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霜裴清桉》 第1章 我的哥哥战死那日,我的夫君正在娶新妇。 大红盖头浸血色,漫天缟素似红绸。 你一拜天地,我永失所爱。 你二拜高堂,我死别兄长。 你夫妻对拜,我魂赴黄泉。 裴清桉,你的大喜之日,我的无间炼狱。 …… 正月十八,宜嫁娶。 首辅府内。 入目之处尽是红绸,唢呐声声响彻天际。 叶云霜站在人群最外面的墙根处,怔怔看着正厅中那身着喜服的男子。 红色很衬他,显得那张清隽淡然的脸越发芝兰玉树。 正如当初,他们两人初遇时那般,一袭红色官服让叶云霜就此一眼万年。 谁能想到,她一个堂堂镇国将军府嫡女,也是皇上亲封的骁骑将军。 在今日却要见证她的夫君当朝首辅裴清桉,娶平妻! 娶的还是叶云霜最讨厌之人,户部尚书的女儿,柳雪竹。 可她却只能藏在角落里,像阴沟里的老鼠偷窥别人的幸福。 天色渐黑,推杯换盏的客人们越发喧闹。 礼官高昂的声音传来:“吉时已到。” 听闻这话,叶云霜的手不自觉攥紧。 裴清桉嘴角的笑意化作毒蛇啃噬上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她不自觉呢喃:“裴清桉,当年是我做错了吗?” 三年前,叶云霜仗着军功求陛下赐婚。 拜堂那日,她满心欢喜,只觉自己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可新郎官裴清桉却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笑意。 与今日这盛大欢喜相比,当年寂静的如同一场喜丧。 可叶云霜以为,只要她足够的耐心,总能焐热裴清桉的一颗心。 所以她卸下战袍,原本拿着红缨枪的手做起了羹汤,调上了琴弦,甚至学那些她从来便厌恶的诗词书画。 她努力想要做配得上裴清桉的一个大家闺秀,一个最温柔完美的妻子。 为此她一直等了又等,直到,等来了今日…… “夫人。”一道沉哑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 裴清桉的侍卫不知何时到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前线传来的战报,大人让我交给您。” 叶云霜一怔,有片刻的恍惚。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交给她? 难道是……哥哥叶陆英的消息! 数月前,与姜国作战的南楚换了主将,叶云霜与那人交过手,知晓他最擅阴谋诡计,便写下对敌计策交予主帅,也是她的哥哥叶陆英。 叶陆英是姜国战神,想来应该是来报捷的。 想到此,叶云霜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如此看来,今日也算……双喜临门。 仿佛是为了响应她一般,喧闹厅内,礼官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 “一拜天地!” 这几个字宛如利箭刺穿她的心口,当年她在战场上受伤时,都没有此刻这样疼。 她眼睫一颤,不愿再看,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将目光移到信上。 下一瞬,她看着信上的字,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南楚贼子使计诱我军落入埋伏……】 “二拜高堂!” 随着礼官的声音,宾客的欢呼声渐大。 可叶云霜的心脏却越跳越快,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将她吞噬。 【主帅叶陆英率军突围失败,全军于敌人乱箭之下……】 “夫妻对拜!” 最后一声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她的目光也凝在纸上最后四个字上—— 【无一生还!】 眼前喜庆的红化作一片刺目的血色,叶云霜的视线模糊起来,身体也骤然瘫软。 地上尖利的碎石刺破她的手掌,可她没有丝毫痛意,只觉浑身冰冷五感尽失。 府外,代表礼成的鞭炮声响起。 叶云霜的耳中却是传来剧烈的耳鸣声,脑海中一片空白。 哥哥……死了? 怎么可能?! 夜色黑沉得像是天地顷刻之间坍塌,铺天盖地压下来,让她无处可逃。 待她回神,新人已经拜堂完毕。 那几张战报也早已被她攥得不成样子。 叶云霜想,既是裴清桉让人送到她手上的,那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踉跄地站起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过去。 就在裴清桉进入洞房之时,她将男人拦下。 “你又想干什么?” 裴清桉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眼露嫌恶。 以往叶云霜最怕他这个眼神,可此刻胸腔痛得几乎就要爆炸,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颤着声问:“我哥……死了?” 可裴清桉连一瞬的诧异都没有,神色平静至极:“是。” 一股寒意涌遍全身,她不可置信地看去:“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裴清桉蹙眉,薄唇轻启:“我的大喜之日,说这等晦气事做什么。” 叶云霜一步步退开,眼里覆上冰凌。 “我兄长死了,在你眼中竟是晦气……” 第2章 叶云霜站在院中,看着那被漫天红绸照亮的黯淡夜色。 闭了闭眼,她再次睁开,嘶声道:“不可能,我哥怎么会死!” 裴清桉眉眼间带上一抹冷戾的不耐:“够了!叶陆英看不清敌军埋伏自己死便罢了,还连累了一万将士也无辜送命,是为我军罪人。” “你撒谎!”叶云霜声音愈大,喉中漫出几分血腥味。 哥哥出征前,她曾前去相送。 哥哥还抚摸着她的头,心疼地对她说:“哥知道你委屈,等哥回来,哥来接你回家。” 叶云霜从回忆中脱离,仰头看裴清桉:“我哥说了,要来接我的,他从不曾对我失约。” 她咬着牙道:“我要进宫面见陛下,请战上阵,查明真相!” 裴清桉冷脸呵斥:“你真是荒唐,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骁骑将军吗?” “来人!”裴清桉一摆手,“将夫人押回小院禁足,没有本官的吩咐,不许踏出一步。” 几个侍卫应声上前时,叶云霜反手夺过其中一人的长剑。 冷光一闪,剑风四溢,周围瞬间空出了一圈。 她持剑站在当中,厉声道:“我看谁敢!”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眼,看向发出命令的主子。 裴清桉眼神挂上寒冰。 他一步一步上前,直至心口抵在叶云霜的剑尖上。 “别过来。”叶云霜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可男人不管不顾,握住那剑尖冲自己的心口而去,五指间沁出的鲜血滴答跌落在地。 她的手一抖,当啷一声,长剑落地。 她看向裴清桉,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只余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你就是仗着我无法伤你。” 红烛摇曳的屋中,一个丫鬟跑出来:“爷,雪竹夫人唤您。” 裴清桉毫无半分迟疑地转身。 叶云霜怔怔看着地上那摊血,眼眶又涩又疼。 那把剑像是插在了她的心上。 “裴清桉,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 走出几步的男人身形一顿,微微侧过头,那张脸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下让人看不分明。 “叶云霜,你要记住,今后再无人护你!” …… 叶云霜又回到了那个空无一人的院落里。 她攥着那封宣判了叶陆英死刑的战报,仿佛窒息一般一点一点弓下身子。 半晌,她颤抖着咬紧了牙关。 “不,只要一日没见到哥哥的尸体,我绝不能放弃。” 她抬眼看向头顶冷月。 现在已是夜深,即便进宫,亦只能等天亮。 一夜未眠,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进窗洒在叶云霜身上,门口终于传来动静。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身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口,正是柳雪竹! 女人只身进了院子,笑意盈盈:“姐姐昨夜过得可还好?” 她姿态如弱柳扶风,脸上却带着显见的炫耀。 叶云霜冷眸看她:“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跟我抢,现在可如愿了?” 京城人都说,柳家小姐才貌俱佳,温婉贤淑,是有名的才女。 可只有叶云霜知道,这美貌人皮下藏了一颗多恶毒的心。 幼时,她亲眼见柳雪竹将一只小猫凌虐至死。 许是因为被她撞见,从那天起柳雪竹便处处与她作对。 只要她有的,柳雪竹都要抢过去。 现如今变本加厉,连她的夫君也不放过…… 柳雪竹微微蹙眉:“姐姐这是哪里话,我们如今可是一家人。” 她边说边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壶倒入杯中:“这不,夫君一去上朝,我便来给姐姐敬茶。” 刚说完,她手一抖,那冰凉的茶尽数泼在了叶云霜脚边的地上。 “抱歉姐姐,昨夜得夫君爱重,今日身子还未恢复,手也不稳呢。” 她嘴上道歉,眼睛里却溢出嘲讽笑意。 饶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叶云霜的心尖还是狠狠一刺。 柳雪竹看她苍白脸色,神色越发得意,一步步凑近。 突然,叶云霜蓦地起身,一把扼住她的脖颈将她反身困住。 不过一息,她脸上已敛了刚刚的痛意,覆在柳雪竹耳边冷声道:“好妹妹,既然知道抱歉,那就帮姐姐一个忙罢。” 第3章 此时的柳雪竹,早已不复刚才的嚣张。 随着她的喊叫,院外的侍卫冲进来。 叶云霜拔下头上发簪抵在柳雪竹脸上,冷声说:“谁敢靠近,我就划花她的脸。” 脸上的簪子沁凉,柳雪竹声音颤抖,“叶云霜,你疯了吗?你就不怕夫君回来发怒?” 叶云霜一顿,语气却带上轻嘲:“他本就厌我,倒也不差这一回。” 下一瞬,她手上越发用力,对着那些侍卫喝道:“给我准备一匹马,立刻!” 柳雪竹尖利刺耳的叫声响起:“快给她……” 有柳雪竹在手,叶云霜顺利出了首辅府,随即将人往前一推,便快速策马往皇宫狂奔而去。 皇宫,金銮殿外。 一个清瘦身影蓦地跪下,扬声道:“臣叶云霜,求见陛下。” 不多时,一个面容倨傲的太监走出,眼中透出审视:“裴夫人,陛下还未退朝,你这是作甚?” 叶云霜指甲刺入掌心。 从前,人人见她,或真心或假意,都要带着笑唤一句“叶小将军”。 如今时过境迁,她已成为了别人的附庸,只得一句“裴夫人”。 她压了压翻涌心绪,哑声道:“劳烦公公回禀,臣会一直等到陛下得空。” 膝下的青石坚硬无比,日头也渐渐毒辣。 叶云霜头上的汗一点点落下,侵入眼中传来阵阵刺痛。 终于,早朝散去。 文武百官三三五五并肩出来,看见她先是一愣,旋即窃窃私语起来。 “刚才听见叶云霜我就觉得耳熟,果真是当年强逼着首辅大人娶了她的那个骁骑将军。” “如此悍妇,难怪首辅大人要娶新妻。” “首辅昨日新婚,她今日便进宫,必是来求陛下做主,没想到啊,当年名动天下的女将军也成了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后宅妇人。” 那些鄙夷的话语清晰钻入叶云霜的耳中,如刀枪剑戟。 但她仍旧跪得挺直,不动分毫。 里面终于传来尖利声音:“传叶云霜觐见!” 叶云霜动了动已经有些麻木僵硬的膝盖,起身往殿内走去。 裴清桉也在殿内,看见她,眼神如冰川寒冽,似要将她冻结。 她视而不见,径直冲皇帝行礼。 “陛下,臣听闻兄长受敌军陷害,不知所踪,而今南楚大军压境,云霜为人臣,为人妹,于情于理,都责无旁贷,臣身为镇国将军府的一员,愿意为国分忧!” 说完她深深跪伏,语气坚定无比:“还请陛下允臣上阵,找寻兄长、讨伐南楚!” 皇座上传来良久的沉默。 就在她几乎屏住呼吸,心跳如雷时,陛下浑厚沉闷的声音终于响起。 “裴爱卿,云霜是你的妻子,此事,你如何看?” 裴清桉在她身旁跪下:“陛下,臣妻知晓兄长死无全尸,一时受了刺激无法接受现实得了癔症,这才胡言乱语惊扰陛下,请陛下降罪!” 叶云霜猛然看向裴清桉。 这人三言两语,竟将她定成了一个疯妇! 血液里的热气被吸走,她仿佛坠入冰窟。 上首,皇帝轻叹一声:“朕对叶将军之死也十分心痛,不过云霜,你既已嫁为人妻,便该安心相夫教子,什么请战上阵,实在不成体统。” “裴爱卿,去将人带回去,好生安抚吧。” 叶云霜眼中出现无措,疼痛与不甘溢满胸腔。 陛下不信她! 甚至还轻率地将她哥哥的死亡盖棺定论。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脊梁几乎要被那铺垫而来的窒息压断。 可她还是尽力挺直了背,如一柄宁折不弯的长枪。 她喊道:“陛下——” 裴清桉低声冷喝:“叶云霜,你还嫌不够丢人?” 说完男人强硬地拖着她离开大殿。 走到殿门,她奋力甩开裴清桉的手:“一日看不见我哥的尸体,我便一日不会死心,陛下不允,我就在这里跪到我死为止……” “啪——” 裴清桉抬手,一个耳光落在她脸上! 叶云霜眼眸猩红地看去,对上裴清桉那一双黑沉至极的眼。 “你可是叶家最后一人,你想让叶家,就此绝脉吗?” 第4章 叶云霜如轰然雷击,怔怔站在原地。 纵使裴清桉有万千私心,可有一句话他说得没错。 她是叶家最后一人。 若是哥哥出事,将军府,便只有她来撑着了。 她用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脸颊,终于妥协:“回去可以,但我要回将军府。” 裴清桉蹙了蹙眉刚欲说话,她凑近暗含威胁:“你若不想我再次闯宫,最好别拦我。” 许多宫人正在偷偷摸摸往他们这边看。 裴清桉眼神冷冽看她半晌,叶云霜毫不退让。 半晌,男人一甩袖袍,声音低沉含怒:“本官只允你看一眼,看完便安生跟我回首辅府。” 马车上,空气沉闷凝固。 以往,只有他们两人时,叶云霜总是缠着裴清桉说个不停。 她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京城内又多了那些好玩的去处…… 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跟自己最爱的人分享。 现如今,却只剩无言。 可叶云霜不说话了,裴清桉却主动开口:“疼吗?” 叶云霜不解地望向他。 男人语气仍旧冰冷得很,眼底情绪却让人辨不分明。 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的脸。 叶云霜下意识抬手抚上,这才察觉脸颊已有些肿起。 成婚三年,裴清桉虽说不喜欢她,这确实是第一次动手。 她喉间发涩,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哽住。 良久,她只是嘴角扯起一抹轻嘲地笑:“没事。” 如裴清桉昨日所说,现如今,再无人护她,多说也不过给人徒增笑柄。 镇国将军府外。 叶云霜一下马车,便看见将军府门口挂着一片刺目的白幡。 她脑子嗡然一声,上前一把将门推开。 开门带起的风穿过大堂,无数缟练飞扬又落下,一片低沉呜咽传来。 正对着她的大堂中央停着一座纯黑的棺椁。 她快步上前,只见棺椁里躺着叶陆英的几件衣服。 她冷声喝道:“我哥还没死呢,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说完她开始扯房间里挂着的白练,“福叔,把这灵堂给我撤了!” 从小在将军府看着两兄妹长大的管家福叔早已满头白丝。 他神色悲哀:“小姐,我知道您一时不能接受,可是,总要给将军一个安宁啊。” 叶云霜抿紧了唇:“爹娘早逝,我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长大,若他真的出事,我又怎么会毫无感应。” 正厅后面,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看她,眼眶红红。 叶云霜心神一动,快步上前。 刚追上去绕过门廊,十几个孩子呼啦啦围了过来,纷纷对她喊:“姑姑,姑姑……” 这群孩子有男有女,大的十一二岁,小的更是只有四五岁,皆是叶陆英收养的将士遗孤。 叶云霜以往在府中时,也时常照料这些孩子,但是在成亲后,她一颗心放在裴清桉身上,回来的时间便少了。 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愧疚漫上她的心头。 她哑声道:“孩子们,对不起,姑姑来迟了。” “姑姑……”一名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袖。 叶云霜摸着小孩的头,柔声问道:“妞妞,怎么了?” 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着泪:“福爷爷说,大将军死了,真的吗?” “他和妞妞的爹爹一样,再也回不来了吗……” 叶云霜心头一颤。 另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打断:“他们骗人,大将军那么厉害,才不会死,我长大以后,还要当大将军的兵。” 话虽如此,下一秒,他却瘪着嘴嚎啕大哭。 其他孩子见状,也被传染,一个个惊惶落泪。 孩子们的哭声,如千万把刀剑刺入叶云霜的皮肉。 她死死咬着唇,强行压下眸中那层雾气:“虎子说的没错,大将军没有死,我一定会将他带回来。” “在那之前,你们要好好吃饭睡觉读书练功,替哥哥守好将军府。” 等她安抚好孩子们走出院落,裴清桉站在那里。 他神色淡淡道:“你骗自己就算了,为何要骗他们?” 这话如突然窜出的毒蛇,让叶云霜有瞬间的窒息。 蓦地,她往前逼近男人,极力压低哽咽声音:“不是说我哥尸骨无存,连尸体都没看到,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他死了?” 两人呼吸纠缠,叶云霜看见裴清桉眼眸微动,又敛下。 捕捉到这细节,她背脊涌上一股寒意,眼神凛冽。 “裴清桉,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第5章 裴清桉沉了脸,冷嗤道:“吊唁完了就和我回去,不要在这说这些疯话。” 说完他独自转身上了马车。 叶云霜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却也知道这种场合不宜追问,只能跟着裴清桉上车。 一回到首辅府,她就跟着男人进了书房,随即重重关上门:“裴清桉,你早就知道我哥的事,那你也应当知道他在哪!”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军中制度森然,断然不会无故下结论。 裴清桉眉宇间满是不耐,终于从暗格中掏出一张书信按在了桌面上。 “敌军放的是火箭,整个战场炸成了一片废墟,你以为你哥铜筋铁骨?” 战场上的火箭多数还在箭尾绑了火药,数量庞大的话,裴清桉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一想到叶陆英死的如此惨烈。 叶云霜的心口一痛,趔趄一步,用手强撑着书桌才没倒地。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个丫鬟道:“大人,雪竹夫人备好了饭菜,在等着您过去呢。” 话音刚落,裴清桉的冷冽神色肉眼可见的染了些许温柔。 他站起身,拂了下衣角:“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又看向叶云霜:“今天你挟持雪竹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念在你兄长刚逝去,我不跟你计较,你滚回……” 他话没说完,叶云霜打断:“裴清桉,我们和离吧。” 兄长既死,她已无心再纠缠下去。 是她错了,错得太过离谱。 若非她当年执意要嫁裴清桉,此次随着大哥出征,说不定,就能救回大哥一条性命。 裴清桉顿住,沉沉看了一眼她:“你娘家都没了,离了我还能去哪?又让人如何看我首辅府?” “你要真待不住,就自己去庄子上,没人打扰你。” 说完,他走出门对旁边的侍卫吩咐:“明天就将夫人送去庄上,多派些人看守。” 叶云霜心中一紧,裴清桉这是要将她囚禁起来? 她攥紧了手,无论她哥是死是活,她都要亲自去战场上确认! 若当真死了,她便豁出性命去为他报仇。 夜深。 叶云霜找出一身黑色的骑装换上,想要趁着换守间隙偷溜进裴清桉的书房多找些情报。 可她没料到裴清桉还没睡。 透过窗子的缝隙,她看见裴清桉半明半暗的脸庞。 在他面前,站着他的得力部下。 裴清桉沉声吩咐:“天牢那边,务必安排好我们的人,关于叶陆英那个叛徒的事情,绝不能有透露半个字。” 叶云霜闻言,紧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哥哥果然还没死! 那裴清桉为什么骗她?他口中的叛徒又是什么意思? 在她沉思间,部下不解发问:“就连云霜夫人也不能知道吗?” 裴清桉转了转扳指,冷声道:“她既然嫁到我裴家就是我裴家妇,一个要死的叛徒和她有什么关系?” 叶云霜凄然一笑,将唇咬出了血。 裴家妇! 为了得到裴清桉这句话,她努力了三年,却没想到是在这样境况下听见。 待到两人对话结束,叶云霜站在阴暗处,深深看了一眼裴清桉的身影,随即头也不回地踏入了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天牢外。 叶云霜把长发盘起,整张脸藏进头盔下。 “奉首辅大人之令,来看看犯人的情况。” 她把怀里一块带着“裴”字的玉佩在值守的守卫面前晃了晃,还随手塞了两个金锭。 “大人让小人带给二位的,值守辛苦了。” 这玉佩是裴家的家纹玉佩,裴清桉成婚三年唯一送给过她的东西。 之前她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存,没想到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两人掂了下金锭,随即一笑:“首辅大人还挺关心自家大舅子,昨天看过,今天又来。” 说着他们打开了门:“最下层水牢,不要耽搁太久。” 叶云霜低着头进去,顺着天牢潮湿的台阶往下。 越往里面,空气越是稀薄,还带着浓厚的血腥铁锈味。 叶云霜走到水牢最尽头的中央,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瞬间揪紧。 昏暗的火把下,只见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影手脚都被铁链牢牢绑住。。 尽管那人的脸上满是血污和淤青,但叶云霜还是瞬间认出了那个人。 她呼吸停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