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爷驾到束手就寝》 楔子 大凉二十九年,冬末,雪覆京都。 年关将至,附属国朝圣大凉,平广王靳炳蔚中饱私囊,午时,帝君一旨诏书昭告天下,将其问罪。 “圣上有令,平广王监守自盗,私藏朝贡,其罪可诛,朕感念王府卫国有功,特免其死罪,流放江州,若无诏令,永世不得入宫。” 酉时,天沉如井,正是严寒,花甲高龄的平广王跪于帝君寝殿外,整整三个时辰,以明不白之冤。 一叩首,靳炳蔚高呼:“皇上,微臣冤枉!”嗓音浑厚,回声久久不散。 再叩首,额上血迹斑斑,双唇青紫,靳炳蔚又呼:“皇上,微臣冤枉!” “皇上,微臣——” 声音戛然而止,殿门被推开,门缝里,先见一双素白纤长的手,着了月白色的宫装,水袖曳地。门,缓缓而开,宫灯照去,女子微微抬头,大红色的兜帽下,只露出半张脸,模糊了轮廓,却叫人一眼失了魂魄。 走近了,方瞧得清女子薄唇殷红,肤色极其白皙,更衬得额间玉石的坠饰葱绿,眉目清婉,长睫下,瞳子漆黑,眸角微微上牵,似笑非笑,恰似灵慧。 这便是大凉的一品国师,不过十五,权倾朝野。传闻不虚,媚骨谪颜,美若京华。 门口的宫人连忙见礼,十分恭敬:“国师大人。” 萧景姒颔首,任宫装曳地,划出一地雪痕,她慢条斯理地走近跪地之人。 “冤枉吗?” 女子嗓音清凌,如夜间的风,冷而空灵,靳炳蔚抬首,下意识退却几分。 “可心中郁结愤愤难安?” 毫无预兆地,一旨诏书覆没了他平广王府百年昌盛,如何不冤枉,如何不郁结愤然。 靳炳蔚张嘴欲言,萧景姒不疾不徐道:“便是郁结愤恨也好好受着吧,趁王爷还有命在。” 她唇角勾起,笑意狡黠,眸中点了黑漆,像上古的玉石。 靳炳蔚微愣,而后,大惊失色:“是、是你!” “是我。”她淡淡俯睨,唇角牵起戏谑的笑,“是我盗了那七十万朝贡,是我将赃物送去了平广王府,也是我一把火烧了王府大院让王爷你担了监守自盗的罪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果然,平广王府的飞来横祸,是有人蓄意而为,难怪朝贡会不翼而飞,难怪王府天降大火,难怪圣上不闻不问,任平广王府蒙受不白之冤,他早该想到了,这大凉朝野,也就只有国师萧景姒有这样翻云覆雨的通天能耐。 靳炳蔚怒目:“萧景姒,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本王?” “无冤无仇?”她轻笑了一声,缓缓抬起手,任雪花落在掌心,她漫不经心般,道,“大凉三十九年,德妃靳氏落胎,平广王府查明证实,属献敏皇后所为,元帝赐皇后萧氏绞刑。” 大凉当今不过二十九年,顺帝在位,宣明皇后乃国舅府苏氏,何来萧氏献敏皇后,又何来靳氏德妃? 靳炳蔚瞠目:“你在说什么?本王一句也听不懂。” 萧景姒浅笑。 无冤无仇?不,是血债血偿。 上一世,大凉三十四年顺帝薨,太子烨继位为元帝,钦封萧氏景姒为后,三十六年,平广王之女靳氏入宫为妃,三十九年,德妃靳氏落胎,元帝赐萧皇后景姒死刑。 听不懂也罢了,重活一世,她又怎会让之重蹈覆辙。 “莫要在这跪了,回去准备后事吧。”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思忖,又道,“三日后,我送你上路,最多半月,平广王府上下一百三十位眷属便会去陪你,好免你黄泉孤独。” 斩草除根,她喜欢得很呢。 靳炳蔚面色乍白,难掩眸中惶恐:“你敢害我亲眷,本王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抿唇一笑,慧黠极了:“那便等你做鬼后再来找我。” 话落,拂去肩上的雪花,拢了拢大红的兜帽,萧景姒欲转身而去,跪在地上的平广王突然猛扑过去:“萧景姒,你这个妖女,你不得好死——” 官服的袖摆里,匕首乍现,白光一闪,刺向背身而立的女子。 宫人大呼:“国师大人!” 只见女子不紧不慢,微微侧身,刀刃划过脸侧,兜帽滑落,及腰的墨发散落,她垫脚跃起,轻轻一拂袖,便见靳炳蔚飞出了几米远。 宫人趁此令下:“快,将人拿下!” 靳炳蔚昏倒在地,并无挣扎。 “国师大人,您可受伤?”宫人赶紧上前查看。 “无碍。” 宫人抬眸,骤然愣住,只见女子脸上的血痕,一点一点淡去,直至消失,月下白皙的容颜,一如方才。 “妖女?”萧景姒抬起手,拂了拂脸颊,“谁说不是呢?”她转身,走进了漫漫大雪里,大红的披风曳地,铺在皑皑白雪上,张扬而妖娆。 宫人捂着嘴,久久难以平复,不禁想起了关于国师大人的各种传闻。 生如妖媚,眸惑四楚,不死不伤,位凌至尊。 宫中还有一个传闻,国师萧景姒,最是宠爱养在星月殿里的一只猫儿,据说,还是公的,唤作杏花。 月笼云里,雾笼纱。 夜已深沉,人烟寂寥,星月殿外,偶尔有宫人打着宫灯路过,忽闻几声轻微的响声。 “喵。” “喵。” 声声娇软,竟是那猫儿的唤声。 萧景姒笑笑:“杏花。” 她提着宫装的裙摆,快步踏过大理石的阶台,浅笑顾盼,望着殿前那摇晃尾巴的小东西。 杏花畏寒,缩成了白绒绒的一团,见萧景姒走近,它竖起了双耳,将尾巴摇得欢快,一双浅蓝的瞳孔,水凝似的,极其灵气好看。 “喵。” 杏花伸出白嫩的爪子,挠着萧景姒的裙摆,它浑身通白,倒是与她月白色的衣裙融为了一色,她附身,将小东西抱起来:“杏花,你可是出来迎我?” “喵。” 它甩头,似乎对杏花这个名字不太满意。 萧景姒笑,揉了揉杏花的脑袋:“真乖。” “喵。” 杏花十分喜欢萧景姒这般亲昵,每每都会钻进她怀里,扒着爪子舔她的脸,惹得萧景姒十分欢喜。 紫湘瞧了好一会儿,这才唤道:“主子,您回来了。”瞥了杏花一眼,只觉得主子是不是太宠爱这猫儿了,竟由得它胡乱舔。 “紫湘,去司膳坊端些杏花糕来,我有些饿了。”萧景姒抱起杏花,入了主殿。 这大凉宫里,除了紫湘与古昔两位亲侍,便也只有杏花能入得国师大人的寝殿了,名曰:暖榻。 “是。” 紫湘瞥了杏花一眼,忍俊不禁,当日主子便是捏着块杏花糕,对那闯进星月殿的猫儿道:“这杏花糕甚可口,从今往后,你便唤作杏花。” “咚——咚——咚——” 三更钟响,以至子夜,风吹散了云,杏黄的月色洒进殿中,照着香炉里青烟袅袅。 铺着白色狐裘的榻上,忽而,白雾晕染,笼满了床幔,须臾,凝烟散去,那白色的猫儿,变作了人形,渐进幻化出男子的轮廓。 月色朦胧,容颜倾城。妖颜惑众也莫过于此。 那男子赤裸着身子,坐在榻前看了好一会儿,方取来屏风上的锦稠,随意披在肩上,半敞衣襟,走至香炉前,焚了些安神香,这才折返到榻前。 “阿娆。” 嗓音靡靡,低沉而沙哑,竟添了几分性感。 萧景姒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额上有细细的汗珠,男子痴痴地盯着她,微微浅蓝的眸中,温柔了倒影。 “是不是很累?”男子伸手,小心翼翼地拂着她的脸,嗓音越发柔软,“若是累了,我替你可好?杀人放火,我都替你。” 月色倾洒,梦中的人儿,渐渐松了眉头。 “阿娆。” 国师大人萧景姒,乳名阿娆,世间,知者甚少。 “你如此喜欢杏花,可会也喜欢我?”男子撑着精致的下巴看着她,轻喃,“可会如同抱着杏花一般抱着我睡觉?” 无人应他,他的女子,睡得真沉,许是累着了。 他俯身,凑近她的脸,如履薄冰似的,亲了亲她的脸,生怕被发现,踉踉跄跄地后退,冷不防便跌倒,随即绝美的脸通红,墨色的发中,蹭出一双毛茸茸的白色耳朵,他懊恼地抿了抿嘴,回头看,果然,尾巴也出来了,正摇得欢快。 怎生如此耐不住情动,动辄便原形毕露。嗯,他还是太喜欢阿娆了。 他又伏在榻前,半趴着,喊她:“阿娆。” “阿娆。” “阿娆。” 他不厌其烦,一声一声地轻喊,尾巴左右摇个不停。所幸那安神香让人深眠,才容得他这样放肆痴迷。 “阿娆……” 香炉袅袅,一梦惊魂。 阿娆,是谁在唤她阿娆?这样苍凉,这样缱绻到悲伤。 萧景姒猛地睁开眼,起身,这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殿门紧闭,只开了一小扇纸窗,风吹进来,有些凉意,笼了笼身上的狐裘,萧景姒唤了两声:“杏花,杏花。” “主子。”紫湘候在殿外,应了一声,“杏花许是跑出殿去了,可用属下去寻回?” “无碍,你去歇息吧。” 一梦惊醒,便再难入眠,萧景姒披了件披风,走至窗前,借着烛火远眺窗外的白雪融融。 阿娆…… 她竟梦到了他,这世间,除了她逝世的母亲,便只有一人会这样唤她的乳名。 那些原本以为尘封了的记忆,突然卷土重来,这样来势汹汹。 上一世,她是大凉的废后,他是不食烟火的钦南王世子。 “阿娆,你随我去西陵好不好?” “阿娆,你愿不愿做我的妻子?” “阿娆,我好欢喜,你终于是我的了。” “你抱抱我好不好?阿娆,我冷。” “阿娆,你别死,不要丢下我。” “阿娆,我是你的人,随你生随你死。” “阿娆,别怕,我这就去找你。” “阿娆,阿娆……” 原来,上一世的他,她记得这样清楚。萧景姒苦笑,低着头,眼泪灼了眼,怔怔唤道:“楚彧。” 子夜三刻,南宫门外,骤然亮了火把,守卫大喊:“何人出城?” 马车哒哒驶近,驾车的男子背着剑,道:“钦南王府。” 马车上,正是钦南王世子的护卫,菁华。 在宫中还驾马坐轿,便也只有钦南王府有这样的殊荣。守卫连忙见礼:“末将见过常山世子。” 落了轿帘,看不清里面光景,只有男子好听的嗓音传出来:“起身吧。” “谢世子爷。”刻不容缓,护卫立刻下令,“快,开城门。” 待到常山世子的轿子驶远,开城门的那位护卫才掩嘴问道:“为何每日刚入夜世子便会进宫,天方亮便折返?”他扭头看同伴,“你说世子这是在何处宿了夜?我瞧着实在诡异呢。” 领头的男人瞪了一眼:“少说话多做事,钦南王府的世子的可不是能随便嚼舌根的人,当心祸从口出。” 这钦南王府手握大凉七分兵力,便是圣上也要忌惮几分,常山世子又是钦南王的独子,可是比宫里那些正经皇子还有金贵些,而且常山世子性子难测,可有不少传闻说这位世子爷性子乖张,杀人随性,便是宫里那几位见了也得绕道。 “我这不是好奇嘛。”护卫这便打住,可没胆子议论那位神出鬼没的金贵主子。 远去百米,马踏飞尘,轿子外的菁华忍了许久,还是不禁掀开轿帘问道:“世子,为何您夜夜去月星殿入寝?” 楚彧随口应道:“她不抱着我,我睡不着。”揉揉眉头,他有些倦怠,眼睑下稍稍有些青黛。 这她,自然说的是世子他的阿娆国师。 菁华又问:“世子,可是没睡好?” 楚彧有些懊恼:“阿娆抱着我,我也睡不着。” 菁华明白,国师大人抱着世子爷,爷必定心猿意马,耳朵尾巴肯定都没个消停,不过……菁华实话实说:“世子,国师大人抱的是杏花。” 楚彧瞪大了好看的眸子:“杏花便是我,我便是杏花,阿娆抱着杏花,自然等同于抱着本世子。”他恼了,恶狠狠剜了菁华一眼,“你再胡说,我便不饶你!” 菁华低头:“属下多嘴。”世子不是最不喜杏花这个名字吗?也不尽然啊。 菁华落下轿帘,安安分分赶他的马车,轿中,不大一会儿,楚彧便睡着了。 嗯,猫族嗜睡,又畏寒,偏偏爷喜欢给国师大人暖床,真真是受罪。 隔日,平广王府一家流放江州。三日后,平广王府上下一百三十一口人命,死于流寇之手。 菁华闻之,只道:“世子爷助纣为虐。” 大凉二十九年末,百年世家平广王靳府,一夕覆没。 半年前,圣上钦封文国公府七小姐萧景姒为一品国师,入住星月殿不过半年,朝堂翻涌。 大凉二十九年夏,文国公府,牡丹花开正艳。 ------题外话------ 新书女主腹黑聪慧,权倾天下,男主傲娇小受,妻主为上,总而言之,就是我猫的暖榻史。 收藏了的都是美人,要收藏收藏收藏! 求五分评价票,另,男主名字楚彧,念yu,四声。 推荐南子完结文:病宠成瘾,帝王宠之卿本妖娆,帝王爱之一品佞妃,独占成婚,除了最后一本,全是甜宠文! 第一章:阿娆,我要以身相许 大凉二十九年夏,文国公府,牡丹花开正艳。 夏至将至,正是炎暑之际,边关传来战报,意岭关大败,卫平侯战死沙场,丧报方传至文国公府,七小姐景姒闻之大恸,以致昏迷不醒。 夜深,昏黄暗淡的烛火轻摇,半开着的木窗,轻风袭过,卷起淡紫的锦绣流苏。 沉香古木的床榻里,女子紧闭着双眸,让梦魇惊了夜,不得安枕,她侧卧着,抱着双膝,汗湿了眼睫。 梦里,人依稀, 那时,刚入春,城西的柳絮飞飞扬扬,惊扰了一池花开正盛的芙蓉。 女子抬起头,凝着桥头的人影:“你是何人?” 她蹙起了眉,似是不满被挡了道。 他道:“我唤楚彧。” 声色略为拘谨,有些小心翼翼的,男子声音是极好听的。 微微退了一步,她眉间毫不掩饰的疏离:“你作何挡我的路?” 他有些急促,抬起眼眸,虽语无伦次,却也掷地有声:“我来找你。” 她这才瞧清他的模样,倾城容颜,竟是男儿,那双眼,怎般妖媚,却又如此清癯,黑白分明的轮廓,倒映的全是她的模样。 只肖一眼,便能惊魂,她若是见过,定不会忘。女子似笑非笑,弯弯的眉:“我并不识得你,你找我为何?” 略为迟疑,他道:“五年前,城西河畔,你救我一命,我自当以身相许。” 语调,如裂帛断玉,字字铮铮。 他道,以身相许。 倒不像玩笑,认真得让她半点也不得大意,言辞便冷了几分:“我已定亲,还望常山世子出言自重。” 常山世子楚彧,她并非没有耳闻,只是,除去他那绝色之容,她便只知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爷,尊贵至极,却也深不可测。 唯有,疏远,那时,她已入主东宫,将为太子妃。 话落,许久沉默,直至他眼底那妖艳到夺目的光影黯然,他道:“阿娆,我来晚了,是吗?” 声音,竟有些颤抖。 我来晚了,是吗? 她摇摇头,从他身侧走过,不禁皱起了眉头,并不记得曾在城西河畔救过人,倒是遇见了只会挠人舔人的猫儿。 那时候,她不过十来岁,身量还未长过城西河畔的柳树。 “这是哪来的猫儿?” 那从树上凭空掉下来的猫儿,便摔在了她怀里。 “喵。” 脏兮兮的猫,叫唤得有些孱弱,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前脚汩汩而流的血,片刻便染脏了她的裙摆, 揉揉它的头,她取出素净的锦帕,动作笨拙地缠绕了一圈又一圈,那帕子上,绣了二字,阿娆。 “喵。” “疼?”手上动作轻了些,她不由得放软了声音:“乖,莫要乱动。” 这小东西,便真不动了。 她笑:“念在你流了这么多血的份上,这杏花糕便便宜你了。” 她捏了块热腾腾的杏花糕,喂到猫儿嘴边。 “喵。” “莫要舔我的手。”夜半,河畔来往的人烟很少,只闻见女孩儿欢快的声音:“乖,让我看看你是公是母。” 猫儿被提起来了一只腿…… 女孩儿笑得越发大声了:“不准再舔我了,公母授受不亲。” “喵~” 嗯,十分羞涩的叫声。 一幕一幕,如梦似幻,像古老的戏文,在远处传唱。 梦里,她记得,她遇见的男子唤楚彧。 梦里,那只猫儿的眼睛是微微的湛蓝色。 “七小姐。” “七小姐。” 谁在唤她,她睁不开眼,被一幕幕老旧的回忆缠缠绕绕。 床榻前,梳着丫鬟髻的女子走近,轻轻摇晃了梦魇中的女子:“七小姐,七小姐醒醒。” 她呢喃梦呓不断,声音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 床前伺候的丫头急急忙忙往外跑:“快去禀夫人,七小姐病危。” 卫平侯府噩耗传来,一日间,七小姐景姒病如山倒,发热不退。 夜半,已三更,主院外,传来声响。 “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披衣走出来的女子三十出头,柔弱如柳,十分貌美。 这便是文国公萧奉尧的夫人,柳氏月洳,翰林院正柳府的庶女。 门外,年长的嬷嬷走近:“回夫人,是景和院的丫头。” 柳月洳挑挑眉:“哦?” 安嬷嬷又道:“说是景和院里的那位主子染了恶疾,发热了好些天不见好,这便来求国公爷差人去宫里请太医来给她瞧瞧。” 景和院里住的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虽说那位身娇肉贵,可到底没了卫平侯的依仗,便也不得下人们的尊重。 “现下国公爷歇下了,你差人去宫里走一趟。”柳月洳拢了拢肩头的貂绒披风。 “夫人,”安嬷嬷不解,夫人素来与景和院的主子不和,卫平侯爷又没了,何必再对那孤女客气。 柳氏从侍女手里端来茶盏,不疾不徐地扣着:“昨日里听国公爷说,钦南王府的常山世子得了重患,怕是宫里的太医这会儿都去钦南王府问诊了。” 去不去问,是她这个国公夫人的气度,请不请得来太医,便要看景和院那位的本事了。 安嬷嬷自然懂:“夫人所言有理。” 如此一来,即便国公爷问起来,也只怪得上那位小主子福薄,造化不够。 柳月洳啜了一口茶水:“国公爷难得休沐,莫让闲杂人等扰了清净。” 安嬷嬷心领意会:“奴婢这便让那丫头安生些。” 这夜,高热不退的,除了文国公府景和院里的那位主子,还有位身娇肉贵的主儿,也染了恶疾。 这可急坏了钦南王府的一干主子奴才。 钦南王爷急火攻心,红着脸吼:“我儿如何了?” 屋里,跪了一地的太医,各个头冒冷汗四肢发抖,实在无法,这位异性王爷,着实是惹不得。 太医院首江大人用袖子抹了一把豆大的汗:“王爷放心,只要给世子服下火灵芝,这热便能退下来。” 钦南王眉头一松:“最好如此。”鹰眸微抬,“不然,本王便将你与那火灵芝一锅炖了。” “……”一干太医噤若寒蝉,五体伏地,无一不瑟瑟发抖,这位爷啊,真真是暴力无常。 这时。 “阿娆。” 床榻上昏迷多时的钦南王世子梦呓着,断断续续地,紧闭着眸,不见平日的妖治,却多了分病态的柔美。 “阿娆……” ------题外话------ 楔子是倒叙,第一章才是重生伊始 我如约而至,你们在吗? 第二章:世子爷,尾巴出来了 床榻上昏迷多时的钦南王世子梦呓着,断断续续地,紧闭着眸,不见平日的妖治,却多了分病态的柔美。 “阿娆……” 钦南王附身侧耳去听,只闻见几句反反复复的轻唤呢喃。阿娆? 莫不是烧糊涂了?钦南王急了,对着一屋子侍奉的下人嚎:“还不快去取火灵芝来!要是我儿的脑袋烧坏了,你们的脑袋够赔吗?” 得,哪够?谁不知道榻上那位少主子金贵。 华支管事上前:“王爷,您忘了,上月您将火灵芝当做朝贡物资,送去了宫里。” 此话一出,太医院一干人等束手无策了,正面面相觑一筹莫展时,钦南王爷一声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偷出来。” 太医:“……”整个大凉,也就只有钦南王府的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藐视皇威了,谁叫楚王府兵多马壮。 “江太医。”钦南王爷突然放软了嗓门。 江太医抹汗:“下官什么都没听到。” 大可放心,钦南王府的舌根,谁有胆子嚼。 钦南王爷满意了,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很严肃很认真的样子:“嗯,你要是听到了,本王就把你的耳朵割了。” 一干太医:“……” 于是乎,这夜里,皇宫国库遭贼,几箱稀世药材不翼而飞。 对此,太医院一干老医者,一边扇扇子熬药,一边心肝战栗。 二更声响,到了后半夜,钦南王府才安生下来没一刻功夫,世子院里,又鸡飞狗跳了。 钦南王爷才刚坐热凳子—— “王爷!” 管事华支少有如此失礼的时候,也顾不上行礼:“王爷,不好了!” 鹰眸一凛,不怒自威,钦南王道:“咋咋呼呼地做什么!” 华支吁了口气:“王爷,膳房的药不见了。” 王爷脾气暴了:“什么?!” 屋里屋外顿时静了。 完了,要出大事了! 连一贯处事泰然的华管事也乱了手脚:“还有,世子,”顿了一下,“世子也不见了。” “砰——” 钦南王爷手里的茶盏,磕了地,千金难买的青花瓷碎了一地。 真完了!大事不妙。 “咚——咚——咚——” 三更声响,寂静的巷尾里,更夫的声音悠长不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忽而,传来声声咳嗽,愈发难抑。 “咳咳咳……” 男子的声音,似乎极力隐忍着,带着微微颤音,茶肆留夜的路灯打过,映着男子的轮廓,侧颜绝艳,美若芳华,笼在昏暗的光里,略带着病态的白皙。 菁华走上前,着实担忧得紧:“世子,您出府到底所为何事?”世子爷方醒,这身子骨还弱着呢,药也没喝,连衣裳也未拾掇,便急急忙忙出了府,菁华倒从未见过他家爷这般失态的模样,“您大病未愈,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去做便可,万不可——” 话还没说完,楚彧停在一处墙院前,手里抱着那蛊从钦南王府里带出来的药,妖媚的眸子微掀:“我没力气,你蹲下。” 菁华不明所以:“世子,若是王爷知道——” 话还没说完,楚彧便没了耐心,心急的不得了:“蹲下!” 世子爷这是要翻墙?做这般有失身份的行经? 菁华吞下一肚子疑虑,蹲下,浓黑的眉毛拧紧。 一双坠了银丝金边的长靴踩在菁华背上,伴随着几声急促的咳嗽声。 菁华一急,抬头看去。 楚彧抱着药蛊,小心地护在怀里,轻斥:“不准抖,要是洒了我的药,你便取你性命。” 怕药洒了,您倒是喝呀。菁华沉默不言,低下头,运力稳住身子,这三株火灵芝就熬出来那么一小碗,便是一滴,也诚然是珍贵至极,洒不得。 大抵是世子爷烧了几天,身子骨虚着,这墙翻得不是那么利索,菁华只听见一声落地的重响。 可别摔着了爷! 菁华立马运功,翻上了两米高墙,一眼望去,微微诧异:“这里是,”望了望侧门的牌匾,“文国公府?” 大凉一品文臣,文国公萧奉尧,与钦南王府井水不犯河水,并无往来。 世子爷何以来翻文国公爷家的内墙? 菁华跳下围墙,只见他家世子爷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随后嘎吱一声,门被关上了。 菁华在原地呆若木鸡,他想到了一个十分合时宜却不合身份的词:偷香窃玉。 嘎吱—— 木门开,一缕染了秋霜的寒风吹过,卷起了男子锦绣的衣袍,屋里,点了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的微光,照着男子得眸光,突然的温柔,而缱绻。 “阿娆。” 他轻唤了一声,像穿越了千年的经纶,软软地敲在耳里。 这夜,温柔了。榻上紧闭双眸的女子,眉间的褶皱,缓缓松开。 “我来了。”他说。 隔了几米的距离,楚彧站在紫流苏的床幔外,怔怔凝视,目光,近乎痴迷。 我来了,阿娆…… 没有轮回,我从上世,来寻你了。 她突然挣扎了一下,抿紧的唇,无意识里被咬成了血红,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惊了梦魇,极度不安。 掀开床幔,一步一步踩得很轻,他跪到她的榻前,伏身,凑近她耳边,轻声地哄:“乖,不痛了,很快就不痛了。” 嗓音温柔,床上的人儿突然安静下来。 搁下药蛊的盖子,楚彧饮了一口,附身,凑近女子的唇,小心翼翼地渡到她嘴里,动作轻缓,如履薄冰。 纸窗上,有什么在摇动。 哦,那是他的尾巴,他藏不住的心悸。 屋外,夏日的风带着微微热气,菁华出了一身的汗,在文国公府的墙院外踱来踱去,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听见墙那头有声响。 “世子。” 只见楚彧翻墙跃下,白色的锦袍不知从哪沾染到了些露水,还有……一条白色的猫尾,高高扬起。 菁华惊了:“尾、尾巴……” 自多年来,除了春潮期与修炼期,他便没见过他家爷这般原形半露的样子。 ------题外话------ 自多年来,我就日日夜夜求五星评价票…… 第三章:一梦初醒 自多年来,除了春潮期与修炼期,他便没见过他家爷这般原形半露的样子。 楚彧拂了拂衣袍,将白色遮严实了,又回眸,瞧着墙那头,眸光凝水,脸颊薄红。 菁华这才发现:“您的药呢?” “喝了。”随口道了句,楚彧转身,“回府。” 喝了?专门不远数里跑来文国公府喝?菁华沉思了。 不过远去文国公府百步,楚彧忽而身子一滞,晃了晃,随即缓缓倒下,嘴角,涌出大口大口的血,染红了胸口的锦缎。 菁华骤然红了眼:“世子!” 多年而来,这是第一次,菁华看见他倒下。那蛊药,那世间仅有的火灵芝,怕是进了屋中那人腹中,还有这一身伤,一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伤,与文国公府里的那位,必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菁华想起那日,世子爷突染恶疾昏迷久时,方醒来,说了三句话。 “今昔是何年?” 菁华答了:“大凉二十九年夏。” 世子爷又问:“文国公府的七小姐,可安好?” 他答,不知。 世子爷挣扎着要起身,却跌倒在了地上,他无力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去,你去守着她。” 文国公府七小姐…… 菁华只觉得一夕间,世子爷性情翻天覆地了,行事莫名其妙了。 似乎,从何时,乱了。 僻静的院落,风吹着半开的纸窗,发出悠悠声响,守夜的侍女依着一角屏风,眯着眼打盹,一旁雕镂的香炉里,薄烟袅袅。 “楚彧……” 寂静的夜,谁在昏昏沉沉梦呓,惊乱了顷洒在床头的月色。 “楚彧……” 榻上昏沉的女子,额上沁出一层薄汗,身子微微战栗,让梦魇惊了魂,不知何年何夕。 梦里,有一双浅浅生辉的蓝眸。 她一身血泪,他双膝跪着:“阿娆,别怕,他负了你,我便覆了他的江山。” 他身后,是西陵的千军万马,身前,是大凉百米城墙。 “我家阿娆定不想再见这帝都寸土,烧了吧,烧个干净。”蓝眸凝成厚重的颜色,他道,“大凉之人,一律处以绞刑。” “陛下,不可!” 他大吼:“杀了,都杀了!”颤抖的手抱着怀里浑身是血的女子,“阿娆,你是要他死?”片刻,“还是生不如死?” 她一张嘴,血便染红了她领口的衣襟。 西陵的战马在喧嚣,只听得他们的帝君字字带着蚀骨的寒意:“把他剁碎了,埋在后院的杏花林里,我要用他的骨血祭我的阿娆。” “你不是人!” “楚彧,你这个妖孽,你不得好死!” 趴在地上的男子歇斯底里,在血泊下挣扎,大凉已破,帝君为囚。 他笑:“是,我是妖孽。” 忽而,一抹蓝光破开,再不见兵临城下的狼烟烽火,杏林花开,树下,有漆红的棺木,落了几片残花。 男子蹲在沉香木的棺木前,身后白色的尾巴摇动。 “别怕,我会救你的。” “阿娆,等我。” 他伏身,将唇落在她额心,渐起蓝色的光。 “主上!” “吾以北赢万妖之魂,以祭星辰,以动月时……” 远处古老的咒语传来,断断续续,她睁不开眼,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灼热了喉。 “阿娆,乖,吞下去,以后便不会再痛了。” 她骤然睁开眼,大喊:“楚彧!” “七小姐,七小姐。” 侍女在唤她,她似是未闻,怔怔久矣。 “快去喊大夫过来,七小姐醒了!” 榻上的女子抬眸,轻轻环顾,许久,唇边似笑。 沉木的床榻,屋外方过窗台的杏林枝,是她那年种下,那时,大凉二十九年,萧家七姝,年过十五,正是芳华。 一梦浮沉,幽幽转醒,已数载,重回,归来矣。 夜里,她便烧起来,任伺候的丫头怎么喊,也醒不来。 隔日,萧家七小姐便醒了,却又昏昏沉沉睡去,梦魇不散,恍恍惚惚,反反复复了几日方得清醒。 三日后,钦南王世子高热不散,灼了心肺,自此便落了心疾,钦南王以常山世子养病为由,请旨回南部封地。 这日申时,天已微微转暗,许是大雨将至,昏昏暗暗的令人压抑,云离取了干净的锦帕,沾水替榻上女子擦着手。 她动了动,缓缓睁开眸。 云离大喜,扔下锦帕伏身唤了两声:“七小姐,七小姐。”不见她家小姐应道,云离有些急,伸手去探她额上的温度,“七小姐可是醒了?”这热可算是退下了。 她撑着身子起来:“我睡了多久?”许是许久未说话,嗓音沙哑。 云离寻了个枕头垫在萧景姒身后,道:“小姐晕晕沉沉了好些天了,国公爷和夫人昨日傍晚来过,只是小姐醒了片刻便又昏睡了过去。小姐这会儿觉着如何?可好些了?”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奴婢这便去唤大夫来。” 萧景姒喊住她:“云离。” 云离折回来。 萧景姒问:“今日何时了?” 云离微微顿了一下,道:“今日正好夏至。” “夏至……”她喃了一声,目光深凝,若有所思。 大凉二十九年,夏至之夕,戎平军反,太子烨于帝都城下平五万叛卒。 上一世,卫平侯府的戎平军,便是让太子凤傅礼收入囊中,也便是从此,她站进了东宫阵营。 “呵呵。” 萧景姒轻笑了一声,眸子一瞬便冷了。 云离有些慌神:“七、七小姐,你怎了?” 她抬头,望向窗外半开的杏花,呢呢自语:“我睡太久了,要变天了。” 天已昏沉,大雨将落,繁华的凉都被笼在大片大片的乌云下,有种难言的压抑。 东宫太子府外,步履匆匆,有人推门而入,唤道:“殿下。” 屋里,男子披了件墨黑的长衫,敛目微微抬起:“如何了?” “戎平军屯兵城下,只欠东风。” 男子轻笑,眸中掠起几许光影,修长的指微抬:“取本宫的战甲来,该去收网了。” 温婉如玉,君子翩翩,这便是大凉的东宫太子,凤傅礼。 申时三刻,帝都城外,火光如昼,戎平军驻扎于此,营帐外,有脚步声近。 守夜的卫兵提剑喊道:“什么人?!” 远处,女子嗓音凉凉,缓缓飘来,她道:“文国公府,萧七。” ------题外话------ 五星评价票~ 第四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什么人?!” 远处,女子嗓音凉凉,缓缓飘来,她道:“文国公府,萧七。” 火把顿时打亮,守卫见来人,单膝伏地:“属下铁骑营卫平见过少主。” 大凉戎平军,不尊皇族,不跪帝君,独忠于卫平侯府,卫平侯战死沙场后,戎平军奉卫氏嫡女萧景姒为主,也正因如此,这卫家仅剩的后裔,便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她取下纱笠,一双眸清雅,似这夏日的星子,道:“带我去见古昔将军。” “是。” 方至酉时,晋王府里正是歌舞升平,酒香萦绕,正殿里,偶有女子娇柔的软语轻笑传来。 天家五子晋王,一贯便阅尽风月,素有花名。 “王爷。”女子嗓音轻灵,极是好听,带着笑意,葱白的指尖端着金樽,薄酒清香,“这桃花酿是妾身亲手所制,王爷可喜欢?” 凤玉卿侧卧软榻,揽着怀里柔若无骨的美人儿,轻啜了一口:“自然喜欢。” 女子掩嘴轻笑:“那妾身再为王爷斟一杯酒。” 凤玉卿眯了眯眼,媚眼迷离,衣襟半敞好不放荡,倒是好一副风流男儿的做派。 正是饮酒作乐时,屋外管事凌粟道了一声。 “王爷。” 似是被扰了酒兴,凤玉卿不悦:“美人佳酿,你作何来叨扰本王。” 管事不疾不徐,走上前:“有王爷您的信笺。” 浅色鹿皮密封的信笺,一看便知不寻常,凤玉卿微微倾身,接过信笺:“何人送来的?” “不知是何人,只留下了这令牌。”凌粟递上手里金色的令牌,那成色与分量,定不普通。 凤玉卿敛着眸,掂了掂手里的令牌,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卫家的人啊。”眸光凝远,若有所思了许久,他道,“如今卫家便只剩一人了。” 卫平侯只得一女,入嫁文国公府,如今卫平侯殁,卫家便只剩文国公府卫氏所生嫡女,萧七。 拆开信笺,只书了一言:“子夜三时,城门叛乱。” 凤玉卿轻笑了声,披了件绯红色的锦袍,走至烛火前,将信笺染了火星,烧成了灰烬,回眸,浅浅一笑:“这酒,本王改日再和爱妃共饮。” 女子放下酒盏:“妾身给王爷更衣。” 凤玉卿张开手,懒懒地任女子宽衣:“凌粟,替本王去宫里走一趟。” 凌粟会意,转身出了王府。 东风起,子夜更声响,雨将下未下,沉闷的天际,没有丝毫月色,黑得不见一丝光影。 忽而,城墙上,一点火光燃起。 有男声大喝:“殿下,烽火台燃了。” 烽火台亮,战乱起。 太子凤傅礼站在城门南侧,沉沉声响:“开城门,布兵。” 话音刚落—— “报!” “说。” 来人一头大汗,气喘吁吁:“殿下,不好了!” 不见凤傅礼慌乱,眼里,有着为君者的锐利与泰然:“何事惊慌。” “城下、城下并不见戎平军。”禀报的卫兵神色慌张,口齿有些不清,“我们许是中、中计了。” 凤傅礼讶然:“那烽火台是何人点燃的?” 不待探兵回话,突然擂鼓声响,振聋发聩。 凤傅礼临城望去:“怎么回事?” “殿下,是晋王爷来了。” 凤傅礼大惊失色,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风已乱。 “皇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戏谑与笑意,“夜半三更,何不醉卧美人膝,这般兴师动众所谓何故?” 城下,凤玉卿从昏暗里走来,一袭绯色的锦袍,如此粉墨花哨的颜色,大抵也就这有这晋王殿下能穿出这般风流韵味。 凤傅礼稍稍抬眼,神色倒似无异:“五弟又所为何故?” 晋王身后,是千万军马,整装待发,与太子两军对垒,倒没有剑拔弩张,只是气氛紧绷。 凤玉卿笑:“父皇听闻城门异动,特命臣弟来缉拿反贼,竟不想却是皇兄屯兵在此,还不知皇兄出兵何为?” 屯兵在此,好大的帽子! 凤傅礼冷哼:“烽火台燃,自然是有异动。” “哦?”凤玉卿挑挑眉,掠了一眼城墙高台上燃起的烽火台,打灯照下,提声问道,“楼下何人?” 片刻安静,女子嗓音清澈,微微凉意:“文国公府,萧景姒。” 文国公府,萧景姒…… 凤玉卿无声地笑了,却见平日里总端着温润好脾气的太子殿下脸色僵冷:“这烽火台是你点的?” 看不清城下女子的模样,只是这离地五十米高的烽火台,若非内功与箭术了得,如何能一击即中,即便是他手下最出色的暗卫,也未必能有此能耐。 只听得女子不疾不徐的语调:“太子殿下,更深露重,夜路慢行,借火一用。” 借火一用…… 好个借火一用,以她一人之力,将他与他太子府千万精兵玩弄于鼓掌。 不见叛兵,屯兵城门,叫他如何能脱身,凤傅礼几乎震怒,一掌打在城墙上。 “皇兄,既然这叛军临城实乃无中生有,臣弟便先行告退。”晋王摆摆手,一声令下,兵退城下。 这戏也看了,蝉也捉了,自然到了渔翁去收利。 “晋王殿下留步。” 凤玉卿回首,见女子从城门走来:“我家主子还有一言,”女子递上密封的信笺,“太子栽赃嫁祸借刀杀人,殿下何不以其人之道以儆效尤。”言罢,转身便上了停在几米外的马车,驾车远去。 她家主子…… 文国公萧景姒,倒是个不简单的人儿。 凤玉卿拆了信笺,顿时失色,片刻,大声发笑。 ------题外话------ 开启打boss发家致富升官发财之道…… 因为网站编辑九点后上班,更新早了无人审核,故更新时间改为9点55,9点55,9点55 第五章:我家阿娆 凤玉卿拆了信笺,顿时失色,片刻,大声发笑。 副将上前:“殿下,信上写了什么?” 晋王凤玉卿互通戎平军驻西大将军温平之,致以戎平军叛乱,晋王借故收之。 晋王笑,这封信,倒是叫他有口难辩。温平之本是他的细作,抽丝剥茧,这污水,便泼到了晋王府,太子倒是舍得这颗埋在晋王府多年的反间棋子。 这封信若递到宫里,这策反谋乱的脏水,晋王府怕是洗不干净了,然,萧景姒却将信送到他手里,太子借刀杀人,她又何尝不是? 晋王笑道:“好个萧景姒。” 子夜过后,城门喧嚣方止,太子凤傅礼拂袖回府。当晚,晋王夜禀顺帝,参太子屯兵于凉都城内,意欲作乱,太子无言辩驳,帝君收以兵部之职,将其禁闭太子府。 天已翻了鱼肚白,这会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太子府外掌了灯,殿中,屏退了侍从。 “咣——” 一声裂帛断玉般响动,案几上的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瓷片旁,男人双膝跪着,神色惊惧,道:“属下失利,殿下恕罪。” 这伏地之人,正是太子府谋士张显,曾出任江洲太守,因谋略过人,后被太子提携,在翰林院谋职,鲜少有人知晓,这张显是太子府座下第一谋士。 凤傅礼脸色极其难看,眼底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润,尽是暴怒阴厉:“没用的东西,如今不说二十万戎平军,连父皇也对本宫起了疑心,这便是你说的一箭双雕?” 卫平侯殁,二十万戎平军群龙无首,张显便献计,致以温平之得太子命,鼓动戎平军策反,一则东宫收复叛军,再则祸及晋王。 只是,事已至此,戎平军安然无恙,倒叫晋王反咬了一口,太子如何咽得下这个闷亏。 张显自然无力辩白:“殿下,臣难辞其咎,只是这件事一定有幕后推手,请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我定将那人——” 话还未说话,忽然风刮起,烛火一闪,随即一声厉响。 “啾!” 疾速的箭矢横空划过,钉在了偏左的屏风上,那箭矢下,是一颗头颅,血淋淋的头颅…… 张显大惊失色:“是,是温平之!” 片刻,太子府大乱,一波接着一波的守卫军巡逻严守,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哼,这就吓破胆了?紫湘不屑,翻身上了马车,放下轿帘:“主子,大礼已经送给太子了。” 紫湘是戎平军驻北副使的女儿,这次卫平侯战败,才奉父命回凉都保护萧景姒。她自小被养在军中,一身骑射的本事鲜有敌手,莫说一颗头颅,就是一副棺材,她也能用箭送去太子府。 马车里铺了丝绒绣的锦被,萧景姒懒懒地依着:“走吧。” “主子可是回文国公府?” 萧景姒摇头:“进宫。” 紫湘迟疑了片刻:“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萧景姒抬眸。 “您如何得知那温平之背后之人是太子,而非晋王?毕竟,温平之与晋王互通了许久,即便是太子安插给晋王的棋子,也不无倒戈的可能,而且所有证据都指向晋王府。”紫湘自十岁便跟着萧景姒,虽是近侍,但这位主子,心思之深,从来便难以揣度。 萧景姒却笑而不语,闭目养神,并不作答。 如何得知?上一世历历在目,这血海深仇,她又如何能忘。 那时,大凉二十九年,意岭关一战,她外公卫平侯战死沙场,戎平军三军无帅,温平之在军中鼓动策反,便是太子凤傅礼亲征平乱,也是他未雨绸缪将所有证据引至晋王府。 与她结盟,祸乱晋王,一箭双雕的绸缪。 他说:“你助我荣登大宝,我替你手刃血仇。” 自此,文国公府七小姐入东宫阵营,她助他收服戎平军,将皇家王爷一个个陷于不义,亲手将凤傅礼送上了龙椅。 就在她封后那天,凤玉卿将温平之的头颅送给她,以贺她大婚,他说:“皇后,这是本王送你的新婚大礼。” 之后,晋王便被流放边关。 她将温平之的头颅摔到凤傅礼面前,当着所有朝贺的百官之面,歇斯底里地大喊:“凤傅礼,意岭关之战,是不是你?” 凤傅礼没有否认,只是挥退了众臣:“景姒,你若安于后宫,朕必予你后位,保你萧家繁盛不衰。” 他的话,冷得刺骨,直至那时,她才看清,当初温润谦和的东宫储君,有多虚伪假意,攻于谋略。 “哈哈哈……”她笑过,也大喊大闹过,然后平平静静地摘下凤冠,脱了一身百鸟朝凤的宫装,将凤冠霞帔摔到凤傅礼身上,一字一句极其冷静,“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覆你江山,我萧景姒既能助你坐上那个位子,必然也能将你拉下来。” 后来,她做到了不是吗?凤傅礼终归是低估了她,没有在那时候永绝后患:“景姒,不要再给我杀你的契机,我不会手软的。” 他还是没能杀了她,兴许,他也是不舍的,毕竟,是她陪他一路血雨腥风踏及龙座。 那日夜里,新封的献敏皇后便入了冷宫,第二日,帝君又娶萧家女,新人笑,旧人笑,似乎从未开始。 上一世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这日夜里,戎平军重返封地,卫平侯府嫡系子孙萧景姒入宫面圣,以闺阁女子无力领兵为由,主动交上卫平侯府兵权,帝感欣慰,钦封为新城县主。 嵘靖南地,乃钦南王楚牧的封地。 南地多雨,湿润,这时节,细雨蒙蒙,连绵了好几日,自打上次高热不退,伤了心脉,世子爷便落了畏寒的毛病,再加之猫族本就嗜睡,这七月清秋,世子爷便卧床不起了,睡得迷迷糊糊,只是方才菁华一提到萧家的七小姐,世子爷便立马精神了。 菁华挨近些,事无巨细地回禀道:“萧七小姐这招明哲保身倒是使得漂亮,这卫平侯一死,别说凤家那几位王爷,便是顺帝也盯着那块肥肉,如今拱手让权,倒不知道谁有本事一口吞得下去。”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世子爷,这会儿神情放光:“我家阿娆的兵,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人。” 我家阿娆…… ------题外话------ 彧,念yu,四声,同音‘玉’。 第六章:尊卑有别 “我家阿娆的兵,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人。” 我家阿娆…… 这护犊霸占的口吻,十分之自然,到底是什么时候,萧家七小姐成了钦南王府的?菁华不甚明白:“世子您这是几个意思?”不能便宜他人,那便宜谁? 楚彧思忖片刻,将身上的薄衾拉了拉:“传我的话给魏峥,苗厥来犯,请旨兵援。” 魏峥驻守的边关僻远,若苗厥真来犯,远水解不了近火,唯有卫平侯府驻仓平的二十万人马可调令,世子爷这是打着平乱的幌子,让自己人吞下戎平军那块大肥肉啊。 至于苗厥有没有来犯,天高皇帝远,世子爷说是那便是咯。 只是要是让世人知道忠平伯魏峥,是钦南王府的内臣,那大凉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再者,魏峥是钦南王府的自己人,什么时候成了萧七的自己人? 菁华表示:春天刚过,兴许是世子爷的春潮来晚了,这才萌动。 半月后,忠平伯上书苗厥来犯,奏请援兵,二十万戎平军援兵于此,编入忠平伯麾下。 景和院外,星子几许,杏花树的枝丫将月影打得斑驳。 紫湘推门而入,走至正依着软榻浅眠的女子身旁,道:“主子,是忠平伯魏峥。” 萧景姒抬了抬眸,睡意消散,揉揉眉头:“倒不是个坏消息。”忠平伯魏峥,一门忠烈,驻守边关与世无争,倒是离了皇城这一摊污浊的水,又道,“传书给古昔,静观。” 古昔领戎平军驻守仓平,萧景姒军权刚交,确实不宜动作。 紫湘颔首称是,欲言又止了一番:“主子,意岭关之战——” 萧景姒打断:“紫湘,” 东宫既难逃干系,这卫平侯府之仇,安能不报?紫湘不解,主子何以静观其变,凭借二十万以一敌十骁勇善战的戎平军,即便不能覆了大凉,也足以让东宫没一天好日子过。 “扣——扣——扣!”扣着案几的手指顿住,葱白的指尖落在茶盏上,萧景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并不喜欢。” 平心静气的话语,毫无波澜,却令人心惊胆寒。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往往,从最高处跌落,才会痛不欲生。 紫湘沉吟,只是觉着自家主子这弹指杀伐的能耐越发深不可测。 这会儿,天黑不多时,云离方回景和院。 “小姐,”进了正厅,云离禀道,“国公爷从宫里回府了,正差人来请小姐过去用晚膳。” 紫湘听闻轻哼了一声:“主子多年不与那家人同席,这又是唱哪出。” 萧景姒但笑不语,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当年文国公萧奉尧还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因得了卫平侯府千金卫红菱青睐,方入了仕途,只是卫红菱红颜薄命,生下独女便病逝,萧景姒自小便养在卫平侯府,与文国公不亲不疏,说不上不相往来,却也称不上父女情深。 哦,多数时候还是针锋相对,比如此时。还未见人影,便听见女子不满的抱怨声。 “七妹妹架子可真大,让父亲和母亲好等呢。” 这说话的,是文国公掌事夫人柳氏月洳的女儿,行六,唤宁玉,模样生得像柳氏,十分娇俏可人,平日里文国公宠着,又有个当家的母亲惯着,娇惯得紧。 萧景姒懒懒地落座在一旁,不瘟不火地回道:“我可让你们等了?” 萧宁玉恼:“你——” 萧景姒不疾不徐:“我自七岁便不与你们同席,这晚膳便罢了,”抬眸,望向文国公萧奉尧,“父亲有事不妨直言。” 萧奉尧端坐主位,已过不惑之年,神色多了几分主事者的沉稳与精明:“下个月仕女甄选,我将你的名帖与你两个姐姐的一道送去了宫里。” 大凉二十九年,顺帝为未婚皇子秀选,上一世的史书,便有此一笔。 而史书里,留给她的笔墨极少,寥寥几笔,如此而书:仕女甄选,文国公府萧七,入主东宫。 这是这样一笔,写下了她的万劫不复。 她笑,倒了一杯清酒,独酌了几口:“父亲,”语气似平常,毫无起伏,“我素来睚眦必报,若将有一日,我权倾大凉,国公府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萧奉尧双目骤然一紧,脸色大变。 萧景姒视若罔闻,问道:“如此,父亲可还要将我送进天家?” 将有一日,权倾天下,不是一荣俱荣,而是一荣一损。 果然,他七个女儿里,最数她聪慧诡谲,去年年关,外敌侵扰仓平边关,半数以上文官以文国公为首,主战,也正因那群主战的文官中饱私囊,戎平军才围困意岭关。 萧七啊,什么都知道。 文国公竟无从辩白,看着这个不过刚及笄的女儿,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倒是一旁的柳月洳嗔怒了一句:“景姒,你怎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她意味深长般语气,“一荣俱荣,你终归姓萧。” 终归姓萧…… 上一世,她封后之日便被打入冷宫,这文国公府可曾记得她也姓萧?而是把同样姓萧的扶辰送进了后宫,自此,她为弃子,生死无干。 萧景姒冷冷轻笑,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萧景姒!” 喊住她的是柳氏房中的长子,明硕,方从外间进来,冷冷暼了萧景姒一眼,言辞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讥讽:“你现在没了卫平侯府的倚仗,竟还敢如此不识好歹,若没有国公府护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便是柳氏的教养,小门小户的庶女,终归沉不住气,教养出来的儿女,哪有半点高门子弟该有的气度。 萧景姒回首,不曾看萧明硕一眼:“柳姨娘,”语气泠然,不怒而威,“你虽忙于管理庶务,也莫要忘了教导你房里的人尊卑有别。” 这一声柳姨娘,一句尊卑有别,狠狠打了柳月洳一巴掌。她掌文国公府后院之事已有多年,大凉都城里,谁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尊一声国公夫人,唯有萧景姒,一遍遍提醒她,即便卫红菱已死,文国公唯一的诰命夫人,还是那个死人,卫平侯一天不倒,戎平军一天不收,她终归还是萧奉尧的妾。 柳月洳咬牙,指尖攥紧,忍住一腔愤恨,却是萧宁玉沉不住气,气得拍案而起:“萧景姒!” 萧景姒置若罔闻。 “国公爷,”柳月洳顿了好一会儿,抬眼红了眸,“你这嫡女,妾身可管教不得,怕是以后她的事,我房里的人都说不得一句。”语气,委屈又求全,是她一贯的作态。 萧景姒直接走人,懒得听一出无聊的戏码,走至门口,正逢萧扶辰与生母周姨娘。 ------题外话------ 感谢:迟暮大人的钻石和评价票,乖小七的花和钻,素素美妞的花,风信子美人的评价票!我决定,以身相许,每晚伺候一位! 第七章:武将遇上文臣 萧景姒直接走人,懒得听一出无聊的戏码,走至门口,正逢萧扶辰与生母周姨娘。 周姨娘是坊间女子出身,相貌极美,她膝下的扶辰,自小便有美名,又聪慧大方,一干庶女当中最得文国公偏爱。 四目相对,萧景姒只停留了一眼,匆匆冷眸,却让萧扶辰身子一颤,白了脸色。 周姨娘察觉:“扶辰,你怎么了?” 萧扶辰摇头,看了一眼已走远的女子,神色郑重:“姨娘,你以后避着七妹妹些,莫要与她起了冲突。” 周氏与萧景姒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作何要避着她?”周姨娘理所当然,“卫平侯老爷去了,以后还有谁庇护她。” 萧扶辰凝眸,似看去远处:“卫平侯没落了又如何,她倚仗的素来便不是卫平侯府。”眸中,一抹深意,久久不散。 周姨娘惊:“扶辰,你可是看到什么了?” 她淡淡轻喃,凝重了眸色:“帝王燕临,华荣献敏。” 帝王燕临,华荣献敏…… 上一世,萧家七女景姒,入主东宫,封后献敏。 萧家五女扶辰,可预未时,可知后事,继献敏皇后之后,为文国公府第二位权倾大凉的宫妃。 夏日刚下了一场大雨,小荷才露尖尖角,恰是泛舟游湖的好时节,傍晚时分,城西河畔边,世族官家的船只,便泊了两岸,随处可见的灯火繁华。 萧景姒走至桥头,便有人来迎。 “将军让我来给七小姐引路。” 打灯走来的男子着了一身灰白的长衫,浓眉方脸,却生得十分和善。 这便是安远将军府的大管事,章周。 萧景姒笑着回礼:“有劳。” 紫湘跟在身后,随同上了一艘漆红的船只,不像周边游湖的船只那般金碧辉煌,只是寻常。 萧景姒刚掀开帘子,便听得女子戏谑的笑声,调侃玩笑着:“你可算来了,秦臻这小子可是让我饿着肚子在等。” 这大凉,对安远将军秦臻直呼其名的人少之又少,这开口的女子算一个,这女子,便是当朝左相,洪宝德,大凉几百年来仅有的一位女相。 左相大人正柔若无骨地趴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 萧景姒径直走进去,坐在洪宝德身边,一杯花茶便递到了她面前:“瘦了些,回头我让人送些补药去国公府。”秦臻问道,“用过膳了?” 语气,轻柔,丝毫没有半分身为武将的凌厉。 萧景姒转头看他,一眼,恍如隔世,她总梦见那一幕,秦臻随着她跳下百米城门,在她坠地前,用身体托住了她,那么高的城墙,他摔得粉身碎骨,她却性命无虞。 眼眶微微发热,萧景姒敛下眸子,若无其事般:“没有。” 他执起酒盏,沏了一小杯:“我给你温了清酒,你先尝尝。”转身又吩咐了章周去传膳。 花酒还有三分热气,入口温润清甜,萧景姒赞道:“味道很好。”秦臻的手艺素来好,便是宫里酿御酒的师傅也比不上他。 秦臻心情很好:“是你喜欢的杏花酿。” 秦臻自六岁被卫平侯认作义子,那时,萧景姒不满周岁,卫红菱早逝,卫平侯常年驻守边关,教她牙牙学语,教她走路骑射的人,都是秦臻。倒是萧景姒,极少喊他舅舅。 即便后来,秦臻受封大将军,也多是他照看她的日常,对她的喜好,自然十分了解,这杏花酿,便是专门为她制的。 洪宝德听了,佯装气恼:“还是景姒你颜面大,我可向秦臻讨了好几回酒,他也没赏我一口。” 洪宝德是将门之后,她的的母亲与卫红菱是手帕之交,两个同龄的姑娘,便自小亲厚,是以,这文官之首与武官之首,在朝中的交情,那也是叫人眼红的。 秦臻就着洪宝德的话:“你这般牛饮,作践了我的酒。” 洪宝德十分不予苟同:“枉你一介武夫,竟比不得我这文臣爽快。”武夫不予理会,文臣悻悻,说正事,“景姒,今日酉时,皇帝召见了我,为的是仕女甄选之事。” 章周传来晚膳,萧景姒慢慢布菜,不经意般问了一句:“我的名帖送去了哪位府上?” “周王,凤殷荀。” 萧景姒笑而不语,凤家的人,还是不肯放过已编入忠平伯麾下的二十万戎平军。 洪宝德嗤笑:“东宫刚纳了大司马府的嫡长女为良娣,皇上转身便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皇帝老儿不服老呢,还盼着几个儿子狗咬狗,硬是将那张宝座守得严严实实的。” 为君者,位高权重惯了,那唯吾独尊万人之上的权利,自然舍不得也容不得他人觊觎。 萧景姒不言,慢条斯理地用膳,秦臻将她爱吃的菜,一碟一碟挪到她面前,丝毫不理会某位相爷的白眼,他道:“名帖的事,你若不便出手,我替你也无妨。” 洪宝德笑着睨去:“你打算如何出手?” 秦臻素来不爱权谋,当然,若是事关萧景姒,便要另当别论了,他对这从小拉扯大的‘外甥女’可是护得不得了的,前些日里萧景姒病重,文国公府那群混人不管不顾,还不是秦臻直接带着刀和兵过去,亲力亲为地熬药和照看。 秦臻只道:“自有适合一介武夫的法子。” 洪宝德眨巴眼,很好奇。 萧景姒摇头:“我岂是那般好拿捏的。” 自然是,若论心机,便是周旋官场几年的洪宝德也不及她一二,再说功夫,那也是秦大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 洪宝德咋舌:“啧啧啧。”卫平侯府的人,可都不是软柿子。 “靖西的忠平伯,可与你深交?”秦臻又问道。 萧景姒回:“不曾。” 他给她夹了块鱼,放下筷子:“那便怪了,他传书与我,只道了六个字,”沉吟片刻,“他日完璧归赵。” 这归的,自然是二十万戎平军。 卫平侯府的兵马,各个以一敌十,意岭关一战之后,这二十万人马,何人不想收入囊中。 忠平伯倒是舍得吐出来。 萧景姒若有所思。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楚彧挥兵大凉时,忠平伯便拱手让道,只怕…… 她笑:“无事,忠平伯许是不会与我为敌。” ------题外话------ 秦臻,念zhen,一声。 9点55更新,公众期一更,不加更,不肥更 礼物鸣谢:丫头,morphine,风信子,柒柒,夏宸潇,雯子。谢谢六位美人的礼物,我知道,我们是如此相爱。 第八章:突遇刺客 她笑:“无事,忠平伯许是不会与我为敌。” 秦臻颔首:“我已经向顺帝递了折子,越岭边关暂无异动,我会留于帝都,意岭关与卫平侯府的事,让我出面,你终归是闺中女子,莫要再冒险。”意岭关之战,牵扯甚广,他不愿她犯险。 萧景姒笑着摇头:“秦臻,我可不仅是闺中女子。” 秦臻失笑,竟找不到话驳她,确实,她不过跟着他习了几载剑术,便少有敌手,那日城门大乱,晋王太子之争,只怕是假手于她,自然不是一般闺中女子能比的。 方用完膳,船外吵吵嚷嚷不停。 秦臻询问:“外面怎生如此喧哗?” 章周守在船头的帘子外:“将军,是贤阳安阳两位郡主,突逢阴雨,两位郡主前来避雨。” 贤阳安阳两位郡主是顺帝胞妹明惠长公主的一双双生女儿,因为皇家少有双生,便甚得皇帝喜爱,在这大凉都城,长公主府盛宠不衰,公主府里的这对姐妹花,模样姣好,求娶之人那是踏破了公主府的门槛。 偏生,贤阳公主十三岁那年,便声称,她要嫁的人,定是大凉一等一的战将。 秦臻面无表情:“恕不接待。” 显然,这大凉一等一的战将,对那贤阳公主没兴趣。 洪宝德端着酒杯,一派风流之相,取笑道:“秦臻,你可好生不懂怜香惜玉,今日泛舟游湖的公子佳人可不在少数,两位美人偏生要来将军府的船上避雨,这醉翁之意可是路人皆知,你倒好,这般不识好歹。” 话刚说完,笑还挂在嘴边,外头相府的侍从跟着道:“相爷,平广王府的世子爷差人来请您过去同游,说是备了您最爱的离人醉。” 平广王世子是何人,大凉榜上有名的花花公子,这花花公子阅尽凉都各大坊间,看腻了矫揉造作的娇美人,前阵子,瞧上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女相大人,那死缠烂打的攻势,差点没让洪宝德遁地逃窜了。 洪相大人脸上的笑瞬间假了,揉揉眉头,醉眼一眯:“就说本相酌了两杯,醉了。”方才还说秦臻不识好歹呢,这厢打脸啊,她一本正经地看秦臻,“嗯,不是我们不识好歹,是有人自讨没趣。” 秦臻懒得与她这张三寸莲舌辩驳,神情专注地给萧景姒沏饭后茶,洪宝德讪讪。 这雨不过下了片刻便停了,茶凉,夜方深。 萧景姒唤了紫湘去取灯火,又道:“雨歇了,我回府了。” 秦臻起身给她取了披风:“我让章周带了两壶杏花酿,你捎回国公府。” “好。” 萧景姒下船,方踏上桥,只见亮如白昼的灯火晃动。 有人大喊:“护驾!护驾!” “保护王爷!”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本宫。”男子嗓音浑厚,字字威慑,“传本宫的令,格杀勿论。” 萧景姒站在桥头,回首,便看见了他,凤傅礼……耳边,响起了从前世传来的对白。 “文国公府景姒?” “你是何人?” “东宫,傅礼。” 上一世,他与她初见,便是在这河畔桥头,如今仿如隔世。 “景姒!”秦臻喊道。 她晃过神来时,那锋利的刀口已经割破了脖颈,微微刺痛,耳边,是沙哑粗砺的声音:“别动!” 浓重的血腥之气,那桎梏她的黑衣男子,一身刀伤。 “把人拿下!” 十米之外,凤傅礼一声令下,所有影卫摆阵,箭在弦上。 黑衣男子大喝:“退下。” 两方人马,晋王站立桥头,静观其变,太子不为所动,步步逼近,游湖的船客纷纷自危,躲进了船里。那刺客一把勒住萧景姒的腰,将手里的匕首再刺进一分:“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她。” “你若找死,便动手。”凤傅礼道,丝毫不为所动。 那黑衣刺客手神色一凛,杀气尽显。 只闻一声轻笑,凤玉卿摇着羽扇,一派看戏的作态:“你要劫持人质也将眼神放亮些,这些船里的女眷,可哪个都比她尊贵。”羽扇一折,他冷冷道,“放下武器,本王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自然,这太子与晋王二人是识得萧景姒的,即便那日夜里城门大乱未曾谋面,也定见过她仕女甄选的画册,是以,有些投鼠忌器,影卫步步为营,不敢妄动。 僵持了顷刻,凤傅礼抬手,终是令下。 “别过来。” 刀入三分,那刺客手里的匕首,已见了血红。 秦臻大喝:“景姒!”眼,竟红了几分,下意识便要前去。 洪宝德拉住他,摇头:“别乱了阵脚。”只要事关萧景姒,秦大将军便从来都是慌张失措。 秦臻红了眼,眸底不见了半分温润,全是杀伐,是为将者,久经沙场的戾气。 这气氛紧绷到一触即发,唯独被挟持的女子,自始至终不慌不乱,神态自若:“你抓疼我的手了。” 便是那刺客也惊了一下。 临危不乱,这女子,好生有胆识。 卫平侯的后裔,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天家两位王爷,皆是愣了神。 萧景姒微微侧首,脖颈擦过刀刃,只需再用一分力道,只怕她这漂亮的脖子便要见血封喉,对刺客言:“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若松手,我便保你一命。” 这情形,分明她自身都难保,哪来的能耐保他人性命,那刺客自然是不信,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匕首逼近:“别耍花样。” 萧景姒便不动了,语气不惊不惧:“不信我?” 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女子,生了一副国色倾城的容貌,如何叫人信服。 大抵,多数人以为如此。 然—— 一声刺耳的声响,前方一只箭矢飞速射来,如此猝不及防,叫所有在场之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箭尖,指向的是刺客身前的女子。 秦臻大喝:“景姒!” ------题外话------ 礼物鸣谢:珊酱,柒柒,小酒儿,梦散情怯,迟暮,风云初落,六位美人,大么么! 推荐古言文:帝女有毒:枕上世子妃—雪琰 前朝公主诱拐郡王残废世子双剑合璧组队打渣的权谋权宠故事,双洁双强,爽文欢迎跳坑。 推荐友文《重生之世子谋嫁》灵犀殿下 她是天之骄女,番王后嗣,却一袭男装掩红颜,淡去红妆,运筹帷幄,谋定千里,以天下为棋,谋凰途霸业。 第九章:若娶之,如虎添翼 那箭尖,指向的是刺客身前的女子。 秦臻大喝:“景姒!” “咣——” 素手提着的酒壶砸地,碎裂了一地, 电光火石间,她素手一转,劈向刺客腹部,一招离身,纵身便反擒住了对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卸了刺客持刀的手腕力道,拂袖抬手间,素手接住了那只箭矢。 所有目睹之人,震惊不已,单凭手腕的力道,能如此轻轻松松截住飞速的离箭,这份能耐世间少有,更何况是女子。 秦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了笑意,他卫平侯府的女子,真真是好本领。 那刺客显然也惊住了,愣了许久,呆呆看着眼前女子,把玩着手里的箭:“下次莫要质疑女子的话,即便她手无寸铁。” 若非她截下了箭矢,这刺客,必然会成为箭下亡灵,诚如她方才所言,是她保下了他性命。 “当然,”她却话音一转,“我既能保你,自然也能杀你。” 话落,辗转在她指尖的箭,突然毫无征兆地偏离,一个巧力偏移,箭尖一转—— 极快,甚至不见行迹,瞬时间,刺进了黑衣刺客的心口,没有呜咽挣扎,一招毙命。 不过一弹指,杀生予夺,如此箭法,世间罕有。 卫平侯府萧景姒,将门之后,果然,名不虚传。桥上众人,久久不得平复,震惊难抑,只见桥头的女子,转身,微微浅笑,顾盼生姿。 这,才是文国公府萧七呢,翻手生死。 秦臻走过去,脚步竟有些踉跄,细细查看了一番,才将视线落在萧景姒微微染了血红的脖颈上:“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恍若无事,将衣领紧了紧:“无碍。” 秦臻哪里放心,吩咐章周去取药。 “不想萧七小姐竟有这般身手。”晋王凤玉卿似笑非笑,抱着手似有若无地打量着。 凤玉卿身侧,太子凤傅礼也凝眸研判。 萧景姒淡淡而语:“我不滥杀无辜,也断不会任人宰割。”侧首望向秦臻,有些惋惜,“秦臻,你赠与我的酒洒了,改日再去将军府讨要几杯。” 那一坛杏花酿,如今洒了一地,与那刺客的血融成了一滩血水。 秦臻点头:“好。”俯身,在萧景姒耳边轻语,嗓音仅二人可闻,“事事小心,方才那一箭,意在取你性命。” 萧景姒颔首。 自然是知道,方才那一箭,对准的,是她的心口,有人想她一招致命呢。 “莫担心,我便先回府。”对太子晋王微微行礼,萧景姒告辞先行。 洪宝德追上来:“景姒,我与你一道回去。”她一把挽住萧景姒的手,作柔弱状,“我一个弱女子,深更半夜落单不好。” 相爷大人怕是担心她一人落单呢。 萧景姒哭笑不得:“依你。” 远去河畔桥头百步之后,洪宝德方问道:“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她自然也看出了那只箭的玄机。 “我的名帖送去周王府,而不想我与周王有瓜葛的人太多,”她片刻思忖,“懒得伤脑筋。” 洪宝德恨铁不成钢啊,这索命的箭都找上门了,怎生还如此轻描淡写,她郑重其事地提醒萧景姒:“你小心些,虽戎平军编入了忠平伯麾下,可到底还是姓卫,兵权也比不得你一声令下,想笼络你的人很多,想斩草除根的人也不少。” 皇帝想借戎平军平衡几位天家王爷,那便自然有野心勃勃之徒不想如此风平浪静,晋王?太子?还是…… 萧景姒笑:“莫要担心,我还有几分头脑。” 大凉二十四年,洪家嫡女一赋治国策,闻名四楚,也因此入仕,不过五年,官拜左相。世人只知,洪相惊才绝艳,却不知,那被裱装在翰林院的一赋治国策,不过是一个女童的随笔之作,那年,萧景姒方满十岁。 朝堂翻涌,云涌诡谲,洪相宝德为当年满门抄斩的洪家翻案重振,而后平步青云坐上文臣之首的位子,只因她背后,有个萧景姒。 几分头脑?何止,天下女子,哪一个能比之会玩心计。 如此一想,洪宝德便宽心了。 “王爷,该回府了。” 那厢桥头,晋王府侍卫凌粟开口。 凤玉卿转身,摇了摇羽扇,笑着道:“二皇兄可真是好运气。” 凌粟不甚明白,周王殿下怎就好运气?凤玉卿只笑而不语。 尔后,人群散去,又下起了雨,桥上的血水被渐近冲刷,安远将军府的船也浮远了。 凤傅礼伫立桥头,凝着远处,若有所思了许久。 张显上前:“太子殿下,这样的女子,若娶之,如虎添翼。” 凤傅礼微微拧了眉头,似乎这萧七,于他并无善意,他道:“若能为友自然是好,若为敌……” 这样聪慧果敢的女子,若为敌,后患无穷。 夜半三更,文国公府,景和院外的灯影,斑驳。 紫湘推门进了主屋:“主子,”将手里精致的玉瓷瓶递上,“秦将军差人送来了药酒。” 安远将军秦臻,对这名义上的甥女宠爱甚之,这是众人皆知的,将军府送来的药酒,自然是好东西。 萧景姒立在窗台前,素白的手指执着剪刀,细心修剪蔓延生长到窗前的杏花枝:“搁下吧。” “主子,女子身上还是莫要留了疤的好,让紫湘替您涂些药。”紫湘不放心,拿了药瓶上前,小心翼翼拨开萧景姒领口的衣服,顿时惊住,“怎么会?” 这脖颈,白皙剔透,别说伤口,哪里有半分痕迹。 紫湘不可思议:“我分明见您受了伤的。”这衣领上,还残留着血迹,她也是亲眼见那刺客的匕首入了皮肉三分的,怎么可能一点伤口也没有。 萧景姒道:“衣服上许是沾染了刺客的血。” 不,分明有伤口的。紫湘还想再问,萧景姒突然问道:“他呢?” ------题外话------ 礼物鸣谢,盼盼小美人,紫冰露公主,君兮辰,谢谢三位妞的礼物。 本文楔子是倒叙,情节会慢慢展开,勿心急。 今日有奖问答,景姒受伤了吗?为何不见伤口?出来回答,让我知道你们在陪我。 第十章:三王争美 不,分明有伤口的。紫湘还想再问,萧景姒突然问道:“他呢?” 他,主子所指钦南王世子,近来,主子时常问起。紫湘回道:“南地气候温润,适合修养,常山世子安好。” 萧景姒又问道:“宋长白可有消息?” “长白医仙居无定所,完全无迹可寻。”这医,自然是为常山世子那位病美人寻的,只是紫湘不甚明白,主子与那人,何时扯上了干系。 “明日给国舅府的暮词姑娘拜贴。” 国舅府苏暮词,年少时便以医术闻名大凉,是长白医仙的入室弟子,主子此番去下拜贴,定还是为了那病美人。 紫湘不多言:“是。” 是夜,雨后,月牙儿竟钻出云层,朦朦胧胧的光晕,将这炎夏的夜,温润了几分,安远将军府内,种了大片大片的杏林,正是花败之季,落了一地的杏花。 书房里,油灯噼啪响了一下,静谧了许久。 “今日之事,彻查。”秦臻合上折子,如此道。 章周领命:“是。” 片刻沉吟,秦臻又道:“让会池去文国公府侯着。” 会池是将军的影卫,功夫极好,自将军习武起,便跟在身边。嗯,将军对七小姐一贯大方的没有底线。章周顺应道:“是。” 这时,夜鸢落下窗台,章周走过去,取下夜鸢脚下的信笺,脸色微变:“将军,宫里有动作了。” 秦臻握笔,笔墨晕染,他抬眸。 “戌时,太子与晋王先后进了永延殿。” “所为何事?” 章周顿了一下:“请旨赐婚。” 笔尖一颤,墨色晕开,纸上一团杂乱的浓黑,犹如此时秦臻眼底的暗影。 当夜,太子晋王面圣顺帝,秉烛夜谈了许久。 次日,市井便有传闻,继文国公七女的名帖送去周王府后,不待婚书送往,太子晋王皆请旨求娶。 一时间,三王争美的传闻,在凉都不胫而走,要问这文国公府七小姐有何能耐,竟引的天家三位王爷兄弟相争,有道,萧七小姐能令二十万戎平军巾帼不让须眉,有道,萧七小姐能徒手诛杀刺客本事通天,也有道,萧七小姐容姿美艳不可方物。 茶肆里,三两成群议论的可都是这位萧七小姐。 雅间里,梳着丫鬟发髻的年轻女子笑笑:“这萧七小姐倒被传神了,莫非真有三头六臂的能耐。” 座上,女子一袭竹绿的襦裙,眉间点了一抹昙花,不施粉黛,朱唇染绯,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坊间传闻不可信,还是百闻不如一见。”女子抬首望去,道,“萧姑娘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身侧的丫鬟闻之,瞧门口看去,只见一女子着一身白裳,发间别了轻纱,遮住半边容貌,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似清癯潺潺的溪水。 好个剔透的女子,这一身气度,倒世间少见。 萧景姒走近了,取下面纱,道了二字:“寻医。” 面纱下,好一副惊华的模样。 苏暮词放下茶杯:“暮词医术浅薄,只怕有心无力。” 苏国舅府的暮词姑娘,十三岁便医绝天下,这浅薄二字,自然是推拒之词。 紫湘却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苏暮词,倒不仅医术了得,还生了一副好容貌,难怪大凉世家子弟趋之若鹜者数不胜数。 萧景姒开门见山:“我寻的是苏姑娘的师父宋长白。” 苏暮词端详了一番,有些探究:“师父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我也已有半年未曾见过他老人家。”言辞有礼,端的是世族女子的气度,“恕暮词多言,不知萧姑娘是为何人寻医?所求何患?” 萧景姒抿了一口茶:“无可奉告。” 苏暮词被折了面子,却也不恼,疏离有礼:“是我失礼了。” 茶凉了,话已至此,萧景姒起身:“若有宋长白的消息,我必重谢。”转身,朝外而去。 “萧姑娘等等。”苏暮词唤住萧景姒,“若有师父的下落我必相告,只是暮词也确实有一事相求萧姑娘。” 萧景姒微微驻足,唇边浅笑。 下午时分,苏暮词便差人给萧景姒传了信,信上只写了四味药名,不明缘由。 萧景姒请来卫平侯府的军医查看,只道是治心疾的药材,名贵至极,实属罕见。 “主子要给苏姑娘寻药?”紫湘不解,主子盯着那药名瞧了许久许久。 萧景姒将信笺折好,放在梳妆案台上的镜盒里:“不必。”她笑,“我要的东西她已经送来了。” 国舅府苏暮词,恋慕常山世子多时,当日常山世子突染恶疾,以致落了心疾,苏暮词便自此关了医署,潜心制药。 与上世一般,苏暮词情倾楚彧。 是以,求医是假,求药为真,这不,药方便送来了。 紫湘一知半解,只觉得自家主子似乎在谋算什么。 嵘靖南地,正是夏雨绵绵,南地多阴雨,七八月的气候,已有凉意。 钦南王府里,已经铺了暖玉,只因世子爷十分畏寒,这才夏日,便关门闭户,生怕这风吹着了金贵的世子爷,稍有个头疼脑热,王爷非得拿下人练剑不可。 世子爷侧卧暖榻,手里抱着幅画,也不知道画上是何?瞧都不让人瞧上一眼,宝贝得不得了,醒时要抱着,睡时也要抱着。 菁华偷偷瞧过一眼,只看到了一抹裙角,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他捧着书信,事无巨细地念着探子刚从凉都送来的信:“七月二十三日,”瞧了一眼世子爷,正一脸急切,菁华赶紧加快语速,“萧姑娘早膳用了银耳汤,晌午多吃了小半碟水晶饺,晚膳——” 菁华顿了一下。 楚彧立马坐直了,一副大事临头的模样:“如何了?” 不过是顿晚膳,至于吗?来南地的这些日子,世子爷日日夜夜盼着凉都的信,可来来回回就是那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可世子还听的津津有味。 菁华不敢再卖关子:“晚膳只饮了些花酿。” 楚彧追根究底:“什么花酿?” 这重要吗?很重要吗?菁华如实回道:“杏花酿,是将军府送去国公府的。” 瞬间,屋子里的气压冷了一分。 每次提到将军府,世子爷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钦南王府可有会做杏花酿的厨子?” 菁华想了一下:“没有。”看了看信上的内容,“那杏花酿不是厨子做的,是秦将军自个酿的。”菁华不以为意得很,“一个大男人,又是将军,不舞刀弄棍的,居然做这等——” 话还没说完,楚彧命令:“明日请个会做花酿的厨子来府里。” “王爷想尝?”也不奇怪,这些天,信上说萧七姑娘吃了什么,世子就要吃什么, 世子爷没答。 菁华愣了一下,世子爷不是想学吧?像秦大将军一般? ------题外话------ 礼物鸣谢:谢谢黎小酒儿与明媚两位美人的票子与礼物。 南砸:杏花,你再不回凉都,你媳妇就让人给拐走了! 杏花:我等阿娆翻牌子~ 第十一章:再不回去,阿娆会被骗走 菁华愣了一下,世子爷不是想学吧?像秦大将军一般? 楚彧催促:“继续。” 罢了,世子肯定是想学秦将军洗手作羹汤。 菁华继续:“七月二十四日,文国公递了萧七姑娘的名帖去宫里,晚上,名帖便被送去了周王府——” 菁华被楚彧打断:“凤殷荀这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楚彧很是气恼,气血一个不顺,便开始咳,“咳咳咳……” 菁华简直不太敢相信,他家世子爷会说出这种掉身份的话来,连忙上前去顺气:“世子爷,莫要动气,仔细身体。” “念信。”楚彧咳红了脸,吼,“快点!” 瞧这急色的! “七月二十五日,萧七姑娘和洪相爷、秦将军一起去了城西河畔游湖,途遇刺客——” 楚彧猛地站起来:“她可受伤了?” 菁华看了一眼信上:“自然没有,倒是刺客,”有点难以置信,“被一箭穿了心口。” 才刚及笄的姑娘,怎生如此残暴。 世子爷听闻,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眸深处,沉沉浮浮的暗影,情绪起伏十分不定,菁华一边审视,一边念信:“夜里,秦将军差人送了杏花清酒和伤药去国公府,晋王与太子进宫请旨赐婚,求娶文国公府——” 还没念完,手里的信笺硬生生被世子爷一个隔空取物给夺了去,尔后,只见世子爷绝色的容颜慢慢覆上一层乌压压的沉色。 “去备马车,今晚便回凉都。” 如此迫不及待,一改往日懒散的猫性啊! 菁华思考一番,郑重其事:“世子,您的身体,不宜舟车劳顿。”语气十分之委婉且中肯,“若世子执意回凉都,待属下准备周全了,再动身不迟。” 从嵘靖南地到凉都,好些天的马程,世子爷的身子,哪里折腾得起。 楚彧不由分说,很是坚持:“要是晚了,我家阿娆被别人骗去了怎么办?” 骗去…… 世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危机感? 菁华想了一番说辞,肯定的口吻:“不会,就算凤殷荀按捺不住了,即便他明日就去文国公府下聘,这皇家婚庆,没有几个月是办不下来的。” 话刚说完—— “咣!” 案台上那块价值连城的和田玉石砚台就被楚彧砸在了菁华脚边,碎了个七零八落。这生气便砸东西,很生气便滥杀无辜的脾气,和老王爷真是一模一样。 楚彧还不解气,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大吼:“再不去备马车,我便将你这只折耳兔子剁碎了喂马。” 菁华兔子君:“……” 菁华自几十年前修成人形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他的真身——灰色折耳兔子。 整个北赢,也就这有这位爷总是戳他痛处,菁华咬牙,忍:“属下这便去。” 出了门,菁华就吩咐管家:“去告诉王爷,世子爷晚上动身回凉都。” 菁华兔子君发誓,他绝非恩将仇报。 随后不到片刻,钦南王爷楚牧就咋咋呼呼跑世子院子里来了,楚彧理也不理,抱了个暖炉就要走,钦南王当然要拦啊,各种利害都念了一遍,从路途艰辛说到了刺客埋伏,从气候变化说到了身体虚弱,口水都说干了,楚彧就扔了一句话:“我要去找阿娆。” 这是钦南王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钦南王问:“阿娆是谁?”听起来像个女娃子的名字。 楚彧一本正经:“你儿媳妇。” “……”钦南王傻掉了,原地呆愣。 楚彧上了马车…… 且说凉都,太子晋王相继请旨求娶文国公府七女之后,顺帝便静观其变,毫无动静,不过,真叫远在嵘靖南地的菁华说准了,凤殷荀按捺不住了。 七月二十九,周王凤殷荀拜贴文国公府。 “主子,凤殷荀来了。”紫湘嗤笑,“仕女甄选不过还有几日,他众目睽睽下摆足了排场来国公府,居心何在?” 周王是已逝孝静皇后之子,能耐不大,野心却不小,周王夺嫡之心显而易见,这来者,居心叵测。 萧景姒听之,笑了笑,往瓷瓶里插了一枝玉簪花,专注地修剪着枝丫,漫不经心道:“司马昭之心,他要路人皆知。” 只怕再多来几次,这文国公府七小姐与周王殿下私相授受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到时候太子与晋王只怕也要跟着担个横刀夺爱的恶名。 二十万戎平军,倒是真让凤殷荀眼红。 紫湘直截了当:“主子,不若我去除掉他。” 萧景姒摇头:“不见血的法子很多,何必要脏了你的手。”稍稍大意,剪刀便划过指腹,手中的玉簪花落地,白色花瓣上染了几滴血色,那修剪枝丫的剪刀上也沾了些许红色。 “我这便去拿药。” 萧景姒唤住紫湘:“不用。” 紫湘回首,骤然瞪大了眼镜:“主子,你的手……” 只见那剪刀划破的伤口,正迅速愈合,血液回流,不肖片刻,指腹上便毫无痕迹,剔透如初。 伤口自愈,不伤不损。 异闻志曾有言,北赢有妖,常人无异,天赋异禀者,可挪星辰,可纵时空,可渡生还,可预未时,刀枪毒火不入,不死不灭。 近日,频频有坊间童谣传唱。 “文公有女,星月而临,扶风而上,可预未时,异之异之,” “文公有女,星月而临,扶风而上,可预未时,异之异之,” 三五成群的孩童,围坐一团,念念唱道:“文公有女,星月而临,扶风而上,可预未时,异之异之。” 孩童的声音回荡,大街小巷里,随处可闻。 马车缓缓驶过,男子呢喃附和:“星月而临,扶风而上。”笑道,“萧家女倒是不凡。” 马车内,装潢奢华,一张玉石铸造的案台上摆放了几碟精致的点心,身着宫装的女子为男子沏了一杯清茶:“可不是,近日臣妾可听闻了不少萧家女的传言。” 这马车上之人,正是晋王凤玉卿,身侧伺候的女子,便是晋王侧妃,司器营大都督之女,谢氏温雅,晋王之母容妃便是出自这掌管大凉兵器制造的谢家。 凤玉卿兴致勃勃:“说来本王听听,这童谣唱的是萧家几姝?” “萧家七女,景姒。” ------题外话------ 礼物鸣谢:谢谢六月天蝎,淡绿风信子,做个安静的女汉子,笑笑微凉,丫头,明媚,超爱甜宠,嫒儿。南子在此谢过各位妞的爱意~ 杏花:等吾回来,挨个暖榻! 第十二章:逆改天命 “萧家七女,景姒。” 午时,顺帝近侍方公公便去了文国公府传召。 三刻,永延殿外,宫人传道:“宣文国公府新城县主,觐见!” 萧景姒独步走过十米石阶,任宫装曳地,她伏跪行礼:“臣女萧景姒参见皇上。” 顺帝高坐殿央的龙椅之上,搁下手中的奏折,抬头:“这是朕第二次见你。”第一次,她独身面圣上交兵权,孤勇而大胆,顺帝似笑非笑,“你倒有本事,次次都叫朕心惊胆战。” 萧家七女,绝非池中之物。 她不惊不惧,淡淡回道:“臣女不敢。” 顺帝反笑:“星月而临,扶风而上,你有如此本事,还有何不敢。” 萧景姒沉默,不辩不言。 如此淡然处之,便是这份心性,也非比寻常。 顺帝端详而视:“就是不知你这可预未时的能耐有多大。”话音方落,眸光骤然凌厉,不怒而威,“萧景姒,你可知朕会如何处置你?” 天子脚下,仁治大凉,为帝者,自然容不得这虚无缥缈的有神论。 萧景姒抬头,清凌凌的嗓音,咬字有声:“若市井妄言,臣女今日必命丧于此。”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顺帝言:“你可想活?” “自然。” “那朕便给你一次机会。” 永延殿的殿门紧闭,近半刻钟的时辰,才见萧景姒缓步走出。 远远而视,只见女子月白色的宫装铺在玉石长廊上,肌肤胜雪,眉眼清雅。 凤玉卿抱着手,依着石阶旁的石狮子,饶有兴趣地打量。 然,萧景姒视而不见,目下无尘毫无波澜。 凤玉卿也不恼:“萧景姒。”语气带了七分笑意,三分兴致, 萧景姒停下脚步,微微抬首:“晋王殿下何事?” 凤玉卿拂了拂赤红的衣衫,一副风流恣意的随性与慵懒:“你既能预知未时,不如替本王算一卦,”笑意越发深了,他凑近萧景姒,对上她的眼,“你说,本王能不能娶到你?” 不假思索,红唇轻启,萧景姒只道二字:“妄念。” 凤玉卿丝毫不见生气,大笑出声,桃花眼半合半眯,不见浪荡,倒也风情:“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本王越来越想要你了。” 这样聪慧剔透的女子,若得之,如虎添翼不是吗? 萧景姒不恼不怒,唇边牵起淡淡弧度,疏离而淡然,她道:“妄生痴,痴生念,念生贪,这是贪念。”语气认真,不似有半分玩笑,“国舅府的暮词姑娘医术精湛,晋王殿下莫要放弃就医。” 凤玉卿:“……” 她拐着弯骂人呢! 回文国公府时,已过了午时,萧景姒方进景和院,云离递上净手的布帛:“七小姐,国公爷等你许久了。” “让他等着。”褪下繁重的宫装,萧景姒懒懒地躺进软榻,“紫湘,先用膳。” 大抵在文国公府也就只有这七小姐敢让国公爷百忙之中静候半个时辰。 她走近书房之时,萧奉尧的脸色便十分不好,眼底似暴雨将下时的阴翳。 “市井流言,可如实?” 这般单刀直入,可见国公爷之震怒。 倒是萧景姒,仍是不瘟不火:“若是妄言,这欺君之罪,我便担了,文国公府,自然也难辞其咎。”她淡淡相视,“父亲,如实与否可比不得项上人头来得重要。” 这般轻描淡写的猖狂与恣意! 萧奉尧大怒:“萧景姒!”他拍案而起,怒指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毫无疑问,如今这般形势,皆拜他这七女所赐,只怕卫平侯之死,便是开端。 她道:“权倾大凉,翻覆朝堂。” 语气,无波无澜,好似寻常。 萧奉尧闻之,眼底似惊涛骇浪,正欲开口,她打断:“父亲,我只奉劝你一次,莫要挡我的路,我,”抬抬眸子,清雅透亮的黑瞳静如星辰,“遇佛杀佛。” 萧奉尧身子一颤,重重跌坐回木椅上。 当日,主战戎平军出征意岭关,他日,想必是要血债血偿,萧家七女,当属景姒最为聪明果决,遇佛杀佛,绝非妄言。 推开书房的门,萧景姒跨过门槛,迎面,萧扶辰走来,目不转睛,她直直盯着她。 “为什么是你?” 萧景姒反问:“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这样理所当然,叫萧扶辰怒目失色:“不是你,不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可以预知未来的人明明是我,是我才对!”如此歇斯底里,丝毫没了平日里的温柔婉约。 她养精蓄锐,敛其锋芒多日,却叫萧景姒捷足先登,取而代之,她如何还能心平气和。 萧景姒听闻,只是唇角微微上牵:“哦?”问道,“那姐姐可曾预知到我的未来?” 如此不惊不惧,便好像她胸有成竹。 萧扶辰凝眸,对上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瞳子,一字一顿:“帝王燕临,华荣献敏,盛极而陨,身死难瞑。” 这十六个字,是萧景姒上一世的宿命,入主东宫,身死难瞑。 星月而临,扶风而上,可预未时,上一世,萧扶辰便是因此入主后宫,在萧家七女大婚之日沦落冷宫之时,她取而代之。 萧景姒忽然轻笑:“你呢?”平静的眸光,有隐隐而动的暗影,她逼近她,问,“看到你的结局了吗?” 萧扶辰猛地后退,面色发白。 她能预知后事,却从未看见过自己的结局。 萧景姒微微后倾,拂了拂风吹起的袖摆,似漫不经心的口吻:“姐姐,不要太相信天命,也不要太相信自己可预未时的能耐,你既能预知将来,我便能逆天改命,天啊,是斗不过人的,至于姐姐的结局,礼尚往来,景姒赠姐姐四个字,”她抬眸,似笑非笑地道,“善哉善哉。”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灰蒙昏暗的长廊,风起,吹着她长裙上的流苏。 善哉善哉…… 萧扶辰骤然瘫坐在地上,满头的冷汗,低声喃喃自语:“到底是哪里乱了?” 长廊尽头,萧景姒回眸,淡淡而笑。 午时,永延殿里,高高在上的帝君问她:“你可想活?” “自然。” “那朕便给你一次机会。”鹰眸凛凛,顺帝审视着,“你便说说,这次仕女甄选,谁能入主东宫?” “文国公府,”她抬头,毫不犹豫道,“萧扶辰。” 帝王燕临,华荣献敏,盛极而陨,身死难瞑。这十六个字,连同上一世那鲜血淋漓的宿命,她悉数奉还。 这账,欠下了,自然要还的,一个一个,谁也逃不掉。 天命如何,她便要斗一斗这至高无上的天,改一改这荒诞可恨的命。 ------题外话------ 礼物鸣谢:萌萌哒乖小七,柒柒,遗落那城花,风云初落,白艾总攻大人,梦醒日落,QQedf1793,群么么哒! 另,剧透两点,1萧扶辰不是妖,她能预知是有原因,后面会讲,2本文中妖非万能,与人无异,天赋异禀者,才有那些某某能耐。 杏花:凤五,何弃疗~ 我咋总觉得我写了好多内容,可是~才两千字!怪我太精练,所以,妞们,别说不肥,其实内容很肥,我想说的其实是,别催更,会影响我们相爱的。 第十三章:这一发不可收拾的春潮 天命如何,她便要斗一斗这至高无上的天,改一改这荒诞可恨的命。 北地的深夏已有凉意,午后的日头不算太烈,漏过杏林,将斑驳打在林荫下的软榻上,萧景姒眯着眼,懒洋洋地躺着。 紫湘从院外回来:“主子,秦将军差人来了,道那日城西河畔行刺之事已有了眉目。” 萧景姒掀了掀睫翼,带了几分惺忪的睡意:“是何人?” 紫湘回道:“两路兵马,其一为当今圣上。” 看来当今那位,是嫌几个儿子太闲了,与其任其惦记金銮殿里那把龙椅,确实不如让其鹬蚌相争。 君不君,父不父,这便皇家,一滩发腐的淤泥,萧景姒笑:“其二呢?” “其二是,”紫湘微顿,“敏王,凤知昰。” 敏王何人?浣衣局三等宫女偷生下的龙子,不得盛宠,也无外戚助势,天家多位王爷当中,最为不起眼的一个。 竟不想,野心勃勃呢。 与上一世一般,敏王凤知昰,便是那鹬蚌之后的渔翁。 凉都城内,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菁华睃了一眼自家主子,这才道:“凤知昰。” 想争那把椅子无罪,只是将主意打到了世子爷的心坎上,那可就罪无可恕了。 果真,世子爷动怒了:“不知死活。”恼得厉害,气血便不顺,“咳咳咳。” 凉都气候比南地,干燥阴冷得多,这才方进城,世子便十分不适了。 这身子骨,弱不禁风得让菁华不可思议,似乎从几个月前那场大病伊始,世子便破天荒得像个凡夫俗子了,莫不是离开北赢年岁太久?菁华想不明白,便说:“世子莫动气,我们从长计议。” 这敏王,自然要收拾,世子爷护短着呢。 楚彧言简意赅:“我耐心不好。” “?”菁华不甚明了。 楚彧哼了一声,以示他如何都平息不下去的不满:“我要打断他的腿。” 菁华:“……” 这般不入流的行经,不符合世子爷的身份啊,可是,菁华也没胆量拂了爷的意。 还没完,楚彧冷冷补充:“日后再与他慢慢算。”说着,打了个哈欠,有些困。 秋后算账的事,秋后再说。 “世子可是困了?”猫族本就嗜睡,世子身子骨不佳,更是动不动便倦得不想动弹,菁华吩咐驾马的管事缓些,道,“属下这便去安排落榻之处。” 楚彧揉揉眉头,眼睑下覆了一层青黛:“先去敏王府。” 这是要去打断人的腿?这般迫不及待? 菁华想了一下,好言相劝:“世子,这会儿还未天黑。”打人还是趁黑方便。 楚彧暼了一眼,理所当然:“天黑了我就要去文国公府。” 菁华就问了:“去文国公府作何?” 楚彧想了想,然后给了菁华一个冷眼,随后转过头去,菁华仔细一瞧,世子的耳根子红了。 他了悟,世子八成是去“偷香窃玉”。 是夜,月黑风高,星影灼灼。 偶闻水声叮当……忽闻砖瓦咣当! 屋内水声戛然而止,传来女子轻灵悦耳的嗓音:“方才是什么声音?” 守在屋外的紫湘回道:“主子,是只猫。”又道,“爬上了屋顶,方才从上面滚了下来。” 门骤开,萧景姒披了件衣裳走出来,眸中似浸了一汪泉,水汽缭绕,随意披散着墨发,只着了寝衣,衣领稍稍敞着,夜色朦胧,衬得她越发白皙。 “哪里来的猫儿。” 国公府并无人养猫,这翻墙爬楼的猫,紫湘想来:“许是只野猫,夜里来觅食。” 萧景姒也不恼,瞧了瞧屋顶那已被折腾得一番凌乱的屋顶,不见那猫儿的模样,倒看到角落里露出来的一小段白色的尾巴,摇晃个不停,萧景姒不忍失笑:“厨房温着的鱼汤,便给那小东西吧。” 紫湘喏,转身吩咐云离去取鱼汤来。 再说这厢,菁华在文国公府外来回踱步,十分之急切,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世子爷翻墙出来。 菁华自觉靠着墙蹲下:“世子,可见着萧姑娘了?” 楚彧踩着他的背翻墙下来,动作有些迟缓,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嗯。” 菁华抬头,借着国公府侧门外的灯火仔细打量,这才发觉世子脸红得厉害,眸子也像发烫发热时,湿漉漉的。 菁华谨慎询问:“世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楚彧道:“热。”嗓子有些沙哑,抬起头,脖子与耳朵也红了一大片。 热? 北地便是夏日也阴寒,世子又最是畏寒,如何会觉着热,菁华思前想后觉着古怪,便一番打量,骤然大惊:“爷,你,”他惊恐,非常之不可思议,“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若非万不得已,妖族绝不得轻易现出原形,被人族发现可是大忌。 楚彧回头暼了一眼不太听话的尾巴,语气好生懊恼:“缩不回去了。” 世子那道行,这等情况,倒是前所未见。 菁华不甚明白:“北地春天早便过了。” 发情期也早就过了! 妖族,素来重欲,若逢春日,便藏不住原形,只是眼下若非春日,那便是…… 菁华若有若无地打量:“世子,您在里头看见什么了?” 楚彧敛眸,有些羞赧:“阿娆在沐浴。”顿了一下,他说,“我就看了一眼。” 嗓音媚骨,瞳子妖治,竟是染了深凝的蓝色,这俨然便是妖族动情时的模样。 菁华:“……” 世子居然做这等有失身份的登徒子行径! 世子居然只看了一眼就——发情了! 那厢,尾巴越摇越欢,不知世子想到了何处,眼神迷离,一脸春心荡漾,本就生得美,这般模样,岂止勾人,真是要人命。 菁华又是一惊:“耳朵,”他已经无力了,“世子,您耳朵也出来了。” 这春潮,真是来得一发不可收拾啊…… ------题外话------ 礼物鸣谢:谢谢白艾总攻大人,嫒儿,哥斯拉不说话的礼物!爱你们不解释! 南子:杏花,你太春心荡漾了! 杏花:都是月亮惹的祸。 第十四章:花期将过可缓缓归 一双白绒绒的耳朵竖起…… 这春潮,真是来得一发不可收拾啊…… 楚彧低头,捂住耳朵,嗯,有些发烫,吩咐菁华:“去驾马车过来。”说完,他戴上兜帽,扯了扯披风,把尾巴盖住,遮得密不透风,然后转过身去,微微露出了脖颈,是绯红绯红的,侧着脸对着墙,等菁华牵马来。 诶!世子爷的春天啊! 菁华回来时,便看见世子爷还侧身站在墙角,仰着脖颈在喝汤,小口小口地抿。 菁华这才发现他手里抱着一只瓷碗:“世子,您喝的是什么?” 他道:“鱼汤。”又小抿了一口,嘴角扬着,心情好得不得了。 菁华惊讶,鱼汤?他家世子分明最不喜鱼腥味的,分明是只从来不吃鱼的猫,偷腥便罢了,还沾了鱼腥。 楚彧解释:“是阿娆给我的。” 世子的表情像是很宝贝怀里那蛊汤,端得小心翼翼,护食的姿态显而易见,菁华盯着瞧,倒底是好奇这蛊汤有何不同。 楚彧吼:“这是本世子的!” 这一副生怕被人抢了猎物的样子,像极了北赢那些低等小妖! 菁华闭眼,抬头:“属下不看。” 楚彧没喝完,抱着碗上了马车,即便用衣衫遮着,依然可见那白色的猫尾,摇啊摇,摇啊摇…… 菁华摇摇头,叹气,诶,爷对屋里那位,也太没定力了。 次日,敏王殿下落马摔伤了两根肋骨之事,凉都皆知。 落马摔伤? 菁华似笑非笑:“呵呵。” 文国公府也听到了消息,紫湘闻言道了一句,“报应。” 萧景姒笑:“怕是仇家来寻了。” 凤知昰其人,避其锋芒多时,如此野心勃勃,又怎会没有杀戮。 紫湘冷着脸:“天家王爷,没一个安分的。” 萧景姒笑而不语,将玉簪花的枯枝修剪下来,花期将过,秋意凉。 一只信鸽落在枝干上,啄着花蕊,小声清脆地鸣了一声。 紫湘将那小东西捉起来,解下上面的信笺,匆匆看了几眼:“主子,常山世子进京了。” 萧景姒手中的剪刀,微微颤了一下,停下动作,凝着窗台外的杏树:“终于来了。” 花期将逝,君可缓缓归。 次日,凉都钦南王府外的灯笼便换了新,门口带刀的侍卫围了两圈,过往的路人都不禁多瞧上几眼,这般大阵仗,钦南王府果然权大势大。 整个大凉,最为金贵的世族,唯钦南王楚家无他,瞧瞧这屋中铺的,是白狐绒,屏风上嵌的,是红玛瑙,香炉里烧的,是银灰香,茶盏里装的—— 男子闻了闻:“还是你钦南王府的茶水好,就是皇兄也比不得。” 说话之人,是顺帝最小的弟弟,先帝十六子——怡亲王凤朝九。当年顺帝登基之时,怡亲王不过方满五岁,是以,当时还是太子的顺帝便将他养在太子府。 楚彧懒懒地靠着木椅,也不搭理他,半眯着眼,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凤朝九放下茶盏:“怎突然就回京了?可有召令?” 楚彧心不在焉:“想回便回了。” “……”好任性!凤朝九啧舌,语气玩味,“你一个番地世子,未免太随心所欲了些。” 楚彧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凤朝九笑,他皇兄还真不能把钦南王的心肝宝贝儿子怎么样:“你回京瞧瞧热闹也好,皇城安静不了几天了。” 楚彧抬抬眼,兴致缺缺:“嗯?” 屋里铺了玉石,又燃了熏香,着实是热人,凤朝九又倒了一杯茶,说道:“文国公的七小姐,你可还记得,萧家出落得最漂亮的那个,生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倒也真真不是个安生的,又有卫平侯的戎平军护着,凤家那一个个可都惦念着。” 楚彧忽然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 凤朝九见楚彧难得来了兴趣,便说得越发有声有色:“前几日里,皇兄方把她的名帖送去了老二府上,隔天,太子和老五便去求赐婚恩典,这三王争美传得正热,赐婚不过是迟早的事,这萧七倒本事,一个莫须有的传闻,便让我皇兄压下了风头,想来皇兄定是受了那萧七的蛊惑。” 怡亲王素来便不管朝中派系,夺嫡之事更是有多远便躲多远,这等风起云涌的朝堂事,不过当戏文来听,瞧瞧热闹罢了。 说道此处,凤朝九下结论:“她有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我不敢说,这兴风作浪的能耐只怕不小,这萧七——” “咣!” 这一声响,打断了说得正在兴头的凤朝九,看了一眼被楚彧捏碎的杯子,简直瞠目结舌:“你怎了?” 楚彧态度极度恶劣:“喝完了就滚。” “……”二人自凤朝九在西陵为质时初遇,认识也有些年头,楚彧这喜怒无常的脾气,凤朝九早便见怪不怪了,“火气不小,哪个不要命的惹着你了?” 楚彧不做解释,言简意赅:“我困了,滚出我的屋子去。” 这朗朗白日便犯困……凤朝九打量他,笑得揶揄:“你身子不好,晚上不宜折腾得太晚,瞧瞧你,这精神头——” “咣!” 这个杯子,直接就摔在了凤朝九脚边,溅了他一身茶水。 凤朝九:“……”这香洲出土的窑瓷啊,这上好的大红袍啊!楚彧这生气便摔东西摆脸色的恶习,也不知道被哪个惯的,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凤朝九见势就收:“得,本王惹不起,滚便是了。” 凤朝九还没出门槛,菁华便来禀:“世子,宣王爷来了。” 老八爷来了?凤朝九靠着门瞧瞧热闹。 宣王老八的母亲是大凉首富温家的女儿,与已逝的钦南王妃是同胞姐妹,是以,凤容璃打小便喜欢往钦南王府蹿,当然,王府世子楚彧对他,一贯——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楚彧眼都不抬:“不见。” 菁华便料是如此:“宣王殿下说是奉了圣上的旨,前来送些御寒的药材。” 打着皇帝的幌子难道有用? “东西留下。”楚彧趴在椅背上,俨然开始犯困,“我困了,去把褥子铺上,要铺厚些。” 菁华吩咐华支去打发了,顺道将怡亲王也‘请’出去,折回来铺被子:“世子昨夜没歇息好?” 昨夜从文国公府爬墙回来,世子爷抱着那碗鱼汤就进了寝屋,反正那会儿尾巴是还未缩回去。 “嗯。”楚彧窝进软榻里,懒洋洋地眯着眼,不大一会儿,皱眉,“让外面安静些,休要扰了我补眠。” 菁华细听,自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力不比妖王大人。 这时,府里的管家华支来传话:“方才拦下宣王进府时,下人冒失,惊了宣王殿下的马。” 楚彧眯了眯眼,精神不济。 倒是菁华问了句:“殿下可有受伤?” 华支回道:“殿下安好,却是冲撞了路过的马车。”华支事无巨细,“眼瞅那车夫,倒像文国公府的人。” ------题外话------ 礼物鸣谢:谢谢做个安静的女汉子,六月天蝎,洛城书,weiXinddb68beee7,遗落那城花,QQd6c55021479d6c。 关于加更,由于本书还在公众,且还在排队等第一次推荐,所以尚不加更。 第十五章:专治不服 华支回道:“殿下安好,却是冲撞了路过的马车。”华支事无巨细,“眼瞅那车夫,倒像文国公府的人。” 原本窝在软榻里闭目养神的世子爷骤然睁大了眼,眼里哪还有半点惺忪:“马车上是何人?” 这语气,是少有的认真。 华支不明所以,莫名有些慌乱:“许、许是国公府哪位主子。”说完,只见世子连件外裳都没穿,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身姿,也是少有的急切。 华支年轻,伺候世子爷不久,摸不准这位爷的心性,便不耻下问:“菁华,世子这是?” 菁华斟酌了一下:“以后看见文国公府的马车,多留个心。” “留心?”华支不明白,“留心什么?”文国公府与钦南王府井水不犯河水,并无交情,再说,世子爷可不是那种讲情面之人。 菁华提点了一句:“萧家的七姑娘。” 华支听完,更不懂了。 且说钦南王府外头,眼看着那被惊了的马儿便要撞上马车,这时轿帘掀起,有何物什被扔了出来,速度极快,瞧不清轮廓,直击向那失控的马儿。 “嘶——” 一声长啸,那被击中前蹄的马猛地往前一栽失去了重心,撞在了马车尾部,而驭马之人被颠了下来。 尔后咣当一声,那击中马蹄的物什应声碎裂,竟是一只青花瓷的碟子。 “吁——” 前去十多米,马车方停下,待到平息了,方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宣王殿下!” 被颠下了马的凤容璃揉揉吃痛的胳膊,暴怒了,对这那马车吼道:“哪个不长眼的!” 只见那已是破烂不堪的马车上,女子掀了帘子,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这样不驯的马,得看紧了。” 声音清冽,徐徐悦耳,这用一个瓷碗击退了那匹汗血烈马的竟是个女子。 钦南王府外众多侍卫宫人,这才望向那女子,只见她白衣素颜,生得着实貌美,丝毫没有一分惊乱。 “大胆!宣王爷在此,休得无礼。”一白面的宫人先发制人,气势了得。 凉都第一霸王果然名不虚传,便是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好生张狂。 萧景姒淡淡暼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了身后:“你撞坏了我的马车。” 不惊不惧,语气轻缓,却不失一分矜贵。 这女子何人,好生不懂尊卑!凤容璃哼了一声:“一辆马车而已,本王还赔得起。”话锋一凛,“只是本王这伤,你可担待不起。” 宣王何人,整个大凉都都横着走的人,方才那一颠,英明神武的殿下被落了面子,这事自然不能这么算了。 “不知宣王爷伤着哪里了?”萧景姒这才抬眼看他,倒是生得俊秀,尤其是一双眼,眸光清朗,甚是无害,只是这性子—— 凤容璃面不改色:“自然是腿。” 萧景姒皱眉,问道:“可能走路?” 他冷嗤了一声:“你还会问诊不成?” 萧景姒走近了几步:“我不会问诊,我会验伤。” 话落,她取下发间的玉簪,素手一转,簪子便脱了手,竟只见一道劲风,袭向凤容璃身后的马。 “嘶——” 玉簪入股,一声马啸,吃痛的马便挣脱了缰绳,前蹄高抬,眼看着便要朝凤容璃扑去。 “王爷!” 说时迟那时快,凤容璃一个闪身,纵身一跃,躲开了攻击,还未喘口气,发狂的马便再次撞来。 这就无法了…… 他撒腿就跑,边吼道:“快把那匹蠢马给本王拉住!” 然,哪有人敢上前,王爷的命珍贵,侍卫宫人也怕死啊,这匹马是牧流族进贡的烈马,哪是一般人能制服的。 一时间,无人动弹,便只见宣王殿下上蹿下跳,四楚躲避,好不狼狈。 “过来。” 只闻见两个字,清清淡淡的音色,于是便发生怪事了,那发狂的马骤然停下,然后耷拉着头,低声嘶吼。 凤容璃目瞪口呆,看看萧景姒,又看看他平日里好吃好喝喂养的马:这欺软怕硬的畜生!一只碗一根簪子就听话了! 一群伺候的人这才蜂拥而上:“王爷,您没事吧。” 这贪生怕死的奴才! 凤容璃嚎:“回了宫里,都自己去领板子,现在,滚!” 萧景姒笑,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还是这般暴怒急躁,没有半点天家王爷的虚与委蛇。 “王爷好腿脚,”她暼了一眼凤容璃,“就是这马儿也及不上。” “……”方才,为了逃命他能不跑吗?凤容璃咬牙,又羞又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耍本王,今日本王不处置了你这小妮子,本王颜面何在!” 狠话刚放出去,就听见有人唤道:“老八。” 只见王府门口走出来一个男子,一袭青衫,十分俊美,眸中带笑,竟生了一双媚眼。 美人如花,说的,可不正是这位十六王爷。 “皇叔你怎在这?”凤容璃转念一想,“楚彧让你进府了?”这他便不高兴,好歹他才和楚彧是表亲。 凤朝九走近,斥了他一声:“老远便听见你鬼吼鬼叫,成何体统。” 凤容璃也不反驳,虽瞪了萧景姒好几眼,倒是不敢在凤朝九面前造次。 要说这凉都小霸王怕谁,除了楚彧,便只剩怡亲王这个皇叔了。 “新城郡主,真巧。”凤朝九笑着审视萧景姒,真人倒是比送去宫里仕女甄选的画像图更美。 萧景姒颔首,礼貌行礼。 新城郡主?凤容璃一听,立刻睃向她:“你是萧景姒?” 这便是让他三位皇兄都想娶回府里的女子?他那三个兄长,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争着娶一个女子,毋庸置疑,这女子不是个简单的人儿。 嗯,是个胆大包天的! 萧景姒大方承认:“是,我是萧景姒,马车的修缮费用殿下便莫送错了府邸。” 不仅胆大包天,还自以为是! 凤容璃分分钟炸毛:“本王凭什么要给你修缮费?” “兴许,”她想了想,一本正经,“凭自觉。” “……”一向不懂何为自觉的小霸王被噎住了。 ------题外话------ 抱歉,起晚了…… 礼物鸣谢:秋天的月月,花花小妖,小浅笑,眉眼如初风华如故,谢谢四位美人的礼物 第十六章:妖来了,请小心! “兴许,”她想了想,一本正经,“凭自觉。” “……”一向不懂何为自觉的小霸王被噎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方要开口—— “十六爷,景姒还有些琐事,这便先行了。” 萧景姒言罢,微微欠身行礼,转身而去。 凤容璃瞠目结舌:“她、她,”恼羞成怒了,咬牙,“她好大的胆子!” 区区一个钦封的县主,竟如此目中无人。 凤朝九似笑非笑:“连你父皇都拿不准的人,自然不是一般女子。” 凤容璃十分之不以为意:“哼,猖狂至极!”他恼火得厉害,恶狠狠瞪着女子远去的方向,骂道,“红颜祸水!” 话刚落—— “凤容璃。” 真是凉嗖嗖又懒洋洋的一声,凤容璃条件反射:“是!” 能让凉都第一霸王这般战战兢兢的,大凉便只有一人。只见楚彧步履仓促,许是出来得急,额上有些许密布的汗,不似平日里一贯的慵懒与困倦。 他问凤容璃:“她往哪边去了?” 凤容璃有点不知所以然了:“她?” “萧景姒。”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起伏不定,似焦急,又似惶恐。 楚彧何时这般上心过,凤容璃转瞬一想:“你是要去帮我教训她?”他受宠若惊啊! “哪边?” 怎么听起来有点不耐烦?凤容璃老老实实指了一个方向,楚彧瞧着看了好几眼,那般急切,眼眸里都是潺潺流影,骤然回头看向凤容璃,眼神那叫一个冷若冰霜:“你再惹她,我会教训你。” “……”凤容璃惊呆了!他作何听出了一股子不由分说的偏袒?着实不可思议,转头问凤朝九,“皇叔,我是不是耳背了?” 凤朝九托着下巴,媚眼一扬,意味深长了:“原来如此。”难怪他被赶出了府。 “?”小霸王一脸懵逼。 凤朝九拍拍他的肩,郑重其事:“老八,以后见了萧七,绕着点。”说完,给凤容璃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凤容璃呆若木鸡。 远去钦南王府一里路,便是城西河畔,因着将近黄昏,池畔中,荷叶葱翠,有冉冉水雾凝起。 拱桥弯弯绕绕,有女子的裙裾被风轻轻曳起,她拂了拂衣衫,抬眸继续慢行,只是不过几步,手腕便教人紧握,冰凉冰凉的温度。 “什么人!” 紫湘大惊,抬手便要出剑,却叫萧景姒拉住,她摇摇头,示意紫湘回避。 公子绝艳,美若芳华,正是钦南王府的常山世子,紫湘这才收了剑,转身退下。 这个人,是她主子等了许久许久的人。 萧景姒抬眼,看他,仿若隔世。 那时,也是在河畔桥头,她入主东宫的婚书刚下,他来寻她,似乎在她必经的桥头等了很久很久,一身风尘,便如同今时,这样紧紧抓着她,将她的手,握得疼痛。 她问:“你是何人?” 他答:“我唤楚彧。”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微微湛蓝的眸子一如往昔,炽烈,而温柔。 眼微微酸涩,萧景姒道:“你作何挡我的路?” “我来找你。” “我并不识得你,你找我为何?” “五年前,城西河畔,你救我一命,我自当以身相许。” 一样的对白,在桥畔河边,莲花盛开,与上一世重合,她眼里,是楚彧的模样,还有这一双眼,这一双自始至终都将她模样深刻进去的眸子。 楚彧,隔世无恙。 萧景姒凝眸敛下,突然泪流满面。 她不哭的,从来不哭,却不知为何,这样疼,疼得模糊了视线,他变得恍恍惚惚。 楚彧愣了,手足无措急了,看着女子含泪的眸,眼便跟着红了:“你莫哭,我、我,”他生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松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又战战兢兢不敢触碰,退后了一步,轻声地哄着,“不哭了。” 与上一世不一样,那时,她说:我已定亲,还望常山世子出言自重。 他不敢莽撞,不敢贸然,这样举步维艰,不得轻举妄动,可是她哭了,她一哭,他便没有办法了:“你别哭,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却笑了,道:“常山世子安好,”微微欠身,像初见那般行礼问候,“我是萧景姒,文国公府阿娆。” 红尘轮回,终是遇见,从最伊始开始。 浅笑含眸,有未干的眼泪,楚彧终还是抬手,轻轻擦着她的脸:“阿娆……” 没有多言,便那样相视,花开的刚刚好,不浓不淡,夕阳已西下,天边的锦霞,落在了情人眼里,河中的小船上,有船夫唱着古老的小调。 岁月甚好,然—— “喵!” 一只不知从哪窜来的猫儿撞在了萧景姒脚边。 又丑又脏!哪里来的小畜生,被扰了心情的楚世子,当真想就地剥了那小东西,却见她家阿娆蹲下,揉揉那猫儿的头:“是不是迷路了?”声音,怎的温柔。 楚彧眼一凛,狠狠瞪向那不识趣的小畜生:不知死活的,他家阿娆还没摸过他的头! “喵!”那猫儿突然不安,一个猛扎,扑进萧景姒怀里。 楚彧:“……”阿娆也还没抱过他呢!他狠狠剜了一眼,“它身上脏,我来抱。”说完,提着小猫的一只脚拽过来。 萧景姒觉着,楚彧兴许不太喜欢动物,那猫儿挣扎得厉害,只是片刻,又老实了,一动不动,一双眼珠子,惶惶不安地转着。 楚彧问:“你喜欢猫?” “嗯。” 他好失落,阿娆不是只喜欢他,连怀里这只这么蠢的都喜欢,真的好失落啊。 想了想,楚彧试图告知萧景姒:“它生得太丑,许多猫其实都比它漂亮。” 当然,他生了一副最好的皮囊,是北赢最美的。 楚彧还说:“你一定要喜欢最美的。” “……”萧景姒实在有点无言以对。 楚彧还想说什么,紫湘过来唤道:“主子,天快黑了。” 萧景姒颔首,福身行礼后方离去,留楚彧独立桥头,许久都没挪动一步。 “喵~”那野猫儿战战兢兢唤了一声。 楚彧一甩袖,把它扔了好几米远,不等那猫站稳,又是一袖子过去,狠狠道:“她是我的女人。” 那猫儿,在桥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站稳。 “喵!”妖王大人,小妖不知道啊! 楚彧还不解气,眼里能结出冰来:“你敢觊觎她,我就剥你的皮,把你关进诛妖台。” “喵——喵——喵!”妖王大人,小妖不敢!小妖惶恐。 楚彧抬脚,一脚把它踢进了河里…… “喵!喵!”那猫扑通扑通! 异闻志曾有言,北赢古域,有妖而居,低等族群,与兽类无异。次之,可修得人形,与常人无异,存于数百年。天赋异禀者,可幻人形,妖颜惑众,可挪星辰,可纵时空,可渡生还,可预未时,刀枪毒火不入,不死不灭。 这小妖,自然只是低等兽类,隐匿人族。 这妖王大人,可是天赋了得呢。 北赢众妖臣服:“喵……”随后就只听见气若游丝叫唤不断啊。妖王大人,果真不好惹! ------题外话------ 一般妖族寿命是人的三倍,与常人无异,天赋异禀方不死不伤。前文中,说到菁华修行四百年,伺候杏花多年,出现了bug!非常抱歉,已修改过来,细节太多,就出了纰漏!妞们看到bug,请指出!有奖励! 本文一部分人物关系图已置顶,可查阅 礼物鸣谢:谢谢紫冰露公主,做个安静的女汉子,七月半H,落叶梅,盼盼,南小繁,olina2,萌萌哒乖小七,嘿man 第十七章:大乱前夕 北赢众妖臣服:“喵……”随后就只听见气若游丝叫唤不断啊。妖王大人,果真不好惹! 回文国公府时,夕阳已落,星子点缀。云离在景和院外徘徊,大抵等了许久,见着萧景姒,连忙上前去迎。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云离提着灯走在前面,说道,“秦将军侯了您好些时辰了。” 一进正院,见秦臻在煮茶,淡淡清香,十分诱人,见萧景姒进来,对她微微轻笑,倒了杯新茶给她。 萧景姒在他身侧落座,问道:“用过晚膳了?” 秦臻摇头,他在等她。 萧景姒吩咐云离:“去温些汤过来。”浅浅啜了一口清茶,味道很淡,极好,萧景姒言,“可是永延殿里的那位坐不住了?” 帝君曾问,何人入主东宫。 她言,萧扶辰, 这仕女甄选将临,又安能风平浪静,只怕天家各位王爷与永延殿里那位,都要各显神通了。 秦臻见她神色淡然,倒也不急切,缓缓道来:“不止。”他顿下片刻,为萧景姒添了茶,才道,“顺帝的圣旨刚送到钦天监,甄选仕女的生辰簿还未送出皇城,太子府的人便去月隐寺。” 每年皇家甄选,待选的世族女子,便要赴月隐寺祈签,这佛家的因缘际会,倒叫有心人有机可乘, 萧景姒似笑,神色自若:“太子妃虚位多时,凤傅礼自然等不得。攸关朝势所向,这太子妃人选,东宫自是不会大意。” 秦臻拧了拧眉头,似恼,似忧:“凤傅礼此番,恐怕意在你,二十万戎平军,他岂会任其他人收入囊中。” 卫平侯战死,二十万戎平军虽编入忠平伯麾下,可卫家的兵马,誓死效忠的卫家军又怎是区区一道兵符所能收服,最单刀直入的方法,是她,是她这卫平侯府仅剩的遗孤。 萧景姒浅笑,带了三分冷意:“那便看看他凤傅礼有没有那个本事。” “景姒。” “嗯?” 秦臻有些欲言又止,眉头紧锁,大抵是担忧她。沉吟了许久,他说:“我不愿你嫁入天家。” 即便不嫁入天家,她又何尝能独善其身。 萧景姒不言,安静地看他。 秦臻自是懂她顾忌:“意岭关战乱,并非外敌,父亲他困于穹谷,是内敌所为,事关皇家夺嫡之乱,我不想你牵涉进来。” 她还是平静自若,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眸:“是凤五所为?” 秦臻惊愕,片刻后,摇头失笑:“古昔的书信我已让人截下了,还是没拦住你。” 古昔传书道,当日意岭关之乱,是温平之蓄意而谋,穹谷一战,内贼泄露军机布图,这才叫敌军反咬一口。而查到的所有证据,全部都指向晋王府。 萧景姒看向秦臻:“你自然拦不住,凤傅礼部署了这么久,怎会功亏一篑,他啊,巴不得我与晋王府鱼死网破,那些指向晋王府的证据,即便你不去查,凤傅礼也自然有的是办法送到我面前。” 竟不想是凤傅礼的一出栽赃嫁祸,这般天衣无缝,倒是好手段。 秦臻无奈,本不想她牵涉进来,却叫她轻易识破了个中真假:“父亲说得对,卫家最数你聪慧。”秦臻轻叹了一声,“我拦不住你,这皇家夺嫡之乱你终究是不会独善其身,只是莫要忘了,卫平侯府覆了,将军府还在。”他笑,拧起的眉峰泄露了他的不安。 秦臻比她,也不过大了几岁,这般老气横秋,不过是因着见过她从牙牙学语长到了亭亭玉立,对她,他总是放心不下。 见他忧心,萧景姒打趣:“将军府在,将军府的花酿也还在。” 秦臻笑:“我新酿了几坛杏花酿,改日给你送来。” 她道好。 思忖片刻,秦臻口吻严肃了几分:“明日月隐寺祈签,我会驻军在外,你不必有所顾忌,我会助你。” 他总是这样,为她顾忌太多,生怕她磕磕碰碰,就像她儿时学剑时,秦臻连带刃的剑都不让她碰。 萧景姒揶揄笑他:“秦将军,明日不过是皇家选秀,哪需你这大将军大刀阔斧。” 秦臻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声声猫叫打断。 “喵~” “喵~” 萧景姒也是讶异:“哪来的猫?” 紫湘正巧抱着只瘦小的猫儿进来:“是钦南王府的华支管事送来的,说是他们家世子送给小姐把玩的,还说若是七小姐喜欢,留下便是,若是不喜欢,随意打发了。” 萧景姒仔细瞧瞧,紫湘怀里的猫儿,不正是方才城西河畔桥头遇着的那小东西,不知从那惹了一身水,冷得缩在紫湘怀里,瑟瑟发抖。 “你与常山世子熟识?”秦臻问道。 萧景姒将猫抱过来,用袖子给它擦了擦水:“见过,算不得熟识。” 秦臻沉凝,眸光深远:“楚彧其人,”他道,“深不可测,你小心些。” 她笑笑不语。 楚彧其人啊,虽深不可测,可对她,他多是束手无策。 秦臻没有留下来用膳,大抵是不放心将临的皇家甄选,他走时问她:“景姒,你可会预知?” 星月而临,扶风而上,可预未时,这十二字大凉已无人不知,秦臻自然也有耳闻。 萧景姒笑而不语,片刻后,摇头。 这一世,从她醒来,便不可预知了,孰胜孰败,未有定夺。 秦臻并不多问:“早些歇下,莫要担心明日之事,即便你事败,我也有办法让萧扶尘入主东宫。” 他虽为武将,不过是不愿谋,却也并非没有手段,那日萧景姒与顺帝在永延殿的话,他自然知晓,景姒既预言了东宫太子妃何人,那便不能生变。 这欺君之罪,他是怎么也不会让她担。 ------题外话------ 礼物鸣谢:迟暮,萌萌哒乖小七,丫头,南国千雪,七月半H,哥斯拉不说话,撑撑宝,谢谢七位美人的礼物~ 第十八章:皇家甄选 这欺君之罪,他是怎么也不会让她担。 萧景姒站在门前,送秦臻远去,突然拉住他的衣袖:“秦臻,若是我能预知他日,你想知道什么?” 秦臻想了想:“多年后,你可安好?” 她失笑,这个‘老顽固’!总是不会替自己想,轻声嘱咐:“夜路黑,多加小心。” 给她系好披风的缎带,秦臻转身,摆摆手:“进去吧。” 萧景姒站在原地,看着他身影拉长,然后消失不见,许久,转身进屋。 这世间,总有那样一个人,会为自己牵肠挂肚,无关情爱,却关生死。 上一世,紫湘替她受了绞刑,尸首被挂在了城墙之上,她赴城门时,西陵军已攻入,凤傅礼携她以令楚彧。 “楚彧,你是要她?还是大凉?” 她毅然决然地跳下了几十米高墙,用她的生命,换大凉国破君亡,秦臻也毅然决然地随她跳下,用他的生命,换了她一线生机。 只记得城墙下,躺在她身侧,一动不动的一堆破碎尸骨,那是秦臻,是她卫平侯府的秦臻啊,是养她教她同她一起长大的男子。 夜深,微凉,夏末星子斑斓,有风拂过,有轻微声响,似猫叫。 文国公府外十米,巷子深处,人影绰绰,地上,趴了一只瘦弱的猫儿,灰白的毛,恹恹伏地,兢兢战战。 “喵~” “喵~” 这猫儿,嗯,暂且称之为小灰,抬着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好似慌张害怕得紧。 隔着半米的距离,男子懒懒地靠着墙,俯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灰,神色,怎地高贵冷漠。 这男子,正是楚彧,方才在阿娆屋顶听了许久的墙根,瞧着秦臻夜半话多,是以,心情大大不好。 “刚才那个男人,”楚彧指着将军府还未走远的马车,告诫小灰,“给我看紧了。” 小灰紧张兮兮:“喵!”小妖尊令! 楚彧还不放心,又嘱咐:“他要是碰着她了,你就咬他。”尤其是方才,他竟动手动脚给他家阿娆系衣襟,简直居心叵测! 楚彧越发不悦。 小灰越发不安:“喵!” 命令完,楚彧牵牵眼角,似乎不大愿意:“回去她那里。” 小灰拔腿就跑。 “回来。” “喵。”它耷拉着脑袋,又开始瑟瑟发抖了。 楚彧倾身,居高临下,字字冰寒:“不准让她抱你,不然炖了你喂鱼。”他有些后悔了,竟为了投其所好,给阿娆送了这只蠢猫。 小灰发抖:“喵!”小妖不敢! 妖王大人大赦:“滚吧。” 小灰立马滚了,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根猫毛。 都交代完了,菁华才过来:“世子,我们该回府了。” 楚彧心不在焉,盯着文国公的院墙,一副不想离开的样子:“要是阿娆抱了别的猫怎么办?” 抱了就抱了,多大点事儿! 楚彧忧郁了好一会儿,冲菁华发怒:“都怪你,乱出主意!” “……”他好冤枉,是世子爷要投其所好的。 “本世子心情不好,别让我瞧见你。” “……” 菁华表示,同样不想瞧见他这喜怒无常的主子,转身去牵马车。早知道,将世子爷送去好了,省得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 次日,皇家祈签的请帖便送来了国公府,京都仕女,共赴月隐寺,以甄选皇家新妇。 辰时,宜阳郡主凌织抱恙,太后宣国舅府苏三姑娘入宫为其诊治, 巳时,太后懿旨,宜阳郡主疾患在身,不宜外出。 午时,皇后于月隐寺宴请众位世家贵女。 未时,明惠长公主奉圣上之命,携甄选仕女入星月殿,祈签祈福。 酉时,帝君二下诏书,皇家大喜昭告天下,一令大司马府嫡次女下嫁周王,一令文国公府扶辰入主东宫。 永延殿里,顺帝身边的两位近侍公公脚步匆匆,前去宣旨。 钟家,是大凉的鼎盛之家,钟家有女二姝,那也是才艺双绝,亦在这次甄选之列。 方公公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司马府嫡次女清秋,淑德勤勉,性贤明敏,姿容端和,率真不越,可为周王正妃,钦此。” 大司马一听,一个趔趄,险些没摔个狗啃泥。 方公公合上明黄的布帛:“钟大人再怎地激动,这旨还是要接的。” 大司马钟大人跪地接旨:“微臣谢主隆恩。”伸出去的手,颤颤巍巍,好似接的是什么烫手山芋。 方公公作揖恭贺,堆了一脸笑:“钟大人,恭喜啊,双林姑娘刚入东宫为良娣,清秋姑娘又进了周王府,这日后,大司马府想必会荣盛不衰。” 周王与太子两方阵营,他钟家两个女儿各占一边,俗话说忠臣不事二主,大司马大人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这时下人来禀报:“老爷,小姐她醒了。” “老夫失陪了。”钟大司马作别方公公,转身脸色便变了,眼底阴沉一片。 到了后院,方踏进钟二姑娘的闺房,屏退了屋中的侍从下人,大司马便开始质问。 “到底怎么回事?周王殿下为何会在你屋里?” 皇后设宴过后,众女祈签,独不见钟家姑娘,皇后令亲侍去寻,却发觉了周王凤殷荀酒醉躺在了钟家姑娘榻上,二人衣衫不整抱作一团。 这不,赐婚的圣旨便送来了。 钟清秋满脸通红,羞愧至极:“我、我不知晓。” 钟大司马脸一沉,大骂:“糊涂!”语气真叫一个恨铁不成钢,指着钟清秋便骂,“你姐姐刚进了东宫不久,周王与太子势同水火,你就是再怎么不知羞耻,也不能去爬周王殿下的床榻。” 钟清秋嘤嘤而泣:“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那间厢房本不是我的,是她,是她害我。” 钟大司马一惊:“谁?” 且说巳时时分,文国公府的轿辇,于狭窄的山道上,撞上了大司马府的马车。 马车颠簸了好几下,有猫叫了一声。 “喵。” 萧景姒将被颠下座的小灰猫儿抱起来,问道:“何事?” 紫湘掀开轿帘查看一番:“主子,山道狭窄,怕是撞上了别府的轿辇。”又问到驾马的车夫,“外头是哪家的小姐?” 车夫回道:“是大司马府的清秋姑娘。” 大司马府?萧景姒沉吟不语。 倒是外头传来女子的声音:“我家姑娘与太子良娣约好了时辰赏景,还请新城县主能让道行个方便。” 说话的是大司马钟府二姑娘的贴身丫头,生得眉清目秀,虽语气和缓,却难掩盛气凌人。 太子良娣钟双林,萧景姒有些印象,是个温婉女子,不似钟清秋精明跋扈。 迟迟不见萧景姒开口,紫湘上前询问:“主子,可要给她们让道?” 不待萧景姒回答,榻上那小灰猫先叫唤上了:“喵。” 萧景姒笑,拂了拂它的头:“饿了?” “喵。”小灰往后缩了缩,妖王大人有令,不准造次。 “云叔,劳烦快些,我的猫儿怕是饿着了。”萧景姒吩咐。 紫湘看了一眼那只猫,有些不解,主子对这小畜生倒是好得很,刚才出门,这小东西撒泼非要跟着,若是她,一脚踹了便是,主子却好脾气地依了。 云叔迟疑:“七小姐,那大司马府的马车?”山路狭窄,只可单行。 沉默了片刻,有淡淡清灵的声音从车中传出来,细语声道:“碾过去。” ------题外话------ 这几章有倒叙插叙,若有疑问请稍安勿躁,后面连贯了就看得懂,待大局初定,方是我花爷暖榻史伊始。 礼物鸣谢:素素素菜,秋天的月月,做个安静的女汉子,迟暮,紫冰露公主,柒柒,盼盼,七月半H,笑笑微凉。 九块钱,民政局走起! 第十九章:帝王燕临 沉默了片刻,有淡淡清灵的声音从车中传出来,细语声道:“碾过去。” 云叔只犹豫了顷刻,便拉直了缰绳,随即,听见声声女子的尖叫,大司马府的马车便被撞翻了。 紫湘闻之,不解其意:“主子,那钟清秋可是哪里得罪了您?” 萧景姒摇头:“未曾。”且道,“云叔,待会儿便劳烦你再回走一趟。” “是,七小姐。”云叔听令,并不多言。 紫湘倒觉得,事有蹊跷,主子定有什么谋略。 午时将近,皇后设宴,只待各位仕女入席,却迟迟不见满座。 小沙弥脚步匆匆,走至寺前的坡地,问来人:“原继师兄,皇后娘娘差人来问,还有哪家小姐未到。” 坡前的小僧回道:“文国公府和大司马府。” 这两家,可都是贵胄,出不得岔子,小沙弥急得慌了神:“怎还没到?” “莫急,方才大司马府的侍卫骑马来报,说大司马府的车辇坏了。在山道上耽搁了些时辰,我这便派人下山去迎,文国公府的人怕是快到了,你在此处侯着,待人来了,领去西厢的天字房。” “那钟姑娘呢?” “安排在了东厢的仁字房。”原继说罢,正欲下山,便见远处风波亭外隐约可见女子的纱裙,他喜出望外:“人来了呢。” 见来人是两名女子,模样周正,举止有礼,并未驾马车,徒步而来,大司马府的车辇坏了,想必便是钟家姑娘先行到了。 引路的小沙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作揖:“钟姑娘,小僧奉迦善国师的命,来给姑娘引路。” 女子淡淡笑道:“有劳。” 随即,便由那小僧领路去了东厢。 紫湘勾勾唇角,瞧了瞧自家主子,笑而不语,难怪让云叔半道折返去接大司马府的姑娘,只是不知,这东厢西厢,有何不同。 当日,巳时三刻,周王殿下差人给西厢天字房送了一蛊消暑汤。 且说回那送去大司马府的赐婚圣旨,还不过片刻,消息便传去了周王府。 “殿下,”掌事的老宫人急急忙忙跑来,神色慌张,“陛下指婚的圣旨已经送去大司马府了。” 凤殷荀听之,大力摔碎了案几上的茶壶:“给本王查,那蛊汤分明送去了西厢院,为何萧景姒没喝,却下了本王的腹。” 巳时三刻,他特以皇后之名给西厢房送消暑汤,却不知何故,那加了料的汤水,竟悉数让他自食其果了,才叫他在西厢房当众失了理智,做出那等轻薄之举。 掌事公公回道:“是。” “还有,”凤殷荀斜长的眼角上拉,阴狠了几许,“查清楚钟清秋怎么会在萧景姒房里,到底是谁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狸猫换了太子,这本该被他玩弄掌心之人,却被钟清秋取而代之。萧景姒倒是躲过了一劫。 这会儿,太子府也是一团混乱,两道圣旨,一道送去了大司马府,而另一道,事关东宫。 江管事方从宫里回府,满头大汗的,:“太子,陛下指婚的圣旨下了。” 凤傅礼起身,急急问道:“是哪位姑娘?” 江管事顿了一下:“文国公府,”抬头,察言观色,道,“萧扶辰。” 凤傅礼脸色大变:“为何会是她?”愕然睁大的眸子,火星隐隐,他大喊,“萧景姒呢?她被指给了谁?” 酉时一刻,文国公府,帝令宦官许公公于国公府正厅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国公府有女扶辰,端容贤淑,温良恭顺,克娴内则,可为东宫储妃,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一旨令下,文国公府上下皆震惊不已,伏地跪着的文国公更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萧扶辰毕竟只是庶出,于东宫,实在高攀了。 许公公双手递出明黄的圣旨:“五姑娘,接旨吧。” 她伏地,低首,肩膀微颤了一下,并未接过圣旨,许公公抬眸,颇有几分审视。 周姨娘见状,轻唤:“扶辰。”见之未有反应,有些急了,“扶辰,还不快接旨。” 这圣上赐婚的圣旨,是断不能违抗。 萧扶辰抬首,重重咬字:“臣女,谢主隆恩。” 圣旨落,她已为东宫储妃,所有命数,皆乱。 宣旨的宦官已走,萧扶辰仍失魂落魄久不平息。 周姨娘瞧着不寻常,将她带到了一旁,询问:“扶辰,你怎么了?怎么从刚才起便心神不宁的。” 她喃喃自语般念着:“错了。”抬头,眼里乱成一团,是从未有过的慌张,又道,“错了,都错了。” 周姨娘愕然:“什么错了?” 萧扶辰猛地摇头:“不是我,是萧景姒,她的签文才是帝王燕,该入主东宫的人是她。”她脸色惨白,甚至有些惊慌失措,抓着周姨娘的手,言辞激动,“我和景姒一起祈的签文,是她,是她才对。” 帝王燕临,华荣献敏,盛极而陨,身死难瞑,这十二字预言,是萧景姒才对,怎会错,怎会乱。 周姨娘大惊失色,许久才平静下来:“你先冷静,不要自乱阵脚,你告诉我景姒的签文还有谁看到?” 萧扶辰沉凝,尔后,回:“迦善国师。” 未时一刻,秀选仕女祈签还余片刻时辰,太子良娣作别明惠长公主,入星月殿,同迦善国师大人礼佛论道。 佛堂前,众人屏退,木鱼声停,国师问道:“钟良娣,殿下意在何人?” 钟双林抬首,宽大的袖摆遮住了手背,只露出信笺的一角:“劳烦国师大人了。” 太子良娣走后,国师方拆开信笺,跃然纸上的,只有三个字,萧景姒…… 将信笺丢进焚香的铜炉里,待化为灰烬,迦善国师吩咐佛堂外的小僧:“时辰到,让各家的小姐入殿祈签。” 未时两刻,皇后携众贵女入星月殿祈签,文国公府景姒与扶辰,同摇一壶签。 三刻钟响,祈签礼毕,众女屏退,迦善国师吩咐小僧:“将新城县主的签文送去宫里。” 帝王燕落,萧家七女。 ------题外话------ 礼物鸣谢:丫头,白艾总攻大人 推荐《枕上王妃:师叔乖乖躺好》 穿越以后,苏浅璎最得意的事就是有个年龄比她大,天赋比她高,心机比她深,手段比她狠偏偏辈分比她低的美貌师侄儿。 《盛爱绝宠:权少撩妻有术》 这是一本娇妻养成文,看南宫诺在圈养老婆的路上越陷越深,从此走上宠妻的不归路。 第二十章:黄雀在后 “将新城县主的签文送去宫里。” 帝王燕落,萧家七女。 小僧将签文收好:“是。” 月隐寺的星月殿外,身后有人唤住了她,萧景姒回首,见萧扶辰淡淡然走来,嘴角含笑:“帝王燕现,”除了迦善国师,方才,便只有她见了萧景姒的签文,与预想的丝毫不差,萧扶辰笑意更深,“妹妹,天命难违呢。” 上一世,她便是因这帝王燕,钦点入太子府为妃,天命?天命又如何?萧景姒并无喜怒起伏,淡漠的眼,微微睥睨的神色:“世事难料,我素不信天命。”怡然转身,她提了提曳地的宫装裙摆,许是不习惯这样繁复的装扮,走得极慢,又理了理裙子,对侯在石阶下的紫湘道,“替我跑一趟晋王府。” 紫湘会意,赴晋王府一趟。 秀选仕女的签文方由迦善国师解完,消息便传到了晋王府,线人眼明,皇家何来不透风的墙。 凌粟看完信报,禀道:“王爷,迦善国师的签文已经送出月隐寺了。” 凤玉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台,动作一顿:“是谁?” 凌粟上前,凑近凤玉卿耳边:“文国公府萧景姒。” 太子既为储君,这帝王燕,自然得顺应他意。 凤玉卿大笑出声,摇摇头,语气颇为无奈:“太子可真贪心。”嘴角笑意隐下,他道,“截下来。” 凌粟领命:“是。” 二十万戎平军,连同忠于卫平侯的大凉重将,怎能如此轻易便落入太子囊中。 申时三刻,紫湘从晋王府归。 萧景姒沏了一壶清茶,给紫湘倒了一杯,不问也不言,怡然自处。 紫湘一口饮完:“不出主子所料,晋王殿下意欲偷天换日。” 萧景姒不疾不徐地给紫湘添茶:“谁?” 紫湘递上信笺:“是平广王府的菱姬郡主。” 这信笺,正是晋王府方才才送出府的。 太子意在她与戎平军,晋王又岂会坐以待毙,这不,一方蓄谋已久,一方便偷天换日。 不,是黄雀在后。 平广王府的菱姬郡主可没那盛极而陨身死难瞑的命。 素白的手指将茶盏推开,萧景姒起身:“回府吧,这会儿宫里的圣旨怕是快到了。” 酉时,萧家五女扶辰封妃的圣旨,便送入文国公府。 萧景姒方入府,便见萧扶辰手握明黄的圣旨,走出正厅,脚下,跌跌撞撞,抬眸见了萧景姒,步履一顿。 她微微一笑:“五姐姐,恭喜。” 喜?何来之喜?萧扶辰沉声质问:“是不是你?”声调高提,她大喊,“那帝王燕的签文分明是你的。” 她与她摇了一壶签文,那支帝王签分明是萧景姒所求,指婚东宫的如何会由她一个庶女取而代之。 萧景姒笑笑,道:“是,是我。” 这般知无不言,是太过猖狂,还是,胸有成竹? “你到底做了什么?”萧扶辰怒目而视,眼里狰狞猩红。 萧景姒微微后倾,敛眸想了想:“用姐姐的话来说,大概是篡改天命。” 篡改天命,说得多轻而易举。 萧扶辰重重摇头,瞳孔渐进放大:“不可能,不会错的,我不会看错,你会入主东宫,会封后,会——” 淡淡然的嗓音打断:“姐姐,可还记得我的话?”萧景姒顿了一下,眸中一汪清癯凝成明亮得的墨黑,她道,“不要太相信天命,天斗不过人的,而你,”微微抿唇,多了几分寒意,她似笑道,“斗不过我。” 言罢,萧景姒转身,闲庭信步般。 萧扶辰颤着手,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圣旨。 前去景和院的小道上,依着观景亭,傍莲花池边,铺了一条鹅卵石的小路,路窄,只容一二人同行。 远远便看见萧宁玉怒气冲冲地走来,兴许是因这次秀选无名,正恼着,脸色十分不好看,见着萧景姒更是来气。 “让开!” 不由分说,萧宁玉抬手便推萧景姒的肩:“滚!” 高高抬起的手腕,却被截住,萧景姒冷了脸:“你若学不好规矩,我便教教你。” 话落,素白剔透的手指微微一紧,萧景姒不过用了两分力道,随即便听见萧宁玉痛呼出声,她红着脸:“萧景姒,你竟敢对我动手,我,” 手上力道再增一分,萧景姒扬扬眉头:“你怎样?” 萧宁玉哀嚎了一声,用力挣脱却徒劳,手腕上立马便浮了一圈红痕,她痛得龇牙咧嘴,狠狠怒视着萧景姒:“现在是我母亲掌家,你对我不敬,这国公府绝不会让你好过。” 柳月洳已掌家些许年头,当年卫红菱多年不孕,萧奉尧连纳了几位妾室,兴许正因如此,卫红菱便落了心绞痛,生下景姒后便香消玉殒。 她不像她母亲,温婉似水,终归是太过温善仁慈,卫平侯曾言,倒是景姒更像兵权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狠绝又果敢。 她笑,云淡风轻似的口吻:“你倒提醒我了,这国公府该换女主人了。” 萧宁玉用力抽回手:“你——” “以后学乖些,莫要来惹我。” 说完,萧景姒毫无征兆地松了手,萧宁玉趔趄了几步,脚下一崴,直直扑向莲池。 “砰——” 水没脖颈,砸出好大一串水花,只见湖里的人一边尖叫一边噗通,将好端端的夏莲翻腾得一片狼藉。 随行的侍从惊了好片刻的时间,随即一窝蜂跑到水边:,“六小姐!” 那厢争先恐后一片混乱,鹅卵石桥上,萧景姒懒懒观壁。 紫湘瞧了瞧莲花池里:“主子若是碍眼,我让人把柳月洳处置了。”那个女人,不识趣,收拾也不过早晚的事。 萧景姒却摇头:“她还不成什么气候,何须你动手,将京郊别庄的江姨娘接回府里住些时候。” 京郊别庄的江姨娘,那是被柳月洳打发出府好些年的妾室,当日江姨娘无故小产,惹得萧奉尧生厌,柳月洳正是因此后才被抬了掌事夫人。 这江姨娘若接回来…… ------题外话------ 还没看懂?出来,和我单独聊聊 礼物鸣谢:柒柒,遗落那城花 推荐友文:【枭宠之霸妻要上位】文/菜卷泪 (萝莉养成血腥变态属性缺乏人生观的黑暗杀手遇上更加变态腹黑外加人生观不是那么正常的男主内附硬汉帅大叔与萝莉杀手的cp) 第二十一章:针锋相对 刚走到景和院,云离抱着小灰迎上去:“七小姐,宫里的方公公来了。” 萧景姒颔首,走至屏风前更衣换装。 “喵。” 衣角被那小东西扯住,它压着萧景姒曳地的裙摆,就开始打滚,露出白花花的肚子, 萧景姒被逗笑了:“想跟我进宫?” 它似乎能听懂似的,挥舞着小爪子:“喵!” 萧景姒迟疑了一下,揉揉它的脑袋,笑道:“到了宫里自己去寻吃的,莫让人捉住了。” 入宫时,已近戌时,方公公在前头打灯,大理石的百步石阶上,人影斜长。 石阶之上,太子凤傅礼迎面走来。 萧景姒缓步停下,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他盯着她,眸色墨染一般,黑而沉凝,似一眼望不尽底的深潭。 萧景姒淡淡相视:“你在看什么?” 凤傅礼沉默了许久,与她对视:“为何本宫次次都看不透你,这次月隐寺祈签,又有多少是出自你的手笔。” 周王与他,所谋所图,皆是眼前之人,鹬蚌相争,结果呢?太子良娣的妹妹进了周王府,帝王燕却落在了文国公府的庶女身上。 此番,怎会是天意,而是人为。 她只是笑笑,不甚在意:“我说什么,太子怎会信,又何必问。” 不露痕迹,她倒是藏得严实。 凤傅礼突然近了她一步,微微俯身:“萧景姒,你可是不愿入我东宫?” 没有片刻犹豫,她脱口便道:“不愿。” 凤傅礼不怒,反笑:“可是,本宫想要你。” 野心可真大呢!萧景姒不着声色地退了些许距离,微微抬眸,精致的下巴抬起:“殿下,您想要的,是卫平侯府的二十万戎平军。” 上一世是,这一世亦然,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个血染山河的天下。 凤傅礼却否也:“你这样聪慧,却低估了本宫的野心。”声音略为轻缓,似是带了蛊惑,“萧景姒,本宫可以允诺于你的,可不止后位尊荣。” 不止后位尊荣,还有什么呢?儿女情长吗? 萧景姒笑,讽刺地笑出了声,冷冷一眼睥睨,转身便走进了永延殿。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说,说他会护她,说他会将卫平侯府的牌匾高挂,说他会让凤五为丧生意岭关的十万戎平军血债血偿,说他会允她一世无忧, 可是,是他弃了她,是他将卫平侯府连根拔起,是他一手筹谋了意岭关之乱,也是他在大婚之后,将她一人扔在了凤栖宫里,甚至置她于死地。 进了殿,方公公先行进通传。 “皇上,新城县主来了。” 顺帝从龙座上抬头。 萧景姒行以跪礼:“臣女见过皇上。” 他没有让她起身,只是问道:“萧七,你说朕这把金椅子,他日,会是谁来坐。” 帝王燕临,入主东宫,即便龙坐之下不容异动,这帝君之位,顺帝又怎会没有考量。 片刻沉默,萧景姒回:“凤傅礼。” 当着一国之君的面,敢直言大凉王侯的,她是第一个。 顺帝沉声:“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 “皇上不会。” 语气平和,她如此处之泰然。 顺帝抬抬眉,倒是洗耳恭听:“何以见得?” “皇上莫不是忘了,臣女会预知。我啊,”她似笑非笑,不似正经,语气带了几分玩味,“会长命百岁的。” 帝君大笑,看着殿前的女子,俯身而跪,却一身傲骨,风华绝绝。 永延殿外,太子与晋王灼灼相视,一个深沉似井,一个含笑随性。 “太子皇兄。”凤玉卿抱手行礼,端的是温润大度,“臣弟在此恭贺皇兄抱得美人归。” 凤傅礼轻哼了一声:“托五皇弟的福。”眸光凛凛,他似笑,“偷天换日,五皇弟好本事。” 凤玉卿笑得一派风流,倒不恼:“皇兄,无凭无据,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本事将太子府送进宫里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梁换柱,大凉也不过尔尔几人,晋王司马昭之心,便不难揣度。 凤傅礼冷笑:“杀人尚可灭口,本宫自然无凭无据。” 凤玉卿闻之,抱手托腮,拖着懒懒的语调:“杀人灭口啊,”他笑意更甚,意味深长,“那最该被灭口的,应该是月隐寺里的那位高僧。”凤玉卿笑意沛然,“帝王燕临,不过是受人之命罢了,就是不知道受了谁的命。” 凤傅礼眸光骤变。 出永延殿时,天已昏黑,萧景姒接过方公公递来的宫灯,打着石阶而下,天际,有点点灼灼星子。 “萧景姒!” 这一声,怎地咬牙切齿,气急败坏。 冤家路窄,萧景姒有些头疼,提灯望去:“我并不耳背,无须周王殿下这样声嘶力竭。” 凤殷荀大抵是来面圣,穿着王孙官服,脸色十分不善,怒指萧景姒:“都是你,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害本王。” 还不笨,知道是栽在了谁手里。 萧景姒并不否认,相视而站,落落大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府中谋士有言,欲取天下,先谋其兵,大凉重将者,卫平侯府也。 他本欲毁她清誉,使她入主周王府,方法虽下作,却简单有效,却未料到被反咬一口。 凤殷荀怒极:“你——” 她淡淡打断:“而且,怎是害王爷,可我替王爷除了太子一只臂膀。” 太子良娣的胞妹进了周王府,这大司马府太子又怎会再重用。即便钟大司马再如何效忠东宫,太子也只得自断臂膀以绝后患。 “好一口伶牙俐齿,本以为是位闺中佳人,不想是只爪牙锋利的野兽。”凤殷荀狠狠睃视,目光淬了毒一般,“萧景姒,你等着,今日之耻,本王定要讨回来。” 她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字:“哦。” 目中无人,怎地猖狂。 凤殷荀扬手便往萧景姒脸上甩去:“你——” “二皇兄,” 手还未落下,便被截住,凤殷荀恶狠狠瞪向多管闲事之人。 凤玉卿一个转手,轻而易举卸了他手上的力道,笑道:“皇家王爷,可以没有容人之量,也莫要失了君子之度,这可是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不宜张显,这个道理凤殷荀自然明白,着实气不过,狠狠暼了萧景姒一眼,重重哼了一声,方才拂袖离开。 如此沉不住的性子,还能跋扈多久。萧景姒似笑,眼里的冷意,似是而非,抬眸,对上凤玉卿端详审视的眸子,他道:“你这胆子未免太大了,女子,还是温柔些讨喜。” 她便温柔一笑:“就像晋王爷府上的那十六房小妾?” 大凉晋王,风流成性,谁人不晓,府里那十六房侍妾,哪一个不国色天香,哪一个不温柔可人。 凤玉卿被堵得无言以对,失笑出声:“萧景姒,给本王留点情面,可是本王替你背了黑锅,太子的怒火也是本王替你受的。” 这萧扶辰的‘帝王燕签’,不用多想,定是她递进了永延殿。 萧景姒却云淡风轻,不以为意:“迦善国师的信笺是王爷你截下的,这黑锅又怎是替我背的。” 是他截下的,可是这偷天换日换的可不是文国公府里的那位,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让这女子趁虚而入了,却让他担了狸猫换太子的罪名。 凤玉卿也不恼,笑得妖娆:“聪慧诡辩的女子一点都不可爱。”他凑近了一步,“本王王府里,还缺个正妃,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这身能耐,我父皇也不会放过你,不如来本王府上,替我管管那十六房小妾。” 似真似假的口吻,像玩味,却也有意。 她微微欠身:“恕景姒才疏学浅。” ------题外话------ 礼物鸣谢:素素素菜,么一个! 杏花:快放我出来! 顾后妈:我不!放你这小妖出来为祸人间吗? 杏花:放我出来侍寝! 顾后妈:别说话,躺下! 杏花:阿娆,总有女人惦记我的美貌。 第二十二章:替之杀人灭口 她微微欠身:“恕景姒才疏学浅。” 拂了拂衣襟,转身走下石阶。 凤玉卿失笑,看着女子挺直的背脊,久久失神,眼底,似有一抹暗色划过,转瞬即逝让人瞧不真切。 她背对着走远,一步一步,缓缓不疾,微微抬起眸,映入眼帘的是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上一世,她助太子夺权,晋王败北,江山初定时,他遭新帝贬斥,流放边关那日,正好是她封后之日。 他将温平之的头颅送于她当大婚贺礼,还记得她趔趄倒地时,一双手扶住了她。 他说:“萧皇后,我不是输给了凤傅礼,是败给了你。” 三年夺嫡之乱,是她一步一步为东宫出谋划策。 她浑身都在颤抖,因那揭露的真相,通红着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景姒,” 这是凤玉卿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像相识多年般熟稔。 他说:“景姒,凤傅礼不是你的良人。” 她敛眸,看着血淋淋的头颅,怔怔出神。 “你不要对他毫无保留,将有一日,保重自己。”凤玉卿起身,沉默了很久,“若是一开始,我先谋了你,会不会——” 终究是话未完,他转身离去,徒留凤栖宫里,女子大笑嘶吼。 前一世,终归是她有欠于他。 走下石阶,紫湘快步上前:“主子。”神色,有些焦急。 萧景姒问:“何事?” 紫湘回道:“那猫儿闯祸了。”定了定神色,才娓娓道来,“不知为何突然撒起了野,抓花了周王殿下的脸。”片刻,紫湘又补充一句,“还咬了周王的手。” 那灰色猫儿,是钦南王府送来的,许是受过管教,平日里十分温顺,怎知方进宫,便闯下如此大祸,也不知那周王是怎地惹毛它了。 萧景姒微微拧了眉头:“可让人捉了去?” 说到此处,紫湘便笑了:“这倒没有,它腿脚灵活着呢,也不知跑哪去了,这会儿周王府的侍卫长正四处逮它,周王气恼得不行,可是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猫,无法拿人问罪。” 萧景姒笑,摇摇头,那小家伙,倒是帮她出了口恶气。 “随我去寻它。” 紫湘打灯,在前面给萧景姒领路,偌大的皇宫,也不知道去哪寻猫,十分头疼。 且说那猫儿在何处? “喵!” “喵!” 这叫声怎地振奋,只见如绘殿里,一只灰色柔弱的猫上蹿下跳,好不欢脱,蹦哒了一会儿,撑着前蹄对软榻上的男子摇头摆尾。 这邀功的小畜生! 菁华摇头,只是世子爷心情极好,眼含笑意,赞道:“做得不错,有赏。” 随手,将案前的吃食赏给了那邀功卖好的小灰猫。 它五体投地:“喵!” 这时,菁华听见殿外声响,从纸窗外瞧了瞧:“世子,萧姑娘来寻它了。” 带笑的眸,瞬间暗了,世子爷不开心:“阿娆她太宠你了。”说着,一脸踢开了榻下的小灰。 这翻脸速度,堪比翻书! 小灰打滚,以头抢地:“喵!喵!喵!”没有!绝对没有!小妖哪敢跟妖王大人争宠! 楚彧哼了一声,还是不开心,起身走过去,提起那猫儿的耳朵,手一拂,将之扔出了纸窗外。 “喵——” 某猫歇斯底里的惊恐叫声,迟迟不歇。 世子爷这醋劲儿,可着实大了点。 菁华瞧了瞧外头高高悬挂的满月:“世子,入夜了,可回府歇息?”您都跟着人姑娘一整天,从月隐寺跟到文国公府,又从文国公府跟到宫里,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楚彧只道:“去月隐寺。” 菁华不明其意:“去月隐寺做何?” 他沉凝,取了披风系好,抬眸,微微湛蓝的眸中,染了近秋时节的寒气,他道:“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替谁? 菁华一番思忖,便哑然了,还能替谁杀人灭口?能牵动世子爷一举一动的人,也就只有一位了。 想想也是,若让顺帝知道了帝王燕真正落了哪位姑娘,先不说太子的勾结之罪,这欺君之罪,世子爷家阿娆便要担下了。 出了如绘殿,远远的有灯火靠近,近了,才瞧清来人。 女子身形婀娜,模样温婉,微微欠身行礼:“常山世子。” 宫灯打来,淡淡光晕衬得女子顾盼生姿,一身清雅,十分貌美,正是太后养在膝下的宜阳郡主凌织。 宜阳郡主并非皇家女子,是已故华烨大将军凌冲之女,凌家满门忠烈战死沙场之后,太后体恤凌织孤苦,便接到华阳宫养在身边。 大凉世家女子,唯数宜阳郡主最具大家气度,此话不假。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显疏离,也不失礼,“世子可是要出宫?” 楚彧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敛着眸,一贯无话沉默。 她嗓音不疾,轻声道:“夜路漆黑,不若凌织掌灯送世子一程。” “不必。” 只道了两字,楚彧转身便走。 “楚世子,” 身后女子唤住他,缓缓走近,放下手里的宫灯:“夜里凉,世子多加小心。” 说完,独身一人,凌织走进了深色的夜里,留下了那盏浅色的宫灯。 菁华迟疑了一下,罢了,别的女子的东西,还是不碰为好,摸着黑继续引路。 远去数米,凌织回头,凝眸望着,摇头失笑。 一盏茶功夫,宜阳郡主方回了华阳宫,主殿外灯火通明,侯了许多侍从宫女。 太后的近侍老嬷嬷出来迎人,神色匆匆:“郡主,您可算回来了,太后娘娘在寝殿侯了您好些时辰了。” ------题外话------ 礼物鸣谢:超爱甜宠,丫头,嫒儿,撑撑宝,一人一个么么哒! 抱歉,一睁眼就日上三竿,更晚了。 第二十三章:楚彧,帮我 太后的近侍老嬷嬷出来迎人,神色匆匆:“郡主,您可算回来了,太后娘娘在寝殿侯了您好些时辰了。” 凌织微微颔首,快步进了殿中,只见文定太后沈氏正撑着身子,虽花甲之年,身子倒硬朗,眉目如画,想必年轻时也是少有的美人,她侧卧在榻,似是等了许久,凌织上前,福身:“凌织请皇祖母安。” 宜阳郡主养在太后膝下多年,便随宫中的皇子皇女一般,唤太后一声皇祖母,足可见文定太后对其宠爱有加。 沈太后坐起身子:“快些过来。”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怎还有些发热?”斜长的凤眼抬起,斥责道,“郡主还生着病,你们是怎么照看的,如何能由着她出去见风,万一受了寒气加重了病情,你们有几个脑袋来担?” 伺候宜阳郡主的几个侍人皆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太后出身右相府沈家,与已逝孝静皇后是亲姑侄,除去亲系的周王殿下,可是这位凌织郡主最得太后偏宠,一干人等怎敢怠慢。 凌织见状,便软软央求:“皇祖母莫要恼他们,是我觉着闷方才出去赏景,你要罚便罚我。” 沈太后语气不悦:“哀家这华阳宫的景还不比如绘殿?” 赏景?她去如绘殿怎会是赏景。 凌织笑道:“凌织便知晓什么都瞒不过祖母。” 沈太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侧,语气严肃了不少:“这皇宫,最不缺的便是眼线,你明知如此,怎还敢兵行险招,若是你借病推辞皇家秀选的事情被东宫知道了,不说你,就是右相府也会难辞其咎。”隐寺祈签,宜阳郡主本也在秀选仕女之列,却称病推脱,沈太后怎不知她的心思,“你就如此不想嫁入皇家?” 凌织抬起眸子,一双清澈明亮的眼,光影灼灼:“求皇祖母成全。” 从她及笄那日起,她便拂了太后之意,不愿入周王府,只因心有所系。 沈太后恼也不是,急也不是,又舍不得斥责:“你可知道一年前在钦南王府那楚彧怎么拒绝哀家的。” 一年前,文定太后驾临钦南王府,替宜阳郡主示好于常山世子,有意缔结姻亲。本打算若是常山世子应了,钦南王府与右相府也能结秦晋之好,不想—— 说到此处,太后愠恼:“楚彧那小子说,”咬牙切齿都不解气,“他说宣阳郡主是哪个?!” 大凉世家女子,数宜阳郡主与国舅苏家的暮词姑娘最为盛名,有才有貌,哪个男子不想娶之。 楚彧倒好,半分面子都不给。 凌织却不恼,轻笑:“他大概当时没睡醒。” 当年平邑战败,北蛮屠城,她家破人亡时,便是楚彧,带着千军万马,踏烽火而来,那时,他还年少,穿着银白色的戎装,沾了些许血渍,微微眯着眼,对着城门下千千万万的流民懒懒地问:“谁是华烨将军的后人?” 声音,软绵绵的,哪像个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像是从惺忪睡梦里而来。 那时,兴许他也是未睡醒的。 沈太后听罢,怒其不争:“楚彧那个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 凌织不言。 沈太后轻叹:“凌织,你虽不是右相府的小姐,可到底是哀家养大的,相府是周王的母族,你与他也算是一系,周王早便向钦南王府示好,楚家人显然无意卷入夺嫡,楚世子又怎会与你再有牵扯。” 沉默里片刻,凌织颔首:“我知晓。”她淡淡轻语,眸子亮如星子,“皇祖母,凌织从不妄念,只是,也不愿屈就,万物缘法不可强求。” 妄念? 太后膝下的郡主,配他楚彧一个藩王世子,还配不上不成? 沈太后恼得连喝了几口清茶:“这次便罢了,以后不准由着性子胡来。” 凌织点头应好。 “还有那苏暮词是怎么回事,国舅府的人怎么会帮你?”太后问道。 宜阳郡主称病,国舅府苏暮词为其诊治,二人便都因此推了月隐寺秀选。只是,苏暮词医术精绝,不可能诊不出宜阳在装病。 凌织沉吟:“大概苏暮词也不想嫁入皇家。” 沈太后无语了,到底她皇家的子孙是有多不入眼,这一个两个都费尽了心思要逃开。 亥时方过,殿外更声响。 永延殿外,宫人脚步声急促。 “皇上,月隐寺走水了。” 顺帝从龙座上起身:“那迦善国师呢?” 来人禀道:“被困火海,夜里起了东风,火势汹涌,只怕是,” 宫人摇头,只怕是性命不保。 顺帝脸色骤变:“死无对证,倒让朕束手无策了。”这皇家甄选,帝王燕临,怎可能全是天意。 方公公上前搀扶:“皇上,您说这萧家老七当真能预知?” 萧扶辰入主东宫,这是那女子的预言,倒不想,一语成谶。 顺帝沉下眸子:“若不是预知,只怕这次秀选是她一手绸缪,这份心计,也足够将朕的天下玩弄股掌。”顺帝叹气,“若为朕所用也罢。” 若不为帝君所用,势必是大凉之患。 夜深,文国公府外留着守夜的灯,紫湘沐着夜色进了景和院。 这时辰,萧景姒在煮酒,那嘴馋的灰猫趴在她脚边,作垂涎欲滴状。 “主子。”紫湘走近,“如您所料,顺帝果然派了人上月隐寺。” 萧景姒晃了晃酒壶,摇匀了几下:“凤傅礼呢?” 顺帝自然是去查实,至于太子…… “太子的人还没来得及杀人灭口,月隐寺便烧了大火,火势之大,只怕是要毁尸灭迹烧个干净。主子,恐怕不是天灾,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敢在皇帝与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动作。”皇家那几位王爷,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紫湘问,“可用我去查实?” 萧景姒摇头,专注地煮手中一壶清酒,漫不经心地道:“不用了,总归是助了我。” 要杀人灭口的,除了太子,自然还有主子,紫湘诧异,总觉得主子知道些什么。 “猫儿,不准舔。” 萧景姒轻斥,原是那猫儿偷尝了杯中清酒,还很是无赖地摇尾。 萧景姒笑着揉它的脑袋,“这清酒虽淡,也不是你这小东西能饮的。”抬眸吩咐,“紫湘,去端些鱼汤来喂它。” “是。” 紫湘蹙眉走出去,盘算着到底是谁在助她主子。里头,女子自言自语一般:“猫儿,你说我去见见他可好?” “喵!”好! 萧景姒轻笑,抬头,透着烛火看纸窗外高悬的月,突然,那些远古的记忆,来势汹汹。 上一世,月隐寺祈签,凤殷荀那蛊消暑汤,被她饮下,那样烈性的情药,她哪里还有理智,只得用簪子划破了手腕的血管。 意志涣散时,有人在唤她。 “阿娆。” “阿娆。” 手腕被一只凉凉的手握住,很轻,不敢用力一般,她睁开眼,眼里全是晃动的影子,都是一个人的样子。 她浑身无力,扯扯唇角:“是你啊。” 声音沙哑,带着浓浓情欲。 是楚彧,是他来了,似乎次次在她狼狈落败时,他都会在。 “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他伸手,用手背给她擦去脸上的汗。 意识早就不清醒了,视线模糊,她呢喃:“我难受。”扯了扯脖颈的衣领,她抓住了他的手,“楚彧,帮我。” ------题外话------ 预知后事如何,请自行脑补 礼物鸣谢:柒柒,迟暮,笑笑微凉,黎小小酒儿,燕子,郑zhenghb,曦月大人,谢谢你们一直都在! 第二十四章:一品国师 “我难受。”扯了扯脖颈的衣领,她抓住了他的手,“楚彧,帮我。” “阿娆……” 他唤了她一声,将她揽进了怀里,俯身,含住了唇舌。 “乖,张嘴。” 嗓音,蛊惑一般,她听话极了。舌尖缠绕,凉凉的,渐进驱散了滚烫的热意,她下意识地勾住楚彧的脖子,用力喘息与吞咽。 她不知晓他喂了她什么,也不知晓他是如何解了那催情药的药性,只隐隐记得楚彧抱着她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 她醒来时,楚彧便伏在她的手边,灼灼目光凝视着她:“阿娆,是我。” 那日之后,她因帝王燕,封了东宫太子妃,圣旨下落文国公那夜,楚彧在景和院外,等了她许久许久。 楚彧似乎有话对她说,却沉默着看了她很久。 是她先开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却故作淡漠:“谢常山世子昨日在月隐寺相助,景姒无以为——” 楚彧突然抓着她的手:“阿娆,可不可以,”嗓音慌乱又无奈得一塌糊涂,央求一般,“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凤傅礼?” 她愣了。 楚彧抓得她很紧,声音,竟微微有些哽咽:“我会对你好,比他对你要好很多很多。” “楚彧,” 话还未出口,他便抱住了她:“阿娆,你不欢喜我,不要我是不是?” 她张张嘴,竟不知从何而言,她不过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女,又将为人妇,何德何能。 过了许久,楚彧终是松开了手:“阿娆,你要的,我会帮你去争。” 所以,在后来那样的腥风血雨里,她次次独善其身,毫发无损。 窗外月夜,凉风起,萧景姒仰头,突然红了眼。 这会儿,已子夜,月隐寺临星而建,高耸入云,漫天灼目的火光,照亮了大凉帝都的夏夜。 浓烟弥漫,万恶佛前,横尸遍地,唯有一人匍匐在地,捂住了口鼻,不断挣扎着往外爬。 门推开,一双银丝绣面的锦靴踏进来。 迦善国师动作一顿:“你是何人?” “你不需知道。” 声音,冷若秋霜,逆着火光,只见男子身影纤长,侧脸的轮廓棱角精致。 来者,不善。 迦善国师下意识后退:“你要做什么?” 男子语气懒懒,道:“取你性命。” 迦善国师突然发笑:“我就知道如此……”回头,看着万恶佛像,自言自语一般痴痴念道,“帝王燕临,天下将乱。”迦善大笑,“虽是东宫授意,又何须老衲动手,那帝王燕的签文本就是真的,萧家七女,帝后之相,破国之祸。” 帝后之相,破国之祸…… 上一世,凤傅礼登基不足两月,月隐寺便向新帝如此谏言。 后来,他挥兵进城,屠了大凉帝都,满身血腥地踏上了月隐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楚彧只道:“这些话,去地府说。” 语罢,抬手翻覆了万恶佛像,瞬间,血色蔓延。 月隐寺外,两道身影久久伫立,火势汹涌,将其远隔在石阶之外。 章周沉思稍许:“将军,看来我们是来晚了。” “竟不想,”话未讲完,秦臻望着月隐寺的火光怔怔出神。 章周不解其意:“竟不想什么?” 秦臻笑而不语,竟不想除了他,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为了她杀生予夺。 “回去吧。”秦臻道,背着火光走去。 次日,月隐寺大火的消息传来宫中,不过一个时辰,宫里的圣旨便送去了文国公府。 “文国公府新城县主接旨!” 萧景姒跪地,接旨。 悦耳的女子嗓音,高声宣旨:“文公七女,慧极聪敏,身负异能,可知凶兆,可预未时,可观星象,星月而临,扶风而上,乃大凉之大幸,朕特以册令为国师,号封华凉,享一品之禄,百官之尊,承爵之贵,辅朕治政,可令朝臣,特以告令天下,钦此。” 前来宣旨的,是左相,洪宝德。 一旨宣完,文国公府众人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回神。 国师……竟是国师,大凉开国数千年,这是第一位辅政女国师。 唯独萧景姒,漠然平静,起身接过洪宝德手里的圣旨:“臣女接旨。” 自此,文国公府七女,任命国师,不过十五,权倾天下。纵观大凉历史,前所未有。 洪宝德笑着拱手贺道:“恭喜。” 萧景姒也不忸怩,大方回礼:“谢谢。”不顾萧家众人视线,二人走出正厅,“我煮了茶,去我那尝尝。” 洪宝德求之不得,心情颇为愉悦,进了景和院,也不急着进去,撑着身子靠着门打量萧景姒:“以后我们便是同僚了,”四下无人,便肆无忌惮了,“大凉朝堂一品大臣不超过两只手,文官你我各占一席,再加上武将秦臻,我觉着日后咱可以横着走。” 倒是没想到,景姒也入了仕,想来,个中缘由,定不简单。 萧景姒绕开她,走进院子里,脱口回道:“你何时竖着走过。” 难道平时她这般横行霸道?洪宝德不禁反思了:“原来我在你心里这般嚣张跋扈呀。” 萧景姒不置可否,笑笑不语。 洪宝德坐到她旁边,这才问到正事:“景姒,凤二和凤四那两厮是不是得罪过你?” 称呼天家的太子王爷,还一口一个凤二,一口一个凤四,这还不嚣张跋扈? 萧景姒倒茶,抬抬眸:“何以见得?” 洪宝德撑着下巴,思前想后了一番:“你若只是不想嫁入天家,有的是不动声色的法子脱身,也没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凤二如今臭名昭著,太子更是痛失了钟大司马这个左膀右臂,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天家两位王孙,可都得吐好大一口血呀! 萧景姒给洪宝德递了一杯茶:“这就重了?” 言外之意是,还有更重的。 “……”洪宝德竟无语凝噎了好半天,“所以,凤家那两厮到底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是不是和卫平侯府有关?若非与你外公有关,你绝不可能入朝辅政。”凭借她的能耐,要为官,哪需等到现在,何必在皇家秀选这个风口浪尖上出仕,多引人注目。 萧景姒闻之,不答不应,好似未闻,竟起了逗猫的兴致。 “猫儿。”她招招手,“过来。” 那灰猫听得懂似的,颠儿颠儿地摇着尾巴过去,洪宝德饶有兴趣地瞧着。 萧景姒将那灰色的猫提到案桌上,戳着它的肚子,心情甚好:“以后不准吃那么多,长肥了会跑不动。” “喵!”小灰扭头,它分明是最灵活最苗条的猫! 这小畜生,怎像听得懂人话似的,洪宝德暼了一眼:“你何时开始养猫了?” 萧景姒答:“前几日。” 儿时,萧景姒倒养过一只黑色的猫,养了半年走丢了,之后便没见过她再养,那只黑猫洪宝德现在还记得,俊得不得了。洪宝德两相对比,然后看着这灰猫的眼神瞬间变得嫌弃了:“这猫真丑。” 小灰一个瞪眼:“喵呜!”小妖哪里丑了! 哟,这小畜生还真听得懂?洪宝德来了兴趣,一把提溜住猫儿的耳朵:“给我看看公的母的。”说完,扒开了双蹄,“呀,是公的!” “喵,喵!”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小灰猫张牙舞爪了,可哪里挣得开左相大人如此粗鲁的桎梏。 萧景姒无奈,把猫儿抱到自己那边去:“宝德,你弄疼它了。” “……”这是怪她不怜香惜玉。 “喵!” 那小畜生一个劲地冲洪宝德挥舞爪子,萧景姒也不管管它。 洪宝德觉得,她的地位快比不上这只小畜生了。 ------题外话------ 礼物鸣谢:milet米,笑笑微凉,盼盼,超爱甜宠,哥斯拉不说话,锦姨妈,郑zhenghb,黎小小酒儿 第二十五章:都是夜色惹得祸啊 洪宝德觉得,她的地位快比不上这只小畜生了。 “我还有一事要问你。”萧景姒道。 “嗯?” 萧景姒将猫儿放下,从梳妆盒下取来信笺,递给洪宝德:“国库里可有这四味药材?” 洪宝德一瞧,有些惊讶:“这其中三味是趿褡的药材,去年年关折冲将军大破趿褡时带回来一批上贡的药材,皇上将这些药材赏赐给了各位宫的主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白木香和乌灵子分别送去了东宫太子府和晋王府,紫茸送给了琉璃宫那位,这最后一味药,只有牧流族的皇室才有。”这四味药材可都是有价无市,洪宝德问,“你想要?” 萧景姒点头,似在思忖,沉思不语。 “你又不行医问诊,要这稀世药材何用?”洪宝德凑上前,十分好奇。 萧景姒自顾自饮:“自有用处。” 指不定又在谋什么!洪宝德也不多舌,只道:“这几味药千金难求,用银子可不顶用。”她一副瞧戏的模样,“药都在宫里那几位金贵主子手里,你打算怎么弄到手?” 萧景姒片刻思索,道:“强买强卖。” 洪宝德:“……” 她觉得萧景姒越发粗暴直接了。 这时,云离进来:“七小姐,国公爷派人来请小姐去前院。” 微微蹙眉,萧景姒问:“何事?” “别庄的江姨娘接回来了,夫人听闻是小姐去接的人十分气恼,这才差人来请小姐过去问话。” 萧景姒闻言,放下杯子:“问话?”她笑着反问,“谁有那个资格?” 一品国师大人,比这文国公大人可还要官高一等。云离笑笑称是,便折回去回话。 洪宝德挑挑眉:“你这是?” 萧景姒言简意赅:“清理门户。” 洪宝德明了,景姒一向不插手后院之事,此番想必是那柳夫人不识趣,自作孽啊。 夜半三更,待景和院里的油灯熄了,淡淡月色下,有一黑影温吞地挪动,畏手畏脚。 仔细一瞧,是只灰黑的猫儿。 那猫儿左顾右盼,眼珠子一定,蹿进了巷子里:“喵!”妖王大人! 只见它趴着,头伏地。 两面环墙,巷子深远,尤其是夜里,便显得格外幽静,一轮半月洒进来,将男子的身影打在了墙面。 “你让她抱了你?” 嗓音里,有浓浓不悦。 灰猫瑟瑟发抖:“喵!”小妖……不敢啊! 嗓音又是一沉:“欺瞒本王,”楚彧眸光一凛,“罪加一等。” 瞬间,那双深邃不见尽处的眸,晕开浓浓的湛蓝色。 妖王大人发威了! 小灰四蹄贴地:“喵!” “喵!” “喵!” 妖王大人饶命啊!它怎么一胆小就给忘了,妖王大人最近总来景和院爬墙,准是偷听偷窥去了。 “靠墙跪着。” “喵!”小灰拔腿就扒住墙。 妖王大人还命令了:“今夜,你不准进阿娆的院子。” “喵!”遵命! 待妖王大人出了巷子,菁华左使过来,端详地看了一眼,语气诚恳:“猫兄抱歉,是我谏言在先,让猫兄平白受了主子的牵连。” “喵!”它不过是个修了多年都没修成人身的低等妖,哪里敢叫屈。 左使大人抱拳:“保重!” 人去巷空,徒留猫叫声声,怎地哀婉幽怨。 那厢菁华刚出巷子,钦南王府的侍卫便驾着马车过来:“菁华大人,王爷来了信报,不知世子何时回府?” 菁华瞧了一眼文国公府的侧门:“世子今夜外宿。” “嘎吱——” 门被推开,一缕夏日的暖风漏进来,卷起了里间垂挂的素色流苏。 “喵!” 只见一只猫儿走来,步调轻缓,似小心翼翼。 这时,流苏被掀起,萧景姒从里间出来,许是方才沐浴,只穿了最贴身的小衣,白皙的脖颈上还有未擦去的细细水珠。 萧景姒瞧了那呆愣的猫儿一眼,失笑:“还以为是紫湘,竟是你这小家伙乱闯。” 美人玉骨,冰肌半掩,怎地一副美色。 “喵~” 那猫儿唤了一声,竟似百转千回般,好不酥人。 萧景姒却大惊:“你怎么流血了?” “……” 只见那猫儿两滴鼻血滴下,一双亮晶晶的眸,也红了几分,来回转悠,似是不知将眼珠子放在哪儿。 萧景姒也不知何故,有些担忧,走过去,俯身瞧它:“伤哪儿了?” 凑近了,缠缠绕绕的清香挥之不去。 “喵~” 这一声叫唤,是更媚骨了,那猫儿转开头,耳朵一耷拉,浑身的毛都顺了。 “喵~” 叫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萧景姒瞧着不解,便将它抱起来,用手里擦水的布帛给它擦脸:“许是给你吃的太好了。” “喵~” 怀里那猫儿,后腿磨蹭,尾巴摇晃得厉害。 萧景姒手上动作一顿,怀里那小家伙便蹿下地去,一番打滚扭动,然后钻到了桌子底下,背对着,徒留一条灰色尾巴露在外面,左右摇动得飞快。 之后,屋里便传出女子轻快的笑声。 大抵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文国公府的墙头上,有黑影靠近。 “喵!” 听这叫声,似是不太寻常,菁华赶紧上前接应:“世子爷你终于出来了。” 只见他家世子爷,原形毕露。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世子幻成了那小灰猫的样子进去的,出来怎如此……嗯,如此撩人,一举一动,着实勾人。 世子爷好似没听见,叫唤了几声,随即—— 身影一跃,便在屋檐上四处蹿动,从一个屋顶跳到一个屋顶,再跳到另一个屋顶,还伴随着一声声媚到骨子里的叫声。 菁华惊呆了! 他跑去问小灰猫:“世子爷他怎么了?”几十年了,也没见世子爷这样过。 小灰猫是只明事理的猫:“喵!”妖王大人这是动情了!动情了!造作呀!造作呀! ------题外话------ 礼物鸣谢:风云初落,milet米,人间丑事,哥斯拉不说话,北边张姓 此章纯属恶搞…… 推友友文,《蚀骨缠绵:琛爷的心尖宠》 第二十六章:护妻狂魔乃花爷 且说隔日,继萧家七女钦封一品国师之后,不过半天,圣上又下诏令,于皇宫最北,修葺星月殿,令司缮司半月完工,以迎华凉国师入住。 此等盛宠,前所未有,茶楼小肆里,那是沸沸腾腾,众说纷纭。此时这茶桌上,三五成群的公子哥围坐一桌,你一言我一语,正话道朝堂。 “这月隐寺的火星子还未冷下,圣上便在宫里给那萧景姒修缮宫殿,就是天家那几位主子,也没这般荣宠。”男子手握折扇,说起朝堂怎生一个眉飞色舞。 “国师?”临座的男子放下茶杯,抹了一把嘴,轻蔑地嗤了一声,“又是钦封,又是修葺宫殿,不知道还以为圣上这是纳妃呢?” 众位公子哥哄笑一堂。 这一桌坐的,都是凉都宦官家的公子爷们,对这朝堂多多少少有些耳濡目染。 “她萧景姒区区弱质女流,怎能堪任大凉的一品国师!”这开口的青衣公子,便是御前大都督刘正的独子,是京都称得上名号的纨绔公子哥。 “可不就是。”席上,有年轻的公子哥附和,“说什么通晓天文,能知后事,我看就是那萧七妖言惑众。” 刘大都督家的公子讥诮:“保不准就是个妖女,三国境内不是早便有传闻北赢有妖,再看那萧七的容貌,以色侍人也足矣。” 民间有传,北赢有妖,妖颜惑众。 “咣!” 隔壁雅间里,上好的青花瓷茶具突然被捏了个粉碎。 凤朝九诧异地看向楚彧:“你怎么了?” 凤容璃也瞧过去,总觉得瘆得慌,莫名其妙。 妖族听力灵敏,凤家叔侄自然什么也听不见,菁华明事,上前给自家主子递了块布帛擦手。 楚彧不言,沉着眼,反复擦拭着手上的茶渍,尔后随手扔了,转身便要出雅间。 被晾着的叔侄俩面面相觑。 凤朝九问:“这便回府?”这茶还未凉,楚彧倒了眯了个小盹儿就走。 他无关痛痒的口吻:“去杀人。” 凤朝九杯中的茶一抖,洒了,怔愣地瞧着楚彧出了雅间。 去杀人…… 说得好随意,好理所当然。 凤容璃惊得眼睛一撑,问凤朝九:“他玩真的?” “自然是真的。”凤朝九笑着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他杀人从来不玩,一击致命干脆利索。” 凤容璃不可思议:“这可是天子脚下。” 凤朝九反问:“天子敢管他?” 凤容璃无语凝噎,好像还真不敢,钦南王府在凉都那是谁都不放在眼里,我行我素任意妄为,这么多年了,他父皇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会儿,日照生烟,正是晨昏交替的时辰,钦南王府外,有客来访。 带刀的守卫阻断来人前行,面无表情地问道:“门外何人?” 女子取下纱帽,回道:“文国公府,萧七。” 文国公府萧七,帝君钦封的一品国师,守门的侍卫好一番打量,道了一句‘稍后’,便前去通报。 不大一会儿,钦南王府的总管事华支便出来相迎,华支不过而立之年,沉稳有礼,态度十分恭敬:“不知是七小姐来访,华支失礼了。” 隔得近了,华支瞧着女子模样,着实貌美,尤其是那一身淡雅清幽的气质,更是非比寻常。 萧景姒微微倾身,回以一礼:“华管事无需多礼。” 平易近人,哪里像外面传闻那般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华支对其印象又好了几分:“七小姐可是来见世子的?” 她点头:“我这猫儿近日来厌食,便来叨扰世子讨要喂食的法子。” 华支这才注意到紫湘手里抱着的小灰猫,正是那日世子爷吩咐送去国公府的那一只。别人送珠宝金钗、绫罗绸缎,就是不知主子为何偏偏送只猫。 华支回:“倒是不赶巧,世子未时便出府了,”伸手恭请,礼仪周到,“还请七小姐进府稍作歇息,我这便去请世子。” 萧景姒沉吟了片刻:“他在何处?我去寻他罢。” 华支说了地方,又恭恭敬敬把人送出去。 紫湘欲言又止了许久,是藏不住事的性子,一脸疑虑显而易见。 萧景姒道:“想问便问吧。” 紫湘思索,顺了顺怀里的猫儿:“主子当真是来求喂猫的方子?”只是这几日小灰胃口好得很,嘴馋得紧,何时厌食过。 萧景姒笑着摇头:“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 萧景姒顿了一下:“我来见他。” 语气,竟有些难以名状的愉悦。 打着喂猫的幌子,行探望之便,主子何时做过这等迂回之事,平日里哪有什么人能劳烦主子这般动心思,何况还是为了男子。 如此一想,紫湘一惊:“主子,您可是,”顿了一下,她斗胆问道,“可是看上楚世子了?” 萧景姒突然停住脚,敛着眸,睫翼微微颤动。即便是上一世,比起风月,倒是计谋玩得多,便是后来入主了东宫,与凤傅礼多是谈权谋与夺势,这男欢女爱的风花雪月之事,她并不精善。 看上楚彧?她笑着摇头,哪里知晓,只知他若是想要什么,便是抢,也要捧到他面前。 萧景姒不言,却是紫湘怀里的小东西哼唧了一声:“喵。” 这厢,茶肆雅间里,门窗紧闭,气压甚是低冷。 “你们是什么人?” 开口的男子,可不就是方才还在隔壁雅间里高谈阔论道国师大人以色侍人的刘都督家公子爷。 只见此时,他被绑了手脚,坐在地上有些瑟瑟发抖,抬头盯着座上之人:“你要做,做什么?” 楚彧沉默,撑着身子,懒洋洋地半靠着,似是在思忖什么,唯独那不经意般落在刘公子身上的眸光,冷若冰霜,满覆杀气。 刘家公子爷平日里就是个纨绔,胆识没几分,这便被吓破了:“别乱来,我爹可是朝中大臣,你们要是动了我一根汗毛,我爹断不会放过你的。” 这等时候,纨绔语录:我爹可是…… “好吵。”楚彧眉头一皱,显然不耐烦,枕着手躺回木椅上,平声静气地,“把他的舌头割了。” 这口吻,就像被割的是萝卜青菜,随着性子来。 刘家公子腿一软:“不要,不要割我的舌头,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纨绔语录升级版:你要多少钱? 那刘公子刚说完,随即:“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 贴着纸窗听耳根的凤容璃打了个寒颤,掏掏耳朵:“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是御前大都督刘正的公子。” 大都督刘正老来得子,都督府女儿生了十四个,方得了这么个命根子,大都督那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凤朝九抱着手,啧了一声,摇头:“下手太重了,会很麻烦。”他走过去,却叫门口钦南王府的影卫给拦下了。 “十六爷止步。” 一眼瞧过去,王府的影卫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的。 凤朝九好心奉劝:“本王只是进去提醒你们主子,光天化日下不宜太过明目张胆。” 影卫还是面不改色,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十六爷,主子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凤朝九气结。 正在这时,只听见凤容璃一惊一乍的声音。 “萧景姒,你、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寻着血味儿来的吧?! 宣王殿下,这一脸的表情,活脱脱的四个字:做贼心虚。 萧景姒问:“他在里面?” 凤容璃闭嘴,凤朝九也闭嘴,影卫却答了:“在里面。”并做出避让的姿态,菁华将军叮嘱过,见了国师萧景姒,拿出对待主子时的小心与恭顺。 凤朝九等闲杂人等一时恼得无语。 萧景姒迟疑了一下,走近,素手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男子的呜咽声,一门之隔,厢房里,血色弥漫,一地刺目的红色顺着地板淌到了门口。 门外的人愣住,里面的人也愣住。 “阿娆……” ------题外话------ 关于前一章的流血事件,鉴于我杏花对阿娆毫无抵抗力,我决定,时不时给点肉沫肉汤,增强免疫力! 礼物鸣谢:风云初落,人间丑事,笑笑微凉 推荐雨凉,《妈咪在上,爹地在下》 第二十七章:总有刁民想害她 门外的人愣住,里面的人也愣住。 “阿娆……” 他唤她,痴痴地,失了神,不知所措。 突然的寂静,许久,萧景姒道:“在这里动手不好。”她蹙眉,看着那一地血红。 他从软榻上猛地站起来,撞倒了案几上的茶盏,却丝毫未觉,月白色的衣袍袖摆上沾染了茶水,大吼:“谁准你们让她进来的!” 门口两个影卫,背脊发凉,额头冒汗,胆战心惊得一动不敢动。 吼完,楚彧几乎跑到萧景姒面前,踉踉跄跄地,好不狼狈:“阿娆。” 只是唤她的名,手足无措,眸中都带着小心翼翼。 是有多在意,竟让平日那般肆意妄为的男子这样战战兢兢。 凤家叔侄,简直见所未见。 “阿娆。” 他怕她恼他,只敢喊她。 她问道:“我是不是叨扰到你了?”她眸子看着楚彧的眸,里面有深邃缠绵的影子,似倒映了一轮精致的月圆。 没有恼,这样平平静静。 楚彧却慌了,言辞都乱了:“不,不是的。”他怕,怕她不喜,抬手去遮住她的眼,“阿娆,你别看。” 动作笨拙,他将指尖上的血,沾到了她的脸,凉凉的,待着些许轻微的血腥味。 萧景姒凝眸看他,抓住了他的手:“你手上有血。” 楚彧募地松开了手,怔了好一会儿,才用袖子去给她擦脸,动作不得章法,又带着微微颤意。 这般讨好,又这般小心,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痕,然后垂下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低着头,敛着眸,小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 有生之年能从常山世子嘴里吐出这三个字,凤家叔侄觉得也涨见识了,就是不甚明白,他楚彧杀他的人,何须对萧景姒认错服软。 那厢只见楚彧还万分忐忑地站在萧景姒身侧,时不时痴痴看她。 不似楚彧,萧景姒平静得很:“你先将这里处理干净,我在外厢等你。” 楚彧乖乖点头,然后依依不舍地看萧景姒出去,跟上去两步,好生不舍得。 “……”凤家叔侄真是无语了,瞧楚彧这神魂颠倒的德行! 此时,楚彧已深陷懊恼:“她看到了。” 地上那大都督家的刘公子已经一动不动了,不知道了死了没死,流那么多血,不死也废了,舌头也拔了,这场面着实血腥,别说女子,就是男人看了也指不定心肝颤。 凤容璃哼了一声:“看到了又如何?她要是敢声张出去——” 话还没说完,楚彧低声咕哝了一句:“她不喜欢我杀人怎么办?” 语气,怎地担惊受怕啊! 凤容璃表示:“……”他可能以前认识了假的常山世子。 “把你的袍子脱下来。”楚彧突然命令。 凤容璃一头雾水,还是照做了,把他那件江南丝绣的华裳递给楚彧:“别弄脏了,我还——”他瞪大了眼,盯着楚彧。 只见他用那千金难买的丝绣衣裳慢条斯理地擦手,擦完,便扔在了地上。 吾草! 凤容璃想骂人,狠狠瞪着楚彧。 楚彧也没抬眼看他一眼,抬抬手,指地上的人:“把这里处理干净。” 菁华便问了:“世子,那人怎么处理?” 楚彧想了想,瞧了好几眼外头,才道:“废了手脚。”又特地嘱咐,“不要弄死了。” 要是以往,他大概也就抬抬手,懒懒散散地吩咐:剁了,喂狗。 这副投鼠忌器不敢造次的样子,当真一改楚彧往日的残暴。 菁华懂了,世子这是怕国师大人不喜欢呐。 尔后,楚彧便跑出厢房,去找他家阿娆了。 凤容璃好一番端详:“他神魂颠倒的样子像被灌了迷魂汤。” 凤朝九笑:“你终于有了点眼力。” 可不就是被灌了迷魂汤。 外厢,楚彧还在神魂颠倒,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开心又不好表现得很开心:“阿娆,你来找我吗?” 他真的好开心呀。 萧景姒点头:“嗯。” 他开心地想要摇尾巴飞上天! 萧景姒却补充道:“你送我的那猫儿近来厌食,我来问你该如何是好?” 楚彧瞬间不开心了,阿娆居然是为了那只丑猫! 他郑重其事、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家阿娆:“这只蠢猫性子野,不用惯着,饿几天就听话了。” 萧景姒:“……” 紫湘手里的蠢猫:“……” 楚彧又着重强调,再三告知:“你千万别宠着它惯着它,它会变本加厉不知好歹的!”说着,剜了一眼紫湘手里的小灰猫。 这口吻,不知道还以为常山世子与这小灰猫有什么深仇大恨呢,简直是水火不容。 小灰叫也不叫唤一声,拔腿蹦哒下来,随即,脚下生风,溜之大吉了。 紫湘便跟了过去。 萧景姒瞧了一眼越蹿越远的猫儿,有点为难,仍是点头:“好。” 楚彧这才笑了,好不愉悦呢,还趁热打铁,兴致勃勃地问她:“阿娆,等会儿这酒楼里有杂耍看,你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一起看?” 他就想与她多待些时辰。 这时,凤朝九与凤容璃走过来。 萧景姒礼貌性地说道:“十六爷和宣王殿下也在。” 大凉风气拘谨,男女同席在大户人家都是大忌。 楚彧暼了一眼凤家叔侄,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我和他们不太熟,而且,他们就喜欢舞文弄墨,不喜欢杂耍。” 凤朝九:“……”认识十几年了! 凤容璃:“……”谁说不喜欢杂耍! 萧景姒云淡风轻,脾气一贯的平和:“好。” 楚彧有些迫不及待了,立马命令菁华:“菁华,把二楼的宾客都赶走。” 这茗香居,一楼十六雅间,招待的可都是富贵公子们。 菁华为难:“世子爷,不必如此吧。” 不就看个杂耍,不至于如此大阵仗吧。 楚彧却义正言辞:“闲杂人等想害阿娆怎么办?” 菁华等人想说:世子当真想多了。 楚彧甚是坚持,笃定:“阿娆现在是国师,总有刁民想害她!” 刁民菁华:“……” 刁民凤家叔侄:“……” 刁民所有公子哥:“……” 萧景姒拉了拉楚彧的衣袖:“不必如此。” 楚彧嘴角高高扬起,好兴奋呀,阿娆拉了他! 二话不说,楚彧立马听之任之:“好,依你。” ------题外话------ 11到14号PK,数据好则过,否则,打入冷宫,此时心情:忐忑得想摇尾巴飞上天! 如果可以,送礼的评论的等到12点我上了PK榜再来,当然,欢迎一评再评,一送再送! 礼物鸣谢:泰勒壁橱里的怪物,女王无疆,折枝绾,笑笑微凉,哥斯拉不说话,人间丑事 第二十八章:再生事端(一更) 二话不说,楚彧立马听之任之:“好,依你。” 这前后态度,天壤之别,菁华等人哑口无言。 楚彧还命令菁华,“你给本世子盯紧些,若发现谁对阿娆意图不轨,立马抓起来。” 说完,楚彧高高兴兴拉着萧景姒去观影的雅座。 后头,凤容璃咋舌,对菁华怨道:“你家世子爷有点过了。”不禁盯着萧景姒看,何方神圣啊,好大的能耐,瞧把楚彧那个小祖宗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菁华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还有更过的。” 楚彧突然回头,冷冰冰地丢了凤容璃一句:“再盯着她看,我不客气。” 凤容璃彻底无语凝噎了,还有更无语的,那厢雅座里,楚彧正用袖子给萧景姒擦椅子,再搬到她身后给她坐,生怕她磕了碰了,小心得不得了。 用布帛擦了一遍茶盏,再给萧景姒倒一杯:“你在这等我片刻,我去给你准备吃食。” 萧景姒点头。 楚彧似乎有些不放心,将珠帘放下,挡住了里面人的模样,这才离开。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云离急急忙忙来寻人。 “七小姐,七小姐。”急得一头是汗,云离上气不接下气的。 萧景姒给她递了杯茶缓缓:“何事?” 云离大灌了一口:“左相府出事了。” 楚彧回来时,哪里还见萧景姒的人影,便四下张望。 他急了,喊了一声:“阿娆。”又喊了一声,“阿娆。” 云离回道:“世子爷,我家小姐有要事,是才先行一步,特留奴婢在此知会世子爷。” 楚彧将手里方端来的糕点随手扔在桌上,然后跑去开了二楼的纸窗,探着身子瞧外面车水马龙。 没有看见阿娆,他不开心,耷拉着头轻叹了几声,解下身上御寒的披风,又吩咐菁华将油纸伞取来。 “大雨将至,别让她淋了雨。” 云离接过衣裳和纸伞:“是。” 这会儿,窗外,急雨将至,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乌压压的,大片大片阴翳。 片刻,隔壁雅间的凤容璃跑来,想瞧一瞧楚彧伏低讨好的新鲜模样,却只见他无精打采地撑着身子趴在桌上,一副不想理人的颓废神色。 凤容璃四下瞧看:“那位阿娆呢?” “她走了。”楚彧很失落,眼底一点光彩都没有。 凤容璃好生打量,都觉得楚彧像宫里玟贵人那小母狗被公狗抛弃时的样子,正幸灾乐祸时—— 楚彧吼:“谁准你喊她阿娆的?” 凤容璃白了一眼,不与他计较,转头小声和凤朝九耳语:“皇叔,我怎觉着楚彧对萧七的态度,就像,”他认真斟酌思考,做了个类比,“像我府上那只凶悍的母猫见着楚彧时的模样,唯唯诺诺得不像话。” 凤朝九一语道破:“弱肉强食尚且如此。” 弱肉强食?显而易见,楚彧是势弱一方,那便只能对萧景姒俯首称臣。 夜已深,星子点点,灼灼生华,大理寺天牢外,壁火冉冉,忽而,火星跳动,有人影逼近。 守卫的狱卒大喊:“天牢重地,何人擅闯。” 只见背着火光的长廊外,女子步履缓缓,远远的瞧不清模样,却是那周身气度,让人移不开眼,她一身白色的襦裙,不似宫中女子服侍那般繁杂,倒越发衬得她清雅。 “放肆!。”一声怒斥,便见女子的侍女提灯走来,眉毛微挑,嗓音微提,“睁开你的眼,仔细瞧瞧是何人。” 狱卒这才瞧清那白衣女子的样貌,倾颜画骨,眸如点墨。 两名狱卒抱手俯身:“吾等见过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就任那日,帝君与其一起凳观星台授礼,这国师大人的模样,宫中上下,自然是瞧见过。 萧景姒走近,淡淡而语:“我要见左相。” 左相乃帝君钦令拿下,实属重犯,狱卒迟疑,小心问道:“国师大人是否有陛下诏令?” 萧景姒摇头。 两名狱卒面面相觑:“若无召令,恕属下不能放行。” 她笑,浅浅凝眸,嗓音,缓缓而清丽,不疾不徐道:“陛下有言,国师尊百官之首,辅帝治政,倒是不知,这宫中尚有我不可踏足之地。” 不重,不急,却字字沉沉,眸光微微一凛,不怒,自威。 如此气度,如此气场。 狱卒当下便背脊发汗,连声道:“国师大人息怒,国师大人息怒,是属下冒犯了。”说完,两名狱卒便恭恭敬敬避让,对身后守门士卒道,“快开门。” 萧景姒微微提起裙摆,踏上大理寺血染过的石子路。 因着左相洪宝德是重刑犯,又乃陛下钦审,所关押之地是大理寺天牢最中心的腹地,四面均为千年寒铁铸造的墙壁,甚至找不出出口,只留一个方寸大的窗口。 洪宝德从窗口里探出一个脑袋来,对萧景姒吹了一声口哨:“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倒惬意自在!萧景姒失笑,打量她:“可有受委屈?” 洪宝德摇头,趴在窗口上,撑着下巴:“我好歹是一国之相,就算下了狱,这点体面还是保得住的,更何况,”挑挑眉头,对萧景姒抛了个媚眼,“我可是有靠山的。” 左相洪宝德与新任国师大人是闺中密友,这是众所皆知。 萧景姒对她不正经的模样甚是无奈:“你莫要再贫嘴,这里我不宜久留,先言正事。” 洪宝德不再玩笑:“太子正妃已定,皇后在东宫宴请仕族贵女,钟良娣在后院失足跌落石阶,当场滑胎,在场之人,除了良娣的侍女,便只有我,莫名其妙我就被抓了先行。”洪宝德嗤笑,颇为无奈啊,“这栽赃嫁祸的手段虽拙劣,但很有用,至少皇帝信了。” ------题外话------ 四海八荒第一要闻:顾懒懒要加更了!晚上十点 PK三天,我再也不是四海八荒第一高冷,我要摸爬滚打求收藏求评论求礼物,过不了PK,一起冷宫见! 《枭宠之霸妻要上位》文/菜卷泪 (一场替婚要死却霸道上位嗜血萝莉的故事)注:萝莉+养成+血腥变态属性缺乏人生观的黑暗杀手遇上更加变态腹黑外加人生观不是那么正常的男主,并且很妖孽。 第二十九章:我就要去找阿娆!(二更) “这栽赃嫁祸的手段虽拙劣,但很有用,至少皇帝信了。” 谋害皇嗣,这罪名扣得真大呢。 萧景姒道:“皇帝不信又如何,既然有了罢黜你的理由,他又为何会不信。” 既没有动因,作案手段、地点都如此大意拙劣,帝君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个中谋略,不过是顺应帝心罢了。 皇帝啊,想动一动这一品相爷,想松一松这朝堂鼎力。 洪宝德咋舌,连连摇头,作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原来我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萧景姒颔首,又道:“此为其一。” 还玩一箭双雕?洪宝德翻了个白眼:“那其二呢?”天家的人,真是各个蜂窝心,全是心眼孔! 萧景姒娓娓道来:“顺帝需要一个为他辅政治国的帝师,但又岂会养虎为患,我上任在即,这下马威自然得送足了,他啊,想折了我的羽翼,这一次是你,下一次,” 话,戛然而止。 洪宝德托腮沉思了,这下一个嘛,将军府?或者戎平军?哼,洪宝德嗤了一声:“凤旭那只老狐狸,胃口真大,也不怕噎死,还有太子府那一家,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天家的儿郎会打洞!这太子良娣就这么小产了,指不定就是天家那一家子老鼠在打洞呢!真是苦了我一个柔弱女子,在牢房里睡地板。” 萧景姒失笑:“你莫恼,这笔账我自然会讨回。” 自然是,卫平侯府的人,可从来都不是软柿子。 洪宝德凑过去,双眼放光,很是期待:“你要怎么讨?” 萧景姒只道:“连本带利。” 洪宝德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天牢外,打更声传来。 萧景姒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大理寺的韩大人早先是卫平侯府的儒生,你好吃好喝莫要委屈了自己,有事找韩大人便可,最多三天我便来迎你出狱。” “景姒,有靠山的感觉太爽了!”洪宝德笑着对她眨了眨眼,自然是信她。她颔首,沿着来时路,转身离开,嘴角,浅笑轻扬。 上一世,她入冷宫后,次年,新帝凤傅礼以左相叛国之罪,将洪宝德收押大牢,终身监禁。 那时,宝德也是在这间牢房里,用她最后一件饰物换得狱卒给冷宫里的她传话。 她说:“莫担心我,我在这里好吃好喝,你且忍着,苟延残喘也忍着,你的书信与布防图已送去了西陵与纪国,他们一定会来救你。” 她说:“景姒,咬着牙也要活着。” 她咬着牙活了,可是宝德却死在了狱中,受刑而死,身上连一处好的地方都没有,不过是因为宝德是她挚亲挚信之人,所以要被斩草除根。 天早便阴翳,灰蒙蒙得下起小雨来。 天牢外,紫湘侯了多时,见萧景姒出来,打着伞上前,出了长廊,曲径通幽处,紫湘问:“主子,去往何处?” 萧景姒瞧了一眼那油纸伞,淡淡而语:“去讨账。” 紫湘不言,将手里的披风递上:“当心雨凉。” 萧景姒笑着接过,却未穿上,挂在手腕处,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 紫湘不禁多看了几眼:常山世子的披风,料子真是极好啊。 夏末雨凉,风吹起,摇着钦南王府外的柳絮纷飞。 院中,传来阵阵咳声,菁华大老远便听见了,眉头一拧,世子爷还是受了风,明知自个身子不好,还非得把伞和衣服给他的阿娆。 这会儿,世子还站在外头吹风,如此翘首以待。 菁华小跑过去:“世子,屋外风寒,您去屋里等着。” 楚彧置若罔闻,焦急地催问:“她可回府了?” 菁华这不刚从文国公府回来,回道:“尚未。” 楚彧眉宇一蹙:“她定是去救牢里那女人了。” 菁华道是。 楚彧越发担心了,念道:“万一遇着危险怎么办?” 能有什么危险! 菁华对自家世子这种莫名其妙随时随地的担惊受怕十分不能理解,耐心解释:“不会的世子,萧姑娘聪慧过人,如今又贵为国师,宫里谁敢为难她,况且还有将军府的庇佑,哪个敢不要命去打萧姑娘的主意,世子大可放心。” 世子爷还是很不放心,瞧了外头好几眼。 菁华又劝:“世子,不若您先就寝,萧姑娘那边属下再去盯着。” 世子这种总有刁民想害国师大人的心理,当真是过了! 楚彧不肯,扒着墙瞧外头:“她还未回,我睡不着。” 这还是那个不睡满十个时辰便发火砸杯子的世子爷吗? 菁华摇头,见劝不动,便吩咐下人:“去,去烧些碳火来。”拿了屋里的铜炉递过去,苦口婆心地又道,“世子,您抱着炉火,暖暖身子,莫要再受寒了。” 自打那次大病之后,这北赢万妖之王便病弱西子了,菁华是一丝也不敢大意。 楚彧没反应,也不要炉火,发呆了片刻,转身就往外冲,伞也不拿,铜炉也不要。 诶呦喂,我的小祖宗! 菁华赶紧跟上去:“世子,您这是去哪?” “我去寻阿娆。” 楚彧的口吻,十分之执拗,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 菁华担心不已:“夜深风寒,世子您的身子不好,万不可出去,当心,”咬牙,道,“当心露了原型。” 楚彧置之不理,就往外跑:“我不放心她,管不了那么多。” 菁华摇头,拿了下人递来的伞赶紧追上去。 这会儿,夜将深重,雨蒙蒙的天际,没有星光月影,昏暗无光。 敏王府外,百米之外,有身影越过墙头,飞身落在小巷里:“主子。” 这飞檐走壁的,是女子,身形窈窕。 萧景姒转身问女子:“如何了?” 女子撕下脸上的面皮,可不就是紫湘:“事事具备,只欠东风。” 大凉极少有人知晓,文国公府萧七身边,有个善于易容的侍女,还有个善于战术的影卫。 “明日你便去一趟大司马府。” 紫湘回:“是。” 她手里的面皮,画的可不就是大司马府钟家二姑娘清秋的侍女。 上一世,身陷这起皇嗣风波的是她这个准太子妃,时过境迁许久她才知晓,这钟家二姑娘的侍女,竟是那敏王的细作。 这一世,这黑锅是由洪宝德担了,她便要瞧瞧这出戏,可还是像上一世那般荒唐无趣。 “夜深了,回府吧。” 紫湘喏,过来为其撑伞。方走出巷子几步,有人前来。 “萧七姑娘。” 走近了看清,是常山世子身边的菁华。 萧景姒欠身,对其礼貌回礼。 菁华拱手,恭敬示好:“我家世子正巧也途径此地,见姑娘夜行雨路多有不便,便令菁华来请姑娘同乘,若是七姑娘不介意,钦南王府的马车可送萧姑娘一程。” 紫湘掩嘴笑:倒真是正巧。 萧景姒颔首,笑道:“如此便麻烦了。” 菁华摆手道客气,便打灯将人领到了钦南王府的马车前,紫湘驾马,菁华赶车,萧景姒自然与‘正巧’路过的楚世子同乘。 萧景姒方掀开车帘,一只白皙的手递过来:“杌凳湿滑,小心。” ------题外话------ 二更送上! 礼物鸣谢:题外三百个字,列不完……放心,我暂且写在心里,说,甜不甜? 推荐友文:《公子九》两边之和 (女扮男装,女强男强,一对一) “他”有着俊美如九天皓月的容颜,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带着名叫桃花的小侍女,吊儿郎当地赶着一辆破驴车出现在江湖上。 “他”自称阿九,人们尊他公子九。 关于“他”身世来历的说法从“他”出世的那天起便众说纷纭。 然,无人知“他”却是位女子,在佛门净地长大被大和尚踢出来历世的女子。 且看阿九如何闯江湖,战边关,踏朝堂,成就一段千古传奇! 第三十章:好喜欢呀好喜欢 萧景姒方掀开车帘,一只白皙的手递过来:“杌凳湿滑,小心。” 锦绣车帘后,珠帘晃动,楚彧模样精致,两颊稍稍染了薄红,似女子精心涂抹的淡胭脂,眸光温润,极是好看。 萧景姒未曾迟疑,握住他的手:“谢谢。” 即便上一世,她与凤傅礼是未婚夫妻,也未曾肌肤相触,大抵是她不喜,多有避让,却独独对楚彧,她从不设防。 楚彧手心有些凉,有些干燥,握着她的手,很轻,点头回应了她的话,耳朵有点红,脖子也有点红。这才发现,阿娆身披的,是他的披风。 楚彧耳朵有点红,热热的。 正是温柔宁静时,一声猫叫响了。 楚彧这才发现,萧景姒后头还跟着一只小灰猫,大抵是天黑了,便来寻主人。 楚彧这就不开心了:“它怎么总跟着你?” 萧景姒笑道:“这猫儿性子野,在府里待不住。” 楚彧撇撇嘴,一脚把那冷得瑟瑟发抖的猫踢下了马车。 “喵——” 小灰很冤枉,它只是和妖王大人的女人顺道而已,没有异心的! 马车内铺了素锦镶边的棉绒毯,两边是沉香木铸的卧榻,中间放着四方的案几,摆放了几碟精致的糕点,一壶清茶,盈香袅袅,味道很好闻。 楚彧牵着萧景姒坐下,随即又坐在了她身侧,也不敢靠得太近,又舍不得离太远,便凑近身子,问她:“要不要饮茶?” 萧景姒点头。 他给她斟了一杯茶,瓷白的茶盏,还有他剔透纤长的手指,递到她面前:“小心烫。” 他对她,总是这样,面面俱到。 萧景姒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口有余香,是她最喜欢的毛尖。 楚彧又将装着糕点的碟子推到她面前:“这里有杏花糕,你若是饿了便垫垫胃。”真恨不得将世间所有最好的都给他的阿娆呢。 她尝了,轻笑:“味道很好。” 这一笑,楚彧觉得月亮都出来了,愉悦地想要摇尾巴飞上天!他决定,回去要大赏那个做糕点的厨子。 楚彧也浅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小口地吃甜点,他便撑着脸看她吃,车厢内很安静,偶尔有几声咳嗽声。 “咳咳咳……” 脸颊绯红,也不知是他咳得厉害,还是羞的。 萧景姒看他,眉心拧了拧:“世子可是身体不适?” 他摇头:“我无碍。” 她眉头未疏:“北地不比南部,寒气来得早,世子要多加注意。” 楚彧听话地点头应道:“好。” 萧景姒敛眸,不语,吃了第三块杏花糕,他倒一口没沾,一会儿给她倒茶,一会儿递帕子擦手,又是添茶又是给她添点心,伺候得好不愉悦。 “阿娆。”楚彧突然喊。 萧景姒抬眸:“嗯?” 他喊她,她应他,这样顺其自然,熟悉得让人怅然若失。她看着他,等他说话。 被萧景姒这般认真地看着,楚彧便局促慌乱了,脸一红,飞快地转开眼,觉着口干舌燥,便找水来喝。 “哒——” 方不慎碰到了萧景姒的指尖,楚彧手一抖,杯子掉了,水洒得到处都是,他又羞又慌,忙用袖子去给她擦沾到了茶水的指尖,可一碰到她的手,他就心荡得不得了。 喵—— 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无事。”她似笑非笑,眸光清亮,藏了星子一般好看。 他家阿娆,美得不得了呢!比北赢所有女妖都美好多好多!楚彧想想就……想摇尾巴了,想去月亮上飞来飞去! 这时—— 菁华在外面说:“世子,国公府到了。” 楚彧:“……”好想把外面那只折耳兔子给打成原形! 马车停下,萧景姒起身,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楚彧:“景姒谢过世子相送。” 他好舍不得啊,大大的眸子波光徐徐,盯着萧景姒,看不够似的…… 萧景姒走后,好片刻,菁华才掀开车帘子,往里面一瞧—— 果然,世子爷原形毕露了,尾巴高高扬着,摇来摇去,毛茸茸的白色猫儿竖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红唇妖颜,抱着件衣裳,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北赢第一美人啊!真不是虚的。 这模样媚的,也难怪没有跟出来送君千里,菁华好心问:“主子,您短时间内还变得回来吗?” 楚彧非常肯定:“不能。” “……”菁华还有什么好说的,北赢的妖王,一动情,就春心荡漾得不行。 楚彧继续荡漾:“方才我牵阿娆的手了,她的手好暖。”他好愉悦啊,尾巴摇得更快。 菁华不予评断。 楚彧继续荡漾:“阿娆的声音很好听。”一脸醉迷,跟饮了酒一般。 菁华觉得还是沉默为好, 世子爷荡漾啊荡漾:“阿娆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她吃东西的样子最美了,比任何人都好看,也比任何妖都美!” “喝茶也好看!” 在世子爷里还有不好看的吗?这不可收拾的春心呐,耳朵都红了,他开心地冲着外面喵了好几声,兴奋地说:“我都好喜欢。” ------题外话------ 少女心给我! 礼物鸣谢(因为题外字数有限,就挑最新来的妹子游街示众):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余瑾大大,皮卡丘,清晓,小爷是神游君,岚若殇,除此之外,谢谢所有送礼留言的美人,陪我一起过PK!爱你们~ 推荐好友文文,重生之世子谋嫁,灵犀殿下。 当粉妆世子谋上妖孽丞相,会发生什么事? 世子说:嫁他为妻,暖他床,打他桃花吃他粮。 不过,说好的断袖呢? 为何一言不合就被扑? 第三十一章:清理门户 他开心地冲着外面喵了好几声,兴奋地说:“我都好喜欢。” 看出来了,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尾巴都蜷一块儿了,那是猫族极度满足时的模样。 菁华司空见惯,说正事:“天色已晚,主子您身子不好,如今又显了原型,需尽快回府休养。” 楚彧不愿意:“再等等,阿娆还没走远。”说完,把披风裹在身上,蒙住了白耳,趴到马车车窗上瞧外头,眼神可不是迷恋得不得了。 “……”菁华无语,人影都看不见了好吧! “喵。” 楚彧忽然冷了脸。 “喵。” 没有妖王大人下令,小灰不敢先行告退,还缩在马车外。 楚彧凛冽了眸,暼过马车外角落里瑟缩的灰猫:“你可知罪?” “喵!”小妖知错! 错不该忘了,再威风凛凛的妖王大人,在国师大人跟前,他还是只猫,是只听话顺毛的猫。 当然,妖王大人仅对一人如此,且瞧此时的妖王大人,粗暴又不讲理,善妒又小心眼,态度极其恶劣:“别让我再看到你缠着阿娆,否则,我便将你蒸了,喂我后院的锦鲤。” 对英明神武的猫爷大人及万千猫族来说,喂鱼,是最大的耻辱。 小灰信誓旦旦:“喵!”小妖再也不敢! 雨,稀稀落落地下,景和院外的杏林,过了花信,枝丫零星,水雾蒙蒙。 萧景姒折好纸伞,用绵软的布帛擦净雨水,便将其小心地安放,那伞柄上,雕刻了钦南王府的徽记。 “七小姐回来了。” 萧景姒颔首。 云离跟在身后,差了院中的粗使丫头去沏壶热茶来,又道:“六小姐在院子里屋等了好些时辰了。” 萧景姒片刻未语,拧了拧眉:“云离,我的猫儿还未回来,你带些人去寻寻,莫是走丢了。” 哦,这六小姐,可比不上小姐的猫儿呢。云离称是,撑伞转身外出,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女子恼羞成怒般闹喊。 “萧景姒!” 在这文国公府里如此嚣张纵横之人,自然只有柳氏房中之人。 相较萧宁玉,萧景姒便无波无澜得多,对云离颔首意示后,这才回身:“大吼大叫,柳姨娘没有教过你规矩?” 不瘟不火,却自有一股隐而不露的气度,如此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让萧宁玉更加恼火。 “你同我讲规矩?你把那个贱妾迎进府里,任由她执掌后院欺压主母,在父亲耳边蛊惑人心,扰得父亲与母亲感情不睦家宅不宁,这就是卫平候府教你的规矩?” 江姨娘回府不过几日,柳氏一房便坐不住了,如此沉不住气度,倒叫人没有了周旋的趣味。 “你既不会规矩,我便教教你。”萧景姒越过她,拂了拂衣裙落座,“你母亲是从后门抬进来的姨娘,既无诰命也无婚书,与江姨娘一般无二,若是江姨娘是贱妾,你母亲是什么?又何来欺压主母?此其一。” 萧宁玉被堵得一时语塞。 萧景姒仍旧不疾不徐,品茶:“三年前江姨娘无故落胎,惹了父亲厌恶,你母亲将她送去了别庄养病,你不妨去问问你母亲,可是真的送去养病?或者用你这愚笨的脑袋想想,到底是江姨娘蛊惑人心?还是柳月洳人心不古害其落胎?此其二。” 此言,萧宁玉闻所未闻,不知是惊是恼,一时间便愣住, 萧景姒放下茶杯,眼神突然一凛:“其三,你一个庶女,何来资格置喙我卫平候府的规矩,时至今日,即便是你父亲见了我,也得恭请一声国师大人,你,算什么东西。” 字字谆谆,气势逼人。 萧宁玉脸色极其难看,咬着牙关在颤抖:“你——” “紫湘,”萧景姒打断,没了耐心,“将她扔出去。” 萧宁玉怒目圆睁:“你怎敢!” 怎敢?一个庶女,倒是摆足了架子,想来也是时候让之识时务。茶杯一扣,萧景姒冷言:“你便看我敢是不敢,日后你若再踏及我景和院一步,我便打断你一根腿骨,再敢对着我没了规矩,我便将你打到半身不遂,我萧景姒素来说话算话,不信你便试试。” 横眉竖眼,萧宁玉怒指:“你——” 萧景姒眸子一敛,紫湘便会意,抬手便是一个手刀——终于安生了。 不识时务,不知尊卑,想来日后,这柳氏一族,是留不得了。 萧景姒揉揉眉头,有些疲倦。 院中的掌事丫头走至正厅门槛,瞧了一眼地上昏厥之人,并无惊愕之色,十分沉稳:“小姐,江姨娘在院子外头候着。” 这江姨娘,倒是来得快。 “让她进来。”萧景姒道。 不大一会儿,江姨娘缓步走进了正厅。 “七小姐。”她欠身行礼,低眉俯首,十分恭顺,“叨扰到小姐休憩是妾身失责了,妾身这便来将人带回去好生管教。” 这江姨娘闺名唤惜情,被送去别庄养病,也有些年头,瘦了许多,又许是常年不得迈出庄子,带着微微病态的苍白,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盈盈而立,楚楚可怜。 这模样,也怪不得萧奉尧早些年迷恋她,也怪不得才回府几日便叫柳月洳寝食不安。 “人你便带回去。”萧景姒清眸淡淡而视,“江姨娘,日后国公府便劳烦你多操持了。” 这是要给文国公后院换天呢。 江姨娘自然知晓萧景姒之意,自个被接回府里,也自然不是平白无故。 萧景姒要借她的手,江姨娘也识趣:“妾身谢小姐抬举。”她抬首,仔细斟酌道,“小姐,妾身还有一事要问过小姐的意思。” “何事?” 江姨娘微微顿了顿,问道:“家宅之事,以何为度?” 果然是聪明人,知其意,谋其事,精于心。 萧景姒言明:“留着性命便可。” 若只是留着性命…… 这后宅之事,江姨娘自然深谙其道,遵从道:“妾身知晓了。” ------题外话------ PK倒计时,燥起来吧! 礼物鸣谢:从此节操是路人,七月半,柒柒,晴零之夜,哥斯拉不说话,嫒儿,笑笑微凉,做个安静的女汉子,女王无疆,133**7196。 第三十二章:是谁动了皇家子嗣 “咣——” 西厢天宁院,宿了柳氏一房,灯火通明,屋外,侯了十几个侍从丫头,原是这六小姐从景和院回来,便开始发脾气,瓷壶玉件,摔了一屋子。 六小姐是被抬回来的,想来是在景和院受了罪,伺候的人也不敢上前劝止,便请来了柳氏。 柳月洳挥退了屋里的近侍,上前:“罢了。”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萧宁玉咬牙,哪里气得过:“我怎咽得下这口气。”说着,便将妆镜前插花的瓷瓶狠狠砸碎在地上。 柳月洳脸色一沉,怒斥:“就算你现在把整个国公府都砸了,你父亲也不会去景和院吭一声。” 今非昔比,她萧景姒,已权倾大凉,何人敢置喙。 “那就任凭她萧景姒骑在我们头上撒野?”萧宁玉殷红了眼,火冒三丈,只恨不得将萧景姒发难了,以解心头之恨。 “当然不是。”柳月洳轻笑,抬手似有若无地拂过妆台上花开正艳的海棠,“她想要在我面前作威作福,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啪嗒—— 花枝折尽,落地的花瓣被狠狠踩碎。 萧宁玉瞪大了眼:“母亲,你要……” 次日,这左相谋害太子皇嗣一案,又有了新的进展,事情是这样的。 且说太子良娣落胎后一日,准周王妃与良娣乃一母同胞的姐妹,自当前去探望落胎的姐姐,准周王妃见一银丝绣线的锦绣屏风,十分之欢喜,太子良娣成人之美,便慷慨相赠。 本是一出美谈,却再生事端,原来是这准周王妃得知周王侧妃极其欢喜玉石锦屏,便心生讨好,以便日后进了府也能博个好名声,这才又将屏风转送给了周王侧妃。 不到一天,同样身怀皇孙的周王侧妃就称腹痛难忍,差人去宫里请了太医。经太医一番诊断,说是中毒迹象。 中毒? 这番事可就闹大了,皇帝当下就令大理寺与太医院彻查此事,一番追根究底抽丝剥茧之后,方查出端倪,原是这准周王妃送给侧妃的锦绣屏风上淬了毒,对常人无异,却有滑胎之用。 如此一来,那太子良娣落胎之事,便要重审了。 再说这屏风,竟是后宫一位年前刚诞下十六皇子的宫妃所赠,皇帝随即便将那宫妃削了妃位,打入了冷宫。 柳暗花明,这落胎之事已明了,天牢里的左相是洗清了,可这准周王妃可就洗不清了。 傍晚,周王侧妃还是落了胎,这凤家又一个皇孙就这么夭折了。 酉时,周王走了一趟大司马府,倒不是苛责,却也态度不善,周王走后,大司马便将次女唤来,好一番训斥。 “愚蠢!” 钟清秋跪在地上,嘤嘤啜泣,也不敢反驳。 钟大司马恨铁不成钢,背着手吹胡子瞪眼:“你与你姐姐如今各为其主,稍有异动,便会让太子和周王对我大司马府心生嫌隙,这锦绣屏风虽说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就算那谋害皇嗣的罪名由宫里那位娘娘担了,可屏风经由你这么一转手,累得侧妃滑了胎,难保周王殿下不会怀疑你与太子府联手加害周王府子嗣。” 这夺嫡之战一触即发,不管是哪位皇家王爷,只要先诞下了皇长孙,势必是又多了一张筹码。 如今倒好,太子失了先机,周王也没落得好。 钟清秋抽噎,直道:“是女儿思虑不周。” 大司马怒斥:“你怎如此糊涂!” 钟清秋从实道来:“只怪女儿听信了那侍女煽风点火之言,一时妄断,累了大司马府。” 钟大司马自然是知道,这次女性子软,没什么主见,若非有人吹耳边风,定不会如此生事。 倒是那侍女,只怕不简单。 钟大司马问道:“你那侍女如今在哪?” 此时天黑,连着下了几日的夏雨,水汽朦胧,乌云遮了月。 窸窸窣窣,有匆匆脚步声。 只见女子背着行囊,走得急切,忽然,巷道前路被阻,女子大惊失色:“你、你们是什么人?” 这女子,模样正是大司马府的侍女。 为首之人只道:“来送你上路的人。” 杀人灭口,素来便是皇家之人惯用的手段,她该想到的,女子抬头,望向黑衣人之后的方向:“恳求殿下饶奴婢一命。”女子单膝跪地,掷地有声,“奴婢起誓,定闭口不言,如若透露一丝一毫殿下的细末,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片刻,是男子的声音:“本王只相信死人会闭口不言。” 嗓音清润,阴寒狠绝,此乃天家七子。 女子抬首:“敏王殿下,”她倒不惧,似有一股置之死地的孤勇,问道,“你真要对我赶尽杀绝?” 大司马府嫡次女的侍女,名唤天灵,入大司马府为奴之前,曾由敏王凤知昰所救。 这颗棋子,一埋便是七年,七年一博,如今,已无他用。 凤知昰道:“杀。” 顿时,十几个黑衣男子,围涌而上,风起云动,杀气腾腾。 暗处,隔着百米距离,两道人影,隐在角落。 “凤知昰的话都听清楚了吗?” 女子声音极轻,淡淡清灵,正是萧景姒。 身侧女子将视线收回,凝眸直视:“你有何目的?” 巷道尽头的灯火,打在这女子侧脸,模样,正是大司马府的侍女天灵。 而那围困于敏王府暗卫中间的女子,只怕是她萧景姒的人易容所扮,为的,便是让她瞧一瞧这一出无情无义杀人灭口的好戏。 萧景姒道:“我可以保你性命无虞。”顿了顿,“当然,有条件。” 天灵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位在背后绸缪,只怕当日以她之名上奏凤知昰屏风之事的人,便是里头那位‘天灵’,是以,凤知昰才命她从中周旋,借钟清秋之手,处理掉周王府的皇嗣,而这脏水,倒由宫里那位后妃担了,还能挑起太子府与周王府的事端,乃借刀杀人一箭双雕之谋。 只是,借东风乱事之人,是敏王凤知昰,更是这位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的国师大人。萧景姒赢了,这敏王府不仁,她便只能不义,毕竟要活命不是。天灵问:“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沉吟片刻,萧景姒说:“凤知昰咬你一口,你就反咬回去。” 呵,原来这自以为是黄雀的敏王,也不过是国师大人的螳螂。 萧景姒转身,慢条斯理地将头上的珠花取下,脱手,打落了巷道里的灯火,顿时,不见一点火光。 缠斗的敏王府暗卫顿时大惊:“什么人?” 昏暗的巷道里,有缓缓脚步声,光影模糊,看不清来人模样,轮廓似是女子,凤知昰沉声问道:“你是谁?” 女子似笑:“他日会送你上路的人。” 紫湘笑,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主子来了,要收尾了。 霎时,血色翻涌…… ------题外话------ 抱歉,被工作缠住更新晚了 PK已过,谢谢陪着我的美人们 第三十三章:猫族如此粘人 戌时,宫中又生事端。 周王凤殷荀携大司马府侍女天灵入宫觐见,奏请圣上,侧妃落胎是有人蓄意而谋。 一刻钟后,顺帝传召了敏王凤知昰。 戌时过半,敏王凤知昰跪在殿前以诉冤情,他脸色苍白,说是急着赶来宫里,摔落了马,受了重伤。 亥时,顺帝召见华凉国师。 “宣国师大人进殿。” 半盏茶功夫,萧景姒出永延殿时,凤知昰还跪在殿外石阶上,蒙蒙细雨,身边也没个打伞的宫人,好不狼狈。 唱苦情戏呢。 宫装裙摆曳地,萧景姒微微提起,走近,俯睨。 “敏王殿下,”她道,“起身吧。” 凤知昰冷笑,置若罔闻。 萧景姒不急不恼,随意转着手里的油纸伞,语气漫漫轻懒,她笑:“你即便是跪瘸了腿,也不过是徒劳罢。” 这谋害皇嗣的罪总要人担的,不是吗? 凤知昰冷视:“不劳国师大人费心,本王有冤屈,自然要在此以明清白。” “冤屈?”萧景姒轻笑出声,伸手,稀疏的雨珠滑过指缝,她抬眸,望着他处,问道,“敏王殿下可知不知道本国师因何而位列首辅?” 因何? 通晓天文,预知国史,不过是石井之言,大凉朝堂诡谲,能位高权重者,哪一个不是能翻手云雨,拂手杀戮。 而她,萧景姒,于他不善。 凤知昰灼目而视:“你和我父皇说了什么?”似乎从一开始,他便在她股掌之间,任其牵制。 “我说啊,”萧景姒笑,“天家七子,为臣之相,为君之志。” 这一品辅政国师,显然,想将他置于不义。 凤知昰怒吼:“你妖言惑众!” 为臣之相,为君之志。若此言流传出去,别说天下人诟病,便是天家众位王爷也不会放过他,势必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是。”漫不经心的口吻,她道“那又如何?” 她却是坦坦荡荡地承认,叫凤知昰大惊失色:“果然,是你在谋害本王。” 太子良娣落胎,所有矛头都指向左相洪宝德,连大理寺都没有查出端倪,却偏偏让他知晓了那屏风之事,便也就顺理成章地让他借了这把刀,伤人,再伤己。 未雨绸缪,借刀杀人。这大凉,他再想不出第二人。 萧景姒浅笑:“是你太愚蠢。” 凤知昰面色发白,哑然失语。 雨忽而停了,萧景姒收了伞,提起裙摆,转身踏下百步石阶,她勾唇,淡淡轻笑,她又赢了一筹呢。 上一世,她钦封为太子正妃,皇后宴请世家,良娣当日落胎,那时,宝德去往苕关赈灾,而担了祸害皇嗣罪名的人,是她,就如同今时的宝德,那时她也百口莫辩,帝君一道圣旨令下:卫平侯府丧葬未寒,其嫡系子孙景姒为其守孝三年,与太子婚期暂缓三载。 若非不是她抽中了那帝王燕,若非不是市井传言她天生凤命,只怕不是婚期延后那般简单。 那时,她被罚在月隐寺思过,整整三个月,凤傅礼只来过一次。 她问凤傅礼:“你可信我?良娣腹中骨肉绝非我下的手。” 他迟疑了:“我信。” 不,他不信,不然如何会任由她担了莫须有的罪名,不然如何会让她在青灯古佛前忏悔思过。 前尘浮世,还好,复归重来,她便要改一改这史书、这大凉国运。 亥时三刻,敏王依旧在殿前跪着,常山世子入殿觐见。 方公公来禀明帝君:“皇上,常山世子来了。”顿了顿,“已经在殿外了,宫人他们,他们不敢拦。” 横冲直撞,将皇家威严踩在地上的,大凉仅此楚家二人。 顺帝冷哼:“不请自来,他倒随心所欲。”沉声道,“宣。” 不到须臾,便见常山世子入殿,礼冠官服一样没戴,着了一件白衫,墨发半挽,绾了一根白玉的簪子,怎生妖媚貌美,怎生随性无礼。 还有更无礼的! 他也不行礼,对高座之上的帝君视而不见,堂而皇之地卧榻而坐。 目中无人,好大的胆子! 顺帝长舒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这便是你的殿前礼仪?楚牧没有教过你君臣有别。” 楚彧敛着眸子,漫不经心:“没有。” 方公公倒抽一口冷气,杂家的小祖宗,多少拘着点,瞧陛下,脸都黑了。 顺帝怒极,冷笑:“你擅自回京,又擅闯朕的寝宫,当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楚彧也不否认,依旧不把凤旭放在眼里,自顾饮茶,只喝了一口,便扔在一边,嫌难喝。 顺帝:“……”脸更黑了。 楚彧突然开口:“我此番前来是给皇上送一份礼。” 一刻钟后,永延殿里,方公公捧着明黄的圣旨出来:“敏王殿下接旨。” 凤知昰俯首。 圣旨只有一句话:“打六十大板,革职查办。” 凤知昰重重跌坐在地,他在朝中绸缪数载,一朝落空。 且说一盏茶的时辰之前,常山世子方走,帝君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了杯子:“好他个老七,朕还当他安分,倒不知他的手早就伸到了朕的朝堂上来。” 私通朝堂,买通宫人,倒又被国师说中了,天家七子,果然有为君之志,狼子野心。 君之侧,安能有异心。 如此一来,敏王殿下谋害皇嗣的罪名便定了,因着那屏风终究是宫里送出去的,凤知昰死罪能免,被赏了板子,革了一切职位,除了个王爷的虚衔,倒与平民也无异。 世子爷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此番,还不是给国师大人助攻。出了永延殿,菁华请示:“世子,回去?” 楚彧摇头:“去南宫门等阿娆。” 菁华不得不打从心眼里承认,猫族确实有点过分粘人。 大理寺天牢外,有宫灯打进。 守卫见来人,立马列队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萧景姒颔首,径直走进牢中。 “来了。”洪宝德似在等着她似的,撑着下巴趴在牢房送饭的小窗口上,作一副翘首以盼的姿态。 萧景姒失笑:“过得如何?” 她哼哼:“白吃白喝白住,简直快活赛神仙。” 她如此惬意,自然是信辅政国师大人的能耐不是? 狱卒将牢门打开,恭请左相大人。洪宝德抬抬头,趾高气昂得很,她当然要横着走,谁让一品国师是她手帕交! 萧景姒适才拿出圣旨,念道:“陛下有令,” 一干狱卒跪地,洪宝德也不跪,靠着墙壁掏掏耳朵。 “太子良娣之事,今已查明原委,洪相宝德实乃清白明志,朕甚感宽慰,今六部各司其位,洪相之能足以治之,特令调任,钦此。” ------题外话------ 1P过了,等2P 礼物鸣谢:迟暮,丫头,哥斯拉不说话,笑笑微凉,青衫醉九,繁聘落, 第三十四章:花爷救美 “太子良娣之事,今已查明原委,洪相宝德实乃清白明志,朕甚感宽慰,今六部各司其位,洪相之能足以治之,特令调任,钦此。” 当日因太子屯兵城门,被罢黜了六部之职,这块香饽饽便一直招人垂涎,如此一来,倒让洪宝德捡了个现成。 她托腮笑道:“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啊。”伸手狗腿地接过萧景姒手里的圣旨,高呼,“陛下圣明,臣,谢主隆恩。” 不用说,凤旭那个老家伙肯定心不甘情不愿,洪宝德自然拿得欢欢喜喜。 萧景姒道:“恭喜。” 洪宝德摆手:“托福。”她将圣旨随手往兜里一揣,“本以为还要在里头睡个一两日,不想我家景姒美人如此快便来迎我了。”说着,勾住萧景姒的肩膀,好不欢快。 萧景姒不动声色地躲开:“你倒悠哉悠哉。”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是有你嘛。”一同往天牢外走,她问道,“太子良娣的肚子,是谁的杰作。” 萧景姒漫不经心:“芳妃。” 洪宝德诧异:“那个娇滴滴得能掐出水的姑娘?” 这芳妃是顺帝前年南下看上的姑娘,是江洲守正的女儿,典型的江南姑娘,温婉似水,乖巧听话,也不争宠,不引人注目,年前为顺帝诞下了最小的皇子才被晋封了妃位。 洪宝德深思后咋舌:“这么大罪名,芳妃那小胆子不够吧。” 萧景姒颔首:“若没有指令,她如何有那个胆子,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替罪羔羊。” 奉命?还能奉谁的命! 洪宝德连连摇头,做状不可思议:“这美人便也罢了,连皇家的子嗣都舍得,永延殿里那位可真够狠的。” 萧景姒无波无澜,恰似寻常的口吻:“皇家最不缺的便是子嗣,而最稀贵的,是那把龙椅,凤旭还没坐够,凤傅礼本就得人心,再添皇长孙怕是太众望所归了。” 洪宝德摊摊手:“一家子会打洞的鼠辈。” 萧景姒笑笑不语。 出了天牢,见秦臻等在外头,许是来了些时辰,衣角被雨后的水雾打湿。 洪宝德调侃:“劳烦秦大将军屈尊降贵来天牢接我,下官受宠若惊啊。” 三寸之舌,巧舌如簧,她这牢狱之灾倒是快活。秦臻越过洪宝德,不理会她,板着个严肃脸对萧景姒:“这次便罢了,下次莫要一个人犯险。” 萧景姒浅笑作揖:“尊将军令。” 说得好听,只怕若有下次,她还是会一意孤行。秦臻无奈至极:“我先送你回府。” 萧景姒摇头:“我暂不回府,莫要管我,你先送宝德回相府。” 迟疑片刻,秦臻并不多问,只道:“多加小心。” 多加小心,奈何,小人之心防不胜防。 方出南宫门百步之遥,破空飞来一只箭矢,钉在了马车门的上边缘,整个车身重重一震,紫湘猛地拉住缰绳:“吁——” 马车骤停,十几个黑衣劲装的男人提箭逼近,顿时,四面楚歌杀气腾腾。 紫湘取下背在身后的剑,飞身落马,大声道:“主子小心,前面有狗挡道。” 那车内,传出女子声音,仍是不疾不徐淡然处之:“多少人马?” 紫湘环顾:“十人之上,身手皆属上等。” 来者不善,气息了得,恐怕是死士,紫湘握紧了剑,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丝毫不敢大意。 素手掀开车帘,是扑面而来的杀气,萧景姒微微扬唇:“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眼尾上提,嗓音骤然冷却,“谁派你们来的,现在说,可以少受些苦头。” 好个处变不惊的女子,倒是胆识过人。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少废话。”抬起手里的剑,他一声令下,“杀。” 果然,是死令。 顿时,刀光剑影,正面袭来,紫湘出招制敌。 突然一柄短刀直逼萧景姒,她欲出手,只闻铿的一声,马车上方飞落一人,挡在她面前,一个回旋踢,将箭矢钉回了黑衣男人的心口,男人落身在马车旁边,道:“七小姐,这里交给属下,你先走。” 此人乃安远将军府的会池,是秦臻的心腹暗卫,萧景姒自然识得。 萧景姒拂了拂衣角的褶皱,可惜了这身白色宫装,她起身:“卫家可没有逃兵。” 话落,她飞身出了轿子,素手便擒住了一人脖颈,旋身一转,咔嚓,咽喉扼断,剑出刀鞘,她拔了对方的剑:“杀我,可没那般容易。” “围住她,攻其短处。” 那刺客头目令下,立刻便有数十剑客近攻,徒手肉搏,她也不弱半分,论擒拿术,卫平侯府良将千百,她也未曾有敌手。 招招致命,却避及要害,伤其骨肋,不致命,却至残。 这,简直是玩命的打法! 对方头目眼都红了,提剑便直攻命门,剑气凌厉,对准的是女子的命脉。 这一剑,近三寸,必取人命,然,她脚下却纹丝不动。 紫湘大骇:“主子!” 萧景姒缓缓抬手,不疾不徐,指尖抵住了剑刃,不退,反近。弹指游龙,她指腹上移,滑过刀刃,剑尖重力一偏,便直直袭向刺客咽喉。 剑落地,喉咙被扼住,男人俯首,只见一只白皙剔透的手,指尖细长,凉凉的指腹,方流出的血液,一点点倒回,不肖片刻,哪里还见伤口,葱白如玉。 “你——” 是人?是妖?怎生如此鬼魅,如此弹指杀伐。 萧景姒笑:“莫要惊慌,我不会杀你。” 话落,指尖移动,轻轻一点—— 男人倒地,抽搐不断。 如此一招,怕是要让他躺一辈子,不杀他,还不如杀了他呢。 众刺客见状,惊慌失措,只听见有人号令:“勿近攻,摆箭阵。” 一时,十几个黑衣杀手退后数米,箭在弦上,数矢其发。 “主子小心!” 紫湘一脚踢开了箭,转身,猝不及防,却见一只银色的箭矢直逼而来,竟是子母箭…… “让开!” 电光火石间,她被重重推开,抬头望去,紫湘眼都红了:“主子!” 她退开了,身后是她主子,是那个不过及笄之龄的女子,她总是如此,以命博命。 箭太快,来不及了,躲不开的…… 风吹衣襟,地上,女子的影子单薄窈窕,一动不动,任长发迷了眼。 “阿娆!” 萧景姒骤然抬眸,眼底所有无痕的波澜,一瞬,惊涛骇浪,身体一僵,她被抱住,冰冷冰冷的怀抱。 ------题外话------ 20号2次PK,P完就安全等上架。 另,本书换了封面,快夸我美!qq阅读书名和潇湘不一样,那边:《养喵成夫:国师,榻上来战》 礼物鸣谢:撑撑宝,做个安静的女汉子,笑笑微凉,茱茱,眉眼如初风华如故,181**2647。 推荐好友【一袖飞花】暖宠欢脱文《重整夫纲:傲娇老公欠调教》 看娇骄狂傲全能明星御玺,跪抱耿直粗暴体育老师夏绛大长腿,求暖床求调教求包养的故事。 御玺:“你弟睡了我妹,怎么算?” 夏绛:“你把我睡回来?” 第三十五章:不准碰本王的贵体! 萧景姒骤然抬眸,眼底所有无痕的波澜,一瞬,惊涛骇浪,身体一僵,她被抱住,冰冷冰冷的怀抱。 “楚彧……” 声音,有些颤抖,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手背,滚烫滚烫的,她抬头,突然便红了眼。 楚彧似乎惊魂未定,抓着她的手,很用力:“你有没有受伤?” 她不说话,红着眼怔怔地看着他。 见她不言,楚彧便慌了,也不敢乱动,生怕碰着她,很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问得小心翼翼:“是不是哪里疼?” 疼吗?她只知道,这样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心滞,那是楚彧的血,渗出后背的衣襟,淌了她满手。 她张嘴,大骂:“楚彧,你简直愚不可及。”怎么可以连命都不要,怎么可以…… 她恼他了! 他很怕她不悦:“阿娆,你别生气。” 低下头,苍白的容颜,战战兢兢的目光,他如履薄冰地退后一步,身体却突然摇晃了一下。 菁华大惊:“主子!” 她几乎下意识地抱住他:“楚彧!” 她触手摸到一片温热,是血,整个背上,染了大片大片的红色,触目惊心。 楚彧啊楚彧,两世年轮,她萧景姒何德何能,得他自始至终的善待。 看着楚彧的眼,萧景姒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我不喜欢欠人,你要是死了,我就把命赔给你。” 这个人是楚彧,陪他死又何妨。 “阿娆,我没事,你别愧疚。”楚彧用力摇头,许是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咳咳咳……” 他捂着嘴,隐忍压抑的咳嗽,额头上,覆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发白的唇,毫无血色,微微抿着。 这幅样子,病态虚弱,却不损他一分气度容貌,反倒惹人心疼坏了。 萧景姒敛眸,不动声色地将眼底凌乱的光影遮住,冷而平静:“把他送回钦南王府。” 菁华称是。 萧景姒微微抬手,对紫湘道:“留一个活口,剩下的,”微微一顿,“全部杀。” 话落,她将手里的剑掷出,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那射箭之人的心口,毫不拖泥带水,一招取命。 这是第一次,她当着他的面生杀予夺。 楚彧盯着她的脸,若怔若冲,他的阿娆,即便大开杀戒,也让他移不开眼。 菁华扶着他:“世子,属下扶您回去,” 风起,月隐云层,刀光剑影闪动,楚彧却只看得见他的阿娆,一身白衣,被血染的红艳妖娆。 失血过多,楚彧几乎没有力气讲话,却不由分说:“我不回去。” 菁华顺着楚彧看的方向,猛地倒抽一口气,血色飞溅,躺了一地尸体,几乎都是一招致命,没有任何花招式,杀人本领,尚不过如此。 菁华敢断定,这等身手,莫说世间女子,便是男子也不及几分。劝道:“萧七姑娘不会有事,请世子回府。” 楚彧推开他:“滚!” 身子踉跄了一下,他骂完,一掌将后背的箭打出,随即就要往刺客堆里扎。 血溅几丈,简直不管不顾! 显而易见,楚彧自然是舍不得他的阿娆孤军奋战,这人,他得替她去杀。 菁华瞧了一眼他家世子后背的伤,狰狞的伤口,有些结痂又被撕裂,只要有轻微动作,血便汩汩地流。 真是不要命了! 菁华只思考了顷刻,上前,眉头紧锁:“世子,得罪了。” 说完,一个手刀落在了楚彧脖颈,将其劈晕了,菁华把人扛上肩头,就往钦南王府跑:当下,危险的绝不是一出手就绝杀的国师大人,而是为了女人不要命的世子爷。 萧景姒收回眸光,骤然冷却,她提起剑,刀刃上的血,映进眼底,猩红遍布。 血色翻涌,不过须臾,横尸满地。 “饶……饶命。” 地上,只余一人,双腿被断,满身是血,他抬头,狰狞的伤口横亘了满脸。 “饶命,饶我……饶我一命。” 凛凛威名的杀手,此时此刻跪地求饶,惧生死,更惧这满身杀伐的女子。 她放下剑,用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的血。 抬眸,萧景姒问:“谁?” 男人下意识瑟缩,气若游丝,颤抖得厉害:“是文国公府,女、女眷。”见女子眸子凛冽,男人瑟瑟发抖,“我都说了,别,别杀我。” 她似笑,目光落在滴血的刀刃上:“你都说了,便也没什么用处了。” 男人大骇,双目猩红,瑟缩着身体后退。 “求你放、放我一条生路。” 萧景姒摇头,好似平静:“他受伤了,已经晚了。” 话落,她指尖一松,不见一分凌厉,剑已钉入男人心口,一招毙命,死未瞑目。 紫湘难以置信,她从未见过她如此狠绝。 “将这里处理干净。” 冷冷嗓音还未褪去凌厉,萧景姒留下一言,转身离开,朝着钦南王府的方向。 紫湘久久回神:“是。” 常山世子啊,原来,竟是逆鳞。 夜半,月隐乌云,钦南王府外一片喧嚣,灯火通明,侍卫随从进进出出,皆是神色慌张。 世子爷满身是血地被菁华将军抬回来,这可出大事了!要是有个差错,王爷回府只怕得拿人开刀。 华支在前头领路:“苏姑娘,劳烦了。” 来人是国舅府的暮词姑娘,是大凉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夫,除了宫里几位主子,一般人哪里请得动,当然,钦南王府自是不一样,见苏姑娘额头布了一层薄汗,双唇紧抿:“他如何了?” 菁华从里间出来,见苏暮词进屋,连忙将人领进屋里:“这血怎么也止不住,意识已经不太清明了。” 苏暮词眉头一拧,掀开珠帘,查看了一番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楚彧,微微有些手忙脚乱,取过侍女递来的药箱,语气,竟有些颤意:“他身子本就不好,如何会伤得这样重?” 菁华不语。 毕竟是外人,不宜透露。 苏暮词识趣,便不再多问,吩咐侍女:“素绸,去准备热水和绷带。”转身又道,“我需要一把干净的匕首和一盏酒精灯。” 华支刻不容缓:“我这便去准备。”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屋里点了好几盏油灯,交杂着夜明珠的光华,似笼了一层昏黄的暖意,有些模糊不清,苏暮词取了银针,走近床榻边,昏睡的人似是被惊扰了,在不安地挣扎,他嘴里,喃喃梦呓。 “阿娆。” 苏暮词动作微微一滞。 “阿娆。” “阿娆。” 反反复复,楚彧念着,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重复,像患得患失,也像战战兢兢,那样沉沉的嗓音,叫人心都一紧。 “阿娆……” 那是一个名字,许是女子的闺名,竟让他这样痴缠温柔。 苏暮词脱口问道:“你在唤谁?” 楚彧没有回应,只是一声声喊着,分明没有撕心裂肺,却像要耗尽力气,如此惊心动魄。 这是第一次,苏暮词听到阿娆的名字。她坐下,看了楚彧许久,伸手给他探脉。 然,方碰到他的手腕—— 他突然睁开眼,重重一甩手,呆滞了片刻,睨了她一眼,眸中毫无温度:“滚。” 苏暮词脸色稍稍发白,咬咬唇:“你伤得很重,需要立刻止血。” 楚彧眸子半敛,好似不清醒,瞳孔涣散,浮乱得一塌糊涂,嘴里呢喃,像梦呓:“我有阿娆了,别碰我。” “谁都不准碰我!我是阿娆的,是阿娆的!” 苏暮词脸色惨白,听着他毫无意识的言辞,像本能一样,将自己戒备得牢不可破。 菁华扶额,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命都去了半条,还知道要给国师大人守身,他尽量显得淡定:“暮词姑娘,我家世子爷胡言乱语呢。” 刚说完,榻上紧闭双眼的某世子,发怒了:“菁华,把这碰本王贵体的小妖打回原形,锁进诛妖台。” ------题外话------ 礼物鸣谢:撑撑宝,柒柒,笑笑微凉,暗香浮动月疏影,周生辰,夏目様,morphine,血染空城 第三十六章:谁动了杏花的内丹 “菁华,把这碰本王贵体的小妖打回原形,锁进诛妖台。” 菁华:“……” 苏暮词脸上再无一分血色,一片惨白,怎地难看。 这小祖宗!菁华瞧了瞧苏暮词的脸色,赶紧道:“怕是伤得太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苏姑娘见谅。” 苏暮词微微沉吟,摇头:“无碍。”视线,再次落在楚彧的面容上,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这时,华支取了东西折回:“苏姑娘,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苏暮词抬手,本欲替楚彧止血,却顿住了动作。 菁华上前,接过华支递来的布帛和药酒:“世子素来不喜生人靠近,菁华略懂医术,这止血的法子还请苏姑娘赐教。” 苏暮词片刻迟疑后,点头,与菁华说了止血的方子,方才出了屋子,没有离去,怔怔地守在屋外。 “小姐。” “小姐。” 苏暮词回过神来,敛下眸子:“素绸,你可知道阿娆是何人?” 素绸细细回想,斟酌了片刻:“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文国公府有位小姐的乳名正唤阿娆。” 文国公府…… 苏暮词惊愕:“是谁?” 素绸回道:“国师萧景姒。” 苏暮词大惊失色,萧七景姒,不过一面之缘,便让她刮目的女子,她喃喃自语:“为何会是她……” 犹记初见时,萧景姒为人寻医,求见长白医仙,她与之交易,一个求药,一个求医。 当日的一拍即合,回想起来,事有蹊跷。 萧七,到底是为何人求医,难道…… “啪嗒——” 菁华推门出了屋子,苏暮词骤然抬首:“血可止住了?” 菁华拱手:“多亏苏姑娘医术精湛。” 不得不说,苏暮词这医术,绝了。 苏暮词这才轻舒了一口气,眉头略见松开:“这便好。” “今日劳烦姑娘了,等世子爷身子见好,菁华必登门拜谢。”菁华此言,有送客之意。 他有些头疼,华支自作主张去苏府求了医,若是世子爷知晓了,摔东西砸人还算轻的。 苏暮词福身,礼仪气度都不失为大家之度:“菁华将军多礼了,既已无大碍,我便不久留,楚世子失血过多,尔后三天需细心照料,万不可再出岔子,待到退热了方可出门见风,若有不妥,差人来国公府,暮词自当再来为世子诊治。” 整个大凉,能劳国舅府暮词姑娘如此操劳之人,便仅此常山世子一人了。 可惜,流水无意。 菁华回礼:“谨记姑娘之言。” 苏暮词颔首,望着屋中烛影,顾盼良久,方转身,踏出几步,顿住,仍是回头,问道:“楚世子的心疾,是因何?” 菁华默。 几月前,世子爷大病,突发心疾,王爷便请苏暮词来诊治过,此事,她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个中具体缘由,知之甚少。 见菁华久不言语,苏暮词解释道:“并非暮词多事,只是为医者,望闻问切方可对症下药。” 这事,别说苏暮词,就是王爷也不知道,要是让王爷知道那时的火灵芝是进了国师大人腹中,又有的乱。 菁华守口如瓶:“恕在下无可奉告。” 苏暮词自知问不出究竟,讪讪失笑:“是我多言了。” 精华只道:“华支,送苏姑娘回府。” 等人已走远,菁华靠着门,眉头深锁,思忖。 心疾? 不,怎会是寻常的心疾,就在方才,他为世子爷疗伤,探了他的脉息,才知晓,为何北赢的妖王大人会落得如今这般的弱柳扶风。 菁华进屋,楚彧已经醒了,许是失血太多,整个人恹恹无力,眸子半阖半闭,似睡非睡着。 脸色惨白,俨然一副病美人之态。若是早些年,这点伤,最多一个时辰,便也就不留痕迹了。 菁华脸色严肃,发问:“主子,您的内丹哪去了?” 楚彧眯了眯眼,无力,又漫不经心:“丢了。” “丢了?!”菁华目瞪口呆。 说得多轻松,多平常,妖族丢了内丹,便等同于去了半条命,若要让北赢那一干小妖小怪知道了,妖族必定大乱。 菁华郑重其事的口吻:“主子,那可是妖的命根子,怎么能——”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菁华试探着问,“是不是国师大人?” 楚彧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完全没当回事。 也是,除了国师大人,还有谁有此本事,宁愿受这噬心之痛,承常人之苦,他也要庇护她一方天地,安然无恙。 菁华完全不认同:“不管如何,您也不能将您的命交到旁人手里。”妖族的内丹,等同于命,他绝没有言过其实。 楚彧听之,不悦,冷冷睨了菁华一眼:“她才不是旁人,我既愿意将我的命脉给她,自然是分清了孰轻孰重。” 他想,他是阿娆的猫,人是她的,身体也是她的,只要可以给,他什么都愿意给她。 固执! 菁华更不解:“您既给了她不死不伤之身,又何须替她受这皮肉之苦,那只箭矢即便射中了国师大人,也无妨,世子您为何还去挡?” 兴许,那女子也是算准了不死不伤,才敢那般肆意妄为。 楚彧的回答是:“我怕她疼。” 对此,菁华无言以对了。他不懂,世间风月情爱,到底是何物,能让北赢万妖恭敬惧怕的妖主折腰臣服。 菁华深思了。 “我要去找她。” 说风就是雨,楚彧这就从榻上爬起来,也不管伤口。 菁华很是沉着冷静,指了指榻边儿上:“世子,尾巴。” 白色的猫尾,钻出了锦被,许是尾巴的主人受了伤,乖乖趴着,不摇不晃。 楚彧懊恼,没了内丹,一受伤便藏不住原形,耷拉着头,楚彧躺回被子里,无精打采的。 菁华松了一口气。 楚彧突然道:“那你去。” 菁华懵。 “你去给我守着她,别让她受伤,别让旁的人欺负她,别让她,”楚彧看看纸窗外昏昏暗暗的天,“别让她淋着雨。” 世子爷到底是哪里来的危机感,总觉得有刁民想害他家阿娆,菁华纹丝不动。 楚彧怒:“立刻。” 他威胁:“不然等我身子好了,拔你的毛!” 行吧,菁华被威胁到了,折耳兔的毛,很难再长的。 这会儿,屋外头月出云层,有了几许光华。钦南王府外,泊了一辆马车。 车夫搬来杌凳,侯在一旁,素绸上前扶苏暮词踏上马车。 忽而,有马蹄声,苏暮词停下动作,抬眼望去,脸色微微一变。 两匹马一前一后赶来,白色骏马上,女子高坐,发髻有些许凌乱,许是急忙赶来,甚至没有换下脏污染血的衣裙。 ------题外话------ 礼物鸣谢:少惊澜,公子十七,笑笑微凉,哥斯拉不说话,嫒儿,南国千雪,暗香浮动月疏影, 第三十七章:阿娆说我生得美 两匹马一前一后赶来,白色骏马上,女子高坐,发髻有些许凌乱,许是急忙赶来,甚至没有换下脏污染血的衣裙。 苏暮词眸光浮乱,片刻便恢复如常,微微欠身:“国师大人。” 来人,正是国师萧景姒,骑着白色骏马,身后是她的侍女。 她回礼:“苏姑娘。” 一身狼狈,神色自若,丝毫不损她满身气度,卫平侯府萧七,果然非比寻常。 问过礼之后,萧景姒下马,朝钦南王府走去。 她大抵是来找楚彧。 苏暮词喊住她:“国师大人。” 萧景姒回眸。 顿了片刻,苏暮词抬眸,双目相对:“若是我没猜错,国师大人上次来询问师傅长白医仙的下落,是为了楚世子。”只怕,她寻的不是医,是药。 国舅府苏暮词,当真生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思。 萧景姒并不否认,坦然而平静:“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为了你送来的那个药方。” 如此供认不讳,她倒无惧无畏。 苏暮词嗓音一沉:“你利用我?” 她浅笑:“彼此。” 苏暮词哑然,当日她确实心存侥幸,想借她的手寻药,只是哪里知道她萧景姒空手套白狼,这样轻而易举地让她乖乖双手奉上了药方。 “那药方你要来何用?”苏暮词问道。 阿娆…… 方才,楚彧唤的,便是她的乳名。在她耳边挥之不去,全是楚彧轻柔缠绵的声音,苏暮词募地抬头:“你是为了——” 萧景姒打断,不瘟不火的口吻:“那四味药你不要插手,也别和我争,我势在必得。” 紫湘问过她,楚彧之于她,是风月之情,还是君子之交,她不懂心头那样沉甸甸的情绪是什么,只是确定,这一世,就算她谋不过那些小人之心,也要护得他一方安宁,楚彧,是她最后的底线。 苏暮词神色微变:“你与他——” “与你无关。” 萧景姒只用了四个字,划清界限,转身踏过了钦南王府的门槛。 上一世,她是冷宫废后,在尔虞我诈的刀口上苟延残喘,她一步步摧毁凤家天下,也一步步将自己逼近万丈深渊,举步维艰时,她曾写了一封信,送去西陵。 信石沉大海,俨然是被截下了。除了苏暮词,还有谁会为了楚彧这般费尽心机。 人已进府,苏暮词缓缓收回视线,久久沉默,脸色惨白,身子突然一晃,撞倒了杌凳。 “小姐!” 她置若罔闻,若怔若冲。 侍女又喊了几声,苏暮词却好似未闻,喃喃自语:“为何会是她?” 眼眶微红,她怔怔看着王府:“我等了那么多年,为何是她……” 多年前,城西河畔,柳絮纷飞的树下,负伤昏迷的少年手里拽着一方锦帕,那锦帕色浅素淡,边角绣了两个字:阿娆。 她替他将腐烂的伤口剜掉,上药包扎,他也不过是微微皱了眉头,却当她碰到他手里的锦帕时,他骤然睁开眼了,只对他说一句:“这是我的,不准碰!” 他将锦帕藏进怀中,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便转身离开,地上只剩一滩血水还有一块钦南王府的令牌。 原来,她等了这么多年,还是晚了一步。 “啪嗒——” 萧景姒推开门,屋里点了暖炉,有些温热,不见人影,只有铜炉里冉冉上升的薄烟。 紫湘守在屋外,倒是小灰猫跟着萧景姒进了屋,这猫儿通人性,大抵是知晓上任主子受了伤,萧景姒来时便瞧见它等在屋外,一副恹恹不振的样子。 “喵!”它怕呀,妖王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北赢那群被妖王大人收在诛妖台的小妖精,日后出来了还不灭了它猫族。 “楚彧。” 萧景姒轻唤了一声,无人应她。 “喵!”小灰乱窜,“喵——” 它一个猛扎,四体贴地,就趴在了榻边,作匍匐状:“喵!”小妖参见吾王。 “……”屋里静默无声。 萧景姒微微拧眉,走近,迟疑了稍许,伸手掀开了珠帘与床幔,她惊愕:“好生漂亮的猫儿。” 不见楚彧,华支道人在屋中,却只见榻上这浅眠的猫儿。 “喵!”当然漂亮,妖王大人的美貌自然无人能敌。 “喵!”它还是第一次见妖王大人的真身,“喵!”果然是北赢第一美猫! “喵——” 榻上的猫儿突然睁开眼,小灰身子一抖,坐在了地上,妖王大人可瞧也没瞧它一眼,突然跳出了锦被,钻到了国师大人的怀中。 小灰:“……”吾王,您的威严呢?您的高不可侵呢? 萧景姒失笑:“你倒是不认生。”她俯身,问,“你主子在哪?”这猫儿生了一双微微淡蓝的眸子,似曾相识,熟稔又亲昵,尤其是这双眸,生得竟像极了它的主子。 萧景姒自然是欢喜它,将它抱在怀里。 怀里的猫儿有气无力:“喵。” “喵!”小灰脑袋伏地,妖王大人万岁! 妖王大人恹恹:“喵。” “喵!”小妖这就退下! 然后,小灰拔腿就往屋外跑。 “喵~” 它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软绵绵的,把脑袋往萧景姒臂弯里钻。 她这才看见它身上包扎了的伤口,眉头一皱:“怎受伤了?” “喵~”它舔她的手,软软地叫唤。 这漂亮的小东西,这么一叫,让萧景姒心头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拂着它的身子:“很疼?” “喵~” 她吩咐紫湘,将瓷瓶里的药取出一颗,掰了一小半,放在手心,喂到它嘴边。 猫儿乖巧得很,吞下了,再舔舔她的手,便将下巴托在她手心,蹭来蹭去,对她撒娇。 萧景姒笑:“胆子可不小,也不怕是毒药。”把它抱起来,揉揉它的脑袋,“小东西,记住了,以后莫要随便吃嗟来之食。” “喵。”阿娆喂的,毒药他也吃! 萧景姒将药瓶放在枕下,用素色的绣帕给它缠在伤口上,那帕子边角,用青色的丝线,绣了两个字:阿娆。 “剩下的药,是给你主子的。” 萧景姒把它放下,将锦被盖住它的身子,这才转身离开,榻上的猫儿跳起来,跟上去,似乎怕她不喜,小心地跟着,湿漉漉的眸子里,全是依依不舍, 推开门,紫湘迎上来:“主子,问过华管事了,世子不在府里。” 萧景姒眉宇紧拧:“先回府。” “喵!”小灰趴在地上,脑袋伏地,妖王大人,小的告辞。 “喵~” 妖王大人好不舍得,小灰都瞧见它眼里那种恨不得跟着国师大人走的殷殷期盼。 这时,菁华从侧院回来,见此,诧异了一下便恢复如常:“萧姑娘来了。” 萧景姒问:“他可好?” 想来,国师大人也是极担心世子的。 菁华回道:“天越发凉了,世子去温泉庄子养伤了,萧姑娘宽心,已经请了大夫治了伤,只是皮外伤,世子他安好。”瞟了一眼扒着门,一副随时要扑进国师大人怀里的妖王大人,菁华是当真担忧。 “他若回府,还请菁华将军告知景姒。”没有见他安好,她终归放心不下。 菁华道:“姑娘放心,我知晓。” 萧景姒微微欠身行礼,便转身离开,眉头自始至终都皱得紧紧的。 待到人走远,菁华蹲下,俯身低首:“世子,人已经走远了。” 白色猫儿望眼欲穿了好一会儿,这才晕开一道蓝光,幻化成了人形,走到屏风前,懒懒披上衣衫,长发尽散,一双白色的猫耳耷拉着,自言自语似的:“你说阿娆见了我的原型,可会喜欢?” 菁华不予评论,省得多说多错。 楚彧半靠软榻,撑着下巴,小心地把手里的绣帕放在案几上细细地瞧:“她方才夸我漂亮了。”衣摆下的尾巴摇晃,又重复了一遍,“阿娆说我生得美!” ------题外话------ 今天有事,二更不了,明天二更! 另,二次PK开始了,这三天,求收藏评论礼物,美人们,躁动吧,陪我杀过PK台! 小剧场: 苏暮词:“楚世子,当年城西河畔,救你的人,是我。” 楚彧:“你以为本世子对谁都以身相许?” 苏暮词:“她萧景姒不过是给了你一块锦帕!” 楚彧:“阿娆还看了我的……” 楚彧娇羞了,阿娆看了他是公是母,当然,楚彧振振有词:“我是阿娆一个人的猫,你再觊觎本王的美貌,本王把你煮了喂鱼!” 第三十八章:凤观澜何许人(一更) 衣摆下的尾巴摇晃,楚彧又重复了一遍,“阿娆说我生得美!” 语气,怎一个洋洋得意。 北赢妖王大人,何时这般在乎自己的容貌了。 菁华认真附议:“世子的美貌自然人见人爱。”这种阿谀奉承的话,说得菁华都有点臊得慌,就此打住,说正事,“世子,您的尾巴为何一直在晃?” 打从国师大人离开,世子这尾巴便没个消停。 说到此处,楚彧笑了,嘴角高高扬起:“我阿娆她还摸了我,抱了我。”语气更洋洋得意了,尾巴摇得更欢快厉害了。 世子爷真容易满足,摸一摸抱一抱就春心飞扬了。 菁华就事论事,说道:“国师大人似乎格外喜欢猫。” “嗯。”楚彧有点郁郁寡欢了,撑着下巴趴在软榻上,晃着尾巴埋怨,“那只那么丑的蠢灰猫,她都不嫌弃,还总抱它。” 在楚彧眼里,那小灰,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丑不拉几!菁华却听出了好大一股酸味。 抹黑得还不够!世子爷继续义愤填膺地批判:“它哪有本王好看。” 菁华选择沉默。 楚彧恨恨咬牙:“毛也没本王的白。” 又不是一个品种!土宜猫当然比不过白灵猫族矜贵。菁华没有种族歧视,也不予评论,不吭声。 楚彧义正言辞,说:“它叫得也没本王叫得好听!” 菁华:“……”这就太斤斤计较了吧,菁华谏言,“世子既如此不满,何不将自己送给国师大人,毕竟世子貌美,而且毛白,叫得又好听。” 难怪北赢大妖们都说,白灵猫族最骄傲自满,世子爷就是典型。 菁华这么一建议,楚彧猛地坐起来,醍醐灌顶,刻不容缓地命令菁华:“立刻给我疗伤,等我好了,就把我送去阿娆那里。” 怎生猴急! 菁华遵命,逼出内丹,给世子爷疗伤,他不过是修了几十年的兔族,皮外伤还能治,这心疾也是毫无法子。 菁华提及正事:“世子,这次行刺之事华支已经查出来了。” 楚彧闭目养神,懒懒地摇摇尾巴:“是谁?” 菁华报了个名字,抬眼便见自家世子冷着一张脸,一副随时要把人打成兽形的样子,问道:“国师大人似乎已经知晓了是何人所为,主子,可用我们出手?” 楚彧蹙着眉思忖了一下:“你去点把火,若是阿娆觉得不够,再煽些风。” 菁华明白。 这晚,夜半三更时,文国公府后院走水,火势顺风,一发不可收拾,后院柳氏一房,惨遭天灾,柳夫人灼伤一臂,据太医所言,伤了筋骨,恐是再难复原。 次日,文国公府大火之事,热头还没褪,又有大事发生,说是消失了两日的大都督府刘公子找到了,满身是血差点连他亲爹都没认出来,人抬回都督府时,被人割了舌头,废了手脚,四肢都不见踪影,不能写也不能说,这凶手是何人是一点苗头都查不到。 于是乎,御前大都督刘正奏请顺帝,为子寻仇,顺帝特此下令,命即将走马上任的华凉国师彻查此事。 整个凉都多少双眼睛,可都盯着呢,倒要瞧瞧这华凉国师有何作为,何德何能坐上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茶肆里,说书先生正说得眉飞色舞,将这大凉女国师说神了。 雅间里,茶杯一扣,男人嗓音浑厚:“华凉国师?”问身后的带刀侍卫,“哪里冒出来的?” 这正端坐茶肆喝茶吃点心的,正是刚从嵘靖南地回京,途经城南的钦南王楚牧,身后是副将蒋汉阳。 蒋副将平日里负责凉都的情报与朝政,自然无不知晓,回话:“那位皇上前些日子钦封的华凉国师,正是文国公嫡出的嫡小姐。” 钦南王诧异不已:“是个女娃?”他咋舌摇头,“大凉难不成气数尽了?居然弄个女娃娃来辅政,老子征战二十多年,那女娃才懂人情世故几天,就与老子平起平坐,凤旭莫不是老糊涂了?” 他征战二十几年,才得了个世袭王爷当当,那才刚及笄的女娃就凭一刻七窍玲珑心就一人之下了,简直没有天理。 蒋副将实话实说:“想必那萧府的嫡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顺帝那只老狐狸,可不是什么昏庸之人,精明着呢。 这时,雅间外头突然传来杂乱声。 钦南王爷问门口的守卫:“外面什么声音?” 守卫回道:“禀王爷,是竹安公主的马惊了,险些撞了中书令府的四小姐,是国师大人正巧路过,这才救下了中书令府的郑四姑娘。” 国师?女娃子! 楚王爷捋了捋胡须,兴致勃勃:“我倒要瞧瞧,这女娃子有没有三头六臂。” 茶肆外头,马嘶啸声杂乱,中书令府的马车被撞得翻倒在了贩夫走卒的小摊上,郑家四小姐吓白了小脸,揪着心口惊魂未定地喘粗气,倒是撞人的竹安公主面不改色,查看自己的马有没有受伤。 萧景姒拂了拂被马车勾破的裙摆,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公主,市集人杂,当小心纵马。” 红色骏马前,女子抬起头:“你认识本公主?” 这一身红衣,长发高束,手执金鞭的正是当朝的九公主凤观澜,是皇后之女、东宫太子的胞妹,乃大凉最为尊贵的皇室女子。 萧景姒端详着凤观澜手里的金鞭:“我刚好有幸识得陛下赐给公主的九尾金鞭。”语气平平,又道,“市集人杂,公主还是不要驾马为好。” 凤观澜凝眸冷视:“你这是在教训本公主?” 萧景姒摇头,纠正:“是忠告。” 大凉朝的嫡出公主,何时被人这样耳提面命过,这凤观澜被下了面子,便恼火了,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你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对本公主指手画脚!” 萧景姒似笑,竹安还是与上一世一模一样呢,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理取闹的女子,在她被贬入冷宫受尽万人践踏之时,几次相护。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凤观澜脸红耳赤的,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萧景姒思忖,道:“若论品级,公主当尊我一声国师大人。” 华凉国师乃正一品辅政大臣,要真论起品级,也确实担得起帝女一声大人。 “国师大人?”凤观澜笑,原来这便是害得他几位皇兄争相求娶又求而不得的女子,她冷笑轻哼。“那也要看你受不受得起本公主一声大人!” 话毕,她扬起手中的金鞭就往萧景姒身上招呼,眼看着那九节鞭尾就要落在萧景姒身上,突然—— 鞭子被人徒手抓住了。 凤观澜怒着瞪向半道杀出来的人:“你又是谁?竟胆敢拦下本公主的鞭子。” 萧景姒也抬头望去,只见男子青衣冷面,轮廓立体,好生俊郎,嗓音浑厚有力,道:“钦南王府,菁华。” ------题外话------ 二更晚九点 小剧场: 用过饭,萧景姒在看奏折,楚彧在看她。 楚彧:“阿娆。” “嗯?” “阿娆。”声音有点哑。 萧景姒放下奏折:“怎了?” 楚彧低头,红着脖子:“我热。” 屋外大雪纷飞,萧景姒将暖炉的火熄了。 “阿娆。” 他脸更红了,耳朵也红,盯着她瞧眸子都是红的。 萧景姒:“还热吗?” “嗯。” 她摸摸他的脸,是有点烫,又摸摸他的耳朵……他尾巴出来了。 楚彧低着头羞赧,凑在萧景姒耳边:“阿娆,它也热,你也摸摸它。” 哦,原来是情动。 萧景姒笑着依他,由着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他摇晃的白尾上。 “喵~” 只见一阵蓝光,他便变作了一只白绒绒的猫! 自此楚彧便决定,情动时不能让阿娆摸他的尾巴,他会受不住,阿娆如果真想摸的话,他拒绝不了也只好从了。 第三十九章:在这里脱?(二更) 萧景姒也抬头望去,只见男子青衣冷面,轮廓立体,好生俊郎,嗓音浑厚有力,道:“钦南王府,菁华。” 钦南王府?凤观澜怔了一下,一时懵了。 菁华转身,对萧景姒道:“萧姑娘,我家世子有请。” “他回府了?”萧景姒眼底骤然便神采奕奕了。 “一个时辰前方回。” 一个时辰前,世子爷才刚变回了人形,衣裳都没穿,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催他来请人,那神色,真是猴急得不行。 萧景姒对菁华颔首,转身吩咐:“紫湘,将郑四姑娘送去医署就诊。” “是。” 随后,萧景姒便上了钦南王府的马车,菁华亲自驾马,刻不容缓,瞧也没多瞧一眼愣在一旁的凤观澜。 这厢凤观澜才回过神来,人便已经走了,她嚎了一声:“本公主这是被无视了?” 侍女上前,回:“是的,公主。” 凤观澜更窝火了,攥着手里的金鞭咯咯发响:“那个男人什么来头?竟胆敢无视本公主。” “他是钦南王府世子的亲卫,也是嵘靖南地的守城将军,大凉良将,除了折冲将军与安远将军,便数这位菁华将军精于兵法了。” 这个名字,凤观澜倒没少听她母后念起,哼,乡野村夫野蛮人一个! 凤观澜冲着那马车驶去的方向咬牙切齿:“这个不识相的男人,再让本公主碰见,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侍女就不回话了,公主这点三脚猫,哪里是那位菁华将军的对手。 凤观澜气冲冲地纵马走了,中书令府的四小姐也去了医署,瞧热闹的人群散了。 蒋副将上前:“王爷,人都走了。” 王爷还是那副姿势,靠在窗前,盯着窗外,兴致勃勃地托腮:“那个女娃叫什么名字,倒是生得十分眼熟,像在哪见过。” 蒋副将为其解惑:“国师大人名唤景姒,是文国公府的嫡女,也是卫平侯老将军的遗孤。” 钦南王爷思前想后,恍然大悟,他惊了:“她就是萧景姒?!难怪菁华那个小子亲自来接她。” “王爷识得这位七小姐?” 他想起来了,他家小子在寝宫里挂了一副画像,宝贝得不得了,瞧不让人瞧一眼,他某天夜里偷窥过一眼,画的不正是这个国师女娃子。钦南王爷这下坐不住了:“赶紧的,回府!” 今儿个,世子有点异常,穿了一身淡绯的衣袍,扒着王府的大门,频频往外头瞧。 这衣裳俊是俊,倒真真是有些招摇了,这神情美是美,倒也真真是有些荡漾了。华支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询问一番世子爷,探查探查异常,就见世子爷三两步就小跑到门外。 华支一瞧,哦,是国师大人来了,难怪世子爷翘首以盼呢。 菁华才刚勒紧马绳,楚彧便十分愉悦地跑过来,仰着头喊‘阿娆’。菁华瞧了一眼楚彧身后,十分担心他的尾巴会出来作乱。 萧景姒掀开车帘,对楚彧浅浅扬唇。 楚彧越发愉悦了,那盛满了眼底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水亮亮的眸子,好看得像墨染的古玉。 “阿娆,你来了。” 萧景姒颔首,看着他,眸光安静而认真。 “夜里下了雨,地上湿滑,我扶你下来。” 她道好。 楚彧伸手,去牵她下马,不敢拽着她,又舍不得松开,红着耳朵将人牵进了屋里才松手。 阿娆的手凉凉的,和他不同,他手心渗出了汗,嗯,好开心,他牵阿娆的手了。 “世子。”菁华提醒。 楚彧长舒一口气,缓缓褪去耳朵和脖颈的热度。 进了主屋,楚彧把伺候的侍从都挥退,搬着木椅坐到萧景姒旁边,挪近了一点,又挪近了一点,问她:“阿娆,我给你煮茶喝好不好?” 萧景姒点头,道:“你伤势如何?” “你送来的药很有效。” 楚彧回话,脾气很好,语气轻柔得令人发指,乖得不得了。 菁华忍不住摇头。 萧景姒似是不放心,又问:“可传了大夫复诊?” 他答:“已经无大碍了。” 华支本来是要再去国舅府请苏暮词姑娘来复诊的,世子爷就斥了他一句:本世子的贵体,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看。 堂堂国舅府的嫡小姐,大凉最年轻的圣手医师,在世子爷眼里,居然成了随便的女人。 所以,这复诊的事也就作罢了。 萧景姒蹙眉:“你身子不好,不可大意。” 楚彧立马听话了:“好,回头我让华支去请大夫。” 侯在门口的华支表示:他不敢请随便的女人来碰世子爷的贵体。 总之,世子爷是很欢喜的,国师大人问什么答什么,说什么是什么,听话乖巧得不像话, 饮了茶,楚彧又将桌上摆放的杏花糕放到萧景姒面前,用银筷给她夹了一小块:“府里的厨子做了些糕点,要不要尝尝?” 萧景姒点头,尝了一小口。 楚彧眼眸亮晶晶地盯着他:“味道怎样?”生怕她不喜欢,小心又殷殷期待的样子,“可还合胃口?” 萧景姒又尝了一口,与上次在马车里尝过的,似乎少了几分口感,许是钦南王府换了厨子,这做杏花糕的手艺逊色了不少。 “尚可。”萧景姒放下筷子,浅啜了一口清茶。 楚彧有点气馁,把碟子推开:“不吃了,我让人传膳。” 菁华瞧了一眼那碟杏花糕,他还是觉着他家爷,还是远庖厨比较好,别回头伤着了贵体。 “楚世子。” 萧景姒这般唤他,楚彧抿着唇,有点执拗:“你唤我楚彧。” 她沉吟了须臾:“那夜的事,莫要有下次了。” 箭入骨髓有多疼,她是知晓的,所以不忍心他去受,不明缘由地会心软。 她的话,楚彧自然不会不听。 “哦。”他低头,有点失落,觉得阿娆是恼他了,喉咙堵得难受,气血有些不顺,“咳咳咳……” 楚彧咳得厉害,脖子都红了,脸色也不太好,白得过分。 萧景姒不免急了:“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她看他,“很疼吗?” 仔细瞧,她的眸子很黑,光影凌乱,那样专注地看他,眉头也拧着,甚至抿着唇,少了几分颜色。 阿娆在担心他呢! 楚彧突然好开心,好想摇尾巴,他咬咬唇,小声地回:“嗯,伤口有点疼。” 要是阿娆抱抱他就更好了。 菁华看不下去,转身出去,猫族啊,当真粘人,而且娇软。 紫湘也识相,随着菁华出去,她主子,也有点不同于往常,刚走到门槛,便听见她主子说:“给我看看。”语气很强硬,萧景姒说,“我想看看你的伤。” 紫湘脚步一顿。 楚彧有点不好意思,很是羞赧:“在这里脱?” 菁华也脚步一顿,回头看,世子爷满脸春意,眼睛里能滴出水来,耳朵根红红的,有点羞涩,又十分听话:“好,在这脱。” “……”萧景姒有点囧,觉得不对,又不知哪不对。 不就是看个伤口,这气氛怎地不寻常。 楚彧命令:“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世子,不用这么亟不可待的。菁华得令,关门,上锁,抬头看看天,青天白日啊。 ------题外话------ 甜够了吧,我决定,冷落我杏花几天,咱玩玩权谋和虐渣吧。 二更奉上,PK神助攻快来! 第四十章:为民除害 世子,不用这么亟不可待的。菁华得令,关门,上锁,抬头看看天,青天白日啊。 然—— 只见钦南王爷火急火燎地冲过来,菁华都来不及拦,一声河东狮吼:“楚彧!” 咣地一声,门被推开了! 里面的愣住,外面的人也愣住,菁华侧首,瞄了一眼,只见一只素白剔透的手放在了银丝湘绣的衣领上。 那手,是国师大人的,那衣领,是世子爷的,国师大人俯眸,世子爷衣襟将褪未褪,从菁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世子爷若隐若现的锁骨。 衣衫半褪,怎地风情。 钦南王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们——”他嘴角抽了一顿,一双鹰眸在萧景姒的手与楚彧的衣领上来回瞟,最后盯住萧景姒,大吼,“你对本王的儿子做什么了?!” 在老王爷眼里,就是有刁民觊觎他家俊儿子。 萧景姒被吼得一愣,手僵在那里。 楚彧这就不悦了,居然凶他阿娆,美眸冷凝,瞪向这十分扫兴的不速之客:“你出去!” “……”钦南王爷心里好似乌云密布,阴影覆盖,“你还凶我?”他好委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为了女子,跟他脸红。 楚彧不予理睬,眸光一转,温温柔柔的,问萧景姒:“阿娆,还,”他有点害羞,“还看吗?” 听听!听听!这前后的口吻,怎一个天差地别!钦南王爷觉得他有点气急攻心了,死死盯着萧景姒,和她还放在楚彧衣襟上的手! 她有些不自在,见楚彧脸染绯色,眸点星影,气色似乎挺好。便摇头,还是不看了。 这衣衫,终归是没褪下。 楚彧有点不开心,拉着萧景姒坐下,动作懒懒地整了整衣领,也没看楚牧:“你回京做什么?” 语气里,怎么听着有点敷衍。 钦南王爷哼哼:“本王还不是不放心你。”楚彧身子不好,大凉不比嵘靖南地气候温和,并不宜修养。 诶,他真是操碎了心!楚彧还对他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只顾着照看身边的女子:“阿娆,你饿不饿?我们先用膳。” 被彻底无视的钦南王爷酸得不行:“本王也没吃饭。” 楚彧置若罔闻,传了膳,便专心地给萧景姒布菜盛汤,很快便将她面前的瓷碗堆成了小山。 “你尝尝这个,味道很好的。” 他将她最爱吃的紫苏蟹肉丸子夹给她。 被晾在一边的钦南王爷,脸真真比紫苏蟹肉丸子还要黑,中气十足地一声吼:“华支,还本王添碗筷。” 华支头疼,觉得日子不太平。 这一顿饭,萧景姒吃得味同嚼蜡,钦南王那双眼睛,鹰一般,一直盯着她,喝了饭后清茶,她便先行回府,楚彧本是要送她的,她顾忌着他有伤在身,便回绝了他,他自然也是听她的。 将人送上了马车,又在门口依依不舍了好一番,才回屋,还不等楚牧质问一番,楚彧先发制人,表示他的不满:“你方才为什么盯着我家阿娆看?” 你家?钦南王府何时多了个女娃子! 楚牧阴阳怪气地:“本王看一眼怎么了?”就是看她不顺眼,瞧把他儿子迷的。 楚彧板着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她是我的。” “……”楚牧被他噎得两眼一翻。 完了,他家儿子,被小妖精迷昏了头了。 这几日,又连着下了几场雨,夏日尾声,天已微微转凉,且说华凉国师奉命为都督府刘小公子查询凶手一案,暂时并无进展,倒是有件事东窗事发了。 那日,竹安公主不是惊了中书令府郑四小姐的马吗?去医署就医的郑小姐居然查出了滑脉之相,胎儿已有两月大。 这事儿可就有的嚼了,郑四小姐可是未婚的姑娘家,倒是许了人家,好巧不巧,就是许给了大都督府的嫡公子,这刘小公子不是被人废了吗,只怕是要后继无人,这未婚妻查出来怀了身孕,本是天大的幸事,可偏偏悲催了——两个月前,刘公子正巧在神机营历练,这孩子,不是都督府刘家的。 这下好了,孩子他爹是谁就成了众矢之的。郑四姑娘又是个软性子的,被中书令老爷一番斥骂,就认了,说孩子的父亲,是文国公府的四少爷。 真是一出跌宕起伏的狗血戏啊! 这下好了,文国公府萧家,中书令府郑家,大都督府刘家,三家就孩子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得时候,国师大人查实刘公子遇害那日,萧明硕也在同一家茶肆里,并与刘家公子起了口角,抽丝剥茧究根结底,还查出了萧明硕曾雇人教训了刘公子。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如此一来,众位看戏的官人就不由得猜测了,难不成是那萧明硕与郑四小姐私相授受珠胎暗结,这才令其心有不甘怀恨在心,对刘公子痛下杀手废其手脚。 嗯,有理有理! 凉都城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文国公府萧家自然不认,推得一干二净,可天不从人愿,次日,帝令亲卫竟在萧府后院里翻出了那生生被斩下的四肢,正是刘小公子的残肢。 这下,萧家四少爷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大都督刘正更是一口咬定是萧明硕害了自己儿子,一旨状书告到了顺帝面前,顺帝授令国师大人全权处置,一边是君命难违,一边是血亲手足,国师大人迟疑了很久,最后大义灭亲,当着文国公老爷的面,只道一句:“押入大牢。” 三日后,帝君下旨,判决如下:杀人未遂,证据确凿,念国师有功,死罪可免,流放边关。 帝令下旨那日,午时三刻,文国公多年来,第一次踏进景和院的门。 脸色苍白,两鬓霜白,他红着眼怒指萧景姒:“景姒,明硕可是你的亲兄长。” 她坐着,沏了一壶茶,无关痛痒地:“哦,”抬眸,淡淡道,“所以,我没有斩了他。” 果然,这帝君的判决,有她左右其中。萧奉尧甚至毫不怀疑,这个案子,必定有她在穿针引线。 他急红了眼:“是你搞得鬼,你到底——” 萧景姒冷冷打断:“父亲,柳姨娘可给你养了个好儿子。” 萧奉尧死死盯着她,眼里尽是火星。 她眸影依旧淡而清澈,毫无波澜,好似话道平常,娓娓道来:“你可知道你那个好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两个月前,萧明硕为强抢已婚新妇,火烧城郊新田村十一户人家,五个前,他与镇宁侯家四少爷以人命赌马,屠杀了七个手无寸铁的马夫,还有,”她顿了顿,将茶盏放下,对上萧奉尧难以置信的眼,“天娇酒楼的被凌虐至死的三名歌女,城西南桥身首异处的孕妇。” 萧奉尧哑口无言。 她凝眸,冷视:“父亲,还用我一一细数吗?” 文国公府四公子,作恶多端,萧奉尧又怎会不知道,他重重叹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血亲。” 血亲?这亲情牌,当真是好笑呢。 萧景姒唇角牵起一抹冷笑:“他这样的人渣,我斩了他,是为民除害,留他一命,也算仁至义尽。” 萧奉尧睁大了眼:“萧景姒!” 轻缓的嗓音打断他将发泄的愤怒,她道:“父亲,你要知足,我既没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让你断子绝孙,对你,对文国公府,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勿要得寸进尺。” ------题外话------ 关于加更问题:公众有公众的规则,无特殊情况,不加更! 由于有妞说不喜欢题外话太长,以后礼物鸣谢每天更新到最置顶的评论里,真心感谢你们对南子的——真爱! 第四十一章:连本带利悉数奉还 “父亲,你要知足,我既没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让你断子绝孙,对你,对文国公府,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勿要得寸进尺。” 她仰起脸,少女的青涩早便褪去,眼眸里,深沉而冰寒。 句句灼灼,字字诛心。七女,竟如此狠辣。 “你——” 萧奉尧两眼一番,就晕过去,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萧景姒只睨了一眼,抬手:“紫湘,把人抬出去。”如此不经应付,当真无趣。 大凉二十九年,夏末,萧明硕于未时,从天牢遣送出宫,流放边关。那日,夕阳未下,柳氏月洳跪在文国公府门口,侯国师大人回府,长跪不起。 萧景姒刚从宫中回来,远远便见国公府外,路人驻足,窃窃私语,走近了,才知是何人在引人注目。 方下了马车,管事便上前,掩嘴小声道:“七小姐,夫人都跪了两个时辰了。” 萧景姒匆匆一眼扫过,无波无澜:“随她。”说完,径直入府。 “景姒。”柳月洳大喊,唤住了她。 众目睽睽,庶母给嫡女下跪,一个漠然以对,一个梨花带泪,真是演了一出好戏。 萧景姒转过头,便瞧一瞧,这戏怎么个唱法。 柳月洳没有起身,跪着挪到萧景姒面前,前些日火伤的胳膊还绑着绷带,渗出些些血腥,她仰着头一边抹泪一边哽咽:“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你要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明硕是你亲哥哥,你放他一马。” 这话一出,路人指指点点,多双眼睛端详打量萧景姒。 呵,这母子情深的苦情戏好生无趣。 萧景姒兴致缺缺,嗓音懒懒:“这流放的圣旨是陛下下的,我有何能耐放他一马。” 有何能耐? 柳月洳埋首抹泪,唇边露出一抹哂笑,有何能耐?低头,看着自己抬都抬不起来的手臂,合上牙关,紧紧咬着。 三日前,她儿被收押大牢时,抓着她的手,痛哭喊冤。 “母亲,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割他的舌头,也没有废他的手脚,是萧景姒,是她诬陷我!” “母亲,你救救我,她要害我,她要害我!” “是萧景姒!是她!” 耳边,仿佛还听得到她儿声嘶力竭的叫声。柳月洳握紧拳头,手心几乎被掐破,红着眼仰头:“你有何能耐?”微顿,牙关咬紧,“明硕得此下场,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萧景姒笑了笑,似听了什么胡话,有些无奈:“柳姨娘,无凭无证的,话可不能乱说,污蔑朝廷命宫可是要治罪的。”她俯身,压低了嗓音,在柳月洳耳边轻语,“我可不想你这么快就去给萧明硕作伴。” “你——”脖颈青筋爆出,眼如铜铃,眸底的光几乎要将萧景姒凌迟一般毒辣,柳月洳张张嘴,却咬牙不语,许久,她俯首,对萧景姒弯下了腰,褪去了一身凌厉,哀求她,“我求你,帮他一回,只要明硕能回来,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你为奴为婢,若是你不愿意看见我,我也可以搬出国公府,我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儿子。” 为人母,对萧明硕,柳月洳自当会委曲求全。这慈母之心倒是感天动地。萧景姒站直身子,整了整裙摆:“恕景姒爱莫能助。” 她啊,从来便不是慈悲良善之人,素来有仇必报。 柳月洳当下便神色大变,怒喊:“萧景姒!”丝毫不理会路人耳杂,大声质问,“你已经废了我一只手臂了,还不够吗?” 闻者,惊愕不已。 众人只知前些日子文国公府走水,这国公夫人才灼伤了手臂,不料想听到这一番言论。 诶,高门世家恩怨多啊! 萧景姒只是笑了笑,缓缓抬起睫翼,清灵而平静地注视跪地的柳氏,柳氏对上她的眼,浑身一震,下意识便后退。 那日她遣派杀手刺杀未果,当夜国公府大火,隔着熊熊烈焰,也是这样一双眸子,在一旁静静观望。 她本欲呼救,却见火光之外的女子,拔下了发间珠钗,在手里把玩着。 她要做什么?! 素手掷出珠钗,飞过人高的火焰,扎在了横梁的支柱上。 “啪——” 一声烈响,柳月洳来不及躲避,横梁砸下,压住了她的左臂,她大声嘶叫,痛得几欲昏厥,仅剩的理智,让她浑然惊觉:“你不是来救我的!” 国公府后院大火,萧景姒若非来救火,那么…… 她问:“知道哪做错了吗?” 柳月洳忍着痛,颤颤巍巍地向后挪动,她知晓,是刺杀之事东窗事发了:“你、你来做什么?” 牙关都在颤抖,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让柳月洳几乎崩溃。 萧景姒淡淡回道:“我是来听你忏悔的。” 柳月洳咬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心存一丝侥幸,她自然不能不打自招。 她却似乎毫不讶异,拨了拨耳边散下的发:“我说过吧,不要来惹我,我这人十分记仇。” “你想怎样?”柳月洳趴在地上,砸伤的手臂在流血,她瑟瑟后退,狼狈不堪。 萧景姒启唇。只道二字:“讨债。” 话落,她纵身跃进火光,徒手,推到了整个横梁。 “啊——” 讨债?为谁讨债,这样连本带利,没完没了。 柳月洳知道,那夜大火也好,萧明硕也好,都是败这女子所赐,这样精于谋略而不动声色,让人防不胜防。 柳月洳认输,跪地磕头,她不顾受伤的手臂,拉着萧景姒的裙角,放下所有尊严向她认错:“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识好歹,是我自找死路,你惩罚我吧,要杀要剐都可以,可明硕是无辜的,你放了他,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清凌凌的嗓音打断,萧景姒道:“晚了。” 柳月洳募地抬起头。 她说:“怪只怪你不该伤了我最舍不得的人。”眼底,突然冰寒满覆,尽是冷漠。 不舍的的人…… 柳月洳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怔怔失神。大局已定,萧景姒不援手,萧明硕再无退路。 二人声音极小,路人听不真切,只是瞧着年轻貌美却高不可攀的国师大人,只得望而止步。 稍许,待柳月洳回神,萧景姒退后一步,轻缓劝说的口吻:“柳姨娘,莫要跪了,还有一刻钟萧明硕便要被遣送出帝都,去见见他最后一面吧。” 说罢,转身迈过国公府的大门。身后,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喊:“萧景姒,手足相残,你会遭报应的!” “你会不得好死的!” “萧景姒!我等着,等着你将有一日大势已去。” 将有一日大势已去吗?然后呢?像上一世一样落井下石吗?萧景姒冷笑,痴人说梦呢。 回到景和院,云离从屋里出来迎她,笑着从门口跑来:“七小姐,七小姐。” 云离今年初才满十三岁,笑起来像个稚嫩的孩子,脸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七小姐你饿了吧,云离给你做了虾饺和蒜蟹丸子,这就去给你传膳。” 萧景姒回以一笑,点头说好,云离欢喜地跑去膳房,她看着地上女孩儿跳跃的影子,怅然若失。 柳月洳不是说报应吗?若有报应,上一世萧明硕便该遭天打雷劈,云离还这么小,被他喂了那般烈性的药,因着抵死不从,关进了同样被灌了药的马圈里。 当她从冷宫赶回来时,云离满身是血,衣衫褴褛难以蔽体,她还对她笑,笑出了眼泪:“七小姐,你别过来,云离身上脏。” 她说:“七小姐别难过,云离不会死,会好的。” 可是,却有人等不及她好,容不得她活。 三日后,云离便死了。是柳月洳,为了给萧明硕遮掩罪行,柳月洳杀了她景和院十条人命。只因为七日前的夜里,云离撞见了萧明硕和已为都督府少夫人的郑四在后院里颠鸾倒凤。 上一世的罪孽,这一世,悉数奉还。 ------题外话------ 礼物鸣谢更新在置顶评论。 有奖问答:都督府刘小公子的四肢和舌头是谁下的手,为何下手?(答案文中去找) 推荐友文《此婚有毒》文/朕要雨露均沾 小剧场: “娶我,我们互相伤害。”语调平缓的两个字从施安冷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阳光恰好洒在那靠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寂静了许久,那人站起身,薄唇冷启,“好巧,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乎,一直被逼婚的施安冷,端着被那个冷漠寡淡的男人婚后残虐的心态,终于结婚了。 可为毛故事的发展与她预计的不一样? 说好的互相伤害呢? 难道就是关上门,每晚在她身上做做俯卧撑? 第四十二章:我阿娆啊 上一世的罪孽,这一世,悉数奉还。 次日,国公夫人柳氏因忧思过度,病重在床。 三日后,国公府江姨娘被诊出怀了身孕,文国公大喜,将其抬了贵妾。 自然是大喜,萧奉尧兴许是祖上造了什么孽,连同萧明硕在内有三个儿子,一个幼时夭折,一个青年时意外而亡,仅剩的萧明硕还流放边关,江姨娘这肚子,真是来得及时。 如此之后,柳氏一房,也就安生了许多,柳月洳闭门养病,不出房门,便连萧宁玉见了萧景姒也会绕着道走。 隔了几日,中书令府的郑四小姐被大都督刘府退了亲,圣上赐了一碗无子汤,遣送出家,终身不得出寺一步。 洪宝德退朝后,来景和院打牙祭,喝着云离熬的山药海鲜粥,乐滋滋地:“景姒啊,是你吧。” 萧景姒也不否认,点头。 果然,从郑四被竹安公主撞下马开始,这一切便都在她股掌间,不动声色,牵一发便动全身。 洪宝德咋舌,当真是佩服萧景姒英明神武,十分之兴奋又好奇:“你怎知那郑四怀了萧明硕的子嗣?” 萧景姒想了想:“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 洪宝德大笑,一口干了这碗山药海鲜粥,揶揄打趣:“那你也给我算算,我良婿何在?” 萧景姒摇头,笑而不语。 上一世,云离死后,她暗中调查事情缘由,机缘巧合得知,这刘都督府的嫡孙,竟是萧家的种。 因果轮回,前世今生,冤冤相报。 黄昏时分,正是药膳时间,院外头忽然传来小灰嗷嗷叫唤。 萧景姒唤了一声紫湘,她在外回道:“主子,是常山世子来了。” 这灰猫儿,似乎极是畏惧楚彧,每每见了他,便上蹿下跳,俯首帖耳的。 萧景姒吩咐云离去添了一双碗筷,抬眸,看走近的楚彧:“来了。” “来见你。” 他今日着了一身淡紫衣衫,十分艳丽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美则美矣,却多了几分妖治。 楚彧心情极好,连着喊了几声‘阿娆’,乖乖坐到她身边,也不急着用膳,撑着脸仔细瞧萧景姒用膳。 她问:“要一起用膳吗?” 楚彧笑着点头:“好。” 萧景姒将碗筷递给楚彧,又给他添了饭。他欢喜得不得了,灼灼发亮的眸间,全是笑意,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两汪湿漉漉的眸子,舍不得挪开,盯着萧景姒瞧,又有些羞赧,眨巴了几下。 正吃得津津有味,楚彧听见他阿娆问:“国公府里翻出的残肢,是你送来的?” 她想,大概是她煽风点火了,所以他火上浇油。 楚彧动作一顿,垂头:“嗯,是我。”他怕阿娆生气,他知晓,他的阿娆才不是滥杀之人。 突然沉默了,她不言,若有所思着。 楚彧吃不下饭了,有点心慌意乱,筷子掉桌上了,战战兢兢地看萧景姒:“阿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残暴?” 萧景姒摇头,轻声道:“这样很好,助我破了案。”只是,她一直不知晓,那刘都督府的公子,是怎生惹到了楚彧。 见萧景姒不生气,楚彧好开心,将脸凑过去一点,满怀期待地看她:“阿娆,那刘茂英的案子,你是不是,”小心瞧着她的脸色,“你是不是在帮我脱罪?” 她分明亲眼所见,那废了刘小公子的凶手,便是他,却祸水东引,让萧明硕担了罪名。 楚彧喜滋滋地想,阿娆许是在替他善后。 “嗯。”萧景姒点头,承认了,毫不忸怩作态。 确实,她要惩治萧明硕,有很多不见血的法子,犯不着得罪了中书令府郑家。 萧景姒道:“只有找个替死鬼,都督府才会善罢甘休,你才可以一劳永逸。” 楚彧听了,笑弯了眉眼:“阿娆,你对我真好。”水洗般透亮的眸子湿漉漉的,“以后我会什么都听你的。” 萧景姒笑,用青瓷小碗舀了半碗汤,推到楚彧面前:“这个鱼汤味道不错。” 他迟疑了一下:“阿娆,你喜欢吃鱼?” 萧景姒点头:“怎了?” 院子里那只灰猫也喜欢呢。 他端起汤碗,小口抿了一下:“我也喜欢。”随后,低下头,安静地、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 他喝得专注,看起来似乎……很喜欢鱼。 萧景姒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楚彧受宠若惊地怔好一下,然后很开心地吃了,一来一往,半条鱼便下肚了。 用过晚膳,又饮了清茶,楚彧方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翻出景和院的院子,临走前,还对国师大人道了一句‘我还会再来的’。 菁华摇头,叹息,将马车牵过去,好一番催促惹来楚彧一顿冷眼。 轿子里,菁华坐一旁,觉得不大对劲,仔细瞧了瞧:“世子爷,您怎了?” 爷这已经是第四碗茶了,一口没喝,又全吐回到一旁的痰盂里。 楚彧皱着眉头,闷闷不乐地说:“腥。” 菁华思忖了一番,问道:“您在景和院里吃鱼了?” “嗯。”他将杯子放下,懒懒地靠着,皱着一张俊脸,唯独嘴角却牵着笑,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菁华就诧异了,世子爷最不喜欢鱼腥了,甚至连水里的物什也是碰也不碰的,偏激挑剔程度,实乃北赢第一。 北赢啊,也就这一只不吃鱼的猫了。 菁华便说:“您既不喜欢,与国师大人说便是。”何必委屈自己。 楚彧理所当然了:“我家阿娆喜欢。” 所以? 菁华不明,只听世子爷信誓旦旦又有点娇羞欲掩:“以后等阿娆嫁给了我,我们要一起用膳的,自然要好她所好。” 楚彧半眯着眼,是一脸的春心荡漾,简直要闪瞎菁华的兔眼,菁华很冷静,很客观:“就目前来看,国师大人嫁给世子爷还不知要何年马月,世子爷不必——” 楚彧吼他:“你胡说!”他瞪着菁华,振振有词,“阿娆已经越来越喜欢本世子了!” “?”何以见得,菁华不解。 “阿娆会给我脱罪。” 说到这,楚彧口吻十分之得意和满足,甚至有些炫耀的成分。 他嘴角笑,继续振振有词:“阿娆会同我一起用膳。” 菁华一脸懵:“……” 楚彧言之凿凿:“阿娆还给我夹了鱼!” 就这?这不是君子之交的日常吗?菁华正欲实话实说—— 楚彧哼了一声,恶声恶气地:“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家阿娆可不是随便给人夹鱼的人,她都没有给凤傅礼那个混蛋夹过鱼!” ------题外话------ 礼物鸣谢:QQ06280,做个安静的女汉子,笑笑微凉,宁望年,183**2911,晴零之夜。 推荐《空间重生之萌妻影后》/萝鲤玥 她是艺校的高三学生,因出境一部青春电影走红,却被誉为没演技的“花瓶”,处处被人议论欺凌。 当千年前的灵魂穿越到她的身上,巫蛊,修真,演戏,赌石……且看一代妖后化身21世纪少女,如何发家致富,创造的高能影后的传奇人生! 傅影帝:“茵茵,如果有一天我淹没在人群里,你能一眼认出我吗?” 乔若茵:“不能,我脸盲。” 傅影帝闻言脸色一沉,扯开被子,欺身而上。 “那这样呢,能牢牢记住我了吗?” 第四十三章:常山世子入狱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家阿娆可不是随便给人夹鱼的人,她都没有给凤傅礼那个混蛋夹过鱼!” 夹鱼就夹鱼,这关人太子什么事?这迷之蔑视,迷之优越感。 说完,还不等菁华说话,楚彧瞪他:“哼!”然后转过身去,闭目养神,一点都不想理菁华这榆木疙瘩。 “……”菁华摸摸鼻子,当真觉得莫名其妙,这喜怒无常的世子爷,真难伺候。 楚彧突然转过头来,命令的口吻:“日后钦南王府里,每天都要做鱼。” 菁华随口问道:“世子爷不嫌腥?” 他不管,有理有据地说:“阿娆要是知道我爱屋及乌,肯定会更喜欢我。” 说着,那张俊得祸国殃民的脸,好生荡漾。 “……”菁华真的无言以对了。 风平浪静了几日,月末时,宫里的星月殿修葺完毕,帝令宫中钦天鉴择良日为华凉国师乔迁。 大凉二十九年,深秋末节,国师萧景姒入住星月殿,顺帝宴请百官,满朝文武官员齐聚,于瑶池宫同席共饮,以贺国师大人出任。 那夜,星满月盈,交相辉映,秋风缕缕,歌舞升平里,酒香迷醉,国师景姒,得帝君赐赏,甚喜,浅酌几杯,微醺,先于离席。 戌时,宫中突生事端,太子烨于南面正宫门遇刺,昏迷不醒,御林军统领季禹当场收押刺客,关入大牢。 钦南王府外,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王爷!”是华支,大声在喊,“王爷,出、出事了。” 华支年少老成,这般慌慌张张,实乃少见。 钦南王爷翘着二郎腿,正在用膳,搁下碗筷:“好好说话。” 华支好好说话:“世子他、他,”跑得太快,上气不接下气。 钦南王一听是楚彧,整个人都不淡定了:“给本王把舌头捋顺了,世子怎么了?” 宫中宴席,钦南王府素来不搭理,这次他家儿子之所以赴宴,还是不是为了那女娃子。 果然,没个安生! 华支深吸一口气:“太子在正宫门遇刺,刺客被当场抓获,” 不待华支将原委说完,钦南王就没耐心了:“凤傅礼是死是活,关本王屁事,赶紧说世子爷的事,别东拉西扯的!” 华支斟酌,言简意赅:“世子他是凶手。” 钦南王想都没想,爆粗:“放屁!” 华支:“……”王爷这话他该怎么接。 王爷还说了:“我儿要杀凤傅礼多得是不见血不见光的法子,哪用得着去宫里杀。” 语气振振有词,极度暴躁,不过,王爷的话在理,若真要杀太子,哪里需要这般正大光明地去皇宫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不过:“虽说如此,可世子被御林军统领抓了现行,百口莫辩,这会儿被关进了大牢,听候发落。” 楚牧一听,暴怒了:“到底是哪个兔崽子给我儿泼脏水!” 钦南王是一口断定,他儿是冤枉的,拿了把刀就进宫去了。 此时,东宫太子寝殿内,也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寝殿的门被推开,苏暮词走出来,侍女立马端来热水为其净手,小心仔细地洗去手上的血。 皇后焦急:“太子怎么样了?” 取来棉布,苏暮词将指尖擦拭干净,回道:“血已经止了,没有伤到要害,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斥道:“他楚彧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行刺。” 苏暮词沉吟片刻,道:“姑母,太子表哥不是楚世子所伤,凶手是个女子。” 皇后惊愕:“女子?御林军分明当场抓获了凶手,是楚彧无疑,你这话是何意?”何况,常山世子怎会为他人吃这种闷亏。 苏暮词挥手,将侍人都屏退,对皇后言:“太子表哥的伤,是女子的发簪所致。” 这凶手,竟是女子! 一个时辰后,子夜已过,宫里的各位主子相继来东宫探视,也不知道是来看太子死了没,还是没死。 “你果然来了。” 晋王凤玉卿靠着东宫殿外的石狮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疾步而来的女子。 萧景姒抬头,双目相视:“你似乎在等我?” 同先前宫宴上一般,她身穿黑色的国师官服,越发衬得皮肤白皙,模样清丽。 连官服都未换下,想必,亟不可待。 凤玉卿笑着点头:“本王是在等你,有件事要确认。” 他倒料准了她会连夜来东宫。 萧景姒神色未变:“那殿下确认了吗?” “嗯,确认了。”凤玉卿抱着手,走到她面前,玩味地看她,语气似真似假,“你不是来探望的,你是来谈判的,楚世子背了黑锅,你才是那行刺太子的凶手。” 笃定的言辞,揶揄戏谑的口吻,凤玉卿仔细瞧着眼前女子,却未曾从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眸中窥得半分讯息,甚至,连喜怒哀乐都没有。 萧景姒问:“说完了吗?” 凤玉卿失笑。 她倒是坦坦荡荡,半句辩驳的话都没有,只道:“你好像还有疑虑。” 这是认了? 凤玉卿愣了一下,实在未曾遇见过这般胆大包天的女子,这刺杀东宫储君的罪,重则诛九族,她却还这般淡然处之。 “本王只是好奇,你与太子有何仇怨?与楚世子又有何牵连?” 怎样的仇怨,能让这淡漠清雅的女子次次将太子置于险境。又是怎样的牵绊,能让楚彧那样桀骜不驯之人为她担了这诛九族的死罪。 “晋王殿下。”她打断他的臆想。 凤玉卿抬抬眸子,好整以暇。 “莫要对我好奇,”她错身站在凤玉卿身侧,嗓音冷冷清清的,“会很危险的。” 话落,擦身而过,走进东宫殿里,凤玉卿站在原地,哑然失笑。 ------题外话------ 我偏偏喜欢倒叙,别说你看不懂,后面见分晓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谢谢各位美人的礼物,笔芯! 推荐:《农门弃女,锦绣医香》偏方方 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当个娘吗?她还能当不好了? 养包子,发家致富。 不为恶,不圣母,人敬我,我敬人,人犯我,虽远必诛。 杏林春暖,农门弃女也能走出个锦绣人生。 推荐:《帝国军情:男神豢宠刁蛮妻》锦色千翎 星辰大海,银河机战,一只暴娇炸毛小野喵,杠上一群长腿窄腰大美人。 “帝国军人绝无庸碌之辈——战场上是,床上也是。” “妈的,一帮牛郎,流氓,还有人渣。” 第四十四章:酒醉手刃 话落,擦身而过,走进东宫殿里,凤玉卿站在原地,哑然失笑,如何能不好奇,这个女子,次次都让他惊心动魄,却又丝毫都看不透彻。 几个时辰前,宫宴方散席,他见过她,站在正宫门的城门之上,一人一影一盏酒,这是他第一次得见,这总是不动声色的女子喜形于色。 他提灯走近:“为何在此独酌?” 萧景姒抬起头,笑了笑:“怎是独酌?”她抱着酒壶,素手指着城墙之下,“晋王殿下,你可知,这宫门之下,葬了千千万万的鬼魂,我啊,与他们共饮。” 十年生死两茫茫,千里孤魂,无处话凄凉。一地空瓶,酒香浓烈,她却满身孤苦,在祭奠什么,追忆什么? “你醉了。” 凤玉卿看着她白皙的侧脸轮廓,烛火昏黄,有些模糊不清,应是醉了,她摇头晃脑,地上的影子,打在城墙上,也晃动凌乱。 萧景姒点头:“嗯,醉了。”她笑,凉到让人生寒的笑意,“所以,如此清醒。” 那些刻骨仇恨,当她登高望远,俯瞰这皇城时,便卷土重来,来势汹汹。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指着笼在昏暗里的金碧辉煌的宫殿,笑出了声音:“今日之后,我便要入住这皇庭,就是这,这块土地里,我几乎流尽了我体内的血液,我的生命,我的亲人,我曾经留恋的大凉,都葬在这里。” 分明是清婉安静的声音,却像压抑了太久,借着酒意与故地,歇斯底里。 血染皇城,故人不再,他仿佛也看到,兵临城下的烽火。凤玉卿凝眸,朝着她望的方向望去:“你是酒后胡言?还是夜观星象,预言如此。” 他虽不信鬼神,却从未质疑过这位如今已位及首辅的女子。 萧景姒摇头,笑出了声:“不用预言,我怎会重蹈覆辙。” 她说,重蹈覆辙…… 凤玉卿端详审视着:“你到底在说什么?” 萧景姒似是未闻,转头问他:“这个江山,你那么想要吗?” 凤玉卿静默不语。 萧景姒却抬头看他,他们从未这样,四目相视,再无其他。 上一世,成王败寇,说到底,是她站到了东宫阵营,让凤玉卿输了皇位,卫平侯府也好,意岭关之乱也好,她总归是让他担了莫须有的罪。 萧景姒说:“要不要我助你?” 凤玉卿沉吟许久,笑了:“你真醉了。” 她不置可否,不再谈及这些酒后乱语,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登高楼走去,凤玉卿跟上她。 她回头:“不要跟着我!” 看着那一地的酒瓶子,他怎么能让她独行,凤玉卿上前。 “别过来,”她爬上去,站在登高楼的石阶上,面向凤玉卿,笑了笑,“你不知道吗,我后面,是万丈深渊。” 话落,她张开了手,朝后,缓缓倒下…… “萧景姒!” 凤玉卿整个身子扑去,却没能抓住女子的衣角,宫装的裙衫坠入城墙下,飘飘零零的一抹白色。 五十米城墙,确实,是万丈深渊,怎有活路。凤玉卿脱口又一次喊她的名字,突然,眼前灯火闪动,只见白色的素锦张开,像夜里开了一朵妖娆的花,缠缠绕绕,扎在了毫无素色的漆黑墙面,昏暗的烛火里,女子便落在那素锦之上,黑色的长发铺在白色的素绸上,张扬而鲜明的对此。她撑起身子,借力跳起,衣袂飘飘,跃上了观星台,那是皇宫最高的地方。 这女子,该死的不要命,又该死的迷人。 凤玉卿握紧拳头,满手的汗,有生之年,从未见过这样胆大肆意之人。 脚步声靠近,是凤玉卿的亲卫:“王爷,圣上有请。” 凤玉卿驻足了很久,将手里的宫灯放下,转身走下了城墙高楼。 他走后,萧景姒便在观星台上浅眠,风安静地吹,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的半世浮生。 那时,德妃胎落,凤傅礼给她判了绞刑。 “圣上有令,献敏皇后萧氏,善妒成性无治后宫,残害皇储兹事体大,特令收押,执以绞刑。” 她一觉醒来,却还在冷宫的床上,睁眼,已为皇后的萧扶辰就站在她床边,穿着金丝华服,头戴凤冠。 “姐姐,你不去城门看看吗?” “你不去,那吊在城门下替你行了绞刑的女子,会死不瞑目的。” 紫湘没了,挂在城墙上的她,只剩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还睁着眼,这个陪她半生的女子,替她受了刑,死不瞑目。 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掉:“紫湘,紫湘,我来了……” “我来带你回去,带你回仓平,古昔也在那里,他在那里等我们。” 不,古昔也不在了,古昔死在了仓平的战场的,也是为了她而死。 “你怎么不看我,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紫湘,别怕,我这便杀了那些人,让他们给你陪葬。” 她撕下裙摆,将紫湘的头颅小心地包好,背在背上,起身,拔出了她的剑。 “保护陛下!” “保护陛下!” 混乱不堪,凤傅礼只道了一句话:“传朕旨意,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好个格杀勿论! “你们都该死!” 女子的剑,染满了血腥,千千万万的刀光,她也不曾退一步。 “皇上,西陵军攻城了。” “皇上,苏将军战死,西陵楚王快攻上来了。” “皇上,快撤!” 凤傅礼没有退,他一生都想坐上的那把金龙椅,他怎会舍得,而是将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楚彧,你是要她,还是要大凉?” “放下武器,退兵。” “或者,给萧景姒收尸。” “你别伤她。”楚彧说,“我降。” 这个傻子,唾手可得的天下,便这样弃了,选了她这么个满身杀戮的人,只是,那些仇,她不能不报,她说过的,亲手将凤傅礼送上皇位的是她,亲手把他拉下来的人,也只能是她,这个皇朝都被她摧毁了,怎能让凤傅礼继续苟延残喘,又怎能让楚彧受他牵制。 她纵身,跳下了城墙…… “阿娆!” 撕心裂肺的声音,突如其来地撞开了梦境,萧景姒猛地睁开眼,一身冷汗,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哦,那不是梦,是她的上一世。 她起身,却看见了凤傅礼,几乎脱口而出:“凤傅礼。” 凤傅礼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唤他的名讳,他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她却突然靠近,眼里竟染了灼灼火光。 “你为何不放我一条生路?非要我死吗?” 萧景姒大声地质问,眼神,是凤傅礼从未见过的狠意:“该死的人是你!” 凤傅礼被逼后退,拧着眉:“萧景姒,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都死了,你去给他们陪葬吧。” 凤傅礼募地睁大了眼,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女子的簪子便重重落下,扎进了他心口。 “你——” 他捂着胸口,滚下了石阶,死死盯着观星台上的女子,她握着染血的珠钗,眼里,也像染了血,红得狰狞。 她恨他,恨不得他死……凤傅礼缓缓闭上了眼。 “呵呵。” 萧景姒轻笑,她真是醉得厉害,一个梦,一场故地重游,就让她理智全无,满盘皆乱,她将珠钗擦干净,别回发间,走下石阶,身子摇摇欲坠,趔趄了一下,往观星台下倒去—— 忽而,腰间一紧,她被抱住,一同滚下了石阶,耳边,有人在唤她:“阿娆……” ------题外话------ 礼物鸣谢:QQ06280,哥斯拉不说话,笑笑微凉,璃羽飞舞,帅气的何鑫鑫 第四十五章:上一世结局 忽而,腰间一紧,她被抱住,一同滚下了石阶,耳边,有人在唤她:“阿娆……” 她抬眸,看着他,一双凝墨的眸子,亮如星子,徐徐温柔。 他轻唤她:“阿娆。” 这世间,便只有一人会这样缱绻呢喃着她的闺字,如此如履薄冰,视如珍宝。 是他来了,总是他,在她失措慌乱时,温柔以待。突然便红了眼眶,许是酒意上头,声音有些颤意,似乎委屈、害怕,她扯他的衣袖:“楚彧。” “嗯?” 楚彧将她抱起来,藏进怀里,小心地拍着她的背。 声音有些哽咽,萧景姒抓着楚彧的衣角,紧紧拽着:“楚彧,你来救我了是不是?” 他用袖子,轻轻擦她额头上的汗:“嗯,我来救你。” 两世浮华,恨过,怨过,弃过,得过,至尊至荣过,卑贱如泥过,而自始至终,他不曾变过,沧海桑田命格重蹈,楚彧还是楚彧,从不让她被抛下,不让她孤军奋战。 萧景姒闭上眼,抱住他楚彧的手,将头枕在他手臂上,有泪滑下,无所畏惧,因为他在。 “谁?!谁在那里?” “城门上是什么人?” 宫门之下,灯火通明,禁卫军举着火把靠近。 萧景姒睁开眼,看着不远处凤傅礼汩汩流出的血,推了推楚彧,没有开口,她让他走。 楚彧将她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摇摇头:“阿娆,我不丢下你,绝不。” 像执拗的孩子,倔强而决然。 “楚彧。” 他轻声地哄:“阿娆,你乖,听我的话好不好?”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不要出声,也不要看。”他遮住她的眼睛,声音似蛊,惑人心神,“在这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过会儿便来接你。” 楚彧啊,会蛊惑人心。 她闭上眼,睫翼在楚彧掌心微微颤动,他将她抱起来,放在避光的城墙角落后,解下衣衫,披在她身上。 “等我来接你。”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禁卫军的灯火里,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不知过了许久,她昏昏沉沉,似清醒,似梦魇,直到身体被摇晃,睁开了眼,来接她的人不是楚彧,是秦臻。 楚彧没有来,她刚刚又做梦了,楚彧抱着他,在城墙下哭,她也在哭,从那么高的楼下跳下,不疼,因为,已亡人不是她。 秦臻拂了拂她通红的脸,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萧景姒一把抓住他的手:“秦臻。” 秦臻愣住:“嗯?” 上一世,便是在这城门上,秦臻随着她跳了下去,用全身的力托住了她,百米城楼,他摔得尸骨无存,血溅了她一身,便是那日,楚彧以绞刑而屠城大凉,杀人无数,也是那日,凤傅礼尸骨无存,被楚彧埋在了杏花林里。 她捡回了一条命,全身筋骨断裂,却一息尚存,秦臻以命换命,她仍是没活过那年冬天,死在了西陵,楚彧身边。 萧景姒张张嘴,喉间酸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涨红了眼,一滴一滴泪落下来,滚烫滚烫的。 这是秦臻第一次见她哭,第一次练剑受伤时她没哭,十二岁上战场时也没哭,即便是卫平侯去世时,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秦臻拍拍她的头:“怎么哭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不记得五岁前的记忆,外公在世前总说,生在文国公府是她不幸,而长在秦臻膝下,是她三世有幸。 萧景姒红着眼:“秦臻,我刚才闯祸了。” 秦臻失笑,重重擦她的眼泪:“哭什么,我在呢。” 她哭得更厉害了,因为他还在,还没有摔成一滩她认不得的血水。 楚彧入狱了,萧景姒半个时辰之后才得知,酒已醒,失魂落魄却清醒着,换下汗湿的衣衫,打灯去了东宫太子处。 路遇晋王,兴许,凤玉卿已知晓她便是凶手,即便如此,萧景姒也无暇顾及了。 东宫殿外,宫人来报。 “皇后娘娘,国师大人来了。” 宣明皇后苏氏脸色不是甚好,在寝殿外踱步,正担心太子伤势,对其他事哪有耐心:“她来做什么,不见。” 宫人正要禀报,虚弱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 凤傅礼说完,便剧烈地咳嗽,没有伤及要害,确实伤了肺腑,虽不丧命,也不好受。 皇后连忙走到榻前,焦急询问:“皇儿,你终于醒了,身子可好些?”想了想,苏皇后不放心,“母后这便差人去国舅府请暮词过来。” 凤傅礼摆手:“儿臣无碍。”扶着心口,调整了气息,道:“请国师大人进殿。” 萧景姒入殿,隔着珠帘,她看不清殿内何况,想必凤傅礼死不了,不然宫中早便大乱了。 可惜了,她难得任性放纵了一回,若是清醒,她怎会以暴制暴兵行险招。 凤傅礼还未开口,苏皇后便质问:“你来做什么?” 这皇后苏氏,对这国师大人,敌意大过善意,毕竟,不是同一阵营。 萧景姒不欲与其多言,看向凤傅礼:“太子殿下,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凤傅礼抬头,灼目而视。 这个女子,这个胆大肆意又极其聪慧的女子,她怎会坐以待毙。 “哦?”凤傅礼洗耳恭听。 萧景姒笑,上前一步。 此时,永延殿上,钦南王楚牧正振振有词:“无凭无证的,皇上,刺杀一说可不能就这样盖棺定论。” 这话,怎地义愤填膺,丝毫没有顾忌帝君一分。 这大凉官宦里头,也就只有楚家敢这么目无法纪,藐视皇威。 顺帝沉着脸,将手里的奏章扔到一边:“御林军亲眼所见,钦南王倒是说说,怎就无凭无证?” 楚牧大嗓门嚷嚷,十分愤慨:“谁亲眼看见我儿子亲手把刀子扎进太子胸口了?把那个兔崽子叫过来,本王倒要看看他眼睛有没有毛病。” 这无赖,兵痞! 顺帝脸色又是一沉,难看至极:“宫门一里之外,御林军遍布,又岂是何人都能近太子的身,若非常山世子,还能是谁?” 若非太子无恙,当真想给楚家点颜色瞧瞧,平日里动不得,这当口,楚家还是这么嚣张。 还有更嚣张的! 楚牧义正言辞,反驳顺帝:“指不定就是太子多喝了几杯,自个儿摔的,我儿好心才上前帮衬,这才被反咬了一口,贼喊捉贼!” 自个摔的?刚好扎心口? 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 顺帝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怒目圆睁:“胡言乱语,不尊礼纪,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一国之君,楚牧,朕这永延殿可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撒野?楚牧被逗笑了,十分无辜:“皇上冤枉臣了,您可能没有见过臣撒野的样子。” ------题外话------ 本章关于上一世的事情,和前面的回忆是相呼应的,因为前世今生架构很大,容易漏细节,请美人们指出(指出bug,奖励多多) 有妞说有地方没交代清楚,请说出来是哪里,也许是我疏忽,也许是我埋的暗线,但别憋着,说出你们的疑问啊! 最后一句,不要一味的吐槽,我玻璃心,最近被打击得很厉害,如果不爱我,我们分手,分家,分财产,你净身出户! 第四十六章:便将余生,予你一人 撒野?楚牧被逗笑了,十分无辜:“皇上冤枉臣了,您可能没有见过臣撒野的样子。” 言外之意:现在啊,还算客气的。 一边的方公公听了,人都傻了,更别说帝君,气得语塞:“你——” 这时,殿外内事公公进殿禀报。 “皇上,东宫差人来传话了。” 顺帝压下心头的火气:“宣。” 来人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宦官,苏总管,乃国舅府的家生子。 顺帝问道:“太子如何了?” 苏总管回话:“回皇上,殿下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尚不可下榻,这便差奴才前来禀报皇上。” 顺帝抬手,恩准。 江总管仔细道来:“昨夜里,殿下多酌了几杯,便有些熏了,夜路黑,撞上了铁闸的刺口,便伤了身子,恰逢常山世子赶巧而过,这才生了误会,殿下方醒便急着差奴才前来道明事情的原委,省得冤枉了他人。” 这一番言论,实属出人意料,甚至惊世骇俗。 顺帝难以置信:“太子当真如此说?” 江总管禀明:“奴才不敢妄言,谨遵殿下原意。” 顺帝沉着脸,若有所思。 楚牧突然仰天大笑两声:“哈哈!”他的贼喊捉贼言论,居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什么撒野,他这是料事如神! 楚牧瞬间觉得自己形象高大,底气十足:“皇上,果然还是臣神机妙算。” 顺帝脸色黑得不忍直视。 楚牧拱拱手,有模有样地行礼:“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这救驾的功劳便算了,人是不是该放了?” 说得当真是豪气云干。 顺帝咬牙,摆摆手:“放人。” 得了帝令,楚牧告退,随即便去了大理寺天牢,心里头惦记自个儿子在牢里冷着冻着,是一刻都不敢耽误。 脚步声传来,楚彧躺在菁华差人‘弄来’的那张软榻上闭目养神,一听到声音,他猛地起身,跑过去扒着铁栏东张西望,瞧见来人时,大失所望:“怎么是你。” 楚牧嘴角一扯:“怎么,不是那女娃子失望了?”阴阳怪气的,显然不爽。 楚彧耷拉着头,不开心,点头:“嗯,很失望。” 楚牧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真特么找欠,扯着嗓门没好气地喊:“老子来接你回府!” 楚彧哦了一声,兴趣不是很大,就只关心:“凤傅礼有没有为难阿娆?” 楚牧一听见阿娆二字,心中疑虑便解开了,难怪太子会平白无故受伤,难怪楚彧会摊上这刺杀之罪。 楚牧哼哼:“我就知道你是给她担的罪。” 楚彧意识到什么,抬头,立刻摇头:“不是。”他咬定,“人是我刺的,我才是凶手,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污蔑她。” 污蔑?污蔑!楚牧忍不住大翻白眼。这当口,他还在替她顶罪! 楚牧听不下去了,嚎:“当老子蠢吗?” 楚彧不说话,默认。 “……”王爷老人家不想说话了,省得被气死。 狱卒道了一句得罪,便将牢门的锁打开,恭恭敬敬地请世子爷出来。 楚彧一动不动,问楚牧:“你如何让凤旭松了口?” “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有人让凤傅礼松了口。” 楚牧的话刚落,就只觉一股风刮过,哪里还有楚彧的影子,他气急败坏:“你去哪?” 菁华宽慰:“王爷莫担心,世子大抵是去寻国师大人了。” 楚牧一点都没有被宽慰到,心里郁闷极了:“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菁华也有此同感,觉得美色实在惑人。 “嘎吱——” 星月殿外,推门声响。 “紫湘。”萧景姒抬头,却见楚彧立于门口,她微微惊愕了片刻,将手中毛笔搁下,道,“你来了,我正好想去见你的。” 他似乎是急着赶过来的,额头上还有些许汗,脚步有些急,跑到她面前:“阿娆,你是不是应了凤傅礼什么要求?” 他最怕,阿娆为了他妥协。 萧景姒不言,敛下了眸,似有所思。 半个时辰前,东宫太子寝宫里,她道:“殿下,与我做个交易如何?” “哦?”凤傅礼几分玩味地看她,“本宫倒是好奇你有什么筹码。” “殿下大婚之日不远,我便赠殿下一则吉言。”萧景姒顿了顿,沉声道,“有凤来仪,思而慕之。” 八字预言,毫无凭据,她却如此信誓旦旦。 凤傅礼震惊过后:“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的信口之言?”目光逼视,“本宫如何能信得过一个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的异己?” 萧景姒摇头,云淡风轻:“不,你会信。” 是啊,他会信,萧景姒能位及国师,不正是说明了她足有那般能耐,身怀异能也好,攻心攻计也好,她自有翻天覆地的一番手段。 更何况,不信能如何,不承了她的意还能怎样,钦南王府真动得了吗? 凤傅礼久久沉吟过后:“昨夜你道本宫杀了他们,这个他们,是谁?” 那样彻骨的恨意,绝非只是卫平侯之仇,这个女子身上,一切皆成谜,丝毫让人看不透彻。 她只道:“殿下,酒后胡言怎可信以为真。” “阿娆。” “阿娆。” 楚彧连唤了两声,她才收回思绪,抬头看他。 “你怎么了?”楚彧十分不安,“凤傅礼是不是为难你了?” 萧景姒平心静气:“不过是应了他几句空口白话而已。” 楚彧还是不放心,紧紧拧着眉头。 她放轻了嗓音,耐心地与他解释:“我没有让步什么,钦南王府的罪怎会那般容易定,即便是你伤的太子,他也自是知晓,顺帝仍是不敢动你,若钦南王府真这般好发落,帝君怎会容楚家这颗眼中钉碍眼了这么多年,太子松口不过是顺势承了我的人情而已。” 话虽如此,楚彧还是担心:“不管你允诺了他什么,我会帮你,我都帮你做。” 萧景姒点头应他。 楚彧便不再多问,借着殿中的烛火仔细地看她,许是饮了酒,又深夜未眠,她眼底有淡淡的倦怠,他很是心疼。 “阿娆,”楚彧低头,小心地凝视,“是我不好。” 萧景姒微微一愣,看着楚彧怔怔出神。 软软嗓音,低沉,而压抑,他说:“都是我的错。” 像个孩子一样,他对她认错,像上一世一模一样,他也总是这样,将她所有的不幸与灾难,怪到自己头上。 那时,西陵兵临凉都,她跳下了城门,浑身躺在血泊里,像抽空了灵魂般望着秦臻的尸骨,那时他也是如此。 “阿娆,你哪里疼了?” “不怕,我陪你,我以后再也不留你一个人了。” “对不起阿娆,我来晚了。” “阿娆,你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都是我的错,阿娆,你别哭。” “阿娆……” 他哭了,不敢碰到她一身伤口,跪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不停不停地一直认错。 此时此刻,楚彧还是这样,将所有过错都揽下,即便是她醉酒行凶,是她大意犯错,他却还是自我责怪。 她想,不是她没做错,只是楚彧,舍不得怪她罢了。 “楚彧。” “嗯?”楚彧抬头,认真地听话。 萧景姒沉默了很久,张张嘴,艰涩而哽咽,她说:“等我。” “等你什么?” 她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柔和而干净,毫无杂质,纯粹的目光里,只有她的样子。 萧景姒微微仰起头,对上楚彧专注痴缠的视线:“待我还清了所有的债。” 便将余生,予你一人。 ------题外话------ 其实,这次入住星月殿前的预热都是为了一件事——杏花要开始暖榻大业了 推荐《暴君归来:霸宠枭后》 这是一个穿越女变重生女的故事。 这也是一个重生男的故事。 这也是一个逗比无赖又高冷的二货与变态男人的两生两世,吃与被吃,撩与被撩的‘温馨’故事。 推荐《宠入骨:男神要上位》 一不留神,男神缠上身,她万般反抗斗智斗勇 却不想,早已被男神八面埋伏 胜者,猖狂,败者——暖床! 提问:高冷男神突然说暗恋她好久,这强粘力狗皮膏药甩不掉怎么办? 男神答:破罐子破摔,扯证上岗!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她万般无奈。 他浅眯着黑眸,染着淡薄笑意。 “听闻莫家小姐练就一身床第本领,我想领教领教。” 她皱眉,“你缺操?” 他浅笑,“我缺你。” 第四十七章:爱宠杏花 “待我还清了所有的债。” 便将余生,予你一人。 楚彧安静地看她,她未说出口的话,他懂,他的阿娆,终归是会要他的,与上一世不一样的,这一世,他不会让她一人为营,不会让她满身伤痕,不会让她所爱所念之人离她而去,这一世,他会是阿娆的千军万马。 楚彧突然唤她:“阿娆。” “嗯。” 萧景姒应她,他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喊她的名字。 “阿娆。” “嗯。” 和上一世不一样,那时候,他将奄奄一息的她带回西陵,不管他怎么唤她,都没有人会回应他。 “阿娆,你随我去西陵好不好?” “阿娆,你愿不愿做我的妻子?” “阿娆,你别死,不要丢下我。” “阿娆,等我。” “吾以北赢万妖之魂,以祭星辰,以动月时,易君之宿,渡君生以。” “阿娆,乖,吞下去,以后便不会再痛了。” 那时候她遍体鳞伤,甚至没有力气应他一句,甚至听不清他的话,看不到他一直哭一直哭,看不到他向命运跪地求饶,舍弃他一身修为,与北赢万妖之王不死不灭的灵魂。 “阿娆。” “怎么了?”萧景姒抬头,“怎么一直喊我?” “没什么?我只是怕你不在。”楚彧微微倾身,“阿娆,以后我喊你,你一定要应我。” “好。” 浮世重生,她还依旧,也不枉他,以万妖之魂,许她一世安好。 她啊,不知晓,这一世重生,背负了怎样的沉重,不知晓也好,他哪里舍得。 菁华在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他家世子爷依依不舍地出来,菁华定睛一看:“世子怎将它抱出来了。” 姑且先说抱,确切地说,小灰是被妖王大人提着耳朵揪出来的。 “喵。”小灰苟延残喘。 楚彧随手一甩,将小灰扔出了十几米外,言辞愤慨:“这小畜生胆大包天,竟敢进阿娆的寝殿。” 菁华将马车牵过来,就问了:“那世子想如何处理了这小畜生。” 楚彧认真思考,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灰猫,懒洋洋地:“剥了。” “喵!”妖王大人开恩啊! 楚彧瞧也没瞧一眼,上了马车。 轿子外面,某小畜生仰天长啸:“喵!”恨天不公,命途多舛啊。 菁华跳上马车,勒紧缰绳,停下动作思索:“若是剥了它,国师大人恐会生疑。”养了这么久,也有了感情。 后一句,菁华识趣地没有说出口。 轿子里头,传出来世子爷慵懒的声音:“剥了它,本世子自会赔阿娆一只毛更白更漂亮的。” 毛更白更漂亮的?世子爷说的是自己? 菁华明白了:哦,世子一直惦记着让自己取而代之,从上次受伤开始便在寻契机,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送去给国师大人当爱宠,是以,小灰就是阻止世子爷常伴国师大人左右的绊脚石。 世子爷自言自语似的,找了很多说辞:“如今阿娆一个人住进了星月殿,总会有坏人想害她,宫里的人伺候她也不尽心,这只蠢猫除了吃和睡一点作用都没有,我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以后我要去陪她,保护她。” 契机找到了,世子爷迫不及待了,但,不用这么急于一时吧,王爷这段时间在凉都,时机不对啊。 菁华就劝:“此事需从长计议,王爷还在府里,恐怕不会同意。” 楚彧不管不顾:“与他何干。” 菁华也确实说不出所以然来,就转移话题,“世子若是困了,便稍作歇息,属下慢些行。” 世子爷答非所问:“入秋了,天寒了许多。” 菁华思索这话的弦外之音:“属下回去便将暖玉铺上。” 世子爷自顾自话:“阿娆的寝殿里没有铺暖玉。” 所以? 菁华很想告诉世子,人类不比猫族,更不似世子这般畏寒成疾,国师大人不怕冷! 楚彧掀开帘子,将一张妖颜惑众的脸凑到菁华跟前:“送我回星月殿。” “回星月殿有何事?”不是现在就要去当爱宠吧? “无事。” 说这话的时候,世子爷笑了,笑得倾国倾城,一脸荡漾。 “那世子是要?” 楚彧理所当然:“我是阿娆的猫,天冷了自当给她暖身子。” “……”菁华无语凝噎,说来说去,一刻也等不及!就是要立刻,马上,现在就去暖榻当爱宠! 菁华勒住马绳,掉了个头,心里头琢磨着回去怎么跟王爷交代。 星月殿外,宫灯高悬,殿内,烛火明晃。 “出宫了吗?” 紫湘端来厨房刚做好的点心,回话:“这会儿应是快到钦南王府了。” 萧景姒揉揉眉心,有些倦:“我那猫儿呢?” 那灰猫儿,野得很,时常不见踪影。 紫湘想:“许是觅食去了。” 萧景姒失笑:“这馋嘴的家伙。” 刚说到此,听闻一声猫叫:“喵。” 殿门从外被推开了一条缝,伴随着几声叫唤,紫湘无奈,指着门口:“这不,它回来了。” 萧景姒摇头:“不是它。” 紫湘借着烛火朝门口望去,只见门缝里那小东西战战兢兢又畏畏缩缩地往屋里蹭,周身都是白色,生得好生精致,尤其是一双眸子,淡淡湛蓝色,水汪汪的。 紫湘脱口而出:“好漂亮的猫。”她倒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猫儿,主子幼时养过黑猫,还有小灰,也都是一顶一的漂亮,却是不比这只,一看便是金贵的品种。 “喵。”自然金贵,北赢千万年,也就出了几只白灵猫族的猫,是最最漂亮的! 萧景姒笑着走过去,俯身,蹲下瞧它,她是见过它的,在钦南王府里:“这般漂亮的猫,若叫人捉了去,怕是要占为己有。” “喵。”这是自然,惦记它美色的人类,大把大把。 “你怎么跑来了,你主人呢?”她揉揉它的头,声音十分温柔。 这双眸子,像极了他的主人,微微染了些许极浅的蓝,多瞧上一眼,便教人心神都恍恍惚惚,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想起了幼时在城西河畔遇见的那猫儿。 萧景姒问:“你可有名字?” 它扎到她怀里,蹭:“喵。” 萧景姒笑。 紫湘瞧着自家主子难得欢喜,便也觉得这白猫儿甚是讨喜:“它倒是亲近主子得紧。” 萧景姒顺了顺它的毛:“真乖。”想了想,“不若我向你主子讨要了你?” 它舔她的手:“喵!”湛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萧景姒抱着它坐下,捏着块杏花糕尝了一口,很甜,许是今日多放了些蜜糖,她道:“这杏花糕甚可口,从今往后,你便唤作杏花。” 它扭头,看了一眼杏花糕,在萧景姒怀里挣扎:“喵——” 似乎,它不满意呢。 萧景姒笑,将手里的杏花糕喂进它嘴里,它倒乖巧,也不叫了,小口小口地吃着,罢了,还舔了舔她的手心。 “杏花。” “喵!” 便如此敲定了,它的名字。 紫湘想,主子定是极喜欢这猫儿,不然也不会给它取名,看看以前养过那些路猫甲乙丙,可一只都没被赐名,何况是以主子最爱吃的杏花糕命名,这杏花是楚世子的猫,八成啊,是爱屋及乌。 ------题外话------ 杏花的暖榻大业,从此开始了! 第四十八章:秋天里荡起一抹春光 殿外,三更声响。 “咚——咚——咚——” 紫湘便道:“主子,三更天了,我将,”这名字着实有些不符那猫儿的气质和貌美,“我将杏花抱去偏殿,免得扰了主子休憩。” 紫湘的话才刚落,杏花便扒着萧景姒的手腕,蹭了蹭,抬起脑袋,水汪汪的眸子能滴出水来一般。 “喵。” 似在撒娇,那眼神我见犹怜极了,竟有些像……像楚彧,萧景姒心软得一塌糊涂:“罢了,让它留在我殿中。” 紫湘惊愕,这猫儿这便轻而易举进了主子的寝殿? “喵~” 杏花在萧景姒怀里摇着尾巴,好不欢喜,时不时舔舔她的手心,用暖乎乎的肚子去蹭她。 如此通人性的猫儿,倒真是少见。 萧景姒笑,将它抱起来,放在软榻上:“杏花,”素白纤长的手指拂了拂它的毛,“你身子真暖,以后,为我暖榻可好?” “喵!” 它一个猛扑,扎进了她榻上的被子里,露出脑袋,耳朵软趴趴的,尾巴摇得欢快。 萧景姒轻笑出声,看着它的目光越发温柔。 许是不安,亦或兴奋,夜里杏花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她哄了许久它才安生,钻进她怀里,眼巴巴地看她。 萧景姒困顿得厉害,不肖片刻便沉沉入睡,寝殿里只掌了一盏烛火,纸窗外吹来的风,摇曳灯火,忽明忽暗的。 忽而,淡淡蓝光破开,榻上那通白的猫儿幻化成了男子模样,不着一缕,肤色如玉,墨黑的长发铺在背上,遮住了满身光景,若隐若现。 美人入画,不过如此。 他抬手,隔空取了软榻上的锦被,披在肩上,动作轻慢极了,趴在她床榻前,撑着下巴凝视她的容颜,纸窗上,投射的尾巴来回摇晃,在静谧的夜色里,动乱了一宿。 天光破云,翻了鱼肚白,燃了整整一夜的烛芯,摇摇欲灭,榻上的人儿颤了颤眼睫,缓缓掀开眼。 “喵~” 怀里那小东西,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软软的,有些痒。 萧景姒稍许怔忡后,才恍然梦醒,哦,是她家暖榻的猫儿呢。 她学着它,用脸蹭了蹭它:“杏花。”嗓音沙哑,带着初醒时的迷离魅惑。 衣襟滑下,她肩头裸露。 杏花愣了一下,然后耷下了耳朵,将脑袋往被子里一钻,露出的尾巴左摇右晃,俨然一副羞涩状,如此举动,惹得萧景姒轻笑不已。 待屋里嬉闹了好一会儿,紫湘才推门而进:“主子,热水备好了。” 萧景姒将杏花抱下榻,起身,将长发半绾,轻解束腰的锦带,慢条斯理地将里裳褪下,寝衣下,冰肌玉骨,素白的贴身小衣遮住了半身春光,欲掩还休。 “喵~” 杏花直勾勾地看着,湛蓝的眸,红了…… 清秋里,荡开了一抹春光啊。 辰时三刻,菁华方等到世子爷从星月殿的高墙里翻出来,穿着事先备好的衣衫,有些单薄,菁华怕他受凉,将御寒的披风递上,走近了,这才发现:“世子。” “嗯?” 嗓音沙哑,水亮的眸子,迷迷蒙蒙的,像笼了一层深秋清晨的雾,怎生这般妖艳,媚骨。 菁华四下张望,确定无人窥见世子爷的样子,这才道:“世子,您的耳朵还在外面。” 一双白色的猫耳,耷拉着,软趴趴的,菁华是知晓的,世子爷一害羞,耳朵就这样,八成是在星月殿里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楚彧懊恼了一下,这耳朵偏生缩不回去,他将兜帽戴上,系上带子:“回府。” 菁华将马车牵过来,待世子爷上了车,便驾马去宫门,这时辰,怕是王爷已经起了,回去少不得一番唠叨。 “菁华。” 轿子里头传出来楚彧的声音,似乎有些烦扰,不甚愉悦。 菁华回道:“是。”不应该啊,在星月殿里侍寝……额,是就寝了一夜,世子爷绝对不可能不开心满足啊,变身飞到月亮上去才正常。 楚彧迟疑了许久,犹犹豫豫地说:“若是阿娆知晓我、我,”他羞涩,声音很小很小,“我看了她身子,会不会恼我?” 哦,真是看了不该看的!世子爷怎就不忍着! 菁华深思熟虑后,才一本正经地回复:“世子如此并非君子所为,即便是机缘巧合下,世子也应当非礼勿视,这般登徒子行经,实在有失君子之度,只怕国师大人会——” 楚彧沉声打断,很不爽,怒道:“我何时是君子了!” 难不成是小人? 楚彧义正言辞:“本王是妖。” “……”妖便能不守礼法了,妖便能窥视女子的身子了,菁华懒得辩驳,“妖王大人说的是。” 里头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叹息声,楚彧还是很忧愁:“要是阿娆不喜欢我怎么办?” 妖王大人真的是太没有安全感和自信心了,菁华觉得大可不必:“国师大人很喜欢猫。”菁华想了想,补充,“主子是猫族中最出色最貌美的。” 楚彧立马回道:“那是自然。”语气里,甚是自满。 ------题外话------ 昨天和读者群里某个小妖精打赌,说这次网站推荐,涨了200算我输,得加更,看目前局势,我很有可能输啊,于是我决定耍赖,然后你们这些小妖精就给我寄刀片,然后我就用刀片割破我的手指,然后我工伤,然后病假断更七天,哈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看脸的世道啊 楚彧立马回道:“那是自然。”语气里,甚是自满。 以前在北赢,妖王大人可是十分不喜被人论到样貌的,打从知晓国师大人喜爱漂亮的猫儿,便总将这等自夸自足的炫耀之词挂在嘴边,不过倒也是实话,主子盛世美颜,在妖界,就是那些女妖也不得不望其项背。 “事情查得如何了?阿娆应了凤傅礼什么要求?” 方出了宫门,楚彧便追问此事,事关国师大人,世子十分谨慎。 “国师大人只道了一言,”菁华将话原封不动地道,“有凤来仪,思而慕之。” 楚彧敛下眸,侧躺着身子若有所思。 一大早,东宫幕僚张显就匆匆忙忙赶来太子府,直奔太子寝殿。 “殿下。” 凤傅礼挥退了女眷和侍人:“说。” 张显道:“夏和的通关文书已经送进宫了,七日后,凤仪公主入境凉都,以贺殿下大喜。” 月隐寺祈签不过一月有余,太子与周王虽定下了正妃,但帝君迟迟没有拟定礼成之日,只怕是还在观望,这夏和此番前来贺喜,实在牵强,来的又是夏和祥帝的胞妹,怕是贺喜为由,联姻是真。 凤傅礼沉思许久后:“敏王府可有动静?” “敏王抱恙,请旨休沐。”张显不甚明其意,夏和公主来访,与敏王休沐有何干系。 凤傅礼端了一杯茶,笑着饮下:“竟让她说准了,”眸光深邃,凌厉如刃,凤傅礼喃了一句,“萧景姒,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道:有凤来仪,思而慕之。 子思,那是敏王凤知夏的字,知者甚少,太子良娣落胎一事之后,凤知昰便不问朝势,当了个闲散王爷,以消帝君怀疑,终归是野心勃勃之人,怎会无欲无求不争不抢,敏王乃宫婢所生,没有外戚相助,若是得了夏和公主青睐,这三王鼎力之势,怕是有变了。 凤知昰狼子野心不难揣度,却是那一语道破后事的女子,深不可测。 天已大亮,紫湘从殿外回来,将殿内燃着的烛火捻灭,道:“主子,夏和的文书送去永延殿了。” 紫湘不甚明了,这夏和来使还未动身,主子怎就未卜先知了。 萧景姒笑了笑,给紫湘盛了一碗粥膳。 待用好了膳,萧景姒才言:“传书古昔。” “喏。” 紫湘走至书案,缓缓研墨,案台上的宣纸是秦臻将军差人送来的木兰纸,有淡淡木兰香气,甚是好闻。 萧景姒提笔,写到一半:“我那猫儿可寻着了?” 原先那灰猫儿,昨儿个便寻不着了,紫湘好一阵失笑:“钦南王府差人来告知,原先那猫儿被抱回了府。” 萧景姒不解:“为何?” 紫湘好笑道:“来人只说那猫儿生得丑,别的倒是没说,还道已经送了一只最漂亮的过来了,想必最漂亮的那只说的是杏花。” 这钦南王府养个猫儿,竟还根据模样来对待,果然是个看脸的世道。说起之前的小灰,也不丑,不知怎就不得钦南王世子欢喜,不过,杏花是的的确确漂亮。 “那小家伙呢?” 紫湘回道:“一早便跑出去了。” 萧景姒皱眉,有些担忧。 紫湘宽慰道:“杏花手脚快着呢,主子不必担心它被人捉了去。”就是那模样,倒是容易让人见色起意。 萧景姒怎放心得下,携了紫湘去寻它。 星月殿居高而建,位临大凉皇城的最北边,荒而僻静,南北方向,便是凤氏后庭的冷宫居所。 萧景姒突然驻足,抬头而望。 “怎了?”紫湘询问。 萧景姒摇头:“无事。”上一世浮云往事,今已物是人非了,她不再是囚于冷宫的废后,也不在受制于人苟延残喘。 她笑,提裙离去。 “什么人?!” 萧景姒止步。 身后男子大声喝道:“冷宫重地,不得擅闯,何人,道上名来。” 原是惊动了这殿门前的侍卫,这才要发落擅闯之人。 萧景姒风轻云淡,答:“路过而已。” “大胆!”那侍卫当场便欲拔剑相向。 这侍卫,倒是嚣张了得。 紫湘大喝:“放肆。”将腰间令牌示出,脸一沉,气势逼人,“以下犯上,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侍卫一见是星月殿的令牌,立马收了剑,单膝行礼:“尔等见过国师大人。” 正当此时,冷宫殿内,传出女子的惊呼声,细听,还有男子的笑声。 萧景姒抬眸:“你们是哪个宫的?” 那侍卫迟疑了片刻,才交代来处:“尔等是景荣殿的侍卫。” 果然不是冷宫的守卫,若是驻守冷宫的将士,怎会如此嚣张放肆。萧景姒似笑非笑地敛了敛眸:“原来是凤崇明的看门狗。” 几个侍卫脸色都难堪至极,却也不敢造次。 萧景姒言简意赅:“让开。” 奕王凤崇明,年不过十六,花名在外,而这处宫殿里,住的是年前被顺帝贬斥的沈氏贵妃。 这闲事,她便不得不管了。 当下,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拦在门口迟迟不让道,殿中,女子的呼救声越发急促、惊恐。 萧景姒微微提了嗓音,眸光一冷:“怎么?想让本国师出手?” 国师萧景姒,乃将门之后,这刀剑的本事,可是了得,那带刀侍卫沉吟片刻,让道:“属下不敢。” 萧景姒快步踏进院落,正殿的门紧闭,屋里,有花瓶碎裂的声响。 “你莫要过来,不然,” 男子哂笑,语气里难掩浪荡不羁:“不然怎样?”他抱着手,逼近“美人,你便束手从了吧。” 女子被逼至墙角,浑身都在颤抖,毫不迟疑地拔下发间的簪子,指向男子。 他笑得玩味:“沈姐姐,何必如此决绝,冷宫凄冷,崇明不过是想与沈姐姐热闹一番。” “本宫是你父皇的妃子,你敢对本宫有一分不尊,本宫定叫你声名狼藉。”女子的声音都在发颤,却极力隐忍。 沈氏贵妃,闺名银桑,是右相府沈家之女,入宫当夜,便因不洁而贬入冷宫。 一个冷宫弃妃而已,凤崇明何惧,擒住女子的手腕,步步紧逼:“沈银桑,你不过是个不干不净的宫妃,我父皇不要你,周王与右相府也弃了你这颗棋子,今天本王就是玩死了你,谁敢说什么?” 砰的一声,殿门被踢开,女子嗓音悠悠,嗪了几分笑意:“奕王殿下好大的口气。” ------题外话------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五十章:有情人难成眷属(一更) 砰的一声,殿门被踢开,女子嗓音悠悠,嗪了几分笑意:“奕王殿下好大的口气。” 凤崇明回头,怒目圆睁:“你——”眸子一定,盯住门口的女子,突然便笑了,“哟,哪来的小美人儿,倒是自个送上门来了。” 这般浪荡,这般不知死活! 紫湘沉声:“找死!” 凤崇明瞟了一眼紫湘,好个眉清目秀的丫头,他嘿嘿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紫湘抬手便欲劈了这登徒子,却见自家主子不疾不徐,绕过凤登徒子,走到沈银桑面前,伸手讨要:“借你的簪子一用。” 紫湘笑了,真是难得,这凤家极品竟能惹得主子要亲自动手,紫湘将殿门关上,抱着手,瞧一出关门打狗。 沈银桑愣愣不知所以然,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簪子递给萧景姒。 她把玩着玉簪,似漫不经心:“你不是想在牡丹花下死吗?”抬眸,笑了笑,眼染冷意,“我便成全你做个风流鬼。” 话落,她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簪子掷出,好似随性不经意的动作,那簪子却像长了眼般,朝着凤崇明的裤裆——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血溅当场,凤崇明抱住档口,在地上打滚,惨绝人寰的叫声不绝如缕。 再瞧那上好玉簪,还钉在凤崇明腹下三寸处,就是不知道扎中‘红心’没有,紫湘笑着想。 萧景姒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指了指凤崇明腹下:“殿下莫动,万一这簪子再偏个一寸半寸,这下半辈子可风流不了了。” 凤崇明一听,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了。 这时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想来是凤崇明的侍卫听到了叫声,欲来救驾,萧景姒处之,淡然:“紫湘,把人扔出去。” 紫湘领命,托着凤崇明一只脚,蛮力往外拽,这一拽,那玉簪直直往档里头扎,不省人事的凤崇明哀嚎了一句,就又昏死了,那场面…… 沈银桑被这主仆二人,吓得不轻,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瞪着眼:“你——”说不出话来了。 沈银桑生得貌美,眉目柔和,良言写意的画中人儿似的,性子如水,宁静雅致,却少有人知,便是这样一个温婉清透的女子,性子却那般刚烈。 萧景姒抬眸,与之对视:“贵妃娘娘,伤己,不如伤人。”顿了片刻,她说,“总要先活下去。” 沈银桑瞠目结舌,她是怎么知道,她拔下簪子的初衷,不是要伤人,是要伤己,若不能清清白白,便一死了之,从凤崇明踏进她院子一步之时,她便下定了决心。 总要先活下去……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沈银桑只道了二字,红了眼:“谢谢。” 萧景姒只是笑笑,转身离去。 沈银桑喊道:“可否告知,你是何人?” 她回眸,道:“萧景姒。” “请萧姑娘多加小心,明嫔娘娘与奕王都是睚眦必报之人。” 萧景姒颔首,她啊,还是这般温柔善良,是株惹人怜爱的解语花呢。 推开殿门,凤崇明的侍卫都在外头,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上前,是畏,是惧,对这新上任的国师大人,皆是胆战心惊。 “我不会杀人灭口,”她道,“若是你们守口如瓶的话,如若不然,”话,留了七分,点到即止。 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没有人知道,这位国师大人,会有多心狠手辣,会不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殃及池鱼残害家人…… 十几个侍卫,各个头冒冷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嗯,真听话。萧景姒甚是满意,便不再逗留,整装走出了香榭院。 冷宫北侧,香榭庭院,贵妃沈银桑独居,一日,奕王凤崇明误入,沈氏贵妃与其争执,以发簪自伤,性命无虞,却损寿命,身体便自此一落千丈,帝闻之,只道十子有失分寸,罚其面壁。 上一世,沈银桑折损了半条命,换来的,只是凤崇明三日面壁,大概因为她是弃妃,是周王与右相府的弃子,便只能这样任人欺辱。 紫湘不解:“主子,您并非爱管闲事之人,为何会替一个冷宫的妃子出手。” 萧景姒轻笑,似真似假的口吻:“兴许,我上辈子欠了她。” 上一世,倒确实有欠于她,那时,大婚次日,她便以皇后之尊入了冷宫,帝娶萧家女为新妃,她在冷宫卧病在榻无人问津时,是沈银桑送了一碗汤碗给她。 沈银桑与她说:“总要先活下去。” 她还说,她唤银桑,是右相沈府嫡女沈银桑,与周王是表亲,年前被家中送进宫中为妃,与她一般遭遇,入宫第二日,便进了冷宫。 她还说,她便住在隔壁的香榭院,有事可以唤她,相互有个照应。 那时候萧景姒便想,右相府沈家一门心思想助周王荣登大宝,各个都跟人精似的,怎就养出了沈银桑这个善良得不像话的女子。 回忆至此,萧景姒不禁笑道:“日后多照应些她。” 紫湘点头,心有疑虑。 刚走出冷宫,便见凤朝九急匆匆赶来,迎面遇上,他说:“不要告诉他人,你见过本王。” 一个是皇帝胞弟,一个皇帝弃妃,若为外人所知,那便又要传出来一番宫廷秘闻了。 萧景姒点头,回道:“也请十六爷也不要告诉他人,你在此见过我。”这残害皇子的罪,她还不想担。 凤朝九虽不明其意,却点头允诺,随即,便继续匆促地往香榭院走去,步履有些乱,想必是焦急不已。 萧景姒瞧着凤朝九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上一世,凤崇明面壁几日后,一日里,去宫外喝酒,途中被歹徒伤了三刀,去了半条命。 这‘歹徒’,是凤朝九无疑。 凤朝九对沈银桑,情入衷肠,只是,有情人难成眷属。 上一世,凤朝九投入楚彧麾下,大凉破国前夕,沈银桑缠绵病榻久时,奄奄一息,留着最后一口气在等她的心上人凯旋归来。 “银桑,你再等等,他很快便会来了。” 守在沈银桑床头的人,只有萧景姒:“银桑,不要闭上眼,西陵攻来了,他来了,他来见你了。” “我等不到了。” “景姒,替我告诉十六爷,”她拉着萧景姒的手,用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说,“告诉十六爷,当年浣纱桥头一遇,银桑此生无憾。” 沈银桑还是没能等到他的心上人,当凤朝九赶来时,她尸骨已寒,他抱着她的身体,亲吻她右手上的疤痕:“对不起银桑,我来晚了。” 凤朝九痛哭流涕,像个孩子,整夜放声大哭。 那时萧景姒才知,沈银桑右手上的伤疤,是她自己亲手剜的,剔骨割肉,她毁了守宫砂,以清白之身不洁之罪被贬入冷宫,只为了等心上的人,从生,到死,至死不渝。 西陵大胜之时,沈银桑已逝,怡亲王凤朝九一夜白头。 ------题外话------ 打赌输了晚上九点半二更!你看我,居然破例加更了,多乖不是,所以……今天六一儿童节,我要哇哈哈、AD钙奶、棒棒糖、旺仔牛奶、棉花糖,你要是都给我买,我就和你天下第一好!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五十一章:护短狂魔乃花爷(二更) 西陵大胜之时,沈银桑已逝,怡亲王凤朝九一夜白头。 殿门被重重推开,凤朝九一身风尘,乱了鬓发。 “银桑!” 他大吼,顾及不了他身为王孙贵胄的气度与礼仪。 沈银桑抬头,望见了一双惊乱不安的眸子。 凤朝九将她拉到身边,有些失措:“是我不好,来晚了。”拽着她的手,力道勒得她有些疼,“那个畜生有没有欺负你?”声音,有些微颤。 沈银桑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将微红的眼遮住。 她不言,教凤朝九阴沉了眼:“我去杀了他。” 沈银桑拉住他:“我无事。”语气似乎压抑着什么,低低沉沉,“你走。” 他抓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 她吼:“你快走!” 凤朝九却不恼,反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沈银桑红着眼,一言不发。 “不用担心我,凤崇明尊我一声皇叔,便是我做的,也权当教训他。”他轻轻拍着她的肩,有些不满地将她拉到怀里,“以后不准赶我走。” 沈银桑下意识要推他,抬起手,顿了许久,终归是放下。罢了,便容自己纵容一回。 半个时辰后,宫人急急忙忙地去鎏莹宫禀报,隔着老远便能听见侍从着急忙慌的声音。 “娘娘,殿下他出事了。” 明嫔姣好的容颜神色大变:“我儿怎么了?” 明嫔,闺字京仪,出身江东付家,虽不及皇后与淑妃那般出自名望,却也是书香之家,只是,这明嫔颇得顺帝喜爱,为人处事便张扬了些,便连她膝下的十皇子也甚是跋扈。 这小霸王,今儿个终于出大事了。宫人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娘娘,殿下重伤,昏迷不醒。” 明嫔身子一晃:“是谁!是谁伤了本宫的皇儿?” 不待宫人回话,殿外的常嬷嬷道了一句:“娘娘,怡亲王殿下来了。” 半柱香后,紫湘方回到星月殿。 “主子。”紫湘掀开珠帘进来,“十六爷去了鎏莹宫。” 萧景姒揉了揉有些睡意朦胧的眼:“作何?” 紫湘道:“认罪。” 萧景姒浅笑:“也好,省了我麻烦。”想来,是念在沈银桑的份,凤朝九才担下了。她合上眸子,继续小憩。 奕王重伤,又事关怡亲王,此事,兹事体大,顺帝下令不得声张,凤容璃刻不容缓,就去钦南王府声张去了。 这事的来龙去脉他也是听永延殿外的宫人们口口相传,传宗听了个七七八八,也照样讲得眉飞色舞,跟亲眼瞧见了似的。 说是老十目无尊长,说是老十调戏宫女,说是老十一事无成惹是生非,不仅如此,还四处浪荡,有失皇家体面。 说十六王爷是为民除害,替皇家教训反骨。 当然,这都是宫中小道消息。 凤容璃长喘了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继续说:“十六皇叔硬是一口咬定他伤了老十是替父皇教训不孝子孙,一点悔改的觉悟都没有,气得父皇当场便打了他板子,父皇还不解气,罚了十六皇叔在奉天殿前跪着。” 说了这么一通,也不知道楚彧听是没听,窝在软榻里,骨头都是懒的,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 真是娇贵! 凤容璃哼哼唧唧了几声,又嚷嚷道:“这次十六皇叔只怕不好脱身,就算父皇有心偏袒十六皇叔,明嫔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事情利害也都说了,等了半天,楚彧才开了尊口,懒懒地,就扔了三个字:“死不了。” 瞧这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漠脸! 好歹凤朝九跟楚彧也是打小就颇有渊源的交情,居然这般无情!凤容璃拿眼睨他:“你当真不管?” 楚彧捏捏眉心,似乎夜里没睡好,眼睛里含了水汽似的,他反问:“我为何要管?” 为何?不念旧情是吧!那好,就事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十六皇叔是替谁去认罪的,香榭院里的事情那几个侍卫不说,也瞒不过我的火眼金睛。”凤容璃哼哼,嘟囔,“一个女人,真凶残,扎哪里不好,偏生扎那处,老十被她这么一整,后半辈子就算没完,也会留下阴影的!” 凤容璃去鎏莹宫探望过老十,那伤口,那位置,那力度,啧啧啧,那玩意不坏以后也不会好使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女人。 楚彧就不同意了,困意都没了,坐起身,义正言辞地冲凤容璃喊:“我不准你胡说八道,更不许你说我家阿娆的坏话,她一点都不凶残,她是为民除害。” 凤容璃:“……”为民除害?好吧,你美你有理,你宠女人你护短行了吧!凤容璃懒得纠正楚彧这个护女人护得丧心病狂的家伙,就问,“楚彧,你真不帮十六皇叔?” 他沉吟了一下:“凤崇明脏了阿娆的手,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好吧,十六王爷要沾国师大人的光了。 是夜,月黑风高,星子黯淡,初秋的晚风吹着宫灯晃晃荡荡,悠悠冷冷,宜夜行。 菁华将钦南王府的马车牵到几百米远,心里也是没底的,世子爷要夜里行事,居然还嫌马颠簸,要坐轿子入宫,真是娇惯。 面具黑布什么的,也不带来蒙个脸,顶着一张俊得人妖共愤的脸,堂而皇之便敲晕了鎏莹宫的守卫,大摇大摆地进了凤崇明的寝殿,命令:“快把他弄醒。” ------题外话------ 差点就忘了要二更…… 腰间盘好疼,我这老腰,码字码坏了,诶,最近有点身心俱疲,你们不要再催更哈,上架之后我会少睡一点,多更一点。 第五十二章:杏花,我看看你是公是母 楚彧命令:“快把他弄醒。” 菁华嘴角抽了抽,忍住腹诽,走过去,一针扎进凤崇明的天灵穴,立竿见影了,昏迷不醒的人抽搐了几下,就悠悠转醒,虚弱地惊呼:“谁?!” 寝殿里,只掌了一盏灯,昏昏暗暗不能视物,凤崇明重伤刚醒两眼发黑,更是什么也瞧不清。 有人不耐烦了:“安静些。” 这声音一砸过去,凤崇明浑噩的脑袋一惊:“楚、楚——” 楚彧打断:“别作声,不然我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话中全是不耐烦,全是森森寒意。 凤崇明简直吓破了胆! 要问凤崇明这个小霸王怕谁,除了他皇帝老子之外,便只剩钦南王府的世子楚彧了,这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凤崇明看上了茶肆一个卖唱的姑娘,那姑娘怎么也不从,两人拉拉扯扯时,便撞上了一俊美公子,凤崇明一眼就瞧中了俊美公子的盛世美颜,当场说了句:“美人。” 那美人,当场打断了他三根肋骨和一条腿。 这美人,正是楚彧,自此,凤崇明见了楚彧就像老鼠见了猫,怕的不要不要的。 这会儿,瞧凤崇明抖的,只差没给楚彧跪下,连腹下之痛都忘了,他是真怕楚彧割他舌头。 楚彧一只脚踩在床榻上,倾身,背着光,俊颜竟多了几分邪魅:“伤你的人,知道是谁吗?” 凤崇明忍着痛,脸色惨白一副要晕过去又死撑着的样子,哆哆嗦嗦:“女、女人。”他不敢撒谎,除了对方是个貌美女子,他丝毫不知别他。 语调慵懒,楚彧借着烛火,打量自己修长的手指:“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的女人?” 凤崇明死劲儿摇头。 楚彧抬眸,墨黑的瞳孔,突然晕开一抹湛蓝的影,启唇,道:“我的。” 凤崇明如遭雷劈,呆若木鸡,混沌愕然,便只余一个念头:完了…… 楚彧嘴角微微上扬,浅笑倾城,徐徐而言:“所以,我来给她灭口。” 凤崇明募地瞳孔骤放,来不及发出一声呜咽,裆下涌出一股热流…… 月隐阁楼,夜色里,观星台上悬着的夜明珠,杏黄的光洒下,在星月殿的楼台上,洒下了一片银灰,宁静而祥和。 “呲——” 星月殿的门被推开,划破了静谧,有缕缕清风徐徐飘来。 萧景姒抬头望去,轻笑:“杏花。” 白色的猫儿欢喜地跑过去,扎进她怀里,摇着尾巴蹭她:“喵~”阿娆啊阿娆啊! 这猫儿,十分喜欢撒娇讨好,湿漉漉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直教人心软得恨不得将月亮星星都摘给它。 萧景姒揉了揉它的脑袋:“跑去哪了?这般晚了才知回来,可是找不到回来的路?” “喵。”它扒着萧景姒的手,用软乎乎暖乎乎的肚子拱她,眼珠一溜,灵动极了。 瞧它这般模样,还怎生舍得训它。 萧景姒将它抱起来,放在桌上,故意板着脸对它耳提面命:“以后莫要乱跑,天黑了要回来我身边,免得叫人捉了去。” 杏花伏在她手边,扯了扯她衣袖,乖巧得耷下耳朵。 萧景姒笑着摸摸它的头:“真乖。”她俯身,要去与它亲昵,却突然停住了动作,萧景姒皱眉,将它抱起来仔细查看,“你这小东西是从何处染了一身血腥回来?”倒不见伤口,仍旧是白白净净的。 “喵。” 叫声娇软,怎让人心软,一双朦胧的蓝眸甚是惹人怜爱。 这小东西,真会讨巧,萧景姒好笑地捏了捏它地耳朵:“这次便饶了你,下次再如此,便不准上我的榻了。” “喵~” 它水汪汪的眸,十分乖顺,耳朵趴着,仔细瞧,竟有些泛红,怎生敏感羞涩。 萧景姒逗了它玩了片刻,又喂了它半碟杏花糕,揉揉它浑圆的肚子:“紫湘。” 紫湘入殿来。 萧景姒吩咐:“打些热水进来,它不知从哪里沾染了一身血腥,我给它洗洗。” 以前主子可从来不给小灰喂食洗澡,更不会同它一起困觉。念及此,便主动请缨:“主子歇着便好,我来吧。” 杏花扭头,冲紫湘张牙舞爪:“喵!”本妖王的贵体,闲杂人等不得冒犯! 紫湘:“……”这好像是被嫌弃了,它金贵的身子,不准碰是吧! 萧景姒被怀里的猫儿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逗笑了:“好,我给你洗。” “喵!” 杏花欢喜地把脑袋钻进萧景姒怀里,欢快得摇尾巴。 紫湘差人将热水取来,不大一会儿,屏风后便传来叮咚水声,还有女子明快的笑声。 “杏花,腿张开,让我看看你是公还是母?”萧景姒笑道。 杏花软软地叫唤:“喵~喵~喵~” 这叫声,百转千回,生生让人听出一股欲拒还迎的娇羞来,紫湘实在不明,主子怎这般宠杏花,用她的浴池,睡她的床,还承包喂食和洗澡,紫湘正百思不得解时—— 萧景姒笑出了声:“原来杏花是公的。” “喵。” 嗓音飘忽,媚骨柔肠。 公的如何?紫湘细听。 “别动,”里头嬉笑声传来,萧景姒说,“腿张开,再给我瞧瞧。” 紫湘囧,耳根子发红,原来她家主子,是这样的主子。 月儿,悄悄躲进了云里,露出半弯的月牙儿,晕了一层朦胧的光华,这夜,越发深了。 三更声响,更夫敲着更鼓打过宫廷小径,月色柔和,那微蓝的目光,比月色还温柔。 白色的猫儿幻化成了绝美的男子,伏在她榻旁,她睡得沉,平日里淡然安静的女子睡相却是极其不好,半趴着,双脚岔开搭在了床沿,手里抱着被子,许是有些热,鼻尖覆了一层薄汗。 他的阿娆,睡着的模样,也是最最好看的!楚彧如是想着,撑着下巴看她,还有……衣领滑落的肩头,目光大不一会儿便有些潮红了,撇开眼,他羞涩地耷拉下耳朵,红红的耳根。 楚彧极轻极轻地念了一句:“阿娆,你方才看了我的身子,便不能不要我。” ------题外话------ 杏花张开腿,我也要看! 注意注意!本书又要换封面了,请根据书名找书,不要找封面!从今以后,我是换封狂魔!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推荐好友玄幻文《盛世猫宠》—重新 一朝被雷劈成猫,契约了一个牛逼哄哄的金大腿,本以为猫生很美好…… “不过来宰了你!” “不吃宰了你!” “再敢出去偷吃,宰了你!” 妈的,别以为你是摄政王屁股大就该拽,惹毛了,上了你信不信! 意外与一只猫契约,摄政王发现了自己潜在的嗜好,俗称恋猫癖。 从此,他在恋猫癖的路上是越走越远,越走越歪。 呵,上他?小禽兽胆真肥…… 作者菌表示:这是一本禽兽修成神兽的另类养成宠文!表示猫爹很尽责。 第五十三章:有凤来仪,狗咬狗 楚彧极轻极轻地念了一句:“阿娆,你方才看了我的身子,便不能不要我。” 没有人应他,烛火安静地摇晃,纸窗漏进些许凉风,他裹着素锦的缎子,白皙的脖颈和肩头裸露在外。 抬手,虚晃过她眼前,楚彧生怕惊醒了她,嗓音轻柔:“阿娆,你再多喜欢我一些好不好?” 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央求。 许是倦了,萧景姒睡得沉,听得见她浅浅的呼吸声,楚彧撑着身子,凑过去,任她的气息缠绕在鼻尖,有些痒,像有只爪子在心头轻轻地挠。 楚彧再俯身,舔了舔她的脸:“阿娆,我好喜欢你。” 很小声很小声地呢喃,像从梦里传来的旖旎,温柔似水。 突然,萧景姒睫毛颤了颤—— 楚彧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怔愣了片刻,猛地后退,身子踉跄了几步便撞在了床旁的软榻上。 若是叫阿娆看见……不喜欢怎么办?他手足无措了,便只剩如此一个念头,水汪汪的眸小心仔细地看床上的人儿。 她翻了个身,将锦被踢下了床,抓了抓被舔了的脸,梦呓了一句:“杏花,乖,别闹。” 见她有睡去,楚彧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开,拢了拢披在肩上的锦缎,又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想凑过去再舔舔阿娆的脖子,却动作一顿—— 楚彧眉头一皱,不开心了:“阿娆,你是不是更喜欢杏花?” 没人答他,殿中的安神香焚着,她睡得沉,只有清风刮过纸窗的声响,他抿了抿唇,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蓝光晕染,白色的猫尾露出了锦缎,然后是耳朵,渐进幻作了猫儿,钻进了被中,睡在他阿娆身侧。 月色如水,一夜,安枕。 卯时,菁华将马车牵到星月殿外,接外宿的世子爷回府。 今儿个,世子爷笑着出星月殿的,眼睛里都是愉悦,更添了几分美艳。 菁华随口问了一句:“世子心情很好?” 楚彧心情很好地扬起眉梢,一点都不忸怩作态:“阿娆昨天给我洗澡了。” 语气,很是骄傲自满,说完,又羞涩不已,红着脸噙着笑,春心那个荡啊荡。 菁华本来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楚彧又欲语还休了一下,娇羞地说:“她看了我那里,”真是又害羞又开心,“以后我就是她的猫了。” “……” 这纯情劲儿!震惊了菁华这个过来妖,他家妖王大人真的好三贞五烈啊,一点都不像奔放重欲的妖族。 再说这日辰时,宫中又不安宁了,景荣殿再次宣了太医,奕王殿下伤势加重,下腹流血不止,经太医院所有太医诊治之后,皆是摇头喟叹,连国舅府的苏暮词也请来号脉了,还是一样的说辞:伤势严重,能保命便算幸事,日后,怕是雄风不振。 明嫔哭天抢地,整日以泪洗面,顺帝亦是痛心疾首了许久,又将跪在奉天殿的怡亲王给打了一顿板子。 凤崇明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醒来,睁眼就跟傻了一样,反反复复地一口咬定,是他不对,是他混,是他以下犯上,是他色胆包天,十六皇叔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他活该! 一屋子皇亲国戚和太监宫女都惊呆了!众目睽睽之下,顺帝只好松口,让凤朝九跪到太阳西下才准起来。 这事便这么了了,奕王半条命跟子孙根都没了,成日浑浑噩噩醒醒睡睡,明嫔因此病了好几日。 不过,凉都城里的百姓们欢天喜地,其一,天家那个霸王王爷终于遭报应了,其二,夏和公主出使凉都,热闹不已。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十一,夏和凤仪公主入境凉都,是夜,于凉都城外一里,遭遇伏击,血雨腥风。 天子脚下,便未曾设防,不想,夏和两千精兵,全军覆没,遍地浮尸蜿蜒到城外荒弃的寺中,落灰的佛像后面,女子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莫怕。” 突然,男子的声音轻响,女子抬头,满脸污垢,下意识便往后缩了缩。 “我是来救你的。”他伸出手,白皙的骨节,“把手给我。” 女子迟疑了片刻,怯怯地伸出手,他浅笑,一双凤眼,斜长有神,乃天家七子,敏王。 半个时辰后,便有黑衣隐卫入东宫太子府禀报。 “殿下。” 凤傅礼似是等了许久,案桌上的茶已凉:“老七可把人带走了?” 黑衣劲装的男子回道:“殿下料事如神,敏王将人救回了府。” “为了唱这一出英雄救美,他连养了多年的死士都出动了,倒是费尽了心机,他想要一博美人芳心,本宫便送他一出狸猫换太子。”眼中滑过冷意,俊逸的容貌阴沉了不少。 夏和祥帝的胞妹亲自来贺喜,联姻之意图显而易见,莫说凤知昰,那些个逐鹿宝座的天家王爷们,哪一个不想得夏和相助。凤知昰的如意算盘,却是要落空了,东宫早便伺机多时了。 男人称道:“殿下圣明。” 凤傅礼似笑非笑,他算不得圣明,只是那星月殿里的女子,当真掐算得分毫不差。有凤来仪,思而慕之,她说的,分毫不差。 国师萧景姒,只怕极其深不可测。 凤傅礼锁眉,将门外的侍卫唤来,问道:“人现在在何处?” 侍卫回话:“回殿下,正在良娣殿中。” 凤傅礼即刻摆驾,去了钟良娣住处。 侍人通传,太子良娣钟氏出殿恭迎,行礼:“见过殿下。” “人呢?” 钟良娣说:“在里间呢。” 随即钟良娣便将太子引入了寝殿的里间,门上了锁,门外还有十几个侍卫把守。一行人一进门,便见一女子挨着墙坐着,穿着异族的衣裙,脸上戴着面纱。 凤傅礼抬头看向异族着装的女子,彬彬有礼地道了一声:“凤仪公主。” 女子惊得打翻了一旁的香炉,烟灰全数洒在了袖口上,她也不擦,低着头一声不吭,身子发颤。 凤傅礼沉声:“抬起头来。” 女子瑟瑟发抖地抬起脸,满头大汗,低眉顺眼不知所措。 如此胆怯怕事,毫无一点皇家公主的仪态,凤傅礼只沉吟了片刻,眼色便变了,灼灼凌厉,逼视女子的眼:“你是谁?” 此人,绝非夏和顺帝的胞妹,传闻那个女子是何等张扬嚣张,而眼前的女子,怯懦地看都不敢看一眼,浑身发抖大汗淋漓,凤傅礼怒喝:“本宫问你,你到底是谁?” 女子取下面纱,身子一抖,扑通跪地:“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这女子,竟是太子良娣的贴身婢女,钟良娣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她一步未离开,里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这好端端的夏和公主怎就被调包了? ------题外话------ 重磅推荐我的完结宠文: 《病宠成瘾》QQ阅读又名《病爱成瘾》 ‘病宠’诊断书 姓名:宋辞 症状:记忆信息每隔72小时全部清空,近来出现异常,女艺人阮江西,独留宋辞记忆。 医生诊断:解离性失忆,建议催眠治疗 病人自述:为什么要治疗?我记得我家江西就够了 心理学对宋辞的病还有一种定义,叫:阮江西 《帝王宠之卿本妖娆》 打家劫舍,坑蒙拐骗,偷香窃玉,这是他?不,这是她。 魅颜谪骨,绝代风华,倾蛊尘世,这是她?不,这是他。 简单说就是一个满肚子坏水、满脑子黄色的腹黑女看上一个脸蛋勾人犯罪、身材引人扑到的良家男。 《帝王爱之一品佞妃》 这是一段傲娇帝的忠犬养成史,是一段嗜血帝王袖手做男宠的血泪史,是一段闻氏妖后祸国殃民乱天下的红颜史。 第五十四章:把这人类的嘴堵上 凤傅礼阴沉着脸,眸中隐忍不发的怒气:“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婢女跪在地上,红着眼战战兢兢地说:“奴婢本在后院花园里替良娣娘娘采花,不知是何人将奴婢打晕,醒来时便在这了,还穿着夏和公主的衣裙,奴婢怕良娣娘娘责怪奴婢,适才不敢、不敢声张。” 他绸缪了多日,才将真正的凤仪公主藏进了东宫太子府,叫老七竹篮打水掳去了假的,却转身又被人摆了一道,一番折腾,竟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凤傅礼冷笑一声:“呵,原来黄雀在后。”眼骤冷,阴鸷凌厉,凤傅礼开口,“把这婢女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婢女当场便被吓傻了,双目无神地愣在原地。太子良娣钟氏跪下:“是臣妾没把人看好,请殿下责罚。” 凤傅礼拂袖而去。 次日,天光破云,晨曦微凉。 星月殿外,人影攒动,紫湘将殿外侍奉的宫人都挥退,适才将那从房顶上跃下的人引进殿中。 “主子。” 紫湘唤了一句,便见萧景姒掀开珠帘走出来,初秋的早晨有些凉,她裹了一件薄薄的貂绒披风,抬头望见男子,笑笑:“终于回来了。” 男子十七八的年纪,五官立体,生得丰神俊朗,却十分黝黑,穿了一身黑衣,盔甲加身,背着一把古铜的剑,单膝跪下:“古昔见过主子。” 卫平侯麾下,有张古两位得力忠将,古昔便是古副将的独子,虎父无犬子,古昔年少从军,不过弱冠之年,便独领三军。 少有人知,这位戎平军的年少将军,八岁起,便是萧景姒的暗卫,卫家覆殁,三军动荡,古昔赴边关镇守,又编入忠平伯麾下,适才迟迟未能回京。 意岭关出征至今,一别,已半年有余,萧景姒看着古昔,恍如隔世。 上一世,萧扶辰与月隐寺国师预言,帝王燕后,祸及大凉,便是这虚妄不实的预言,叫凤傅礼不惜折断她的左膀右臂,古昔便被遣去了边关,外敌当前,帝君却不出援兵,她在永延殿前跪了三日,凤傅礼却视而不见,本是附属国的一次小役,却让古昔有去无回。 眼眸有些酸涩,萧景姒不着痕迹地敛下:“你一路风尘,先用膳吧。”吩咐紫湘,将厨房的面端来。 古昔爱吃面,因为他在仓平的母亲常做。 古昔道无碍,又禀道:“主子,黄雀在后,属下到时,凤仪公主已不在太子府,不知是被何人调包掳了去,尚不知踪迹,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他半月前收到主子密信,随夏和大军入京,暗中尾随了一路,便是想待太子与敏王鹬蚌相争之后去收网,竟不想,鱼饵不见了。 萧景姒听罢,无波无澜:“无碍,总归是让那两位天家王爷竹篮打水了,谁出手并不打紧。”她盛了满满一碗汤,推到古昔面前,“你瘦了些,也黑了些。” 古昔有些赧然,双手接过:“仓平风沙虽大,属下一切安好。” 她沉默了片刻:“回来了便留下吧。” 这一世,她的人,她要守着,一个都不能再出岔子。 “好。” 早膳之后,萧景姒吩咐紫湘备马车,古昔风尘仆仆,便留下休憩。 “主子要去哪。” “钦南王府。” 紫湘发现,主子近来去钦南王府的次数越发多了,那位爷,与自家主子,关系非比寻常呢。 方出星月殿门,便看见在殿外徘徊不进的沈银桑,她焦急不安,用兜帽将半边脸都遮住,以便避人耳目。 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遇上了难处,萧景姒上前:“沈贵妃。” 她回礼:“国师大人。”迟疑不决了片刻,她言,“银桑有一事相求。” 萧景姒颔首。 她小心地询问:“你可以帮我出宫吗?” 因着奕王重伤之事,怡亲王凤朝九被顺帝打了两顿板子,这才过去几天,怕是伤口未愈,惹得佳人忧心了。 萧景姒点头:“我正好路过怡亲王王府,可与你同乘马车出宫。” 沈银桑欠身道谢:“如此便麻烦国师大人了。” 紫湘这便去将能容纳三四人的马车赶来。 上了马车,萧景姒递出手拉她,沈银桑愕然:“就这般,”这般堂而皇之?她狐疑,“国师大人,不用银桑伪装一番吗?” 私自将冷宫的妃子带出宫,可是重罪。 一旁的紫湘笑了:“贵妃娘娘,这大凉皇宫,还没哪个宫门的守卫敢掀星月殿的轿帘,你便放心好了。” 这大凉皇宫,除了皇帝,敢在宫中纵马坐车的,除了星月殿的国师,便只剩钦南王府的常山世子,这二人,一个都不能得罪。 沈银桑这便放心了:“那便多谢了。” 这会儿,已是日上三竿,日头,照进了钦南王府西边的柴房,整整半个时辰了,里头的女人嚷嚷吵吵个不停,来来回回还是那几句。 “你们是什么人?绑我来要做什么?” 菁华抱着剑守在门口,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这被绑在柴房柱子上的女子,蓬头垢面,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裙子,裙摆不似大凉女子长及脚踝,长度不过刚过膝盖。 这女子,正是被太子调包到东宫,又被菁华截胡了的夏和凤仪公主,赵晗。 见菁华不回话,赵晗便怒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果然是夏和第一刁难的主,没脑子!菁华依旧不语。 “你哑巴了!”赵晗气急败坏,挣扎了几下,绳子丝毫不见松动,“本宫主乃夏和的凤仪公主,若是还想活命,速速把本宫主放了,不然本宫主定让我皇兄把你们这群狗胆包天的贼子全部给杀了。” 震怒跋扈的话刚说完,门被一脚踢开,一抹光刺眼,赵晗别开正对光线的视线,耳边听见一个清冽好听的嗓音。 “菁华。” 世子爷耳力好,定是被吵醒了,爷又嗜睡,若是没睡好,脾气更是不好,最是难伺候,菁华仔细些回话:“是,世子。” 楚彧冷着一张俊脸:“立刻把这人类的嘴堵上。” 赵晗抬头,怒吼:“你——”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赵晗愣住了,盯着楚彧的视线便挪不开一分,她从未见过如此绝美的男子,只肖一眼,便觉得惊心动魄。 这男子,是何人…… 他侧着身子,半边轮廓笼在耀眼的光里,声音有些清冷:“我晚上要去宫里陪阿娆,不准再扰我睡觉。” 躺在国师大人榻上,世子爷只怕是夜夜睡不好,便日日回府补眠,菁华回:“属下这就堵上她的嘴。” 此时,钦南王府外,有外客来访,却被王府的年轻管事拦在了外面。 “烦请华管事再通传一声。” ------题外话------ 再次强行安利我完结宠文! 《病宠成瘾》QQ阅读又名《病爱成瘾》 ‘病宠’诊断书 姓名:宋辞 症状:记忆信息每隔72小时全部清空,近来出现异常,女艺人阮江西,独留宋辞记忆。 医生诊断:解离性失忆,建议催眠治疗 病人自述:为什么要治疗?我记得我家江西就够了 心理学对宋辞的病还有一种定义,叫:阮江西 《帝王宠之卿本妖娆》 打家劫舍,坑蒙拐骗,偷香窃玉,这是他?不,这是她。 魅颜谪骨,绝代风华,倾蛊尘世,这是她?不,这是他。 简单说就是一个满肚子坏水、满脑子黄色的腹黑女看上一个脸蛋勾人犯罪、身材引人扑到的良家男。 《帝王爱之一品佞妃》 这是一段傲娇帝的忠犬养成史,是一段嗜血帝王袖手做男宠的血泪史,是一段闻氏妖后祸国殃民乱天下的红颜史。 第五十五章:毛白颜美叫得好 “烦请华管事再通传一声。” 来人,是国舅府的苏四姑娘,之前菁华嘱咐过了,除了星月殿里那位,不准放任何人进府打扰世子爷补觉,就是天家几位王爷也不行。 华支稍显为难:“世子正在休憩,恕我等不敢扰了世子清净,还请苏姑娘改日再来。” 再三请求被拒,苏暮词也不便再勉强,只好欠身告退:“如此便不打扰了,这封信还请华管事亲手交于常山世子。” 华支接过信,许是用兰香墨写的信,手有余香:“我知晓了,会替姑娘将信送到。” 苏暮词道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方远去几米,便听见身后有女子的声音。 “华管事。” 华支躬身行礼:“国师大人怎亲自来了?” 苏暮词募地回眸,见女子一身素白的长裙,长发随意而挽,眉心化了一抹朱红的花骨,灵气而温婉,正是萧景姒。 她道:“我来见他,请华管事代为通报一声。” “国师大人里面请,世子爷吩咐过若是您来了不需通传。” 萧景姒道了谢,将裙摆微微提了提,跨过门槛进了钦南王府。 苏暮词的脸色,越发没有血色了,咬着唇,紧紧盯着王府门口,听到旁边的丫头抱怨:“小姐,钦南王府的下人也太放肆了,竟如此厚此薄彼!”若比起身份,国舅府的圣手天医也不必国师大人差了多少,怎如此区别对人。 苏暮词却摇头:“厚此薄彼的不是下人,”她苦笑,“是他。” 风月里,从来都是厚此薄彼的,因为欢喜与不喜,所以温柔善待与拒人千里。而楚彧的界限,分明又不容侵犯。 再说王府里头,未见钦南王与世子,出来迎萧景姒的是菁华,菁华说道,王爷同振国侯喝酒去了,世子在寝殿小憩。 “这会儿,世子许是醒了,我引国师大人过去。” 萧景姒颔首。 楚彧住的院落里,并无伺候的下人,院子里种满了杏花树,这时节,只见光秃秃的枝丫,倒显得院子冷清了几分。 菁华边走,边道:“世子爷爱吃杏花糕和杏花果酿,便在院子里种了几棵。” 紫湘听闻,不由得应了一句:“真巧,我主子也喜欢。” 菁华当然知道,不然世子爷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他面不改色:“如此,甚是有缘。”菁华自我逼视。 对此,紫湘便不作答,萧景姒笑而不语。 到了寝殿门外,菁华轻轻扣了扣门,里头并无回应,便唤了一声。 “世子。” 还是没有动静,想必世子爷还未睡醒,菁华又唤了一声:“世子。” 随即,有一个字砸出来:“滚。” 声音浓浓的惺忪睡意,偏生一股火气很大。 没睡饱的猫,就是这般暴躁易怒,菁华见怪不怪,还欲上前,萧景姒摇头,压低声音说:“罢了,我改日再来。” 转身,萧景姒沿路折回,方走进杏林,便听见一声撞门响。 “阿娆!” 她回头,便看见楚彧,墨发凌乱,衣襟不整,寝衣的领口松松垮垮的,脚下,未穿鞋袜。 菁华摇头,他叫了几声,世子爷只道滚,国师大人一开口,此等反应,四个字:召之即来。 “阿娆。” 楚彧光着脚,跑到萧景姒跟前,眼巴巴地看她,生怕她走了。 这眼神,紫湘觉着与杏花,有些神似。 “地上凉,你先更衣。” 楚彧不动,似在权衡。 萧景姒又道:“我不走。” 他心情愉悦:“好。” 然后楚彧走走停停,回头张望几番才回屋里更衣,也不关门,大开着,瞧着外头,也让外头瞧着,有点羞赧,又丝毫不忸怩,倒是萧景姒,转了身过去,非礼勿视。 楚彧有点不开心,阿娆都不想看他的身子,他闷着头穿戴好,就又跑回萧景姒身边去了,问她要不要喝茶,要不要用膳,要不要一起去亭子里坐坐。 萧景姒一一点头:“我扰你睡觉了。”他眼底有些青黛,似是没睡好。 楚彧用袖子擦了擦观景亭里的石凳,让她坐下,自己挨着她坐:“没有,我现在一点都不困。”怎么会困呢,阿娆来了他好开心好开心,唇角一直挂着笑,楚彧有些期许地看着她,“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说是,又问:“凤仪公主,你打算如何?” 楚彧嘴角一抿,不开心了,阿娆居然是为了别的不相干的人来找他,还是乖乖回答:“扔进宫里,让凤旭处置。” “也好。” 敏王与太子先后打赵晗的主意,她只要不蠢,自是能知晓豺狼虎豹是何人,既目的已达成,这麻烦自然也要甩出去。 添了新茶,楚彧又吩咐下人将点心端来,也不让旁人近身,自己给萧景姒沏茶。 她饮了一口,突然问道:“之前那只猫儿呢?” 楚彧添茶的动作一顿:“病了。”口吻理所当然,丝毫不见心虚,他补充,“病得很重,很长时间都不能出来见风。” 萧景姒听闻,眉头一皱。 楚彧看她皱眉,便也跟着不快,放下茶壶,他似试探,似好奇:“现在这只猫儿不好吗?” “很好。” 萧景姒回得很快,对此,楚彧心情大好,看吧,阿娆还是喜欢他的。 他回:“自然,它是最好看的。” 萧景姒不置可否。 楚彧又补充:“毛很白。”语气很是骄傲,“抱起来也很暖。” 萧景姒一一点头,浅笑不语。 他重点补充:“叫起来也最好听。” “……”来自知情人菁华的无语望天,这般自卖自夸,他几十年也见所未见。 对于最后一点,萧景姒有些怔愣,楚彧凑过去:“阿娆你说是不是?它是不是叫得也好听。” 萧景姒迟疑片刻:“好像是。” 对此,紫湘总觉得以上对白,有哪里不对劲,直觉常山世子像在邀宠。 楚彧就顺着萧景姒的话,问:“那你是不是更喜欢它?” 眨巴着一双小麋鹿似的眼,又像折射出水光的清澈湖面,里面满载期待都显而易见。 紫湘这下确认了,常山世子就是在邀宠,为杏花邀宠。 萧景姒点头,顺他的意:“是。” 这下,楚彧心情愉悦得不得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理所当然地道,“毕竟它生得最美。” 整个北赢,便没有哪只妖会比他好看了。 菁华瞟了一眼,看看世子爷的猫尾巴有没有翘上天去! 钦南王府里头,是阳光明媚,相谈甚欢,且再说这怡亲王府,可就没那么万里无云了。 尤其是府里的万管事,是愁得抬头纹都深了几道。 “王爷,您的伤,”万管事苦口婆心,“还是让老奴去宫里给您传太医吧。” 两顿板子,六十大板,皇帝下得令,可不是走走阵势,这臀部的伤,不用看也知道,偏生都两天了,王爷也不让人近身伺候。 “不必。”凤朝九趴在榻上,振振有词,“本王私密之处,怎可让人看了去。” 诶!这身娇贵挑剔的毛病,全是跟常山世子学的。 ------题外话------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杏花的自恋得了我的真传 推荐基友【一袖飞花】暖宠欢脱文《重整夫纲:傲娇老公欠调教》,看娇骄狂傲全能明星御玺,跪抱耿直粗暴体育老师夏绛大长腿,求暖床求调教求包养的故事。 御玺:“你弟睡了我妹,怎么算?” 夏绛:“你把我睡回来?” 第五十六章:又不是没看过 诶!这身娇贵挑剔的毛病,全是跟常山世子学的。 万管事可是没了办法,急得不得了:“那您的伤可怎生是好?这暑日刚过不久,最是容易伤风感染,若是伤口化了脓,王爷您的——”管事换了口气,好说歹说,“虽说是那等地方,留了疤也不好啊,王爷,让老奴给你上些药吧。” 凤朝九摆摆手,不以为然:“放那里,本王自己来。” 万管事是操碎了心:“您自己怎么成,要是,” 这时,门外侍人来禀报:“王爷,宫里的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娘娘?万管事愣住,见自家王爷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嘶!” 这实打实一坐,简直火上浇油,疼得凤朝九俊脸一皱,脸都白了! 万管事赶紧上前去扶:“王爷,你当心着点。”至于吗,不就是贵妃娘娘,瞧这激动的。 凤朝九侧了侧身子,将束发的锦带扯下,又胡乱揉揉额前的发,问万管事:“本王看起来如何?” 不修边幅,有辱斯文啊。 万管事掂量着回:“丰、丰神俊朗?” 凤朝九似乎不太满意如此回答,撑着身子一瘸一拐下床。 万管事急的呀:“王爷,您这是做什么?你要什么吩咐老奴一声便是了,怎能下床。” 凤朝九置若罔闻,走过去倒了杯茶,沾湿指尖,随即,对着一张俊郎的脸上,一洒,水露均沾了一番,再扯扯衣襟,揉揉墨发,一番折腾,看起来虚弱狼狈了不少,再往那榻上一躺,那眼神将敛未敛,真真是神似病美人了。 凤朝九撑着身子,有气无力地抬手:“进来。” “……”万管事简直看直了眼,目瞪口呆。 这时,门便推开了,推门之人似乎迟疑不决,好一会儿才见身影。 这个曾让怡亲王殿下醉生梦死颓废了一个月的女子,自她入宫为妃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踏进怡亲王府的门。 “老奴见过沈姑娘。”万管事瞧了瞧这两人,将药留下,“王爷的药便放这了?老奴去给姑娘备些膳食送来。” 稍稍怔忡的沈银桑这才回神,回了一礼:“有劳万管事了。” “老奴告退。” 万管事挥退了侍奉的下人,且顺手将门合上,吩咐人去备膳食,自个守在院子外面,四面张望,手心开始冒汗:皇上的兄弟和皇上的女人啊,好紧张呐。 屋里,便只剩了二人,沈银桑站在离门不过两三步的距离,隔着远远的距离,不靠近,也不言语。 凤朝九对她招手:“站那么远作何?过来这里坐。” 她踌躇了许久,走近了几步,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身子如何了?伤口严重吗?” 担心他还离这么远! 凤朝九掩嘴:“咳咳咳……”好一顿撕心裂肺地咳嗽声之后,摆摆手,“无碍。” 这模样,怎么瞧,都病弱西子。 纯良温善的沈银桑哪里是凤朝九的对手,这不,轻而易举就让她自责得泫然欲泣:“都是我不好,累得你挨了板子。”眼睛一眨,就要哭的样子。 凤朝九瞧着她一双梨花带泪的眼,心就软了:“你别哭!我没事,一点小伤死不了。”说着就要起来,身子方一坐直,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嘶——” 这次没装,是真脸都疼白了! 沈银桑眼一红,想也没想,倾身扶他:“你别动。”红着眼眶,却忍着不掉眼泪,凶他,嗔他,“你怎么还乱动,扯到伤口了怎么办?” 她还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啊。 凤朝九失笑,用袖子给她擦红红的眼角:“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他第一次见她时,是在浣纱桥头,她撞到了他马下,他被甩下马背,为了护住了她的背,手臂被桥头的石板擦了一路血迹,那时候,她也是红着眼,叫他不要乱动,然后用女子贴身的绣帕给他包扎,系了很丑很丑的结。 手上的动作很轻,凤朝九说她:“还这么喜欢哭鼻子。” 沈银桑怔了一下,傻傻地对上他的眼,许久,才猛地起身,退后了几步。 凤朝九也不恼,摊摊手,躺回去。 “药呢?擦了吗?”沈银桑问。 凤朝九回答得理所当然:“没有,不想擦。” “那我唤下人来。” 赌气似的,他偏生与她对着干:“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身体。”抬抬眸子,有些无赖,“你帮我。” 沈银桑恼,红着脸:“我、我怎能看你的身体。” 凤朝九一本正经:“又不是没看过。” 沈银桑可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哪里有凤朝九这般刀枪不入的脸皮。 “你——”她又羞又恼,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皱着眉叮嘱,“要擦药,不要任性。” 说罢,她走了,没有再回来,凤朝九想,许是他惹恼她了,确实,她是看过,被他逼的。 那时候,她剜了守宫砂,被遣送进了冷宫,刀口很深,狠狠一刀,甚至剔了骨,血流不止。 因为是帝君的弃妃,是右相府的弃子,她因伤口高热不退,却没有一人管她死活,他赶到时,她几乎病得神志不清。 他吼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她没有力气回答,躺在榻上,不过几日未见,骨瘦如柴。 “沈银桑!”他跪到她床榻前,用力抓着她的衣领,理智全无,“你只要摇一下头,即便是众叛亲离受尽天下人唾骂,我也会带你走,颠沛流离也好,亡命天涯也好,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就算你不愿意跟我走,就算你舍不得沈家被牵累,你跟我说,你跟我说啊!” 眼角,滚烫滚烫的眼泪流下来,他突然笑了,松手,死死地盯着她,一件一件地解下自己的衣裳,当着她的面,将自己全部赤裸,眸光,热得灼人:“你不是要毁了自己的名节吗?你不是要留下吗?好,我成全你。” 他冲她咆哮,“沈银桑,老子的命都可以给你,给你利用我的身体有又怎样?你既然名节都不要了,给了我又怎么样?为什么要作践自己折腾出一身伤!为什么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沉默了很久,抬手:“啪!” 用尽了力气,打在他脸上,她扬着头,死死咬着牙,平日爱哭的女子,却一滴眼泪也不流。 “我为什么作践自己,你不知道吗?” “我怕什么,你不知道吗?” 她抬手,一下一下打在他脸上,对他歇斯底里地喊:“我怕你怡亲王三个字被写进后宫的秽乱史,怕你被天下臣民诟骂,怕百年之后你凤家子孙戳你的脊梁骨践踏你坟头。” 打够了,她像抽空了力气,倒在床上,一句话都不再说,转过身去,不肯再看他一眼。 “听话,把药吃了。” 只说了这一句话,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好,他转身走出去,在她门外守了一夜,流了一夜的眼泪。 这一辈子的眼泪,都为这个女子流干了。 凤朝九躺在床榻上,睁着眼,还是有些酸涩,对门外道:“派人跟着她,别让她落了单。” 万管事回道:“老奴省得。” 是夜,酉时已过,城西河畔船泊三两,灯火阑珊,倩影映湖,独立桥头, 素绸走来,递上御寒的衣裳,道:“小姐,已经过酉时了。” 苏暮词敛眸,望湖中荡开的涟漪,眼底,微微染凉:“素绸,你说他为什么不来?” “素绸愚笨。” “再等等吧,等到月儿出来。”她裹紧衣裳,抬头望远处星子,昏昏暗暗的影。 雾笼云层,云笼月,夜长漫漫空折枝。夜风秋寒来,三两点星,佳人,空守桥头。 嘎吱—— 纸窗被吹开了一条缝,烛火一摇,未灭,信封染了火星,木兰香晕染开。 这信,是萧景姒问华支讨来的。 紫湘困顿:“主子,您在做什么?”怎生像在—— 萧景姒笑:“我好像在毁尸灭迹。”木兰香的宣旨被燃成了一团灰烬,她笑笑,擦了擦手,“我也不知道我在作何。” 信上说,酉时,城西河畔,苏暮词留。 萧景姒轻叹了一声,不知为何,竟做起了这般不磊落的行经,截人信笺,还毁了个干干净净,确实,失了大度。 紫湘深思了。 ------题外话------ 不让我虐杏花,那我折磨凤十六。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五十七章:生一窝猫的正确打开方式 紫湘深思了。 殿门开了一条缝,杏花探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挠门:“喵。” 每每等到夜深,杏花便会寻来寝殿困觉。 “杏花。”萧景姒招手,“要不要陪我吃杏花糕?” 杏花三两步就蹦到萧景姒裙边,摇着尾巴扒她的衣衫:“喵。” 她笑着将着撒娇讨巧的小家伙抱起来,凑近唇,轻轻啄了一下它的脑门:“真乖。” 杏花愣了一下,然后把脑袋扎进萧景姒怀里,蹭着她胸前,百转千回地叫:“喵~喵~喵~” 紫湘抖了一下鸡皮疙瘩,我的娘哟,怎叫得这般酥。 萧景姒不禁轻笑出声,抓着杏花的尾巴把玩,笑眯眯地用脸拱它:“杏花,我若是母猫儿,便嫁于你,给你生一窝猫崽子好不好?” 古玉一般的眸子骤然亮了,杏花扑到她怀里:“喵!喵!” 它开心得简直想要飞到月亮上去! 殿中,嬉闹声许久才停歇,秋夜风凉,天边星子一颗添一颗,更夫打更而过,哦,三更天了。 “嘎吱——” 寝殿门轻轻被推开,纤长的影,映在门口宫灯下,拉得斜长,迷离的光影里,他只披了件绒毯,露出白皙的脖颈,还有散乱的发。 绝世倾颜,公子如妖,楚彧也。 阿娆方睡下,许是怕惊醒了她,他动作极轻,合上门,微微脚垫磐石,跃上了屋檐,红唇轻启:“喵!” 余音绕梁,久久不息,忽而,人影一闪,稳稳落于屋顶上:“小妖见过妖王大人。” 来人,是个少年,唇红齿白,俊颜清秀,面容白净,着了一身灰。 这啊,不正是那得了重病不能见风的猫儿,经了点化,刚修成了人形,还不会高深的本事,因着爬墙本领还不错,便被妖王大人打发到星月殿守院。 妖王大人说:“本王有事要问你。” 小灰一副鞠躬尽瘁的态度:“妖王大人请问。” 妖王大人当日不仅没真剥了它喂鱼,还点化了它,以后,它就是妖王大人的死忠猫!叫它往东,它就往东! 不知是不是难以启齿,妖王大人迟疑了好一会儿,小声问:“是不是只要我和阿娆欢好,她就可以给我生一窝小猫?” 额…… 妖王大人居然这么不懂繁衍之道。 小灰摇头,看眼色:“不、不是的。” 楚彧皱眉头了。 小灰仔细解释:“人类与妖族要繁衍后代本就不易,要怀上妖界之王的子嗣,更是难上加难。” 妖族千百年来隐居北赢,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子嗣问题,妖族与人类,是极难孕育子嗣,故而,各自为营。 楚彧闻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沉着眼,十分忧郁。 小灰便宽慰道:“妖王大人也不必失望,不若等到春潮期,多交配几次,没准就能生一窝了。” 楚彧听了,这才散开了眉宇阴翳,脸有点红:“如此,甚好。”他自然是喜欢和阿娆交配,若能生猫崽子,就更好了。 小灰暗叹:诶,妖王大人繁衍后代的路,十分之遥遥无期啊。 次日,凤仪公主仍旧下落不明,顺帝令心腹彻查此事,半个时辰不到,太子与敏王便主动来永延殿负荆请罪,言明凤仪公主途中遭劫,东宫与周王府发现时便为时已晚,护驾不利,请帝责罚。 这两人,倒是头一次口径一致,顺帝罚二人禁闭,令御林军统领季禹寻查凤仪公主的下落,几个时辰,一无所获。 午时,怪事发生了,凤仪公主被人捆成了粽子,绑在马上凭空出现在宫门,顺帝问起事情缘由,凤仪公主只说是有贵人相助,心下有盘算不欲再多言,既然如此,顺帝便也点到为止,也省得查出了什么让大凉不好交代的腌臜之事。 这事,便如此莫名其妙地了了。 申时,帝命皇后为凤仪公主接风洗尘,于梨园设宴,百官家眷同席。 钦南王楚牧姗姗来迟,老远,便瞅见自个儿子在梨园外的小径路口站着,频频望向外面。 楚牧走过去:“你怎不进去,杵在外面做什么?” 楚彧心不在焉:“等人。” 楚牧有自知之明,这般翘首以待,肯定不是来迎他的,那么也就只有一人有那般能耐了。 “你就这般欢喜那丫头?”楚牧的话,阴阳怪气酸溜溜的。 楚彧都懒得理他,继续等在路口。 瞧这!望妻石一尊! 自个酸了一会儿,楚牧还是通情达理地表明他的态度:“你这么迷恋那女娃,我也拿你没辙,不如就趁这次宫宴,百官都在场,我向皇上给你讨了她当世子妃。”一眨眼,一手拉扯长大的儿子也到了娶妃的年纪,当爹的,好心酸啊,分明心里憋屈,还要保持大度。 不想,楚彧睃了他一眼,语气嫌弃:“不要自作主张。” 楚牧就不明白了:“你不愿意?”想想就觉得不是,“你不是喜欢那丫头的喜欢得不得了吗。” 这一点,不置可否,不过楚彧言简意赅:“这不是你能做主的事。” 楚牧不予苟同:“我是你父王,你的婚事我怎么不能做主?” 楚彧丢了个冷眼:“我的婚事,当然要看阿娆的意思。” 楚牧被一口冷风呛到了,顿时心里都凉嗖嗖的,翻了个大白眼,扭头就走进了梨园。 “阿娆是谁?”小径一头,玄色官袍的男子好奇问道。 身侧之人抱着手,继续瞧对面路口:“萧景姒。” 这二人,正是今年秋闱的新科状元与怡亲王。 状元郎初入朝堂,不耻下问:“萧国师与楚世子交好啊。” 凤朝九似笑非笑:“可不只是交好。” 状元郎求知若渴:“那是?” 凤朝九勾勾手指,年轻状元郎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耳语:“楚世子啊,可是国师大人的男宠。” 状元郎捂住嘴,瞪圆了眼,他才刚走马上任,就听到这等劲爆的宫廷密辛,不由得感叹:“国师大人,真乃奇女子,若能有幸得见,三生有幸啊。” ------题外话------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五十八章:我的阿娆出事了 状元郎捂住嘴,瞪圆了眼,他才刚走马上任,就听到这等劲爆的宫廷密辛,不由得感叹:“国师大人,真乃奇女子,若能有幸得见,乃三生有幸啊。” 这会儿,酉时方过两刻,梨园里,已歌舞升平,好生热闹。 园外,三两宫人打灯而过,忽而,侍女迎面走来,倾身见礼:“奴婢见过国师大人。” 萧景姒抬眸,借着烛火望去。 来人着了一身广袖青衣裙,是一等宫女的打扮,道:“国师大人,梨园曲径通幽,小路难行,皇后娘娘特命奴婢在此等候,好为各位大人引路。” 萧景姒颔首:“有劳了。” 久久等不到他家阿娆来,楚彧便出了梨园,守在玉屏桥头,来回踱步,甚是坐立不安。 远处,凤仪公主闲庭信步款款走近。 “常山世子,我们又见了。” 她方才才得知,原来,这绝世公子竟是钦南王府的世子,赵晗侧着身,抬头审视楚彧,顾盼凝视,眸含深意。 楚彧置若罔闻,不想搭理闲杂人等。 赵晗并不恼,将宫人挥退,走至楚彧身侧,依着玉屏桥头而立:“本公主初到大凉,途遭劫匪,几经辗转被绑到了钦南王府,是有人蓄意而谋?还是楚世子出手相助?”眼眸微抬,对上楚彧的眉眼,“你便不担心待会儿宴席之上,本公主会对大凉的皇帝说些什么?” 楚彧不言,她笑:“本公主会不会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利钦南王府之事?” 言辞间,似有意胁迫,又似无意撩拨,好不教人揣测。 楚彧抬头,言简意赅:“离我远点。” 冷冷清清的眼,不甚耐烦的语气,俨然,这世子爷对赵晗其人、其言行都兴致缺缺。 楚彧心想,让阿娆看到了,不高兴怎么办,他才不和别的女人女妖说话,如此一想,楚彧转开身,看都不看赵晗。 她笑,眉眼上扬,媚眼如丝:“楚彧,”倾身凑近,“你觉得本宫向大凉的皇帝求了你当驸马怎么样?” 楚彧蹙眉,后退了好些距离,一脸嫌弃,甩了一个字:“滚。” 赵晗大笑出声,有意思,真有意思呢。 酉时三刻,月上柳梢头,乌云遮住了月。 前头,领路的宫女脚下利落,越走越快,僻静的院落里,有萦绕的水雾。 这园林,萧景姒未曾来过。 “这里是何处?” 引路的宫女回萧景姒:“回国师大人,此处是紫竹园,穿过了园子便是玉屏桥了,梨园便在桥尽头。” 萧景姒默然思忖。 “主子,有蹊跷。” 紫湘压低声音的耳语才刚落下,前面引路的宫女突然倒下。 不好! 紫湘大喊:“这雾气有毒!”她捂住口鼻,顿时拔剑戒备,道,“主子,快走!” 竹林深处,乍然风起,落叶纷飞,骤然间,只见繁茂的花间黑影横空飞出。 紫湘挡住萧景姒后退数步。 有女子喝道:“那也要看看你们走不走得了。” 数十黑衣男儿各个遮住口鼻,身后,女子面覆薄纱,一袭繁重的宫装曳地,眼含锋刃,灼灼怒火。 雾气染毒,蓄意引来,此番只怕早有预谋。 脚下虚浮,怕是那药物在体内作祟,萧景姒不动声色的按住手腕穴位,神色淡然不惊:“这园中雾气并非剑血封侯的剧毒,既不想立刻要我的命,又何必大动干戈,让我的侍女离开,我不想动手跟你走便是。”她抬头,望向女子,道,“明嫔娘娘。” 女子大惊不已。 再说此时梨园内,觥筹交错,丝竹管弦声声入耳,百官及家眷饮酒赏舞,寻欢同乐。 帝举杯共饮,龙颜大悦:“凤仪公主远道而来,朕本应礼待,前日公主遭劫,是大凉招待不周,朕自不会轻饶了那些猖狂贼子,定会给公主一个交代,今日借此宫宴,朕亲自理赔,敬公主一杯。” 赵晗起身,双手执起酒杯,躬身:“如此,凤仪便谢过凉帝陛下。” 酒杯落,礼乐声响,余音绕梁。 “咣——” 茶盏落地,四分五裂。 楚彧捂住心口,脸色惨白,一旁,菁华大惊:“世子!” 只见楚彧双手扶在案几上,手背青筋暴起,红着眸,冷汗淋漓。 这般突然痛苦失色,楚牧也被吓得不轻:“彧儿,你怎么了?” 他抓着心口的衣襟,重重喘息,赤红的眸,似乎渐染了淡淡湛蓝。 乐声雷动,并无人主意到钦南王府那桌的异样,倒是凤仪公主那一身异国风俗的红色裙装更惹人注目,眉眼张扬,妖艳风情,这夏和的美人颜色,真真夺目。 赵晗手执酒杯,以敬帝君:“皇上,凤仪斗胆向皇上要一个人。” 顺帝洗耳恭听:“哦?凤仪公主莫不是看上了朕大凉之子。” 说到此处,园中众人,皆屏气凝神。 这夏和公主醉翁之意本就不在太子之喜,两国联姻之事,早便不是秘闻,只是倒不知这凤仪公主已有意中人选,却不知是大凉哪位翩翩公子。 赵晗娓娓道来:“凤仪在凉都城外遭贼匪劫持,几番凶险,幸得一人相救,才免凤仪落入不轨之人手中,大凉南地素来便恩怨相报,凤仪自然入乡随俗,想借此一事,与大凉结秦晋之好。” 百官皆叹,只知凤仪公主遭人劫持,却不知还有这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太子与敏王,脸色当下便变了。 这时,沈太后笑着问道:“公主倒不妨说说是何人有幸得了夏和第一美人芳心?” 赵晗转身,凝向园中最靠外的一隅,顾盼笑言:“钦南王府,楚彧。” 一时间,所有视线注目钦南王府的位置,皆是不可思议。这夏和公主居然看上了大凉深居简出的第一美人! 只见楚彧猛地站起身来,满头大汗,面无血色。 这、这是激动得脸色都变了?!众人议论纷纷。 楚牧充耳不闻,扶住几乎站不住身体的楚彧,担心不已:“彧儿,你到底怎么了?” 他抬眸,眼底尽是慌乱无神的暗影,仿若所有星子都黯去,哽塞难言,一字一字道:“我的阿娆出事了。” ------题外话------ 杏花:顾美丽,你又搞事情!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五十九章:她是妖怪! 他抬眸,眼底尽是慌乱无神的暗影,仿若所有星子都黯去,哽塞难言,一字一字道:“我的阿娆出事了。” 楚牧大惊失色,掌心一空,楚彧已毅然决然地转身,枉顾所有注目,快步远去,去寻他的的阿娆。 美人求娶,常山世子竟置若罔闻,赵晗脸色当场就白了,不仅她的面子,连高座之上帝君的皇威也被折了。 顺帝难掩愠色:“楚彧,你这是作何?” 楚彧头也不回,置之不理,已走出了梨园。 藐视皇权,常山世子好生胆大妄为,沈太后也不由得落了脸色,怒斥:“楚彧,你站住!”话落,却已不见了楚彧身影,太后面色极其难看,冷哼,“钦南王,常山世子可好大的架子。” 楚牧盯着园外,老半天才收回神,自个嘀嘀咕咕了一阵,暴躁地抓了一把脑勺吩咐王府的侍卫跟过去,总之是连个正脸都没给发作的太后。 沈太后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绝伦,气得身子发抖:“皇帝,这钦南王府哀家是说不得一句了,一个个目中无人得很呢。” 顺帝亦是恼羞成怒:“钦南王,你倒给朕一个解释,未经朕许可,这梨园岂是他楚彧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楚牧这才拱手,作请罪之状:“皇上息怒,臣这便去教训犬子。” 说完,甩甩袖子,就那么走了。 顺帝怒目圆睁:“楚牧,你大胆!” 楚牧已经走得没影了,哪止大胆,简直放肆。 “放肆!” 顺帝气得面红耳赤,当下便掀翻了酒桌,百官皆跪地,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楚家那一老一小啊,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气氛似乎有些剑拔弩张,有女子哼笑:“皇上,这大凉的君臣之礼,可真让凤仪刮目相看。” 顺帝面如死灰。 这时,观景亭外传来响动,似是有人闯入。 “秦将军。” “秦将军。” 是紫湘的声音! 秦臻立马起身,顾不得君臣礼度,大步走至紫湘面前:“景姒呢?” 紫湘红着眼:“主子遭伏,请将军援手。” 秦臻身子一晃,脸色骤然惨白。 似乎只要遇到萧景姒的事,他便手足无措,理智全无。洪宝德轻叹了一声,走至秦臻身侧,压低了声音:“你先镇定,带你的人过去,这里有我。” 他道了一句小心,不待帝君散席,转身便出了梨园。 帝君见此,好一番盘问,洪宝德自是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 “王爷,王爷。” 凤玉卿回过神来,才发觉,手中酒杯倾斜,酒洒一地,他放下琉璃杯,接过侧妃谢氏递过来的锦帕,心不在焉地拭手。 “王爷,您怎么了?” 他揉揉眉,笑道:“本王多饮了几杯,有些醉了。”话落,起身,道,“儿臣身体不适,先行一步。” 谢氏秀眉紧拧,晋王府席位近亭口,那闯入的侍女所说之言她也听到了。 这宫中,要乱了。 百官似乎也察觉到了风雨欲来,一个个都屏气凝神,丝竹管弦声中,似乎也多了几分弹奏之人的紧绷慌张,帝君龙颜大怒,拂袖而去。 宴散之后,太子方走出梨园,便下令亲卫:“速去查看,到底出了何事?” 皇后苏氏不疾不徐地走来,神色甚是泰然:“皇儿莫急,很快怕是会有好消息传来。” 凤傅礼惊愕:“母后,你做了什么?” 苏皇后摩挲着朱红的丹蔻:“明嫔对萧景姒动了心思,本宫不过是推波助澜借了她的东风。” 凤傅礼脸色骤变:“你对萧景姒做了什么?” 不待苏皇后开口,凤傅礼突然冷笑:“母后,你太大意了。”萧景姒,又岂是那般容易被算计之人。 一刻钟后,永延殿外,再生事端。 “皇上,皇上!”宫人慌慌张张来禀报,“皇上,出事了!” 顺帝方才在梨园的火气便没下,这会儿脸色黑沉:“何事惊慌。” “奕王殿下他,”宫人跪地,满头大汗,道,“奕王殿下殁了!” 帝君闻之,身子一晃:“怎么回事?” 回禀之人战战巍巍,脖颈的襟口被冷汗湿透:“老奴不知详情,紫竹园大乱,国师大人重伤,明嫔娘娘疯了。” 夜已昏黄,清秋的月,乍暖还寒,冷冷清清凄凄凉凉。 楚彧赶到紫竹园时,满地尸首,他的阿娆便站在浮尸遍布的石阶上,手里握着箭矢,胸口大片大片的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半身白色宫装,眸,竟隐隐透着淡淡的蓝。 “阿娆。” 她回头,摇摇欲坠,唤道:“楚彧。”身体,缓缓倒下。 “阿娆!” 楚彧飞落在她身侧,将她揽进怀里,那血似是染进了眼眸,尽是猩红。 萧景姒张嘴,却没有力气。 楚彧捧着她的脸,用指尖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血:“阿娆,”捂住她心口的伤口,他小心翼翼地,“你不会死的,不怕,没事的,没事的。” 楚彧轻声哄她,说不怕,其实他怕,怕得连手都在抖,满头冷汗滑过精致的轮廓与那双血红的眉眼。 萧景姒摇头,道,无碍。 怎会无碍,那么多血,那么多血…… 北赢万妖的内丹又如何,她会疼,他也会。 楚彧不敢用力抱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怀里:“是不是很疼?”他喊她的名字,声音哽咽,“阿娆,我快疼死了。” 疼,是真的疼,像在他心口剜了一个口子,快疼死了。 楚彧紧紧抿着唇,脸色发白,眸中像凝了泪,湿漉漉的。 萧景姒伸手,抱住他的腰:“伤口很快便会好,我不会死的,莫担心我。”她抬手,扯了扯楚彧的袖子,“带我离开,不要大夫,把我藏起来好不好?” 楚彧用手背把她额上的汗擦去:“好,我陪你。” 他抱起她,动作极轻,踏过了满地尸体,纵身飞去。 浓雾散去,月影落进竹林,斑驳陆离。 秦臻赶来时,只看见地上一滩血,翻遍了竹园,却不见萧景姒,满园血腥,几乎让他失了理智。 突然,有女子呻吟声,若隐若现。 秦臻一把将压在尸体下的女子拽起来,几乎嘶吼出声:“她在哪?她在哪里!” 女子满脸的血,蓬头垢面,目无焦距,正是明嫔。 秦臻抓着她的衣领,咆哮:“说啊!” 她缓缓抬头,满眼惊惧:“妖、妖怪……”明嫔捂住口,浑身都在抽搐,颤着手指向地上那一滩血迹,“她是妖怪,她是妖怪,一箭穿心……一箭穿心……” “眼睛、眼睛是蓝的,不,她不是人,不是人……” 断断续续的话,女子呢喃不断,骤然,她身子一抖,跌倒在地,猛地往后缩,抱着头撕扯大叫,“啊——别杀我,别杀我!” 秦臻片刻怔忡,转头,沉声道:“会池,传我的令,”字字掷地有声,响彻竹林,“奕王遇袭,国师大人为救明嫔,重伤救治,全城缉拿刺客,一个不留。” ------题外话------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六十章:池水荡啊荡 “奕王遇袭,国师大人为救明嫔,重伤救治,全城缉拿刺客,一个不留。” 会池高声道:“末将遵命。” 正当将军府的人马整装待发时,紫竹林园口,男子依着墙,看着满园血色,神色自若。 “秦将军,本王还有一言。” 秦臻握着剑的手,微微紧了紧。 凤玉卿跨过地上的尸体,环顾而视,抬眼,幽深的一潭墨色,眼底有似是而非的笑意:“将军,天下脚下,皇子遭难,兹事体大,宁可错杀,也不可有漏网之鱼,若是让他人众说纷纭,说了什么对国师大人不利之事,怕是要再生事端。” 秦臻沉默,久久,才下令:“紫竹园内,不留活口。” 只怕有一个活了,奕王之死,任背后之人加做文章,国师萧景姒便难逃其咎。 秦臻抱剑:“多谢晋王殿下提醒。” 凤玉卿似笑非笑:“本王哪忍心国师大人这样的美人儿,平白遭人诬陷。” 天家的人,各个都会怀揣着聪明装糊涂,凤玉卿此话,是真是假,便另当别论。 戌时三刻,太子与帝君之人先后入紫竹林,除了一地尸首,一无所获,安远将军留话道:奕王遇袭,国师大人为救明嫔,重伤救治,全城缉拿刺客。 帝君令下,御林军助安远将军追捕刺客。 “嘀——” “嘀——” “嘀——” 水滴石岩,静谧里,有潺潺水声,迷雾朦胧里,有色彩艳丽的花儿开在崖壁之上,水帘之后,有洞口现,曲径通幽,拨开水雾,又是一番光景,铺满了绿芽的小石路,淡紫色藤蔓缠绕石碑,尽头,有一潭清池。 此处,是大凉凤氏皇陵的一隅山谷,甚少有人烟。 楚彧解下外裳,铺在石岩之上,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女子放下,她紧闭着眼,眉间密布了一层薄汗,双睫不安地颤着,早便没了意识。 楚彧唤她:“阿娆。” “阿娆。” 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呻吟,任楚彧怎么喊她,都始终紧闭着眸。 “阿娆,”楚彧捧着她的脸,跪在冰凉的石上,喊了她很久很久,嘶哑了嗓音,轻哄她,“阿娆,你应我一句,应我一句好不好?” 似是声音惑人,她绵密的睫毛颤了颤,唇瓣张张合合,似在梦呓。 楚彧凑过去,听她呢语,红着眼,心疼得有些手足无措:“阿娆,你是不是很疼?” 她没有应他。 楚彧擦了擦她头上的汗:“乖,再忍忍,很快便没事了。” 他自然知道,她疼,一箭穿心怎会不疼,连他的内丹都不能迅速愈合的伤口,连他都会疼,他的阿娆即便不喊一声,他也知道她会有多疼。 他抬手,落在她腰间的系带上。 她不安地去挡。 楚彧轻哄:“阿娆,是我。” 似是受了蛊惑,她乖乖放回手,垂在两侧,毫不设防地任意识消散。 “阿娆,别怕,马上就不疼了。”他轻哄着,缓缓解下她的衣裳。 染血的白色宫装褪去,赤裸的女子,才不过刚及笄,稚嫩却似隐隐诱惑。 楚彧微微脸红,合上眸子,俯身亲吻她心口的伤,有淡淡蓝色的光晕从她身体里晕开。 动作很轻,很缓,楚彧一点一点细细地舔她的伤口。 那渗血的地方,这才快速地愈合,发出深蓝色的光。 “楚彧……” 她喃了一句,似是梦里,无意识地。 楚彧抬眸,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头,轻声回她:“阿娆,我在这。” 萧景姒微微睁开眼,抬手,环住了他的腰身,细弱蚊蚋般嗓音:“楚彧,我热。” 像梦里女子在讨要什么,意识不清,柔软得一塌糊涂。 萧景姒睁眼,看楚彧,眸中是深深的湛蓝色,颤了颤睫毛,便又合上了,手缓缓垂下。 “热……”她呢喃,又沉沉昏睡,身体滚烫,一身凝脂的肌肤,变得通红,汗流而下。 那是他的内丹在反噬。 内丹所载,若非原主,如若重伤,亦或,修行不慎,便会反噬,宿主,或死,或殇,反噬之力,唯有原主,可纵,可化。 是以,北赢妖族,极少有族群敢侵占他人内丹,以此修道,甚危。 楚彧解下萧景姒仅剩的衣服,抱起她,将她放在池水里,然后伏跪在她面前,俯身亲吻她的唇,探出舌头,一点一点吮吸,将那蓝色的光晕吸入自己体内,池中的水,一点一点在滚烫,一方狭小的洞穴,蓝光破开。 许久,光晕散去,池水归于平静。 楚彧抬头看池中沉沉昏睡的女子,拨了拨她耳边汗湿的发,俯身亲了亲她的肩头:“阿娆,没事了。” 话落,他吐出一口血,躺在了池边,缓缓幻成了一只白色的猫儿,恹恹无力地趴着。 “喵。” “喵。” 猫儿抬着眸子,趴在萧景姒手边,一直守着她。 夜半,月上云层,萧景姒迷迷糊糊地喊他。 “楚彧。” “楚彧。” 他睁开眼,所幸已幻成了人影,只披了一件外裳,伏在她身侧:“阿娆,我在这。” 她看着他,沉默不语。 楚彧探了探萧景姒额头的温度:“还疼吗?” 她摇头,紧紧盯着他的眼:“楚彧,你怕不怕我?” 池子里,倒映出她的眸,是蓝色的。 萧景姒也曾想过,她到底是什么,是人,是妖,是鬼,是魂,她一无所知,黄粱一梦,她重活一世,身负异能,不知何故。 她甚至天马行空地想过,兴许,她并非人类,有些心神难宁。 她小心地等楚彧回答,不知为何,有些慌。 楚彧说:“我怕,所以对你总是小心翼翼,不敢稍有差池。” 萧景姒笑了笑,又闭上眼。 是妖是鬼何妨,她重生一世,是为了将那负她之人送进深渊,更是为了这个对她小心翼翼的男子。 许是太倦了,萧景姒便又睡去,赤裸地躺在池中,对他毫不设防。 楚彧将她抱起来,一件一件替她穿上衣裳,俯身,在她耳边轻语:“阿娆,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这一世你还是不要我。” ------题外话------ 这一章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可能是脑洞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六十一章:先讨点利息 楚彧将她抱起来,一件一件替她穿上衣裳,俯身,在她耳边轻语:“阿娆,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这一世你还是不要我。” 夜沉,风微寒,轻轻地吹,刮着东宫凤栖宫外高悬的夜灯,明黄色的光影,来回摇晃。 正殿里,男人伏地半跪,乃东宫隐卫。 太子凤傅礼沉声质问:“萧景姒现在在哪?” 男人回道:“钦南王爷方才进宫面圣,说国师大人伤势严重,钦南王府内有高人在府,便留国师大人在王府就诊。” 凤傅礼沉吟不语,一旁高坐的苏皇后却乱了阵脚:“那皇上如何说?” “皇上传了国舅府的暮词姑娘去钦南王府为国师大人看诊。” 苏皇后稍稍松了一口气:“皇上只怕不信楚牧之言。”冷笑,“奕王一死,她萧景姒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倒叫将军府和钦南王府推了个一干二净,当真是狡猾。” 皇后重重扣下手里的茶盏,愠恼愤恨,本是天衣无缝的计策,居然让她金蝉脱壳了。 又有凤栖宫侍卫突然来报。 “娘娘。” 皇后一见来人,正是派去探听将军府的人,催促道:“快说,事态如何了?” “秦将军领军,诛杀刺客,派出去的人,只怕都凶多吉少,而且,”顿了顿,侍卫有些心惊,禀道,“紫竹园内,未留活口,连一个宫人的性命都没留,秦将军与晋王殿下禀明圣上,道国师大人为救明嫔娘娘,遭奸人所伤,圣上根本无从查明。” 如今,奕王已死,明嫔疯癫,又未留一个活口,岂不是任最先进去紫竹院的安远将军红口白牙替萧景姒推脱得干干净净! 苏皇后恼红了眼:“如今死无对证,倒叫本宫白忙活了一场。” 凤傅礼脸色阴沉:“母后,你失策了。”沉默稍许,道,“你以为事情只是到此为止吗?” 苏皇后猛地抬眼。 “常山世子也好,萧景姒也好,哪一个不是睚眦必报之人。” 凤傅礼一言道出,苏皇后脸色乍白,面如死灰。 哦,有种报复,叫现世报。 是夜,凤栖宫中,传来皇后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般惨烈,那般瘆人。 原是皇后突染了恶疾,睡到夜半,突然惊醒,心口绞痛,痛苦不堪。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了凤栖宫看诊,可是却怪了,所有太医圣手都看过了,都道,皇后脉相平稳,并无大碍。 无大碍? 只见皇后疼得满地打滚,抓着心口歇斯底里地痛呼。 是以,去国舅府传了苏暮词来看诊。 “母后如何了?” 苏暮词思忖了许久才道:“殿下,皇后姑母不是染了病,”她抬头,看了一眼趴在软榻上疼得尖叫的苏皇后,“是中毒。” “什么毒?可有解?” 苏暮词若有所思,久久开口:“七日疯。” 凤傅礼脸色骤然沉下。 七日疯,无解。 传闻,乃西陵秘药,无色无味,无形无状,中毒者,每月七日,受剜心剔骨之痛,不死不损,然,这噬心之痛,每月愈增,至今,中毒之人唯有西陵的一位铁血将军熬过了三年之痛,其余中毒之人,皆死于自残。 这剜心之痛,生不如死。 凤栖宫外,菁华打着灯。 “世子,何不直接让属下了结了她?” “这个该死的人类,本王怎会给她个痛快,这是我讨的利息,剩下的,我家阿娆会算。”楚彧抬眸,眼底是浓烈的蓝色,竟有些嗜血的阴狠。 菁华打了个哆嗦,觉着秋风有些冷。 世子爷喜欢简单粗暴,国师大人又是个心计了得的软刀子,这皇后的苦头只怕还有得吃。 “你先回府,让父亲挡住凤旭的人,阿娆还没醒,我要在星月殿守着她才放心,天亮再回王府。” 楚彧说完,直接上马,堂而皇之地在这宫中纵马放肆。 菁华站在风里,总觉得世子爷今夜的脸色特别白,有些不对劲。 后半夜,苏暮词方从凤栖宫出来,便随着皇帝的亲侍一同去了钦南王府,奉御命为国师大人诊治。 诊治?怕是皇帝让她来探个虚实吧。 钦南王楚牧只称府中神医正在给国师大人施针,不能中断打扰,然后就把苏暮词晾在了会客厅里,自个去睡了。 老爷子哪里睡得着,这厢要留在王府给儿子的女人打太极唱空城计,一边还要担心自己儿子可别为了女人伤着磕着。 偏房的烛火烧了一夜,窗外初阳已明,素绸将烛芯捻灭,揉了揉酸疼的肩,走至苏暮词身边,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姐,天亮了。” 苏暮词撑着身子,依着椅背,睁着眼,一言不发。 整整一夜,她家小姐就这么睁着眼看着门口等,素绸心里怨气不小:“这钦南王府也太放肆了些,小姐你可是奉了皇上之命来给国师大人看伤的,居然便这样晾着小姐,真真是傲慢无礼。” “闭嘴!”苏暮词怒斥,“钦南王府上,怎容得你一个丫头多嘴。” 素绸抿抿嘴,不敢多说了。 然后,又是一番好等,茶凉了几壶,王府的年轻管家才过来。 “苏姑娘,我家世子有请。” 她见到楚彧时,他似是刚回府,一身风尘,脸色白得有些剔透,唇色毫无血色。 苏暮词走近:“我等了你一晚上。”她短暂停顿后,轻声开口,“你可是身子不适,脸色不大——” 不待她说完,楚彧用毫无温度口吻打断:“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回去怎么说。” 是,她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紫竹院之事与东宫有关,又如何不知这为救明嫔而负伤不过是安远将军给萧景姒找的托辞。甚至钦南王府插手,也是为了助她独善其身。 苏暮词似笑,抬起眼:“连伤口都不给我看一眼,必定有蹊跷,我为什么要冒着欺君之罪帮她?” 东宫心怀不轨,萧景姒又怎会任人宰割。 楚彧微微倾身,一双冰冷的眼,对视苏暮词:“你若是识相,我不会杀人灭口,你若是对她不利,” 话,留了三分。 若是对萧景姒不利,他怕是要为她生杀予夺。 苏暮词脸色骤然惨白,难以置信:“皇后的毒——” 楚彧截断:“是我。” 果然,他可以为了萧景姒无所不为呢。 苏暮词咬紧牙:“好,我帮她。”这次,皇后姑母真的失策了呢,死了一个奕王又如何,这祸水,还不是沾不到一点到萧景姒身上。 楚彧啊,对萧景姒,袒护到了极致。 一盏茶的功夫,钦南王府送客,苏暮词折返宫中。 远远便听见偏房里的咳嗽声,越发剧烈,菁华推门进去,顿时一惊。 “世子爷!” 只见案桌上,一滩血迹,楚彧捂着嘴咳嗽,血水渗出了指缝。 菁华一边前去搀扶,一边慌张大喊:“王爷,王爷。” 楚牧几乎是用飞的,一进来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儿,魂都吓没了:“彧儿!” 他的儿呀,果然还是为她的女人磕着伤着了。 楚彧几乎站不稳,跌坐在木椅上,脸色白得吓人,他若无其事般,用袖子擦去唇边殷红的血。 楚牧可没那般淡定,急坏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他一时脱口,就吼了一句,“你分明是妖啊!” 还是妖王! 他第一次见到楚彧,他才六岁,生了一双猫的耳朵与尾巴,被绑在西陵的刑场上,他的亲生父亲,西陵的王,下了令,将之烧死,为天下道,降妖除魔为民除害。 ------题外话------ 三件事:一,别急,还有疑问下章揭晓; 二,是楚彧用禁术让阿娆重生,并那时给了内丹,阿娆没意识不知缘由,楚彧当然有记忆!这个问题以后别问了,我都写了没看明白重看; 三,16号上架,冰棍钱准备好,没有冰棍钱的偷偷告诉你们一件事,潇湘网页的强力推荐也就是PK的地方,总有PK作者搞奖励,赚奖励包养我杏花,潇湘那些搞奖励的作者估计会组团来打我们,没事,我披着五彩祥云来保护你们:想动我家美人们,从我的身体上压过去! 第六十二章:满腹温柔和父辈慈爱 才多大的孩子,也不知道怕,脏兮兮的脸,一双蓝色的眼睛睥睨着邢场下的众人,目光不屑而冰冷。 他当时出使西陵,隐藏身份杀进了刑场:“我是你母妃的挚交,今日你认我做爹,我便救了你当儿子。” 小小的孩子老气横秋地对他说:“我是妖,绝不会认区区人类当爹!”他冷哼,丝毫不惧,“这点火就想烧死我,痴心妄想。” 这只狂妄又大胆的小妖,简直太对他胃口了! 后来楚牧才知道,他那娇滴滴的挚友,那因帝王多情而郁结病逝的挚友,生了一只多么强大的妖。 北赢万妖之主,自愈无殇,万物不灭。 楚牧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家妖王儿子如今怎会落得这一身反噬之伤,除非是…… “立马送我去星月殿。”楚彧将指尖的血擦干净,扶着椅,白皙剔透的指尖微颤,似是隐忍。 这一身反噬的伤,除非,没了内丹…… 楚牧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从几个月前那场大病之后楚彧便无端染病,原来——还是为了他家宝贝阿娆! 楚牧脸色难得严肃:“彧儿,你对那萧景姒——” 楚彧好似寻常的口吻:“她是我的命。” 如此言简意赅,如此理所当然,世间情爱风月,敢豁出去命的,能有几个。 萧景姒醒来时,是在星月殿的寝殿,殿外,艳阳明媚。 紫湘又惊又喜:“主子,您终于醒了。” 萧景姒睁着眼,光影刺眼,她盯着星月殿的那块雕刻杏花的屏风怔怔出神。 记忆,留在那个四月芳菲般的山洞里,断断续续,又模糊不清。 “楚彧呢?” “楚世子将主子送回星月殿便回了王府。” 萧景姒掀开薄被便要起身,洪宝德拨开床幔,探进来一个脑袋:“楚彧守了你一夜,走时说很快便会回来,你别折腾自己,省得与他错开了。” 萧景姒动作一顿。 洪宝德扶她重新躺下:“你身子好些了吗?”目光不由得在萧景姒身上打转,“我检查过,你身上并无伤口,只是你那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 她凝眸,并无波澜:“脱身之法而已。” 洪宝德并未多想,自然以为是为了脱身,而借了‘为救明嫔身负重伤’这个幌子。 不然,这奕王之死,谁去担? 她只是想不明白:“奕王之死可是你下的手?” 萧景姒摇头。 昨夜,她与明嫔赶到紫竹林东向的院落时,奕王已死,那刺客只道了一句:“除了萧景姒,其余一律不留活口。” 留她一人独活,与这一地尸首,她如何能独善其身。 哦,原来明嫔不过是螳螂在前,身后还有黄雀借了东风,既铲除了奕王一派,又将她拖下了水。 萧景姒身子有些重,揉揉眉头:“虽不是我下手杀了凤崇明,他却也是因我而死。” 洪宝德想想也是,明嫔那般胆色与心机,顶多是将景姒引入紫竹院让凤崇明羞辱一番,哪知让人趁势利用了去,别说是算旧账,连儿子的命都搭进去了。 “看来有人想祸水东引。”这何人吗,不难猜,洪宝德更好奇的是,“那明嫔呢,当真是你救的?” “她若死了,我百口莫辩。” 那一箭,她推开了明嫔,许是仗着伤口能自愈,她兵行险招以求脱身。 萧景姒拂了拂心口,早已没了痛楚,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况且她还有用。” 洪宝德不解了:“她都疯了,嘴里只怕吐不出什么话来,还怎么帮你脱身,再说你与明嫔有新仇旧恨,她怎会帮你,皇上又生性多疑,又怎会轻易信秦臻与晋王的片面之词,指不定皇帝老头现在就在揣测是不是你下了杀手还贼喊捉贼呢。” 萧景姒轻描淡写般:“她不帮我,难不成帮弑子仇人?” 洪宝德笑了,难怪景姒会救下明嫔,救人脱身之外,明嫔可还是一颗好棋子。 “还有一事怎么都想不明白。”洪宝德笑着凑上去,“你倒说说,明嫔好好的一个人怎就突然疯了,跟见了鬼似的。” 萧景姒想了想,淡淡道:“大概是丧子之痛。” 洪宝德笑得意味深长,天家伦常可不比寻常百姓家,淡薄得很,这丧子之痛,谁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她是不信。 “主子,秦将军来了。”寝殿外,古昔道。 因着是秦臻,便也不忌讳那么多,他有些慌张,撩了珠帘便进去,方走到榻边,脚软了一下,一个趔趄绊了一下。 洪宝德眼明手快扶住他:“你脚受伤了?” 秦臻摇头,扶着案桌,细细打量萧景姒,见她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紫竹园里那滩血,我以为是景姒的。”他坐下,腿有些无力,失笑道,“那时强装镇定,这会儿却心有余悸。” 洪宝德目瞪口呆,感情刚才那一绊,是腿软了。秦臻十二岁上战场,什么样大凶大煞的场景没见过,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了这么多年,这还是洪宝德第一次见他腿软。 景姒啊,真是秦臻的软骨。 洪宝德也不打趣他了:“你在紫竹院怎就一眼瞧破了景姒的打算?”只见了一滩血便咬定了是为救明嫔,真是神助攻啊! 秦臻随口,道:“自然。” 自然?洪宝德翻了个白眼,这老气横秋的,真当自个是景姒她舅。 秦臻问萧景姒:“大夫看过了没有?” “无碍,我没受伤。” 他不放心:“脸色不大好,我让府里的刘军医过来。”又道,“皇后的人,我已经处理了,此事虽不会再追究到你,但皇上自是不会全信我的托辞,你需多加小心。” 萧景姒一一点头应道。 秦臻又叮嘱:“宫里的膳食不要碰,我会安排将军府的人过来照看你的饮食。” 洪宝德听着这一番嘘寒问暖,直摇头叹气,诶,秦臻呐秦臻!你这满腹温柔,也就景姒那种不善风月的家伙以为是父辈慈爱。 ------题外话------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六十三章:论夺权攻略 洪宝德听着这一番嘘寒问暖,直摇头叹气,诶,秦臻呐秦臻!你这满腹温柔,也就萧景姒以为是父辈慈爱。 秦臻与洪宝德用了膳才离开星月殿,午时一刻时分,紫湘领路,陪同萧景姒走了一趟鎏莹宫。 许是因着明嫔娘娘身子抱恙,屋里屋外侯了些许宫人,闻见殿外宫人通传国师大人到访,殿中的掌事女官带着一众下人见礼。 “国师大人。” 萧景姒对那女官道:“都退下。” 那掌事的女官只是犹豫了片刻:“喏。” 萧景姒走进寝殿,扑面而来的药味浓烈,许是为了驱散味道,殿中点了香薰,萧景姒有些不适,皱着眉,走至榻前,轻唤道:“明嫔娘娘。” 抱膝坐在榻上的女子猛地抬头,瞳孔放大,沉寂的眸子骤然惊惧:“别过来,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反应,有些过激。 萧景姒安静地瞧着。 明嫔将手里的枕头砸出去,披散着发,抱着头大喊:“来人,快来人,有妖怪要杀本宫,快来人啊。” 本宫?她道本宫。 是啊,这一宫之主,后宫的女人怎会那般轻易便彻底疯癫。 萧景姒将扔掷在脚边的枕头拾起,放回榻上,慢条斯理的动作,轻描淡写的口吻:“要杀你的人,不是我。” 浑身战栗的明嫔怔住。 萧景姒不疾不徐:“奕王已死,你猜,下一个可能会是谁?” 明嫔抬眸,眼底渐进清明。 萧景姒落座在榻前,拂了拂素白色的裙摆:“皇后于梨园宴请夏和公主,百官齐汇,梨园外五步一兵,又有苏国舅亲兵守卫,紫竹园里风吹草动,又怎会瞒天过海,只不过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推波助澜而已。” 明嫔脱口而出:“是苏月真?” 苏氏宣明皇后,闺字月真。 萧景姒笑:“终于清醒了。”她微微凑近,“明嫔娘娘,莫要忘了这弑子之仇。” 明嫔抬头,怔怔出神。 萧景姒起身,整了整宫装,起身离开。 紫湘问道:“主子,这明嫔如今只是个丧子的宫妃,如何能斗得过苏皇后?” 殿外,秋风刺骨,萧景姒拢了拢披风:“没有外戚相助,能诞下皇帝的子嗣,怎会没有几分手段。” 这颗棋子,早晚会出其不意。 明嫔,闺字京仪,选自江东付家,鲜少人知,江东秀选前,付家京仪曾与一书生私定三生。 后,书生出仕,拜官大司马,暗中,助力东宫。 上一世,大司马府钟清秋婚嫁之人,便是奕王凤崇明,钟家二姝姐妹情深,凤傅礼登基之后便是念着连襟之谊,才免了奕王削爵。 这一世,因钟清秋下嫁之人变成了凤殷荀,太子欲将大司马这颗棋子安放进周王府,那她便要这大司马倒戈相向。 永延殿里,帝君高座其位,若有所思。 “皇上,国师大人来了。” 顺帝将手中的奏章搁下:“宣她进来。” 方公公领命,将人宣进殿中,远远便听见了女子咳嗽声,似是极力压抑着。 苏暮词回禀,道国师重伤属实,莫非当真为了救明嫔?顺帝打量:“国师身子如何?” 萧景姒欠身行礼:“苏姑娘妙手天医,臣已无大碍。”嗓音,仍是有些虚弱与无力。 难辨真假,这女子,一分也看不透。 顺帝起身,直言问道:“朕问你,崇明之死,是何人所为?” 萧景姒抬眸,视线相对:“苏氏一族。”她掩嘴,轻咳,“皇上,能在梨园兴风作浪的人,您最清楚不过。” 为君者,又怎会是糊涂之人,不过是怀揣着聪明坐观虎斗罢了,伴君如伴虎,这帝君对她,终究是起了异心。 皇帝啊,大概也开始忌惮她了,所以,借借刀,打磨打磨。 “外戚专权,狼子野心,”顺帝眸光一沉,“哼,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苏家!”苏家外戚专权也并非一日两日,动辄自然也并非一时半会儿之易。 萧景姒轻笑,神情从容不迫:“皇上,臣替你将这百年外戚连根拔起如何?” 顺帝当下惊愕住。 待萧景姒走后,方公公上前伺候:“皇上,国师之言也不可全信。” 顺帝无心再翻阅奏章,背着手徘徊:“萧景姒若要崇明的命,哪里需要脏了自己的手。”叹息,“只怕这苏家,早晚要栽在她手里。” 方公公附和:“也好,这苏家专权了多年,皇上也想拔了这外戚的根基,如今有国师这把利刃,皇上坐观虎斗,便可高枕无忧了。” 顺帝摇头,思绪未宁,紧拧着眉头:“朕只怕养虎为患。”沉声吩咐,“去查查,萧景姒与常山世子是什么关系?” “喏。” 顺帝沉思,钦南王府从不插手夺嫡之事,此番却明目张胆地袒护萧景姒,只怕这之间有什么干系,萧景姒与楚彧这二人若是联手,那这大凉的江山,势必翻云覆雨。 三刻,明嫔去永延殿求见了帝君,其一,言明国师大人相救之恩难以为报,其二,指控苏皇后心怀不轨害她丧子。 顺帝下了两道口谕,其一,国师萧景姒力救明嫔有功,赐千金良药,官拜正一品之上,其二,梨园刺客闯入,杀害皇家王爷,苏皇后监管失责,罚俸禄三年,于奉天殿面壁。 监管不严? 帝君终究还是投鼠忌器,这苏家,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动之,太子断其臂膀,与周王晋王鼎力之势,势必大乱。 当日,在奉天殿思过的苏皇后毒发,叫唤嘶喊了整整一夜,疼得几度抽搐晕厥,甚至摔碎了瓷瓶欲自残,幸而让宫人绑了起来。 这才第二日呢,七日疯之毒,还有得疼。 萧景姒未时才回星月殿,杏花等在殿前的石狮子前,趴在石阶上,恹恹地耷拉着耳朵,忽然听闻声响,骤然跳起来。 “喵。” 是萧景姒回来了,杏花拔腿就往外面跑去,方才还无精打采,这会儿绕着萧景姒摇头摆尾,好不欢喜。 星月殿外殿的掌事李嬷嬷瞧见杏花的模样,也不由得失笑:“国师大人回来了。” 萧景姒颔首,俯身将杏花抱起来:“杏花是在这等我吗?” 它用脸蹭萧景姒:“喵。” ------题外话------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第六十四章:杏花啊杏花 “杏花是在这等我吗?” 它用脸蹭萧景姒:“喵。” “杏花等在门口,喊都喊不走呢。”李嬷嬷打趣,“它倒是通人性,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这小东西,畏寒得紧,瞧,眼睛都冻红了。” 杏花趴在萧景姒怀里,十分乖巧,不似往日,喜欢在她怀里不安分地乱窜。 萧景姒打量了一番:“怎了?如何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冻坏了?”瞧着它的眼睛,当真冻红了,萧景姒将它包裹在衣襟里,快步往殿中走,“乖,我让人给你做鱼汤喝。” 方走进殿中,殿外的女官道扶辰姑娘来求见。 萧景姒回眸,懒懒瞧了一眼:“你是来确认我有没有死?” 萧扶辰脸色有些白,不知是冻的,还是惊的:“我奉父亲所托,来给你送些伤药。” “东西放下。”萧景姒道,“紫湘,送客。” 萧扶辰脸色微僵,抿紧了唇:“萧景姒,万事留一丝余地,也好日后有退路。” “我不需要退路。”想必是知晓了苏皇后之事,来不自量力了,萧景姒笑笑,眼染了秋意,有些寒,“我不喜万事留退路,反而更喜欢将人逼进死路。” “你——” 萧扶辰才一个字出口,杏花一个纵身,一爪子挠过去:“喵!” 随即,萧扶辰一声惨叫,捂住脸痛呼。 只见那国色天香的脸上,三道血痕,横亘了整个左脸,额前的发也被勾出了几缕,狼狈不堪得很,再瞧杏花,暼了暼自己的爪子,一脸嫌弃,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拿爪子在墙上磨,嫌脏! 紫湘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这畜——” 萧景姒打断萧扶辰的谩骂:“这伤药便赠予姐姐了,好好涂脸,你大婚将近,莫要花了容貌。”转身,对杏花招手,“还不快过来。” 杏花乖乖钻进萧景姒怀里。 “以后不准挠人,”萧景姒笑着训它,“脏了我不给你洗。” 感情,国师大人也嫌脏。 杏花十分听话:“喵。” 殿外,萧扶辰脸色难看至极,咬牙切齿地拂袖而去。 随后,杏花随萧景姒进了殿,便钻进了浴桶里,泡在水里任萧景姒怎么喊都不出来,拍着水花洗爪子。 杏花啊,爱干净着呢,才不碰乱七八糟的女人。 萧景姒笑不可支,欢喜地看着杏花洗洗刷刷,好一番折腾,天都黑了。 紫湘传晚膳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事:“主子,今日事多,尚有一事,属下忘了告知主子。” 萧景姒盛了一小碟鱼汤,用汤匙喂杏花:“何事?” 紫湘迟疑了一下,如实道:“昨日梨园宴席上,凤仪公主当众求亲,欲与大凉修秦晋之好。” 趴在案桌上的杏花突然喵了一声,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盯着萧景姒看,她笑着将杏花抱过去,漫不经意地问紫湘:“赵晗看上谁了?” 紫湘顿了稍许:“楚世子。” 萧景姒握着汤匙的动作滞了一下,眉头一蹙:“钦南王府拒了?” 迟疑了半响,紫湘言:“没有。” 说完,紫湘便下意识打量自家主子神色,见她失神,汤匙滑落手中,那鱼汤便洒在了杏花身上。 “喵,喵。” 杏花也不知怎地,平日甚是爱干净的猫儿,也不吵不闹,还往萧景姒怀里钻,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小声地叫唤,乖巧得不得了。 萧景姒似心不在焉。 “喵。”杏花用爪子去挠萧景姒的袖子,伏耳拱她的手,又舔了舔她手心。 杏花怎就急了? 萧景姒回神,揉了揉它的脑袋,似不经意地问:“他应了婚事?”睫翼微微颤了颤,泄露了她的心绪不宁。 “自是没有应承。”紫湘细细解释,“当时主子出事,楚世子还未来得及拒婚,便出了梨园。” 萧景姒放下汤匙,今日的膳食,她用得十分少,兴许,有些忧郁了:“杏花,今日早些睡,明日我们去见楚彧好不好?” “喵~” 杏花也不高兴,因为他的阿娆不高兴,他想,都怪他惹得阿娆不悦了。 这夜,星月殿的烛火早早便熄了。 次日,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外滴滴答答,雨落珠帘。 萧景姒刚醒来,习惯性地伸手探向枕边,触到一手凉意,她睡意惺忪。 “杏花。” “杏花。” 唤了两声,并无应答,若是往日,萧景姒一唤杏花的名,它便会扎进她怀里。 又唤了一声,紫湘便在殿外门口应了萧景姒:“杏花许是早起觅食去了。”犹豫了片刻,紫湘说,“主子,楚世子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萧景姒顿时睡意消散:“怎不叫醒我?”她有些手忙脚乱,随意抓了抓耳边散乱的发,披了件外裳便起身洗漱。 紫湘端来热水,瞧着自家主子难得慌乱急切的模样,笑着说:“楚世子只说莫吵着主子睡觉,主子莫急,楚世子在外殿等着,不会走的。” 萧景姒顿了一下动作,许是方醒来,脸颊晕开两抹绯色。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萧景姒便收拾好,脚步匆匆地去了外殿,楚彧正站在殿门口,来回徘徊,眼下青黛,许是昨夜里未睡好。 自然是如此,他家阿娆以为他要娶别的女子,他哪里睡得着,又不忍扰了阿娆休憩,昨夜便在阿娆榻前趴了一夜,彻夜未眠。 远远看见萧景姒,楚彧立刻跑过去,殿外秋雨稀稀落落,一会儿便打湿了他肩头,他睁着眸子,水汽蒙蒙的,也似染了这细密的雨水,专注地抬头看萧景姒,有些紧张:“阿娆,你别误会,我不喜欢那人。” 萧景姒未语,将手中的油纸伞举高些,走近了,替他遮住雨。 见她不说话,楚彧焦急得紧,连忙表清白:“我认都不认得她,她长什么样子我都没看一眼。” 说完,楚彧又重点补充:“我才不会要她的。”小心地看她,他嗓音软软,有些慌,像个无措的小孩,战战兢兢怕惹她生气,“你别信旁人胡言乱语,我只——” 她点头:“嗯,我都知道,我本欲今早去钦南王府寻你的。”她自是信他,两世尘缘,他一如当时。 雨打湿了楚彧额前的发,湿漉漉的,萧景姒走近他,只隔着一步之遥,撑着油纸伞的手稍稍举起,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她问他:“吃过早膳了吗?” 阿娆好像不生气的样子,嗯……楚彧有点惆怅了,是不是阿娆不在乎他所以才不生气。 他还是乖乖回话:“没有。” 她同他一起撑伞走进殿中,隔得近了,楚彧有些不自然,羞赧地低着头,又开心又羞怯。 萧景姒问:“和我一起用膳?” 楚彧愉悦地点头:“好。” 传了早膳,萧景姒又吩咐:“紫湘,将厨房的鱼汤端来。” ------题外话------ 礼物鸣谢:笑笑微凉,匛x1213,郑zhenghb,183**2911,158**0206 谢谢美人们的礼物,来,九块钱,民政局! 第六十五章:本宫要剥了它的皮 传了早膳,萧景姒又吩咐:“紫湘,将厨房的鱼汤端来。” 紫湘迟疑了一下,那鱼汤是专门给杏花熬的,罢了,杏花再受宠,常山世子来了,鱼汤还是得让出来,主子虽不善风月情事,却着实牵念常山世子。 对此,楚彧心情很好的样子,欢欢喜喜小口小口地喝汤,心里很高兴,阿娆还是欢喜他的,只是不太懂风月罢了。 萧景姒突然问楚彧:“那日,我的伤,你都看见了,没有想问的吗?” 她似乎有点不安,握着筷子的指尖有些发白。 楚彧放下汤匙,将她爱吃的杏花糕推到她面前,认认真真地给她夹菜,口吻认真地嘱咐她:“阿娆,就算伤口能自愈,以后也别让自己受伤了,会疼的。”他心疼。 他不问,一句都不问,只是语气,依旧轻缓。 眸光微微灼热,她说:“我是人是妖是鬼是魂,你都不怕?” 楚彧笑着摇头,眸光痴缠,只说:“你是阿娆。” 是啊,他还是这般,会怜惜温柔地喊她阿娆。这世间,两世轮回,都不曾改变他的模样,与他看她时眼底纯粹的光影。 雨歇了后,楚彧才离开,萧景姒站在殿前,看着雨后的清晨,人影远去,轻笑着,心情愉悦。 紫湘在屋里头收拾碗碟,嘟囔了一句:“楚世子怎和杏花一样,只喝汤,不吃鱼。” 杏花挑嘴得很,水里的东西碰都不碰,这鱼也只喝清蒸的鱼汤,平日里除非主子喂它,否则一口鱼都不吃,挑剔得不得了,再看楚世子也是这般,金贵着,不愧是楚世子养出来的贵族杏花,档次真真不是别的什么杂交种能比拟的。 忽而,萧景姒自言自语了句,紫湘细听一番。 “快入冬了,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个他,自然说的是常山世子。 秋雨连着下了几日,立秋之后好些日子,天才开始放晴,安生了几日,凉都城里便开始生出事端,市井流传,只道是苏家事变。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初七,帝令举国行丧礼,葬奕王于皇陵,帝念明嫔丧子之痛,特令封妃。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十一,明嫔册封为妃。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十四,十七皇子诞于冷宫,其母妃乃东宫奉茶女官,曾承过帝君一夜雨露,于半年前以不知尊卑为由,被皇后打入冷宫,时隔半年,冷宫弃妃却诞下皇子,帝知后,大怒,斥皇后善妒失责之罪,收其凤印,后宫事宜,暂由淑妃代管。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十九,国舅府嫡次子苏云青落马重伤。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二十一,鸣冤鼓响,乡野之民状告工部侍郎贪赃枉法,枉顾人命,帝令洪左相彻查此事。 大凉二十九年,十月二十五,工部侍郎认罪,供其同谋,乃国舅府苏家。 是夜酉时,顺帝宣苏国舅觐见。 戌时,工部侍郎于大理寺监牢,畏罪自杀。 次日,顺帝的圣旨便送去了国舅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舅苏成朗为臣不礼,于民不义,欺下罔上,罪令罄竹,朕念国舅府护国之忠,免其重责,剥其六部之责,不予参政。” 这告御状的乡野村夫也好,这供认不讳的工部侍郎也好,于苏国舅而言,无疑是飞来横祸防不胜防,如此一来,国舅爷便被架空了权,苏家自此一落千丈。 洪宝德背着手,站在观星台上,睥睨黄昏下的皇城,笑着看身侧的女子:“苏氏一族,近来频频遭祸,莫不是苍天开眼?” 萧景姒轻笑:“兴许。” 苍天开眼?若指着苍天有眼,这世间冤案还不罄竹难书?洪宝德耸耸肩,挑了挑眉:“我怎么得知这工部侍郎畏罪自杀的前夜,大理寺卿见了一个人。” 萧景姒但笑不语。 洪宝德哼了一声:“是常山世子,楚彧。” 至于这贪赃枉法、枉顾人命有没有苏国舅的份,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供认的工部侍郎归天了,这污水苏国舅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苍天开眼?”洪宝德自个笑了,托着下巴直摇头,“老天无眼啊,是只手遮天才对。” 楚彧这手啊,真真是翻云覆雨。 萧景姒不否认:“是韩大人告知你的?” 洪宝德惊讶:“看来你也知道!” “那鸣冤鼓便是我替那告御状之人敲的。”萧景姒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寻常。 洪宝德瞠目结舌:吾擦!这两人什么时候搞一起去了,还一起‘陷害忠良’! “景姒,还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洪宝德端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瞧萧景姒,“苏家碍着你的眼我知道,他楚彧为什么要帮你对付?” 萧景姒笑而不语。 “啧啧啧!”洪宝德频频点头,有猫腻!有奸情。 关于这个问题,凤朝九也问过楚彧,他是这么回答的:“省得脏了我家阿娆的手。” 夕阳西落,斜晖微凉,观星台下,是蜿蜒小径,曲径通幽处,连接拱桥,拱桥外,是皇宫的御花园,这时节,花开半落,显得有几分清幽荒芜。 假山后,溪水潺潺,越往里,往来人烟甚少,隐隐约约,有模糊不清的声音。 是两个男儿嗓音。 “国舅府事发,皇上顺势削权,任由国师大人暗中动手,皇上此番只怕是对苏家动了罢黜的念头。”男人又道,“只是,倒是没有废太子之心。” 嗓音有些苍老,却不浑厚。 男子闻言轻笑:“太子静观其变,丝毫不插手苏府事变,怕是早便洞察了父皇废黜苏家的心思,明哲保身呢。” 话里,三分笑意,七分玩味,邪肆得很。 男人附和说是,又道:“连日来,皇上宣了几次太医,汤药膳食除了太医院的心腹,从不假手他人之手,且皇上时常呕血昏厥,王爷,”顿了一下,继续道,“圣上大限,应是不远了。” “莫要随意揣测,你盯紧些便是,尤其是东宫,怎会静观其变。” “老奴遵旨。” 言罢,那男人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行礼告退,转身出了假山莲池。 火红的夕阳,照着那人微微佝偻的背脊,正是顺帝身边的贴身侍奉,方公公。 须臾,有女子清灵的嗓音传过来,微微急促,却十分悦耳。 “杏花。” “杏花。” 唤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女子声音微微提了提:“杏花。” “杏花是谁?。” 萧景姒转眸,只见晋王凤玉卿从假山后走出来,摇着一把山水画面的羽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莲池对面的萧景姒。 她随意回道:“我的猫。” 并无意多做逗留,萧景姒转身欲离开,凤玉卿却揶揄打趣:“皇宫重地,你可要看好你的爱宠,莫叫人当成猎物逮了去。” 萧景姒神色淡然:“彼此。” 何来彼此? 凤玉卿脸色微微一变,莫非叫她听了去?隔着这十几米的距离,即便是内功高手,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耳力,又不是妖! 凤玉卿不作多想:“萧景姒——” 她打断:“晋王殿下不妨唤我一声国师大人。” 她倒担得起这天家王爷的一声大人,只是,凤玉卿偏偏不称她的意:“卿本佳人,奈何要孤身站上星月台,尝那遗世独立的滋味,这国师当得有何乐趣,成日里勾心斗角,倒不如,”他似认真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瞧着萧景姒,自顾点头,“嗯,倒不如远离这尔虞我诈,寻个如意郎君,描眉作画,恩爱不相离。” 描眉作画,恩爱不相离,分明这般浪荡不羁之意,倒叫他凤玉卿道出了一股风流韵味。 萧景姒凝眸:“王爷在说笑?” 凤玉卿一本正经:“本王的话很可笑?” 轻转美眸,萧景姒抬眼望去,离着几步距离,眼底却像隔着千山万水,叫人难以捉摸。 这个女子,当真深不可测,叫人深陷其中。 她笑道:“谁人不知晋王府上美人环绕,若是王爷府里的那几十房美人都如是想,恐怕王爷再无心朝政了,便是光描眉,也能描酸了王爷的手。” 凤玉卿愣了一下,随随即爽朗地大笑出声。 这女子,可真是嘴上不饶人。 凤玉卿也不恼,连连点头:“国师大人真知灼见啊,本王断不能让府里女眷动了让本王描眉的心思,以免本王双拳难敌美人眉。” 萧景姒也不故作客气,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谢过晋王殿下赞誉。”说完,转身便走,继续寻她的猫儿。 “杏花。” “杏花。” “……” 凤玉卿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女子,不禁失笑。 大凉宫里,御花园是依山而见,前后跨步千米,中间以玉屏桥一分为二,南侧,是平日大臣与天家王爷们常聚之地,北侧供帝君宫妃观赏品玩。 这秋日已落,风凉气爽,正是赏花的好时辰,十几个宫人侍女伴驾,东宫苏皇后走在前头,红色宫装曳地,妆容精致,本是风华,独独脸色不善,眼覆阴翳。 忽而,前头花丛里,传来几声猫叫声。 苏皇后脸色一沉:“哪里来的猫儿?” 苏家事变,国舅爷失势,又加上皇后前几日病了,日日疼痛难忍,是以,这脾性越发暴戾乖张,对身边的宫人动辄不是打就是杀,前头领路的小太监脸都吓白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让这猫儿藏进了御花园,扫了娘娘赏花的兴致,奴才这便让人把这小畜生扔出去。” 说着,领路的小太监便上前去捉那落在紫兰枝丫上的白色猫儿,那猫儿,周身通白,一双眸子微微蓝色,乍一看,极是好看。 “慢。”苏皇后宫中的掌事嬷嬷上前,“娘娘,这猫儿,似是星月殿里那位养的。” 苏皇后冷着脸端详了一番,语气极是不屑,带着一股狠意:“哼,与它那主子一样,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话才刚落,不知那猫儿怎么就突然死死盯住皇后,叫唤了一声,随即挥舞着爪子朝皇后扑去。 只闻苏皇后一声惊叫:“啊!” 那猫儿,一爪子便挠花了皇后的脸,随即稳稳落在了紫兰枝干上,便那样蹲坐着,冷冷地睥睨俯视。 这模样,怎地趾高气扬,苏皇后捂着脸,暴怒:“快把这畜生给本宫捉住!”她咬牙,眼底阴沉至极,“本宫要剥了它的皮!” ------题外话------ 三件事:明天中午1点上架,请支持正版; 安利我的完结宠文《病爱成瘾》 每天的礼物感谢,都置顶在评论里,谢谢!衷心谢谢! 第六十六章:与杏花的夜游日常(首订) 这模样,怎地趾高气扬,苏皇后捂着脸,暴怒:“快把这畜生给本宫捉住!”她咬牙,眼底阴沉至极,“本宫要剥了它的皮!” 宫人侍女听闻,立马一窝蜂地涌向紫兰枝丫上的猫儿,只见它纹丝不动,冷眼相视。 突然,女子话道:“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动本国师的猫。” 一语落,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噤若寒蝉,只听闻苏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行礼道:“国师大人。” 一众人,这才跟着行礼。 苏皇后的脸色,怎叫一个黑,宫人心惊胆战,这皇后不能惹,国师大人也开罪不起啊。 “这以下犯上的小畜生是你的?”苏皇后先发制人。 杏花抬眸,蓝色的瞳孔,冷冷一睃,苏皇后下意识捂住脸,怒骂:“不知死活的东西!” 却见萧景姒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置若罔闻般,未瞧苏皇后一眼,微微俯身,细语轻言十分温柔:“杏花过来。” 那方才还桀骜不驯的猫儿,瞬间乖顺了,扑进女子怀里,撒娇讨好。 一干宫人目瞪口呆,这猫儿,真真通人性。 萧景姒拂了拂杏花的毛,抱起它瞧瞧它身子是否无恙,拧着眉头问:“与我说说,哪个欺负你了?” 苏皇后先发制人,这国师大人也是偏袒护短得紧! 杏花耷拉耳朵,水汪汪的眸子麋鹿一般无辜:“喵~喵~” 小东西软软的嗓音,奶生生地叫唤,眼里蓄了一汪清澈,好不可怜的样子。 这还是方才那趾高气扬张牙舞爪的小家伙?! 苏皇后气得脸上那道猫挠的红痕越发充血了,凶神恶煞好不狰狞:“萧景姒,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这皇宫重地,怎是这小畜生可以随意乱闯的,它还竟胆敢伤了本宫,这般不懂礼数的畜生,今日,本宫便替你教训教训它,看它还敢不敢再放肆!” 这一口一个小畜生,真真是刺耳。 萧景姒皱了皱眉,依旧不瘟不火,淡淡而语:“不劳皇后娘娘挂心。”她揉了揉杏花的头,动作十分轻柔,“本国师这便带我的小畜生回去好好教训。” 这般态度,想必国师大人是要护短到底。 苏皇后眉眼一扬,又凌厉阴鸷了几分:“本宫准许你带走它了吗?” 萧景姒抬眼望去:“你不准又如何?” 侍从宫人环绕,全是东宫的人,她一人为营,却不惧半分,一袭白衣,抱着精致的猫儿,淡淡睥睨众人,如此张扬而肆意。 这大凉宫中,敢拂逆对立东宫皇后的,便也只有仅此一人了,这一身不卑不亢的气度,唯有国师萧景姒。 苏皇后气急败坏,当下横指萧景姒:“你——” 她轻声打断:“皇后,”她抱着猫儿,稍稍走近,倾身,轻语,“既被收了凤印,便安分守己地做个不吭声的死人,这个后宫,已经不是您一人的天下了。” 苏皇后大喝:“你放肆!” “是。”萧景姒轻描淡写,完全没有半分波动,“又如何?” 连帝君都不能震慑她三分,何况是帝后。苏皇后精致的一张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毫无血色,咬着唇发抖:“你敢顶撞恐吓本宫,给……给本宫掌她的嘴!” 掌嘴?谁敢! 这在场皇后宫中几十人,没一个敢上前的。 萧景姒轻笑:“我不是说了吗?后宫,不是您的天下了。” 这后宫?又岂止是后宫,这大凉,何时,她来说了算,何时,她已权势滔天。 “萧景姒,你、你好大的胆子。”声音,微微颤栗,早便没了身为皇后的气势,额头上,已冒出了冷汗。 这御花园里,人人屏息静气,唯独萧景姒,淡雅依旧,不慌不忙:“我能爬上星月台那个高位,有的,可不只是胆子。”她错身走到皇后身侧,压低了声音,“不要来惹我,我还不想苏家那么快玩完。” 苏皇后身子一颤,猛地往后趔趄。 “娘娘!” “娘娘!” 顿时,御花园里,一片混乱,呼天抢地的杂乱声中,猫儿软软糯糯地叫着:“喵~” 萧景姒摸了摸它的头:“杏花乖。” “喵~”它用脑袋拱萧景姒的手心,有些痒,惹得她轻笑,“下回记住了,你是我的猫,只有我可以训你,旁的人不准。” 杏花很高兴,舔她的手。 萧景姒挑着它的下巴,四目相对:“谁敢对你不敬,咬他便是,别怕脏了牙,我会给你洗的。” “喵!” 杏花更高兴了,看它家阿娆多疼爱它!多宠它!就宠它一只! 此事,便告一段落,这几日,因着苏国舅府频频失势,皇后也惹得帝君不喜,朝中众臣和后宫妃嫔人人自危,各个都屏息过活,天家几位野心勃勃的王爷亦是静观其变,不敢大意。 唯独一人,甚是不安生,那便是夏和的凤仪公主,当日梨园求娶一事,虽说不了了之,帝君却也未曾下旨明言,这凤仪公主赵晗,可是对这联姻钦南王府之事,上心得紧。 而后连着三天,凤仪公主日日夜夜去钦南王府下帖子,甚至公然宣称要迎常山世子为驸马,这般大胆求爱之举,在夏和兴许无伤大雅,可在大凉,着实是脸皮够厚。 只是,这大凉第一美人,怎是能轻易肖想的。对于凤仪公主的举止,常山世子一概置之不理视而不见,瞧都不瞧上一眼。市井有言,这夏和的公主是惦记上了大凉的第一美人,然而,流水无意。 今早,刚刚退朝,百官还没走出金銮殿的百步石阶,便有女子高声唤道:“楚世子,楚世子!” 众人不由得投去目光,诶,朗朗白日,拦截男子,这凤仪公主好生大胆。 赵晗站在楚彧正对面,一身红色的短裙,白绒小袄,长发微卷,发间缠着红色的孔雀翎,额间描了朱红,笑盈盈地挡住楚彧的去路:“楚世子留步。” 楚彧敛眸,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绕过去。 赵晗脸皮一红,转身嗔怒:“本公主唤你呢,你没听到吗?” 他抬眼:“滚开。” 两个字,言简意赅,冷若冰霜。 下朝的百官看客,状似无意地频频往那边瞟去,甚是喟叹,常山世子不愧是本朝第一金贵!简直不拿眼看人,偏生那异国公主还不识趣! “本公主为什么要滚开,你是我将来的驸马,自然你在哪我在哪。” 楚彧显然没了耐心:“你若没有自知之明,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语气,已染了薄怒。 赵晗丝毫不知进退,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气度:“本公主是夏和最尊贵的女子,你为何不愿娶我?” 话音刚落,楚彧一袖子甩过去,分明是不耐烦的轻轻一拂,却见赵晗被甩出去了好几米远,扑通一声撞在了石狮之上。 这俏生生的公主,小脸都白了,屁股着地,花容失色。 再瞧楚世子,似乎嫌恶,掏出了一块布帛,擦了擦袖子:“我说过,我不会再手下留情。”说完,将布帛扔了,一脚踩过去,目下无尘地走下石阶。 得,这是动了手,还嫌手脏。 赵晗坐在地上,突然大笑:“楚彧,你,”她死死盯着那越发远去的轮廓,咬牙切齿,“本公主要定了。” “啧啧啧!” 突然,有人戏谑轻笑。 赵晗猛地抬头:“你笑什么?!” 这唯一敢笑出声的,正是东宫嫡女竹安公主。 凤观澜耸耸肩:“笑你好生不知羞!” “你——” 赵晗刚要发作,凤观澜斜了她一眼:“自恋是病,得治。”她笑着,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赵晗,“妄想也是病,你估计没得治了。” “凤观澜!” 她掏掏耳朵,不在意地甩甩衣袖,直接走人,气得赵晗在后面直跺脚。 前头,竹安公主的的随行宫女有些担忧自家主子了:“公主,你为何要与那凤仪公主结恶,万一她告到皇上那,公主您又要挨皇后娘娘的训了。” 凤观澜回头横了赵晗一眼:“本公主就看不惯。”她正义凌然,“我大凉的第一美人,大凉的女子还没到嘴,怎么能让赵晗那个外来户给摘了去,她也不照照镜子,白瞎常山世子的盛世美颜!” 好吧,公主就是这么任性刁难。那随行宫女无言以对了! 且说那大凉第一美人,觐见完帝君,方出了永延殿,所到之处,坐辇随行。 菁华侯了多时了:“世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你自己回去。”世子爷心情不差,解释了一句,“我要去陪阿娆用膳。” 得,晚上侍寝暖榻便罢了,白天也离不得一时半会儿,这让菁华有点难办。 思忖了一下,菁华斟酌着游说:“王爷特地吩咐过了,宫里人多眼杂,世子应小心为上,尽量,”往后退了一步,“尽量少逗留于星月殿。” 楚彧不悦了,丝毫不以为然:“若是让人看到了不该看的,我便剜了他们的眼睛。”漂亮勾人的眸子一沉,便是寒气。 我行我素,胆大妄为,世子爷目中无人惯了。 菁华斟酌:“若是让国师大人看到了?” 一说到国师大人,世子爷底气就不足了,无端小心谨慎起来,问菁华:“你说阿娆会不会嫌弃我?”他抿了抿嘴,“我不是人类。” 语气,着实萎靡不振,这是来自一只妖王的殚精竭虑啊!妖王大人真真空有盛世美颜,没有半点自信与安全感。 菁华着重语气强调:“世子爷多虑了,您岂是一般的小妖小兽,您可是最尊贵最美貌最纯种的白灵猫族。”虽然,没了内丹有点体弱。 楚彧听了,心情大好,嘴角一扬:“那是自然。” 菁华无声叹息,这只傲娇又矛盾的猫! 日上三竿,已快晌午了。这秋日将逝,阳光不甚炽烈,倒是暖洋洋的,星月殿里,古树横亘,藤韧盘绕,遮住了阳,露出点点斑驳,在女子脸上跳跃,她闭目,撑着身子侧躺在树下的软榻上,身旁,一把案台,放了几碟杏花糕,还有一壶清茶。 紫湘轻唤了一声:“主子。” 萧景姒睁开眼,眼底清明,并无睡意。 紫湘便道:“早朝后,常山世子去觐见面圣了。” 她起身,理了理垂落在地的裙裾:“所为何事?” “拒婚。” 萧景姒动作一顿:“理由呢?” “世子称他已有婚配,只待世子妃过府。” 这话,便也只有常山世子敢说,帝君的圣意,如此明目张胆的忤逆。 萧景姒眸光微微有些沉浮,似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好奇:“皇上可问了是何人?” 这无端出来个世子妃,这套说辞,帝君自然不信。 紫湘又道:“自然是问了,世子爷对皇帝只说了一言,”紫湘不由得失笑,“他说,干卿底事。” 萧景姒轻笑,眉眼写意,温柔似水。 楚彧啊楚彧,当真随着性子来。 紫湘心有顾及:“常山世子当众拂了圣意,丝毫不给皇帝半分颜面,如此藐视皇威,目无王法,皇帝怎会忍得下这口气,而且钦南王府手握重兵,功高盖主,嵘靖大军对楚家又极其衷心,钦南王楚牧治军有道,手下的兵马各个以一敌百,早便威胁到了凤家的江山,皇帝日后寻到了契机定会对钦南王府动手,这削番收兵只怕是早晚的事。” 凤家的江山,自然容不得一个翻手便能令大凉改朝换代的楚家,紫湘所言,句句切中时弊。 萧景姒抬手,挡住从树枝缝隙中漏出来的光影,微微眯了眯眸子:“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又如何,即便楚家再与世无争唯命是从,钦南王府这根刺,凤旭是如何都会拔的。” 紫湘点头,也是,楚家既然有桀骜张扬的资本,何须拘着,常山世子那般人物,生来便注定要纵意恣狂。 “喵。” 哦,是杏花寻来了,难得,白日里能瞧见这成日不知归处的小家伙。 “杏花,你又跑去哪了。”萧景姒对它招招手,“过来。” 它欢欢喜喜地朝萧景姒跑过去,也不知它是在哪翻墙趴院去了,爪子上沾染了尘土,将萧景姒白色的裙摆蹭上了一层灰。 紫湘无奈:“主子,我来抱吧,莫让杏花脏了你的衣衫。” 杏花回头,对紫湘叫唤了一声,那炸毛的小模样,讨喜得紧,惹得萧景姒轻笑出声。 “无碍,紫湘你去备些热水过来,我给它洗洗。”吩咐罢,萧景姒将杏花抱起来,放在软榻上,戳了戳它白嫩嫩的肚子,“杏花,要不要和我一起沐浴?” 杏花抬眼,愣住,随即身子一软——咣当!摔到地上去了,滚了三圈。 鸳鸯戏水…… 杏花的耳朵一点一点地软了,耳根红了,夹紧尾巴,留出一小截,晃荡着。 这羞涩的小模样,简直能萌化了人。 萧景姒言笑晏晏,眼底星子灼灼,甚是清亮:“我家杏花害羞了。” 杏花低下头,软绵绵地叫:“喵~” 紫湘转身,去备水,暗自摇头,她觉得自家主子越发宠这小东西了,许是爱屋及乌。 然而,天不从人愿,国师大人没有与杏花一同沐浴,为此,杏花恹恹了许久,一副好失落好遗憾的样子。 事情是这样的,傍晚时分,国公府差人来请国师大人回府,来人只道是江姨娘落了胎,国公爷请国师大人回府一趟。 酉时一刻,星月殿的马车停在了文国公府外,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堂屋里头的哭闹声。 “不是我!” “不是我做的!” 是柳月洳的声音,小声地嘤嘤啼哭。 “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柳月洳跪在地上,抓着萧奉尧的衣角,言辞愤恨至极,“我没有害她的孩子,我没有害她落胎,都是江惜情玩的把戏,是那个贱人害我。” 江姨娘只是依着文国公,不停地抹泪抽泣,哭地几欲昏厥,脸上毫无血色,甚是楚楚可怜。 萧奉尧一想到他那还未出世的孩子,便怒火攻心,一脚踢向柳月洳:“滚开!” 柳月洳被重力踢开,蜷缩抽噎着。 萧奉尧还不解气,疾言厉色地辱骂道:“你这个恶毒妇人,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你害死了我的孩儿,我这便打死你这个贱妇。”喝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女人捆起来!”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便围上去,柳月洳吓得脸色惨白,僵硬地坐在地上,萧宁玉扑上去,死死抱住她,哭着喊着:“你们住手,都滚开,滚开!” 护院一时也不敢上前。 萧宁玉跪在地上,哭得好生肝肠寸断:“爹,爹,你信我娘一回,不是她害的,那灵芝是母亲送去江姨娘院里的,可是里面没有下落胎的药,江姨娘一定是搞错了,母亲怎会这般糊涂地害您的孩子,定是有什么隐情,女儿求求你了,看在娘多年照看您多年的份上,您听完她的解释,爹,求您了。” 萧宁玉一边哭,一边磕头,嗓子都喊哑了,只是萧奉尧一句都听不进去,他本就子嗣单薄,萧明硕流放之后,膝下无子承欢,江惜情腹中孩子,是他盼了许久的子嗣,如今孩子胎死腹中,萧奉尧哪里还有理智,半点恻隐之心也没有,恨不得将柳月洳五马分尸才解气,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女人拖出去。” 正是哭天抢地时,管家来报:“国公爷,七小姐回来了。” 屋里顿时静滞了片刻。 萧景姒方走进外间,萧宁玉便扑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裙摆,仰着一张哭红了的脸:“七妹妹,你救救我娘,我娘没有害江姨娘,你让爹饶了我了娘一回好不好?” 萧景姒皱皱眉头。 萧宁玉哭成了泪人儿:“七妹妹,求求你,只要你帮帮我娘,日后我再也不与你针锋相对了,求你了七妹妹。” 好一出母女情深呢。 萧景姒俯身,蹙了蹙眉宇:“你弄皱我的裙子了。” 萧宁玉愣在当场。 拂了拂裙摆,萧景姒抬头:“国公爷。” “景姒有什么话要说?” 这文国公即便再是恼怒,也终究是顾忌着萧景姒三分。 她落坐,侍人奉了一盏茶,品了一口:“年关将至,不宜见血。”思索片刻,萧景姒言,“不如将柳姨娘送去别庄,修善礼佛以渡余生。” 话刚落,柳月洳浑身僵硬,眼里骤然兢惧。 “不!”柳月洳瘫坐在地,蓬头垢面,毫无半点往日的贵气,她撕扯喊叫,“不!我不去别庄,我死也不去!”眼里血色遍布,狠狠瞪向高座首位的女子,“萧景姒,你存的什么心!” 她不疾不徐,俯睨着:“柳姨娘在怕什么?” 怕什么? 哼,怕她萧景姒落井下石,不留活路,也不留死路。 柳月洳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好不凄婉:“爷,不要送妾身去别庄,她们会害我的,我不去,我不去!我宁愿死也不去。” 萧奉尧茶杯重重一扣:“那便去死吧。” 柳月洳如坠寒潭,久久,痴痴大笑,笑得泪流了满面。谁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世间最是薄情郎。 “哈哈哈哈……” 疯疯癫癫,哭哭笑笑,许久,又归为平静,柳月洳终究还是被送走了,一如多年前的江姨娘,等待她的,是无日无夜的生不如死。 当年,柳月洳让江惜情在别庄受的罪,如今,自食恶果。 出了堂屋,身后萧宁玉追上来,挡在萧景姒前面,红肿的眼,阴鸷的神情:“萧景姒,是不是你害的我娘?”不待回应,她便一口咬定,“一定是你对不对?是你与江惜情那个贱妇联手害得我娘被爹爹发落,是你,都是你!” 萧景姒微微后倾身体,只道了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话落,她不欲再揪扯,转身离开,身后,女子清亮尖锐的嗓音在嘶喊,在大骂。 “萧景姒!” “你这个妖孽,你害我弟弟和娘亲,你会造报应的!” “你会不得好死的!” 紫湘沉着脸,欲发作,萧景姒摇头,轻笑着离去。 报应?大抵她便是柳月洳的报应,冤冤相报,她自顾一笑,眼覆寒意,记忆,深远,却清晰。 上一世也是这般深秋的时节,当时,她被关在冷宫里,不见天日,萧家的人在她被废的半年后,第一次来冷宫看她,来的人是柳月洳,那时她已经成了国公夫人。 柳月洳站在冷宫外,笑得洋洋得意:“卫平侯府的千金又如何?还不是落魄至此。” 萧景姒坐在空荡荡的冷宫里,一言不发。 柳月洳嗤笑了一声:“和你那个娘一样,不得善终。” 许久怔忡后,萧景姒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柳月洳笑着摩挲无名指上的玉扳指,抬起了她精致下巴:“你不知道吧,你娘不是病死的。”她缓缓走近几步,背着门,挡住了所有光影,一字,一顿,“是被毒死的。” 她笑得妖娆张狂,似在自言自语:“是我下了红颜醉,一点一点,慢慢毒入骨髓,然后形如枯槁,变得丑陋不堪,肺腑溃烂。”她大笑,似是嘲讽,“她的丈夫口口声声说爱她怜她,却因她红颜不在,连她病后的模样都没有瞧一眼,若是他多看几眼,兴许就能发现了。” 柳月洳大笑不止,狰狞了模样:“不是天妒红颜,是她卫红菱挡了我的路。” “哈哈哈哈哈……”她疯狂肆意大笑,“什么恩爱夫妻两不相离,这世间啊,最是男儿薄情。” 柳月洳俯睨,冷冷端详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女子:“现在知道了吗?你那个娘,和你一样命苦呢。” 她骤然抬起眸,眼底,尽是杀伐:“柳月洳,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这不,这一世,柳月洳的报应,到了…… 萧景姒冷笑,最是男儿薄情,这句话还是柳月洳所教,如今,悉数奉还。 远去堂屋十几米,已听不见柳月洳母女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听不见萧奉尧句句斥骂,耳边清净。 只是,抬首,路遇萧扶辰,萧景姒视而不见,擦身而过。 “萧景姒。”萧扶辰喊住她。 她停下了步子。 萧扶辰转身走近,眼眸凝视,她笃定的口吻:“柳姨娘是被冤枉的。”她细细端详审视萧景姒,“江姨娘当年在别庄熬坏了身子,又被柳姨娘灌了无子汤,她如何能有身孕,这胎儿从一开始便是假的,柳姨娘心知肚明,又怎会去下药害她落胎,这江姨娘是你接回来,她一言一行,都是你授意吧。” 果然,这文国公一方天地里,事事都逃不过萧扶辰这双可预未来的眼睛。 萧景姒只是笑道:“冤枉又如何?”她问,“你要替她申冤吗?若是如此,” 话,点到即止。 萧景姒啊,在告诫她呢。 若是如此,后果自负。萧扶辰怎会不知她弦外之音:“先是明硕,接着是柳姨娘,萧景姒,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真要将这文国公府赶尽杀绝吗?” 萧景姒慢条斯理地接过她的话:“先是明硕,接着是柳姨娘,你预知得这样准,”抬眸,走近萧扶辰,“那你不如再算算,下一个是谁?” 萧扶辰一个趔趄,脸色突然刷白,猛地朝后退去,铮铮目光盯着她,难以置信。 “你看到什么了?”萧景姒无波无澜的浅笑,好似玩味的戏谑,“是看到了我的结局,还是,你的结局?” 萧扶辰一言不发,唇瓣毫无血色。 似漫不经心,萧景姒无头无脑地道了一句:“下个月良辰吉日不少,宜嫁娶。” 留下这一句,她转身走进了景和院中,徒留萧扶辰怔在原地,失魂落魄。她刚才看到了,万里红妆,萧景姒高坐八宝凤辇,一身红色嫁衣张扬夺目,发间,戴着凤鸣钗。 嫁入东宫太子府,这是萧景姒的结局。 不,她的预知不会错,嫁入皇家的分明是萧景姒,为何会是自己李代桃僵许给了凤傅礼,到底,是哪里错了…… 一生一世,一轮回,殊不知,这历史,已重写了笔墨,由他人执笔。 景和院中,江姨娘前来拜见。 江惜情是个聪慧的女人,自是识时务,自一开始便对萧景姒听之任之,这文国公府,真正的主人,是这个嫡女。 “七小姐。”江姨娘欠身行礼,礼数周到。 “江姨娘无需多礼。”萧景姒吩咐云离奉茶。 此番前来,江姨娘有一事请示,问道:“敢问七小姐,柳月洳当如何处置?” 这送去了别庄,自然不是最终的结局,别庄之后,多的是手段。 萧景姒随意地品茗,不似在意:“江姨娘你做主便可。” “妾身省得。” 饮了茶,江惜情便不作久留,免得被他人生了事端,早早便离开了景和院。 待人走后,紫湘疑问:“小姐为何不让国公爷直接杀了柳月洳?还送去别庄作甚,死了干净。” 紫湘自小跟着她爹刀口上舔血,不懂这深宅大院的弯弯绕绕。 萧景姒荡了荡杯中的茶水:“死了便一了百了,这天底下,怎有这般便宜的事。” 紫湘闻言一愣,怎觉得自家主子与那柳月洳有何深仇大恨,竟叫主子动了这般狠绝的心思。 “萧奉尧哪有江惜情心狠手辣,当日柳月洳将江惜情送去别庄可是好生折磨了多时,如今有仇报仇,也该让柳月洳自食恶果。”萧景姒敛下眸子,眼底有沉沉浮浮的暗影浮动,“她的余生,怕是只会剩下求死一事了。” 紫湘惊愕,到底是江惜情有仇报仇,还是主子借刀杀人…… 申时三刻,国公府的事罢,萧景姒便连夜回宫,并不在府中多作逗留,这般时辰,若是往日,家家户户怕是都关门闭户准备休憩了,今夜里,街上倒格外得热闹,沿路都是年轻的男女,还有一些摊贩,买的多数是花灯与香囊等物件,是以,街上亮如白昼,花香弥漫。 萧景姒掀起轿子的帘子,瞧了瞧外头:“今夜是什么日子?街上怎这般热闹。” 紫湘勒了缰绳,放缓速度:“主子,今日是祈福节,街上多是放灯祈福的人,这祈福节是从纪国传来的,近几年才兴起来,每年这个时候,年轻的男女便会借此向心仪之人表露心事,倒也好生热闹。” 祈福节?萧景姒记得上一世种种历史事件,倒不知还有这等节日,便不由得生了几分兴趣,下了轿子,沿路缓缓观景,突然,脚步一顿。 “主子,怎了?”紫湘察觉有异,顺着萧景姒的视线看过去。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西边那观景拱桥上,女子娇俏,男子绝色,真是巧了,正是凤仪公主与常山世子。 紫湘看了看自家主子,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子,神情破天荒有些闷闷不乐,紫湘便宽慰:“主子别恼,都是赵晗不知好歹地一直跟着常山世子,你看常山世子,看都没看她一眼。” 萧景姒突然低下头:“我何时恼了,休要胡言乱语。” “……”紫湘惊讶,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子居然也会恼羞成怒! 紫湘站到萧景姒身后,端着下巴,就静静地看着赵晗那厮不知好歹。 “楚世子,楚世子,走那么快作甚,你等等我。” 隔着几米的距离,俏生生的女子穿着异国的服饰,追了一路,身上坠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前头,绝色的男子置若罔闻,惹来路人频频注目。 楚彧不耐至极,命令了一声菁华。 菁华会意,举起手里的剑,拦下赵晗:“凤仪公主请自重。”剑鞘稍稍拔出三分,他面无表情,“你若再跟着我家世子,便莫怪我手下无情。” 可不是玩笑的,世子爷早就想弄死这个无知的人类了。 赵晗抱着手,丝毫不知惧怕:“大路朝天各一边,本公主什么时候跟着你家世子了。” 菁华没耐心,正要拔剑,只听见自家世子爷急急地唤了一声:“阿娆。” 只见楚彧神采奕奕,脚下生风,欢欢喜喜朝拱桥对面跑去。能让常山世子这般急不可耐的,便只有一人了。 果然,桥对面,是国师大人。菁华也宽心了,世子爷寻了一晚上他家阿娆,总算如意了,省得没找着人回去发脾气摔杯子。 “楚世子拒婚时说他已有婚配,”赵晗脸色沉了沉,指着桥对面,“就是她?” 菁华收了剑,依旧面无表情:“与公主无关。” 他说完,直接把凤仪晾在桥上,懒得理会这半路黏上来的无知人类。 赵晗站在原地,死死盯着那白衣清雅的女子,还有她从未见过那般神色的楚彧,温柔讨好,如履薄冰一般。 “阿娆,真巧。” 菁华不戳穿,他家世子爷已经出来找国师大人两个时辰了。 “嗯,是很巧。” 紫湘觉着,她家主子心情似乎又阴转晴了。 楚彧挪过去一点,靠着萧景姒,又不敢太近,问她:“你现在回宫吗?” 她想了想,摇头:“尚早。” 楚彧听了很欢喜,一双墨染似的眸子亮晶晶的:“我也不回府,阿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放灯?” 这一脸期待,真的好明显,配上这一副美得天理难容的容貌,怎叫人舍得拂逆。 萧景姒点头:“好。” 得了她的同意,楚彧嘴角掩也掩不住笑意,他解下自己的披风,隔着两步距离,倾身给她披上,不敢太过亲昵碰触,是以动作笨拙,甚至有些颤抖,他连呼吸都忘了,憋红了脸给她系上带子:“深秋风寒,阿娆是女子,不能受凉。” 萧景姒怔了一下,然后朝楚彧走了一步,她的脸,近在眼前。 楚彧手更抖了,睫毛颤啊颤个不停,又是紧张又是雀跃,额头都沁出来了薄汗,好一番折腾才算系好。 然后,楚彧便跟在萧景姒后面,她去哪他就去哪,她看什么他都看她! “姑娘,买盏花灯吧。” 买花灯的摊贩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头,生得胖胖的,模样十分讨喜,见这男的俊女的俏,觉着赏心悦目得紧,笑嘻嘻地说:“今儿个祈福节,姑娘买盏花灯送给你身边的公子,也好讨个恩爱两不疑的好兆头。” 恩爱两不疑…… 楚彧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悄悄打量他家阿娆,拉了拉她的衣角:“阿娆。” 萧景姒有些懵:“嗯?” 他小声地央求:“你给我买一盏好不好?” 菁华看了看那花灯,觉得自家世子爷有点好骗。 她说好。 紫湘觉得,似乎常山世子说什么,主子都会依,跟惯着杏花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楚彧兴致勃勃,十分愉悦:“那我也给你买。”他拉着萧景姒的袖子,走到花灯铺前,“你有没有想要的灯?” 匠人手巧,琳琅满目的各色花灯都做得十分传神,点上烛火,温温柔柔的光晕,将情人的眼都映得迷离好看。 她看了一圈,指了指最里面那盏紫色的花灯:“那只狐狸画得十分传神。” 胖老头摊贩笑眯眯地附和:“姑娘眼光真好,你挑的那盏狐狸花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画师绘上去的,他一日只画五盏,只剩这盏紫色狐狸了。” 好是好,不过,有人不予苟同。 “阿娆,狐狸不好。”楚彧十分认真,“狐狸不专一。”在北赢,狐狸最是放浪,不是什么好妖! 萧景姒:“……” 摊贩胖老头:“……” 挑花灯,又不是挑相公! 萧景姒点头,便又换了一盏绘了凤凰的花灯:“唯梧桐不栖,凤凰很专一。” 摊贩正欲夸上一夸—— “凤凰也不好。”楚彧一脸嫌弃的表情,“百年便要涅槃一次,太蠢。”在北赢,凤凰族群不会涅槃,连人形都修不成,也不是什么好妖! 摊贩老人家:“……”挑个花灯而已!谁蠢?谁蠢! 萧景姒不知其意,却又依言挑了个聪明的:“狗狗呢?” “也不好,”楚彧直言指出,“狗太丑。”北赢人尽皆知,狗比猫丑多了!嗯,不是好妖! “这个呢?”萧景姒又换了一盏。 那花灯的灯面绘着一只白绒绒的兔子,甚是可爱讨喜。 楚彧脱口而出:“不好,兔子的毛不好看。”说着,给了菁华一个冷眼。 折耳兔子菁华君:“……”谁毛丑了!谁丑谁蠢! 萧景姒不说话了。 摊贩无语凝噎了很久,有点恼了:“我这摊上卖的都是动物花灯,公子要是瞧不上,嫌毛不好看,那公子去隔壁摊买花草山水的吧,他家的没毛!”好生气哟,这长得俊俏的公子爷,太无理取闹了! 萧景姒抿了抿唇,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不喜,楚彧便慌了,垂下眸子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说了,阿娆挑你喜欢的便是。” 她踌躇了。 楚彧欲言又止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将那最中间的一盏花灯提出来:“阿娆,这画着猫儿的祈福花灯如何?”他郑重其事,“它是它们当中最好看的。” 摊主老人家:“……”只让买猫就早说嘛! 菁华:“……”妖王大人太别扭,太执拗! 萧景姒盯着那猫儿的花灯看,若论画工与着色,着实一般。 “阿娆,你不喜欢猫吗?”楚彧不开心,“可是你要了杏花。” 只有菁华心里跟明镜似的,世子爷这又是患得患失了 萧景姒不明所以,下意识摇头:“我没有不喜欢。”她依他,“便要这个,我很喜欢。” 楚彧这才愉悦地勾起嘴角,指着那猫儿花灯,转头对摊贩说:“这种最好看的灯,我们要一对。”还特别着重补充,“要一公一母。” 摊贩老人家囧了,这动物花灯哪里分什么公母啊。 对此,菁华不忍直视,连紫湘那张冰山脸都绷不住笑了,闹这么一出,世子爷居然是在给一只猫儿花灯邀宠! 买了花灯,猫儿的,一公一母,与阿娆一人一只,楚彧甚是心满意足,开心得想飞到月亮上去摇尾巴! 月儿圆圆,笼着淡淡杏黄,暖了风花,月华落在明湖里,映出男子精致的轮廓,与女子温柔的眉眼。 楚彧便站在萧景姒身侧,与她寸步不离,地上影子缠绵地交叠,他碎碎念,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阿娆,我给你提。” “阿娆,你走慢些,别摔着。” “阿娆,你饿不饿?” “你冷吗?” “你累不累?” “阿娆,要不要吃那个?” 他围着她,絮絮叨叨地嘘寒问暖,没了平日里的坏脾气与乖张,也不似一贯不食烟火,变作了世间最世俗的情人模样,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女子。 萧景姒一一应他,温柔浅笑。 菁华与紫湘隔着几米距离,不扰那前面的二人,不禁喟叹沉思,得多小心翼翼,这般怕磕着碰着他的阿娆。 诶,情爱风月这玩意啊,便是再神坛上的人也能跌入世俗。 第六十七章:情爱,是包裹华衣的毒药 诶,情爱风月这玩意啊,便是再神坛上的人也能跌入世俗。 而这世俗里的男子,会嫉妒成性,会独占成痴,嗯,还会拈酸吃醋。 “阿娆,那些男子总盯着你瞧。” 语气,别提多酸多恼怒,他冷着眼,站到萧景姒正对面,将她牢牢挡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一眼都不让别人瞧了去。 萧景姒下意识环顾四周,却让楚彧的手挡住,他郑重其事地解释给他家阿娆听:“他们都不怀好意,阿娆,我们快些走,去河畔放灯。” 随即,也不等萧景姒回应,牵着她便漫过拱桥,朝着河畔的方向走去。 这时辰,拱桥两侧河畔有许多放灯的年轻男女,月牙儿弯弯映在河中,月影灼灼,人影绰绰。 他抬头,看着身边的女子,眉目清婉,花灯杏黄色的光影,落在她眸中,美得像幻境,竟有些不真实。 楚彧下意识伸手,落在她脸色:“阿娆。” “嗯?”她抬起眸子,安静地回视他的目光。 楚彧的手冰凉冰凉的,滑过她脸颊,将她额间的散落的碎发拂到她耳边。 “你信天命吗?”楚彧问她。 没有迟疑,也不需思索,萧景姒摇头:“不信。” 若有天命,她何以浮生一世,过眼烟云,又何以卷土重来,再赴红尘。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她啊,不信天命。 楚彧对她轻笑,说:“我与阿娆一般,我也不信。” 若是天命不仁,他便覆了这天命,星辰时空浮世尘缘,他信的,不过是他身为尊者的杀生予夺。 萧景姒笑笑,将手里的花灯,放置在微微荡漾的水中,动作小心翼翼地,河畔有风,她生怕被风卷灭了这祈愿的灯火。 楚彧凑过去,瞧着他家阿娆白皙的手,问她:“阿娆,你祈了何愿?” “所念之人,福禄安康,岁岁常相见。”她转眸,看楚彧,“你呢?” 楚彧被问到,他突然脸一红,稍稍低头,又时不时偷偷打量她,小声地说:“姻缘。” 他愿早日娶他的阿娆,生两只猫崽子,最好一公一母。 姻缘…… 她笑,缓缓起身:“我该回宫了。” 楚彧立马随手将自己的花灯放到水里:“我送你去回去。” 萧景姒点头说好,他便乖乖跟在她身侧,想牵她的手,又怕唐突了她,便道了句:“河边路滑,我抓着你走。” 然后不等萧景姒回答,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 萧景姒不言,唇角微微扬起。 她不曾与人这般亲昵,即便是上一世已嫁作他人妇,她也不愿毫无防备与保留,男女风月之事是否便是如此,会有那么一个人,她愿意随他所欲?嗯,难解! 走过泥泞的河畔,萧景姒在前走,楚彧快她一步,仔细替她踩平凹凸不平的石子。 他听力极好,桥头行人的话语,悉数落入耳边,一男一女,言笑晏晏,像情人间缱绻。 女子笑靥如花着,缠着身边的男子:“江郎,我们去放灯吧。” “随你。” “卖花灯的老妪说,若是相知之人,将花灯系在一起放,便能恩爱不相离。”那女子轻快欢喜,“江郎,把你的灯给我,与我的系在一起。” 男子无奈,却十分宠溺:“傻菱,那都是骗小姑娘的。” “我便是小姑娘啊。”她扬起头,明眸皓齿,“江郎,你陪我去系花灯好不好?” “好,都依你。” 听到此处,楚彧脚步一顿。 萧景姒抬头看他:“怎了?” 迟疑了顷刻,楚彧道:“阿娆,王府的令牌落在河畔了,我去寻回来,你到岸边的桥上等我片刻可好?” 萧景姒点头。 楚彧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他神色极其认真严肃,“不要丢下我。” 萧景姒见他执拗的模样,心软得紧,答应他:“我不走。” 楚彧拢了拢她的披风,这才往回走。 正站在岸边等候的菁华懵了,令牌何时落在河畔了?令牌不是在他腰间挂着吗? 菁华想了想,还是想不通,便将腰间的令牌塞进了袖中,随即跟着自家主子折返河边。 片刻,桥对面走来一位老妪人,白发苍苍,黝黑的脸,背脊佝偻,一只手捂住口鼻咳嗽。 “姑娘,买朵花吧。” 衣衫褴褛的老妪,提着一篮鲜艳欲滴的紫菀,她低着头,披散的几缕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嗓音有些沙哑。 紫湘警戒地将萧景姒护在身后,她摇摇头,走至老妪面前:“给我一朵紫菀。” 老妪仍旧垂着头,捂着口鼻的手也未曾放下:“我给姑娘挑一朵开得最艳的吧。” 她道:“谢谢。” 那老妪,借着月光,挑了一朵最是艳丽的紫菀花,递到萧景姒面前。 那双手,皱纹横亘,手背粗糙黝黑,袖口微微上滑,露出些许手腕的皮肤,竟是如此白皙光滑…… 萧景姒微微站远,屏住呼吸,眯了眯眸子,接过那老妪的花,忽而手轻颤了一下,花枝落在了那老妪的手上。 她立刻缩回手,用衣袖用力擦那一处。 果然…… 萧景姒抬眸,紫湘立马会意,趁此,不动声色地将落在地上的紫菀换了一株。 直至老妪将手背都擦红了,这才蹲下,掩住口鼻拾起地上的紫菀,握着花梗递给萧景姒:“姑娘拿好了。” 萧景姒笑着接过,吩咐紫湘给了银两。 待老妪走远,紫湘道:“主子,要不要我跟上去瞧瞧究竟。” 萧景姒摇头:“在这等便可。” “主子可知是何人?” 萧景姒把玩着手里这株紫菀花:“那老妪的里衣襟口绣的藤蔓,是夏和霍磲部落的图腾。” 紫湘恍然大悟,方才那朵紫菀花,有毒,而且光是嘴鼻便能入肺腑,还是剧毒…… 且说,拱桥尽头的河畔旁,楚彧站在岸边,四处张望,似在寻什么。 菁华好奇:“世子,您回来寻什么呢?”他言明,“王府的令牌在我这啊。” 楚彧说:“灯。”口气有些急,催促菁华,“快帮我找我和阿娆的花灯。” 菁华不懂:“找来做什么?” 楚彧没耐心解释:“别多问,你找便是。” 这脾气,只要国师大人不在,说冷脸就冷,菁华习以为常了,懒得多言,打着照明的路灯照着河畔,四处寻那两盏‘最好看’的灯。 “世子,在那里!” 楚彧立刻探着身子去瞧,见正是他的一公一母的猫儿花灯,眉头这才松开,支使菁华:“你去取来。”特别警告他,“小心些,不准捻灭了灯芯,不然本王拔了你的兔子毛!” 菁华真心觉得,世子爷是真看不上他的毛,心心念念地想拔。他退后一步,离妖王远点,放下照明灯笼,纵身飞起,踏过水面将花灯取来,递给楚彧,随即,撤退。 见楚彧小心翼翼地用束发的锦带将两盏灯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又不放心,再打了个结,这才将两盏灯一起放回水中。 菁华瞧了一眼四周男男女女系的灯便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世子,市井传闻作不得信的。” 八成是世子爷听了什么系在一起放灯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鬼话,一听就是情人间的胡言乱语。 楚彧不予苟同,十分固执:“宁可信其有。” 菁华不说话了。 这时,突然一阵风刮过来,河畔上飘零游荡地各色花灯摇摇欲坠,跌跌撞撞,好巧不巧,一盏绘了一朵牡丹的红色花灯撞在了楚彧那一公一母两灯之间,虽说被系在了一起,却还是被撞得散开了些。 这下不好了,惹恼楚彧了,他阴沉着一张俊脸,冷着眼走过去,拂袖一甩,一阵风吹过去,瞬间,打翻了那牡丹花灯,还不解气,又是一拂袖,登时,翻了两排五颜六色的灯,远远望去,那一片灯光全部熄灭沉水了,唯独剩了两盏,灯面绘了猫儿。 这妖风作祟,造孽啊!惹得花灯的主人们暴跳如雷。 “我的祈愿灯!” “我的灯怎生也翻了!” “哪来的妖风,气煞本姑娘了。” “怎就偏偏那两盏灯没有刮翻。” “真是怪哉。” “……” 此时此刻,怨声载道,若不是那两盏猫儿花灯已漂到了河中央,这些翻了灯的姑娘们八成会扑上去,撕烂了它。 菁华摸摸鼻子,脸皮发热,很想遁走。 “咳咳咳……” 许是动了真气,楚彧咳得厉害,脸色惨白了些。 菁华担心:“世子,”递出锦帕,苦口婆心,“何必您动手,属下代劳便是。” 楚彧没搭理,盯着河面,一副大敌当前严阵以待的模样。 菁华实在觉得世子爷过分了:“世子,将别人的灯挪开些便行了,您为何打翻别人的灯。”这行经,着实是不厚道。 楚彧不以为然,义正言辞得很:“那些灯一点都不安分守己,居然想撞开我和我家阿娆的灯。”他冷冷一暼,蔑视,“哼,自不量力。” 菁华:“……” 它们不过是一盏灯,怎就自不量力了,至于吗? 灯也系了,不安分守己的也灭了,楚彧放心了,最后叮嘱:“菁华你留下,在这里守着,仔细给我盯着,要是还有不知死活的来撞我和阿娆的灯,全部给本世子打翻,一盏都不要留!” 这是和一干花灯杠上了! 菁华:“……”真是有点难以启齿,“属下遵命。” 楚彧这才放心,往回去,刚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千万要看紧了,别让我和阿娆的灯散开。”他口吻专制蛮横,“否则,为你是问!” 菁华咬牙:“属下明白。” 他家世子,是北赢最纯情的妖,最狠辣的妖,最无理取闹的妖! 半柱香时辰,楚彧还未归来,路上行人渐进稀少,静谧几许,萧景姒等在桥头,依着围栏,看湖面月影。 忽而,有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嗪着几分笑意:“国师大人在此处侯谁呢?” 紫湘紧了紧手中的佩剑,神经瞬间便绷紧了,萧景姒对她笑笑,示意她稍安勿躁,缓缓转身,道:“与你何干?” 来人,是凤仪公主,赵晗,三五个女官随行,大红的衣裙,张扬肆意。 微微抬起下巴,她看着萧景姒,笑意满面,眼底却丝毫没有半点柔光:“侯常山世子吗?” 萧景姒淡然自若:“是与不是又如何?” 好个目中无人不识好歹的女子! 赵晗脸色骤然沉下:“本公主奉劝萧国师一句,速速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规避四楚。”她盯着萧景姒,突然发笑,“哦,顺便找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来者不善,终于,露出尾巴了。 萧景姒不言不语,若有所思。 赵晗抱着手,走近一步,嘴角牵起毫不掩饰的嘲讽:“若是萧国师不便,本公主大方些,送你几个侍卫如何?” 来势汹汹,赵晗大抵笃定了胜券在握,是以,如此明目张胆。却见萧景姒仍旧不瘟不火,眼底毫无波动:“你做了什么?” 赵晗自顾笑了,似洋洋得意,似胸有成竹,那般睥睨她人,目光鄙夷:“不过是送了国师大人一份薄礼,好让楚世子瞧瞧你这高坐神坛上的一品国师是何等放浪不知廉耻,也好教他擦亮眼看看你这奉佛修行的道人嘴脸有多淫贱。” 那毒,原来非毒。 萧景姒失笑:“你还是这样。”抬眸,目光似秋霜般冰寒,她道,“如此下流又无耻。” 像上一世一模一样,本性难改,不知死活。 她本不想先发制人,却是赵晗自掘坟墓,萧景姒看着她,冷冷清清。 赵晗恼羞成怒,丝毫没有半分收敛:“居然还有力气骂本公主,看来是本公主的药不够烈。” 萧景姒看了看手里那朵娇艳的紫菀花,指尖捻了花瓣,漫不经心地把玩:“不过一朵紫菀花,本国师还要得起。”轻轻用力,她折断了花径,“凤仪公主,下次长点教训,莫要再犯蠢了。” 紫菀花瓣落地,残花妖娆,不及萧景姒眼底一抹凌光。 如此处之泰然,如此不慌不忙,便好似是……赵晗猛地瞳孔放大:“你在说什么?” 萧景姒笑而不语。 赵晗正欲质问,忽而身子一颤,她脸色大变:“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公主!” 几位随行的女官皆是惶恐不安,只见凤仪公主额头冒汗,身子趔趄,瞳孔细微地变化,越发迷离。这模样,像是…… 萧景姒道:“我以彼之道,礼尚往来而已。” 这时,随行女官中的一人突然瘫软在地,发出一声破碎的轻吟。 这女子,正是赵晗命其乔装卖花的老妪!此时,她正蜷缩在地,浑身发抖,撕扯了着自己的衣衫。 合欢散,是合欢散药效…… 赵晗难以置信,盯着地上那朵残碎的紫菀:“偷梁换柱,你竟敢害本公主!” 这夏和的合欢散,闻之,便入骨髓,她费尽心思了让侍女送上大礼,却被原封不动地带回来,甚至自食其果。 无色无味,闻之,动辄,药入肺腑,这便是夏和宫廷的秘药,极烈,极致欢愉,却无药可解。 赵晗瞠目,瞳孔几欲凸出:“你——” 萧景姒打断,冷静而沉凝:“别再耽搁了,速速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规避四楚。”她顿了顿,补充,“哦,顺便找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赵晗的话,悉数奉还。 赵晗由女官搀扶着,抓着领口,眼底清明越来越涣散,她重重喘息,唇角咬得充血:“萧景姒,你竟敢,竟敢如此对本公主。” 这时,古昔从暗处走来,举着剑,剑端挂着那篮紫菀花,逆着风高高挑起,浓烈的花香扑鼻,赵晗的几个女官顿时各自捂住口鼻,哪里还顾得上赵晗。 古昔请示:“主子。” 萧景姒逆着月光而立,一身白衣,目下无尘,道:“将那朵开得最艳丽的紫菀花,给凤仪公主的侍卫喂下去。” 赵晗扶着桥栏,对萧景姒咆哮:“你敢!” 呵,她有何惧。 萧景姒凝眸,眼底似融了这一弯冷月,沐了深秋的寒,俯睨着因虚软而瘫坐在地的赵晗 她道:“赵晗,无论你是谁,做了什么,都要还的,只是你若聪明点,我兴许会少讨些利息,然而你,”她敛了敛长长的眼睫,遮住眼底冷漠,字字铮铮道,“愚不可及。” 既然送上门来,上一世的债,便一并清算吧。 赵晗趴在地上,已是浑身冷汗,潮红的眼,已涣散不清,却咬紧了牙,将姿态高高端起,怒骂:“萧景姒,你算什么东西,你敢、你敢让本公主有任何闪失,不说夏和,大凉皇帝也,也不会放过你的!”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古昔提着空篮子过来,剑出刀鞘,沾了血。 “主子,”他面无表情,“共七个侍卫。” 赵晗顿时如坠寒潭,然而体内,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燥,她大口大口喘息,看着身边那些不敢近身一步的女官,心底大凉,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难受吗?”萧景姒问她。 赵晗张嘴,已全是破碎的呻吟,她握紧了手,指甲陷进手心,掐破了一手的血,都毫无痛感,趴在地上,渐进迷离的眼中,萧景姒在笑,没有洋洋得意,好似漫不经心。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扔到赵晗面前,刀刃的光闪了一下,萧景姒缓缓启唇道:“夏和宫廷的合欢散并非无解,需要本国师教你如何解毒?” 赵晗募地瞪大眼,不可置信:“你——” 她怎会知道?怎会如此了如指掌? “下不了手?”萧景姒骤然声音一沉,冷冽而狠绝,“那便安生些,脱了衣衫躺到别人看不到的暗处,我对你最大的仁慈便是闭口不言。” 目无焦距,赵晗艰涩地张嘴,磕磕绊绊地质问:“你、你为何要,要害我至此?” 萧景姒微微沉吟后:“因为你欠了我的。” 上一世,赵晗嫁入敏王府,凤知昰死于夺嫡之乱,碍于两国联盟,赵晗以敏王府遗孀的身份住进了宫中。 那时候,楚彧挥兵而来,她被赵晗下了合欢散,舌尖被咬破,匍匐在地上,她一声不吭,看着赵晗站在冷宫门外。 “他来了,带着他的西陵子民,不惜血染大凉,也要来寻你。” 药性很烈,她没了力气,耳边嗡鸣,赵晗的声音刺耳而尖锐。 “一手将凤傅礼送上皇位,又一手毁了他大凉的江山,让凤家子孙一个一个摔下万丈深渊,你满意了?叫他楚彧为你屠城,为你烽火狼烟,为你血洗我夏和千千万万臣民,你得意了?”赵晗咬牙切齿,字字逼问。 当日,楚彧为萧景姒赴仓平,他中计被囚,困在夏和半年之久,天下大乱时,楚彧挥兵北下,第一个破国的便是夏和,夏和从君主,到臣民,全部被楚彧诛杀,血洗了夏和天下。 赵晗恨萧景姒入骨,为了她的国家,也为了被萧景姒夺权压迫的敏王府。 她揪住萧景姒的衣领,大声咆哮:“萧景姒,你到底给楚彧下了什么蛊,让他为你这般疯狂。” 赵晗将她推远,大笑:“我倒要看看,他见过你放荡淫贱的样子之后,还会不会为你神魂颠倒?” 她笑,闹,嘶喊,揪扯,可是自始至终萧景姒却面无波澜,只是咬着牙,敛着眸,没有一分失色,没有一丝落败的颓丧,还是那样骄傲与隐忍。 赵晗愤怒至极,用力推她,扯她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喊:“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求我?!为什么不放下你那该死的自尊跪地求饶,你要是跪下来求我,我兴许能告诉你解毒的方法,你求我啊!求我啊!” 黑发散乱,萧景姒抬头,一张脸,白得惨然。 “今日我若活着,”她一开口,张嘴便涌出大口大口的血,咬破了舌尖,却字字掷地有声,她说,“他日,你必生不如死。” 赵晗癫狂地大笑:“哈哈哈,萧景姒,这可是你自找的。”她狠狠踩住萧景姒的手,用力践踏,嗤笑着,“你不是一身傲骨吗?我便告诉你,这合欢散的解法,除了与男人不知廉耻地交合,你便只能一刀一刀片下你身上各处大穴的骨肉,不能有一丝手软,越狠越好,血流得越多越好。” 赵晗将匕首扔给她:“来,剔干净些,让我看看你这一身傲骨。” 她咬牙,拿起了匕首…… 那日,她剜了自己九刀,每一刀都深入骨血,护住了她的清白与尊严,却险些送了半条命。 这一世,还是合欢散,还是这般不知悔改的下流手段。既然如此,上一世的债,今日便讨一些利息吧,萧景姒静静依栏站立,月影在她身后,寒冷而孤寂,她听见,桥下的暗处,传来嘶喊的声音,传来挣扎与怒骂,传来许多男子急促地嘶吼,然后渐进,轻吟,暧昧。 赵晗终究没有勇气拿起匕首,所以,选择了折辱,她与赵晗不同,她可以抛弃任何东西,唯独两样不行,所爱,还有尊严。 萧景姒笑,喃喃自语:“我本不想这么快沾血,为何要来惹我呢?”她转身,走进月色里。 突然,脚步顿住,萧景姒看见了他,楚彧,就站在她身后的月光里,极美的容颜,一双蛊惑人心的眼,让她猝不及防。 楚彧的眼,发红,不知为何,身子有些颤抖。 她问他:“你看到了多少?” 楚彧沉默不语,眸间,尽是动乱。 哦,他看到了,看到了她折辱一个花样的女子,让之生不如死。原来,不是无所畏惧,她竟开始害怕了,胆怯了。 萧景姒突然发笑,眼里,冷得发寒:“我这般心狠手辣,吓到楚世子吧。” 她的话,刚落,手被楚彧冰冷冰冷的手拉住,用力一拉,他紧紧抱住她,似乎恨不得将她揉碎,用尽了力气,将她抱紧。 “阿娆,” 楚彧的声音,哽咽。 他说:“都是我不好。” 他说:“我又做错了。” 声音颤抖得厉害,还有他的身体,抱着她的双手,都在颤抖。 萧景姒咬紧的唇缓缓松开,眼底漫进一抹柔光,来势汹汹地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她伸手,轻轻拉住楚彧的衣角,然后用力拽紧。 “你为何总向我认错?” 她重活一世,带着满腹血仇,一身的骨刺地赴了楚彧的满腹情深,甚至,学不会柔软,学不会世间女子都会的儿女私情。 而楚彧呢,他的两世,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了她,萧景姒甚至想,若是楚彧知道了有上一世,知道他曾为了她背弃了整个天下,也被全天下背离,他会不会怨她,哪怕一丝一毫。 萧景姒抬起头,眼眶红润:“楚彧,你又何错之有。” 错的是她,是人心,是丑陋的贪欲,还有这不公的宿命。 楚彧摇头,将脸埋在她脖颈:“是我不好,我不该放你一个人,不该纵你放你,任你亲手沾了血腥。” 萧景姒笑了,然后哭了。 她想,这不公的世间原来对她还留有一丝温柔。 眼泪滑进了楚彧脖颈,滚烫滚烫的温度,他浑身都僵硬了,不停不停地哄她,轻声细语。 “阿娆。” “你别哭。” “我怕你哭。” “我要打要杀都好,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别哭了。” “我怕你难受,阿娆,你别这样,我心疼。” “对不起,阿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不会哄人,只会认错,只会用袖子笨拙地给她擦眼泪,只会跟着她眼红,跟着她泪流满面。 萧景姒却笑出了声,说:“楚彧,我忘了一件事情。” 楚彧愣愣的,心疼地给她擦脸擦眼:“什么?” 萧景姒却但笑不语,伸手抱住他。 她忘了,忘了满腹血仇之外,还有一个楚彧,忘了像世间女子一样温柔缱绻,忘了还有一个她不擅长的领域,叫做风花雪月。 哦,原来重活一世,为了仇恨,更为了这个唤她阿娆的男子。 “阿娆。” “阿娆。” “……” 楚彧一遍一遍喊她,心疼得哽塞了喉。 他想,他的阿娆才不狠呢,他的阿娆是世间里心地最美的女子,狠的人是他,上一世,大凉国破,阿娆跳下城墙伤了心肺,他血染了凉都,杀了好多人,无辜的,有罪的,全部死了,大凉都城里,浮尸遍地,血流成河。 而那赵晗倒没死,喂了药,关进了北赢的蛇窟,无日无夜的与最低等的畜生交媾苟合。 自然,他怎会让她的阿娆知道,他背负了一身血债亦重生而来。 情爱,从来便是包裹着华衣的毒药,绝非善类。 楚彧将萧景姒送回星月殿出来时,已过了戌时,夜深人静,殿外,巡逻的侍卫被屏退,只有菁华守在此处。 楚彧道:“你去敏王府传信。” 这凤仪公主之事,他也是方才知晓,心里着实被国师大人这手段惊了一把,倒是世子爷,见了自家阿娆这般狠,还心心念念的是如何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这二人,真是一路的。 菁华思忖,问:“世子,为何是敏王府?” ------题外话------ 四件事:1,上架后,更新时间,中午12点。2,礼物鸣谢与领养结果,长期置顶评论。3,昨天首订评论爆了,原谅我舍不得花一个小时去一一回复,仅此一次,不回评论。4,本章中提到楚彧上一世赴仓平中计了,囚于夏和这一段,不要多问,后面会写。 第六十八章:阿娆英雄救美(一更) 这二人,真是一路的。 菁华思忖,问:“世子,为何是敏王府?” “凤殷荀太蠢,和凤傅礼狗咬狗还不够格。”楚彧愤愤不平,十分不悦,“省得再弄脏我家阿娆的手。” 菁华领命,这便告退,走了几步,回头劝诫:“世子,时辰还早,您不先回府?” 楚彧理所应当的口吻:“阿娆受了惊,这几日我要留下来陪她。” 借口! 菁华懒得戳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家世子爷推开寝殿的门,又幻成了原身,再将殿门关紧,动作很轻,一点声音都没有。 菁华摇头,轻叹,哎! 屋里点了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的光影,映得榻上的女子轮廓柔和,睡颜恬静。 “喵。” 萧景姒睡得不沉,听闻声音便掀开了眼:“杏花过来。” 杏花乖乖过去,爬上床榻,往萧景姒怀里钻,一如往常,它想要蹭她,却被女子白皙的指尖顶住了脑袋。 萧景姒把它抱起来,放到了床榻的另一头:“杏花,”她知晓杏花通人性,语气怎地一本正经,说,“若我是母猫儿,也不可以给你下猫崽了。” 她之前说过,愿意跟她生猫崽子的。 杏花好低落,耳朵耷拉着,水洗的眸子仿若能挤出泪来,小模样真真让人瞧了心疼。 若是往日,萧景姒定会来哄它。 她目光温柔,却不是看杏花,好似自言自语般:“我要谋下这江山,送给他做聘礼。” 语气,像撞入情爱里的女子,莽撞而无畏。 用脚背蹭了蹭杏花的身子,萧景姒笑道:“你呢,是我的嫁妆。” 杏花呆住! 她笑靥如花,似真似假地口吻:“以后不准同我睡一个被窝,公母授受不亲。” 杏花撑起眸子:“喵!” 它好激动!一个猛扑,扎进了萧景姒的怀里。 楚彧觉得,他今日祈愿的花灯起作用了,很快他便能娶到阿娆生两只猫崽子了。 嗯,虽说公母授受不亲,阿娆不让它上榻,只是到了夜里,萧景姒受不住寒,梦呓了句。 “杏花,我冷,快来给我暖榻。” “喵!” 杏花欢天喜地地钻进了国师大人的被窝里。 次日,凤仪公主赵晗抱恙,差亲卫入宫面圣,求嫁敏王凤知昰,顺帝大喜,指婚敏王与凤仪公主,大凉与夏和结秦晋之好。 此番联姻,敏王得势,四王夺嫡愈演愈烈,大凉朝堂一昔诡谲多变。 太子府,谋士张显求见。 “殿下。” 凤傅礼令其起身,神色急切:“查到什么了?” 张显回禀道:“昨夜里,凤仪公主去过钦南王府,指婚一事,定与常山世子脱不了干系。” 凤傅礼哼笑了一声:“从不插手朝堂之事的楚世子居然出手了,这天,是真要变了。” 钦南王府势可敌国,又兵权在握,若是这夺嫡之乱楚彧插上一脚,他相助某位天家王爷便罢,他若是自立为营,这大凉皇朝改姓楚都是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张显神色凝重:“殿下,我们下一步当如何?” 凤傅礼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思忖良久:“老七得势,二哥性子最是毛躁,怕是第一个就坐不住了,不过父皇老了,愈发担忧金銮殿里那把椅子。” 为君者,位高久矣,便恐他人觊觎,君臣父子到底是先君臣,后父子。周王若真起事,对东宫,百利而无一害。 坐观虎斗,坐收渔翁,方是上上之选。 凤傅礼转了转指环,眸间意味深长:“夺嫡之乱临近,若得钦南王府之助,如虎添翼,反则,” 张显立马会意:“殿下,属下这便去钦南王府走一趟。” 辰时,东宫太子府向钦南王府拜帖,然,太子府的人连钦南王楚家的门都没进去,王府年轻的管家正眼都没给一个,只道了一句:“王爷和世子很忙,闲杂人等不得叨扰。” 东宫的‘闲杂人等’回太子府回话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这楚家是摆明了态度与东宫划清界限,不仅如此,还大有一股让人觉得是东宫高攀了感觉。 太子摔了杯子,只说了一句话:“既不能为我所用,便只能永绝后患。” 午时,周王凤殷荀邀天家各位王爷与世家公子冬日围猎。 晋王府的门客觉得此事有诈。 “敏王刚得了势,周王便坐不住了,王爷,这次冬猎只怕周王殿下不怀好意。” 凤玉卿羽扇一收,兴致大起:“最近本王太清闲了,看看戏也好。” 看戏?只怕又是一场防不胜防的尔虞我诈。 初冬时节,艳阳微暖,无风,最宜弯弓射箭,马踏飞燕。大凉皇朝是马背上打下的天下,是以,天家各位帝女帝子,皆擅骑射。 即便竹安这刁蛮的女魔头,那骑射的功夫,也是世间女子少有。 萧景姒收回视线,从练马场左侧绕道而行,退避三舍。 “萧景姒!” 凤观澜大声喊住她,一听,便来者不善,自打中书令郑家小姐那事之后,这凤观澜便对萧景姒横眉冷眼,也是,凤观澜再混再不问朝势,到底是皇后的嫡女,与国师萧景姒也算是两军对垒。 萧景姒揉揉眉头,甚是头疼,转身:“公主若不愿尊我一声国师大人,也莫罔顾了公主之仪。” 凤观澜眼一横:“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一身红色的骑马装,站在练马场里的一众女眷当中,好不张扬。 竹安公主的刁蛮脾性,是整个大凉皆有所耳闻的。 “竹安,不得失礼。” 开口之人,是明惠长公主,先帝的长女,便是顺帝,对其也是三分礼让,凤观澜自是不敢再造次,努努嘴,不吭声了。 明惠长公主笑着赔礼:“国师大人,竹安年纪尚小,还望国师大人莫与她一般计较。” “年纪小?”这话,把紫湘给逗笑了,“确实,我家主子虚长公主几日。” 这言下之意,大有一股嘲讽之意。 凤观澜急眼了:“你大胆!” 紫湘耸耸肩,她确实胆子不小。 “你——” 萧景姒打断凤观澜:“公主还有事?” 瞧瞧,瞧瞧!星月殿的人,多目中无人,多胆大包天,凤观澜觉得自个的英明被折损了,心中不快,义愤填膺:“本公主要与你比试!” 到底是个被宠坏了的天之骄女,萧景姒缓缓点头:“本国师便陪公主玩玩。” 凤观澜不怕事大:“跟本公主玩可是要下注的。” 练马场一众皇家女眷都无心骑马了,等着瞧一出好戏。 “公主若输了,”萧景姒沉吟,“你腰间这枚玉石,便归我。” 那玉石,是竹安公主及笄时,皇帝送的成人礼,乃百年难遇的上乘暖玉,贴身佩戴,有驱寒之效,楚彧畏寒,给他正好。 这皇帝的东西都敢要,国师大人当真胆大。 凤观澜二话不说,摘下玉佩,扔在赌马的台子上:“你若输了,自己拆了观星台,滚出我大凉皇宫。” 得,又一个胆大包天的! 明惠长公主甚是头疼,令一众女眷都出了赛场,坐到几米之外的观景亭,并差人去凤栖宫里传话。 只见国师大人轻轻一跃,落在了三米高的对练台上,清清冷冷的眸,暼了一眼罗列在两侧的各种刀枪剑戟,道:“选吧。” 萧景姒出身将门,舞刀弄棍自然不在话下,凤观澜思考了片刻,指着马场上一匹枣红小马:“我选赛马。” 竹安公主擅骑术,这是众所皆知的,故而还得了个称号,马上疯。 一旁牵马的马倌担忧:“不会出什么吧,公主那屁枣红马,可是闻名纪国的战马。”再瞧国师大人那匹,纯粹是国师大人随便指的。 练马场的五品掌事官很淡定:“能出什么事,就竹安公主那点拳脚在国师大人面前,还不够看。” 结果,管事官失策,还真出事了。 马场里,破空一声尖叫。 “啊——” 惊起飞鸟四五只,只见马场灌木丛中,一只半人高的狼正扑向凤观澜,她傻了一下,随即大喊:“护驾,护驾!” 护驾? 那绿油油的狼眼盯住她,纵身一扑—— 电光火石时,凤观澜勒紧缰绳,骤然调转马头,那头狼血盆大口张开,一口便咬在了枣红马的脖子上。 “嘶——” 一声马啸,凤观澜被重重甩下马,摔在了树干上,一口血吐出来,还没来得及缓过劲儿来,身后突然又是一声狼嚎。 靠!天要亡她啊! 那头狼,疯了一般朝凤观澜攻击,她毫无犹豫,拔出腰间的佩剑,用力扎进那狼的脖子,只闻见一声嘶吼,她被那头狼一脚踢中,跌倒在地,不等她爬起来,那头狼便扑上来了,张嘴便咬向她的腿。 “护——” 一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只闻见一声嚎叫,一只箭扎进了那狼的腹部,血溅了凤观澜一脸。 她呆住,只听见马蹄声疾速,愣愣地抬头,便看见了女子沉静的模样。 是萧景姒,她追上来了。 凤观澜刚想喊她,那头被射中腹部的狼却突然再度攻击,身后是树干,她退无可退。 骤然,听见一声马啸,凤观澜抬眸便见萧景姒飞身落马,拔出腰间的匕首,一个滚地踢,抱住狼身,抬手一刀扎进狼的咽喉。 “嗷呜!” 血溅了凤观澜一身,那头狼倒地,抽搐呜咽,片刻,便归西了。 凤观澜目瞪口呆,傻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子,宰起狼来,手法这么利索,这么血腥。 萧景姒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下次,别喊护驾。”她白色的裙子上沾了血,她有些嫌恶,皱皱眉头,又道,“不然,你可能会死的很难看。” 凤观澜可能还未缓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狼血,傻愣愣地说了句:“本公主才不要你救。” 萧景姒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当真?” 凤观澜脸一红,莫名其妙心虚了,死鸭子嘴硬:“自然。” 萧景姒抱着手,慢条斯理地擦手,红唇微张,说了两个字:“回头。” 凤观澜下意识回头—— 靠!又来一只,正张开嘴,朝她扑过来,容不得凤观澜爆粗口,她当下便拔出剑,抵在狼的嘴里,不过坚持了片刻,便被大力按倒。 她满头大汗,握剑的手几乎虚脱,喊破了嗓子,磕磕绊绊地吐字:“护——护——” 护驾? 萧景姒好整以暇地看着。 这个记仇的家伙!凤观澜浑身无力了,那头狼猛地甩开了她手里的剑,千钧一发间,她大喊:“萧景姒!”咬牙,“救、救我。” 总算学乖了。 萧景姒笑了笑,好似不经意,将手中匕首掷出,一经脱手,那刀影极快,正中那头狼的咽喉。 又是一击致命! 凤观澜瞠目结舌,她今时今日才发现,这个长得温文婉约、只比她大了几日的女子,有多能耐,有多果决。她常听她母后说,国师萧景姒一肚子算计,小人之谋,不,不是空有谋略,她杀人宰狼的本事,也深不可测。 凤观澜起身,发髻不能乱,她整理整理,手还在抖,故作淡定:“这次,算本公主欠你一次。” 萧景姒没回话,自顾环顾四周,查看异样。 凤观澜觉得太有失面子了,摸摸鼻子,背过身去,问:“萧景姒,你为什么会救我?”她撇了萧景姒一眼,“别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类的托词,你才没那么好心。” 凤观澜敢笃定,萧景姒才不是那种心怀天下的大善人。 果然,她回答得很言简意赅:“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麻烦。” 确实,萧景姒不爱多管闲事,也不喜自找麻烦,她素来奉行一点,敬一尺,退一丈,近一步,百倍还之。 上一世,她沦为冷宫废后,多少人捧高踩低,甚至火上浇油,笑看她苟延残喘,除了沈银桑,对她伸出援手的人,还有凤观澜。 平日那刁蛮任性的女子,即便是好心,也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笑她讽她:“萧景姒,这碗汤本公主不爱喝,便赏给你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碗汤中,掺了止血的药材,那因合欢散剜下的伤口,若不止血,她必死无疑。 凤观澜啊,总是那样,嘴硬心软,是她见过最口是心非的女子。 凤观澜瞪她:“你影射本公主是麻烦?别以为你救了本公主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大不了,”她想了想,“大不了看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我让我父皇给你加官进爵,可是,你也莫要再得寸进尺,我——” 凤观澜突然顿住,瞳孔募地放大,萧景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竹林灌木中,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珠子,数不胜数。 “狼、狼!”凤观澜舌头不利索了,声音有点发颤,“好、好多狼。”不仅多,而且……凶神恶煞,攻击性极强。 萧景姒顿时警觉:“竹林那边是什么地方?” “是皇家猎场。” 练马场与皇家猎场只隔了一片竹林,百米的距离,萧景姒隐约能听闻猎场里哒哒马蹄声。 “今日谁在猎场里?” 凤观澜想了想:“二皇兄邀众位皇兄冬猎,除了父皇身体不适,太子皇兄和百官都在列。” 萧景姒骤然绷紧了神经,那双总是沉静无澜的眸子,掀起惊涛骇浪,她几乎是用吼的:“常山世子呢?他在不在?” 凤观澜被她吼地一愣,下意识回话:“自然在,常山世子的骑射功夫了得,怎少得了他。” 萧景姒募地身体一颤。 上一世,大凉三十一年,帝为天家七子与凤仪公主指婚,同月,皇家围猎,敏王重伤,周王入狱。 她记得,猎场被动了手脚,敏王因此废了一只手臂,所有证据显露无疑,全部指向周王,也正是因此,太子得势,离帝座又进了一步,这场人祸,有多少是周王所布,有多少是太子所为,不得而知。 可是,她分明记得,楚彧没有进猎场。为何乱了,时间也不对,只是事因却惊人地吻合,这一世,赵晗还是入主了敏王后院,夺嫡之争,也未曾休止。 那么,这狼群,是人祸…… 萧景姒掉头便往竹林去,毫不犹豫。 凤观澜拉住她:“你不要命了!那不是一只两只,那可是狼群!” “你躲远点,我不会再救你第三次。” 萧景姒沉着眼,神色平静得让人害怕。 凤观澜不撒手,拽着萧景姒的衣服不放:“你这样单枪匹马地进去是送死,你冷静些,我会禀明我父皇派兵援助。” “放开。” 说完,萧景姒大力甩开凤观澜,一跃马上,掉头就进了猎场,朝着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狼眼跑去。 凤观澜怔在原地,大骂了句:“疯子!”抓了一把头发,很烦躁,“她不是看上我大凉第一美人要去英雄救美吧。” ------题外话------ 晚上九点二更。 以后更新时间,中午12点一更,有二更就在晚上九点。 活动奖励稍后发放,请查收。 领养公示:杏花由萌萌哒小七领养, 阿娆由做个安静的女汉子领养, 竹安公主凤观澜是丫头的, 最美丽的顾美丽,被顾盼生情强行抱回家了。 ps:领养与礼物鸣谢长期置顶公示,且领养活动长期有效,到了粉丝值想领养美人的请留言。 第六十九章:修罗场的阿娆 凤观澜怔在原地,大骂了句:“疯子!”抓了一把头发,很烦躁,“她不是看上我大凉第一美人要去英雄救美吧。” 未时三刻,皇家猎场里,鼓声雷动,号角声声响起,狩猎毕,待猎者归。 只听见猎场的判官高喊:“太子殿下归,猎兽十九。” 一声锣响。 “周王殿下归,猎兽十三。” 二声锣响。 “敏王归!”微微停顿,锣鼓声如雷贯耳,判官道,“猎兽十八。” 话音刚落,高座马背的凤殷荀猛然回头,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回来了!” 到底是性子莽撞,沉不住气,周王凤殷荀眼里,全是震惊,以及惶恐失措的慌张感。 不比太子凤傅礼,眼底微起波澜,片刻便雁过无痕。 凤知昰一身黑色的盔甲,勒住缰绳,纵身下马,揶揄笑道:“听二皇兄的口气,似乎不希望臣弟回来。” 凤殷荀哑口无言,额头竟是沁出了一层冷汗,正欲辩解,这时,凤傅礼问道:“还有谁没有回来?” 判官回道:“常山世子与晋王殿下都还未归。” 凤殷荀脱口而出:“他们是哪个猎区?” 不待判官回话,只听得女子清冷的嗓音砸入耳中,三个字,掷地有声。 “凤殷荀!” 所有视线望向猎场入口,一袭白衣,不施粉黛,颜色倾城,是国师萧景姒。 这大凉皇宫里,敢如此直呼天家王爷名讳的,除了帝君,便也只有这个一品国师了。 周王凤殷荀被当众拂了面子,登时便恼了:“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名讳岂是——” 不待凤殷荀说话,只见萧景姒脚踩马鞍,衣裙翩翩,纵身一跃便落在凤殷荀马下,一把勒住他的缰绳,只道:“哪个区?” 她眼神太厉,只需一眼,便教凤殷荀慌了神,掩不住眼底的慌张心虚,躲开眼:“什么哪个区?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景姒抿紧唇,眉头重重一拧,丢出了一句:“蠢货!” 一众王孙贵胄都愣住了,周王好歹也是先皇后的嫡子,一国王爷,竟被国师大人骂作蠢货,这简直是当众打脸。 凤殷荀恼羞成怒:“放肆!” 萧景姒置若罔闻,冷冷一眼睃过去,抬脚,一脚踢向了马腹。 “嘶——” 一声马啸声,伴随着惨叫声,凤殷荀被失控的马颠下了地,重重摔在地上,他哀嚎一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耳边便是铿锵一声,剑端已经指在了咽喉。 “我再问一遍,”她拔了侍卫的剑,刀光一闪,映在她眼底,尽是凌厉的狠意,萧景姒俯身,压低嗓音,“你在哪个区动了手脚?” 所有人,皆惊愕当场。 这是国师萧景姒第一次当众人之面动武,拔剑直指天家王爷,这般气度与胆识,这般迅速的手法与力道,世间男儿也不及。 卫平侯之后,果然,有将相之风。 太子与敏王皆为之一振,而脖子上架着剑的周王,脸都吓白了,出了一身冷汗,动都不敢动一下,不敢不言,又不敢张扬,张张嘴,极其小声地嗫嚅了一句:“东、东南猎区。” “你最好祈祷他没有半分差池。” 萧景姒扔下剑,牵了马转身便走,前路却被挡住,是秦臻,勒住她的马绳:“景姒,你冷静些。”他未听到她与周王间的对话,也料想不出究竟什么事能够让萧景姒这般淡然自若的性子这样心急如焚,他握了握她的肩,“你先别冲动,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她抬眸,眼底神色乱得一塌糊涂,急切,又慌促:“东区马场有狼群出没,猎场被人动了手脚,我找了一圈,楚彧没有回来。” 他握着她的肩,竟感觉到她在微微战栗。楚彧……竟让她这样动了情绪,乱了方寸。 秦臻从未见过她这般,这样为一个人担惊受怕,只是片刻迟疑,他拍拍萧景姒的肩:“狼群既出没在东区,那猎区里面必定有成千上万,你别进去,交给我处理。” 她半分也没有犹豫,摇头,推开了秦臻的手:“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 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会这样暴露自己,这样无所顾忌,只是确定,楚彧既然在里面,她便不能留他一人在里面。 秦臻拉住她,用力拽住:“不行,危险。” “秦臻,记住,一定不要跟着我进去。” 萧景姒用力推开秦臻,纵身上马,进了猎区。 正因为危险,所以她不能不去,也正因为危险,所以不能让秦臻一起进去。 只是,他如何会让他一人犯险,秦臻无奈苦笑,摇摇头,转身,吩咐章周:“速去奏请援兵。”转身,便欲上马。 “将军!不可犯险!” 章周跟了自家将军十多年,哪里会不知道他是要跟着国师大人赴汤蹈火,这么多年,只要文国公府的七小姐有个风吹草动,将军便会方寸大乱。 秦臻毫不犹豫地上了马,沉下了眼:“我家景姒在里面。” 只留下了这一句话,秦臻用力踢向马腹,毅然决然地跟了进去。 章周急得眼都红了,抓了一把脑袋,扭头就往出口跑。 片刻之后,鼓声再次擂响,猎区有异,召所有狩猎之人回营帐,围猎场外,重兵把守严阵以待。 猎区外,临时搭了帐篷,事情未了之前,众位王孙大臣暂留营帐休憩。 周王帐中,凤殷荀正急得团团转:“到底怎么回事?本王分明亲眼看到太仆寺卿将东南猎区的狩猎布猎图送去了敏王处,老七怎么会毫发无损地回来?” 护卫统领回道:“属下刚刚查到,敏王殿下的布猎图被人调包了。” 凤殷荀大惊失色。 护卫统领又道:“王爷,只怕是有人黄雀在后,借了王爷的东风,想借刀杀人铲除异己。” 凤殷荀久久震惊之后,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那老七手里的布猎图原本是谁的?”声音都有些颤了。 “是,”护卫统领语气一顿,脸色凝重,“是常山世子的。” 凤殷荀如坠寒潭,整个人都趔趄后退,常山世子,竟是常山世子…… 他本意在敏王,却有人借他之手铲除异己,楚彧,竟然是楚彧,若是楚彧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便难逃干系,依照钦南王楚牧那般性子,动了他的宝贝儿子,杀人报仇的事儿他都干得出来,一箭双雕,真是好算计! 凤殷荀突然大吼:“去,立刻将赵守正给本王捉来。” 赵守正便是猎区的管辖官员,五品太仆寺卿,这狩猎的各区布猎图都是他掌管,各位天家王爷及王孙大臣的狩猎区域也是他一手划分。 能将常山世子与敏王的布猎图区域偷梁换柱的,便仅此一人。 “殿下,赵大人求见。” 凤傅礼抬抬手,便见赵守正进了营帐,毕恭毕敬。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凤傅礼示意他起身,问:“事情可都办妥了?” 赵守正回话:“遵殿下的吩咐,都已经办妥了。” “可留下了什么痕迹?本王要万无一失。” “殿下放心,下官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敏王殿下也安全无恙地回来,定不会再出了什么差错。” 凤傅礼嘴角缓缓上扬,吩咐侍卫奉茶:“如此甚好,有劳赵大人了。” 赵守正拱手,恭恭敬敬:“为殿下效劳,微臣义不容辞。” 赵守正走后一盏茶的功夫,张显便回来了。 “殿下。” 凤傅礼不疾不徐,神色倒是自若:“事情如何了?” 张显上前,额头上有汗:“秦将军差人去奏请援兵,圣上已经派了御林军前去猎区救援,方公公领了命,召回猎场的各位王爷和大臣查清事情缘由,这才发现,除了常山世子,还有一位不知所踪。” 凤傅礼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倾出:“是谁?” 张显低声道:“是晋王殿下。” “老五的布猎图区域,根本不是东南猎区,他怎会不知所踪?除非……” 除非他狩猎图纸也被人动人了手脚。 凤傅礼放下茶杯,神色大骇:“快,去查一下,东南猎区的布猎图到底是送去了何人手里?是楚彧?还是老五?” 原本该送去敏王手中的图,他偷梁换柱送到了楚彧手里,若是没有变故,楚彧去了东南猎区便罢,也好斩草除根,若不是,只怕要被反咬一口。 申时,东南猎区里,狼群密布,所有灌木从里,成千上万的狼,数之不尽,一双双幽森的狼眼,正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这么多狼,攻击性极强,显然是被动了手脚,晋王府陪同一起进猎区的十名护卫,此时,便只剩了两位,皆身负重伤。 “嗷呜——” 血腥味浓重,愈发刺激了野兽的攻击性,不死不休,一具一具尸体被撕裂,被吞噬,狼群渐进逼近。 侍卫大呼:“王爷,退后!” 退?也得有路退,身后,是万丈深渊,若掉下去,恐怕也同样是尸骨不存。 平日里风流倜傥俊逸出尘的天家五王,如今衣襟撕裂,头发散乱,便是一张英气的俊脸,也被狼爪划破了数道血痕,怎地狼狈不堪。 凤玉卿失笑:“看来是天要亡我。” 突然,女子声音回道:“鬼话!” 凤玉卿呆愣了一下,抬头望去,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女子坐在马上,纵身跳起,双脚踏在狼身之上,飞身而来,白色的衣袂,让人眼花缭乱。 狼嚎声震耳欲聋,萧景姒越过兽群,落在了悬崖的岩壁之上,居高临下地暼了凤玉卿一眼:“你有力气说废话,不如留着自保。” 说落,她将手里的短匕首扔出去,凤玉卿下意识眨眼,那刀刃的疾风滑过耳边—— “嗷呜!” 凤玉卿猛然回头,那短刀,正扎在他身侧的一头狼的咽喉,若是那匕首晚一步,只怕他堂堂大凉王爷,就要给野兽裹腹了。 她这样就出现了,没有七彩祥云,一身脏污的白色裙子,将他从狼嘴里抢回了一条命。 凤玉卿盯着萧景姒,久久才回神,“你——”话锋突然转了,大吼,“你怎么来了?!” 简直不要命!还往狼群最多的地方扎! 她撕下裙摆,一边缠绕住握剑的手腕,一边问他:“楚彧在哪?” 哦,她是为了楚彧而来,为了楚彧披荆斩棘而来。 凤玉卿躲开一头狼的攻击,纵身跃到萧景姒身边,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俊脸:“我还以为你是来救本王的。” 萧景姒咬住衣带,用力打了个结,然后拔剑出鞘,似乎没了耐心,眼神有几分狠戾无常,她再重复一遍:“楚彧在哪?” 她这般急切阴狠的神情,不似平时的淡漠冷清。 凤玉卿摊摊手:“等你将本王救出去,本王便告诉你。”半真半假的调笑,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极其荒唐地相信并且坚信着,这个女子有救他出去的能耐。 萧景姒眉头皱得紧紧:“最后一遍,”她突然提剑,刀刃抵在了凤玉卿后背,用力推进,“他在哪?” 凤玉卿痛呼了一声! 这个女人,真没轻没重,平日里看着清心寡欲一副得道成仙的冷漠模样,这会儿可是真狠! 凤玉卿不动,扭头:“不知道。”他实在忍不住,即便不合时宜,还是脱口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为了他进来冒险?” 萧景姒不言,直接一脚踢过去。 凤玉卿一个趔趄,跌下了石岩上,直接便摔进了狼群里。 晋王府的侍卫大喊:“王爷小心!” 凤玉卿在地上打了个滚,立马挺身站起来,一个回旋踢放倒了一只朝他攻击过来的狼,然而,脚却被咬住,他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出剑砍下了那头狼的头颅,得了片刻喘息,立刻飞身跳出了狼群,几乎站不稳,脚上被撕破了一块肉。 凤玉卿顾不上疼,撕下衣角便绑住了伤口,回头狠狠瞪向萧景姒,几乎是暴怒咆哮:“你这个女人,出手可真狠,你是要踢死本王,还是想让本王被狼叼了去。” 妈的!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这个女人,简直要命!聪慧精明得要命!冷漠无情得要命!狠绝毒辣得要命!胆大肆意得要命! 萧景姒置若罔闻,看都不看凤玉卿一眼,转身就走。 凤玉卿方才还一肚子火,却下意识去拉住她“你就这么走了?”以她的能耐,逃出去易如反掌。 萧景姒面无表情,冷漠至极:“我刚才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说。” 凤玉卿咬牙切齿,恨不得咬她才解气,怒吼:“你见死不救!” 她抬眸:“你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凤玉卿愣住:“……”她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毫不犹豫。 萧景姒啊,哪里是那星月台上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仙,分明就是深井古潭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罢了,他投降,他认栽:“你不能不管我,是楚彧与我换了布猎图。”凤玉卿怒吼,“这血光之灾本王是替他受的!” 萧景姒惊愕了一下,随即,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紧紧握住的拳头,这才放松了神经。 凤玉卿:“……”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一副还好如此的样子?她怎能这样厚此薄彼,凤玉卿怒,“你敢见死不救试试?” 萧景姒回过头,双手突然落在凤玉卿肩上,借力跳起,一个旋转,双脚勾住一只狼的喉咙,翻身反转,凤玉卿只听见咔嚓一声,回头,就看见那头被萧景姒扭断了脖子的狼,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凤玉卿目瞪口呆,他想,他以前一定是认识了假的萧景姒,这女人,温柔婉约冷清矜贵都是表象,骨子里,果决又暴戾至极。 她说:“刚才救你这一命,算替楚彧还你的。” 凤玉卿愣神。 萧景姒吼:“再不打起精神,你就去死,别拖累我。” 凤玉卿恍然大悟,果然,这才是国师大人本性,遇强则强,修罗战场上的修罗。 ------题外话------ 所有活动奖励已发,活动公告时说了是全文订阅活动。你们错过了一个亿的同时,我也被万箭穿心了!支持一下订阅吧,我走得太艰辛。 推荐《盛世猫宠》 一朝被雷劈成猫,契约了一个牛逼哄哄的金大腿,本以为猫生很美好,却动不动便要宰她! 妈的,别以为你是摄政王屁股大就该拽,惹毛了,上了你信不信! 意外与一只猫契约,摄政王发现了自己潜在的嗜好,俗称恋猫癖。 从此,他在恋猫癖的路上是越走越远,越走越歪 《星际宠婚之恶魔萌妻》 无天的人生信条有三: 第一,看奥古斯丁为自己操碎了心 第二,折腾别人 第三,愉悦自己 奥古斯丁的人生信条也有三: 第一,为无天考虑万千 第二,帮着无天折腾别人 第三,愉悦无天 这是一对腹黑夫妻,连手刷怪打boss,称霸联邦的故事 第七十章:我要给阿娆殉情 凤玉卿恍然大悟,果然,这才是国师大人本性,遇强则强,修罗战场上的修罗。 初冬的浅阳已落,昏黄的余光落下,洒遍了西北猎场区的半山灌木,是杏黄的颜色,刚入冬的时节,风微微有些凉,猎场最北侧,一地绿茵葱翠的草丛里,停了一辆马车,雕镂的金边车身,玉石相镶,珠帘是上好的玛瑙相串而成,好生奢华辉煌。 这轿子,正是钦南王府常山世子的专用座驾, “世子爷!” “世子爷!” 远远便传来菁华急切的喊声,连着唤了几声,轿子里的人儿也没给个反应。 菁华直接勒了马绳:“世子爷!” 惊了马,车身一抖,随即一双白皙剔透骨节分明的纤纤玉手掀开了珠帘:“天还未黑,再吵本世子补眠,我不饶你。” 楚彧被扰了睡意,脾气极度暴躁易怒。 菁华顾不得那么多:“世子爷,出大事了。” 楚彧冷着一张脸:“除了阿娆的事,别来吵我。” 菁华神色越发沉凝:“就是国师大人的事。”不是国师大人的事,哪里敢打扰世子爷困觉,便是凤家那几只人类都狗咬狗死了,也不是事儿。 楚彧一个趔趄,跌了出来,原本睡得脸颊绯红,一瞬就都白了,慌得都站不稳:“我家阿娆怎么了?” “国师大人进了东南猎区,说是去救,”菁华抬眼看自家世子爷脸色,“救晋王殿下。” 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一点一点沉下去,然后光影浮乱,然后黯淡无光。 他抿紧唇,毫无血色:“阿娆才不是去救闲杂人等,阿娆是为了我才去的。” 菁华无言以对,这紧要关头,国师大人为了谁真的重要吗? 楚彧自言自语似的,失魂落魄:“阿娆她是去寻我的。”声音带了颤音,害怕,惶恐,还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是他偷梁换柱换下了凤玉卿的布猎图,太子借刀杀人,他便顺手推舟,将祸水引到了凤玉卿身上。 东南猎区的布猎图,阿娆以为是他拿了…… 楚彧转身便走。 菁华在身后追:“世子,您去哪?” “去找阿娆。” 楚彧运功,飞过灌木从,速度极快,菁华用了全力才勉强追上。 世子爷没有内丹,如此强行运功,必定会大伤元气。 菁华催动内丹,瞬间移动到楚彧前面,拦住去路:“猎区危险,世子您身子不好,不可再动了元气,而且国师大人有您的内丹,一般兽类根本伤不到她,世子爷不必太过担心,您在此处等候,由属下带人前去便可,省得那些低等小兽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您。” 楚彧完全听不进去,脸色极其难看:“不准拦我。”他情绪失控,对菁华大喊大叫,“我要是不去,我家阿娆被凤玉卿那个浪荡子骗去了怎么办?被那些低等畜生伤着磕着了怎么办?” 菁华被吼懵了。 浪荡子…… 堂堂皇家王爷,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怎么就成浪荡骗子了? 菁华没话说了。 低等畜生…… 低等畜生还能伤着磕着身负妖王内丹的国师大人? 菁华又没话说了。 楚彧一把推开菁华,手下甚至运了功力,菁华踉跄后退,撞在了树干上,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再抬头,自家世子爷的身影都找不到了。 速离幻术,这可是极耗精元的妖术,世子爷真是不要命了! 国师大人也是,东南猎区里全是狼,分明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世子爷在里面,她还是不管不顾单枪匹马地闯了。 这一个两个,都疯了!情爱,真是个玩命的东西! 且说东南猎区里,数百只狼,四个人,杀红了眼,血色弥漫,甚至染红了猎区的一方天际。 忽然,草木丛里,一双幽幽的眸子,伺机而动,那是一头白狼,几乎有半人高,一声嘶啸之后,它猛地窜出灌木,用力一扑—— “小心!” 那来势汹汹的白狼,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萧景姒握剑的手,她一脚踢开另只缠住她的狼,借力跃起,正面迎向那奋力扑来的白狼。 不躲,反进!她是不是疯了! 凤玉卿大喊:“萧景姒!” 正当那白狼张嘴撕咬时,萧景姒骤然双脚落地,整个人往后倒下,从白狼腹下窜过,速度极快,她抽剑,用力剖向狼腹,一声嘶吼,白狼抬起前蹄用力踢向萧景姒的肚子。 顿时血溅三尺,白狼倒地呜咽,萧景姒被踢到了几米之外,重重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血来。 “萧景姒!”凤玉卿顿时猩红了眸子,一脚踢开缠斗的狼,纵身跳到了她身侧,铁青着脸,脱口就骂道,“你疯了吗?干嘛不躲!” 近身肉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她的打法,简直是玩命。 萧景姒扶着树干起身,脸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狼血,吐了一口血沫出来,擦了擦嘴,握剑又进入戒备状态,她说:“那种打法,最快,我们没多少体力了,要速战速决。” 狼群死了一波,血腥味便会又引来一波,他们唯一的脱身之法便是快。 凤玉卿背对她,护住她后背:“没事吧?” 她道:“死不了。” 凤玉卿回眸,看了她一眼,就一眼,她一身白色的裙子,被染成了血色,没有一点素白,脸上头发上,全是血汗,他突然觉得心头都被什么勒住了,又紧又痛。 萧景姒,是他见过最隐忍的女子,刚才那一下,肯定震到了肺腑,她却一声不吭,不喊一句疼。 凤玉卿有点后悔留下了她在这里,一个女子,不该经这样的腥风血雨。 杀戮还在继续,然,突生变故。 晋王府的两名侍卫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好像也眼花了。” 怪事发生了,只见那原本凶猛进攻的狼群,突然长啸嘶喊,对萧景姒退避三舍。 她也是一怔,握着剑,进了一步,狼群却退了几米。 凤玉卿看傻了,扭头看萧景姒:“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萧景姒沉吟,兴许是方才,她吐出的那口血,让狼群畏惧了。 莫非小巫见了大巫?道高一尺,魔高了一丈? 或许,她真是妖魔鬼怪。 萧景姒敛下眸中思绪,只道:“山中瘴气大抵有问题,药性愈来愈烈,不出一刻,这些狼的攻击性便会大增,到时候只怕再难脱身,”她转眸,看了凤玉卿一眼,“我们只有一刻时辰,一头都不能留。” 说完,抬起剑便砍向狼群,兴许是一丝理智尚存,狼群对她有所忌惮,便是这一分瞻前顾后,萧景姒当下便步步紧逼,手里的剑,锋刃淌血。 凤玉卿目瞪口呆地看着狼群里砍杀的萧景姒,她招数极其简单,毫无花招,是近身肉搏险中求胜的打法,几乎招招致命,下手果敢狠绝至极。 诚如她所言,这种打法,是最快的,却也最玩命。 凤玉卿啧舌:“你一个女子,好生血腥。” 萧景姒一脚将地上的木桩踢起,一个后勾腿,钉进了凤玉卿后背那头黑狼的腹中,薄唇一启,极其冷漠的眼神:“你要找死,我绝不拦着。” 凤玉卿瞠目结舌。 她又救了他一次!分明心软仗义得要命,偏生表象却冷漠无情。 凤玉卿咧嘴一笑,一脸的血痕委实称不上英俊,他却心情不差,纵身飞到萧景姒身后,扭头扔了句:“本王的后背交给你,你要好好保护。” 说完,便不见了那副风流浪荡的模样,拿起剑,招招阴狠。 天家的王爷,这自保的本事自然不会差。 二人背部相对,侍卫凌粟和宁云左右防守,不敢留一丝防守漏洞,四人围守,然,天已渐进昏黑,山中瘴气越发浓烈,那狼群早便被药物刺激地没了心性,疯狂机械地进攻,不死,不休,四人体力也所剩无几,若再不突围,唯有一死。 凤玉卿一剑割破了一头狼的咽喉,那头狼嘶吼一声,用力一顶,正中他腹部,他趔趄了几步,剑尖指地撑住了身体,却在这时,另一头狼朝他猛扑而去。 “小心!” 太近了,已来不及拔剑,凤玉卿下意识左移,身体却突然僵住,抬起毫无防护的左臂挡住了脖颈,那进攻的狼一口咬在他手臂上,他痛哼了一声,却纹丝不动,被那獠牙狠狠撕下一块肉去。 “王爷!”凌粟眼都红了,立刻转身护住凤玉卿前侧,毫无犹豫地将他最后剩的伤药全部倒在凤玉卿手臂上,“属下护主不利,待突围出去,再请王爷责罚。” 凤玉卿咬紧牙,额头上青筋都凸出来了,却一声不吭。 萧景姒撕下一块衣角,缠住他汩汩流血的手臂,用力勒紧,沉着脸,开口就骂道:“你怎么不躲?蠢吗?” 凤玉卿扯扯嘴角,笑得有些无力:“你在本王后面,你倒说说,我怎么躲?” 他若退一步,那獠牙,咬向的便是萧景姒的背部,还如何能躲。 萧景姒包扎的动作一顿,然后撒手不管:“自己止血。”起身,提剑防御。 这是这一次,她转身,将后背对向了狼群,站到了凤玉卿身侧。 在四周狼群进攻的腹地里,将后背露出来有多致命她不会不知道,只是,她宁愿搏命,也绝不相欠。 凤玉卿想,世间怎会有这般女子,狠绝冷漠,却至情至性。 突然,一头狼从左侧扑来,大力顶开了凌粟,他身侧,便是凤玉卿。 “王爷!” 左臂受伤,这一次,他是想躲也躲不过了,他下意识扭头去看身侧的女子,却见她冷着脸,一言不发,然后抬脚—— 猝不及防间,凤玉卿被一脚踢了几米远,后腰火辣辣地疼,他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声粗话,然后身子一僵,猛的抬头,那原本攻击他左侧的野狼,奋力扑向了萧景姒,而她身后,是万丈深渊。 “萧景姒!” 每次都这样,说着见死不救,却次次搏命护他,凤玉卿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走到崖边,看不到萧景姒的影子,只有一片浓厚的雾气笼罩,他擦掉嘴上的血:“真狠,这一脚,能要了我半条命。” 说完,纵身跳了下去,毫不犹豫。 “王爷!” “王爷!” 凌粟与宁云二人正欲跟着跳下去,却听闻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二人回头,大声呼救。 再说悬崖下,瘴气缭绕,微弱的月光漏进来,照着崖壁上缠绕的藤蔓。 萧景姒看着身侧同样抓着藤蔓悬空吊在崖壁上的凤玉卿,嘴角一抽:“你下来做什么?!” 平日里的好脾气,全然崩盘了,萧景姒恼得想揍人。 凤玉卿左臂受伤,抓着藤蔓十分吃力:“本王也在想这个问题。”一脸狼狈脏污,他扬唇一笑,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顺便还在想,你刚才做什么要推开我?” 萧景姒深吸一口气,恢复平日一贯的清冷无澜,道:“晋王殿下莫多想,我是为了楚彧,你既是替他受了罪,方才我救了你三次,便两清了。” 凤玉卿哑口无言,觉着方才自己的问题简直是自讨没趣,他咬牙切齿,却装得漠不关心的样子,问:“你同楚彧是何关系?” 萧景姒神色淡漠:“与你无关。” “……”又被打脸了,凤玉卿磨牙,这女子,总能让他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刚才还患难与共,这会儿又恢复往日那般无波无澜的模样:“你的侍卫没有跳下来,大抵是援兵到了,你跳下来,当真是失策了。” 凤玉卿暴怒:“不用你一再提醒。”今日,她都骂了他多少次蠢了。 萧景姒不恼不怒:“我萧景姒从来不欠人情,当然,我也从来不吃亏。” 凤玉卿挑挑眉,不知她又在谋划什么? 冷冷清清的嗓音,回荡在悬崖深处,她说:“你左臂受伤,应该撑不过一刻时辰,晋王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出了修罗场,放下屠刀,她又是那个高坐神坛俯睨芸芸众生的女子,满腹心思运筹帷幄。 凤玉卿倒来了兴趣:“说说看。” 萧景姒单手抓着藤蔓,那葱翠的绿色缠绕她身侧,她一身血染红的衣裳,甚是灼目,道:“用乌灵子换你一命。” 乌灵子是去年年关折冲将军大破趿褡得来的战利品,折冲将军将其献给了皇室,其中便有好几味罕见药材赏赐给了宫中各位主子,乌灵子便是其中之一。 凤玉卿满腹狐疑:“你要乌灵子做什么?” 萧景姒不答,反问:“换还是不换?” 她不说,凤玉卿更好奇了,到底是何人能让她这般费了尽心思求药,莫非是……楚彧?! 凤玉卿冷哼一声,不甘不愿:“你都自身难保,如何能救得了本王。” 这悬崖至少百米之深,他二人不过侥幸抓住了最上面的藤蔓,往下百米,崖壁上光秃秃的,毫无缓冲物,若真掉下去,不死也重伤。 “我自是有办法救你。”萧景姒低头,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崖下,又看了一眼几米之上凸起的那一块岩石,“你得救之后,切勿忘了将乌灵子送去星月殿。” “你——” 不待凤玉卿说完,萧景姒突然将藤蔓缠住,脚尖撑住崖壁,用力朝凤玉卿那头荡起。 他张嘴,刚想骂她疯了,她一掌便打在了他肩上,身体被重重上推。 这一掌,萧景姒用了全力,凤玉卿被掌力推到了峭壁的岩石之上,而她,坠入崖底。 “萧景姒!” 百米深渊里,男子声嘶力竭的喊声,久久回荡不去。 悬崖之上,大军未到,是钦南王府的亲兵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常山世子。 凌粟与宁云刚想求助,楚彧开口“我家阿娆呢?” 凌粟与宁云愣住,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被楚彧这张千年不化的冰山俊颜给镇住了。 菁华瞧了一眼自家世子那仿若下一秒就要动粗的暴戾的眸子,连忙解释:“我家世子是问国师大人在哪?” 凌粟指着悬崖下面:“和我家殿下都在下面。”拱手鞠躬,“请常山世子施以援手。” 楚彧身子颤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咬着唇脸上毫无血色。 “世子爷。” 楚彧置若罔闻,走到崖边,二话不说就要跳下去。 菁华拉住他,心急如焚:“世子,万万不可!” 他转眸,眼底毫无一丝温度,冰冷瘆人:“要是阿娆没事,我要去找她,要是她出事了,我要殉情。”楚彧用力扒开菁华的手,字字狠意,“你敢拦我试试。” 菁华今日若是拦下他,只怕不管国师大人有没有出岔子,他都妖命不保,更何况,他不过是修了几十年的妖,世子爷就算没有内丹,要催动妖术也易如反掌,他怎么可能拦得住。 权衡一番之后,菁华放开,刚松手,楚彧便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他只看见了一抹蓝光,还有一尾白色的猫尾。 菁华瘫坐在悬崖边,重重叹气:“哎!” 若是国师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世子爷,当真会殉情,到底是爱到了骨子里的人,得用命来赴。 当天夜里,晋王凤玉卿获救,而常山世子不知踪,钦南王爷大晚上便带着几千人,带着武器,闯进了皇家猎场,并当众发了脾气,将天家几位王爷挨个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放话说,若是他的宝贝儿子少了一根汗毛,就把凤家几位王爷的毛拔得一根不剩。 这老流氓! 顺帝到底顾忌这暴怒中的钦南王会做出什么谋逆造反的事,也不敢把人拖出去,当下命人彻查此事,另派了安远将军秦臻协助钦南王府寻人,一万人马,声势浩大,沿着河畔找了整整一夜,差点没把围场掘地三尺,东南猎区里亮如白昼。 月隐云层,太阳初升,东边破开淡淡光晕。 洪宝德将火把熄了,上前,拉了拉秦臻水湿的衣服:“秦臻,你一夜没合眼了,去歇一会儿。” 此处,是东南猎区悬崖之下的沿江河畔,初冬天冷,秦臻已经在冷水里泡了一夜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他毫无反应,沿岸一寸一寸找过去:“你别管我。” 洪宝德用力拉住他,吼道:“秦臻。” 他抬起眼,浸了水一般潮湿又冰冷的眸子盯着洪宝德,声音沙哑极了:“景姒她什么都会,就是学不会凫水,我教了她很多次,她都没学会。”他自言自语似的,喃了一句,“宝德,我怕她出事。” 凫水也好,练武也好,萧景姒一身所学,几乎全是秦臻手把手教的。 他是怕了,怕萧景姒怕水,身子都在抖,却强撑着不慌,不乱。 洪宝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的话,景姒什么都会,就因为幼时摔进了护城河里,落了个怕水的毛病,秦臻狠不下心,才没有教会她凫水,洪宝德摇头:“不会的,景姒那么聪慧,而且功夫极好。” 他哑着嗓子:“功夫再好,她也不过是我卫家的女子,也并非刀枪不入。” 洪宝德松手,什么都不再说,陪着他一起找,瑟瑟发抖还一股脑往水里扎。 秦臻拉住她:“宝德,你别下水,你替我做一件事。” “说。” 他压低了声音:“整个皇家猎场,只有一个人可以动布猎图,”秦臻敛下眸子,遮住眼底冰冷冰冷的影子,“皇家夺嫡我可以不管,可是他们不该动景姒,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第七十一章:拈酸吃醋的杏花 “皇家夺嫡我可以不管,可是他们不该动景姒,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 洪宝德点头,折返回去,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凤家那几个混蛋干的,皇帝也必然不会真的彻查此事,想大事化小,别说钦南王府,她与秦臻也不会答应。 沿河以下五百米下游,水流渐进湍急,此处雾气缭绕,河岸四周石壁上,长满的青藤,开着叫不上名字的野花,河畔石子路上,躺了一个人,长发铺在青葱的水生藤蔓上,衣衫破碎,血迹斑斑,隐约能辨出是女子的服饰。 她安静地躺着,昏迷沉睡,血腥味弥漫,四周,竟有数之不尽的兽类,在缓缓靠近。 “嗷呜——” “嗷呜——” 几声狼嚎,随即,狮子长啸,声声凶狠,一双双兽眼里,是虎视眈眈的精光,盯着地上的女子,蠢蠢欲动。 这些兽群,并非最低等兽类,女子身上隐隐可见的蓝光,带着极其强大的精气。 这女子,是一头大妖! 突然,隔着甚远,传来声音:“滚开!” 两个字,妖气浓郁至极,这是…… 突然,女子身侧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容貌极美的男子。 他微微抬眸,是湛蓝色的瞳孔:“就凭你们这群低等畜生也敢觊觎本王的女人。” 蓝眸妖颜,这是北赢的万妖之王! 顿时,所有兽群伏地,跪拜,瑟缩惊惧:妖王大人明示啊,它们分明觊觎的是这女妖的内丹,哪里有胆子敢觊觎妖王大人的女人。 有胆大点的‘低等畜生’忍不住偷偷打量妖王大人的女人。 “不准看!”楚彧张开手,挡住身后的女子,疾言厉色,“立马给本王滚出这里,不准多看本王的女人一眼。” 怎如此像饿久了的野兽护食时的模样。 ‘低等兽类’们恍然大悟了,哦,妖王大人肯定是把她女人当食物,等食物喂饱了养肥了,然后就吃掉! ‘低等兽类’是不敢觊觎妖王大人的食物的,嚎叫了几声就散了,迅速地遁了! 楚彧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兽类在虎视眈眈他的阿娆之后,这才折回她身边,半跪在她身边,小心地将她抱起来,放在铺满绿蔓的石上,解下自己的外裳,裹住她的身子,又仔细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阿娆。” “阿娆。” 她呼吸沉沉,该是倦了,楚彧唤了她好几声,她也未醒来,他探了探她的脉搏,腹中有些积水,许是在冷水里泡了许久,有些发热。 楚彧俯身,含住她的唇,轻轻吮吸,运了法术,将她腹中的水缓缓引入自己唇舌间。 她咳了几声,呛出了一口水,痛苦地咕哝了一句,缓缓睁开了眸子,几分迷惘,十分柔软。 她似乎意识还未清明,用力出神地盯着楚彧,试探般小心地喊他的名字:“楚彧。” 楚彧将她抱起来,揽到怀里:“阿娆,是我。” 她怔愣了很久,缓缓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然后笑了笑:“我又梦见你了呢。” 他的阿娆,以为做梦呢。 楚彧握住她的手,用力攥在手心了,满怀期待地问她:“阿娆,你会经常梦我吗?” 大抵是意识不清,不似平日的清冷淡漠,十分乖顺,点头说是:“我总梦到你,梦到你抱着我哭。” 她的眼,微微红了。 楚彧心疼坏了,不再多问,双手用力地抱她,真恨不得将他的阿娆融进骨血里,走到哪里都带去。 “楚彧。” “嗯。” 她倦了,声音很轻很轻:“你以后别为我哭了,我难受。”眼睫颤了颤,昏昏欲睡。 楚彧点头,乖乖地把下巴伏在她肩上,蹭了蹭她耳朵,声音微微低沉:“你好好的,我便不会哭了。” 他的两世半生,只为她哭过,不记得次数,兴许太多太多次了,他啊,什么都不怕,即便前世夏和的红莲真火烧了三天三夜,他都能受得住,唯独她,他经不住他的阿娆半分磨难。 不知世间男子如何,他遇上了阿娆,便世俗了,懦弱了,不再无坚不摧,喜笑,易怒,也会哭。 “楚彧。” 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怀里的女子瑟缩地抱紧他的腰,用力嗅了嗅,似乎是安心了,这才合上了眸子,嘟囔了一句:“你等我。” 楚彧俯身,将耳朵凑近她唇边:“等你什么?” 梦呓般轻语,萧景姒说:“等大凉烽火燃尽,等我不再身负血仇,便一身清白与你相守。” 楚彧点头说好,嘴角笑意晕开,他开心地唤她:“阿娆。” 怀中的女子已沉睡去,呼吸平稳而轻缓。 楚彧俯身,吻她的唇角,似乎是下意识,她张嘴去舔,吞咽了几下,他身子募地一怔,温润水亮的眸子,渐进覆上一层深蓝色,他乖乖张嘴,任由睡梦中的女子无意识地舔舐啃咬。 河中,流水潺潺,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他雪白色的猫尾,还有一双极致惑人的蓝瞳,美得妖治。 他将唇贴着她唇边:“阿娆,你会喜欢我这般模样吗?” 妖言,惑人,妖颜,惑众。 东南猎区悬崖下的河岸对面,灰衣的少年惊呼一声,喜出望外地说:“菁华大哥,那里!”他指着一处山峡谷中,惊喝道,“好浓的妖气!一定是妖王大人!” 这灰衣少年,可不就是灰猫,因着毛的颜色,得了个小灰的俗名。 菁华瞧了好一番,摇头感叹:“世子爷又动情了。” 这样浓烈的妖气,除非是修炼入魔,否则便只有情潮期会如此,想必两位主子都已无大碍了。 菁华收回目光,走到秦臻跟前:“秦将军,昨夜起了西风,水流湍急,许是人在西侧的下游。” 须臾,钦南王府又谴兵五千,巳时时分在东南猎区的西侧峡谷里找到了常山世子,钦南王府的人马直接围住,不放一个御林军靠近,钦南王爷只道:“我儿睡着了,闲杂人等别来吵他。” 然后人便被钦南王府的马车载走了,御林军连常山世子的面都没看见,这叫什么事,昨日指着太子一干人等大骂的是钦南王,如今不让闲杂人等靠近的也是他,这暴脾气还有没有个准。 是夜,东风起,月染阴寒,越发冷了。 太仆寺卿府邸关门闭户,府外,照明的灯火全部熄灭,没有一丝亮光,更衬得夜色鬼魅,阴冷森然。 府邸的侧门被推开,木门摩擦过石面,嘎吱一声响,有人影蹑手蹑脚地抹黑出来,背着包袱战战兢兢的步子,脚下无声。 “赵大人。”突然,有声音从左侧传来。 男人猛地转身,手中的包袱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珠宝玉石滚落了满地,惊恐慌张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来人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身后还有数十人带着同样的面具,皆手握兵器。 为首的男人似笑非笑:“赵大人,半夜三更这是要去哪?” 赵守正吓得声音都这哆嗦,捡起地上的包袱挡在身前,戒备地盯着对面的面具男人:“你们想干什么?” 男人只露出了一双眼,微亮的烛火下,眸子有些浑浊:“赵大人收拾行囊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是啊,他知道,事情一旦败露,总要有人来担下罪名,卸磨杀驴弃车保帅的招数太多见了。 赵守正步步后退,如此冬寒之天,他汗流浃背:“别、别杀我,我会逃得远远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为首的面具男子,开口,嗓音森森只道了一句:“不留活口。” 赵守正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见那一张张青面獠牙的男人步步逼近,却腿软地站都站不起来。 原来那人不仅是要卸磨杀驴弃车保帅,还要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今日,他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刀光一闪,那青面獠牙的死士已将刀剑举起,落下—— “啊——” 惊恐的尖叫声,刺破了静夜,赵守正抱住头,似乎出现了耳鸣,听见铿锵一声,猛地抬头,离头颅不过三寸之处,刀刃晃眼,悬在半空中,一柄长剑,并未出鞘,截住了那将落的利刃。 没有灯火,月色昏暗,看不清那突然而至的男子面容,只觉他周身冷气森然。 面具领首之人大喝:“你是什么人?” 男子抬眸:“安远将军,秦臻。” 风起,剑出刀鞘。 一刻钟后,太子府外,有人影踉跄晃动,倒在了门口,守卫通传,片刻之后,太子凤傅礼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趴伏在地上的男子,捂住腹部的伤口,抬起头,摘下青面獠牙的面具,正是太子座下第一谋士张显,:“殿下,太仆寺卿赵守正被人劫走了。” 凤傅礼神色微微一变:“何人?” 张显重伤,字字艰涩,道:“秦、臻。” 凤傅礼大惊失色。 不过半个时辰,宫里的方公公便奉命来了太子府,传圣上口谕:“宣太子立刻进宫觐见。” 同样被传召的还有周王凤殷荀,事情缘由是如此,安远将军秦臻奉命彻查东南猎区之事,负责猎区布猎图和区域隔分的太仆寺卿赵守正供认不讳,指认太子与周王之罪,言道,周王欲意加害敏王,太子从中偷梁换柱,意图加害常山世子。 至于为何是晋王取常山世子而代之,赵守正一口咬定,不知。 随即,帝君传召了晋王凤玉卿面圣,问及此事,凤玉卿只回禀说是与常山世子私下换了布猎图,并不知东南猎区有诈。 自始至终,钦南王楚牧都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态度,并放了话,就算他宝贝儿子没出什么事,这事也得给个交代。 如此指认对质一番之后,事情大白,然而太子与周王却另有说辞,只道是赵守正含血喷人。 帝君大怒,直接罚了太子与周王在永延殿外长跪。 冬夜漫长,寒风刺骨,天家两位王爷跪在冷硬的石板上,四目相视,争锋相对。 凤殷荀冷笑:“四弟,既然做了,都借了臣弟的刀,怎不手脚利索一些,还省得连累了臣弟。” 周王凤殷荀莽撞蛮横,也不顾时宜,这话一出,凤傅礼脸色当场便变了:“这里是永延殿,二皇兄还请谨言慎行。” 凤殷荀哼了一声,讥讽道:“安远将军秦臻,这从来不管朝政的武官都亲自出面了,”他眼底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看来见不得四弟好的,大有人在。” 凤傅礼脸色不善,闭口不言,不欲与其争论。 半个时辰之后,钦南王及楚牧方出了永延殿,顺帝便单独召见了太子。 凤傅礼刚走进殿中,一杯滚烫的茶水便砸到了脚边,他双膝跪下:“父皇息怒。” 顺帝气得浑身都发抖,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朕这个位子迟早都是你的,你就那么等不及?” 凤傅礼目光坚定不移,一字一字清晰有力:“父皇,您从小教过儿臣,座卧之榻,不容有虞,儿臣容不得一丝变故,钦南王府这颗眼中钉,不得不除。” 顺帝一个砚台砸过去,重重砸在了凤傅礼的肩上,怒吼:“朕还没死呢,你就开始残害兄弟铲除异己!” 凤傅礼一声不吭,许久,才道:“父皇,儿臣是您的储君。” 顺帝重重坐在龙椅上。是啊,他养了个好儿子,有帝王之才,心狠手辣,谋略过人。 次日,大理寺天牢来报,太仆寺卿赵守正在牢中被毒杀身亡,帝君龙颜大怒,派户部尚书彻查,却没有丝毫痕迹,如此一来,猎区一事唯一的证人已亡,死无对证,断了所有线索,顺帝暂且幽禁了太子与周王,并令大理寺继续彻查。 洪宝德喝了一口星月殿的大红袍,吃了一口星月殿的杏花糕,满足地眯了眯眼,一边清茶美食一边喟叹:“赵守正死得真及时啊!” 萧景姒又给她杯子里添了些茶:“是凤旭。” 洪宝德一噎,咳了几声,端起杯子牛饮了几口:“他倒是护着他的储君,这等谋逆的大罪老皇帝都能容忍,真是越老越菩萨心肠了。”洪宝德把自己都说笑了。 萧景姒缓缓接过话:“凤傅礼有治国之才,是凤旭一手陪养出来的储君,他虽不容太子算计他的皇座,却到底还是担心他凤家的江山,比起太子的迫不及待,钦南王府确实更让他不能安枕。” 龙生九子,太子凤傅礼无疑是最好的帝王之选,只是,空有治国之才,没有谋略之道,也守不住江山,这便是顺帝一直放任天家几位王爷夺嫡的原因。 洪宝德耸耸肩:“如今除了钦南王府,让皇帝老头晚上睡不了安稳觉的人,又多了一个你,不知道凤旭有没有把肠子都悔青了?” 萧景姒笑而不语,小口饮茶。 洪宝德吃饱喝足了,摸摸肚子,瘫坐在贵妃椅上:“景姒,你要罢了凤傅礼吗?” “不。”她摇头,直言,“我要翻了凤家的天下。” 洪宝德被萧景姒的话惊了一大跳:“本来以为我家景姒只是胆大包天,原来是野心勃勃啊。”她凑过去,笑眯眯地问,“你不会想自拥为王吧。” 女子为王,听起来惊世骇俗,不过,若是萧景姒的话,洪宝德也没有觉得很不可思议,反正在她的认真里,没有什么事情是萧景姒做不成的。 “自拥为王?”萧景姒状似认真地思索了,“兴许。” 完了,凤家要完了! 洪宝德莫名地兴奋啊:“虽然不知道何以至此,不过,”她坐过去,一把勾住萧景姒的脖子,哥两好地拍拍她的肩,“你上刀山下火海都带上我,算是我上一世欠了你,这一世注定要跟着你风雨刀光,血里来血里去!” 她说的豪气云干,那般信誓旦旦的口吻。 这个傻姑娘,上一世哪里欠了她什么,而是她欠了宝德,是她累得她在大理寺牢房的铜墙铁壁里,度过余生。 上一世,她贬入冷宫之后,洪相宝德,因叛国之罪入狱,到西陵攻城之日,她整整受了两年的牢狱之灾,还有秦臻,被发配到了越岭边关为奴,直至凉都被楚彧攻破,凤傅礼才将其召回。 凤傅礼将她的羽翼全数折断,重活一世,便是翻了他江山又如何。 “想什么呢?”见萧景姒出神,洪宝德推了推她。 她摇头。 洪宝德刚表完了一番一起血里来血里去的忠义之心,便按捺不住了:“皇帝老头这次怕是要护犊了,你打算如何做。” 萧景姒淡然一笑:“连根拔起不急,慢慢来便是,只是,我喝了那么多河水,凤傅礼总要脱一层皮才够给我压惊。” 压压惊啊,洪宝德眯着眼笑了:“还有一件事,”凑过去,贼兮兮地冲萧景姒眨眼,“楚彧,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景姒低头,笑而不语,脸颊两侧染了好看的浅绯色。 洪宝德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我闻到了奸情燃烧的味道。” 一盏茶后,星月殿外,烛火冷魅,仅隔着一道殿门的距离,四目相对,冷气,骇人! “常山世子。” “何事?” 一个脸色冷漠,一个极其不耐,这二人,气场不对! 秦臻站在星月殿的门槛旁,眼神凌厉:“后宫人多眼杂,楚世子当自重,莫太过堂而皇之地出入星月殿,景姒她已为国师,人言可畏。” 楚彧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抬起精致的脸:“关你什么事。” 这男人,老管他家阿娆! 秦臻抿唇,将怒气隐下:“我是景姒的舅舅。” 一句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楚彧完全不以为意,哼了一声:“倚老卖老。”说完,直接大步跨进了星月殿的大门,抬头挺胸大步流星,怎地洋洋得意。 秦臻失笑,往殿中踏进了一步,顿了片刻,又退了出来。 他将景姒从钦南王府的轿子里带回星月殿时,她有些发热,睡意昏沉,嘴里反反复复念着一人的名字。 “楚彧……” 萧景姒抬眸,望见门口背着光走进来的楚彧,笑着起身。 “你来了。” 好在洪宝德方才便回府了,若是瞧见了萧景姒这般笑,指不定得论一论这奸情之道。 “嗯。”楚彧心情极好,气色也不错,有些忸怩害羞又毫不犹豫地坐在了萧景姒身旁,“你受了风寒,我来给你送些药材。” 送些药材? 刚尾随进殿的菁华忍不住腹诽了,世子爷分明把钦南王府的库房都搬空了好吗?老王爷都在家跳脚了好吗? 萧景姒斟了一杯热茶,递给楚彧:“外面快下雪了,你冷不冷?” 谁人不知常山世子身子骨不大好,一到入冬,便足不出户,受不得一丝风寒。 自然,若是来见他的阿娆,受寒便不足为惧了,他说:“我一点都不冷。” 方才出钦南王府的时候,是谁因为马车上的炉火烧得不够旺还摔了两个青花瓷的茶杯呢?是谁是谁?菁华不由得沉思了。 楚彧虽说他不冷,萧景姒还是吩咐了紫湘再添一个铜炉,突然想到:“厨房炖了鱼汤,要和我一起喝吗?” 又是鱼? 楚彧面不改色,十分听话:“好。” 菁华上前:“世子。”您不是最嫌鱼腥吗? 紫湘也上前:“主子。”那鱼汤是给杏花的。 楚彧抬眸:“多嘴。” 菁华:“……” 萧景姒看了一眼紫湘:“去端来吧。” 紫湘:“……” 人家两口子恩恩爱爱,也是,旁的人没眼力见了。 鱼汤端来了,国师大人爱吃鱼,常山世子只喝汤,窗外冬风大作,屋里气氛静好,烛火慢摇,赤铜的香炉里,青烟袅袅。 “天越发冷了,等过些日子,我送你些畏寒的药材。”萧景姒道。 楚彧眼睛里亮晶晶的,十分欢愉:“好。”还道,“阿娆你送的,我都很喜欢。” 他想,他家阿娆还是很宠爱他的,会怕他冷着,会给他鱼汤喝,还给她求药,对他真的太好太好了,又想到了今早峡谷中,他还…… 楚彧越想越荡漾了,那眸中,越发浓郁妖艳。 菁华暗道不好,赶紧走过去,取了披风,盖住了自家世子爷不知何时露出来的尾巴,用腹语提醒了一句:“世子爷,忍住。” 楚彧拢了拢披风,低下头,脸很红很红。 萧景姒见此,怕是他冷着了,便又添了几个炉子。 殿外更夫打更而过,萧景姒问紫湘:“杏花可回来了?” “又不知跑哪去了?”紫湘笑着打趣了一句,“世子爷你这猫儿,可是十分野,白日里从不见身影,夜里在星月殿睡了一觉,天亮便又寻不着影子。” 楚彧眉头一拧,似是有几分忧虑:“虽如此,它也是最好看的,它身子很暖,”他认真瞧着萧景姒,语气很郑重,“阿娆你要一整夜抱着它睡。” 紫湘默,她何时说到杏花好不好看暖不暖了?还一整夜抱着睡?又不是抱着楚世子睡,他无端紧张个什么。 萧景姒也有些不知所以然。 楚彧有理有据地解释:“你风寒未愈,我怕你冷着,杏花可以御寒。” “嗯,”萧景姒点头,由衷地夸赞,“杏花身上很暖。” 那当然,为了给国师大人暖榻,世子爷喝了多少发热的药材啊!菁华心里蹭亮,就安静地看着世子爷坐在国师大人身边,给杏花邀完了宠,又闷闷不乐地担忧自个失宠的问题。 他咕哝了一句:“阿娆好像很喜欢杏花。”比喜欢他还多! 萧景姒不曾多想:“嗯,很喜欢。” 楚彧觉得自己失宠了,然后他不欢喜了,把鱼汤全部喝光了,一滴也没给杏花留着。 菁华真心觉得自己看了一出深闺大戏,叫正室与侧室的明争暗斗。 妖王大人,是一只矛盾又爱拈酸吃醋的猫。 ------题外话------ 礼物鸣谢,置顶评论。 洪宝德由哥斯拉不说话领养,沈银桑由周生辰呀领养,楚牧由门前大桥下走过一群鸭领养! 盗版请不要冒泡,我对待每一条评论,都回得很认真,请别浪费我的时间。! 第七十二章:杏花要独宠(一更) 妖王大人,是一只矛盾又爱拈酸吃醋的猫。 楚彧走后,紫湘领明嫔前来,如今,已是正二品的帝妃。 “主子,明妃来了。” 紫湘通传了一句,便将人带入了星月殿的议事殿。 明妃低着头,身子有些紧绷,行礼,声音有些发抖:“国、国师大人。” 头都不敢抬,毕恭毕敬,又战战兢兢。 人呢,总是害怕妖魔鬼怪的。 萧景姒笑,随意地依着椅背,语调慵懒:“别怕,我不会伤你。” 明妃依旧拘谨着,丝毫都不敢放松,脑中尽是那日紫竹院里,那双蓝色的眸,还有箭穿心口的女子。 “明妃娘娘。” 明妃下意识低下头:“在。” 萧景姒微微侧了侧身,慢慢悠悠的语调:“你的丧子之仇,还记得吗。” 明妃骤然抬起了眼。 次日,朝中突生变故。 因着东南猎区一案,太仆寺卿赵守正罪证无疑,帝令大司马抄家赵府,不料,搜出了赵守正与太子往来的书信,事关猎场一事,有理有据,太子难逃其咎。 兹事体大,大司马立刻禀明帝君,状告太子借冬猎之便,残害忠良。 众所周知,大司马与东宫素来融洽,如此一来,大司马所状告之事,十有八九。 自然,太子怎会轻易认罪,指控大司马是受人教唆,栽赃嫁祸。 此番,东宫与大司马钟家,是彻底撕破了脸。 钟大司马第二日早朝上,便在殿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圣上请罪,捶胸顿足道自己多年来如何蒙蔽了双眼,如何受人摆布,竟不识太子真貌,替东宫做了多少多少腌臜之事,一件一件,细细道来,简直罄竹难书,钟大司马为此老泪纵横,悔恨交加。 原本,天家王爷,谁没个腌臜阴私的事,只是,这么被当中抖出来,还件件证据确凿,东宫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谁能料到钟大司马说翻脸就翻脸呢。 总之,这一出窝里反,简直杀了太子个措手不及,看戏的百官也都瞠目结舌。 周王党便趁此时机,上奏太子无德,甚至力荐皇帝废太子,改立周王为储君,顺帝大怒,当场便杖责太子五十棍,并下令,太子日后不得参政,敕令收回太子所有朝中要职。 太子被架空了权,周王府真恨不得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凤殷荀听完钟大司马一番来龙去脉之后,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本王。”十分欣慰地拍了拍钟大司马的肩,“这次的事,岳父大人立了一大功。” 大司马拱手:“老臣与殿下是一家人,自然是一条心。” 凤殷荀对此很是满意。 钟大司马多有思虑,又道:“殿下,这当中事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 “近来,太子步步失势,皇后一族也连受重创,臣总觉得,有人在与太子为敌。” 不过三个月时间,如今的东宫,大势已去,只是细想,东宫次次失利,又看不出是何人在未雨绸缪,就那般顺理成章,一步一步将东宫弄得如今这般田地。 此人,当真不动声色。 凤殷荀素来便不谙算计,自然一头雾水:“若真有此人,倒也能耐。”他眼底,难掩兴奋之色,“想借本王之手除掉楚彧,四弟啊四弟,这把火够你慢慢引火自焚了。” 钟大司马沉思不语,不禁想起了昨日明妃之言,她的弑子之仇只是其一,他之所以背叛了东宫,只因听信了一言:他日东宫称帝,太子势必卸磨杀驴,一个素有仁义道德之名的储君,将来若真荣登大宝,怎会容得下半点阴私过往。 与其等过河拆桥,不如良禽择木而栖。 深夜,永延殿里,咳嗽声阵阵响起,愈发剧烈。 “咳咳咳……”顺帝握着拳头,咳得面目通红,呼吸急促。 方公公惊呼一声:“皇上!”赶紧将门外宫人送来的药端过去,“药送来了,皇上先喝药吧,身子要紧。” 顺帝摆摆手,唇色发白:“搁着吧。” 方公公将药碗搁置在一旁的案台上:“皇上,您莫太过忧心,天家王爷各个才识了得,大凉日后,必定会长盛不衰。” 顺帝眸光渐冷:“哼,朕这几个儿子,就是才识太了得了,一个个恨不得朕立刻给他们腾位。” 方公公连忙回答:“皇上天龙庇佑,必然会长命万岁。” 长命百岁?他几个儿子,怕是都嫌他命太长了,顺帝将案台上的药端来,一口饮尽:“朕的身子朕心里有数。” 方公公递上擦嘴的绸缎。 这时。御林军统领季禹求见。 “皇上。” 顺帝披了件衣裳起身:“查出来了吗?” 季禹禀道:“除了晋王,当日还有两个人进了东南猎区。” 顺帝并不讶异:“谁?” 太子不同周王,不是莽撞大意之人,只是此事,却步步受人牵制,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暗中绸缪。 季禹道:“常山世子,还有,”停顿了片刻,“国师大人。” 顺帝身子微微一僵,冷笑出声:“难怪太子会失策。” 一个常山世子便罢了,再加上星月殿里的那极个其精于谋略的女子,这二人,足以抵千军万马。 方公公不由得揣测:“那二人莫非……” 顺帝冷冷一哼:“只怕是朕养虎为患了。” 这钦封的一品国师,若忠,大凉何患无盛世,若奸,这凤家江山岌岌可危。 这女子,太能耐了。 顺帝刻不容缓:“快,去星月殿传令,择良辰吉日为太子大婚。” 一刻钟后,顺帝的口谕便送到了星月殿里。 紫湘将传旨的季禹送出星月殿后,折回来,便瞧见自家主子正在瞧着几颗秦将军差人送来的夜明珠,说是不仅可以照明,冬日还可以取暖。 萧景姒将几颗珠子全部装进盒子里:“将这些,都送去钦南王府。” 紫湘称是,心里着实是觉得自家主子对常山世子甚是喜爱,收好了珠子,吩咐掌事姑姑去备热水,这才道:“自月隐寺祈签之后,坊间便有传闻,说凤扶辰是天凤转世帝后之命,皇帝此番提前婚期,只怕是想拉太子一把。” 原本太子正妃定下之后,婚期便一直被搁置,帝君心里自是有打算,不想那么快将那帝后天凤送去东宫,此番婚期提上议程,怕是帝君又另有了顾虑,竟逼得他不得不让太子坐实了坊间流传的帝后传闻,以保太子储君之位。 萧景姒不甚在意:“也好,我耐心也快耗完了,这凤傅礼与萧扶辰的账便一并算了吧。” 萧扶辰的账? 紫湘不明其意,总觉着自家主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不为人言的事端,思绪正乱,杏花用爪子扒开了殿门,软软地喵了一声。 一到天黑,这小东西准回星月殿给它主子暖榻,当真是忠心耿耿恪尽职守啊。紫湘觉着很神奇,觉着杏花精怪得很,更怪的是,主子真真是喜欢杏花这只宠物。 “杏花,到我这里来。” 杏花能听懂似的,摇着尾巴扑进萧景姒怀里。 她抱住它,将它提起来放在双膝上,揉揉它的肚子:“我家杏花的身子真暖和。” 尤其是肚子,十分暖手,是以,萧景姒十分喜欢摸杏花的肚子,每每这个时候,它便会软酥酥地叫唤:“喵~喵~” 声音柔媚得不得了,十分勾人。 楚彧说得对极,杏花是最美的猫儿。 萧景姒低下头,用脸蹭了蹭杏花的头,难得笑得欢畅:“杏花,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怎生是好?” “喵!喵!” 阿娆说喜欢它了! 杏花开心得不得了,在萧景姒怀里拱来拱去,一双水汪汪的湛蓝眸子,像春日里平静的碧波,微微荡漾啊荡漾。 萧景姒端着杏花的小下巴,一本正经的模样,眼里却尽是笑意:“我这么欢喜你,以后便不能给你寻只母猫过日子了,你要一直给我暖被窝的。” 他习惯了抱着杏花睡,便越发怕凉席冷榻了,人啊,是最惯不得的。 杏花挥舞爪子:“喵!” 它才不要母猫,就只要阿娆。 萧景姒见杏花如此激动的小模样,被它逗笑了,一旁的紫湘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等主子日后成亲了,自有夫君可以暖榻。” 萧景姒怔了一下。 杏花蹭她的手心:“喵~”耷拉下耳朵,有点羞赧。 萧景姒轻柔地顺了顺杏花的毛:“杏花放心,纵使我爱宠三千,你也是最受宠的。” 杏花眼巴巴地看她:“喵……” 它不要最受宠,它要独宠,它也不要它家阿娆爱宠三千,不然会有别的不要脸的低等兽类来跟它争阿娆。 楚彧暗自决定了,以后和阿娆成了婚,除了他们自己生的猫崽子,绝不能让阿娆养别的爱宠,最好猫崽子也不要太多公崽子,不然就丢到北赢去。 某妖正异想天开,殿外古昔道:“主子,晋王殿下求见。” 晋王凤玉卿从东南猎区救回来便一直昏迷着,今日刚醒。萧景姒方起身,衣角便被拽住了。 “喵!” 杏花扒住她衣服,对着她眨眼,带着几分央求。 它许是不想她出去,萧景姒摸摸它的头,哄它:“杏花,乖。” “喵!” 杏花不撒手,用力拽住,一副别想丢下它的样子。 萧景姒很耐心地哄它:“我马上便回来。” “喵!” 杏花就是不撒手,死活不撒手! 萧景姒无奈失笑:“你这缠人的小东西。”拿它没办法,便抱起它,一道出了殿。 紫湘咋舌,好会撒娇耍赖的猫!赶紧跟上去。 寝殿外的院落里,凤玉卿亲自掌了一盏灯,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宫人,靠着墙,长腿交叠,懒懒地靠着院中的古树。 萧景姒走近:“深夜造访,不知晋王殿下有何事?” 凤玉卿站正了身子,将灯放在了纵横交错的树枝上,走到萧景姒面前,递上一个锦盒:“我来送药。”打开锦盒,虽脸色有几分病态,气色倒还不错,笑笑,“本王从不失信于人。” 那锦盒中,正是凤玉卿承诺她的乌灵子,不过手指长短,隔着许远,都能闻到一股淡淡药香。 萧景姒接过,道了一声多谢,将锦盒交给紫湘:“若是送药,差人来便可,何须王爷您亲临。” “本王自然是想见你。”凤玉卿说得堂而皇之,丝毫不忸怩,那妖娆的眼里,尽是风情。 “喵!”这般浪荡子!不要脸!不要脸! 怀里的猫儿不安生,萧景姒拂了拂它的毛,杏花这才乖乖地不闹腾,萧景姒漫不经心地:“见我作何?” 凤玉卿身量高了萧景姒一个头,他俯下身,凑近她:“萧景姒,你救了本王一命,本王以身相许如何?” “喵!” 杏花两只爪子虚晃一挠,凤玉卿猛地后退,险些被挠中了脸。 好生嚣张不驯的猫! “晋王殿下,”萧景姒拧紧眉头,“自以为是不好。” 凤玉卿笑,一本正经的口吻:“本王是认真的。” 平日里总是玩世不恭的模样,认真起来,倒叫人猝不及防。 萧景姒神色亦是郑重其事,反问:“本国师像开玩笑?” 是啊,她哪会开玩笑,十几岁的年纪,活得像历经了凡尘的劫难与苦世一般,戒备,严谨,凶狠,处处精算。风花雪月的年华,却待人无欲无情。 他喊她:“景姒,” 萧景姒皱了皱眉,尤其是怀里的杏花,极度不满,瞪着凤玉卿一副随时要扑上去的模样。 凤玉卿审视的目光,紧锁她的眸,语气毫无半点玩味:“你在为谁谋大凉的江山?” 太子步步失势,必然出自她之手,似乎从她入宫开始,这夺嫡之乱便尽在她股掌之间,与凤氏皇朝为敌,她一人为营。 到底,她为谁而谋?又为何而谋? 萧景姒言简意赅,回道:“无可奉告。” 凤玉卿丝毫不讶异,便知晓她会是如此防备又不通人情,也不恼,似叹了一声:“若是有朝一日我与你为敌,本王恐怕要输个彻底。” 萧景姒沉默,上一世不正是如此吗?她步步为谋,亲手将凤傅礼送上了宝座,而晋王凤玉卿,落得个流放边关的田地。 论谋略,论狠绝,他确实不及她。 凤玉卿似真似假:“所以,本王决定,”他视线灼灼,眼里没有半分玩味,“欲先取江山,不若先谋你。” 刚说完,他还未等到她的回应—— “喵!” 杏花纵身扑过去,龇牙咧嘴,一爪子挠花了凤玉卿的脸,登时凤玉卿脸上出现五道抓痕,十分显眼,似乎还嫌不够,杏花扒住他的肩膀,张嘴就要咬下去。 凤玉卿顿时脸黑如锅底,揪住那猫儿的耳朵:“你这小畜生,胆子不小。” 小畜生? 杏花蹬蹬腿,扭头对着凤玉卿的手腕一口咬下去,他一声痛呼,便松手了。 杏花刚着地,正欲再战,萧景姒淡淡唤了一句:“杏花。” 它立刻便乖了,方才还张牙舞爪,这会儿在萧景姒脚边摇尾蹭她的裙摆。 凤玉卿脸真是黑得一塌糊涂,更衬得那横在脸上的几道血痕通红,盯着地上那白猫,磨牙:“你这猫儿,好不知天高地厚。” 萧景姒俯身,将它抱起来:“许是被我惯坏了。”看了一眼凤玉卿脸上的抓痕,十分之冷静,“猫儿顽劣,请王爷莫怪。” 他要真怪,她还能善罢甘休?这般态度,她分明是要护短,对这猫儿如此之偏宠,凤玉卿心塞得不得了。 “你倒宠着这猫儿。”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萧景姒理所当然:“它是我的猫,我自然宠着。” 杏花扒住萧景姒的手,回头瞪凤玉卿,怎的耀武扬威:“喵!”我是阿娆的猫!我才是! “……”凤玉卿一脸无语,居然跟只小畜生斤斤计较起来,太有失风度。 “紫湘,取些药来让晋王殿下带回去。” 萧景姒福了福身,留下这一句话,抱着猫儿转身便入殿,似乎是怕冷着它,用衣袖将它牢牢裹住。 凤玉卿看着那一人一猫亲昵举止,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竟有种输给了一只猫的挫败感。 回了寝殿,四下无人,萧景姒将杏花放在案桌上,这才微微冷了脸:“胡闹。” 杏花委屈巴巴地:“喵。”阿娆居然为了别的野男人生它的气!好伤心! 杏花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的,盯着萧景姒一副求爱抚的模样。 她坐在桌前,不苟言笑:“日后不准挠人。” 阿娆好凶,阿娆为了野男人训它!杏花扭头,坐到桌子的另一头,不想理阿娆了,她的杏花有情绪了! “喵!”叫唤了一声,以表示它的不满,再叫一声,“喵。”用屁股对着萧景姒,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萧景姒放软语气:“过来。” 嗯,它矜持了,真的矜持了一秒,才转过身去,钻进她怀里了,叫唤了两声,求爱抚。 ------题外话------ 晚上,九点半,二更。 QQ阅读那边,同步会晚一点点。 第七十三章:杏花恃宠而骄 嗯,它矜持了,真的矜持了一秒,才转过身去,钻进她怀里了,叫唤了两声,求爱抚。 萧景姒无奈,拿它没办法,知它通晓人形,便耐着性子对它道:“你性子这般顽劣,连天家王爷的脸都敢抓,我在便罢,还能由着你,我若不在,你不准惹事,叫人捉去了怎么办。” 哦,他的阿娆总归是担心他。 杏花抱住她的手,软绵绵地叫,用暖暖的肚子蹭她的手背,每每它开心时,便会如此,一番讨好撒欢之后,在桌子上打滚。 瞧瞧,这恃宠而骄的模样。 紫湘不禁多嘴了一句:“主子,您也太惯着它了。” 萧景姒置若罔闻,抱着杏花去屏风后的浴池里给它洗澡,然后就传来一声声…… “喵~喵~” 这叫声,好酥,好媚。 次日,国师大人领帝命,择下月良辰吉日为太子行大婚之礼,国师大人夜观星象,道良辰不可枉,上荐顺帝,周王敏王一同大婚,帝准奏,特允免了太子周王的幽禁之罚。 因着皇后还在禁足,婚礼事宜由淑妃操办,明妃一同协助。皇家大婚,三王同喜,普天同庆。 这大婚将至,近日,太子府频频有暗客来访,这不,被架空了权,坐不住了。 婚期定下的第四日,东宫太子府,有客来访。 府里大管家亲自通传:“殿下,扶辰姑娘来了。” 凤傅礼放下手上的礼聘单,将笔墨搁置在一旁:“请。” 萧扶辰取下兜帽,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微微欠身:“扶辰见过太子殿下。” 凤傅礼起身相迎:“你我既有婚约在身,不必如此多礼。”吩咐下人奉茶,太子与萧扶辰一同落座。 萧扶辰似乎欲言又止。 凤傅礼道:“扶辰有话说?” 她迟疑不决了片刻:“扶辰今日前来,是有一话当与殿下说。” 凤傅礼屏退了在屋里伺候的宫人:“但说无妨。” 萧扶辰放下茶杯,斟酌了须臾,道:“皇上大限将至,殿下稍安勿躁,静待时机便可。” 凤傅礼闻之先是怔愣,而后似有疑虑:“扶辰此话何意?” 她沉默了久久,将声音压低,字字清晰“大凉三十年初,帝病危,平广王携帝令诏书,传位储君,太子即日摄政。” 凤傅礼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你在说什么?” “历史。”萧扶辰道,“扶辰在说大凉的历史。” 凤傅礼难以置信,目光如炬,盯着萧扶辰久久未能领会其意。 她目光毫不闪躲:“殿下觉得不可思议?” 何止不可思议,简直天方夜谭,今不过大凉二十九,她竟如此轻易地道出大凉三十年初的历史。 萧扶辰不疾不徐,娓娓而谈:“殿下可还记得三个月前的市井传闻。” 文公有女,星月而临,扶风而上,可预未时。 这十八字的市井传闻,便是萧景姒入主星月殿为国师的导火索,也是那日起,凤氏皇朝天翻地覆。 凤傅礼深深凝视,似要从萧扶辰眸中窥得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文公之女,世人只道是萧七。”萧扶辰话音微冷,“殿下可知,能预未时之人,不是萧景姒,是我。” 凤傅礼手中的茶杯一抖,茶水洒出。 是夜,永延殿里烛火未熄,帝君不得安枕,久久夜不能寐,传旨召见国师大人。 萧景姒独身一人面圣,殿中,除了近身伺候顺帝的方公公,全部屏退在外,宫人揣测,怕是眼下太子大婚将至,圣上请来国师大人占卜凶吉,这皇家秘闻不可为外人道。 隔着屏风,萧景姒行礼请安:“皇上。” 已是夜里酉时,她在素白的襦裙外披了一件火红的裙衫,这般妖艳的红色,这宫中,便是皇后也不敢如此张扬。 隔着锦绣的屏风扇面,隐隐约约可见一抹红色的影子,窈窕瘦弱的女子,不过刚及笄的女子,竟能让他一国之君不得安枕。顺帝剧烈地咳了几声:“朕近来噩梦缠身,夜不能寐,国师替朕算算,朕这是怎么了?” 萧景姒沉吟了片刻:“皇上是想听实话?还是好话?” 顺帝似笑道:“国师大人本事通天,自然知晓当说什么,不当说是什么。” 像套话,又像试探,跟她玩哑谜呢。 萧景姒沉吟思索后:“那臣便知无不言了。” 顺帝起身,靠着床沿,吃力地撑着身子,倒要听听这女子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皇上,您,”她顿了顿,继续道,“大限将至。” 顺帝身子猛地一颤,瞠目结舌,大限将至……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竟也敢如此明目张胆,方公公大喝:“大胆!” 她微微福身行礼,不疾不徐:“臣话已至此,便告退。” 言罢,转身离殿,透过那玉锦屏风,只余一抹红色的影子,顺帝死死盯着,用力咳了几声,随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方公公大惊失色:“皇上!” “不要声张!”顺帝捂着嘴,隐忍压抑着咳声,帝大笑,“朕之天命,大凉之天命,怎是她区区一介女子所能左右。” 方公公一言不发,不敢多说一言,唯恐说错了半句。 顺帝紧紧握着拳头,两鬓斑白,浑浊苍老的眸,却犀利如刃,命令道:“传朕旨意,命颐华长公主速回凉都。” 片刻,顺帝的诏书便快马加鞭送往至牧流族,传召远在牧流族为使的颐华长公主速回凉都,以贺三王大喜。 出了永延殿,萧景姒路遇敏王与凤仪公主。 真真是冤家路窄,萧景姒怕麻烦,视而不见,偏生,有人爱寻麻烦。 “站住!” 萧景姒头疼,回眸看了赵晗一眼:“凤仪公主何事?” 许是前几日被那合欢散折腾坏了,赵晗的脸色极其不好,即便浓妆艳抹也显得黯淡无神,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要将人盯穿了:“本公主将是大凉敏王妃,你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 即便凤凰落地成了山鸡,还是如此趾高气昂。 萧景姒眸光微微凉了几分,越过赵晗,对上凤知昰的视线:“这从二品的王妃如何受得起本国师的礼,敏王殿下,凤仪公主初入大凉,还不懂礼法,殿下不妨多教教她。” 凤知昰脸色也是一沉。 被落了脸的赵晗当场便怒了,大喝:“萧景姒,本公主今日便杀了你一雪前耻。” 放完狠话,赵晗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纵身便向萧景姒攻去。 夏和国好武,便是女子,也都会些拳脚,赵晗也算有几分能耐,只是,在出身将门的萧景姒面前,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只见她缓缓抬手,动作似随意轻松,两指便截住了赵晗的刀刃,她睨了一眼:“想杀我?”微微抬起眸,“你还不够格。” 咣—— 一声裂帛断玉的脆响,刀裂成两截,断刃擦过赵晗的脸,一瞬飞过,划出一道血痕,她了惊呼一声,捂住脸惨叫,红了眼,怒指萧景姒:“你——” 萧景姒缓缓打断:“敏王殿下,敏王妃携兵器面圣,刺杀当朝一品大臣,按照大凉律法,该当何处?” 赵晗猛地怔住。 凤知昰只迟疑了片刻,拱手赔礼:“国师大人,凤仪初来大凉,一时难改夏和的习性,望国师大人从轻处之。” 赵晗刚要开口,便让凤知昰拉住了。 萧景姒思索着:“便罚她来我星月殿,抄三千藏经。” 赵晗气恼不过,张嘴便怒气冲冲:“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罚本公主?” 她笑了笑,倾身凑过去,小声轻语:“就凭我能让你咬碎了牙嫁进敏王府。” 说完,拂了拂袖,萧景姒转身走近夜里,没有掌灯,一身红色的裙装,妖娆夺目。 这般恣狂大胆,让赵晗想杀之而后快,她死死盯着萧景姒的后背,捂着火辣辣的脸,咬牙切齿:“将有一日,我要她萧景姒死无葬身之地。” 凤知昰抬手,用袖子擦去赵晗脸上的血迹:“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晗眸中火光四溅,久久才平息。 再说那石阶之下,凤观澜打着一盏灯,正抱着手,瞧了一出好戏,见萧景姒走来,她挑着眉毛打趣人:“被赵晗那个外来货教训了?”说完,冲着萧景姒吹了一声口哨。 萧景姒未停下,似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不喜不怒的神色,说:“竹安公主既要听墙角,便听清楚些。” 凤观澜倒是习惯了萧景姒这般目中无人,也不恼,提着灯跟上去,嘴硬:“本公主才没有听墙角,本公主只是路过。” 萧景姒对此,不置一词。 这态度,当她堂堂一国公主路人甲乙丙啊!凤观澜撇撇嘴,忍了,从腰间掏出来一块玉石递给萧景姒:“愿赌服输,这玉石便归你了。” 那玉石莹润,正是那日在练马场拿来赛马的赌注,圣上赏赐的成年礼,上好的御寒之物。 萧景姒没有接:“那日比马,我并未胜过公主。” 马上不过跑了几百来米,而且凤观澜仗着路熟,确实投机取巧了,若真堂堂正正地赛一场,指不定谁赢。 凤观澜有些不自然,扭开头:“啰嗦什么?你救了本公主,你喜欢这玉石便赏你了。”说完,也不管萧景姒要不要,直接扔了过去。 真是个别扭嘴硬的姑娘。 萧景姒笑,将那玉石收好:“如此便谢过竹安公主。” 凤观澜哼哼唧唧了一声,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看在你救过本公主的份上,本公主再给你指条明路。”她凑过去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告诉你,常山世子貌美倾城,看上他那张脸的可不在少数,太后宫中的凌织郡主,还有国舅府的那位神医,可各个都是美人,你还不赶紧霸王硬上弓,省得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萧景姒笑,这女子,和上一世一般模样,蛮横却直爽,不似皇家女子的矫揉造作,也无心机城府,只可惜,这般性子生在了帝王之家。 上一世,她躲过了凤傅礼的眼线,将大凉军防布图送去了纪国,西陵与纪国左右夹击挥兵北下,大凉腹背受敌,凤傅礼为保江山,遣送竹安公主和亲夏和,凤观澜嫁去夏和不到百日便客死异乡,只因那夏和帝,残暴嗜色。 “你在琢磨什么?不相信本公主的话?” 凤观澜突然开口,打断了萧景姒久久未平息的思绪,她抬头,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提着一盏明亮的烛火,光影映得她面如芙蓉,生动而好看,她高高挑着眉毛:“巧了,本公主方才路过如绘殿,就看见那凌织郡主和楚世子一道,八成是私相授受,谁不知道凌织那厮,早就瞧上楚世子的美貌了,可觊觎了好几年呢。” 萧景姒仍是沉默不语。 凤观澜哼了一声:“信不信由你,再不去棒打鸳鸯,日后就有的你悔不当初!”她说完,将灯放在萧景姒脚边,转身潇潇洒洒地大步离去。 红色的宫灯,缓缓飘落了白絮。哦,下雪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萧景姒笑了笑,拾起了宫灯,走进稀疏的漫天飞雪里。 第七十四章:风月场所杏花到此一游 萧景姒笑了笑,拾起了宫灯,走进稀疏的漫天飞雪里。 雪愈下愈大,不大一会儿,遍布雪花,银装素裹,萧景姒打灯而过,落下两排浅浅的脚印。 前端,有女子迎面而来,撑着青色的油纸伞,遮住了半张脸,瞧不见容颜,着了一身浅黄色的襦裙,身影窈窕纤细。 “姑娘。” 那女子唤住萧景姒,她抬眸望去,这才瞧清伞下女子的模样,温婉雅致,模样清丽,可不正是凤观澜嘴里那与楚彧‘私相授受’的凌织。 凌织走近几步,有理有度,微微鞠身行礼,道:“大雪将至,若是姑娘不嫌弃,这伞便赠予姑娘。” 萧景姒沉默着看她,并未接过凌织的伞。 她笑笑,解释道:“我并无恶意,前面华阳宫便是我的住处,想来姑娘比我更需这遮雪的纸伞。” 这凉都有三绝,国舅府苏暮词医绝,右相府沈银桑艺绝,其三,便是这华烨大将军凌冲之女凌织,才绝。 确实是个惊才绝艳的女子。 萧景姒接过伞:“如此便多谢凌织郡主。” 凌织微微讶异:“你识得我?”眼中带了几分审视,却并不失礼,“敢问姑娘是?” “星月殿,景姒。” 凌织闻言,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原来是国师大人,是凌织冒犯了。” 萧景姒回以浅笑:“无碍。”微微颔首回礼,随后转身离开,远去几步,又回头,唤住凌织“郡主。” “国师大人请说。” 萧景姒沉默了顷刻,沉沉语调飘散在风里:“雪夜风寒甚重,不宜远行。” 凌织不解:“国师大人是何意?” 萧景姒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上一世,亦是大凉二十九年初冬,太后抱病,高热不退,凌织郡主赴国舅府为太后求医,路经小巷,却被伶人贩子掳去了妓坊,虽并未受辱,却是名节受损,自此,凌织郡主当众绾发不嫁。 如绘殿是宫中专门给权贵王孙们设的住处,今儿个,这偌大的寝殿,空荡荡的,只因常山世子今儿个在此处落脚,旁的主子奴才,哪个敢来打扰。 菁华远远便见女子撑着青色纸伞走来,这伞方才也见了,伞下的人,一身张扬的红色,甚是惹眼。 菁华赶紧上前:“天寒地冻,这雪下得大,世子暂留如绘殿休憩。” 世子从昨夜开始便没有回王府了,打着他家阿娆在猎场受了惊吓要人陪着的幌子,白天在宫里补眠,晚上在星月殿里暖榻。 “方才可是凌织郡主来过此处了?”似不经意般,萧景姒问道。 菁华一听,立马战战兢兢了,尽量不显得很刻意,可是,却回得非常刻意:“世子爷在睡觉,凌织郡主见都没有见到人。”菁华还说,“我这便去唤醒世子。” 这立场,够明确吧,菁华就怕说错了什么,若是惹得世子爷和国师大人生了嫌隙,他就是有九身兔子毛,也不够世子爷拔。 菁华正欲去唤人,萧景姒摇头:“罢了。”她将手里的玉石递给菁华,“将这玉石给他,是上好的御寒之物,劳烦菁华将军嘱托你家世子随身戴着。” 菁华双手接过玉石:“菁华知晓。” 萧景姒打伞离去。 菁华掂了掂手里的玉石,小心地收起来,刚折返回殿中,便瞧见世子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楚彧朝着外头张望:“是不是阿娆来过了?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菁华如实道:“国师大人方走。” 没有看见阿娆的影子,楚彧脾气很大:“你怎么不唤醒我?”冷着脸瞪菁华,一副恨不得拔他兔毛的样子,“谁准你自作主张了!” “……”菁华很无语,递出块玉石,“是国师大人吩咐莫要叨扰了世子爷,国师大人还嘱我转达世子,这暖玉御寒,请世子爷随身时佩戴。” 楚彧立马高兴了,接过玉石瞧了好一会儿,然后宝贝地藏起来,转身去更衣。 菁华忧虑:“世子现下要出去?雪下正大,世子不妨等雪停了再出宫回府。” “谁说我要出宫。”楚彧理所当然,“我要去星月殿。” 菁华很为难:“世子爷,您已经好些天没有回王府了,王爷吩咐了,今日务必要带您回府。” 楚彧丝毫不为所动:“我有要事要办。” 能有什么要事,世子爷的要事,哪一件不是围着国师大人转。菁华耐着性子:“爷有什么要事?” 楚彧摸了摸贴身放在怀里的玉石,精致的眉眼添了几分艳丽的颜色:“阿娆送了我定情信物,我自然要礼尚往来。”说起来,有点兴奋,还有点羞涩。 定情信物? 菁华:“……”国师大人什么时候说是定情信物了?菁华便不腹诽了,佯作淡定,“殿下要送什么,属下去办就是。” 楚彧不假思索:“阿娆喜欢杏花,摇华宫里有株常年花开不败的杏花树,我要去挖来送给阿娆。” 摇华宫这株常年花开不败的杏花树,是年前帝君专门差人从天山上挖来的,如此听来,世子爷怕是觊觎了很久,只是,摇华宫里那位,是帝君的宠妃,听说脾气秉性甚是跋扈,惹不得。 菁华委婉地道:“世子爷,君子不夺人所好。”直接抢确实是有些粗暴不讲理了。 楚彧美眸暼了菁华一眼:“别用人的那一套说辞来啰嗦,本王是妖。” 是妖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妖就能强取豪夺了?是妖就能因为女人翻脸不认人了? 是,妖王大人! 菁华领命:“世子在此歇着便是,菁华这就去挖树。” 楚彧赏了两个字:“快点。”催促完,又拿出他的‘定情信物’反复地翻来覆去,摸了又摸,宝贝得不得了。 再说摇华宫,这时辰,还有客来访。管事的嬷嬷在前头领路,凤观澜在后面念叨个不停。 “母后到底怎么想的?本公主堂堂东宫帝女,怎能向摇华宫里那小妖精示好!” 摇华宫那位,是生得妖艳貌美,打从她入宫,凤观澜便一口一个小妖精,甚是不待见,此番被逼前来修好,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贴身侍女金陵苦口婆心地游说:“公主莫气,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殿下失势,国舅府又被削了权,皇后娘娘惹了圣上不悦,公主便忍着点,芊妃娘娘正当宠,若能交好,自然没坏处。” 凤观澜听完,很不淑女翻了个大白眼,十分嗤之以鼻:“不过是个小妖精,会点狐媚子手段,能耐了她!” 瞧这话说的,虽然都对,但口无遮拦的,这还在人家的地盘呢,多少得收敛着些,金陵赶紧拉住自己主子:“我的小祖宗,您小声点,若叫人听了去,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指不定又要罚公主。” “哼!”凤观澜不屑一顾,头一扭,正好瞧见侧院中一只出墙来的杏花枝丫,摇摇晃晃的,凤观澜定睛一看,“那什么声音?” 身边的小丫头胆小:“哪有什么声音,公主你别吓我。” 凤观澜停步顿足,捋了捋袖子:“让本公主去瞧瞧,是何方小贼。”说着,一把掀起繁杂的裙摆。 金陵哪里拉的住,只得寻了个借口将领路的嬷嬷支开,却见自家公主已经飞身上了杏花树,落在那枝丫上,晃荡了几下,还没站稳,突然—— 菁华猛地一用功,把杏花树连根拔起。 只听见一声惊叫:“啊——” 然后,高枝上,一个不知名的黑色物体直直坠下来,菁华下意识便伸手去接,又一手扛着刚拔起来的树,重重砸来的不明物让他重心不稳,踉跄了好几步,这才借着远处灯火瞧那庞然大物,竟是——一个人。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伸手不见五指,都瞧不清彼此模样,好一番你来我往的对峙。 凤观澜一把勒住菁华的脖子,扯开嗓门大喊:“有人偷树了!” 菁华愣住。 她乘胜追击,继续吆喝:“来人,抓偷树贼,抓偷树贼!” 偷树贼?菁华不予苟同,十分想捂住她的嘴,可是他一只手里是硬邦邦的树,另一只手里是软绵绵的她,他没有空余的手去堵她这张叫人烦躁的小嘴,思忖了许久,对准那张张合合的嘴,一口咬下去,然后立竿见影,世界都安静了。 凤观澜傻了,彻底傻了,张着嘴,唇上痒痒的,滚烫滚烫的,摩擦着,男人的嗓音从唇角溢出。“别叫。” 两个字,真特么不慌不忙,不骄不躁。 凤观澜张嘴,用力咬回去一口,对方吃痛,一个松懈便让凤观澜挣脱了桎梏,一巴掌扇过去:“淫贼!”然后大喊,“来人啊,抓淫贼!” 淫贼?菁华活了几十年也没被这么骂过,更没挨过巴掌,在北赢他好歹是修了几十年的大妖,哪个敢对他这般造次,走过去,一个手刀直接将人敲晕了,然后只见他一手扛人,一手扛树,纵身一跃,飞檐走壁,杏花落下一路花瓣,还有女子淡色的裙摆,交缠着雪花,纷纷扬扬,那场面,相当之壮观。 夜半,宫中御林军出动,缉拿刺客,据公主的婢女说,是个偷了树掳了人胆大包天的偷树淫贼。 偷树淫贼兔子君,一手扛着树,一手扛着人,站在星月殿外,外面,吃足了冷风,不敢吭声。殿中,他家世子爷也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乖乖坐着,一动不动。 萧景姒揉揉眉头,十分头疼。 楚彧乖乖端坐着,低头认错:“阿娆,是我不对,我错了。” 萧景姒失笑:“你错哪了?” 楚彧供认不讳:“我不该让菁华去偷树。”他满满的嫌恶与不满,睃了被罚站在殿外的菁华,“他太蠢,不如我亲自去。” 这悟性! 萧景姒头更疼了:“先把树还回去。” 楚彧当机立断:“不行。”又放软了语气,似骗似哄,“阿娆,你不是喜欢杏花吗?这株杏花树花开不败,种在你院子里,你何时都可以吃到最新鲜的杏花糕。” 萧景姒也不恼他,耐着好脾气对楚彧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强取豪夺,而且宫中人多眼杂,不能这般明目张胆。” 楚彧反问:“为什么不能?” 萧景姒皱眉,无语凝噎。 见她不说话,楚彧便什么底气都没了,束手投降:“是我错了,你别恼。”冷冷暼了菁华一眼,“你把树送回去,不要让人怀疑到星月殿来。” 菁华还扛着树和人,手有点酸:“那竹安公主呢?”他也是到了星月殿才发觉扛来的什么人,他承认,这次是他失策了,第一次做这等不光明磊落的小人行经,大大失策了。 楚彧冷着眼:“自己解决。” 菁华觉得很难办了,树好说,这人是个大麻烦。 楚彧才不管其他,生怕惹了萧景姒不高兴,想尽法子哄她高兴:“阿娆你别气,那杏花树我再想办法给你弄来。” 萧景姒哭笑不得。 那厢,菁华把树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了摇华宫,随后潜入了竹安公主的寝殿。 菁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背上的人扔到榻上,歇了一口气,刚转身欲离开,却被人一把勒住了脖子,耳边,女子的嗓音砸过来:“终于让本公主逮到你了。” 菁华身体一怔,有种阴沟里翻船的感觉。 凤观澜见他不说话,双脚缠住他,用力一勒:“你堂堂钦南王府的一等将军,作何去偷摇华宫里的树,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凤观澜充分发挥了她神探般的天赋,一口咬定,“说,你是不是觊觎本公主的美色,欲对本公主行不轨之举!所以便一路尾随了本公主去摇华宫?趁四下无人便轻薄本公主,不然你鬼鬼祟祟到芊妃宫中做什么?” 凤观澜十分之笃定自己的猜测,她觉得简直天衣无缝。 菁华不挣扎不抵抗:“是。”他承认,“菁华觊觎公主美色。” 哟,承认了吧。 凤观澜都为自己的机智深深折服:“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殿外便传来侍卫的声音:“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脚步声越发靠近。 菁华双拳紧握,做好御敌的打算。 凤观澜放开他,想了想:“还不快去藏起来,坏了本公主的声誉你负的起责吗?” 此处毕竟是公主寝居,若事情暴露,牵扯出钦南王府,便难办了。 菁华放弃动粗解决的想法:“藏哪?” 凤观澜环顾了一下居室,当下斩钉截铁地说:“藏本公主榻上去!” 菁华踌躇了一秒,穿鞋上了凤观澜的榻。开弓没有回头箭,菁华有种跳进了坑里的无措感。 凤观澜立即铺开被子,把人悟严实了,突然动作一顿:“诶?本公主为什么要帮他?”她挠挠头,对外面吆喝了一句,“都不准进来,本公主在更衣。” 而后,这事是如何解决的,竹安公主只道是误会一场,说自个饮了几杯酒,醉得不清,没有什么刺客,也没有什么偷树贼,更没有什淫贼。 只是,这摇华宫的杏花树也确实是被人连着根拔了起来,竹安公主便说了,她力大无穷,就是她酒后所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摇华宫的那位主子,自然是不信的,却也毫无办法。 顺帝罚了竹安公主抄女戒,这事便也就暂时了了。 这摇华宫一波刚平息,次日黄昏,华阳宫又出了乱子。 “主子,华阳宫里的主子方才宣了太医。”紫湘不甚明白,不知主子为何让古昔盯着华阳宫的动静,太后虽是右相府沈家的人,也算得上是周王一派,只是平日里宽厚待人,并不与人为难。 萧景姒却问:“凌织郡主可出了宫去?” 紫湘讶异:“您怎知如此?”又道,“太医院的大夫都宣了个遍,太后的病还是一点气色都没有,凌织郡主便出宫去了国舅府给太后求医。” 萧景姒沉吟,拧紧了眉头思索,道:“备车,出宫。” 想来她在雪中的告诫,那女子抛之脑后了。 黄昏一过,冬夜将至,凉都偏北,一到入冬,便湿寒刺骨,风雪尤其多,入了夜,茶肆酒家便早早关门闭户,街上人影罕见,唯独那钟萃坊外华灯高挂,姑娘们嬉笑娇俏,往来的人络绎不绝。 这钟萃坊的生意极好,今儿个,又得了个新来的姑娘,麻袋一掀开,楼妈妈便笑开了花:“哟,这次倒是个美人。” “自然,这个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准能卖个好价钱。” 说话的男人虎背熊腰,方脸浓眉,右眼角处狰狞的伤疤只见横亘了半张脸,模样甚是吓人。 此人唤作王海,是凉都城里叫得上名号的地痞恶霸,平日里便专做些奸淫掳掠的小人勾当,暗地里时常帮钟萃坊做些阴私腌臜之事。 楼妈妈对这次送来的姑娘甚是满意,好生一番打量后,对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递上来一袋银两,王海掂了掂,笑了:“妈妈,您逗我呢,这姑娘可不值这个价。” 楼妈妈笑得风情:“等这姑娘拍得了好价钱,妈妈我自然不会少你一厘。” 再说钟萃坊外,一辆奢华的马车停下,因着那拉车的马是极品,车上的坠饰也都是珍品,惹来了不少注目。 驾马之人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衣,手执佩剑,脸上不苟言笑,栓好了马绳,掀开车帘。 只见车帘之后,白衣男子抱着个暖炉走出来,戴着兜帽裹得严严实实,然而露出的那半张脸,绝世倾城,美艳绝伦,叫钟萃坊外迎客的一众姑娘们黯然失色。 好个俊美的人儿! 楚彧皱了皱眉,想把那群觊觎他美色的无知人类的眼睛都挖出来,周身方圆几米都是寒意。 菁华斟酌了一番,还是忍不住问道:“世子,您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楚彧将衣衫再拢了拢:“本世子不蠢。” 既然知道是何处,世子爷又是个妻奴性子,别说逛窑子,就是以前在北赢那几年,脱光了送上门的绝色女妖也是数不胜数,世子爷哪次不是一律打回原形锁进诛妖台,菁华便想不明白了:“那世子您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寻欢作乐自是不可能。 楚彧懒懒道:“寻人。” 世子爷居然来楼里寻姑娘?菁华委实大吃了一惊,忠言逆耳多嘴了一句:“爷,这要是传到了国师大人耳朵里,” 楚彧冷眼一瞥:“封好你的嘴。” 菁华闭嘴了。 方进去钟萃坊里,楚彧就用帕子捂住口鼻,嫌恶地将眉头拧成了川字,楼里有眼力见的姑娘们一瞧便知是贵客来了,又是个见所未见的俊俏人儿,便争相着上前。 一绿衣姑娘一番周旋,走至楚彧跟前,盈盈一笑:“奴妾给公子爷领路。” 这钟萃坊里的姑娘,不比寻常的风月场所,来这里逍遥的,多半是凉都的权贵公子哥,是以,楼里的姑娘,也是不可多得的貌美女子,这一绿衣姑娘,自然是面容姣好,娇若芙蓉,一颦一笑间,不失风情,又娇俏可人,穿着素锦纱裙,微微露出脖颈,欲语还休好不勾人。 若是寻常公子哥,还不被勾了魂去,奈何—— 楚彧不曾瞧上一眼:“滚开!” “……”这花容月貌的姑娘,脸上上好的脂粉都有些掉了,这般冷漠乖张,是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菁华面无表情,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菁华。” “属下在。” 楚彧似乎忍无可忍了,严词命令:“让这些臭女人离本世子三丈远。” 菁华:“……”硬着头皮上前,把剑拔了出来,顿时,众女散去,菁华觉得世子爷是来砸楼里生意的。 许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世子爷嫌弃地表示他的不满:“她们为什么都衣不蔽体?” 楼里的姑娘确实比凉都的世家女子们穿着大胆,但也不至于衣不蔽体,菁华猜测:“许是为了吸引男子。” “人类的男子都喜欢这般?”楚彧嗤之以鼻,毫不掩饰他对人类男子品味的嫌弃。 菁华就事论事:“多数如此。” 楚彧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鄙夷:“无知的人类。” 菁华懒得说明,北赢那些妖女穿得更少,一到春潮期,雄性们还不是垂涎欲滴,以为谁都像妖王大人一样清心寡欲。 菁华作为正常的雄性,十分好奇:“世子不喜欢国师大人这般?” 楚彧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藏在兜帽下的耳朵都是粉粉嫩嫩的,然后莫名其妙对菁华发火:“她们这些女人加起来也不够和阿娆比,你休再胡言。” 菁华识趣地不点破,他敢笃定,国师大人只要露到脖子,世子爷也一准缴械投降。 钟萃坊是座四进三楼的院子,最南侧,是姑娘们的居所,因着总有些新来的姑娘不甘流落风尘,便屡次逃跑,是以,院子里处处都有护卫把守着。 三楼最靠里侧的厢房里,门窗禁闭,从外面上了锁,屋里透不进一丝光亮,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的,床榻上昏睡多时的女子悠悠转醒。 “醒了?” 声音清冷,带着几分随意的慵懒。 榻上的女子骤然抬头,愕然不已:“国师大人?” 萧景姒淡淡颔首,正端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身后,紫湘握着剑守在门口。 凌织不似她那般处之泰然,语气些许急:“这是哪里?” 萧景姒言简意赅:“妓院。” 凌织脸色骤然便白了,她自小被养在深闺,受的是皇室的礼教,对这等风月之地,闻之色变,好生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衣物,这才宽心,抬眸望向萧景姒:“国师大人怎也会在此?莫非与凌织一般叫人掳了来?” 萧景姒摇头:“我来救你。” 她眸间疑虑甚多:“国师大人为何要来救我?” 她与萧景姒除却前日在如绘殿外匆匆一瞥之外,便再无瓜葛,对于这位国师大人,她只是早闻其名,叫沈家与太后都如此忌惮趋避之人,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只怕近日来宫中多次变故都与之有或多或少的干系,这样一个谋略过人又野心勃勃的女子,何须屈尊降贵地走这一趟声色之地。 萧景姒却不言,自顾淡然自若地品茗。 屋外,隔着十几米的长廊,隐隐约约传来坊里楼妈妈的声音:“绿盈,可给姑娘换好了衣裳?” 那绿盈姑娘道:“回妈妈,衣服已经送进去了,这会儿许是醒了。” ------题外话------ 曦月大人领养秦臻,细雨呢喃领养凤朝九,先来先得~! 第七十五章:杏花:我还是清白的(一更) 屋外,隔着十几米的长廊,隐隐约约传来坊里楼妈妈的声音:“绿盈,可给姑娘换好了衣裳?” 那绿盈姑娘道:“回妈妈,衣服已经送进去了,这会儿许是醒了。” 脚步声越发近了。 萧景姒放下茶杯,走至屏风旁,拂了拂那绿色的纱裙:“别出声,这钟萃坊是凉都数一的妓坊,外头多是世家公子,不能叫人瞧见了你的模样。” 凌织下意识地捂住嘴,眼底慌张惊惧。 倒是萧景姒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换上屏风上的衣裙,取下束发的丝带,一头青丝垂落,她坐在铜镜前,挽发描眉,珠钗妆点,不过寥寥一番拾掇,镜中女子便曼妙妖娆。 方才一袭白衣出尘,此时绿装亦是妖娆。 便是身为女子的凌织,也一时未能挪开眼。 萧景姒起身,取过覆面的绿纱,将面容遮掩:“紫湘,莫要打草惊蛇,先带郡主离开。” “是。” 言罢,紫湘直接将怔忡失神的凌织扛在了肩上,纵身跳出窗户,凌织惊得紧紧捂住嘴,险些叫出了声。 这时,脚步声已到了门前,门锁被打开,门外女子唤了一声:“姑娘。” 随机,门被推开,萧景姒拂手,放下了珠帘。 绿盈先行走进来,随后是楼妈妈,她站在珠帘外:“姑娘,你也别和妈妈闹,到了我这钟萃坊的姑娘,可没几个能清清白白出去的,即便是清清白白出去了,也摘不掉风尘女子的污名,你不如识相些,乖乖听话,也可少吃点苦头。” 萧景姒不言。 楼妈妈又道:“今儿个你运气也好,有位大家的公子专门点了楼里还没伺候过人的姑娘,而且那位公子出手阔绰,一看便是富贵人家,模样更是一顶一的好,你过去了好好伺候人家,若是讨得那位公子欢心,指不定那公子抬了你回府做姨娘,日后也不用再伺候旁的人。” 软硬兼施、恩威并施,这楼妈妈,倒是个巧舌如簧之人。 萧景姒低头,应承道:“妈妈,我知晓。” 楼妈妈这才眉开眼笑:“这便对了,你这模样,妈妈也不会亏待你。”又道,“你稍后片刻,待会那位公子会亲自来寻你。” 萧景姒点头,这般顺从温和的性子,让楼妈妈十分欣喜,吩咐绿盈,在屋里点上熏香,又送来一壶助兴的好酒,便笑眯眯地出了厢房。 房门合上,萧景姒起身,将那壶酒尽数倒入了香炉中。 片刻后,忽而听闻脚步声缓缓,萧景姒转身藏入珠帘后,素手便拔下了珠钗。 门开,脚步声极轻,闲庭信步般,不疾不徐,那人背着油灯烛火,地上落下纤长的身影,他伸手,莹白光洁的手指拨开珠帘。 萧景姒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拽,擒住了他的肩,指尖珠钗便抵在男子咽喉:“别动。” 他身体微微一僵,缓缓一声低喃:“阿娆。” 萧景姒怔愣住。 楚彧低头,突然就有点慌神。 萧景姒松开手,将珠钗别回发间:“你怎会在此?” 她这么问,楚彧更慌神了,目光炯炯地盯着萧景姒,信誓旦旦地保证:“阿娆,我不是来逛妓院的。” 萧景姒沉默,她说了什么吗? 楚彧生怕她不信,特别强调:“真的不是。” 萧景姒眉头一皱:“院里的老鸨说有位公子专点了没有伺候过人的姑娘,便是你?” 楚彧低头,局促地俯身看她,小声回话:“是我。”他怕阿娆生气,便立刻解释,“阿娆,你要信我,我不喜欢旁的姑娘,也不喜欢寻欢作乐,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今日也不是来寻姑娘的,我,”他抿嘴,唇色鲜艳欲滴,害羞地低了头,“我还是清白的。” 萧景姒闻言,低头,耳根微红。 楚彧见她不说话,立马乖乖服软:“我错了,是我不好,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每每她不开心时,他便揽下所有责怪,袒护得不得了。 她抬眸,墨染的眸子,清润好看,温柔极了:“不用认错,我信你。” 她抬手,擦了擦楚彧额间因为慌张而沁出来的薄汗,他抓住她的手,舍不得松开,拽在手心里,来回地摇晃,开心极了的模样,红着脸,用指腹摩挲着萧景姒的手背:“阿娆,你真好。” 她任他抓着手,问他:“你是不是为了宜阳郡主凌织而来的?” 楚彧抓着她的手,稍稍紧了紧,点头:“嗯。”手心,有些薄汗,他抓着还是不愿意放开,“我与她也不太熟的,只是恰巧知晓,就顺路过来了。” 上一世,他受困夏和时,欠了那人一回,他不喜欠人,两清了便陌路。 自然,不能告诉他的阿娆,许是不太会撒谎,楚彧脸有些红。 “哦。”萧景姒听闻便只应了一个字,对此,兴趣不厚,对楚彧说,“你与那楼里的妈妈说,要买我回去当小妾,如此脱身也省了大动干戈。” 楚彧点头:“好。”他道,有些固执地别扭,“我说我要娶你回府里当夫人。” 萧景姒笑着说好。 然后,楚彧便揽着她,一同出去,他不愿意撒手,就要抱着她,义正言辞地说:“我既要讨你回去做夫人,自然是极其欢喜你,我一路抱着你,那老女人才不会起疑。” 那楼妈妈,也不过三十出头,的确称不上老女人。这说辞,有理有据,也的确让人不能反驳。 萧景姒便由着楚彧了。 下了楼,去到钟萃坊的前厅,这会儿,正有歌女在弹唱小调,楼上楼下座无虚席,尽是衣着华丽的贵公子,饮酒作乐,美人作陪,好不潇洒风流。 楚彧将萧景姒紧紧揽在怀里,生怕被人瞧了去,尤其是他家阿娆,这身绿裙子,好看得不得了,还……还露了脖子,怎么能让这些浪荡子瞧了去,楚彧下定决心,嗯,以后断断不能在让阿娆来这种风月场所,哼,雄性都是豺狼虎豹! 楚彧冷着一张俊脸,用眼神挨个警告那些偷看他家阿娆的豺狼虎豹。 身后,突然有男子调侃的声音:“稀客啊,这不是楚世子嘛。” 楚彧暼了一眼,不想搭理,护着他家阿娆离开这豺狼窝。 男子不死心,端了杯酒追上去,相当熟稔的口吻:“世子也来寻开心?我叫了几个楼里的美人,一起喝一杯?” 楚彧将萧景姒的面纱往上挪了挪,只露出一双眼睛,又将自己的披风给她穿上,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回头:“本世子为何要与你一起喝酒?”他道,“我跟你不熟。” 这公子哥,生得人模人样,衣冠楚楚的,正是平广王靳炳蔚的独子,帝封世荣世子。 靳世荣被楚彧拂了意,面子挂不住了,还强装着大度潇洒:“来都来了,人多好热闹,就当给我个面子。”语气,多少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众人不由得揣测这俊俏公子是什么身份,竟叫凉都一大小霸王都这般热着脸往上贴,却只听得他拒人千里的冷言冷语:“你爹平广王也担不起本世子的面子,你算什么东西?” 靳世荣极力隐忍的怒火,蹭蹭蹭往外冒:“你——” 楚彧置之不理,转过身,对萧景姒保证:“阿娆,我不认识那群混人,以后也不会来这么脏的地方的。” 一群混人:“……” 楚彧不理,将他的阿娆藏好,速速带她走。 身后,公子哥们议论纷纷。 青衣公子哥大冬天还摇了把扇子,装得是风流倜傥:“这人是谁呀,连世荣世子的面子也敢拂,可好大的架子。” 月白长衫的公子哥端着茶,给身边的美人喂了一块糕点:“这位可不得了。”瞧了瞧那已走进后院的男子,“方才你没听见世荣世子唤他楚世子吗?这位啊,是钦南王府里那位金贵主子!” 红衣公子哥恍然大悟:“难怪,原来是常山世子。” 你一言我一语的,皆数传入了靳世荣的耳里,他脸色怎叫一个难看,与他同行的公子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这楚世子可真得意。” “哼。”靳世荣眼底满覆寒光,“我看他还能嚣张多久。” 菁华在后院侯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见自家世子抱着个绿衣女子出来。 菁华大吃一惊:“世子,这是?!” 楚彧没搭理菁华,走到那楼妈妈跟前:“开价吧。” 菁华:“……” 楼妈妈也是一愣,见过豪气的公子哥,没见过这般豪气的俊俏公子哥。 世子爷将人护得严实,菁华瞧不清这绿衣女子的模样,欲言又止:“世子爷。” 楚彧再一遍重申:“我去娶她回去当夫人,你要多少都可以。” 楼妈妈觉得天上掉馅饼了,菁华觉得世道变了。 最后,以两千两高价,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注意,是两千两黄金。 都能买下整个钟萃坊了好吗?菁华忍不住又看向绿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世子爷如此败家。 绿衣女子突然唤道:“楚彧。” 声音一出,菁华便恍然大悟了,难怪世子爷一掷千金,原来是国师大人驾到。 “雪一时片刻不会停了,我自己回宫便可,你回钦南王府,别受了寒。” 楚彧虽舍不得,还是乖乖听萧景姒的话。 萧景姒是同凌织一同回宫的,她闭目养神,一路无言,到了宫门口,与凌织分道扬镳,只道了二字:“告辞。” 凌织唤住她:“国师大人。” 萧景姒回眸。 她深深欠身,行礼,语气郑重其事:“凌织谢国师大人今日出手相助,他日如若有凌织能相报之时,定竭尽所能。” 宜阳郡主凌织,气度极佳。 萧景姒淡淡一笑:“举手之劳,无需记挂。” 凌织只道了四个字:“没齿难忘。”随后,先行告退。 待人一走远,紫湘才问道:“主子,您为何会相助宜阳郡主?” 她并非慈悲之人,只是恩怨,分明,萧景姒轻声说道:“还债。” 上一世,楚彧因仓平一役,受困夏和,宜阳郡主以战国俘虏入了夏和皇宫,以命相助常山世子脱身。 次日,苏暮词入宫为太后诊脉,不过两日,太后的病便痊愈了,这国舅府苏三姑娘圣手天医的美誉为大凉臣民所道也。 又隔了几日,太后设宴,邀众皇家及百官女眷一同赏雪,也意在借此答谢苏三姑娘。 午时过后,华阳宫的帖子便送去了星月殿。 “主子,华阳宫的郭嬷嬷奉太后之命,来请主子前去莲蓉亭赏雪。”紫湘道。 萧景姒方午休睡醒,仍有些困顿:“可问了都有何人?” “问过了,除了各个宫里的主子,太后还请了朝中有诰命的几位夫人及家眷。”紫湘取了块擦脸的帕子,湿了热水,递给萧景姒,“想必赏雪只是噱头,宜阳郡主也到了适婚的年岁,太后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凉都有无合适的人家。” 萧景姒接过帕子,突然问道:“萧宁玉可受邀?” 紫湘点头:“会陪同准太子妃出席。” 她动作一顿,笑了笑:“这赏雪宴倒是热闹。” “主子可是觉得哪里不妥?”紫湘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萧景姒摇摇头,放下净面的帕子,走到殿门口唤了一句:“古昔。” “属下在。” 紫湘暗道,又有事端要发生了。 半个时辰后,国师大人赴太后之邀,前去莲蓉亭赏雪品茗。 雪下得大,萧景姒打着伞,踩着一路雪白缓缓前行,忽而,身后有人唤住她。 “萧景姒!” 语调怎地震怒,仿若来势汹汹。 萧景姒置若罔闻,步调不急也不徐。 身后,萧宁玉气得跺脚,快步上前,一把便拦住萧景姒的路:“前日别庄的人来传了信,说我娘她疯了。” 她死死瞪着萧景姒,难消心头之火。 萧景姒抬眸,不见半分惊疑,不瘟不火的语调:“嗯,是我让人去文国公府传的信。” 萧宁玉愣住,萧景姒啊,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算好了,算准了,便像母亲被遣送出府前与她说得那般,萧七她只手遮天。 萧宁玉怎甘心,一字一字像从齿缝里挤出来般,愤愤不平:“我娘落得这般田地,都是拜你所赐,残害手足逼疯庶母,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怎还能夜夜安枕?” 萧景姒停下脚步,抬头看她:“所以?” 这般无所不作,她怎还可以如此云淡风轻,萧宁玉咆哮:“你作恶多端就不怕报应吗?” “那你不妨等等看报应何时来。”她笑了笑,提起裙摆绕开了萧宁玉,走进了漫天雪地里。 “萧景姒!” 身后女子嘶喊,还欲追上去,却被紫湘挡住了去路,只道了一句:“莫要再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萧宁玉大笑,掸了掸肩头落的雪,踏上了去往莲蓉亭的石子小路,她倒要瞧瞧,她寻的路,到底是不是死路。 莲蓉亭外,宫人通传。 “国师大人到。” 一语方落,朝中各位夫人皆起身,甚至妃位低些的宫嫔也毕恭毕敬地站着,便是方才掌权的淑妃温氏来时,也没有如此大的面子,一些年轻的世家小姐们,纷纷寻着入口看去,想瞧一瞧这如今权倾天下的国师大人是个何模样。 只见那通往莲蓉亭的石板桥尽头,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缓缓走来,素白的衣裙,红色的纸伞,远远望去,皑皑白雪里,女子身影纤细高挑,气度雅致。 走近了,才见她收了伞,端正抬眸,肤色极其白皙,不施粉黛,亦没有佩戴华饰,长发随意地用一根玉簪半挽,额间,描了一抹赤红的花骨,双手交叠在侧腰,微微欠身:“臣,请太后安。” 臣,这大凉女子,即便是左相洪宝德,也极少自称臣。国师萧景姒,终归不是寻常女子,而是这大凉的权胄。 沈太后抬手:“国师大人不必多礼。”吩咐宫人,“给国师大人赐座。” 萧景姒谢过后,悠然落座,不卑不亢,亦不张扬。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大人?” ------题外话------ 因公事晚了,罚我晚上九点半二更。 文中几次提到仓平一战楚彧囚于夏和,后面会写,别急。 事情,搞起来! 第七十六章:谁敢动国师大人的爱宠(二更)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大人?” 开口的女子十分年轻,一身大红色的宫装,眼角处描了绯色的眼脂,生了一双桃花眼,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妖娆。 萧景姒抬眸望去,这位便是顺帝宠妃,摇华宫的主子芊妃娘娘。 芊妃挑眉审视,眼角微微上牵,似笑非笑:“这张脸倒是生得够祸国殃民的。” 语气里,似有几分鄙夷。 许是因着那棵被连根拔起的杏花树,那夜,御林军寻着一地杏花花瓣也确实查到了星月殿,只是星月殿里这位国师大人,哪是可随意冒犯的,是以,线索便断在了星月殿。 因着这一出事端,这芊妃自然是绵里藏针、话里带刺。 萧景姒不恼不怒,自顾斟茶:“臣不及娘娘。” 四两拨千斤,芊妃的话被驳了个软刀子,恼火道:“牙尖嘴利!” “芊妃,注意分寸。” 温温柔柔的声音,是宣王凤容璃的生母,淑妃小温氏,乃大凉首富温家之女,素有和善大度之名,模样温婉,与已逝的钦南王妃大温氏有几分相似。 淑妃暂代皇后之职,执掌后宫,芊妃多少是顾忌她的:“是臣妾失礼了。” 随后,又是一番寒暄,萧景姒平日里与宫中女眷并无交涉,世家的夫人小姐也不熟稔,宝德因公事未能出席,她有些兴致缺缺,自顾品茗,倒是另外两位萧家女游刃有余,萧扶辰进退有度,颇有一股未来储君正妃的从容不迫,萧宁玉亦是娇俏纯真言笑晏晏。 倒显得萧景姒格格不入了。 一盏茶后,沈太后问到:“都什么时辰了,皇后怎么还未入座?” 容妃回道:“已经差人去催了几道了。” 容妃谢氏,是晋王的生母,司器营都督府谢家之女,性子不似温淑妃那般温善,却也甚知分寸。 倒是坐在容妃一旁的明妃跋扈张扬些,话语尖锐得很:“皇后姐姐架子自然不比一般人,太后您方免了她的禁闭,她倒端起皇后的架子来。” 自奕王殁后,这明妃便明里暗里都与皇后不对付,圣上体恤明妃丧子,对她倒纵容得很,是以,明妃是越发针对皇后。 温淑妃向来与人为善,便道:“凤栖宫离华阳宫有一段脚程,许是雪太大,皇后姐姐被绊住了些时辰。” 沈太后气色不悦:“身为一国之母,毫不约束克己,成什么体统,不需等了。凌织,煮茶。” 凌织起身,对众人行以一礼,唤了婢女奉茶。 宜阳郡主凌织,素有才气,这煮茶的手法,也是极赋雅兴,取了些许干净的素雪,用银碳煮沸,放入少许茶叶,反复三次,待到将涩味散去,方加入深井的龙泉水煮沸,片刻,茶香袅袅。 这宜阳郡主,不愧是太后一手教养出来的,当真是个剔透的人儿,亭中一众诰命夫人都赞不绝口。 凌织给萧景姒斟了一杯她最爱的花茶。 “谢谢。”萧景姒微微尝了一口,淡淡甘甜,唇齿留香。 凌织微微浅笑:“国师大人多礼了。” 凤观澜姗姗来迟,道是皇后身体抱恙,需迟些过来,特命她来向太后请罪,沈太后摆摆手,罢了。 凤观澜挑了萧景姒身旁的位子落座,笑眯眯地向凌织讨了一杯茶,一口便灌下去,喝完了,道:“渴死本公主了,宜阳郡主再给我斟一杯吧。” 凌织笑着给她添茶。 凤观澜豪气云干,连干了三杯。 这般牛饮!真真作践了这上好的清茶。萧景姒摇头失笑。 萧宁玉端着茶走过来:“七妹妹。” 萧景姒抬眸。 萧宁玉微微欠身,端的是进退有礼:“七妹妹如今身居高位,姐姐要见上妹妹一面实属不易,父亲听闻我今日进宫赴宴,几番叮嘱我代为嘱托几句话。” 萧景姒便洗耳恭听,并不言语。 之后,便是一番嘘寒问暖的话,惹得一众夫人们频频点头,虽说是庶女,这礼仪品行也极好的,倒是那国师大人,冷漠得很。 茶已凉,萧宁玉方起身。 凤观澜咋舌:“你这庶姐,戏很足啊。” 萧景姒不置可否。 萧宁玉向众人福身,笑意含羞带怯:“我多日不曾见到妹妹,一时多言,失礼了。” 温淑妃笑笑:“无碍。” 凤观澜直摇头,人生如戏呐,见萧宁玉端起茶杯,得,戏还没唱完呢。 萧宁玉继续端的是乖巧懂事,斟了一杯茶,递给萧景姒:“如今妹妹入住了星月殿,你我姐妹便不似在家时能时常见面,今日得见,我甚是欢喜,姐姐便借花献佛,借了宜阳郡主的茶,敬妹妹一杯。” 好好的敬什么茶,有诈啊。凤观澜抱着手,幸灾乐祸地瞧好戏,倒是不见萧景姒戒备,淡定自若得很,伸手,去接茶杯。 萧宁玉缓缓递上—— “咣!” 茶杯滑落,瞬间,四分五裂,茶水悉数洒在了萧宁玉手上,湿了一大片衣袖,她吃痛地拂起了袖子,手腕瞬间一片通红。 萧宁玉一脸惊慌失措,眸光一凝,泫然欲泣:“景姒妹妹……” 相对而坐的萧扶辰骤然起身,喝道:“景姒,你这是作何?” 萧景姒拂了拂衣裙,皱了皱眉,用绣帕擦拭裙摆上溅落的茶渍。 如此态度,怎的目中无人。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这国师的架子都端到太后与淑妃娘娘面前了。” 这说话之人,是国舅府的夫人程氏,她身侧,苏暮词安静地端坐着,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她一贯不与人熟稔,只是视线,偶尔落于萧景姒。 如此一出,再加上萧宁玉那泪珠子一掉,一时间,在座的夫人小姐们纷纷相觑,因着国师萧景姒位高权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指责,唯独明惠长公主家的贤阳郡主年轻气盛,站起来指着萧景姒道:“萧景姒,你好生过分!你不喝便不喝,怎能这样欺辱宁玉。” 明惠长公主立马将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拉回去,轻声告诫。 萧景姒揉揉眉头,细想,上一世,她是怎么应对的?她拧拧眉,久远了,记得不大真切。 上一世,也是太后摆宴,也是这样一出无聊愚蠢的把戏。 萧景姒着实觉得无趣,倒是凤观澜抢了先:“你戏真假,至少等国师大人稍稍碰到了杯子再松手啊,就你这点本事,马戏团都不要你!再说了,你避开了他人的视角,怎么忘了本公主,你当本公主瞎啊?” 众人皆是一惊。 萧宁玉脸色刷地白了,张张嘴:“公主……” 凤观澜才没耐心呢,赶苍蝇似的:“走开走开,别挡在这扰了本公主赏雪的兴致。” 萧宁玉的脸,这下真跟亭子外的雪一样白了,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样子。 温淑妃心善,出言解围:“竹安,莫胡闹。”又转头对凌织道,“宜阳郡主,便劳烦你带萧六小姐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了。” 凌织颔首,将萧宁玉领去了华阳宫。 凤观澜坐回去,继续吃吃喝喝,打趣萧景姒:“你怎么任她摆布啊,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萧景姒反问:“我是什么作风?” 凤观澜想了想,盯着萧景姒的脸,道了八个字:“以牙还牙,以恶治恶。” 萧景姒笑,是啊,以牙还牙,以恶治恶,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这时,温淑妃的贴身女官与她耳语了什么,淑妃秀眉一蹙。 萧景姒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自言自语般,喃了一句:“时候差不多了。” 凤观澜一脸懵逼。 一盏茶后,莲蓉亭外,华阳宫的女官慌慌张张地来传话。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来人是华阳宫的内侍女官,常萍嬷嬷。 沈太后不悦:“慌慌张张的一点规律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常萍嬷嬷大喘气,跪在太后跟前:“太后娘娘,淑妃娘娘,东厢偏殿出事了。” 东厢殿…… 方才女官来告知,宣王因不胜酒力,暂且休憩在东厢殿,温淑妃脸色大变:“快说,出了何事?” 常萍嬷嬷小心打量座上两位萧家女儿,胆战心惊地开口:“宁玉姑娘她、她……入了东厢殿!” 苏暮词骤然抬头看向萧景姒,眸中,尽是探究。 大凉二十九年,文国公六女宁玉,于华阳宫偏殿,失节。 随后,沈太后散了赏雪宴,与几位主事的后妃一同去了华阳宫的东厢殿,因为事关萧家女,国师大人与准太子妃扶辰一同前往。 众人到时,萧宁玉正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榻旁,地上散乱地落了一地的女子衣裙,萧宁玉只裹了件外裳,衣不蔽体,面颊绯红,她抬眸,便见走在最后面的萧景姒,疯了一般扑上去,拉住她的衣裙,嘤嘤哭泣:“景姒,景姒你帮帮我。” 沈太后等人,皆怔愣了一下。 “景姒,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没有失节!我是清白的!你帮帮我,帮我解释。” 萧宁玉哭得声嘶力竭,她知道,当东厢殿的侍从推开门,看见衣衫尽褪的她时,她便完了,全都都完了,她大哭:“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还我清白,景姒,你帮帮我好不好?” 萧景姒皱了皱眉,冷冷睨着地上撕心裂肺的女子。 沈太后看了一眼床榻旁散落了一地的女子衣物,喝道:“这到底怎么回事?给哀家一句不落地说清楚!” 这时,紫湘追来,急急说道:“主子,出事了。” 一波未平,又生事端。 萧景姒眉头一拧:“怎了。” 紫湘凑近,俯身凑近萧景姒耳边:“主子,杏花出事了。” 她脸色骤然沉下,已经听不进那回禀来龙去脉的嬷嬷说了什么,耳中嗡鸣,让她有些方寸大乱,突然开口:“松手!” 两个字,掷地有声,顿时,殿中肃然安静。 萧宁玉怔了一下,哭得越发厉害了,苦苦央求:“我再也不顶撞你,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景姒妹妹,我求你,求你帮帮我。” 萧景姒抬手,重重拂袖推开了她,吼道:“滚!” 萧宁玉被大力推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萧景姒远去,哭得歇斯底里,她知晓,萧景姒若不出手,她便完了。 凤观澜抱着手,一直依着东厢殿门口,看了一出热闹,问身边的侍女金陵:“杏花是谁?” 金陵对宫中各种小道消息了如指掌,应道:“是国师大人的猫。” 凤观澜闻言感叹:“这世道,人不如猫啊。”姐妹相杀,爱宠为先呐,又想到一茬,“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难道,”嗯,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牙还牙,以恶治恶呀。” 凤观澜敢笃定,萧宁玉这失节之事,有猫腻! 莲蓉亭外,是百米长桥,两侧,是观景莲池,池中,几座楼阁,唤为风波阁,这严冬时节,雪覆桥面,脚步声杂乱,踩得满地泥泞。 桥头桥尾,禁卫军把守,桥上,是东宫皇宫娘娘。 萧景姒来时,雪正下着,桥头的禁卫军拦住了她的路。 她冷冷一言:“都滚开!” 禁卫军为之一震,迟疑片刻,便让道,这国师大人,惹不得。 桥上,菁华一见萧景姒来了,赶紧上前:“国师大人。” 菁华怀里,正抱着杏花,它本恹恹的,见了萧景姒便活络了,挣扎着要往萧景姒身上扑。 “你倒来得快。”苏皇后站在几米外,冷眼相看。 萧景姒置若罔闻,对苏皇后视而不见,脸色冷得吓人,眼底如这莲池里的冰面一般,毫无温度:“它伤哪了?” 菁华回道:“腿。” 第七十七章:阿娆多宠它!就宠它!(一更) “它伤哪了?” 菁华回道:“腿。” 萧景姒皱眉,小心翼翼地将杏花抱进怀里,额间那抹赤红的花骨,愈发妖冶,她避开杏花左腿上深可见血的伤口,心疼坏了:“疼不疼?” 杏花可怜兮兮地,在萧景姒怀里蹭蹭:“喵~” 她恼它:“让你莫要乱跑,你怎生总是不听话,现在便尝到苦头了?以后不准你出来了。”她怒斥着,只是手下动作却极轻,用绣帕小心地给杏花包扎。 它乖乖趴在萧景姒身上,小小的一团,甚是惹人怜爱的样子,用脑袋去拱萧景姒。 萧景姒揉揉它的脑袋:“乖,别动。”杏花便一动不动了,顺从地窝在萧景姒怀里,她抬头,突然话锋一冷,“谁伤的?” 杏花是楚彧的猫儿,她视若珍宝,怎容他人伤一分。 苏皇后疾言厉色的模样:“你来得正好,这猫儿野性难驯,几次三番冲撞本宫,今日本宫便代你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 萧景姒抬眼,对上苏皇后:“我再问一次,”嗓音,冷若冰霜,“谁伤的?” 三个字,掷地有声,杀气腾腾。 苏皇后募地一滞,顿时,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作声。 半响,苏皇后身后的一男子硬着头皮站出来:“属下奉命行事。” 此人,名唤周中,乃御林军副统领,皇城禁卫军,按理来说,只会听从帝君调令。 萧景姒只道:“你奉的谁的命?” 周中默然,不敢言。 “要本国师再问一遍?”清清冷冷的音色,不怒,自威。 俨然,她已没了耐心,也显然,此事国师断断是不会善罢甘休,周中冷汗淋漓,战战兢兢地抬眸,望向苏皇后。 方才惊呼刺客,下令放箭之人,正是苏皇后。 苏皇后抬着精致的下巴,趾高气昂:“本宫下的令又如何?”她侧着身子,冷冷斜睨,“本宫乃一国之母,难道连这低贱的畜生都打杀不得?本宫今日倒要瞧瞧——” 话未说完,知闻一声惨叫:“啊!” 苏皇后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景姒,灼灼打量她一双素手,便只是眨眼的一瞬,她取下了玉簪,钉进了周中的腿。 汩汩血流,淌进了泥泞的雪里,顿时红了一片,周中伏跪在地,抱着腿痛呼,桥上御林军数百,各个看得胆战心惊,方才萧景姒的动作太快,这会儿见周副统领才知那玉簪下,用了多深的功力,精准得变态,不偏一分,扎进了周副统领的腿上动脉。 够狠! 苏皇后久久惊魂未定,脸都吓白了,色厉内荏的模样,吼道:“萧景姒!你放肆!”这般血腥的场景,任凭苏皇后强装镇定,也不禁头冒冷汗,目光慌张,“当、当着本宫的面行凶,谁给了你胆子!” 萧景姒冷冷一笑:“本国师可不止要行凶。” 她要杀鸡儆猴,叫这大凉皇宫的人好生记住,她的人,她的猫,动辄得咎。 苏皇后大喊:“你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 萧景姒沉声令下:“御林军右翼军副统领周中以下犯上,不尊法纪,于皇城之内擅动兵刃,伤本国师爱宠,即刻关入天牢,待圣上发落。” 擅动兵刃? 貌似扎进周副统领腿动脉的那根簪子便是国师大人的,数百御林军,无一人敢有微词。 苏皇后面红耳赤,如此被人折辱,她怒急攻心,气血不畅眼睛都红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宫面前越俎代庖。” 萧景姒越过苏皇后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厉声令下:“拿下!” 桥上一百多位平日里骁勇善战的御林军,此时,战战兢兢,不敢动,也不敢不动,少数几人顶不住国师大人周身的杀气,移步上前。 苏皇后喝止:“你们大胆!” 萧景姒轻描淡写的一言:“需要本国师重复?” 便是这般不恼不怒的模样,才最是瘆人。 苏皇后所言极是,御林军只听从帝君调令,国师大人确实越俎代庖,只是,若不听之,痛得已经晕厥过去的周副统领便是下场。 比之一个刚被收了权关了禁闭的皇后,这国师大人,才是大凉宫中的掌权人。几个御林军面面相觑之后,上前拿人,缴了周副统领的兵刃,扣押下去。 苏皇后见状,怒极:“萧景姒——” 她打断:“皇后娘娘,”她一身素衣,怀里抱着白色的猫儿,没有撑伞,走进满天的大雪里,眸中,染了冬寒,“稍安勿躁,此番未止,伤了我家杏花一条腿,我便废你一只臂膀。” 苏皇后心下一惊,下意识退了一步,要紧牙关道:“大言不惭。”眼底,终究藏不住惊惧,眼前这个女子,让人唯恐不及。 萧景姒只是笑笑,好似漫不经心:“别怕,我平时不喜欢动粗。” 不喜欢动粗?还不如动粗,在这宫中,最可怕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不动声色,是攻心算计,那才让人防不胜防。苏皇后心惊胆战,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留下一言,萧景姒取过紫湘递来的纸伞,挡住了风雪,将怀里的猫儿紧了紧,道:“紫湘,安排马车,去将军府。” 紫湘尾随在后:“那萧宁玉那边?” “她是死是活便看她的造化。”萧景姒似漠不关心,小心用衣袖裹紧杏花,它本就畏寒,这会儿许是受了伤,瑟瑟发抖,萧景姒心疼坏了,“我带你去寻大夫,很快便不疼了。” “喵~”杏花一脑袋,扎进萧景姒怀里,它浑身发抖,才不是冷的,也不是疼的,是激动! 看,阿娆多宠它!多袒护它!它简直想摇尾巴,不过,要忍住,要让阿娆多心疼一点。 后面,菁华无声地叹,世子爷啊,差不得就得了,那点伤,运点功就没事了。 且说华阳宫一事,文国公之女被华阳宫的宫人撞见赤身裸体躺在东厢偏殿里,虽说没见着‘奸夫’,只是这失节一说便也是纸包不住火,不到一刻钟,便传开了,沈太后当下便将人扣下了,既是在华阳宫里出了事,沈太后自然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 羽和殿中,温淑妃正急得团团转。 差遣出去寻人的宫人这才回来,温淑妃急急问道:“寻到璃儿没有?” 宫人回道:“回娘娘,奴婢找遍了华阳宫,也没有找到宣王殿下,宫中四处也都找遍了,都不见殿下的踪影。” “璃儿他到底在哪?”人分明送进东厢殿,又醉得不省人事,出了这档事,他却不见人影,温淑妃怎能不心急如焚,哪里还坐得住,起身出了殿,“萧家的老六现在在哪?” “还在华阳宫关着,太后娘娘让几个老嬷嬷看着,便是准太子妃去要人,太后娘娘也拂了,只怕是要将这等污秽之事彻查。” 温淑妃吩咐道:“派人去华阳宫守着,有任何动静立刻回禀,另外差人去钦南王府,求楚王爷帮忙寻人。” 钦南王妃与温淑妃是嫡亲的姐妹,钦南王府自然会帮衬着,不管着萧六的‘奸夫’是谁,温淑妃都断断不会让这盆脏水泼到凤容璃身上。 宫人应道:“奴婢这便去。” 乌云覆月,雪停了,冬夜沉沉,毫无一点光影,冷风刺骨,这大凉北地的冬天,极其寒冷。 安远将军府中,银灰碳的火炉烧了许多,屋里铺了暖玉,窗外天寒地冻,唯独这间屋子里,暖意融融,此处,是将军给萧七小姐备的住处,若是往年,一到冬天,她便会来将军府小住几日,倒是入住了星月殿之后,许久没来了。 屋里陈设简约,打扫得很干净,案桌上的茶器,是萧景姒喜欢的青花瓷,床幔,是大片素色的绣纹,这会儿,一只猫儿正趴在上面,眼珠子四处溜着,一只爪子,被包成了粽子,它不乐意被男人碰,挠了那包扎的军医好几下,还瞪了他好多眼。 刘军医莫名地心发寒,赶紧处理完伤口。 萧景姒走近床榻旁,仍是有些不放心:“刘军医,如何了?” 刘军医是戎平军的老军医,这医术虽不比闻名遐迩的苏暮词,治这刀伤剑伤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 刘军医毕恭毕敬,道:“七小姐宽心,箭上无毒,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而且这猫儿体质有些不同,自个便止血了,没有大碍,敷了药养个几日便能活蹦乱跳了。” 它才不活蹦乱跳呢!它是有身份的猫!杏花又瞪了刘军医一眼,然后蹦进了萧景姒怀里。 她生怕扯到它的伤口,小心地避开,还是不大放心:“杏花比旁的猫儿身子要弱些,当真无事?” 刘军医再三保证:“七小姐大可放心。”只不过是擦伤!死不了人,也死不了猫! 萧景姒这才稍稍放心:“那便劳烦军医开药方。” “……”刘军医觉得七小姐变了,以前才没这么娇惯过谁,从药箱里掏出来一个瓷瓶,递给萧景姒,“药方便不必了,七小姐将这伤药带回去,早晚各涂一次,不出几日便无事了。” 萧景姒接过药,又问:“可会留疤?” 刘军医:“……”让他怎么回答好,一只猫的一只爪子,居然还要管留不留疤,即便留了疤,毛一长起来,还看得到个毛啊! 坐在一旁的秦臻起身:“景姒,”他宽慰道,“你别太紧张,只是是脱了层皮,杏花又是猫,不会有大碍,也不会留疤。” 她会如此紧张,大抵是因为楚彧吧,爱屋及乌,景姒甚是如此。 秦臻这话有人就不同意了,冷着张脸:“杏花是我家世子爷的猫,可不是别人家的猫猫狗狗能相提并论的,它可是最纯种白灵猫族,几千年都生养不出一只,是最最高贵纯正的血统,身子金贵得很,一根毛都是不容有失的。”说完了,还补充申明,“脱一层皮那更是大事。” 秦臻:“……” 刘军医:“……” 纯种白灵猫族?高贵纯正的血统?几千年都生养不出来?一根毛都不容有失? 刘军医忍不住去瞧那猫儿,得,难怪目中无人脾气不小,感情还是个贵族中的贵族。 萧景姒也震惊了,她家杏花果然不是一般货色。 秦臻便问:“你是?” 菁华抬起头:“钦南王府,菁华。” 秦臻并不多言,吩咐:“章周,送菁华将军回钦南王府。” 菁华摆手,抱着剑,面无表情:“不必,我家世子还在宫中,我与国师大人一同回宫。”说完,站在了萧景姒身后,雷打不动的样子, 果然是楚彧的人,胆大肆意,秦臻也不好赶人。 “喵~” 怀里的猫儿叫了一声,似乎不喜,萧景姒猜想杏花是认生,起身对秦臻道:“那我便先回宫。” 秦臻取了屏风上的衣物:“我送你。” “喵!” 杏花对秦臻张牙舞爪,萧景姒连忙抓住它的爪子,省得扯到伤口,随后摇头:“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自己回宫便可。” 秦臻将衣裳给她披上,系好带子,叮嘱:“多加小心。” “好。” 杏花死死盯着秦臻的手,酸得不得了,真恨不得咬一口! 一刻时辰后,萧景姒方回到星月殿,将杏花放在暖榻上,给它盖好被子,便唤来古昔。 “主子。” 萧景姒倒了杯热茶,递给古昔:“凤容璃人呢?” 古昔接过茶杯,回:“扔在了冷宫后面的枯井里。” 萧景姒沉思了稍许:“明日再将人放回去。” “是。” 紫湘推门进来,外头天寒地冻的,她搓搓手,放在暖炉上烤手,说:“永延殿的方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急召主子你去面圣。”紫湘笑道,“怕是苏皇后去皇帝那告状了。” 意料之中的事,萧景姒慢条斯理地喝茶:“去回方公公,便说我在沐浴,请稍后一炷香功夫。” 紫湘会意:“好。” 这周中既然是由主子关进天牢的,自然,需要谋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毕竟,杏花腿上的血不能白流,这越俎代庖打杀朝廷命官的罪,星月殿也不能担。 “古昔,替我走一趟大理寺卿韩大人府上,”萧景姒思忖片刻,放下茶杯,“便说,严刑逼供后,犯人说了不该说的。” 古昔刻不容缓:“属下尊令。” 这平静不过片刻,风雪又要来了,窗外,冬风呼啸, “喵。” 杏花从被子里探出爪子,去抓萧景姒的衣角,她回头,哄它:“乖,睡觉。” 它抓着不放,用一只没受伤的爪子扒着萧景姒,往她身上爬:“喵。” 萧景姒把它抱起来,轻轻拂过杏花那只包成了粽子的爪子:“杏花,不疼,那人伤了你,我便杀了他。” 语气里,竟有一丝冰冷的杀意。 杏花软软地蹭她的脖子:“喵。” 叫声软糯,又急切,似乎是不安。 “担心我?”萧景姒笑着揉杏花的脑袋,轻声轻语地对它道,“我家杏花放心,我的手还要抱你,不会弄脏了的。”她说,“我们不动粗。” 不动粗,那便攻计,那是萧景姒最擅长的领域。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萧景姒出了星月殿,任凭杏花怎么撒娇卖乖,她也不带它去。 楚彧披着被子,站在窗前,看着殿外风雪,深深担忧。 嘎吱一声,菁华从另一扇窗户外翻了进来:“世子爷不放心?” 楚彧用力拧着眉头,十分不放心:“嗯。” 菁华觉得,自家主子完全是庸人自扰:“世子爷宽心,凭国师大人的心思,这大凉只怕也没有谁有能耐为难得了她。”再说,当钦南王府死了吗? 楚彧瞪他:“我家阿娆也会累。” 说来说去,舍不得呗, “世子既舍不得,何不代国师大人出手?”不过,菁华倒不希望自家世子出手,想想世子爷在北赢的那几年,杀戮太重了,他若动手,就是简单粗暴地直接弄死,倒不如国师大人这般不动声色地步步为谋。 楚彧还是皱着眉:“你不懂。” 菁华默,他不懂什么了?! 楚彧披着被子,坐回榻上,缠着绷带的手腕撑着下巴:“我家阿娆的性子便是如此,从不低头,也不姑息,孤勇又聪慧,也不喜躲在他人身后,若是谁欠了她,她喜欢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她若对谁好,便会一心一意,不会仰仗,不会附势,不会仗着谁对她好便肆意挥霍。” 便是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女子,让楚彧爱入骨髓。 菁华无言以对,只觉得世子爷快神魂颠倒不可自拔了。 说起萧景姒,楚彧总会目光痴迷,喜欢得不得了:“即便如此,我的阿娆,不需要任何依仗,她也能所向披靡。”他眼睛发亮,用力地夸赞,“我家阿娆,最好最厉害最聪明了!” 这洋洋得意的语气哟! ------题外话------ 凤玉卿由笑笑微凉领养,折耳兔子君菁华由柒柒领养 二更,晚上九点半 第七十八章:不知深情却已情深(二更) “我家阿娆,最好最厉害最聪明了!” 这洋洋得意的语气哟!好,就你阿娆所向披靡天下无敌好吧!菁华就问:“那世子您舍得?” 楚彧咬咬唇:“嗯,舍不得。”他想了想,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所以以后我不仅晚上要陪阿娆,白天也要陪她,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阿娆,免得总有人想害她!” 菁华:“……”这觉悟,也是让菁华无言以对了,还有一事,菁华想不明白,“世子,这次您怎就受伤了?就周中那等凡夫俗子的三脚猫,按理说根本伤不到您。” 楚彧有些懊恼:“我当时走神了。” “?”菁华不解。 世子爷说:“我在想阿娆。” 菁华:“……”这语气,多简明扼要,多理所当然,多堂而皇之,没有丝毫一点点痛的领悟! 凤栖宫中,国舅爷深夜到访。 “娘娘,国舅爷来了。”宫人禀报道。 苏皇后立马起身,甚是迫切急促。 苏国舅进殿来,拱手行礼:“皇后娘娘。” “兄长无需多礼。”苏皇后命人奉茶,随后,挥退了所有宫人,让心腹之人守在殿门,如此严阵以待,丝毫不敢大意。 “皇后急召臣进宫所为何事?可是宫中又生了什么事端。” 苏皇后点头:“本宫与萧景姒起了冲突,周副统领入狱,大理寺得了萧景姒的令,已经动刑受审,天牢的探子方才来报,”稍稍停顿,苏皇后道,“周中开了口。” 苏国舅微微惊愕:“他说了什么?” “只怕说了不该说的。” 苏国舅脸色大变:“太子殿下可知此事?” 提及太子,苏皇后便越发没了主意:“太子还不知道,之前太子便告诫过本宫,不可再与萧景姒起干戈,而且太子刚被他父皇削了权,这事不宜太子出面,所以本宫才请兄长过来相助。” 苏国舅若有所思。 “皇上最是容不得外戚专权,若是知晓了御林军里有苏家的亲兵,只怕,”皇后沉声,道:“为了万无一失,这周中留不得。” 自国师萧景姒入宫,不逾半年,苏家如今面目全非,今时不同往日,现下苏家,经不起一丝一毫的事端,御林军这最后一张牌,是如何也要保住。苏国舅信誓旦旦:“皇后放心,臣自有办法让他开不了口。” 苏皇后眉宇紧蹙,只要想到星月殿里的那个女子,便无端会思绪不宁。 这会儿,已是三更天,漫天飞雪,裹素凉宫,这大凉冬天,最是风雪多。 永延殿外,方公公大步流星:“皇上,国师大人来了。” 顺帝高座御座,只道:“宣。” 殿外,侍人连道三声,宣国师萧景姒觐见。 只见萧景姒缓缓漫步,不疾不徐。 这般悠哉悠哉,倒是叫人好等。顺帝冷冷凝视:“让朕等了一刻钟,”脸色一沉,龙颜大怒,“萧景姒,你好大的胆子。” 这女子,越发像钦南王楚家的人了,性子一个个都随性肆意至极,顺帝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压抑着怒火,威严自成。 反观国师萧景姒,若无其事般,甚是自得:“皇上恕罪,臣临出殿前,天有异象,便卜了一卦,这才耽误了时辰。” 满口胡言乱语! 顺帝压下怒火,便顺势而问:“朕倒要听听,你算出来了什么。”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颠倒黑白覆手为雨。 “卦象所示,”萧景姒抬头,平静无痕的一双瞳子,亮如星辰,说道,“这卦象所示,是夜,宫中有人要丢了性命。” 周中入狱,大理寺善用私刑,她越俎代庖目无法纪,此番被传召,帝君之意显而易见,她倒不惧,还有心思‘卜卦’,顺帝大喝:“简直一派胡言!”顺帝自是不信萧景姒这番没头没脑的话,驳道,“皇宫之中,又何曾有一天没有人丢性命。” 顺帝不欲再周旋:“知道朕为何宣你前来?” 萧景姒惜字如金,回道:“问罪。” 她哪里有半点失措,如此之镇定,好似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反倒是高座龙椅的帝君摸不透半分,沉声质问她:“那你可知罪?” 萧景姒抬眸,眸底没有丝毫慌乱,她说:“臣不知罪,敢问皇上,臣何罪之有?” 胆大妄为在先,不知悔改在后,好个不知罪、有何罪! 顺帝拍案而起:“你明知御林军是朕的人,周中也是朕钦封的三品都统,你还敢打杀朝廷命官,为人臣子,越俎代庖,真当朕这皇宫是你的?” 如此盛怒,只怕是想借题发挥,好生发落一番这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了。 萧景姒不慌不乱,只驳了一句话:“臣非越俎代庖,而是替皇上铲除异己。” 顺帝冷哼,只道她胡言乱语。 她也不急,语气轻缓,娓娓而谈:“皇上,侧卧之榻,不容异类,御林军右翼军副统领周中为臣不忠,阳奉阴违与人勾结,臣是为皇上肃清叛逆。” 顺帝愕然多时,不可置信:“你说周中是叛逆?” 萧景姒笃定:“是。” “哼,无稽之谈,诡辩之词!” 周中是顺帝一手提拔,御林军的半壁江山都由周中统帅,顺帝对此人,自是深信不疑。 然而,不待萧景姒多做解释,侯在殿外的方公公匆匆忙忙进殿:“皇上。” 顺帝不悦:“何事?” 方公公回:“天牢来报,周副统领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竟是畏罪自杀! 顺帝不可思议地看向萧景姒,脑中闪现她入殿时说的话:是夜,宫中有人要丢了性命…… 她说,周中为臣不忠,阳奉阴违与人勾结…… 全部叫她说中了,丝毫不差,这般精准无误又恰到时宜,她分明像什么都没做,却尽在她掌控间。 顺帝眸中暮霭沉沉。 一刻钟前。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有脚步声响,渐进靠近,周中募地抬头,眼底浮现亮光。 来人,是国舅苏承朗。 周中的腿被玉簪所伤,又被用了刑,不良于行,一步一步趴到牢门,抬头,满脸的血:“国舅爷,您是来救我出去的?” 他效命苏家十多年,忠心耿耿,若非如此,他大可不必听从皇后命令伤了那猫儿,他于苏家是心腹,亦是臂膀,唇亡齿寒,周中如是想,对苏国舅毫无防备,却忘了,还有个词,叫杀人灭口…… 牢中阴暗,映着一双灼热的鹰眸,苏国舅背光,开口道:“我来送你一程。” 苏国舅招招手,暗处出来几个男人,皆蒙面,手握兵刃,一个个盯着周中,蓄势待发, 周中瞳孔放大,难以置信:“为何?”他趴在地上,无力后退,也无处可逃,“请国舅爷让属下死个瞑目。” 苏国舅冷然:“你开口的时候,不就应该知道下场了。” “开口?”周中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 苏国舅被这笑声一震,心里莫名涌出一丝不安:“你笑什么?”似乎哪里不对劲,却全然不知哪一步算错了。 周中还在笑,血淋淋的伤口被扯开,面目狰狞。 苏国舅蹲下,抓着牢门吼:“你到底在笑什么!” 周中趴在地上,散乱的头发沾了血,黏在脸上,遮住了大半边狰狞的脸,只剩一双火光炙热的眸,他冷嘲:“我什么都没说,可是国舅爷,您一来,就什么都招了。” 苏国舅大骇,方寸大乱,这才惊觉,中计了…… “哈哈哈哈哈……”周中嗤笑,“不打自招,国舅爷,您还是斗不过国师大人。” 苏国舅身体一震,久久才回神,他扶着牢门,面色难看,令下:“动手。” 半刻钟后,右翼军副统领周中的死讯便传到了永延殿。 且说回永延殿中,方公公急急来报。 他道:“天牢来报,周副统领在狱中畏罪自杀了。”方公公顿了顿,又道,“半刻钟前,苏国舅去了天牢。” 方公公也是大吃一惊,不仅惊讶苏国舅如此沉不住气,也惊讶背后之人这般只手遮天,若非那背后之人有意为之,苏国舅怎会那般轻易地进了天牢,还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是自投罗网。 萧景姒轻笑了一声:“苏家杀人灭口得可真快。”她抬眸,“皇上这下可信了?那周中为臣不忠,与国舅府暗中早有勾结,此番将周中下狱,臣自是为皇上铲除异己,皇上,你说微臣何罪之有呢?” 顺帝哑口无言。 她神色,毫不惊讶,宛若这一切都尽如所料,顺帝研判地盯着她,久久才道:“国师大人可真是神机妙算。” 她落落大方地受了:“皇上谬赞。” 顺帝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你又是如何得知周中是奸细?如何得知苏家要杀人灭口?” 上一世,周中替东宫潜伏多年,她也是待到凤傅礼登基后才知晓,这顺帝麾下的近十万御林军竟有一半是苏家的人。 是以,她让大理寺卿韩大人去苏家放了点消息,这不,不打自招了。 萧景姒笑道:“皇上不是说了,臣,神机妙算,自然是掐指一算而得知的。” 掐指一算? 顺帝重重坐下,额间冷汗沁出,不禁想,这一出苏家自掘坟墓的戏码,有多少是出自萧景姒的手。顺帝久久不言,心头,血气翻涌。 此番,还没完。 萧景姒福身:“臣既替皇上铲除了异己,想趁此向皇上讨一个恩典。” 砍了苏家与皇后一只左膀右臂,还敢讨恩典,得了便宜还卖乖,便也仅此一人了。 顺帝从喉间挤出一个字:“说。” 萧景姒笑,怡然自得:“臣想为庶姐讨一道圣旨。” 窗外,正是风雪大作,一炷香的功夫后,国师大人方出永延殿,待到人走后,顺帝才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疲惫不堪,这身体,是越发不行了,他重重喘息后,下了一道口谕:“传令季禹,彻查御林军,肃清所有叛逆。” 方公公尊令,如此一来,这本就败絮其中的苏家,又失了一臂,便是皇帝没有打压东宫之意,也不得不动手了。 “皇上,这苏家当真是狼子野心,竟留了这一手。”方公公道。 顺帝眸中血丝乍现:“哼,太子还没登基,就当朕死了。” “皇上也可放心了,如今的苏家不过是个空架子,是再难成大气了。” 顺帝沉思,他突然忆起那日萧景姒在永延殿说过的话,她说:“皇上,臣替你将这百年外戚连根拔起如何?” 一步一步,她不动声色,将苏家一点一点瓦解,外人甚至看不出来是她所为,如此心计,简直可怖。 “苏家是不足为患了,萧景姒此人,却祸患无穷。”顺帝不禁自嘲,冷笑,“朕当日封她为国师,真是引狼入室了。” 本想借此事,罪责于她,倒不想,她这般轻而易举就讲祸事引到了苏家,反咬一口地天衣无缝。 顺帝思及此处,重重咳出了一口血。 方公公心下发急:“皇上,您小心身子。” 顺帝发笑,两鬓斑白,眉宇皱纹越发多了。 帝君大限将至,天家王爷甚至东宫储君,都不及那女子半分绸缪,这大凉天下,岌岌可危。 “咚——咚——咚——” 三更声响时,萧景姒才归,星月殿外,杏花翘首以盼了多时,蹲在殿门口,瑟瑟发抖,见她回来,一瘸一拐地跑出去。 萧景姒喝止:“莫跑,在那别动。” 杏花便不动了,乖乖等她过来。 萧景姒蹲下,看了看它腿上的伤口,见它无碍,才松了眉头,将杏花抱起:“在等我?” 杏花摇尾巴:“喵。” 紫湘回道:“杏花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了。” 萧景姒沉脸,训它:“真不听话,外头这么冷,怎不好好睡觉。” 它钻到她怀里,她胸前软软的,它叫得酥酥的:“喵~”阿娆在,它睡不着,阿娆不在,它也睡不着。 “冷不冷?” 杏花可劲往她怀里钻。 萧景姒笑:“这般畏寒,也不知道像谁?” 像谁?像常山世子呗,紫湘甚至怀疑,自家主子在男女之事上是个雏儿,在常山世子面前,不甚开窍,是以,杏花得了便宜,楚世子的猫,光是这个身份,在主子眼里,可就光芒万丈了。 不知深情,却已情深啊。紫湘暗叹。 ------题外话------ 我想知道,如果更一万,你们是喜欢一更一起发,还是分早晚两更 第七十九章:来,杏花吃鱼 不知深情,却已情深啊。www.ziyougE.com紫湘暗叹。 外头天冷,衣裳沾了雪,湿气很重,进了殿,紫湘为萧景姒脱下披风,又取来干净的衣物。 “主子,热水已经备好了,您先沐浴,别让寒气入了体。” 萧景姒放下杏花,告诫它:“不准进去,你受了伤,伤口不可沾水。” 杏花很是不开心:“喵~” 次日辰时,早朝之上,帝君下了两道圣旨,其一,重整御林军,季禹收权左右翼军。 其二,文国公之女萧宁玉,品行有失,秽乱宫闱,念国师大人功绩,免其罪责,贬为庶民,于月隐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 太子勒令不得参政,帝令肃清御林军一事还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当下便去了凤栖宫。 听完苏皇后一番说辞,凤傅礼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打碎了茶杯,咣的一声,叫苏皇后吓白了脸。 凤傅礼疾言厉色:“不打自招,母后,你做的好事!” 苏皇后不甘:“都怪那萧景姒,若非她将周副统卫收押大牢,又令大理寺卿那个老狐狸放了假消息,本宫又怎会去杀人灭口,累得国舅府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完皇后一番推辞,凤傅礼脸色越发阴沉:“母后也罢,苏家也好,岂是第一次在萧景姒手下吃亏,你明知她心机极深,怎还与她为恶,儿臣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她,东宫如今已经四面楚歌,你就不要再自损三千。” 苏皇后不言,对凤傅礼这个儿子多有畏惧。 “日后,母后见了萧景姒便绕道而行。”凤傅礼冷言告诫。 苏皇后闻言,甚是愤愤不平:“你是东宫储君,本宫是一国之母,何须让她,她算什么东西,竟要本宫对她俯首帖耳敬而远之。” “她算什么东西?”凤傅礼冷冷哂笑,“母后,你以为是谁令东宫与苏家大势不再?是谁让母后你一国之母在这后宫举步维艰?” 苏皇后脸色骤然血色全无。 “母后莫要再逞一时之快,坏了儿臣大计。” 留下一言,凤傅礼拂袖而去,徒留苏皇后咬牙切齿。 辰时三刻,文国公萧奉尧下了朝,受了一众官员明里暗里的嘲讽之后,大步去了华阳宫接人,一同前往的还有宣旨的方公公。 萧宁玉一听要贬为庶民遣去寺院,崩溃大哭。 “我不去!” “我才刚及笄,女子最好的年纪,如何能断送在那月隐寺里。” 萧宁玉瘫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多时不曾进食,脸色憔悴,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金装玉裹娇俏动人。 她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爹爹,你救救女儿,女儿不要出家,你去同皇上说说,女儿是冤枉的,女儿没有秽乱宫廷。”她抱住萧奉尧的腿,哭着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爹爹,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饶了我这一次好不好?” 萧奉尧拂开萧宁玉的手:“胡闹,君无戏言,你当皇上的圣旨是闹着玩的吗?” 萧宁玉身子僵了一下,木讷地抬起头,泣不成声,字字哽咽:“爹爹,难道你就忍心让女儿青灯古佛老死在寺里吗?明硕没了,娘亲也疯了,爹爹你怎忍心如此对我。” 萧奉尧撇开头,双眼酸涩:“不忍心又怎么样?你做出这等荒唐事来,为父还能有什么办法,再替你求情,只怕圣上还会迁怒于整个国公府。” 呵,这便是父女亲缘,终究比不上他的仕途,比不上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萧宁玉坐在地上,哭哭笑笑,疯疯癫癫。 华阳宫侧殿外,突然宫人通传:“国师大人到。” 原本心如死灰的萧宁玉骤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停下了啼哭:“爹爹,你帮我求求景姒妹妹,她一定有办法的,她不是国师吗,皇上最听她的了,你帮我求求她。” 萧奉尧见萧宁玉泪流满面的模样,便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景姒。” 萧景姒微微提起素白的裙摆,缓缓入殿来:“我是来传旨的。” 萧奉尧父女皆抬头看她。 她说:“圣上口谕,即刻遣送萧氏宁玉离宫入寺,不得再拖延逗留。”字字铮铮,如裂帛断玉,掷地有声。 一语落,萧宁玉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原来,萧景姒是来赶人的,一刻都容不得她垂死挣扎。 萧奉尧重重叹息,语重心长的口吻:“景姒,她终归是你姐姐,你便帮她一次,就算是当父亲的求你。”终归是亲生的女儿,文国公府不宜出面,若是身为国师的景姒能—— 萧景姒冷冷清清的音色:“父亲许是不知,六姐姐被遣送月隐寺的圣旨,便是我向圣上求的。” 萧奉尧大惊失色。 萧宁玉骤然抬头,浑浊泪湿的眼,渐进清明,然后,怒火燎原:“是你?是你害我!” 她不过是文国公府的庶女,又没了母亲的依仗,父亲因江姨娘落胎一事,对她多有迁怒,更甚至,近来江姨娘道她已到了婚龄,为她寻了一门亲事,是太傅府的庶长子,那人终日流连花丛,着实是个纨绔公子,无才无貌一无是处,她怎甘心嫁于这样的浪荡子。 是以,见宣王醉酒,独宿于偏殿,便临时起了意,天家王爷又生得丰神俊朗,若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名声狼藉又如何? 她孤注一掷,独身去了东厢偏殿,衣衫尽褪,一步一步,笑着走近床榻上不省人事的男子。 忽然,风吹灭了烛火,待惊动了的宫人推门而入时,厢房中哪里还有宣王殿下的身影。 本想借此入主宣王府,却适得其反,徒惹了污名。 萧宁玉抬起眸,满眼猩红的血丝,她咆哮,嘶喊:“都是你从中作梗!萧景姒,你为什么要害我落得现在这般田地?” 她却仍是安安静静地睥睨,摇头:“不,是你自己,”微微俯身,不偏不倚地对上萧宁玉怒火熊熊的眼,她似乎很是好耐心,慢慢解释,“东厢偏殿是你自己去的,衣衫也是你亲手褪的,便是撞破你好事的宫人都是你喊来的,这般荒唐愚蠢的行经,都是你自编自演,这大抵便叫做,”她想了想,道,“自作孽。” 而她,不过拯救了一个无辜之人。 萧宁玉如坠寒潭,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浑身都是僵硬的,原来,萧景姒不是援手,是幕后发推手。 萧宁玉放声大哭:“父亲,你听见了没,你听见了没,是她害我,是她!” 萧奉尧久久怔愣。 “父亲,你帮帮女儿,我不要出家,我不去月隐寺。”她跪在地上,用力地磕头,额头瞬间红肿了一大片,却不知痛一般,“女儿是冤枉的,那日在东厢偏殿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有秽乱宫廷,我是清白的,我愿意验身以证清白。” 她挽起袖子,手腕上,果然一点朱红。 萧奉尧见此,便有所动摇。 萧景姒抓住她的手,似漫不经心,打量着萧宁玉手上的守宫砂:“你便当真以为皇家会在乎你一个朝臣之女手上的一颗朱砂?清不清白又如何?太后说你秽乱宫廷,皇上说你不知廉耻,你以为,他们会知错就改?还是将错就错?”萧景姒抬眼看她,“你可以不要你的颜面,皇上和太后可还要顾着皇家的颜面,六姐姐,何必再自取其辱。” 她字字珠玑,剖开了所有丑陋,将萧宁玉最后一丝希望击破,她怔怔僵坐了许久,突然发笑:“既然我罪不可赦,那谁也别想好过!是你们对我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沈太后与方公公便在殿外,萧宁玉突然放声大喊,“昨日东厢偏殿里在我房中的人是——” “姐姐。” 悠悠嗓音打断了萧宁玉的叫喊,她身体募地一震。 萧景姒倾身,在萧宁玉耳边轻声说:“念在姐妹之谊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淑妃娘娘对你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咬牙一人担了罪名便罢,淑妃娘娘兴许念着你识大体,也会照拂照拂你在寺里的日子,如若不然,你将宣王殿下拉下了水,污了名声,你觉得淑妃娘娘还会放过你吗?” 萧宁玉浑身都在发抖,咬破了唇角,却张嘴无声。 萧景姒起身,拂了拂裙:“姐姐,莫要再自寻死路。” 她瞪眼,睚眦欲裂:“你!” 萧景姒微微抬眼,令道:“带下去,立刻遣送月隐寺。” 殿外,禁卫军听令,将萧宁玉拖出去,她完全傻了,待出了殿才回神,大哭呼救:“爹爹,爹爹救我!” “爹爹——” 声音,越发远了。 萧奉尧无力地瘫坐在椅上:“她是你姐姐,你为何要如此狠心!” 他敢笃定,若是萧景姒想救,一定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她有这般能耐,却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当日萧明硕是如此,今日萧宁玉也是。 萧景姒大方认了:“我是狠心,所以,国公爷,避着我些。” 萧奉尧骤然一惊,瞳孔紧缩:“你——” 萧景姒转身,走出了华阳宫的东厢偏殿,屋外,寒风刺骨,凛凛呼啸。 上一世,萧宁玉如愿成了宣王侧妃,而她不过是已入冷宫的废后,刻薄刁难,百般陷害,萧宁玉次次都不遗余力,又何曾对她手软过,哪怕一次。 萧奉尧呢?他哪里还记得,他还有一个女儿,成日在冷宫中,在明枪暗箭里,苟延残喘。 华阳宫赏雪宴,便以萧宁玉被贬入寺落了幕,虽说圣上和太后将此事压了下来,但宫中这等是非之地,哪里藏得住秘密,不肖半天,文国公之女秽乱宫廷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闲来无事的宫娥们私下都在揣测,这萧宁玉的奸夫到底是哪个?能宿在华阳宫的,一准是哪个宫的主子,奈何华阳宫里赏雪宴那日在殿中伺候的宫女都被发落出了宫,此事,便成了无头悬案。 晌午已过,雪后,出了一抹太阳,多日不见雪停的天,倒是放晴了,积雪消融,着实冷得有些刺骨。 凤容璃是被冻醒的,睁开眼,一片漆黑,他当是晚上呢,便吩咐了句:“小德子,本王快要冷死了,还不快给本王加床被子。” 尊贵的宣王殿下刚吩咐完,然而耳边一道靡靡怪音。 “加……床……被……子……” 回声,久久不散。 凤容璃顿时清醒了,揉了揉眼睛,还是伸手不见五指,他警觉地先起来,摸索了一些四周,触手可及的都是冷冰冰的石壁,沿石壁摸了一圈,他恍然大悟,这里——是井底。 凤容璃腿一软,张嘴就大喊:“来人!” “来……人……人……” 除了回声,鬼都没有一个。 完了,他堂堂王爷就要被困在这井底被冷死饿死了?凤容璃想想都憋屈,撑着无力地身子,抬头对着井口喊:“快来人!护驾!护驾!” 皇家的人,老毛病,都爱喊护驾。 也不知道这里是何处,毫无回应,凤容璃急红了眼,找了块石头用力敲击井壁,继续扯破了嗓门喊:“护驾!张侍卫,护驾!” “护驾驾驾驾驾……” 还是只有回声,怎叫一个荡气回肠。 喊了大半天,嗓子都哑了,凤容璃扔了石头,往地上一躺,咒骂道:“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然后,他声嘶力竭地喊:“快来人!本王在这里!” 然后,他有气无力地喊:“来人啊!” 最后,他奄奄一息地喊:“护驾啊!” “护驾驾驾驾驾……” 回声,在井中回荡,久久,散了,安静了。 整整两天过去了,这日,紫湘趁着日头,将星月殿里的受潮的书拿出来晒晒,见古昔在殿中院子里练剑,随口问了一句:“古昔,主子问你将凤容璃送去哪里了?怎生温淑妃和钦南王府还在四处寻人?” 古昔动作一顿:“我,”他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地看紫湘,“我给忘了。” 紫湘:“……” 古昔大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沉迷练武不可自拔,然后呢,就善忘,时常连饭都能忘了吃。 紫湘看了一眼院子里化得差不多了的雪,有点同情宣王殿下,估计人都被冻僵了。 确实,被冻了两天两夜,纵使他有内力护体,不会被饿死和渴死,可是也快被冻死了。 井里面,时不时回荡两句呻吟:“来……人……啊……” 兴许是老天开眼,突然,传来声音。 “银桑。” 是个男人的声音,还有几分耳熟,凤容璃立刻竖起了耳朵,贴在井壁上细听。 且说枯井上面,五米远,一男一女,四目相对,一个闪躲,一个逼视,正是沈银桑与凤朝九。 凤朝九走近一步:“银桑,你在躲我?” 沈银桑退了三步:“怡亲王多虑了,银桑是戴罪之身,又是冷宫的废妃,不敢冒犯了王爷。”她移开眸子,语气疏离,“怡亲王若是无事,便请回吧,这里是冷宫,若被人看见,会损了王爷的声誉。” 她现在倒是怕损了他的声誉,当日剜守宫砂的时候,怎不怕损了自己的清誉。这个倔得要命的女子,总是替他瞻前顾后,凤朝九恼火:“沈银桑!”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你别给我装傻!我为什么来这里你最清楚不过。”他不过是想她想得发疯,便顾不上人多眼杂了。 沈银桑咬紧牙:“我不——” 凤朝九哼了一声,阴森森地丢了一句话:“你再给本王装傻充愣,本王就在这里办了你!” 这般流氓行经,惹得沈银桑脸色通红,顾及着隔墙有耳,又怕有人会突然闯进来,她推开凤朝九:“王爷自重。” 凤朝九纹丝不动,揽住她的腰,一脸痞相:“从本王三年前遇见你开始,便没打算对你自重。” 沈银桑抬头,红了眼,便要哭了。 凤朝九一瞧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便手足无措了,赶紧松手哄她:“你莫哭。”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给她擦眼泪,百般讨好,“你别哭了,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你不让我来我便不来了。” 被他这么一哄,沈银桑哭得更厉害了,水做的人儿,娇弱又倔强的模样,简直心疼坏了凤朝九,他将她捞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银桑,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他哪里不知道,她不过是顾及他,才这般拒人千里。 “九哥。” 凤朝九排行十六,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十一岁封了王后,便受人一声十六爷,只有怀里这个女子,总是喊他九哥,即便他再怎么哄,她也羞赧地喊不出口他的名字,便这么由着她喊了三年的九哥。 凤朝九拍了拍她的背:“嗯?” “我已为宫妃,我们还能如何?”沈银桑哽咽,“日后,你别来冷宫了,我怕,” 她没有说完,只道了怕。 凤朝九知晓她怕什么,一个连死都不怕,连自残都不怕的女子,还能怕什么,怕他稍有不慎,怕他触怒龙颜。 “乖,不怕。”凤朝九俯身凑近她耳边,小声说,“等我皇兄一死,我便娶你,若是要等太久,我便杀——” 沈银桑惊得立马捂住他的嘴,环顾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也忘了哭,瞪着凤朝九:“这样的话,莫要再胡说,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惹得凤朝九心情大好:“好,不说,等他死了我再说。” “……”沈银桑用力瞪他,然后推开他,不和他搂搂抱抱,十分担心有人路过,心惊胆战的。 突然,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沈银桑一时慌乱便要跑,凤朝九拉住她,摇摇头,指了指身后那口枯井,牵着她走近了几步,细听。 “十六皇叔……十六皇叔……” “凤朝九……凤朝九……” 这没大没小的!凤朝九笑了笑,让沈银桑退后了几米,运功一掌劈开了井口上面的大石。 光线顿时照进井中,凤容璃眼泪都被强光刺出来了,眯着眼看井口上的两人,特么的,他在这里受苦受累,这二人,还在上面光芒万丈。 凤容璃有气无力地吼道:“十六皇叔,你再顾着儿女情长,我就要撒手人寰了。” 凤朝九问:“你怎么在这?” 凤容璃浑身瘫软,出气多进气少:“先把我捞上去再说。” 凤朝九当然没有先捞他上去再说,而是转身对身边的女子说:“银桑,你先回去。” 凤容璃翻白眼! 凤朝九不放心,又追上去叮嘱沈银桑:“我方才与你说的话莫要忘了。” 凤容璃四肢抽搐。 “有什么事差冷宫外的齐统卫来告诉我,他是我的人” 还有完没完!他要口吐白沫了,用生命在呐喊:“十六皇叔!” “急什么?”凤朝九一点都不急,慢悠悠地折回井口,“又不是不捞你上来。” 井下的人咆哮:“老子快要冻死了!” 一刻钟后,羽和殿外,宫人速速来报。 “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宣王殿下回来了。” 凤容璃是被抬回来的,是被怡亲王抬回来的,他蓬头垢面满身是泥,连他亲娘也是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温淑妃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皇儿,皇儿你怎么了?” 凤容璃奄奄一息的样子:“让母妃担心了,儿臣无碍。” 温淑妃立刻吩咐宫人去请太医,又命人赶紧伺候凤容璃沐浴更衣,仔细查看,见他身上没有别的伤口才稍稍放心:“这两天你都在何处?母妃和你钦南王姨父找遍了皇城也不见你。” “儿臣被人打晕扔在了冷宫后面的枯井里,是十六皇叔他,”偷情一事就打住不说,凤容璃继续说,“皇叔他路过时发现了儿臣,不然,儿臣恐怕要冻死在那里。” 温淑妃闻言,脸色便变了:“是何人胆敢对你动手?” “儿臣不知道。”说起来,凤容璃就恼火,咬牙切齿地说,“不过儿臣迷迷糊糊时揪下了那贼人的剑穗,若叫儿臣逮住了他,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凤容璃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地,倒是手里拽的那剑穗干干净净的,可见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掘地三尺找出那贼人来! “那日在华阳宫东厢偏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间厢房是母妃差人为你准备的,那萧六怎会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那里?” 凤容璃只听到了一个重点:“萧六是谁?” 温淑妃:“……”怎么解释呢,她想了想,“一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子。” 凤容璃对什么凤凰不感兴趣,老老实实交代:“儿臣那日与昌覃侯比剑,便多酌了几杯,然后,”他有点心虚,“然后便不记得了。”他一口咬定,“反正有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敲晕了儿臣!” 温淑妃失笑:“若非有人敲晕了你,这萧六怕是你推都推不掉了。”如此说来,倒是那贼人机缘巧合助了他,温淑妃心有余悸,“你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岁,莫要在混不吝了!” 凤容璃深刻地反省:“怪儿臣我风流倜傥。” 温淑妃:“……” 凤容璃又咬牙,骂:“那该死的贼人,别让本王逮到你!” 星月殿中,古昔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此番,凤容璃也找到了,萧宁玉也送走了,顺帝忙着肃清御林军中的细作,天家几位王爷见东宫频频遭难,也都静观其变老实了,日子便安生了几日,年关不远,太子和周王敏王的大婚将至,颐华长公主路遇风雪,还有好几日才能回京,帝君下令,婚事暂且搁置,待长公主归,便行婚庆之礼。 颐华长公主是怡亲王的双生胞妹,半年前奉顺帝之名出使牧流族,与其说出使,倒不如说是驻守,颐华长公主善带兵,深得顺帝重用,可终归是女子,因她一人行程而延误太子婚期,着实事有蹊跷,紫湘本想来禀报颐华长公主归京之事,方走到门外,便听见寝殿中传来自家主子的声音。 “别动,会疼。” “我轻点,你趴着不准动。” “疼不疼?” 紫湘失笑,主子又在给杏花换药呢,其实依她看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主子却是相当紧张,一日两次,亲自给杏花擦药。 紫湘推门进去,正瞧见萧景姒在杏花腿上扎了个很丑的蝴蝶结,杏花似乎不喜欢,萧景姒却不准它动,它便乖乖趴在她腿上不动了。 “以后莫让人捉到了。”萧景姒每次给杏花擦完药,便会耳提面命一番,“以后还是不许乱跑了,省得让我担心,知道吗?” “喵~”杏花乖巧地叫唤,萧景姒说什么,它都软软地应着。 萧景姒心情甚好:“真乖。” 紫湘走过去,道:“主子,颐华长公主之事,” “饭后再说。”她问,“午膳准备好了吗?” 得,旁的事暂且不论,又到了杏花的进食时间,紫湘明白:“我这便让人传膳。” 然后,十几个宫人端来十几道菜品,全是鱼,红烧鱼,清蒸鱼,山药煮鱼尾,豆腐炖鱼头……一桌子的鱼! 杏花有点傻了。! 第八十章:论猫族繁衍之道 杏花有点傻了。 萧景姒将它放在了桌上,正对了一条红烧鲈鱼,用银筷给它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杏花面前的小碟子里,她说:“你受了伤,要多吃些鱼,要补身体的。” 其实,杏花已经吃了两天的鱼了。 在萧景姒看来,鱼是美味又大补之物,是以,经常给杏花吃。 杏花用爪子,挠桌子,蹭着身子往后退:“喵!” 妖王大人啊,在北赢的时候就觉得鱼是猫的天敌,是最恶心之物,是以,若是哪个小妖犯了错,他便喜欢将其扔去喂鱼。 它与阿娆,意见不和怎么办?杏花继续挠桌子,就是没上前。 萧景姒盛了一碗鱼汤:“杏花来,我喂你。” 杏花就迟疑了一秒,然后就颠儿颠儿地过去了,心中坚定:听阿娆的话,阿娆最大! 紫湘摇摇头,笑着出了寝殿,听得里头主子的声音,说:“杏花,再吃点,这个鱼很补身体的。” 便是山珍海味,日日吃夜夜吃,也要腻味了,紫湘也甚是同情杏花。 屋外,古昔正站在殿门口,一贯刻板的性子,老气横秋的语气:“主子是不是太宠那只瘦猫了。” 古昔在仓平待久了,刚回来不多时,不甚明白,紫湘便提点了一句:“古昔,我们是属下。”嗯,紫湘很一本正经,说,“不要和杏花争宠。” 古昔:“……”他不想说话,想练剑。 紫湘还说:“杏花不瘦,它最美。”补充,“这是主子的原话。” 古昔:“……”他一点都不想说话,只想练剑。 古昔抱着剑,欲走人。 紫湘喊住他:“主子方才说了,让你去国库走一趟。” “何事?” “前些日子折冲将军上贡的物资里有一块鹿皮,十分御寒,主子让你去弄出来,她要给杏花做一件小披风。”说起这事,紫湘也是好笑,自家主子什么都会,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偏偏这女儿家的针线活,是丁点都不会,舞刀弄枪差不多,拿绣花针,真是为难她了。 可见,杏花多受宠。 紫湘又嘱咐古昔:“你快些去取来,主子说了,要趁着杏花伤好前给它做好。” 古昔:“……”主子从来没有问他冷不冷,要不要穿披风。 紫湘催促他:“去吧。” “……”古昔一声不吭,就去了,身为一个将军,绝对不会同一只猫斤斤计较的。 次日,天光破云,楚彧方才出了星月殿,菁华赶紧迎上去,递上御寒的披风,这方走近,便闻到一股鱼腥味。 菁华担忧不已:“世子,您可还好?” 楚彧心情甚好:“自然。” “属下闻到了好大的鱼腥味。”瞧世子爷神色,甚是春风满面,不应该啊,世子爷最是讨厌鱼,一星半点便也可以忍忍,这浑身的鱼腥味,连菁华都觉得有些腻味了。 楚彧对此切中的重点是:“我家阿娆特地给我做的鱼。”他骄傲得意得不得了,对菁华炫耀道,“做了一桌子,好多好多。” 一桌子鱼而已,世子爷这猫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菁华无语凝噎了。 世子爷这得意上了,便一发不可收拾,轿子也不坐了,同菁华走在一起,洋洋得意地说:“阿娆对我可温柔了。” 菁华沉默。 楚彧还说:“她帮我换药了,还一直抱着我。” 菁华继续缄默。 “对我可好了,还喂我吃鱼。”楚彧越说越高兴,若不是还在外头,估计他得将尾巴露出来摇一摇。 周中这一箭,不是劫难,简直是世子爷的福茵,瞧这小日子滋润的。 菁华便问了:“喝汤便罢,世子您不是怎么都不吃鱼吗?” 楚彧理所当然:“我家阿娆喂的,毒药本世子都吃。” 这话,菁华没法接,省得被世子爷拔毛。 楚彧还在那自言自语,自我陶醉,一脸的痴迷相:“受伤真好,阿娆会紧张我。” 就算是别的猫猫狗狗,养久了也会有感情的吧。菁华是当然不敢拿妖王大人和别的猫猫狗狗比较,是以,保持缄默。 楚彧还在兴头上:“你不知道,我家阿娆还给我做了衣服。” 啧啧啧,语气,得意得过分了! 菁华就事论事:“是给杏花。” 楚彧脸一沉,很不高兴,漂亮精致的眸子瞪菁华:“杏花就是我!” 菁华无言以对,世子爷说什么便什么吧,心情好时,杏花就是爷,爷就是杏花,心情不快时,杏花才不是他,杏花就是来跟他抢阿娆的猫猫狗狗。 比如,次日,世子爷心情就不快了,确切地说,喜忧参半,十分纠结的样子。 菁华早上来接人,便发现世子爷不似昨日得意,便问:“世子爷怎么不开心。” 世子爷正瞧着从星月殿里带出来的杏花的小披风,眉头拧成了川字:“我家阿娆好像更宠杏花。”楚彧的理由是,“她给杏花做了衣裳,可是没给我做过。” 菁华甚是无语,将世子爷昨日说过的话搬出来:“杏花不就是世子您吗?” 楚彧给了菁华一个冷眼,不想理他,对着小披风继续惆怅。 得,杏花又变成来跟爷抢阿娆的猫猫狗狗了,对于主子这般善变无常、矛盾任性,菁华沉默了。 因着这件专门给杏花做的小披风,楚彧耿耿于怀了许久,然而,也是自从那件小披风之后,国师大人便十分热衷于此,闲来无事时,便会给杏花做各种小东西,不过,国师大人也委实忒没有天赋了些,给杏花做的衣裳帽子之类的,没几件能塞进去的,不过,也够叫楚彧泡在醋灌里好些天了。 夜里,萧景姒用江南刚送进宫来的绸缎给杏花做小鞋子,方才纳了几针鞋底便困倦了,撑着下巴打盹。 杏花喵了两声,不见她醒来,便幻回了人形,将萧景姒抱回榻上,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见她手指上被针扎的红点,算不上伤口,因着他的内丹,也没有出血,却还是心疼坏了楚彧。 他俯身,含住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舔。他生怕惊醒了她,不敢太用力,趴在榻前,露出了尾巴。 “阿娆,你是不是更喜欢杏花?” 说完,楚彧就气不过,把那双给杏花做的小鞋子踢到了床底下,末了,还一拂袖,小鞋子就滚到了床底最里面的暗无天日的角落, 楚彧撑着脸,有点惆怅:“阿娆,你多喜欢我一点不行吗?” 他的阿娆在睡,他点了迷魂香,她自是不会醒来,亦不会回他,他便大胆了几分,顺着她的指尖,一点一点舔过去,最后,落在他唇上。 楚彧也曾想,他对阿娆当真胆小如鼠,纵使再欢喜,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妄为,却又忍不住心头悸动,做出这般不君子的行经。 诶,却也怨不得他,这才亲昵了片刻,楚彧耳朵便蹭出来,情难自禁地露出了眸子原本的颜色,极深的蓝色。 “阿娆,”他嗓音,有些嘶哑,“我快等不了,我,” 突然,榻上的人动了一下,楚彧惊地猛然一退,她翻了个身,白色寝衣下滑,露出光裸的肩头。 楚彧眼睛更蓝了,盯着看了许久后,他怯怯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随即缩回了手,跌坐在地,重重喘息。 阿娆的皮肤……摸起来好舒服。 楚彧两颊通红,给萧景姒盖好了被子,化作杏花的样子跑出了殿。 星月殿外,菁华只见一道影子划过上空,抬头看见了屋檐上有只猫:“世子,您怎么了?” 只闻杏花大人喵了一声,随即,当初国师大人养了几日的那只灰猫就出现了,幻作了人身,穿了一身灰色的衣裳。 小灰的功力又增进了!真不愧是国师大人养过、妖王大人点化过的猫。 小灰恭恭敬敬:“妖王大人。” 妖王大人睨了屋檐下的菁华一眼,然后抬抬手,同小灰一起走到了屋檐另一角,完全避开了菁华的视线,以及拉开了相当远的距离。 菁华:“……” 避着他是几个意思?菁华头一扭,他才不好奇。 且说那厢妖王大人与小灰小妖在密谈。 妖王大人吞吞吐吐地,支支吾吾地:“本王想,想,”他有点不好意思,“想和阿娆交配。” 小灰被惊了一下。 楚彧补充:“很想。”就在方才,特别想! 小灰才修了一二十年,在北赢,还是毛没长齐的小妖,他搜肠刮肚地想了想,最后建议:“妖王大人,忍着。” 交配还是春天比较合适,容易繁衍后代,反正,在小灰看来,交配就等于繁衍。 “可本王天天都想。”楚彧甚是担忧,“到了春天怎么办?我会不会吓坏了她?” 这就有点难办了,猫族在北赢算不得很重欲,妖王大人这般的话,就要找些精力好修为好的女大妖,国师大人那小身板—— 小灰很慎重地考虑过后,给予一筹莫展的妖王大人建议:“菁华左使说,妖王大人您还没开过荤,许是因为如此,是以自控力差了些,要不小妖给大王找个身段好技术好的女大妖来?等尝了鲜,就不会那般了。” 小灰发誓,他是当真很认真地在给建议,却不知怎么的,惹恼了妖王大人,恼羞成怒:“你再胡说八道,本王就将你打回原形!” 小灰一脸苦相:“小妖罪该万死,妖王大人恕罪。” 楚彧吼他:“滚,本王不想看见你。” 喜怒无常,乖张暴躁,菁华左使说得对,白灵猫族最娇贵任性,其中,妖王大人最难伺候。 小灰刻不容缓,变成了原形,团成一团,就滚了! 楚彧又发话:“回来。” 小灰又滚回来了。 妖王大人一双蓝色的眸,冰魄凝成,美极了,却也冷极了,厉声说:“给本王记住,本王只和阿娆交配,再敢造次,定不饶你。” “喵,喵!”小妖明白,小妖明白! 听完了妖王大人的告诫,小灰就滚得没影没踪了。 楚彧披着件绒毯子,便从屋檐上落了下来,菁华实在没忍住:“世子,您和小灰猫说了什么?为何避着属下?”不知为何,他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楚彧言简意赅,理所当然:“本世子与它乃同族,所言之事你这只兔子不懂。” 兔子君表示,他不想懂,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两只雄性猫凑在一起,避开兔子,还能说什么,依照北赢的风俗来看,就只有两件事:雌性和猎物。 刚好,就某种程度,国师大人对妖王大人来说,既是雌性,也是猎物。 菁华心里明亮着。 “更衣。” 菁华立马递上提前备好的衣物。 楚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睛有些红,许是被冷的,说:“我去去便回。” 菁华不放心:“世子,这时辰您去哪?” 楚彧慢悠悠地走着:“挖树。” “摇华宫那棵杏花树?”菁华着实被惊了一下。 楚彧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这么些天了,还惦记着给国师大人偷树啊!世子爷这执拗的性子! “属下去便是。”菁华多少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他对那棵树,委实没有什么好记忆,到现在他看见了竹安公主,都还要绕道而行,惹不起只能躲,谁叫他‘觊觎’公主美色呢。 楚彧直接拒绝了菁华的请命:“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菁华:“……”冷冷的风,吹在了脸上。 隔日,天方才亮,星月殿便有客来访。 “主子。” 萧景姒正在用膳:“嗯?” 紫湘道:“摇华宫的芊妃娘娘来了。” 萧景姒放下了汤匙:“所为何事?” “送礼。” 芊妃娘娘送的是那株花开不败的杏花树。 这便奇怪了,自打上次摇华宫的杏花树被盗,星月殿外被发现了几片杏花,芊妃娘娘便因此膈应上了星月殿,不暗中下绊子便算万幸,是断不可能还忍痛割爱把树送上门啊。 更奇怪的是,芊妃娘娘的态度,谦卑得有些诡异。 “国师大人您若喜欢,这杏花树便当做是南芊的薄礼。” 南芊是芊妃娘娘的闺名,这近乎套得委实猝不及防。 萧景姒推辞:“景姒谢过芊妃娘娘慷慨割爱,只是无功不受禄。” 芊妃娘娘连连摆手:“国师大人您严重了,一棵树罢了,不成敬意。” 如此态度,与那日在华阳宫赏雪之时,天壤之别,莫不是这芊妃的脑袋被雪砸了?紫湘想不通。 当日摇华宫中树被盗了,芊妃惊动了整个御林军去寻,可见这树不是普通的稀贵,萧景姒素来不夺人所好:“芊妃娘娘不必勉强。” 芊妃娘娘立刻道:“不勉强!不勉强!” 这送礼如何瞧着像强买强卖。 再推辞,便显得她小家子气了,萧景姒颔首笑道:“如此,景姒便谢过芊妃娘娘。” 芊妃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不知为何,芊妃娘娘似乎一夜之间,对国师大人畏惧了许多。 这树便如此收下了,萧景姒吩咐:“紫湘,将前日皇上赏赐的两匹玄锦湘绣取来回礼。” 芊妃娘娘的反应很大:“万万不可!”她起身,恭恭敬敬地站着,“这杏花树能得您的喜爱,也是它的荣幸,国师大人笑纳就是,南芊是万不敢要国师大人的回礼。” 说完,芊妃行了个礼,便退下了,狼狈逃窜似的。 萧景姒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那株刚送来的杏花树:“她似乎有些忌惮我。” 紫湘思忖:“何止忌惮,简直是唯恐不及。” 萧景姒沉吟不语。 紫湘又道:“主子,依紫湘看,事有蹊跷。” 她笑了笑,摇摇头:“许是我妖名在外。” 这凉都,人人皆传,妖道惑主,国师祸天下。 紫湘还是觉得鬼怪,昨日黄昏,在永延殿外遇到芊妃,她还趾高气昂,一副六宫最大的样子,那双妖艳的眼睛恨不得在主子身上戳一个洞来,不过说也奇怪,倒是杏花来了后,芊妃不知是不是被杏花张牙舞爪的样子吓着了,当时脸都吓白了,落荒而逃来着。 当然,事实是,哪需要杏花张牙舞爪,妖王大人只需用妖族的腹语,说一个字:“滚!” 一个字,修为尽显,这浓厚的妖气与强大的精元,除非不要命,否则,只能逃命。再说她南芊,不过是只在杏花树上修了二十年的蝴蝶精,在人族迷惑迷惑男人便罢了,遇着了北赢的妖王大人,自然只有听命的份。 芊妃恭恭敬敬:“菁华左使,小妖已经照办了。” 妖王大人的这位左使,那也是北赢的大妖!功法了得! 左使大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好。” 芊妃这才把一颗豆子大的心脏放下肚:“不知妖王大人还有什么指示?” “王说了,要是星月殿里的杏花开得不够盛,就唯你是问。”菁华这语气,跟楚彧学得入木三分了,足够震慑妖了。 芊妃脸有点白,回答得还是相当快:“小妖必当竭尽所能,”她信誓旦旦,“就算耗尽精血也会拼命传粉开花的!” 她是蝴蝶精,为了修炼,这才去天山挖了棵杏花树,常年花开不败自然是她的精血在养着,原本是为了让自己有个修炼之所,现如今,只能用来给国师大人练做杏花糕了。 菁华对这蝴蝶精的觉悟很是满意:“如此便暂且不将你打回原形。” 芊妃感恩戴德:“小妖谢菁华左使开恩。” 好在这一处是僻静的假山后,不然让人看见了平日里居高临下的芊妃娘娘这般俯首称臣,还不得惊掉一干眼珠子。 “以后知道怎么做吧?” 芊妃表态:“唯国师大人马首是瞻。” 菁华左使很宽慰:“觉悟很好,待回了北赢,自有赏赐。” “谢吾王赏赐。” 然后,菁华左使走了,蝴蝶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不由得想起昨夜里,妖王大人屈尊降贵去了摇华宫,用妖族的腹语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连本王的女人也敢给脸色。” 当时差点没把她这小蝴蝶精给吓死,她这等小妖,在人族作威作福便罢了,哪有胆子跟妖王大人的女人呛声,她在北赢的时候可是早有耳闻,这位常年不在北赢坐镇却依旧能把北赢的一干大妖治得服服帖帖的妖王大人,是何等的残暴,何等的妖法通天,当年妖王大人杀来北赢的时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妖族那一干活了数百岁的大妖哪里放在眼里,可就是这个有着最尊贵白灵猫族血统的半妖族,血洗了北赢。 南芊打了个哆嗦,以后遇上国师大人,还是闪着点吧。 再说星月殿,萧景姒前脚刚得了芊妃的杏花树,洪宝德后脚就来了。 “你这星月殿里,冬日杏花盛开,当真好风景啊。”洪宝德往榻上一躺,就当自个家似的。 萧景姒坐在另一头,将小案几放到榻上,摆放了几碟糕点:“刚做的杏花糕,尝尝。” 洪宝德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入口即化,味道十分好,瞧着萧景姒:“你吃了那么多年,不腻?”一个杏花糕,一个鱼,萧景姒钟爱了多年,吃个东西都这偏执的性子。 萧景姒笑着摇头。 洪宝德双手枕在脑后,说正事:“景姒,太子府可能又在谋划什么。” 萧景姒在专心煮茶:“怎讲?” 洪宝德眯着眼,寻思了一会儿:“你可知道张显?” 萧景姒点头,太子凤傅礼座下第一谋士,上一世,凤傅礼登基之后,张显官拜丞相。 洪宝德继续道:“张显暗里是凤傅礼的座上宾,太子被勒令不得参政之后,张显便是太子在朝中的眼睛,自然得仔细盯着,可就在前几日,张显抱恙休沐,连着好些天都没有上朝,我让秦臻帮我查了一下,果然抱恙是假,他实则是去了一趟牧流族边境。” 萧景姒给洪宝德递了一杯茶,她喝完继续道:“太子和另外两位王爷大婚在即,顺帝召令出使牧流族的颐华长公主归国,传旨的人前脚刚去,后脚太子的人就跟了去,此事绝对有古怪,而且顺帝为了等颐华长公主,将婚期一拖再拖,实在蹊跷,我猜想,顺帝是在等颐华长公主带来什么东西。” 萧景姒放下,不瘟不火的神色:“太子大婚必定会再起波澜,凤旭日子不多了,自然是等救命的东西。” 洪宝德一个鲤鱼打挺,从后面抱住萧景姒:“我家景姒真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萧景姒笑而不语。 洪宝德在星月殿里腻歪了一上午,午膳也是在星月殿用的,说是这里的茶水好,糕点好,风光好,想腻着不走。 晌午,顺帝身边的方公公来了一趟星月殿,自然,进不了星月殿的寝宫。紫湘来通报:“主子,永延殿来传话了。” “何事?” “颐华长公主在白屏山被劫了。” 原本闹着要萧景姒陪寝的左相大人瞬间就没了午休的兴致:“我闻到了,猫腻的味儿。” 萧景姒笑:“看来是有人觊觎皇帝的救命稻草了。”眯了眯眼,不禁涌现出上一世的种种。 大凉二十九年冬,颐华长公主在白屏山被劫,上贡物资丢失,牧流族的千古灵药龙藤花不见踪影。 大凉三十年初,顺帝重患不愈,无药下症。 大凉三十年初,帝病危,平广王携帝令诏书,传位储君,太子摄政。 上一世,那龙藤花,最后,便落入了凤傅礼囊中,也正因此,皇帝病重昏迷,太子摄政大凉。 果然同上一世一般,凤傅礼坐不住了,上一世,此事还是当时身为准太子妃的她献计献策,就是不知这一世凤傅礼的准太子妃,预知了多少,又出谋划策了多少。 可惜,这历史,大抵又要被改写了。 洪宝德念叨了一句:“这白屏山的劫匪可当真胆大包天啊,连凤家十七那女霸王都敢劫,就不知道是谁壮了胆子。” 萧景姒不语,若有所思。 一个时辰后,顺帝便召国师大人,以及朝中几位大臣商议此事,消息传得十分快,不过半天时间,市井便知道了这一出,茶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便开了场子,说道:“大凉二十九年,冬月,太子婚期将近,颐华长公主凤昭芷出使牧流族归朝贺太子大喜,途经白屏山,遇劫匪。” 次日,顺帝令怡亲王与宣王凤容璃赴白屏山剿匪。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钦南王府,不过,楚王府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世子爷不关心白屏山状况,却盯着另一件事。 未时,菁华来禀报:“世子爷,探子来报,温伯侯已经入了章山关了,最多不过一日便会入凉都。” 这温伯侯是何人?大名温思染,说起来,世子爷还要尊称那位侯爷一声外公。温伯侯是首富温家的现任当家人,年纪不过十八,辈分却高得离谱,便是宫里的温淑妃和已逝的钦南王妃都要称呼一声小叔叔,到了宣王和世子爷这辈,按辈分,就得喊外公了,当然,世子爷和宣王殿下是打小也没喊过一句,虽然温伯侯时常倚老卖老仗着辈分作威作福,奈何温伯侯着实是个文弱公子,没有半点武艺,是以,时常被世子爷打压,不过,不得不说这温伯侯这赚钱的本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以,顺帝有几分忌惮,便想拉拢拉拢,封了个闲散侯爷。 这温伯侯上一次来凉都还是半年前,颐华长公主出使牧流族后,就不见人影了。 “让人去守着章山关城门,若是见了他,”楚彧想了想,“打晕了,关起来。” 虽然温伯侯与世子爷感情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姻亲啊。菁华觉得不妥:“世子爷这是为何?”猜测,“温伯侯又惹您不悦了?” 温伯侯是个无赖性子,除了会赚钱,为人还真不靠谱,是以,老被世子爷嫌弃。 楚彧这会儿就很嫌弃:“因为他蠢。” 菁华:“……”伯侯大人好歹也是首富温家第九代嫡传的当家啊,银子都赚到各个国去了,不至于蠢吧。 再说星月殿,萧景姒刚从永延殿回来,便要出宫,只要了两匹马,要只身去白屏山。 洪宝德拉住她:“凤朝九和凤容璃前脚刚走,你后脚也要跟去,这事有蹊跷,太子不知道在算计他老子什么?便让他们狗咬狗罢,你还是莫要去蹚这趟浑水好。” 萧景姒摇头,换上了简单利索的衣裙:“颐华长公主出使牧流族带回来的那味药材。”萧景姒语气坚定,“我想要。” 洪宝德惊讶:“皇帝的救命稻草?” “嗯。” 果然是个好东西,谁都想要,顺帝想要是救命,太子想要是杀人,洪宝德想不明白:“你要来何用?” 她不言,取了她的短刀和长剑,甚至将发间的玉簪换成了锋利的珠钗。 这是要去干架啊!洪宝德突然想起了之前萧景姒问过她的一味药方:“凤十七从牧流族带回来的药是龙藤花?” 萧景姒点头。 果然如此,景姒还在谋那四味药材。 洪宝德似玩笑,神色却有些凝重:“景姒,到底是谁面子这般大,能让大凉的一品国师大人千方百计为之求药。” 萧景姒没有回,洪宝德猜测:“钦南王府那位?”楚彧身子骨不好,要这稀世的药材便也说得通。 萧景姒没有否认。 洪宝德笑:“景姒,你这是真动了凡心。”十几年波澜无痕的芳心,这一动,就惊涛骇浪了。 走之前,萧景姒吩咐古昔:“你去钦南王府守着。” 萧景姒只身一人便去了白屏山,因为她道要智取,便不准紫湘打草惊蛇,洪宝德自知拦不住她,便只好去将军府搬秦臻。 ------题外话------ 月底了,月票赶紧投……给我。 第八十一章:景姒独闯白屏山 萧景姒只身一人便去了白屏山,因为她道要智取,便不准紫湘打草惊蛇,洪宝德自知拦不住她,便只好去将军府搬秦臻。%D7%cF%D3%c4%B8%F3 大凉二十九年冬,怡亲王凤朝九领兵五千,出城剿匪,宣王凤容璃同往,首战亲征,率兵两千,从左翼峡谷攻之,不过半个时辰,初战告捷,灭敌数人,贼寇不济,退至峡谷上游,宣王令下乘胜追击。 虽有一时周旋,贼匪死伤却不多,副将宁林谨慎思量,劝道:“宣王殿下,穷寇莫追。” 凤容璃首战告捷,一腔热血甚是澎湃,执剑冲在最前头对宁副将之言不以为然:“怕什么,本王定要活捉了他们。”下令道,“诛贼寇首领者,一律升官进爵!。” 顿时,禁卫军奋力前冲,跻身峡谷,远去几百米后,探兵来报:“殿下,前方无路。” 宁林察觉异样,驾马上前,定睛一看,心道不好:“殿下!我们中计了!” 前方百米,高山耸立,根本没有出路,凤容璃当下刻不容缓,调转马头,却见前路灌木丛中,人头攒动。原来节节败退是假,请君入瓮才是真,这帮狡猾的贼人! 凤容璃立刻高声道:“快,撤!” 刚一声令下,灌木丛里一名身高马大的男人站出来,大笑一声:“哈哈哈,想走,没那么容易。” 宁副将当下便道:“保护王爷!” 瞬间,禁卫军执起盾牌,将凤容璃护住。 贼匪头领也不甘示弱,高声喊道:“传我的令,活捉凉军头目者,一律赏金银十石。” 一时间,刀光剑影,混乱喧嚣。 隔着一座山头,右翼峡谷外,怡亲王凤朝九驻兵此地,日落时分,卫兵入营。 “报!” “说。” 卫兵不敢耽搁,立马言简意赅回禀:“王爷,宣王殿下中了埋伏。” 凤朝九脸色骤变:“怎么回事?” 大凉二十九年冬,怡亲王兵分两路剿匪,宣王首战,领兵从左翼伏击,在南关峡口围剿贼寇,贼寇不敌逃窜,宣王乘胜追击,却遭贼寇反向包抄。 钦南王府,菁华方得了白屏山的消息,便匆匆来禀报,这会儿,还未日落,世子爷还在寝殿休憩。 菁华推开门进去,喊了一声:“世子。” 楚彧许是刚醒,睡眼惺忪:“嗯?” 都足足睡了一天,世子爷还没睡饱,菁华将声音放大了些:“怡亲王刚刚来报,宣王殿下在白屏山中了埋伏。” 楚彧懒懒伸了个腰,就说了一个字:“蠢。” 菁华不否认,请示:“世子爷,钦南王府可用援兵白屏山?”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表兄弟,断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然而—— 楚彧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钦南王府不管闲事。” 闲事?温淑妃只怕再过一时半会儿就要来钦南王府抹眼泪了吧,菁华还欲再劝几句,华支便来了,神色有些匆忙:“世子爷!” 楚彧冷声:“若无要事,不得来扰我。” 世子爷大概是还没睡饱,脾气不大好,华支犹豫了一下,说:“是温伯侯那出了岔子。” 楚彧烦躁地蹙眉,极其不耐烦:“他又怎么了?” 华支回话:“城外别庄的管事来回禀,说温伯侯他,”华支汗涔涔,“遛了。” 楚彧眸色怎叫一个冰冻三尺。 “如何遛了?”菁华十分不解,他分明派人严加看守的,每一个出口都有人二十四小时看守,伯侯大人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会飞檐走壁,想要逃出去,不该啊。 华支如实说:“侯爷从后院的狗洞里钻出去了。” 菁华:“……”这家伙,真是没有一点节气,“侯爷怕是去了白屏山,可用属下去寻人?” 楚彧冷着张水墨画般精雕细琢的俊脸:“他要去找死,拦着作甚。” 菁华便不语了。 半个时辰后,去钦南王府传话的卫兵回了。 凤朝九一身戎装,从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快步走出来:“楚彧怎么说?” “王爷,钦南王府的常山世子说,”传话的卫兵有点胆颤,头上冷汗直冒,“说如若凤家的人连区区贼寇都要钦南王府出手,这大凉的江山还,”声音越说越颤抖,越说越胆战心惊,“还不如换人。” 凤朝九闻之,嘴角一抽:“他倒敢说。” 这大逆不道的话,他倒说得有理有据。 一旁乔副将听完,忧心忡忡:“王爷,我们只剩了三千人马,这白屏山易守难攻,钦南王府不肯出兵,国舅府又信任不得,那还有何人能去援兵南关峡口?” 凤朝九倒不急:“不用。” 乔副将不甚明白:“不去援兵,那宣王爷他岂不危险?” “堂堂天家王爷,区区一个白屏山还不敢动他,让他吃些苦头也罢,总比他日在战场上丢命强。” 乔副将听得一头雾水,这是几个意思啊。 凤朝九将白屏山的地形图铺开,瞧了一阵,突然道:“宫里的招降书怕是快要下来了。” 招降?不是剿匪吗?怎么变招降了?乔副将满腹狐疑:“王爷是何意?” 凤朝九轻笑了声:“皇兄若真想将这群贼寇一网打尽,怎会只派给本王五千人马。” 怕是这白屏山里,有帝君想谋之物,是以,投鼠忌器。 乔副将深思了,宫里不是真想剿匪,白屏山的贼窝里,也不是真的劫人,这都是唱的哪出啊, 日头已落,寒冬的夜,极冷。 城郊以北五里,白屏山傍水而立,地势险峻而陡峭,山下常年浓雾萦绕,除了水路,唯有峡谷可通行,一夫当关不过如此,蜿蜒峡谷盘旋的尽头,可见木屋,一旁的石碑上,书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麓湖寨。 此处,便是白屏山劫匪的老巢,正点了炉火,两个男人对立而坐,一旁案几上,放了几坛好酒。 其中一人端起酒碗,一口喝下,甚是豪爽:“先生当真神机妙算,怡亲王的行兵策略都让先生你料准了,连宫里那位的心思也揣度得不差分毫,在下佩服。” 此人身穿一身鹿皮外裳,黝黑的脸,浓眉大眼国字方脸,右眼角处,有一条手指长的疤痕,像蜈蚣般形状,这便是麓湖寨的老大,孙敬。 “神机妙算不敢当,在下不过是奉了殿下之命。” 开口之人,坐在位首,脸上戴着青铜铁面,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听声音不过壮年。 孙敬对此人十分恭敬:“还请先生告知殿下,我孙敬必会助殿下一臂之力。” 那人连道了三声好,端起酒碗拱手礼让,说:“他日事成,殿下自会论功行赏。” 孙敬笑得眯了眯眼,也端起酒碗:“那孙某就先谢过先生吉言了。” 座上男人豪爽一声大笑,干了碗中的酒:“你等着便是了,等擒了宣王,宫里的招降书便会送来了,到时候招降的消息传开,便是顺帝拿不到他要的东西,也得君无戏言了。” 只是这宫里的招降书没有等来,却等来了南关峡口的战报。 “大哥!大哥!” 孙敬横了那乱闯之人一眼:“我这还有客人,平日里我没教过你规矩吗?” 来人是麓湖寨的六当家瞿虎,生得虎背熊腰的,性子有些急,说话不太利索:“不是,大哥,南关峡口出事了!” “有先生献计,凤容璃都自投罗网了,又有老二守着关口,凤容璃那小子还能掀什么浪。” 瞿虎急得出汗:“南关峡口大火,都快烧到山腰了。” 孙敬猛地站起来,脸色大变,眼角的疤痕像只蠕动的蜈蚣,凶神恶煞地:“你说什么?南关峡口怎么会大火,老二呢?他在哪?” 说到此处,就是脸覆铁面的男人也变了眼色:“快说清楚,怎么回事?” 瞿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眼眶都红了:“南关峡口失守,我们寨子里守关口的弟兄们全军覆没了,二爷他,二爷他……没了!” 孙敬瞳孔狠狠一缩,额头青筋暴起,他咬紧了牙吼着:“是谁?凤容璃的援兵是谁?” 瞿虎只道:“还、还不知晓。” 孙敬扬手便碎了手中的碗,眼中尽是狠辣:“来了多少人马?” “南关外守山的兄弟说,”瞿虎难以置信,“说是单枪匹马。” 单枪匹马,竟是单枪匹马破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南关峡口。铁面男人眼底忽明忽暗,阴冷一片。 半个时辰前,凉军中计,宣王凤容璃被困南关峡口,所率千人,死伤惨重,贼寇不依不挠,两方对垒,凉军毫无地形优势,毫无还击之力,眼看着一片禁卫军就要全军覆灭,突然,战乱喧嚣里乍起一声巨响。 “砰!” 只见大石突然砸下,从高耸的崖壁上过滚下来,顿时,麓湖寨的一干兄弟都愣住了,盯着那长了腿一般碾过来的大石,四处逃窜。 “发生什么事了?” 领首发话的男人,便是驻守关口的麓湖二爷,鳌占,素以凶狠著称。 手下之人说:“二爷,有异动!” 鳌占丝毫不放在眼里,早便杀红了眼,大喝:“谁让你们停下来的!都给老子杀!” 血腥蔓延,刀光剑影不止不休。 而此时,那陡峭的岩壁之上,碎石滚落,没了大石遮掩,女子衣裙翩翩,远远望去,一抹白影站在高处,接天连月,她被笼在夜色初上的霞光里,而她手里,握着匕首,一言不发地静静俯视,匕首之下,正抵着男人的咽喉,只要那被擒住的男人稍有动作,她可以立马让他身首异处。 “二哥,”贼寇当中,有人惊呼一声,“那、那是——” 鳌占猛然抬头看去,大喝:“鳌江!” 那被女子劫持在刀下的,正是麓湖寨二爷鳌占的独子。 “爹,救我!” 鳌江刚喊完,冷冰冰的刀刃便抵在了喉咙,身后传来女子清泠却极其好听的嗓音:“刀柄滑手,别动。” 被包围在最里侧的凤容璃顿时竖起了耳朵,这个声音…… 鳌江腿都吓软了,浑身哆嗦,却不敢乱动。 鳌占当时便红了眼,一个纵身跳到石壁下:“你是谁?挟持我儿想做什么?” 只见女子不急不缓,懒懒清幽的嗓音道:“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手中鳌占刚要叫喊,女子一脚顶向鳌江腰腹,他跪地扑倒,手被擒在身后,刚要动弹,女子素手一转,再逼近鳌占的咽喉一寸,她道,“退!” 被贼匪逼至峡口末端的凤容璃骤然抬眼,月色昏黄,看不清女子的模样,然远远望去,那一身气度,像极了一个人,萧景姒…… 她怎来了?! 鳌占见爱子痛呼,怒不可遏,死死盯着萧景姒,仿若下一秒便要将她剥皮抽筋:“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试试,我绝对——” 不待鳌占说话,便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只见那女子的短刀已经入了咽喉三分,血溅衣襟:“你看我敢不敢。” 她敢,这女子敢独身一人闯进南关峡口,一人对上麓湖寨八百兄弟,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鳌占大声遏制:“快住手!别伤我儿子!” “那我再问一遍,”萧景姒抬眸,暼了一眼所剩无几的凉军,“退,还是不退?” 鳌江脖颈处,血流不止,方才那一刀,这女子便要了他半条命,见鳌江已奄奄一息地跪在石岩上,反观那女子却不慌不乱,眉眼慵懒。 鳌占咬咬牙,令下:“退!” 一时,麓湖寨的一众兄弟连退数米,至南关峡口入口。 萧景姒又道:“再退十米。” 再退十米,便是四面环山仅容一人而行的峡谷,峡谷出口通向南关群峰的山腰。 她到底在盘算什么? 鳌占正迟疑,便又听闻一声惨叫,那女子的刀再入三分,她却面无表情,冷静至极:“你再拖拖拉拉,我立刻送你儿子上路。” 鳌占瞳孔都欲凸出来,咆哮:“快,退后十米!” 贼匪退后十米,至峡口最窄小腹地之内,隔着百米距离,鳌占握着大刀,喊:“快放了我儿子!”紧了紧手里的刀,只要鳌江脱身,他势必要将这女子碎尸万段。 “你当真要我放手?”萧景姒似思忖什么。 鳌占阴测测地盯着女子,毒蛇般狠辣的眸:“再不放人,休怪我不客气。” 萧景姒狐疑了须臾,抬起冷冷清清的眉眼:“这是你让我放的。” 言罢,她松手—— “呃……”鳌江身体抽搐了一下,脖子上的血飞溅三尺,两眼一番,便倒地不动了。 方才她那两刀,早便深入咽喉,这刀刃一抽出,颈动脉那一指长的刀口,便毫无阻隔,血流如注。 鳌江瞳孔欲裂,暴戾嘶吼:“江儿!江儿!” “爹……”鳌占呜咽了一声,便咽气了,还睁着眼,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鳌占大恸,整个身子便往前一栽:“江儿!”猛地抬眼,血丝遍布的瞳孔几欲凸出,狠狠剜向女子,“你竟敢耍我!” “是你让我放手的。”她纵身一跃,跳下了岩壁,环顾四周似在寻什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若是我不松手,兴许还有救。” 这麓湖寨之寇,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死一个少一个,死两个,便少一双,萧景姒抬眸,睃了一眼峡口,嗯,约摸有七八百人。 鳌占丧子,疯了一般,抬起刀便奋起直扑:“你杀了我儿,妖女,拿命来。” 萧景姒睨了一眼:“晚了。” 话落,长剑出鞘,她握剑,砍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枯树,纵身一脚踢过去,正中鳌占胸腹,他被重力击退了数米,刚要起身,那女子手中已燃了一点火星。 鳌占大惊:“你——” 素手一扬,火折子落在了那枯树上,顿时火光大作,连日晴了好些天,这枯树,遇火便着。 鳌占被火光熏红了眼,纵身跳起,一脚将枯树踢开,却不料,火星沾染之处,瞬间燃起大片大片的蓝火! 有人惊道:“不好!” 然,已经来不及了,那燎原的火势,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蔓延扩散,冉冉浓烟里全是蓝火。 这峡谷中,被动了手脚! “这是——” “是磷粉。”萧景姒淡淡睃视。 鳌占大喝:“快!撤!” 撤?往哪里撤!怎么撤,这峡谷仅一人通行,火势如此迅猛,前进是一千米长峡谷,死路一条,后退—— 鳌占刚转身,那女子便纵身起跳,一个反踢,大石飞来,砰的一声重响,堵住了峡口。 一夫当关,易守,也宜攻,顿时,大石之后的峡谷里,惨叫连连。 原来,她从一开始,便打着全军诛灭的算盘。 凤容璃傻眼:“你、你、你——” 短短不过半响功夫,她以一人之力,反败为胜,这个女子,好——变态! “你、你——”你了半天,凤容璃都回不过神来。 萧景姒一眼暼过去:“宣王殿下,若有下次,”她郑重其事,“用点脑子。” 她是鄙视他的脑子吗? 凤容璃辩解:“萧景姒——” 她丝毫没兴趣,转身走进了火里,一身白色的劲装,未染烟尘。 凤容璃下意识喊住她:“那里没路!”峡谷里全是火光,她还能飞过去不成? 萧景姒置若罔闻,缠着一条藤蔓,攀岩而上,光秃秃的石壁上,小小的身子,飞檐走壁。 没路…… 这个变态的家伙,真特么打脸! 宁林副将上前:“王爷,我们怎么出去?” 凤容璃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等火灭了再走。” 宁林也觉得甚好,可不是谁都是那位国师大人,贸然耍帅,不烧死也会被摔死的。 半个时辰后,驻守南关峡口外的卫兵来寨中传报,二爷和峡口的八百兄弟,全军覆没,乃一女子所为。 顿时,麓湖寨中,严加防守。 此处,乃麓湖寨北侧一隅,木屋外,五步一人,严阵以待。一阵风袭过,屋外的火把晃了一下便恢复如常,毫无异动。 屋里头没有掌灯,昏昏暗暗的,窗户敞着,被风刮得咯吱轻响,月光漏进,地上,暗影重叠,忽而,有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 床上的人骤然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横扫一脚过去:“谁?!” 然,那一脚,刚好被截住,对方用力一扯,对准腹下便是一脚,将人按回了床榻。 特么的,就一招,把人给拿下了?简直奇耻大辱,榻上的女子扭头就骂:“哪个龟孙子,有本事别偷袭啊!” 这榻上女子,这出口成脏的女子,正是大凉颐华长公主,凤昭芷,乃怡亲王凤朝九的双生妹妹,模样与凤朝九有八分相像,一张雌雄难辨的脸,眉宇英气十足,唯独一双凤眼,七分狂傲,三分妖娆,这眼倒还有些女儿姿态。 她凤昭芷行走战场多年,舔了多少刀口上的血,这般被束手束脚不得动弹还是头一回,更多的是兴奋,她猛地奋力跳起,一掌打向后背之人的肩,却不料,那人速度更快,擒住她的手腕借力一扯—— 咣! 好重一声响,凤昭芷再一次被压回了榻上。 又是一招!吾靠!凤昭芷扭头嚎了一嗓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声音很轻,那人说:“别出声。” 凤昭芷目瞪口呆:“女人?”整个大凉,居然还有比她还彪悍的女人?她不可思议,“你是谁?” 借着一抹月光,凤昭芷审视,只模模糊糊瞧见一张女子轮廓,娟秀精致的眉眼,一身利索的白衣,长发高高束起,温柔雅致的眼眸,却含缕缕冷清,像极了早年间她在大漠见过的孤狼。 她道:“我是来救你的人。” 容颜温婉,她一身孤勇,独闯了麓湖这龙潭虎穴,此人,唯有萧景姒。 凤昭芷半年前便出使牧流族,并不识得对方,戒备警觉地地打量她:“你到底是谁?本公主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来杀人灭口的!” 萧景姒略微思忖,说:“你别无他法。” 好一身嚣张气焰! 凤昭芷一个勾腿,缠住对方,奋力一扑,直奔着对面女子腰腹下的大穴劈去。 对方用左手去挡,慢条斯理般,微微一转,以柔化刚,反手卸了凤昭芷的八分力道,随即,脚上一顶。 咣! 丫的,又是一招,让她动弹都动弹不了一下,凤朝九趴在床上,捶胸顿足。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屋外突然有说话声。 “五爷。” 来人是麓湖寨的五当家,钱侯海,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尖嘴猴腮,骨架很小,看着面相十分阴柔。 此人武艺一般,却精通阵法,是以,在麓湖寨一众兄弟中,也颇得重用。 钱侯海走至门口:“你们都退下,我有些话要问里面的人。” 守门的兄弟有些为难:“大哥说了,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人质。” 钱五爷冷言:“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就是因为有你在才容易出事啊!麓湖寨谁不知道五爷最好女色,被掳上山的女人,被他玩死的占多数。 见人还不让开,钱侯海疾言厉色:“还不快滚开。” 那守门的弟兄无法,咬咬牙还是让开了,只叮嘱了一句:“那五爷您快点。” 钱侯海这才笑眯眯地与那人讲了几句荤话。 屋里头,榻上两人还在僵持,眼看着钱侯海就要进来,凤昭芷倒不急了,她就不信这女子还敢明目张胆:“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 萧景姒沉吟了一下,抬手,一记手刀,敲晕了凤昭芷。 屋外,钱侯海摸黑进了房,急急唤道:“美人。” 她不容思忖,随手将凤昭芷放进了床榻旁的大箱子内,落锁,一脚将箱子踢到了床底下。 嘎吱一声,门被钱侯海上了锁,他眯着细长的眼,摸索而进:“美人,你在哪?” 萧景姒躺在床榻上,拂袖将纸窗关上,顿时,没有一缕月光漏进,屋里漆黑一片。 钱侯海怔了一下。 榻上女子的声音悠悠响起:“我在这。” 这女子娇软之音,怎得柔媚,怎得勾人。钱侯海只觉体内邪火乱窜,等不及多想,脚下便酥软了:“美人想玩,五爷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