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撇过脸去。

“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为妻者该做的。”

盛晏的目光落在林若棠的脸上,白日林尚德那一巴掌打的结结实实,在她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白日瞧着不仔细,此时在灯下,显得格外惹眼。

盛晏抬手,轻抚她的脸颊。

“岳丈白日那一巴掌,下手未免也过于重了些。”

林若棠苦笑叹息。

“父亲那一巴掌只是打在我的脸上,可夫君的那一巴掌,可是打在了我的心里。”

盛晏的手停在半空,以为林若棠还要抓着这件事不放,化作拳头,背在身后。

“在大昭,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

林若棠转过身,抬眸红着眼,看向盛晏。

“我难过的并不是要替侯爷纳妾,而是您要纳我的长姐,而且还要帮着长姐,将我这辛苦经营七年的主母位置抢走。

“夫君你也看见了,我在林家何其艰难,在这个世上,我能倚仗的从来只有夫君,可夫君你......”

林若棠欲言又止,眼泪储在眼眶里,欲落不落。

盛晏看的心都要化了。

是啊。

林如月出生高贵,在林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尽宠爱。

可若棠就只有他一人,可他又做了什么?

第8章 盛晏反手握住林若棠的手:“是......是为夫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如月就算进府,将来最多也就当个平妻,侯府主母的位置,只能是你,为夫会将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放在你跟前教养。”

林若棠眼底浮现感动,心里却冷哼一声。

如若不是重活一世,早就知道他朝三暮四的本性,她怕是真要信了。

林若棠靠在盛晏的怀里。

“有夫君这话,就够了。”

淡淡的兰香,钻入盛晏的鼻尖,惹得盛晏心头又是一动,反手握住林若棠的肩膀,欲解她的外袍。

林若棠双手转身,双手抵着他的胸口,脸颊微红。

“夫君,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不巧来了信事。夫君是不是服了那碗汤的缘故?若是如此,耽搁了恐会伤身,那绿梅既已收在夫君房里,不如就物尽其用?”

盛晏想起绿梅的功夫,心脏顿时狂跳不已。

再看看林若棠,又觉得没那么香了。

他微微点头:“好,那你也早些休息,等过阵子不忙了,为夫再去寻你。”

“好。那夫君也早些休息。”

林若棠微微福身,退了出去。

跨步出去、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林若棠脸上的柔情,只剩下厌烦。

候在外面的白芷,以为林若棠不舒服,连忙上前搀扶。

“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乏了,回去吧。”

白芷从林若棠的手里接过灯,打着伞,抵着风雪,朝着观棠阁而去。

绿梅那边,林若棠离去后。

王嬷嬷忍不住狠狠掐了绿梅的胳膊两下。

“你要死哦,居然敢勾引侯爷,马上大小姐入府,被她知道,你不要命了!大小姐可不是林若棠那个懦弱的!她狠起来,要人命的事情,还干得少么?”

“你弟弟的身契,还在林家,大夫人说了,只要我们乖乖听话,就帮你弟弟脱籍,入学读书,我和你的下半辈子才有指望,这下好了,全都没了!”

绿梅疼得捂着胳膊低呼。

“娘!我看你是糊涂了!与其仰仗别人,你为何不仰仗女儿?只要我当上了侯府的姨娘,让侯爷帮我跟林家要一个人有何难?倒时,算起来你也是侯爷的岳母,在这上京,谁还敢看不起我们家?”

王嬷嬷一听,眼睛也亮了起来。

是啊,到时候可就不只是脱奴籍了。

那是摇身一变,成达官贵人了。

她仔细瞧了瞧自己闺女的长相,小鼻子小嘴,眼大有神,皮肤白皙,虽比不上林如月的风雅、林若棠的沉静,却自有一番风趣。

这么看,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王嬷嬷赶紧将绿梅扶了起来,轻轻拍她的手。

“好,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有志气,既然夫人把你留在侯爷跟前伺候,那你便好好的争上一争!”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绿梅扯了扯衣服,连忙将王嬷嬷往外推。

“定是侯爷回来了,您快从后门出去。”

王嬷嬷点了点头,轻着欢快的脚步离去。

绿梅柔如无骨的站起来,身子一歪,刚好跌进盛晏的怀里,仰头一看,又是慌乱,又是羞涩。

“侯爷,对不起,奴婢是不小心跌进您的怀里的,奴婢这就出去。”

盛晏唇角勾勒起一丝笑意,大手用力嵌住她的手腕。

“既然夫人将你留在本候身边伺候,你出去做什么?”

话音落。

他按住她的肩膀,粗暴的将她抵在桌上。

不会儿。

屋内就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声音。

此时已经临近子时。

林如月却还没有睡下,一遍遍的试着新婚嫁衣,站在镜子前,比对着。

这嫁衣,她亲手改过的,和原版比,更显得身形曼妙。

她旋转一圈,欢喜的站在林母跟前。

“母亲,你说盛晏会喜欢我穿这身嫁衣么?”

“我女儿好看,又蕙质兰心,盛晏他敢不喜欢。”

林如月面颊微红,羞涩低头。

“那是。他说了,他与林若棠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半点情分,只有待我才是一片痴心。我明日穿着这么豪华的嫁衣入侯府,侯府上下,定会将我当成主母。”

“没错。”

林母抬手,宠溺的点了点林如月的鼻尖。

“快些睡吧,我的好月儿,不然明天啊,就要成熊猫咯~”

“啊?那女儿可不要成为熊猫。”

林如月捧着脸,转身进了房。

林母满脸皆是笑意。

她这女儿,自小不同,会诗词歌赋,会做些从来没见过的小玩意儿,例如什么粉底液、什么睫毛膏、还会在衣服上改良。

可惜当今圣上年岁大了,圣远侯家的又是个短命鬼。

不然就凭盛晏,也配娶她女儿?

次日。

林府的送嫁队伍,抬着十里红妆、吹吹打打,绕上京主官道走了三遍,才停在了盛家正门前。

这声势浩荡的样子,惹得路人围在盛家门前主道上,忍不住赞叹。

“这盛家是又娶妻了吧?”

“定是的,你看那帘子下面露出的嫁衣裙摆是红色的,只有正妻才着正红嫁衣。”

“谁人不知盛家大娘子只是庶女,又抛头露面经商,若说先前盛家二房没承袭爵位还好,现如今承袭爵位了,又怎会还看得上她?”

“是啊。这位可是林阁老嫡孙女,上京有名的才女,莫说是当平妻,就算是当正妻也是够的。”

林如月坐在花轿内,听着外面的夸赞,忍不住得意笑道。

那是,自古穿越皆主角。

林若棠算什么?

“咦?盛家怎么还没人来开门?”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猫着脑袋,奇怪的问道。

盛家。

看门的小厮小跑着来到观棠阁前禀报。

“夫人,林家大小姐的花轿,停在了正门,眼下外面围了许多人,小的不知,此时要不要开门,迎林家大小姐从正门入。”

白芷一听,不由皱眉。

“正门?正门那是抬正妻的,她自甘为妾,凭什么从正门入?大小姐分明是想故意误导相邻,自己是以平妻身份入府的。”

第9章 “可是夫人,堂堂侯府被人这么围着议论也不好啊。”王嬷嬷忍不住开口。

林若棠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连忙抿唇,自知失言。

“白芷,去把昨天我准备的那套水红色嫁衣拿出来给王嬷嬷。”

林若棠淡淡道。

“是。”

白芷应声进屋,取了水红色嫁衣,交给王嬷嬷。

王嬷嬷不解:“这......”

林若棠端起茶盏,拨了拨浮沫。

“都走正门了,想必嫁衣也用了红色,堂堂侯府纳妾,怎能不按规格来?王嬷嬷你就带着人去让林如月把衣服换了,下轿从侧门入。”

王嬷嬷背脊发麻。

夫人这是想让她和大小姐决裂啊。

可是若不去还能怎么办?绿梅的前程还捏在夫人手里。

“怎么?不愿意?”

林若棠挑眉。

王嬷嬷连连躬身:“老奴这就去,只是......夫人您也知道大小姐的脾气,若是她不愿呢?”

“那就让他们哪里来的,再抬回哪里去!阿福,你带人随着王嬷嬷一起去。”

林若棠低声喊了一声。

阿福连忙上前应声:“是。”

阿福是林若棠重生后从庄子上调上来的,力气大还有些拳脚,在侯府里领了外院护院队长的职。

王嬷嬷心里暗暗道,看来夫人这是一定要给大小姐来一个下马威了。

王嬷嬷捧着水红嫁衣,快步朝着正门走去。

在外面已经等的快不耐烦的众人,终于瞧着侯府大门‘嘎吱’一声开了。

众人以为是侯爷亲自出来迎平妻。

结果,张望着脑袋一瞧,却只见一个年方五十的嬷嬷。

压轿子的冯嬷嬷瞧见是王嬷嬷出来,不满道。

“王嬷嬷?怎么是你出来了?侯爷呢?”

王嬷嬷尴尬的笑了笑:“冯嬷嬷您说笑了,纳妾哪有老爷出来迎的道理?我家夫人令老奴送嫁衣来给月姨娘换上,然后还请月姨娘下轿,从侧门走进府。”

众人一听,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是妾不是平妻?”

“林家嫡女入侯府,竟是为妾?”

“这架势,八抬大轿、陪嫁丫鬟、陪嫁嬷嬷,还有陪嫁护院的,居然只是入府为妾?这真是天下奇闻!”

“是啊!堂堂林府嫡女竟自甘为妾,还只能穿着水红衣服下轿自己走进府,真是丢死人了!”

坐在轿内的林如月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冯嬷嬷也赶紧上前,暗暗掐了王嬷嬷一把,压低声音道。

“你这个老虔婆,发什么瘟!跑到这大门口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快让人把正门全部打开,让我们把轿子抬进去!”

王嬷嬷被骂心里不爽,面上为难道。

“冯嬷嬷,不是我不让,是他们不听我的啊,夫人发话了,月姨娘必须换了衣服,自己下轿走进去,否则......”

“否则如何?”冯嬷嬷问。

“否则,轿子哪里来,就抬回哪里去!”王嬷嬷低呼。

冯嬷嬷声音一扬:“什么?”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林如月全部听见了,气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周围人也满是看好戏的神情。

林如月深吸了一口气,没了平时的矫揉造作,难得端出一副大小姐的架势,不卑不亢道。

“王嬷嬷,还请您给妹妹传句话。我身上穿着的嫁衣是祖母在世时亲自为我准备,若是贸然脱了,怕是要伤了九泉之下祖母的舐犊之情。”

“另外,妹妹七年不能生育,我入府为贵妾是为了什么,不用明说,大家也都明白。王嬷嬷如此刻意提醒,是有人授意,还是故意挑拨?”

王嬷嬷慌了:“这......老奴只是一介下人,大小姐还是不要为难老奴了。”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周围的人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盛家夫人七年不能生育,林家大小姐才愿意入府为妾替她开枝散叶的,想必等有孕后就会抬为平妻的。没想到这盛家夫人非但不领情,还要当众打嫡亲长姐的脸和林家的脸,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何止是不应该啊!简直是狼心狗肺!”

“这嫁衣是林家大小姐祖母生前准备的,还非要人换下来,啧啧!”

“听说盛家夫人本来是林家庶女,记在林如月母亲的名下,才有资格嫁入侯府的吧? 真是恩将仇报!”

林如月再次冷冷一笑。

冯嬷嬷、红莲觉得十分解气。

王嬷嬷瞧着事情僵在这儿,怕出事,赶紧拿着水红嫁衣转身想要进府传话。

不曾想,一回头。

林若棠竟搀扶着白芷从里面出来了。

她背脊挺的笔直,鹅蛋脸上略施粉黛,一身藕色锦缎滚狐裘的长袄,衬得她在隆冬如一支梅,傲骨含香。

四周一片指责声不断,她却依旧从容自若,淡淡一笑。

“本夫人七年不能生育,自会抬其他贵妾入府,天下女子众多,不单单只有长姐一人吧?

“至于长姐身上的大红嫁衣,不是我不想全祖母的舐犊之情,实在是按照大昭礼制白纸黑字写着,妾入府身着水红,下轿从侧门步入。我堂堂侯府若做了表率,其他人家有样学样,都弄出个什么亡母赠衣,外祖母赠衣,岂不礼崩乐坏?”

周围人一听,再次议论纷纷。

“说的有道理啊,这情归情礼归礼,礼法不能乱啊。”

“是啊,是啊。还有这盛家夫人说的也是,若为了开枝散叶,随便纳个良籍女子不就行了,何必要林阁老嫡女屈尊?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难道是林家大小姐和庆安侯有私情不得以才......”

“这高门大院的乌糟事,早就见怪不怪咯。”

林如月气的眼圈通红,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字。

万一惹了林若棠,这个贱人近来失心疯,没准真的会把她怀有身孕的事情,给抖出来。

林若棠瞧着目的已经达到,抬手轻轻理了理衣袖,垂眸冷声道。

“诸位相邻,可知编排朝廷命官,是要仗责四十,没入军中为奴的。”

众人一听,忙一窝蜂的散了。

林若棠抬手轻挥:“王嬷嬷,还不将水红嫁衣,送入轿中让长姐换下?”

第10章 王嬷嬷为难点头,捧着嫁衣朝着轿子走去。

冯嬷嬷一个眼神陪嫁的六个护院,顿时上前挡在轿前。

林若棠蹙眉,阿福也立即带着护院上前。

两拨人对峙。

林如月抬手挑起帘子,压低声音道:“不就是换个衣裳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平白叫人看侯府笑话。冯嬷嬷去把衣裳接过来。”

“大小姐,可是、”冯嬷嬷一噎,对上轿中林如月的眼神,还是去接了王嬷嬷手里的嫁衣。

轿子的帘子放下。

林如月脱了身上金线秀的大红嫁衣,换上了平平无奇水红嫁衣,顿时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光彩一般,和轿子旁边的大丫鬟红莲,乍一看也没什么不同。

林如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爆发边缘的情绪压制下去,跨步下轿。

她一手牵着裙摆,一手拿着团扇遮挡面容,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侯府门楣,眼里透着一副势在必行的决心,然后冷眸从侧门跨进府邸。

林若棠扶着白芷转身。

盛家大门被两个小厮重重关上,掩住她们的身影。

林如月紧紧攥着拳头,看向林若棠。

“这嫁衣我换了,侧门我也入了。没事的话,我就不奉陪,回观月楼了!”

观月楼是数月前,盛晏命人修的。

前世,开始修观月楼时,她以为观月楼就真的只是为了赏月所建的楼,等林如月进府,她才恍然明白,观月、观月,观的是林如月这个‘月’!

林若棠唇角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有说话。

白芷开口提醒道:“月姨娘,按照规制,姨娘入府需先得向主母敬茶。”

陪嫁丫鬟红莲气的一噎。

“又是嫁衣、又是侧门,现在还要敬茶,夫人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我小姐!夫人这么做,不怕惹了老爷、夫人不快么!”

林若棠这才淡淡开口:“为难?这些都不过是按照规制来,就觉得为难了?为难莫作他人妾!这些不都是长姐自找的么?”

林若棠定定看向林如月。

林如月的心一怔。

谁想做妾了,她想做的是正妻!

冯嬷嬷、红莲还想开口,林若月冷笑抬手。

“妹妹得不到侯爷的宠爱,也就只能靠着这个主母的身份作威作福了。这茶我敬了,又何妨?权当是抚慰妹妹孤寂之心。”

话音落。

冯嬷嬷、红莲对视一眼,嘲讽一笑。

林若棠轻嗤,朝着观棠阁而去。

林如月一拳打在棉花上,气的一噎,只好跟上。

到了观棠阁。

林若棠高坐在上。

林如月站在下面,红莲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她身侧,只冯嬷嬷一人候在一边。

白芷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盘内放着白瓷茶壶和小盏。

林如月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迈着莲步,朝着林若棠缓缓走过去。

“夫人,请喝茶。”

林若棠起身欲接,眼角余光撇向外面。

盛晏正在红莲的带领下,疾驰而来。

记得不错话,林如月和娘亲一样,都是从那个世界穿越来的,不过和母亲喜欢发明改革生产工具不同,林如月喜欢利用从那个时代话本子上看来的手段搞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林若棠装作不知道般,抬手去接茶盏。

果然。

林如月唇角勾勒,冷笑一声,直接将茶盏里的茶泼向自己,然后扔在地上,‘啊’的一声。

“如月!”

盛晏快步上前将林如月扶起,然后凶狠厌恶的看向林若棠,厉呵。

“红莲说你在欺负如月我还不信,没想到果真如此!林若棠,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喜欢作践人的蛇蝎妇!”

林如月缩在盛晏的怀里,扯着他的袖子,委委屈屈。

“侯爷,也许姐姐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刚刚进府,侯爷还是不要为了我,与姐姐生气了。”

“姐姐?明明你才是姐姐!是不是她让你改口喊她姐姐的?”盛晏再次瞪向林若棠,“你真是好大的夫人威风!”

林若棠好笑的摇头。

盛晏不解的看着林若棠。

换做从前,她听到这些指责的话,不应该羞愤么?现在怎么反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

“我笑侯爷昨夜还搂着我说,我受委屈了,侯府夫人只能是我,还要待姐姐腹中孩子生下,记在我的名下。今日就来指责我耍夫人威风。”

听到这话,林如月脸色一白,震惊的看着盛晏。

盛晏尴尬的眼珠子一转,咳嗽一声。

“昨夜那是......因为你操弄如月入府的事情劳心劳力,本候才说话宽慰与你。一码归一码,今日你这么狠毒,本候也是要斥责你的!”

“侯爷。莫说我没有耍夫人威风,就算耍了,那也是因为我本就是侯府夫人。”

林若棠淡淡开口。

盛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来:“那你也不应该泼如月茶!”

林若棠重新坐下,手自然的搭在椅背上。

“在场这么多丫鬟婆子,侯爷怎么不问问他们?”

白芷看不过眼,咬牙道。

“侯爷!奴婢看见了,分明是月姨娘自己把茶水泼向了自己!还假装摔倒!”

“没错,是月姨娘自己泼向自己的!”

二等丫鬟铃儿跟着附和。

林如月红着眼睛,委屈道:“姐姐,这满屋子的都是你的人,自然是帮着你说话。侯爷,你信我,我没有撒谎。”

盛晏将林如月护的更紧:“本候自然是信你的。”

“哼!这茶不敬也罢!如月,我们走!”盛晏搂着林如月的肩膀,跨步离去。

林如月回头看了一眼林若棠,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白芷气的恨不得跺脚。

“夫人,她也太能演了!侯爷又帮她不帮你!”

林若棠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端起小几上的茶水,自顾自的喝了。

“她惯来如此。帮不帮的,打打嘴炮而已,又没有什么实际损失,不必放在心上。”

白芷这才点了点头,消气了。

盛晏搂着林如月回了观月楼。

推开门一看。

整个院子挂满红绸喜字。

屋内,点了红烛,床上铺着五果,桌子上还摆放着合卺酒。

看着这一幕,林如月感动的眼睛微红。

“侯爷......”

第11章 盛晏浅笑着,捧起林如月的双手。

“这是按照正妻的礼制布置的。如月,在本候心里,本候的妻子,只有你一个。”

林如月眼睫一颤,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来。

“侯爷~”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盛晏满意的看着林如月。

他就喜欢她不要名利,深爱他的样子。

“别哭,今天可是你我大喜的日子,来,我们喝交杯酒。”

盛晏拉着林如月坐下,端起一杯酒递给她,又端起一杯。

两人双臂交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如月又喊了一声侯爷,羞涩低头。

盛晏被喊得心头一动,天色虽尚早,但已迫不及待。

他弯下腰来,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塌上。

金簪脱落,长发披散。

林如月闭上眼。

盛晏却发现自己不行了。

林如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疑惑皱眉:“侯爷,怎么了?”

盛晏一阵心虚。

想来是昨夜的汤太猛,没克制的搞了四五次,一下过了度。

这种事,当然不能直接说。

盛晏坐直身子,佯装儒雅道:“为夫才想起来,李太医说你的胎像不稳,需要小心养着。今夜还是算了吧,你好好休息,我回主院睡。”

说罢,不等林如月回话,盛晏便逃也似的跨步离去。

林如月一怔,连忙支起身子大喊。

“侯爷!侯爷!”

然而,盛晏却连头也没回一下。

林如月气的捶了一下床板。

可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着从前盛晏的性子,莫说她都躺床上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坐在马车里,他都想要。

不对劲,一定有猫腻!

“红莲!红莲!”

林如月喊了两声。

红莲赶紧迈着碎步,跑进来。

“大小姐。”

“去!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侯爷怎么要回主院睡,昨晚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林如月压低声音道。

红莲连忙应声:“是。”

红莲办事很快,拿着一把瓜子,在外院找人聊天,不过三五句话,就打听出来,回来禀告林如月。

林如月一听,气的浑身颤抖。

“我说怎么好好的,偷腥的猫怎么不吃鱼了!原来是已经吃饱了!好你个林若棠,算你狠,居然在我入府之前,先抬了通房丫鬟!”

“去!给我把绿梅喊过来!”

林如月低呵。

红莲应声,快步去了。

盛晏一去主院,绿梅就端着茶盏,迎了上来。

有了上次热汤的事情,盛晏没敢喝绿梅的汤,只叫她在跟前伺候研墨。

绿梅也乖巧,不争辩,只支着身子拿着砚条打着圈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每磨一下,盛晏就想到绿梅的手指在他胸口打着圈的样子,然后他的心就开始痒起来。

他便没忍住,扯着绿梅的胳膊,倒在塌上。

红莲到屋外的时候,两人正是最酣畅淋漓,听得红莲面红耳赤,赶紧回了揽月楼回话。

林如月坐在桌前,拳头攥的紧紧的,想起盛晏说过的那些话,脸上火辣辣的疼。

什么浓情蜜意,什么白首不离,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男人哄女人的鬼话!

“绿梅叫不过来,就去把王嬷嬷给我叫过来!”

林如月气的抬手将合卺酒、龙凤烛,挥落在地!

红莲吓得赶紧应声,又跑了出去。

观棠阁。

林若棠正在练字,白芷兴冲冲的跑过来。

“红莲来悄悄将王嬷嬷喊走了,林如月肯定是知道绿梅的事情了,我昨天特意跟府里的几个小姊妹说了,若是有人要打听绿梅的事情,千万别藏着掖着,哈哈~”

“就属你机灵。”

林若棠搁下笔嗔了一眼白芷。

“好了,把这些经文全部收进匣子里吧。”

“嗯?收进匣子,夫人不像往常一样,就在院子里烧么?”

白芷好奇的问。

“不了,明早林如月去拜见婆母,定会提出让我陪她三朝回门,到时候我去娘亲的院子里烧。”

“三朝回门?妾室还能三朝回门?而且还要您陪,那林家肯定会磋磨您,夫人,您还是先去找老夫人说不去了吧。”

林若棠起身,裹着鹤氅走到廊下,抬手接了簌簌飘落的雪。

“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既然有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回的。”

“可是......”

白芷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唇瓣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边。

红莲领着王嬷嬷来了观月楼。

林如月背对着她,看不清脸,单单看背影,王嬷嬷便已觉着颤栗。

“大小姐,您唤老奴来......”

王嬷嬷提着心刚刚开口,话还没有说完,林如月便骤然转过身,一巴掌甩过来!

“啪!”

王嬷嬷耳朵一聋,眼冒金星。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纵容着女儿去勾引侯爷!你信不信,明天回府我就让母亲将你儿子发卖去采石场为奴!”

林如月厉呵一声。

王嬷嬷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小姐,老奴冤枉啊,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教唆女儿勾引侯爷啊!是二小姐,二小姐逼的绿梅去的!二小姐在侯府是正经夫人,她让绿梅去,绿梅不敢不去啊~”

“哼!好一个不敢不去,那若是她叫你们杀了我,你们也杀?”

林如月又是厉呵一声。

王嬷嬷哭喊出来:“大小姐,老奴该死,老奴保证,就算绿梅当了通房,也绝不会抢您半分恩宠。绿梅和老奴,只会对您忠心耿耿,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求大小姐饶了我儿!”

王嬷嬷边哭边磕头,不会儿额前就高高肿起。

林如月深吸了一口气。

眼下,就算真的打杀了王嬷嬷和绿梅,也改变不了事实。

不如以此拿捏王嬷嬷和绿梅,一个留在林若棠跟前,一个留在盛晏跟前,为她所用!

“你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谢大小姐。”

王嬷嬷撑着膝盖,艰难起身,却也不敢完全起身,只弓着腰候在林如月跟前。

“大小姐请问。”

林如月轻摆衣袖,坐了下来。

王嬷嬷立即将身子弓的更深。

林如月唇边露出一丝小人得志的笑。

“老夫人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第12章 “回大小姐,老夫人深居简出,从不参与侯府内宅之事,要说喜欢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只终日礼佛。”

王嬷嬷小心翼翼的回着。

“废物东西,那就是喜欢礼佛。”

林如月白了一眼王嬷嬷,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怪不得跟着林若棠进了侯府这么多年,半点长进都没有。

王嬷嬷只是弓身不语。

林如月看着心烦,反手一挥。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去之前,把你额头上的伤遮遮好,莫要叫林若棠瞧见了。”

“是。”

王嬷嬷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和脏污,退了出去。

待走远,林如月才抬眸看向一旁的冯嬷嬷。

“去把我陪嫁的玉佛拿过来,还有绿色的小匣子拿过来。”

“是。”

冯嬷嬷应声,去取了东西。

林如月接过玉佛,又从小匣子里取了一支小瓶,倒出点水来在小盏里,用毛笔沾了在玉佛上,写了些什么。

冯嬷嬷、红莲瞧着对视一眼,满脸不解。

冯嬷嬷忍不住问道:“大小姐 ,这是何故?”

林如月唇角勾勒,举着玉佛靠近烛台。

只见玉佛的腹部,显现出一行小字来:文曲下凡,身份尊贵,其母当是嫡母,否则必遭祸端!

冯嬷嬷、红莲凑近一看,顿时大喜。

“大小姐真是聪明绝顶!明早若是将这玉佛呈于盛家老夫人,她喜欢礼佛,必日日焚香,玉佛受香火炙烤,字慢慢显现出来,到时这侯府主母,必定是大小姐的囊中之物。”

林如月满意挑眉。

不错,这侯门主母,只能是她。

次日。

林如月梳洗一番,换上了一套月黄色蜀锦长袄,盘着祥云髻,满脸雍容在红莲的搀扶下朝着福寿堂而去。

一路上,丫鬟婆子们瞧着林如月这雍容的样子,都暗道不愧是林阁老嫡女,更有大家风范,难怪老夫人和侯爷此前都希望月姨娘当正妻。

林如月暗暗听着,心中又是一通得意。

到了福寿堂,秦氏没有起身,和往常一样,头上绑着个抹额,躺在床上。

林如月站在床前,朝着秦氏福了福身。

“母亲,儿媳林氏来给母亲请安,祝母亲万福金安。”

“嗯,起来吧。”秦氏满意点头,轻轻挥手。

林如月站起身来,转身从红莲手里,取了玉佛,双手奉上。

“母亲,儿媳听闻您喜欢敬佛,出嫁前特意上灵山为您请了一尊玉佛。还请您笑纳。”

秦氏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立即上前接过玉佛。

“月姨娘有心了。”

赵嬷嬷这话里的意思是在提醒林如月,要记得自己只是个姨娘,在这里是没有资格自称儿媳的。

奈何,林如月压根没有听出来其中潜台词,还自以为得秦氏夸赞了,心里面美滋滋的。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林若棠穿着一身靛蓝色银线绣水兰的长袄走进来,朝着秦氏微微福身。

“给母亲请安。”

“嗯。”

秦氏点头。

林若棠直起身。

林如月浅浅一笑,语气里隐隐透着嘲讽。

“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个点才来给母亲请安。”

林若棠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原以为妹妹要来观棠阁,同我一起来给母亲请安,早知妹妹直接来了,我便不等了,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

林如月一噎。

秦氏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会意开口,笑了笑:“按规矩,妾室入府次日清晨需先去主母房请安,尔后再由主母带着一起来给老夫人请安。月姨娘想必是刚当姨娘,不懂规矩,下回还是别再弄错了。”

林如月脸色这下听明白了赵嬷嬷的潜台词,脸色极为难看,隐忍应声。

“是。”

“好了,那些规矩做给外人看看就行,在自家面上看得过去就行了,都坐下吧。”

秦氏捏着帕子闷咳两声,这才开了口。

林如月脸色总算好看起来,侧眸挑衅的瞪了一眼林若棠,尔后坐下。

林若棠坐在了右下的位置,林如月则坐在了左下的位置。

按规制,左为尊,林如月坐得是正儿媳的位置,林若棠本不是拘礼之人,但她明白,今天让这一寸,明天可就要人踩在头沉潭了。

林若棠笑了笑道。

“妹妹,你坐错位置了,那边才是你的位置。”

林如月刚想开口,林若棠抬手扶住她的胳膊,轻轻用力,便将她扯了起来。

林如月气噎,却也不好发作,只好坐在右边的位置。

左边位置上有软垫。

那软垫是用狐裘缝面,鹅绒夹蚕丝填的里子,坐下又松软又暖和。

右边则只有一块死棉垫子,坐下来又硬又冷。

在这封建社会高门大院里就是这样。

身份地位不同,大到住行,小到衣食,都不同,都是落在实处的。

林如月缓了缓,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家常话。

眼看着秦氏疲乏了要送客,林如月才弯弯绕绕的绕到主题上来。

“婆母,长姐已经许久没有回林家,三朝回门的时候,我想让姐姐陪我一同回林家可以么?”

秦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贵妾根本不需要三朝回门,不过林如月既然提了,那她便随了她的愿吧。

秦氏点头:“好。”

林如月起身行礼:“谢谢母亲。”

林若棠本在喝茶,听到这话,默默放下茶盏。

“说了这么久的话,母亲想必是累了,儿媳先行告退。”

话毕,林若棠不等秦氏发话,直接退了出去。

林如月委屈的皱眉:“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话,惹她生气了。”

赵嬷嬷看着林如月这绿茶样,都有些不耐烦。

秦氏捏着帕子闷咳两声,却仍旧耐着性子道:“你想多了,我身子不好,若棠怕累着我才没有久坐。”

“原来是这样,倒是如月不懂事了,那母亲好好歇息,如月也先行告退。”

“嗯。”

林如月转身离去,跨步瞬间,她脸上的柔和乖巧烟消云散,噙着狠厉。

只因,林若棠根本没走,就站在外面。

林如月跨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林若棠,你为了分宠,竟抬了绿梅给侯爷当通房,你可真够大度的。哼,你以为这样,就能压着我了么?三朝回门,回林家的时候,有你好看!”

第13章 林如月甩袖离去。

林若棠看着林如月的背影,面上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动。

上一世,三朝回门,她已经被贬妻为妾,寒天腊月里带着白芷住在母亲的院子里,半夜差点冻死,想要生些火来取暖,结果半夜竟不知怎么的,整个院子都烧了起来。

不但烧了她爹娘定情的海棠树。

还将她整个下半身烧伤,在她的大腿、腹部留下了大面积的疤。

夏天热的时候,那疤好似在火里炙烤。

冬天冷的时候,那疤又好似在冰针扎刺。

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本来,她只是怀疑那场火烧的蹊跷。

现在看来,这火根本就是林如月让人放的。

“怎么办?夫人,要不您还是求一求老夫人,别回林家了。”白芷担心低呼。

林若棠摇了摇头:“我明面上是林家的女儿,总有回去的时候,躲不过的。”

“走,回去。”

白芷心疼的扶着林若棠,出了院子。

屋内。

听着院外没动静了。

秦氏才朝着赵嬷嬷道:“去把那尊玉佛取过来我看看。”

“是。”

赵嬷嬷应声,打开匣子,将玉佛捧着送到秦氏跟前。

秦氏接过来,细细打量着。

赵嬷嬷恭维道:“这玉佛瞧着是上好的汉白玉打造,月姨娘对老夫人,真是一片孝心。”

秦氏阴着脸嗤笑一声:“这是班门弄斧到我的面前了。”

“老夫人,您这话的意思是说,这玉佛有问题?”赵嬷嬷眉头一跳问。

“一些我年轻时候玩过时的小把戏罢了。”

“那要不要把这尊玉佛送回去?”

“自然不用。这玉佛是林如月用来对付林若棠的,让她们斗去吧。”

丫鬟碧珠从外面匆匆进来,微微福身。

“老夫人,小姐来信了。”

秦氏脸上露出难得的喜悦,靠在床上的身子,也微微坐起了些。

“快,快拿给我看看。”

丫鬟碧珠连忙上前将信双手递给秦氏。

秦氏迫不及待的撕开,拿在手里,仔细看着,整个人都散发出柔光来。

“玉婉要回来了。”

“恭喜老夫人。”

秦氏眼眸里迸发出一道阴沉。

斗吧,斗吧。

林若棠和林如月斗的越狠,对玉婉来说,才最有利。

林若棠回了观棠府。

白芷左思右想还是有些担心林若棠,缓缓开口道。

“夫人,去林家的时候,要不还是让侯爷一起吧。”

“侯爷衙门里面有事,去不了。行了,自从知道要去林家,你一直在担心这件事。你去帮我所有的账本拿过来。”

“是。”

白芷转身去了小仓库,喊了两个小厮,搬进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盖子打开,里面足有几百本账簿。

林若棠走过去,一本本的翻阅着。

她一共有三家酒铺,五家布行,四家造纸厂,还有若干酒楼、茶肆。

这酒铺里面的酒,是她用娘亲留下来的蒸馏技术,对市面上的普通粮食酒进行改良,酿造出来的白酒,比大昭盛行的普通酒,更为精纯。

布行里面的织布机,也是按照娘亲留下来的织布机图纸,命人打造的,指出来的布匹更结实、花纹更繁复不说,产量还更高。

还有造纸厂的造纸技术也是利用娘亲留下来的技术,制造出来的纸更为薄透坚韧,其中有一款梅花小札深受宫廷贵女们的喜爱,成为了专供。

这些产业,让她每个月进账至少五万两白银。

但是。

每个月盛家门面支出就得三千两白银。

每个月贴补林家一千两白银。

每个月送往白云山给代发修行的小姑子盛钰婉三千两白银。

盛家、林家若有大事,还要另外支出。

再加上店面周转要用的银子,她现在账面能挪用的现银只有八万两。

女人和离,重立女子门户,需缴纳税银十万。

也就是说,她要重立门户,连银子都不够。

不过好在,这些年她每一笔往来支取,都有票据。

她将和林家有关的票据全部挑了出来, 递给白芷。

“帮我把这些都拓印一份,然后重新收好入库。”

白芷微微福身。

“是。”

......

连下了数天的雪,总算是停了。

阴沉的天,也露出了太阳,雪开始融化,到处都是湿哒哒的。

往外一走,阴冷的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林若棠手里握着暖壶,站在廊下。

林如月穿着一身华丽的殷红色长袍外披姜绿色斗篷,整个人衬的如同夏日荷花般艳丽。

林若棠则穿的低调了许多,头上也没有戴什么首饰。

林如月走到林若棠的跟前,抬手理了理鬓角。

“林若棠,今天怎么不拿出你主母的派头了?还是说,知道要回林家,得意不起来了?

“呵,身为女人,特别是这个封建社会的女人,若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可以倚仗,就算你是侯门主母又如何?照样得被我踩在脚下!”

林若棠垂眸看了一眼林如月。

“哦。”

她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林如月一愣。

哦?

这个林若棠,居然‘哦’一声就走了?

可恶!

林如月顿时有种一拳砸在棉花的既视感。

护院阿福牵了一个小马车过来,车身狭小,只能容得下一人乘坐。

林如月看了,冷冷一笑。

“来人,去把我陪嫁的双马马车牵过来,本夫人要乘坐那个车回林府。”

林若棠挑眉:“现下正在化雪,天寒地冻,乘坐双匹马车只能走官道,绕回去至少要三个时辰。而小马车走小道只需要小半个时辰。还是小马车的好。”

上一世,林如月便是乘坐双匹马车回去。

然后她看不惯林如月嚣张,也让人去把她和贵女们谈生意用的三匹马车牵来,硬压林如月一头。

结果,在回去的官道上,恰逢镜悬司抄家,两个贼人从被抄家的府邸流窜出来,逃到她的马车上,挟持了她。

她差点被素有玉面阎罗之称的悬镜司掌镜谢黙一箭射死!

林如月只以为林若棠是比不上自己心里酸了,顿时更加得意。

“本夫人回娘家,自然是要用最大的马车,装最好的东西回去,否则给侯爷丢人,你也担待不起吧?”

第14章 见林如月执拗。

林若棠也不再多劝,只掀开马车帘子,上了马车。

“阿福,你回去吧,白芷会驾车。”

“是。”

阿福抱拳退下,白芷穿了一身窄袖圆领袍,头戴兔皮抹额帽子,拽过缰绳,利落的驱马。

林若棠坐在马车内,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看了看后,仔细的塞了回去。

她心里不踏实。

她总觉得,该发生的还是得发生。

不会儿,林如月的马车也被小厮牵了过来,她踩着下人的背,上了马车。

然后不过片刻,便超过了林若棠的马车。

路人瞧着林如月的出行阵仗,不由的感慨。

“好阔绰的出行阵仗。”

“这马车可真漂亮,窗户都是用鱼胶封的,帘子上还坠着珍珠,顶上还镶着宝石。”

“是啊,上京这么多马车,这么精致的,还是头一回见,想必乘坐在里面的人,必定是一位贵女。”

“说不定是个翁主、县主,快让开些,可别冲撞了。”

“那后面还有一辆马,怎么这么寒酸?”

“估计是前面这位贵女的随行丫鬟吧,你不知道高门大户丫鬟都是坐马车出行的?”

“说的也是。”

林如月听了更加受用,隔着鱼胶封的透明车窗看着林若棠被远远甩在身后,得意一笑,不自觉间胸脯都挺的更高了些。

马车滚滚。

林若棠端坐在车内,闭目养神。

林如月正得意。

忽而,马车顿了一下。

两个人影嗖的一下,从一个高门大院窜出来,一把将马夫扯了下去,然后夺过缰绳,在官道上歪歪扭扭、疾驰而行。

林如月双手撑着马车壁,低呼。

“这是怎么回事!”

“没用的奴才,就不知道稳当点!”

林如月怒骂。

一柄泛着寒光的剑,从外面伸进来,架在了林如月的脖子上。

“闭嘴!少废话!”匪徒钻进马车。

“啊!”

林如月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大喊。

“救命啊!快来人!救命!”

路上鸡飞狗跳。

高楼之上。

一男子身着窄袖飞鱼袍,披着玄色鹤氅,肩宽、窄腰,背脊笔直,如松如鹤。

他戴着一块玉色面具,看不见长相,却仍让人觉着眼神锐利无比,如孤狼苍鹰只看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栗。

他手握一柄弓,瞧准时机,玉扳指一扣,拉弦搭箭,只听‘嗖!嗖!’两声,两支箭旋转着飞了出去。

一箭射在驱马的匪徒心口。

一箭射在马车车轴之上,车轴断裂。

马车顿时朝着一侧倾倒。

“砰!”

“啊!”

林如月尖叫着,从马车里摔出来。

驱马的匪徒尸体倒在她的面前,眼睛睁的大大的,胸口流血,死不瞑目。

“啊啊啊!”

林如月吓得又是一阵尖叫。

另一个匪徒,一手捡起掉落在地的包裹,一手扯住林如月起身。

林如月吓得痛哭流涕、瑟瑟发抖,先前的得意和骄傲一扫而空,哭喊出来。

“别劫持我,我只是侯府的小妾,你劫持我也没用。后面的马车才是侯府的夫人!你去劫持她,劫持她有用!”

匪徒朝着林若棠的马车看去。

因为林如月的马车倾倒,拦在路中央,她们的马车也停在了路边。

匪徒听着林如月这么说,拉扯着林如月便朝着林若棠走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等林若棠看见并反应过来想让白芷调头已经来不及。

匪徒扯下腰间的鞭子一甩,卷住白芷的胳膊一扯,将她扯下马。

又一甩,卷住林若棠,将她一起挟持在面前。

谢黙眉头微皱,足尖一点,踏着栏杆,飞掠而下,站在离他们数十米之外。

“谢黙!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她们!”

匪徒的一柄剑横架两人脖颈。

林如月害怕的哭喊:“我都说了挟持我没用了,你怎么还不放了我。”

林若棠瞥了她一眼:“蠢货,挟持两个人的筹码,当然要比一个人大!”

“你!你居然敢骂我!”

林如月气的哭声一顿。

“你都能拉我一起死,我为什么不能骂你?蠢货!”林若棠冷呵。

林如月气的嗷嗷叫:“林若棠,等回林府,我一定让我娘收拾你!”

“你确定你有命回去?”林若棠挑眉。

匪徒脖颈的剑一紧,林如月只觉得脖子一疼,吓得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得往下滚。

远处,谢黙挑眉,面具之下的狼眼,微微眯起。

身处险境,还能给自己找乐子,有意思。

谢黙再次举起弓,扳指按压丝弦。

匪徒吓得大喊。

“谢黙!听见没有!能不能放我离开给句准话,否则我就杀了这两位夫人!”

林若棠心里实在有些无语,淡淡开口道:“整个盛京都知道,玉面阎罗悬镜司长使是个瘖者,你让人怎么开口?”

匪徒愣了一下,尴尬在原地。

“总之,他要是不放了我、你们两个人就必须死!”

“悬镜司长使的名声你没听过么?你觉得他会在乎我们的性命?”

林若棠心里紧张,面上从容的开口道。

林如月吓得腿都软了,她不想死,她还想在这个世界站在最巅峰。

一位约莫十二岁的少年身穿飞鱼服从高处旋转飞下,站在谢黙的身侧。

“这位夫人说的没错!你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大人怎么可能因为两个女人,就放过你!

“夫人放心,若是你们死了,我们大人定会为您请一个诰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少年话音落。

林若棠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看着谢黙面具之下的眼睛。

记得没错的话,谢黙和盛家是有仇的。

所以,这少年的话,绝对不是吓唬匪徒,他是真的不在乎她们的生死。

想到这里,林若棠的手,缓缓伸进袖笼。

谢黙看见林若棠的小动作,眉头轻挑,然后将弓拉到极致。

林如月吓得撇过脸尖叫。

匪徒不胜其烦。

林若棠趁机,抽出匕首,刺向匪徒的肚子。

“啊!”

匪徒猝不及防后退一步。

林匪徒捂着腹部,举剑朝着林若棠刺去。

谢黙放箭。

“嗖!”

箭,直接刺穿匪徒脖颈,匪徒直直倒下。

第15章 林如月早已吓得面色惨白,跌落在地。

林若棠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带血的匕首,面上不带任何情绪,指尖却在微微颤抖,然后泄力似得,后退一步,抬手扶墙。

一块玉佩,自她的衣裳里掉落。

“夫人,你没事吧?”

白芷赶紧冲了上去,扶住林若棠。

林若棠摇头:“我没事。”

谢黙将弓交给站在一旁的朔风,朝着林若棠走过去,骤然拔剑。

白芷连忙张开双臂,将林若棠护在身后,然后故作凶狠的龇牙道。

“我家夫人没有犯任何事!你想干什么!想杀人么!”

谢黙执剑将雪里的玉佩挑了起来。

是块祥云白玉,坠着金粉色的穗子,此时沾了点血。

谢黙瞳孔微缩。

这玉佩......

谢黙刚要再看清些,林若棠快步上前接过玉佩,收进怀里。

“谢过大人。”

谢黙敛眸,挽了一个剑花,收剑。

朔风上前,傲娇的哼了一声:“夫人现在知道谢我们家大人了,方才可是当众说我们家大人是个哑巴。你可知上次这么说的,已经被我家大人,拔了舌头!”

谢黙侧眸看了一眼朔风。

朔风立即噤声,吐了吐舌头。

谢黙执剑,鹤氅扫雪,纵身上马。

朔风带着一群玄衣稽查司使,压着数十人,其中还有老弱妇孺,他们均手缚麻绳,拖拽着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离去。

林若棠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玉佩。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方才谢黙看这玉佩的眼神不对。

上一世,她被林如月沉塘,在水中闭气许久,好不容易等人离去,用藏在腕间带有机关的镯子将绳索割开,游到岸边,却不曾想,脖颈间的玉佩被一把夺走,她还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就被打了一记闷棍,彻底沉了下去。

难道......

林若棠的心一颤。

白芷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哼了一声。

“恶官走狗!没一个好东西!”

“白芷,住嘴!”林若棠低呵。

“可是他们刚才差点......”

“谨言慎行。”

白芷连忙低头,嘟囔:“是,夫人。我知道错了。”

两人刚想上马车。

林如月扶着红莲走了过来,十分不客气的朝着林若棠道。

“林若棠,我的马跑了,你下来走,我坐马车!”

林若棠瞥了她一眼,直接坐上马车。

林如月气的声音一扬:“今天可是我三朝回门,再者说了,我还有孕在身,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冻伤了,你怎么向侯爷交代?”

林若棠淡淡的看了一眼林如月:“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你是妾室,没有资格三朝回门。我们今天回林府,是看望双亲。还有你昨日才嫁入侯府,哪里来的身孕?”

“你!”

林如月还想说些什么。

白芷一扬马鞭,驱马离去。

林如月气的跺脚。

“大小姐,现在怎么办?”红莲问道。

“还能怎么办?去雇一辆马车啊!难道让我走回去么!”

林如月大喊。

“是!”

红莲连忙喊来小厮去了,结果林如月站在雪地里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马车。

林若棠的马车,到了林家门口,没有着急进去,停在了对面的小巷子里。

等到林如月重新雇的马车也到了,林若棠才让白芷将马车赶出来,跟在后面。

林如月踩着红莲的背下了马车。

林若棠也搀扶着白芷下了马车。

林如月听到动静,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若棠,然后快步朝着林府走去。

林母周氏早就在前院垂花厅等候多时。

瞧见林如月狼狈的身影,周氏迎了上去。

“娘~”林如月哭诉着,扑进周氏的怀里。

周氏心疼好似心头肉被挖了一块,赶紧抱着林如月轻拍她的背。

“诶呦,我的乖乖儿,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娘~都怪林若棠!都是她扫把星一个,害女儿在路上遇到了匪徒,还被挟持了,最后好不容易得救,女儿的马跑了,女儿要坐她的马车,她也不让我坐......”

“呜呜,娘,女儿差点就回不来见你了!”

林如月窝在周氏的怀里,哭得肩头颤抖。

周氏瞧着,顿时更加心痛。

“这个林若棠!真是岂有此理,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她!”

说话之间,林若棠缓缓走了进来。

林如月得意的抬眸,挑衅的看向林若棠。

周氏扶着林如月站好,恶狠狠的看向林若棠,低呵一声。

“逆女!你还不快给我跪下!”

“不知道女儿犯了何事,要跪下?”林若棠站的笔直,直直的回视着周氏。

周氏冷哼:“你还好意思说!若非是你招来匪徒,月儿会被挟持?天寒地冻的你不将马车让给月儿,月儿会如此狼狈?跪下!”

周氏说着跨步上前,一巴掌朝着林若棠甩过去。

林若棠反手扣住周氏的手腕。

“那母亲可能搞错了。匪徒是悬镜司招来的,长姐被挟持是个意外,倒是我被长姐连累的一起被挟持。至于马车,我的马车只能乘坐一人,我好歹是侯府正夫人,下来将马车让给一个妾室,我愿意,盛家宗族怕是不愿意。”

林若棠松手,周氏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偏房庶女,从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今真是翅膀硬了,敢回嘴不说,还敢动手了。

周氏咬牙:“少拿你侯门夫人的身份压人!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么?”

“女儿并没有。”林若棠抬眸。

周氏气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林如月上前一步,跟着道:“母亲,不用跟她废话,她不愿意跪,那就让护院进来,打的她下跪!”

反正,林若棠就带了白芷一人回来,没什么好怕的!

“按照大昭律,无故殴打朝廷命妇,轻则罚没全部家产,重则发配边疆。虽说父亲身居高位,可以保母亲,但祖父若是知道了,怕是不会让父亲保母亲。”

林若棠淡淡开口。

周氏一怔,压低声音朝着林如月问道。

“大昭还有这种隶律?”

林如月冷哼:“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林若棠胡诌的。”

第16章 “是不是胡诌,母亲去找府里的先生一问不就知道了?”

林若棠笑道。

周氏眼眸一动,府里的王先生可是特意从大学士府里请回来教导如松的,他手下教出来的学生,逢考必中。

他性情古板刚正,若是请他来询问,若是叫他知道事情原委,怕是会大公无私的帮着林若棠,反过来对付她们。

周氏看向白芷,冷呵一声。

“好!你个侯门夫人,我动不得,那这丫鬟我该动得吧?来人!白芷服侍不周,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

两个护卫立即进来,扣住白芷的胳膊,拖了出去,压在了雪地里。

板子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林若棠蹙眉,低呵。

“慢着!”

林如月小人得志道:“怎么?你别说,我娘连白芷都碰不得了吧?你别忘了,白芷可是我林家指给你的丫鬟!”

“要打白芷可以,不过有些东西还请母亲先看看,看完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打。”

林若棠从袖笼里,取出了一叠票据,递给周氏。

周氏疑惑的接过来,一一查看。

发现竟是林若棠这些年,花在林家的钱。

短短七年时间,一笔笔的累计起来,高达二十多万两。

周氏看向林若棠,声音一扬:“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我这些年贴补林家的,若是被侯爷知道了,侯爷是巡城御史,拿着这些账单告上京兆府衙门,林家也是要将这些钱,一笔笔的吐出来的。”

林若棠唇角微勾,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周氏一慌。

林如月低喊:“你胡说!我已经嫁给侯爷了,侯爷就算是看在我的面上,也不会跟林家要这钱!”

“林如月,这可是二十万两,足够在这盛京买下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了!”林若棠道。

林如月心里也有些慌了。

林若棠转身走向院子,冷冷看向压着白芷的两名护院,低呵:“放开!”

护院一怔,竟真的放开了白芷。

林若棠弯腰,将白芷扶了起来。

“没事吧?”

白芷眼圈微红,摇了摇头。

“没事。”

林若棠轻轻掸了掸白芷身上的脏污:“去边上等我。”

白芷乖乖点头,退至一边。

林若棠转身回了屋子,站在周氏面前,从她手里拿回那些票据:“母亲,从今往后,我每个月贴补给林家的一千两,不会再给了。”

“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若非是我将你记在名下,你又怎能嫁入盛家,你若不嫁入盛家,又怎能在此跟我作威作福!”

“就是!我娘也是你母亲,莫说你有错让你跪下,就算你没有错,让你跪她也是天经地义!”

林如月跟着喊道。

周氏眼睛一亮,反手握住林如月的手。

“没错,我怎么没想到。林若棠,纵使你是侯府夫人,我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让你跪,你也得跪!”

“当初你将我记在名下是不错,可我也拿出了我生母三万两私产交换,单子我还留在盛家。若是母亲不愿意再当我名义上的母亲,那我们现在便去林家祠堂一趟,让族中长老做主,你交还这三万两白银,我自愿捐给族里,然后退回我生母名下,我想族中长老们还是很乐意主持公道的。”

林若棠笑。

周氏心中又是一哽,回不出话来。

林如月眼珠子一动,从周氏的手里,抢过票据,快步走向燃着正旺的碳炉,将票据丢了进去。

林如月冷哼:“林若棠,票据没了,看你怎么退!”

周氏也跟着得意一笑:“不错。”

林若棠轻轻掸了掸袖子,不动声色道。

“母亲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女儿怎么会带原件?你方才看的自然是拓本。”

“你!”林如月气的扬起巴掌朝着林若棠抽过去:“你个阴险的贱人!”

林若棠侧身躲开。

林如月一巴掌抽空,险些摔在地上,好在面前有把小几,抬手扶了一下。

“月儿!”

“你没事吧?”

周氏赶紧上前扶住林如月。

林如月微微皱眉,抬手扶着肚子。

“娘,我肚子疼~”

“林若棠!要是如月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周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若棠,然后朝外喊了一声:“来人,快去请医师!”

周氏扶着林如月里屋。

看着两人的背影,林若棠忍不住嗤笑。

怎么一个两个的,林如月出事了,都要找她算账!

“夫人,现在怎么办?”

白芷心疼的看着林若棠,压低声音朝着林若棠问道。

“怕什么,先回梅园。”

“嗯。”

白芷点了点头。

两人直接跨步离去。

天空又阴沉下来,簌簌的下着雪。

明明已经快过三九,不知为何今年的雪,就是下了个没完没了。

梅园。

因为没有人住,地上的积雪没有清理,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

幽幽的暗香透着冷雪,散出来,不见花朵,只闻见香味,好似雪里透出来似得,沁人心脾。

林若棠站在院外,抬手用力推开了门。

院内,海棠树枝丫蔓延,几乎要将三间小屋都遮挡起来。

林若棠抬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海棠树,是娘亲怀她时亲手种下。

又恰好在她出生的时候,开出了第一朵花。

因而,将她取名为若棠。

林若棠缓缓走过去,抬手按在树干上,闭上了眼。

雪缓缓飘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肩上,好似娘亲在温柔的亲吻着她。

娘亲,你在你的世界还好么?

“去把我抄的经书拿来。”

“是。”

白芷捧来匣子打开。

林若棠取出抄写的厚厚一沓的心经,在树下点燃。

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着,很快便将经书燃尽,灰尘裹着风,打了个旋。

好似娘亲对她的回应。

林若棠的眼睛不由红了。

“小姐,天寒地冻的还是先进屋吧。不然夫人该担心你了。”

白芷站在一边,忍不住开口道。

林若棠微微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屋内的陈设和当年娘亲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墙面、地面、桌椅板凳、用具、也全部都是干净的,一看便是有人经常打扫维护这里。

“今夜不要睡得太实。”

第17章 林若棠看向白芷,低声开口。

白芷不解的看了看林若棠,尔后恍然大悟。

“小姐的意思是......今夜有人要动手?”

林若棠点头:“嗯。”

“啊?那怎么办?就我们两个人,就算我们不睡,贼人来了,我们也躲不过啊。”

白芷担心的开口。

“放心,我有办法。走。”

林若棠拉着白芷的手,走进书房,手按在墙上,轻轻一转。

一整面的书墙,竟直接转开,露出一个密室来。

白芷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她十一岁就被林阁老安排来这院子里贴身伺候林若棠,这书房来过无数次,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书墙后面竟别有洞天。

林若棠举着一盏小灯跨步进去,白芷赶紧跟在了后面。

林月如这边。

医师给她把了脉,说是一天下来受惊过度,导致的胎像不稳,得好好的躺上一天,再服药将养,便没有什么大碍。

待医师走后,林如月心有余悸的轻抚着小腹。

“好险,这可是盛晏的第一个孩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是啊,还好没事。”周氏跟着点头道。

林如月皱眉:“娘亲,林若棠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今天在林府都这么纵着她,等回了盛家,女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周氏迟疑:“你想怎么做?”

林如月眼底迸发出一丝阴狠来:“天寒地冻,屋内燃炭,免不了走水。”

周氏听了一惊:“你这是要放火烧死林若棠?”

“她不死,女儿怎么上位?”林如月冷笑。

哪个小说的大女主,不是踩着尸山上来的?

她本来没想这么快弄死林若棠,可自从她和盛晏的事情曝光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皆落了下风。

那林若棠便留不得了!

梅园。

林若棠打开密室的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几包硝粉和一些烟花、油纸,然后再次来到院子。

她将烟花用油纸包裹,埋进廊前的雪里,再用油纸卷着硝粉,塞进烟花,一路埋到门口,最后又和白芷打来凉水,对着整个木门、木窗、木柱等一应木头制作的泼去。

天气寒冷,凉水瞬间结冰,像是给这些木制品,穿上了一层冰甲。

等一切弄完。

两人才进屋。

林若棠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白芷怕自己睡过去,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不知道来回走了多少圈,院子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林若棠骤然睁眼,白芷脚下停顿。

两人对视一眼。

林若棠轻声下床,拉着白芷,小心翼翼贴着围墙,躲在院门后面。

院门的木栓,‘咔咔’响了两声。

木栓掉落在地。

四个黑衣人,手里拎着油桶走了进来,轻着手脚朝着屋内,吹了一缕迷烟。

林若棠趁机拉着白芷走出去,轻轻带上院门,并上了一把锁。

四个黑衣人只顾着往地上倒油,并没有听见关门的声响。

油全部倒完,黑衣人头子,拿出火折子,丢在地上。

然后赶紧转身朝着外面跑,结果一到门跟前,抬手拉门,竟发现门拉不开了!

“怎么回事!”

黑衣人用力拽了拽门。

“好嘞!”

黑衣人回头看向地面的火油,害怕的颤抖。

林若棠只隔着院门,顺着门缝看着里面的一切,唇角勾勒着淡然的笑意,默默数着。

三!

二!

一!

引子一路烧着,将烟花点燃。

“噌!砰!”

“噌!砰!”

十几摞烟花同时在林家的上空绽放,将整个上京都照亮。

悬镜司大牢。

十字木桩上,捆绑着一个人,浑身血肉模糊。

谢黙一手拿着薄如柳叶的刀片,一手负背站在他的面前。

谢黙负背的手,手指翻转。

朔风大喝:“快说!王家的钱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钱都是我爹管的,你就算打死我也不知道!”王安残喘哭喊。

谢黙背于后的手指再次翻转,朔风再次传话。

“不知道?那你为何要携账簿逃走?钱究竟被转移到哪儿去了!你们王家受何人差遣?说!”

“我真的不知道啊~”

“啊!”

谢黙一刀切割在他臂膀内侧,王安疼得大喊。

“你重一百五十六斤,够我家大人这刀片,片一千五百六十下。现在已经片了五百二十一下,你算算还有多少下,你才能死?我劝你早些说出来,免受苦楚。”

“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王安已经痛的理智全无。

忽而,一名黑衣悬镜司使进来,拱手禀告。

“大人!城东林府不顾宵禁,放烟花。”

谢黙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林若棠那张沉静的脸。

这个女人,竟敢利用悬镜司。

“大人现在要带人去林府么?”朔风问。

谢黙手指翻转:告诉京兆尹衙门那边,这桩事稽查司管了,你们天亮再带人去。

“是。”

林府。

整个林家都被惊动,大房、二房、四房,还有执掌林家的三房林尚德、周氏、林如月,都裹着风雨往林若棠这边快步走来。

一到梅园。

便看见林若棠、白芷穿戴整齐,披着披风站在院落外。

那几个黑衣人倒反是不见人影。

林如月、周氏对视一眼,惊愕在原地。

林尚德低呼:“若棠!你怎敢在宵禁时分放烟花,若是惊扰皇亲国戚,可知是要杀头的!”

林若棠转过身来,看向林尚德,面上从容不迫。

“父亲,这烟花不是女儿放的,女儿刚从祠堂祭奠梅姨娘回来,具体怎么回事,女儿也不知道,还是进去再说吧。”

林若棠拿出钥匙,开了院门。

众人疑惑的跟着走进去,只见地上竟躺着四个黑衣人满身是血的哀嚎痛呼。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房奶奶低呼。

“是啊,怎么有四个外男躺在地上?”二房奶奶不嫌事大的跟着低呼。

四房奶奶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个回事了。

林尚德本还蒙在鼓里,此时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也明白过来,他暗暗瞪了一眼周氏。

林若棠转过身来,朝着林尚德道。

“父亲,现在看来是有人趁着夜色,想要放火烧死我,却不曾想风雪水重,这火没烧起来,倒是引燃了女儿堆放在院中的烟花。只是不知,是谁这么想要女儿的命呢?”

林若棠的目光,落在了周氏和林如月的脸上。

第18章 周氏心中一慌,反应极快的抬手一指:“逆女!分明是你趁着夜色私会外男!来人,还不快给我把这个逆女,按了去沉塘。”

“私会外男?母亲可得拿出证据来才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女儿按上这个头衔,传出去,以后林家的女儿谁还敢要?还是说都要跟长姐似得,去给人家当妾?”

周氏、林如月的脸色顿时极为难看。

大房、二房、四房跟着点头道。

“是啊!林家已经有个女儿给人家当妾了,名声本来就不好听,要是再来一个女儿私会外男,那林家的女儿都不要嫁人了。”

“何止啊,男儿们去上学堂也会被人戳脊梁骨啊。”

“是啊,三嫂,我看不如请京兆尹衙门来,好好的查一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如月气的咬牙。

“不行!这要是让衙门的来查,不是传的更快?到时候怕是说什么都有,依我看,不如直接沉塘,盛家那边要是来要人,我自会说明,是林若棠自己不检点。”

林如月挑眉,睨向林若棠。

周氏跟着道:“不错!这等小事,何须衙门上门。区区庶女,做错了事,我这个当母亲直接管教了便是!”

“来人!给我拖下去!”

周氏大呵一声。

数名护院,手里拿着板子,快步走了进来。

这是三房的家事,大房、二房、四房,虽觉得他们做的太过,却也不便多说什么。

眼看着,护院们气势汹汹,就要按住林若棠。

林若棠定定的看着林尚德,即便知道林尚德对她冷漠至极,却仍旧有一丝丝期盼,她这个父亲能够开口阻止。

然而,却始终没有!

最后白芷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

“你们干什么!我家夫人是侯府正妻,岂容你们放肆!”

“有什么不敢的!她林若棠在盛家是侯府夫人,在我林家,只是庶女!快!给我按住!”

周氏又是一声厉呵。

愣在原地的护院,再次上前。

林若棠蹙眉。

林府地处上京繁华地段,深夜放烟花动静闹的这么大,按道理京兆尹和稽查司的人早该来了。

现在却无半点动静,看来是有人故意阻止。

是了,谢黙恨盛家,以他的聪明才智,必然猜的这烟花是她故意放的。

他巴不得她死,又怎么前来?怕是京兆府衙门,也被他的人拦下了。

林若棠的心有些冷冷的,她深吸的了一口气,阴沉沉的看向林尚德。

“好!今天死我一个,明天林家全家陪葬,也不算亏。”

林尚德心头一虚:“你什么意思?”

“我白天遇袭,得稽查司所救。结果一回林家不明不白的死了。稽查司会不会认为,我是被白日歹人报复?或者......林家本就和白日歹人是一伙的?”

林若棠的声音说的极为清浅,好似雪夜的风,嗖的钻入林尚德的脖颈。

林尚德回想起玉面阎罗谢黙的脸,不由打了个哆嗦。

林如月冷笑上前:“呵,稽查司救你?谢黙一箭射向歹人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你能不能活!爹,你别被林若棠给骗了!稽查司的人说了,若是林若棠不幸死了,会为她请个因公牺牲的诰命,又怎么会管她的死活!”

林尚德眼眸一眯,想起谢黙和盛家的仇怨。

是啊,谢黙怎么可能会管盛家夫人的死活?差点还真被这个小贱人给骗了!

林如月又压低声音对着林尚德道:“爹,事情现在已经这样,若是不解决,等祖父回来怕是会责罚爹爹,若是解决了,盛家夫人的位置和林若棠手里的铺子,就都是女儿的。女儿定会用这些来助爹爹平步青云。”

林尚德抬眸看向林若棠,眼底动了杀意。

大房、二房、四房纷纷惋惜的看了一眼林若棠。

到底是年轻了些,仗着自己是侯门夫人,就敢只带着一个丫鬟回来。

殊不知人心险恶,侯门夫人是登天梯也是索命绳。

林尚德缓缓抬起手。

林若棠看着林尚德毫不犹豫的杀意,心脏抽疼。

“祖父!”

她朝着林尚德身后一喊。

林尚德吓得连忙回头躬身:“父亲。”

这边,林若棠拉着白芷的手,快速的跑进院子,锁上院门。

再跨过倒在院内的黑衣人,进了书房密室。

林如月低呼:“爹!你被骗了,祖父根本没来!”

林尚德顿时大怒,看着紧闭的大门,大喊一声:“贱人,以为锁上院门就没事了么!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砰!”“砰!”

四名护院抱着一根方梁,一下一下撞击院门。

声音透过石门,传入密室。

“怎么办?夫人,他们迟早会撞进来的。”白芷眼圈通红,焦急道。

林若棠秀眉微蹙:“怪我,算漏了一步。没想到稽查司那边会故意不来。不过你放心,这石门重三百斤,只要从内关上,外面便打不开。我们还能撑几日。”

白芷一听,开心道:“那太好了,我们在这里躲上几天不回去,侯爷定会来林家寻,倒时候夫人就能得救了。”

林若棠摇头轻笑:“盛晏若是知道我被困在密室里,会巴不得我饿死在这里面。”

“啊?”白芷低呼。

林若棠朝着四周看去。

母亲说过,做任何事都一定要留有余地,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这密室,定还有另外的出口。

密室不大,纵横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屋内也只有十几个置物的箱子,箱子里除了火药、工具,便是书籍。

吃喝皆无。

“砰!”

两名护院,抱着一根房梁,直接将门撞开,来到了院内。

结果打开各个房门,竟发现空无一人。

众人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林若棠人呢!”周氏低呼。

林如月四周看了一眼,不见人影,然后扯住一个被炸伤的黑衣人问道:“林若棠呢?”

“回大小姐,林若棠她......她带着那个丫鬟进了书房。”

林如月带着人跨过黑衣人朝着书房走去。

林尚德、周氏跟在后面。

林尚德看了一眼四个黑衣人,对着属下赵武比了个眼神。

赵武立即会意,招呼几个人将黑衣人拖了下去。

林如月三人进了书房,却发现书房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怎么还是没人!”

第19章 林如月气急大喊。

周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低声道:“不对劲,这院子,我虽不常来,但此前让人清点过,根本没有烟花!这书房有密室!”

林尚德点头:“夫人说的有理!查!”

林尚德挥手,赵武带人上前,对着墙壁一通敲打,寻找机关。

匕首敲击在书架底部,发出两声空洞的声音。

赵武低呼:“空的,里面有密室。”

林尚德上前一步:“梅苏苏居然还在林家搞了个密室!下贱东西这是把我们林家当成她自己的了么!”

“哼!下贱娘生下贱种,一样的喜欢占别人的东西。”林如月冷哼,尔后看向赵武:“既然知道里面有密室了,还不赶紧想办法把密室打开,把那个贱人弄出来!”

赵武赶紧张罗人将书柜移开,然后抽出匕首,插入砖缝,用力敲击,抽出一块砖来,定睛一看,吃惊低呼。

“大小姐,这后面应该是一整块巨石做门,起码几百斤重,若非从里面打开,从外面是进不去的!”

林如月攥紧拳头:“可恶!”

这个林若棠,怎么这么难杀!

周氏冷声道:“她是想要躲在里面等到盛家人上门来救她。”

“没那么容易,既然不愿意出来,那就把这堵门,给我封死,让她饿死在里面,只当她是失踪了!”

林尚德冷呵甩袖。

林如月、周氏对视一眼,阴沉一笑。

密室内。

林若棠走到一堵墙前,抬手按在一块砖头上。

地面竟往下一沉,又出现了一个密道。

白芷一喜:“夫人,是密道!好厉害,你是怎么发现的?”

“墙上是九宫格,横竖斜相连等九的就可解,我刚才那块砖,是我小时候解九宫格,算错的一个格子,我本只是试上一试,没想到,娘亲竟真的以此做谜底。”

林若棠柔声开口。

白芷皱眉:“九宫格?我怎么没看见?”

“是砖块的排列,自然形成的九宫格,好了,我们先下去看看。”

林若棠跨步朝下走去,白芷小心的跟在后面。

两人一下去,身后的密道门又再次关上,密道墙壁的灯全部亮起。

密道很长,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见了亮光,两人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林若棠本以为外面会是某个城郊或者某个巷角。

等上去后,才发现,她又算漏了一步,娘亲能在地下挖这么长的地道,又怎么可能没有他用?

此时。

谢黙正拿着一柄滴着血的柳叶刀,面前绑着满身是血的人。

而那人已经没有了活气,从身上的伤口可以看出,他是被生生片了上千刀,活活疼死的。

林若棠看到这一幕虽觉惊恐,但好在心性稳,尚且能站住。

白芷吓得“啊!”一声晕倒在地。

谢黙握着柳叶刀回头,面具之下的眼睛,充斥着肃杀之气,他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好像要将她撕碎。

林若棠脚下一软,险些栽倒,抬手扶住墙,勉强稳住。

谢黙站在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

林若棠扭头要逃,谢黙扣住她的皓腕,用力一扯。

林若棠一个趔趄,撞向他的怀里,她本能抬手,抵在他的胸口。

谢黙的柳叶刀,抵住了她的脖子,如狼如鹰的眼眸,垂了下来,冷声开口。

“夫人胆子不小,竟敢在我悬镜司大牢,开密道。”

林若棠瞳孔骤缩,震惊的看着谢黙,心咯噔一声。

会说话?不是哑巴?

但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说明......他想杀她,而且是必杀。

因为,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果然,谢黙手下用力,林若棠脖颈一疼。

“放了我,我帮你查盛家。”

谢黙手下动作一滞,刀口入肉半分。

“你凭什么觉得,你会比我悬镜司暗探更厉害?”

“就凭我是盛晏的正妻,什么话是枕头边套不出来的呢?”林若棠直直的看向谢黙的眼睛。

谢黙眼瞳微敛。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直面他的眼睛。

“我凭什么相信你?”谢黙冷声道。

“就凭我们都有共同的仇人,盛家。我比你更想盛家,家破人亡。”

林若棠冷冷开口,一向淡淡的眼神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和杀意。

谢黙挑眉,将她钳制的更紧了些。

“单凭一个谢家,还不足以让本王放了你。”

他身上的冷冽裹着血腥钻入她鼻尖。

林若棠看向远处被鞭笞至死的人。

此人正是白天挟持她的歹人,同时也是被抄家的上京八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嫡孙。

其父是盐铁司驻桐城的盐铁史,被悬镜司查出账面亏空八十万两白银,谢黙请旨抄家。

“大人可是查抄王家后,发现大笔银钱不知所踪,账目对不上?”林若棠缓缓开口。

谢黙:“你有办法?”

“大人想必听过我铺满上京的名声,我倚仗的除了那些奇思淫巧的技艺,还有便是一副看账算数的本事。”

“好,那我便给你三日,若你能帮我将王家账目理清,我便放了你。”

林若棠:“不用三日,一日即可。”

“好,那你就待在这里算。”

谢黙收手,转身出去。

林若棠松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抬手捂着脖颈。

两次,一日之间,被人用刀抵着脖颈两次。

林若棠自嘲一笑。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啊。

她弯下腰来,将白芷扶了起来。

谢黙来到外面,朔风迎了上去。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谢黙:把账本拿给里面的女人。

朔风一怔,顿时像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人?牢房里不就一个王安么?哪里来的女人?

莫不是......万年铁树开了花,开始想女人了?

朔风露出一个坏笑。

谢黙抬手,弹了一下朔风的额头。

谢黙:再把牢房补个门,地道都通道悬镜司大牢了。

朔风一惊,摸着额头进去一看,果然看到墙上一个洞门。

再一看,竟是白日的盛家夫人。

朔风一惊又一惊。

这盛家夫人,还真是有本事。

白日杀人,晚上纵火,深夜还跑到悬镜司大牢开洞来了。

啧,可惜早早嫁人,不然说不准还能跟他家大人凑成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