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地产商》 一、恩怨 2001年7月14日上午10点,湛蓝湛蓝的天空,仅有几朵不动的白云,黑水河像一条瞎眼的巨蟒蜿蜒曲折地向西流去。太阳照在河面上,波光潾潾的,仿佛有千百万只小鱼在河里翻腾跳跃。 这是北京成功申办2008年奥运会的第二天,东州古城的大街小巷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扬眉吐气的表情,车水马龙的解放大街上,许多出租车上都插着中国小国旗。 就在这时,沿着解放大街由北向南一支超豪华的婚礼车队正浩浩荡荡地向黑水河体育场方向行进。三辆悍马吉普车成“品”字形排开开道,接着是两辆白色加长林肯轿车,一辆红色法拉力跑车紧随其后,紧接着是由几十辆宾利、奔驰600、宝马、凯迪拉克、沃尔沃等豪华轿车组成的迎亲车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匀速行进,引起不少路人驻足惊叹! 第一辆白色加长林肯是婚礼主车,车头车尾被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装饰得雍容华贵,富丽堂皇,车队内的所有车牌照均覆盖上了“花好月圆”、“百年好合”等招贴,车队绵延近一公里。围观的路人无不艳羡不已,啧啧唏嘘! “规模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婚礼车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位路人惊叹道。 “新郎新娘是干啥的?是不是当官的?”另一位路人猜测道。 “听说是森豪集团董事长白昌星的弟弟白志刚结婚。” “怎见得?” “我女儿是森豪集团的售搂员。” “怪不得这么有钱,原来是大房地产商啊!” “这哪是结婚呀,简直就是在烧钱!” 正当人们议论纷纷之际,超豪华的婚礼车队被一条警戒线拦住了去路。十几名交通警察迎了上来。 “警察同志,前面怎么了?”坐在第一辆悍马吉普车上的毛小毛赶紧下了车甜津津地问,她是白昌星的秘书兼森豪集团办公室主任,既干练又娇艳。 “对不起,前面的黑水河体育场正在实施爆破,很危险,请你们的车队上三环绕行吧。”一位中年警察解释道。 毛小毛赶紧跑向主婚车。此时新郎白志刚刚好摇下车窗向外观望,“小毛,前面怎么了?”白志刚略显焦虑地问。 “白总,前面封路了,要炸黑水河体育场,我们只能上三环绕行了!”毛小毛无奈地说。 “妈的,黑水河体育场早不炸晚不炸,偏偏老子结婚时炸,真扫兴!那就绕行吧!”白志刚气哼哼地说。 毛小毛风摆河塘地上了头车,车队再次启动缓缓掉头,搞得解放大街一时间交通拥堵。 当车队鱼贯而入三环主车道后,柔媚可人的新娘罗依倩温柔地问:“志刚,还是范真真的手段高明,黑水河体育场这块地最终还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谁让人家有个外号叫土地奶奶呢,她和土地爷何振东的关系在东州房地产界谁不知道!”白志刚鄙视地叹气道。 何振东是东州市主管城建的副市长,东州的房地产商私下里送给他一个外号叫“土地爷”。之所以送给何副市长这么个外号,不仅仅是因为在东州搞地皮必须经过何副市长一枝笔,还因为何振东有一个习惯,经常说一些与土地爷有关的歇后语,让人听罢不叫他土地爷都不行。 “有的同志一天到晚忙得很,满场跑就是不进球,一点创新精神都没有,一天到晚土地爷吹笛子老腔老调,就不能土地爷推大车,出点神力?我警告你们,工作上谁要让我土地爷洗脸失(湿)了面子,我就让他土地爷过河,自身难保。在我面前藏奸耍滑,那是土地爷挖黄连自找苦吃。”这是何振东经常在会上说的一段话。当然东州市房地产商最常听到的,还是何副市长视察工地时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土地爷吃蚂蚱大小是个荤腥”。 按理说,自从东州市发生了震惊中外的肖鸿林、贾朝轩腐败大案后,东州市经济一度跌入了谷底,房地产业首当其冲。以什么样的发展观振兴东州经济,新任市委书记洪文山和市长夏闻天上任伊始便发生了争执。 东州是全国装备制造业基地。夏闻天认为,振兴东州经济理应以“装备制造业立市”;洪文山却认为政府应当有“经营城市”的理念,“经营城市”就是经营土地,土地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资源,也是地方财政最重要的财源,因此振兴东州经济理当以“房地产业立市”。 在市委常委会上,洪文山的观点占了上风,夏闻天虽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但也不能不执行市委常委会的决议。就这样,东州市房地产业在市委市政府的倡导下,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 应该说,前任市长肖鸿林和常务副市长贾朝轩就栽在了土地出让上。当时有两百多名处以上干部被双规,最后判刑余人。肖鸿林和贾朝轩都判了死刑,东州上千家房地产商逃亡国外的有好几百人。“肖贾大案”使得东州房地产业一度陷入萧条。 然而,新班子上任伊始,就提出“房地产业立市”的政策。这不仅让东州市的房地产商重新看到了曙光,也让国内外的房地产商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森豪集团董事长白昌星怕受“肖贾大案”牵连,一直躲在美国。在美国,白昌星没有闲着,他联络了美国纽约的斯坦利财团,入股了骑士基金。 “肖贾大案”尘埃落定后,白昌星低调回国,但森豪集团的美资背景却无人知晓。白昌星下海之前原本是东州市政府办公厅房产处处长兼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当时白昌星的位置是市政府办公厅最实惠的。房改之前,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只是为了解决市政府办公厅七百多工作人员的福利住房而成立的;房改开始后,白昌星兼任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开始涉足商业开发。 房产处在市政府办公厅虽然是后勤处室,却是有着十几个科室的大处,大到处里不仅有处长。还有书记。书记是部队转业下来的一位大校,觊觎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很久了,因此,与白昌星明争暗斗得很厉害。 白昌星性格内向,面上做人低调,但实际上白昌星骨子里是个狼性十足的人,他崇拜狼与命运抗争的强者精神。他认为,在自然界中,狼虽然不是最强大的,但却是最无畏的。有着敏锐嗅觉的狼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它们的目标——羊或羊群,窥视着羊的活动规律甚至牧羊者的状况,一有机会,马上出击。 白昌星像狼一样故意卖了个破绽,房产处书记像羊一样以为是机会,挪用了一大笔公款,锒铛入狱,白昌星也急流勇退,辞职下海。不到两年时间,就创建了森豪房地产开发公司。 白志刚和白昌星虽然是亲兄弟,两个人的年龄却相差一轮,白昌星十七岁那年,白志刚刚刚五岁,父母便相继过世了。 白昌星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不值一提,但是白昌星的爷爷却曾经是富甲一方的人物。白昌星的爷爷本名世德,因排行老六,所以人称白六。在《东州市志》上,是这样介绍白六的:“白世德,江苏扬州人,裁缝出身,民国初年来到东州,在大西关‘平康里’开设成衣局,因其善于裁剪上海时装,绣制苏杭裙履,人称白绣匠。他靠从家乡骗来良女卖做娼妓和攀缘阔娘军校之势,营办起江芳园澡堂。借日本人在铁路附属地兴办‘游兴行业’之机,开设豪华的大观园澡堂、北平饭店以及妓院百花仙馆。‘9·18’事变后,他结交敌伪,混迹商界。1937年后,又建起亚洲旅馆、亚洲电影院和新新园澡堂。同时,还经营会德当等两处当铺、德泰粮栈、德泰茶庄、翠英楼烟馆等;加上与人合资的会兰亭、会仙池澡堂等十多处联号,成为日伪时期东州名噪一时的巨富、流氓商人。日本投降后,一支由齐觉生组织的国民党暗杀团——铁血锄奸团登门向白六索款,白六不服且负隅顽抗,遂遭枪杀。” 毫无疑问,白昌星和白志刚的骨子里都继承了白世德的基因,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白昌星从小就立下出人头地的志向,在年轻时就靠自己喜欢给报社写通讯的小才气,追到了时任东州市石佛区区委书记的女儿徐美静。徐美静虽然长得很一般,但是白昌星并不在意,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未来的岳父会让自己在事业上节省很多时间。 果然,白昌星和徐美静结婚不久,白昌星就成了东州市政府办公室(当时还是办公室)秘书科的办事员。后来在老岳父的帮助下,白昌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了市政府办公厅房产处处长兼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本来白昌星还可以再升,升任为市政府办公厅主管后勤工作的副主任,但是白昌星骨子里是个商人,他并不留恋官场。不过,他曾经寄希望弟弟白志刚在官场大展宏图。为此,在白志刚大学毕业后,他煞费苦心地把弟弟弄到了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 综合二处当时为两位副市长服务,一位是主管城建的常务副市长贾朝轩,一位是主管文教的民主党派副市长陈红。把白志刚安排在综合二处,白昌星的意图很明显,他是想找机会让白志刚给贾朝轩当秘书。 然而,白志刚做人张扬,性格不适合当市长秘书,结果让同处室的性格沉稳、颇有心计的顾怀远占了先机,博得贾朝轩的赏识,在老秘书走马上任中山区副区长之后,顾怀远如愿以偿地成了贾朝轩的秘书。 当时白志刚非常沮丧,工作上像是破罐子破摔,这一切都被陈红副市长的秘书范真真看在眼里。白志刚刚分配到综合二处时,范真真就被这个体型有点像健美运动员的帅哥给迷住了。 白志刚长得有点像混血儿,欧洲男人的脸型,浓眉大眼,高鼻梁,脸色白里透红,长短适度的头发有一缕贴在前额上,看起来好像无论打多少发油,怎么梳拢,都不会驯服似的。 当时范真真的男朋友在加拿大留学,两个人虽然登了记,但是一直没有举行婚礼。竞争秘书落选后,白志刚经常借酒浇愁。有一天,白志刚在步行者酒吧喝醉了,正好遇上了范真真。范真真心中暗喜,她把白志刚扶上了自己的车,直接开到了自己的家中。 就这样,范真真和白志刚有了私情,没过多久,范真真就怀孕了。正好范真真的男朋友回国探亲,发现了这个秘密。戴了绿帽子的男朋友发誓要砸白志刚的饭碗。他回到加拿大后,到处给白志刚写举报信,说他作风恶劣,道德败坏。结果陈红副市长终于知道了真相,反映到办公厅,纸里包不住火,办公厅领导找两个人谈话时,范真真的肚子已经显形了。 让范真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白志刚矢口否认了自己与范真真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扬言范真真肚子里的孩子与自己无关。 范真真得知白志刚的态度后恼羞成怒,向办公厅领导如实坦白了与白志刚偷情的事实。当时陈红副市长的态度很明确,要求办公厅严肃处理。 白昌星想尽一切办法也没有保住白志刚的公职。白志刚和范真真被双双开除了。离开市政府办公厅的当天,范真真挺着大肚子找到白志刚,恶狠狠地扔了一句话:“白志刚,这辈子我早晚让你下地狱!” 第二天范真真去医院做了引产,与男朋友的关系也无法再续,两个人只好分道扬镳。 白昌星虽然是白志刚的大哥,但却长他十几岁,父母双亡后,是白昌星含辛茹苦将弟弟带大。因此,在白志刚眼里,大哥犹如父亲。年少轻狂的白志刚在仕途之路上刚刚开始走就铸成了大错,白昌星非常失望。 白昌星与弟弟一政一商的梦想破灭了,索性把弟弟送到了日本去留学。白志刚在日本一边打工一边留学,一口气拿下了博士文凭。 在日本历练了几年,白志刚成熟了起来。他回国后,与辞职下海的哥哥共同打理森豪集团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生意做得是有声有色。 不料,市长肖鸿林和常务副市长贾朝轩明争暗斗,你咬我我咬你,终于酿成震惊中外的“肖贾腐败大案”。东州市的房地产商多多少少都与这两位东州市的大老板有点关系。市府办公厅房产处处长出身的白昌星与贾朝轩原是兄弟相称,在经济上虽然没有大的纠缠,但是,哪家房地产公司能离开贾朝轩手中的一枝笔?因此,肖鸿林、贾朝轩被双规的当天晚上,白昌星和白志刚就踏上了去美国洛杉矶的飞机,集团的所有业务都交给了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马智华。 直到“肖贾腐败大案”尘埃落定后,兄弟俩才低调回到了的东州。让白氏兄弟没有想到的是,新任市委书记洪文山为了高调宣传东州市委市政府“房地产业立市”的大政方针,竟然会拿黑水河体育场当作突破口。 主意当然是土地爷何振东出的。何振东认为,炸掉黑水河体育场,用这块黄金宝地招商引资,既有轰动效应又有示范效应,给何振东出主意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州市天娇集团房地产置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范真真。 范真真被市政府办公厅开除后,最先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就是时任皇县县委书记的何振东。范真真给陈红当秘书时就与何振东关系很好。其实,何振东与副市级以上领导的秘书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何振东总结出一条在官场上永远不倒的秘诀,那就是将自己的利益完全与上级领导的利益联系起来,特别是党政一把手的利益,为此必须知己知彼。 知彼的最好办法就是把领导身边的秘书拿下,交成铁哥儿们,这样领导有任何风吹草动,自己都会先知先觉,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权衡。 何振东不仅经常请市领导甚至省领导的秘书们吃鱼翅鲍鱼,还经常请他们到皇县洗温泉,并且,让自己的秘书安排他们享受一条龙服务。市领导的秘书们都亲切地称何振东为“东哥”,报票子首先想到何振东。何振东对秘书们也是有求必应。 在与市领导的秘书们交往中,何振东对范真真始终怀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因为在何振东的眼中,范真真就是“西施”。何振东对范真真一直垂涎欲滴,只是碍于范真真是陈红副市长的秘书,不敢轻易下手。 范真真早就看出了何振东垂涎自己,给陈红副市长当秘书时,她根本没有把何振东放在眼里,因为范真真的野心大得跟她的美貌一样惊心动魄,做陈红副市长的秘书只是她的一个跳板,一个广开眼界、广交朋友的平台。 其实,范真真骨子里并不看重官位,她向往雍容华贵的生活,而在官场,即使像陈红那样做到副市长的位置,也不可能过上雍容华贵的生活。因为她陪陈红出差,不止一次逛过大商场,陈红每次走到高级化妆品的柜台前都流连忘返,那些让女人穿上就不想脱下来的名牌时装,陈红试了又试,就是不敢买,不是因为买不起,万儿八千块钱对陈红来说不是个问题,问题的实质是她是副市长,这些衣服不适合她穿,穿上也会有人质疑,她是政府官员,怎么可以穿这么名贵的时装,因此陈红每天只能穿那几套让她看上去越来越男性化的职业装。 范真真私下里很可怜陈红,她发誓要过有钱人的生活,她觉得最快的方法就是搞房地产开发,她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原先认为再跟陈红两年,会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是没想到白志刚毁了她计划好的一切。 女人一旦将爱化为恨,便是刻骨铭心的。范真真被开除以后,原来做副市长秘书时的风光不再,曾经前呼后拥的所谓朋友作鸟兽散,眼下有权有势的男人中,可以利用的只有何振东了。 何振东对女人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他邀范真真去了一趟购物天堂香港,让范真真过足了购物的瘾。晚餐后,两个人在维多利亚湾的游船上,望着海市蜃楼般的夜色,范真真风情万种地问:“东哥,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你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我喜欢。什么事情都清清楚楚总比装模作样的好。” 何振东毫不掩饰地说。 “这么说,东哥知道我想要什么。” 范真真双手吊在何振东的脖子上,一对丰满的乳房就像香囊一样散发着醉人的馨香。何振东的心旌随着游艇一起摇荡起来,眼前的女人自己梦寐以求好久了,自己喜欢女人,但是范真真不是桀骜的野蛮女友,而是充满野心的女人,征服了这样的女人,还真是有点成就感。 “真真,美丽女人的优势就是她可以用她的身体换取一些东西,这一点是成功男人的乐趣。你和一般俗女人不一样,你想换的不是物质,而是事业。” 何振东的话一出口,范真真便有一种觅到知音的快感,她纵情地投入何振东的怀抱,娇柔地说:“东哥,我归你了!” 回到东州后,何振东为范真真注册了一家注册资金五千万的房地产公司。范真真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房地产商,小打小闹地开发了两个楼盘,生意做得不冷不热,范真真有些着急了,但是实力和机缘都不到,她只好苦苦等待时机。 二、黑水河体育场 果然“肖贾大案”爆发了,何振东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东州市副市长,并且主管城市建设、金融、社保基金、县区长工作。这让范真真兴奋不已,因为范真真早就盯上了一块黄金宝地,只要是把这块地拿下来不仅可以赚个盆满钵满,而且可以名声大震。 也是该着范真真时来运转,新任市委书记洪文山上任伊始便提出了“经营城市”的理念,不遗余力地推进“房地产业立市”。然而,受“肖贾大案”的影响,外商不来了,美国把东州列为投资的高危地区。洪文山想以房地产业带动房地产经济全面振兴,却迟迟没有找到突破口。 在范真真的怂恿下,何振东给洪文山出了个主意,炸掉黑水河体育场,出让黑水河体育场这块黄金宝地,必然增强国内外投资商投资东州的信心。 洪文山起初并没有接受何振东的建议,因为黑水河体育场太敏感了,对于东州球迷来说,黑水河体育场是球迷心中的一块圣地。因为东州足球的每一次历史突破都在这里完成。 昔日的辉煌让球迷们依然激情澎湃,昔日的成就在球迷们的心中刻骨铭心,随着记忆的沉淀,人们将黑水河体育场曾经演绎过的辉煌深深铭记,紫气东来,帝王都的东州,豪情万丈的黑水河体育场,凭借着昔日足以载入历史的战绩成为东州足球名副其实的福地。 黑水河体育场始建于90年代初期,设计寿命为100年,只使用了18年,位于石佛区解放大街南端黑水河广场内,地理位置极佳,东邻东州富人居住区水岸花都,西邻南湖科技一条街,南邻黑水河,交通十分便利。黑水河体育场占地面积有22。8万平方米,加上东、北、西三个方向的黑水河广场总共近40万平方米,其中建筑面积6万平方米,主体楼分上下两层,环形楼裙6800多平方米,楼裙高5。7米,纵深60多米,二层可进行各种类型的装修设计,整个体育场主体建筑东、西、北三面与贯通解放大街和东州国际机场的中山大街以及相交叉的文体路的两条主要交通干线相辉映,是悬挂各类大型广告的最佳场所。场区内有近2。5万平方米的停车场,8万多平方米的绿化草坪和近15万平方米的东、北、西三个广场,统称为黑水河广场。这里不仅地域广阔,车辆出入也十分方便。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华灯璀璨,全球欢腾的千禧年之夜,原东州市市长肖鸿林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在东部黑水河广场的世纪钟纪念碑下埋了一封给2100年东州市市长的一封信,这封信埋下不久,震惊中外的“肖贾腐败大案”就爆发了。 腐败市长想名垂青史,不仅洪文山心里不是个滋味,就连市长夏闻天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谁也说不清楚这封信是继续埋在世纪钟纪念碑下好,还是干脆挖出来毁掉好。这封信犹如一块烫手的山芋,实在太敏感了,不仅官场上的人暗自关注着这封信的命运,就连东州古城勤劳朴实的老百姓也在关注着这封信的命运。因为肖鸿林、贾朝轩不是一般的贪官,他们是为老百姓做过许多实事的贪官。 在“房地产业立市”的理念倡导下,东州老百姓对自己的住房人人自危。因为说不定哪天哪个房地产商看上了,市委市政府就会以发展东州经济人人有责的名义,牵着房地产商把老百姓的房子拆掉,如不搬迁就污蔑你为“钉子户”,谁也摆脱不了强迁的命运。 然而,为了维护班子的团结,夏闻天只好妥协,眼下最要紧的是党政一把手齐心协力,让东州经济尽快走出低谷。这不仅是中央领导,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期望,更是八百万东州市民的愿望。 夏闻天坚决反对炸掉黑水河体育场,因为正是黑水河体育场的诞生才带动了这一地区成为东州经济最具活力的地区。然而,此时的洪文山已经接受了何振东的游说,他建议上常委会讨论再定。 从政治经验上来讲,夏闻天与洪文山比,明显书生气多了一些,所以,每次抗争,失败的总是夏闻天。也难怪,洪文山是省纪委副书记出身,在政治上经过的大风大浪,明显多于夏闻天。夏闻天就任东州市市长前当过半年多清江省副省长,在此之前,是清江大学校长,经济学博士。 黑水河体育场即将被炸掉的消息一出,果然起到了轰动效应,舆论一片哗然。媒体的谴责声音不断,有记者称,两千多年前的古罗马斗兽场至今尚在,设计寿命100年只用了18年的黑水河体育场却将要粉身碎骨。我们现在并不富裕,也不该如此浪费,无知的浪费是可怕的,而错误的发展观造成的决策和体制浪费则是恐怖的。只用了18年的黑水河体育场在一声巨响过后将绝命亡尘,一路走来的却是我们一直炫耀张扬的GDP。如果说消费和享乐越来越成为我们时代的主旋律的话,那么近年来各地攀比、炫耀的炒楼技术则正在成为新的时尚,节约型社会要靠节约的方法来建设。然而,建设节约型社会在某些决策者的头脑中却成了攫取GDP的秀场。 舆论是可以引导的,很快谴责的声音渐渐散去,赞美的声音占了上风,黑水河体育场很快就成了国内外房地产商逐鹿的肥肉。然而,没有人知道,其实这块肥肉已经炖在锅里了,正在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当然,范真真根本没有能力独吞下这块肥肉,而且,何振东说服洪文山时是打着招商引资的旗号,范真真必须找一个一起与她分享肥肉的人,这个人不仅胃口要好,而且名气要大。目前在东州投资的外商里,名气最大实力最强的就是香港黄河集团。 香港黄河集团在东州投资了两个项目,一个是位于黑水河畔的五星级酒店北都大饭店,另一个是位于皇县的钼矿。由于何振东曾经担任过皇县县委书记,因此与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熟得很,水敬洪便成了范真真理想的合作伙伴。 香港黄河集团与肖鸿林、贾朝轩渊源颇深,“肖贾大案”后,香港黄河集团对东州的投资非常谨慎,处于观望状态,好在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与香港黄河集团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驻京办大厦五星级的大酒店北京花园,就是当年通过贾朝轩牵线搭桥,丁能通通过空手套白狼的办法说服水敬洪共同投资拿下的。目前的北京花园,东州市驻京办占51%的股份,香港黄河集团占49%的股份。由此丁能通与水敬洪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丁能通是个极为诡谲精明的人,曾经给肖鸿林当过秘书,离开肖鸿林后任东州市驻京办主任,当时主管驻京办的是常务副市长贾朝轩,而贾朝轩与肖鸿林明争暗斗得很厉害,丁能通在肖鸿林与贾朝轩之间左右逢源,关系处理得天衣无缝,在“肖贾腐败大案”中虽然受到了一定的牵连,却只给了个留党察看的处分,照样当官商集于一身、富贵融为一体的东州市驻京办主任,被东州官场称为不倒翁。 因此,有丁能通牵线搭桥,以范真真的魅力很快就说服了水敬洪,水敬洪大有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起初水敬洪对范真真的天娇集团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并不感兴趣,根本是名不见经传的,阿猫阿狗也有胆量与香港黄河集团合作,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是碍于何振东与丁能通的面子,水敬洪还是在北京花园见了范真真。范真真与丁能通是一批秘书,当然感情颇深,丁能通精心安排了这场会面。 水敬洪一见到范真真就被她惊心动魄的美貌震呆了,只见范真真脸庞艳若桃花,秀目美如弯月,皮肤白腻如玉,神情柔媚可人,水敬洪心想,与这样的美人即使不谈生意,随便聊聊天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但是范真真根本就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一张口抛出来的创意更是让水敬洪刮目相看。 “水总,你觉得我们俩谁更像狼?”范真真火辣辣地盯着水敬洪问。 “范小姐可真会开玩笑,对男人来说,女人永远是猎物。”水敬洪傲慢地说。 “水总,对于女人来说,面对色狼的最好办法就是满足他!” “范小姐说话很有意思。不过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水敬洪呷了口茶说,他对眼前这个美女越来越感兴趣了。 “水总,其实欲望是最淳朴的东西,对于帝王将相来说,没有什么比获得江山更重要的;对于商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获得巨额财富更快活的。” 范真真步步紧逼毫不示弱。 “范小姐,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武则天!”水敬洪感叹道。 “水总,你高看我了,不过,在中国,做企业就是做政治,做房地产商就要讲政治,因为没有哪一个行业像房地产业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一向认为房地产业是政治中的政治。” “精辟。范小姐,我被你说服了,谈谈你对共同开发黑水河体育场这块地的创意吧。” 水敬洪拿出一支古巴雪茄,不点着而是横在鼻子上,一边嗅着雪茄的香气一边说。 “毫无疑问,黑水河体育场这块地是需要大手笔描绘的烫金地块,我希望与水总联手共同打造一座万象城!” 范真真踌躇满志地说。 “万象城?请范小姐具体解释一下好吗?” 水敬洪颇感兴趣地说。 “万象城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它的核心是都市综合体,万象城作为一种全新的城市形态,高度集约,融合了多种城市功能,包括居住、商务办公、出行、购物、文化娱乐、社交、游憩等等,并创造了一个多种物业功能高度集约、相互作用、互为价值链的空间。具体说来,我们的万象城包括大型购物中心国际、5A级写字楼、超五星级酒店和高档住宅、服务式公寓。” 范真真说完,水敬洪许久没有说话,他点着手里的古巴雪茄,深深地吸了几口,然后起身踱到落地玻璃窗前,凝视着火红的夕阳,突然转身说:“范小姐,你可真是个商业奇才啊!” 应该说,东州最有实力开发黑水河体育场的大房地产商就是白氏兄弟。然而,白昌星在市政府办公厅从秘书处办事员、行政处福利科科长到房产处处长,虽然没有在综合处给市长写过材料、当过幕僚,但是却负责诸位市长家的后勤保障工作。白昌星介入过许多市长家的后院生活,因为市长家的房屋维修、装修都由房产处负责,深知官场内幕。 白昌星断定黑水河体育场被拆迁一定有内幕,决不仅仅是因为招商引资,它虽然对这块肥肉也垂涎欲滴,但是,白昌星自从离开市政府办公厅下海创业以来,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做人都保持低调,他与弟弟白志刚的性格截然相反。 白志刚性格张扬,而且喜欢争强好胜,他觉得做生意不应该放过任何商机,他劝哥哥想办法疏通一下何振东,探一探土地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昌星不同意直接接触何振东,做生意讲究知己知彼,他让白志刚请何振东的秘书赖东在秦都鱼翅庄吃了饭,又在白金会馆享受了小姐的“周游世界”,然后再到北都大饭店豪华套打了一宿麻将。 赖东赚了个盆满钵满,在东方露出鱼肚白时,赖东打着哈欠,强睁着熬得通红的鱼泡眼说:“刚哥,黑水河体育场那块地,你就别惦记了,老板心里早就有主了。” “老弟,能跟哥透露透露是哪家房地产商吗?” 白志刚仍然不死心地问。 “告诉你也无妨,是土地奶奶范真真。” 白志刚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天娇集团房地产有限公司能吞下这么大一块肥肉,看来范真真与何振东的关系已经深不可测了。 “赖东,不会就天娇集团一家吧?” “当然,大股东是香港黄河集团。” 赖东抻着懒腰说。 白志刚听罢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开始佩服范真真的手段,想不到范真真会通过何振东钓到香港黄河集团这条房地产大鳄,看来东州房地产界新一轮的大商战在所难免啊! 白志刚把刚从赖东嘴里听到的情况向白昌星汇报后,白昌星沉思良久说:“志刚,我们要多加小心啊,范真真这个女人对你是恨之入骨,也难怪,你当初伤她伤得太深了!” “大哥,谅她一个小女人也翻不了大天!” 白志刚轻蔑地说。 “范真真翻不了天,但是何振东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咱们是房地产商,得罪了土地爷不等于自断生路嘛。志刚,对范真真要多加小心,别忘了她曾经发誓要毁了你!” 白昌星打开放在茶几上的银白色金属盒,里面装着世界上最好的哈瓦那雪茄,据说是专门为古巴总统卡斯特罗制造的,用那些黑白混血的漂亮女人的纤纤细手把烟叶撕成几毫米的碎片,然后在她们漂亮的大腿上卷,才卷出味道这么好的雪茄。白昌星一边享受着雪茄的醇香,一边陷入沉思。 “大哥,既然香港黄河集团高调投资东州了,对东南亚一带的外商是一个巨大的刺激,我觉得今后会有大量外资涌入东州,外资逐鹿东州房地产市场的局面很快就会到来,过不了多久,东州的土地比中东的石油还要值钱,我们应该下手储存一些土地,早做准备!至于范真真,我想好了一个对付她的办法。” 白志刚信誓旦旦地说。 “什么办法?”白昌星颇感兴趣地问。 “何振东不是喜欢女人吗,我们就选一位赛过范真真的女人,想办法让何振东移情别恋,一旦范真真失了宠,我们的危机就解除了。” 白志刚诡谲地说。 “哈哈哈,志刚,你比去日本前成熟多了,但不知道你选了一位什么样的女人?” 白昌星深吸一口雪茄赞赏地问。 “东州电视台第一美女,著名节目主持人苏红袖。” “志刚,我听说苏红袖曾经跟贾朝轩打得火热,你有什么办法让她投入到何振东的怀抱?” “大哥,红袖和依倩是大学同学,非常好的朋友,我通过依倩早就摸清了苏红袖的脾气,这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爱什么我们就给她什么,不愁她不成为我们派到吴王身边的西施,董卓身边的貂蝉啊!” 白志刚目光阴毒地说。 “好啊,志刚,这真应了那个理儿呀,‘爱死人,恨活人’,培养你的不是你的导师,而是你的对手,爱你的人不教你生存之道,只有恨你的人才能让你长本事,为什么?你要天天研究怎么对付他,这样你就活了,你就长本事了。志刚,你和依倩的婚事也该办了,跟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白昌星慈祥地笑了笑问。 白昌星是个外表随和内心深刻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意志坚忍,在面对恩怨得失的时候,他往往能跳出事件,以一种局外人的超然来看待和面对,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达观和洒脱,这些都赋予了他一种独特的、富有魅力的领袖气质,而在政府机关所积累的广阔的政治和社会资源,也成为一名成功的房地产商不可或缺的力量。因此,白昌星在白志刚心目中,不仅仅是大哥,更像是教父。 “大哥,我知道你做人低调,不喜欢张扬,依倩也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俗女人,我看在北都大饭店请亲朋好友吃顿饭就行了。”白志刚诚恳地说。 “志刚,哥和你的想法恰恰相反,我的意思是要办成东州最豪华的婚礼,东州市有头有脸的房地产商都要请到。” “大哥,我明白了,你是想利用我的婚礼把东州市的大房地产商聚到一起,搞一次峰会。” “志刚,这就叫守正出奇,做房地产就是做人脉、做关系,狼在捕获食物时,善于‘捕风捉影’,它们从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目前东州房地产业的形势扑朔迷离,如果借助你的婚礼搞一次房地产商的峰会我们就会摸清形势,说不定还会发掘到好的商机。” “大哥,还是你有远见卓识,就按大哥的意思办吧。” “那我就让小毛帮你张罗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14日吧。” 白志刚刚刚走出哥哥的办公室时,外面下起了霏霏细雨,他开着自己的奔驰600,沿着黑水河漫无目的地行驶着,阴雨中的黑水河显得并不激动,它匍匐爬行,低调得像一只蜗牛,只有一层一层不甘寂寞的乌云在头顶迅速移动,暗引着一场即将拉开帷幕的商战迫在眉睫。 不知不觉中奔驰车驶进了黑水河体育场,白志刚心想,这真是鬼使神差,怎么开到这儿来了?他坐在车里望着即将化为灰尘的体育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思维一下子飞到了日本。 白志刚在日本读MBA期间,拒绝了哥哥提供的资助,自己一边打工一边学习。起初,在夜总会端盘子,后来成了管理几十个小姐的鸡头,小姐几乎全是中国留学生。 当时罗依倩已经在东京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这位学国际法的硕士很喜欢这家夜总会,经常和日本的同学们光顾,在白志刚端盘子的时候,他身上水灵灵的阳刚之气就深深吸引住了罗依倩。 罗依倩私下打听清楚白志刚的名字,在白志刚为自己服务之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白先生是东州人吧?” 白志刚早就注意到罗依倩对自己感兴趣,但是范真真留在他心里的阴影尚未挥去,他的心思全在学习和打工上,早就把情爱抛到了一边,此时,罗依倩明眸溢彩,红晕飞腮,火辣辣的眼光盯着白志刚说出了他的姓氏,还道出了乡音,白志刚顿生思乡之情。 “听口音你也是东州人?” 白志刚倍感亲切地问。 “东州市中山区的,我叫罗依倩,认识你很高兴。” 罗依倩伸出纤纤玉手,大大方方地与白志刚握手。 “我叫白志刚,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看样子,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志刚哥吧!志刚哥,几点钟下班?我请你喝酒。” 罗依倩甜腻腻地说。 “还有两个小时我才能下班,明天吧,明天我请客。” 就这样,白志刚和罗依倩坠入了情网。白志刚学成回国后,罗依倩毅然辞掉了在日本的工作,和白志刚一起回到了东州。罗依倩利用自己在日本的积蓄,开了一家衡平律师事务所。白志刚为了助兄长白昌星一臂之力,接过了森豪集团总裁的担子。 眼下即将封顶的未来城是白志刚回国就任森豪集团总裁后第一个项目,因为刚刚回国后不久就赶上了“肖贾大案”,当时未来城刚刚启动,为了回避牵连,白志刚和白昌星一起躲到了美国。未来城的开发就交给了森豪集团副总裁马智华。 “肖贾大案”足足耽误了两年时间,兄弟俩回国后,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到了未来城的建设中。没想到在未来城即将封顶之际,传出了斜对面的黑水河体育场即将拆迁的消息,而且夺得头彩的竟是对自己恨之入骨的范真真。 范真真关于万象城的创意完全照搬了未来城,只是由于香港黄河集团的介入,万象城的规模要比未来城大一倍,看来范真真明摆着要与白家兄弟一较高低了。沉思中的白志刚深吸一口烟,不料,这支烟即将燃尽,竟着实地烫了一下手指。 三、豪华婚礼 三环路上浩浩荡荡的超豪华婚礼车队匀速驶向北都大饭店。往事如烟,白志刚感慨万千,他情不自禁地拉住罗依倩的玉手。罗依倩幸福地将头枕在白志刚的肩上。就在这时,从黑水河体育场方向传出了声声巨响,震得黑水河上嬉戏的水鸟腾空而起。白志刚的心头也咯噔一下,他知道,随着这声巨响,东州的房地产界也将硝烟四起,迎接森豪集团的将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白志刚和罗依倩的婚礼在北都大饭店河畔草坪上举行。草坪上搭起了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装饰的彩台,彩台上又用新娘罗依倩喜欢的粉黄色进口气球搭起了一座西式的亭子,亭子的背景是用粉色玫瑰装饰的两颗连在一起的心。 草坪上矗立着用五彩缤纷的气球搭的门,中午授亲仪式开始,婚礼主持人正是罗依倩的大学同学、东州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苏红袖。苏红袖一袭红纱裙,真可谓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大有与新娘一比高下的味道。 当新郎和新娘从林肯轿车中相扶下车,伴随着婚礼进行曲踩着红地毯缓步走向彩台时,就像一对参加国际电影节的大腕明星,闪光灯摄像机全都对准了他们,在礼炮声中上万只五彩缤纷的氢气球和五千对和平鸽飞向天空,全场彩带纷飞,银光闪烁,洋溢着浓烈的喜气。 当新郎和新娘互换戒指后,苏红袖宣布请新郎的大哥森豪集团董事长白昌星先生讲话,全场近五百多亲友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有三百多是东州市的房地产商。 白昌星西装革履、神采飞扬地走到台前,用洪亮的嗓音说:“各位亲朋好友,业界同仁,今天借志刚和依倩新婚庆典之际,和大家欢聚一堂,心中万分高兴,我希望志刚和依倩百年好合,比翼齐飞,永浴爱河,恩情如岳,白首偕老,天长地久。志刚、依倩,我当着亲朋好友的面,今天说几句丑话,既然你们俩后花园私定了终身,望着月亮,互相承诺‘我爱你’,要给对方一生的幸福,就要知道,给对方一生的幸福这个责任可太大了,其实,世上的夫妻千千万万,能做到的有几人?为什么?因为上帝也做不到,但上帝做不到,没人敢骂他,你做不到就有人埋怨你。其实,含辛茹苦是幸福,相濡以沫是幸福,患难相守也是幸福,每个人幸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好在我们兄弟从小就是孤儿,最懂得幸福的来之不易。那么什么是幸福呢?幸福就是我饿了,看别人手里拿个肉包子,那他就比我幸福;我冷了,看别人穿了一件厚棉袄,他就比我幸福;我想上茅房,就一个坑,你蹲那儿了,你就比我幸福。” 白昌星说到这儿,全场一片笑声,这时,一位坐在轮椅上戴着墨镜、肥头大耳、两道扫帚眉下嵌了一双鱼泡眼的人喊道:“老白,既然你对幸福了解得这么透,就请再谈谈爱情。赵四小姐和张学良是不是爱情?” 此人身后的四个彪形大汉,个个戴着墨镜,齐声附和道:“好,好,白总,讲讲,讲讲!” 白昌星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州市黑白两道游刃有余的通达集团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掌门人陈金发,后面四个随声附和的人正是他的保镖,号称“四大金刚”。据说这四个人中,刀疤脸是全国散打亚军,秃头是全国拳击冠军,大个子是全国摔跤亚军,扁嘴是全国柔道冠军。 别看从小得小儿麻痹的陈金发身体残疾,却有一个在省农业银行当行长的叔叔,别人贷不到的款他能贷到,所以,陈金发的通达集团从来不缺钱,当然也不缺地,在东州房地产商中有“圈地大王”的外号。 “金发,赵四小姐十六岁去大帅府跟张学良,她去一天是作风问题,去三天是搅和,去三年是瞎搅和,一去三十年就是爱情了。” 白昌星话音刚落,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白昌星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一下然后说:“今天既是志刚和依倩的婚礼,也是东州房地产界的一次峰会,之所以借志刚和依倩的婚礼把大家邀请来,是我有私心,一是为了争先进,各位都是东州房地产界的精英,还望不吝赐教,争先进是为了赶先进,自己好成为先进,这既是森豪集团的私心也是野心;二是为了攀富贵,各位精英中既有实力雄厚的兄弟企业,也有银行界的财神,攀富贵是为了结交好的企业,使森豪也能成为像精英企业一样的大款;三是决心走正路,森豪集团永远做良家妇女,如果扫黄打非,良家妇女是不会紧张的,为了避免少走弯路,森豪愿意向做良家妇女的企业取取经。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宣布鸡尾酒会开始!” 这时,一脸幸福状的白志刚挽着一袭婚纱的罗依倩刚要走下彩台,忽然发现人群中走出一位丰姿绰约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白志刚幸福的微笑一时凝固了,因为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范真真,身后跟的是香港黄河集团东州房地产置业公司总经理唐荣灿。 本来白志刚从骨子里不愿意在自己的婚礼上见到范真真,但是罗依倩很想见见这个东州房地产界的土地奶奶,便背着白志刚给范真真发出了邀请。 “白志刚,恭喜你,想必这就是你的新娘了,果然漂亮。嫂子,志刚有没有告诉你,他曾经是我儿子的爸爸。” 范真真满脸醋意阴风阴气地说。 “范小姐,看来志刚真是有魅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还在恨他,这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呀,谢谢你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这些年是你的恨让志刚成熟了,所以我要感谢你!” 罗依倩香眉一竖,字斟句酌的回答,让范真真一下子刮目相看,她没想到,在她心目中,不敢担当的白志刚居然娶了一位伶牙俐齿、气质娴雅,颇具巾帼风范的奇女子,心中又恨又妒,不禁嘴角一翘,立时露出泼辣的样子,谑道:“罗依倩,你有没有听说过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说法?看来你不是一般的红旗,你是白志刚的红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淹没在彩旗的海洋里,要知道白志刚可是个排雷的高手,专门会插小彩旗哟!” 站在旁边的唐荣灿见两个女人斗嘴,连忙打圆场说:“范总,嫂夫人,对男人来说,老婆多了不一定幸福,对于房地产商来说,地多了不一定赚钱。白总,你说是不是?” 白志刚虽然听说过唐荣灿,但是并未见过面,尽管范真真的出现让他有些不快,但是经过在日本的历练,和与兄长在东州房地产界的打拼,白志刚身上不仅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企业家的气魄,而且还有学者的儒雅、淡定和从容,毕竟是新婚之喜,白志刚清秀英俊的脸庞流露出无限温馨与幸福,根本没把范真真挤对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真真,挤对完我了,还不介绍介绍你的朋友?”白志刚风度翩翩地问。 范真真这才意识到冷落了唐荣灿,连忙介绍说:“这位是香港黄河集团东州房地产置业公司总经理唐荣灿先生,他是专门到东州与我合作开发万象城的。” “久仰久仰!”白志刚一边寒暄一边与唐荣灿握手。 唐荣灿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拉着长音说:“恭喜两位新人喜结连理,我特意请香港的书法家为两位新婚大喜写了一幅字。” 唐荣灿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画轴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两句洒脱飘逸的话:“琴瑟好和,钟鼓乐之。” 白志刚和罗依倩接过字画,白志刚将手一让,请唐荣灿和范真真参加鸡尾酒会,一边走一边说:“唐总,不知道森豪和香港黄河集团有没有机会琴瑟好和呢,我总觉得你的万象城是来和我的未来城打擂台的。” “白总,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香港黄河集团一向以吐哺天下为己任,有竞争才有超越嘛!” 唐荣灿冠冕堂皇地说。 白志刚刚要回敬几句,白昌星匆匆走过来把白志刚拽到一边神情紧张地说:“志刚,忙糊涂了,怎么一直没看见卢征?” “大哥,不好,今天炸黑水河体育场,卢征是东州市球迷协会会长,他对黑水河体育场情有独钟,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白志刚担心地说。 卢征是东州浩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老板,是白昌星和白志刚最好的朋友,也是东州市球迷协会会长。卢征生性好斗,他认为足球是迄今为止所有体育项目中最接近人类战争的运动。卢征常说:“当今社会战争越来越少了,但人是需要拼搏的,我觉得人有追逐和战斗的潜质,人是需要释放的,而足球是最好的选择。” 正因为酷爱足球,卢征曾经率领东州球迷在黑水河体育场为东州足球的誉与毁、荣与辱、起与伏,呐喊过,痴迷过,癫狂过,然而,当他得知这座设计寿命百年却只用了十八年、记载着东州足球荣与辱的颇具历史价值的体育场即将被爆破拆迁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 一想起这几天卢征的精神状态,白昌星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心想,卢征是个性情中人,别一时冲动,干出什么傻事来! 白昌星的担心果然应验了,卢征是在黑水河体育场爆破前的晚上秘密进去的,他对黑水河体育场太熟悉了,他在那里看了十几年的球,什么地方他不熟悉?尽管在黑水河体育场周围有东州军区战士值勤,偶尔还能听到警犬的吠声,但是卢征决心要与黑水河体育场做最后的告别,他拎着两瓶五粮液顺着只有老球迷才熟悉的秘密通道进入了黑水河体育场。 今天晚上,卢征不仅是来向黑水河体育场告别的,他也是向足球告别的,自己爱上足球与黑水河体育场有着不解之缘,如今黑水河体育场就要消失了,黑水河体育场是足球的根,根没了,根植于卢征心目中的足球之树也就死了,为了忘却的纪念,他要一醉方休! 卢征果然醉倒了,他醉得一塌糊涂,两瓶五粮液,他自己喝了一瓶半,剩下半瓶还握在怀里,卢征便躺在体育场的一个隐蔽的台阶上酣睡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 爆破前,东州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邓大海率领干警对黑水河体育场进行了最后一次安全检查,当市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陪同邓大海沿着体育场的台阶仔细巡视时,远处公安干警手中的警犬狂吠了起来,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警犬狂吠的方向。 “邓局,那边好像有情况。” 石存山对邓大海从来不称呼邓市长或邓副市长,他喊邓局习惯了。 “走,存山,过去看看。” 邓大海挥了挥手说。 刚走到犬吠的地方,警长杜心海跑过来报告:“邓市长,石支队,发现一个醉鬼,还在酣睡。” “搞清楚醉酒之人的身份了吗?” 邓大海严肃地问。 “这个人睡得很沉,正在给他醒酒。”杜心海谨慎地说。 “走,过去看看。” 邓大海说完,挥了挥手,石存山和杜心海随着他向醉酒之人走去。此时的卢征刚刚被叫醒,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石存山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醉鬼正是卢征。 “卢征,你知道吗,你差点和黑水河体育场一起上西天。” 此时,邓大海也认出了卢征,因为卢征不仅是房地产商,还是东州市球迷协会会长,每次球迷闹事,卢征出面比公安局好使。 “卢征,瞧你这样,昨天晚上就溜进来了吧。也难怪,黑水河体育场与球迷渊源太深,你卢大老板难免伤感,马上就要爆破了,快点离开吧。” 邓大海取笑地说。 “邓市长,几点了?”卢征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问。 “快十一点了。” 邓大海看了看手表说。 “糟了,今天白志刚结婚,我是证婚人,晚了晚了。”卢征捋了捋大背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卢征,我送你去吧,我也接到了志刚的请柬。” 石存山一把拽住卢征说。 “存山,想不到你和白家兄弟这么熟。” 邓大海打趣地说。 “邓局,白昌星当市政府办公厅房产处处长时,我俩是市委党校青干班同学。邓局,告个假,我先走一步。” 邓大海点了点头,石存山拍了拍卢征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走下黑水河体育场的台阶。 正当众人对卢征既担心又议论纷纷之际,卢征一脸憔悴地和石存山出现在鸡尾酒会上。 “卢征,你再不来,昌星和志刚就要报警了。大伙担心你这个球迷协会会长一时想不开,和黑水河体育场同归于尽了。”坐在轮椅上的陈金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掐着雪茄朗声说道。 “陈金发,你小子能不能盼我点好,我要是真想不开,也得拉你小子当垫背的。”卢征饿坏了,他一边胡乱地吃着东西一边说。 陈金发哈哈大笑问:“卢征,你说实话,你小子是不是去偷肖鸿林写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那封信去了?” 陈金发这么一说,似乎众人都想起了埋在千禧年纪念碑下面的那封信,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范真真,你们拿下了黑水河体育场这块地,黑水河广场就属于万象城的了,快说说,那封信是不是到你手里了?” 说话的是东州建投集团房地产开发公司总裁李明林,李明林虽然是国有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但是在东州房地产界有“及时雨宋江”的美誉,一是他为人仗义,好交朋友,二是东州近九成的经济适用住房都是建投开发的,李明林的口号是“盖老百姓买得起的房子”,正因为如此,建投集团不是效益最好的公司却是卖房速度最快的公司,此时的李明林一头灰发,笑容背后颇具城府。 “明林大哥,告诉你实话吧,那封信早就不见了,天娇集团拿到黑水河广场的开发权后,我命令手下刨开了千禧年纪念碑,结果根本没有那封信,纪念碑的底座下有一个洞,那封信早就被盗了。”范真真一脸遗憾地说。 “怎么可能呢?那封信极具收藏价值,谁得到它不亚于弄到一个青瓷呀!” 卢征一边吃一边说。 “有什么不可能的,” 白昌星插嘴说,“这年头收藏什么的没有。腐败市长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一封信就更具收藏价值了,弄到香港拍卖会上,说不定能卖个大价钱。你说呢,唐先生?” “白老板,我不懂收藏啦!” 唐荣灿搪塞地说。 这时,白志刚走过来在白昌星耳边耳语了几句,兄弟俩便离开了众人,走向草坪一角的太阳伞。这里坐着一个人,细长的脖子支撑着一个小脑袋,有点谢顶,两刷稀疏的眉毛,一边爬拉着,一边却又经常高高地耸起,金丝边眼镜后面的一对三角眼透着一种狐假虎威的神情。这个人是东州和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于宝山,何振东副市长的小舅子。 于宝山原本是一个游手好闲、嗜赌如命的花花公子,根本不懂房地产开发,和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何振东当上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后成立的,专门靠倒腾地发财,从来没盖过楼。 白昌星听白志刚说,于宝山手里有一块地,想出让给森豪集团,连忙过来见于宝山,因为白昌星心里清楚,于宝山手里的地都是好地。 白昌星和白志刚信步走过来时,于宝山连忙站起来,大老远就满脸堆笑地伸出了干瘪的手,白昌星心想,这家伙平时仗着自己的姐夫是东州市副市长,耀武扬威的,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哎呀,于老板,多谢赏光,多谢赏光!” 白昌星热情地握着于宝山的手说。 “恭喜昌星兄弟双喜临门啊。”于宝山的三角眼闪着诡谲的贼光。 “宝山,志刚结婚当然是我们白家的一喜,这二喜从何而来呢?” 白昌星狐疑地问。 “这二喜当然是我送的!” “宝山,此话怎讲?” 白昌星追问道,他非常清楚于宝山的为人,诡谲滑灵,惟利是图。 “昌星兄,我知道森豪集团是从来不圈地的,所以贵公司的资金从不被占用,不像其它公司储备了大量土地。” “这话不假,别人都把土地储备当作土地银行,认为拥有多少储备中的土地就像拥有多少银行存款一样,既能存取自如,又能显示实力,你于老板不就是圈地的高手吗,我却不这么看,在香港和新加坡等地,由于本身土地资源有限,加上政府部门限制放量,因此谁拥有土地实际上即使不进行开发,也能轻松转手变现。可是在内地,城市土地有的是,市区没有了,还可以向郊区摊大饼,东方不亮西方亮,这是其一;其二,土地储备占用了公司大量的资金,使企业失去了应对市场变数的灵活性,万一情况有变,还可能因为土地最终被套死;其三,政策风险严峻,国家明文规定土地两年不开发,国家就可以收回,宝山,你见过有多少房地产开发公司因为房子盖得不好而破产的,还不都是在土地上吃了亏?” 白昌星非常得意地大谈了一通生意经,虽然于宝山的兴趣点并不在白昌星的生意经上,他佯装佩服地点头称道:“怪不得森豪集团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原来你们兄弟俩的秘诀是跳出三界外又不出五行啊!” “宝山,你就别跟我哥在这儿逗闷子了,快说说你那块地是什么情况,该不是你老兄又赌输了,找我们哥儿俩套现来了。”半天没插话的白志刚不耐烦地说。 “志刚,天理良心,这块地眼下看着不起眼,说不定一年半载后就是黄金宝地,要不是手头紧,打死我都不卖。” 于宝山的三角眼里闪耀着贪婪的光。 “这么说老兄还是赌输了,输了多少?” 白志刚步步紧逼,直捅于宝山的肺管子。 于宝山脸憋得通红,终于抻不住说出了实情:“昌星、志刚,兄弟我的确遇到坎了,上个星期扔在澳门葡京赌场一个亿,这事要是让我姐夫知道非剐了我不可,这钱是从住房公积金里贷出来的。昌星、志刚,我手头这块地虽然在黑南,但是绝对是保值增值的一块宝地,你们知道黑水河体育场炸了,那块地旁边有可能建一个大型的体育中心。” “你是说,你手里这块地旁边有可能建体育中心?” 白志刚按捺着兴奋尽量平静地问。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在我那块地旁边建,这是我姐夫亲口对我说的,不然他不会同意我圈这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皮,这可是绝密。昌星、志刚,我知道一个亿的流动资金只有你们俩能马上拿出来。另外,我也相信你们的人品,所以我今天才忍痛来求二位,价钱好说,我只有一个条件,一定要现金!” 于宝山说完,眼睛里射出期待的光。 白昌星沉思良久才说:“宝山,明天我们哥儿俩和你一起去看看地,如果情况属实,价钱好说。” “昌星,我就知道你够朋友,那咱们一言为定!” 于宝山如释重负地说。 这时,远处传来苏红袖和罗依倩欢快的笑声,看样子是苏红袖与范真真斗嘴占了上风,白志刚望着三个出水芙蓉般的女人说:“大哥,宝山,你们聊,我去招呼客人了。” 说话间,舞曲响起,化装舞会开始了,整个草坪上的人瞬间就隐藏到面具后面了。 四、胭脂屯 最近这几天,夏闻天心情非常不好,他接到一封题目为《我的购房梦》的群众来信,写信的人叫顾云昌,信中写道: “夏市长,我叫顾云昌,是东州市铝制品厂的一名下岗工人,靠蹬三轮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我和我老婆李秀芝以及十五岁的女儿在一间六平方米的平房内已经住了十五年了,能买一套几十米的经济适用住房是我多年的期盼,我是一个在企业里干了二十多年的普通工人,家庭月收入只有两千元左右,但是我相信党相信政府,对我们这些低收入家庭的住房困难不会不管不问的。我老婆时常埋怨我,我就宽慰她,我说你耐心等等,总有一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的。夏市长,党和政府就是我的太阳,作为一市之长就是我的太阳,然而当我看到老百姓彻夜排着长队买不到经济适用住房,而一些开着宝马、奔驰的假穷人却住进了120平方米甚至200平方米的豪华型经济适用住房,一些假穷人甚至拥有多套这样的经济适用住房我一下子迷茫了,我不知道太阳到底能不能从西边出来,都说明天会更好,这是真的吗?” 这封信夏闻天在怀里揣了好几天了,一有空他就拿出来看,不知看了多少遍,每次看他心里都酸酸的。改革开放二十五年了,像老顾这样的人家,东州还有十几万户,再也不能让他们盼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用事实证明,日出东方,而且光芒万丈。 星期六傍晚,漫天燃烧着橘红色的晚霞,黑水河从它那宽阔柔软的胸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犹如一位慈祥的母亲注视着父亲一般的黑土地。坐在奥迪车上的夏闻天眼睛湿润了,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艾青的一句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 奥迪车上除了夏闻天和司机外,还有夏闻天的秘书龙小波和市建委主任武志强。经过几天的思考,夏闻天决定以微服私访的方式去看一下顾云昌一家,顺便多了解点情况。 顾云昌家住的地方虽然是棚户区,却位于市中心,离黑水河体育场不过一公里,绝对的钻石宝地,而且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胭脂屯。 胭脂屯有三百多年的历史,相传清军入关前,这里就是某王爷的属地,住在这里的老百姓都是王爷的下人和奴隶,他们在空旷的荒野上种植一种叫“胭粉豆”的花,用花的种子磨成粉末,研制成化妆品,人们把这个地方叫胭脂屯。日伪时期这里成为东州最大的工人村。到了上世纪90年代,胭脂屯的居民已达到了两万多户,形成清江省最大的棚户区。大多是下岗工人,靠摆地摊、做小买卖维持生计。肖鸿林、贾朝轩时代陆陆续续地进行了一些改造,但是仍然有近五千户居民住在棚户区内,人均居住面积不足八平方米,许多居民都是几代人住在一间房子里。东州人形象地称这里为“工人村”,这几年下岗职工越来越多,东州人又形象地称这里为“度假村”。 离胭脂屯不到一里地,夏闻天就让司机把车停到了路边,他要步行到胭脂屯里走走,看看老百姓的实际生活状况,这是他就任东州市长以来第一次微服私访,也是第一次光顾胭脂屯。 远处的黑水河体育场已经成了废墟,东州最富的人居住的水岸花都掩映在黑水河畔的绿柳红霞中,即将封顶的未来城拔地而起,傲视着黑水河地区几十座高楼大厦。夏闻天感慨地说:“武主任,真是不走不知道,原来这里竟然是东州贫富差距最大的地方。” “是啊,夏市长,我作为市建委主任每每走到这里时,心里就酸酸的,彻底消灭棚户区已经喊了很多年了,可是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看到生活在胭脂屯的居民,我就想起‘活着’两个字,‘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为了忍受而忍受,为了活着而活着,而不是为了忍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忍受,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武志强深沉地说。 “武主任,你的话让我想起里尔克的一首诗,《严重的时刻》。” 龙小波插嘴说。 “小波,说出来听听,里尔克可是喧嚣尘世中的一个孤独者,终生都在寻找精神的故乡。” 夏闻天颇感兴趣地说。 “此刻有人在世上某处笑,无缘无故在世上笑,在笑我;此刻有人在世上某处哭,无缘无故在世上哭,在哭我;此刻有人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世上走,走向我;此刻有人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龙小波摇头摆脑地背诵完里尔克的诗,夏闻天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志强、小波,这首诗是对活着的人最好的诠释呀,不过,我们不能再用活着来形容胭脂屯的老百姓了,党和政府有责任和义务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时,三个人路过一个体彩发行站,高音喇叭里传来主持人中气十足的蛊惑词:“世界上从来没有救世主,改变生活就靠我们的体力、智力跟技术,购买彩票吧!抽烟、伤肺;喝酒、伤胃;到歌厅、高消费……买点彩票经济又实惠!” 当一抹金色的、无比瑰丽的夕阳涂上了窄窄的窗棂的时候,顾云昌和李秀芝在天井搭的棚子里刚刚摆起了小饭桌,就听到有人敲门,顾云昌以为是女儿放学回来了,赶紧去开门,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老婆李秀芝一边往小饭桌上摆饭,一边问:“云昌,是不是女儿?”却不见顾云昌回答,她唠唠叨叨地走出来,一下子也呆住了。 “怎么,顾大哥、嫂子,不请我进去坐坐?” 两口子这才缓过神来,“夏市长,真的是您,我说昨天晚上做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梦真的是灵验得很!” 顾云昌不知所措地说。 “老顾,你瞎说什么,还不请夏市长进来。”李秀芝发窘地说。“夏市长,快请进,我这个家实在是太小了,各位领导多包涵。” 顾云昌手足无措地说。 “顾大哥、嫂子,这位是建委武主任,这位是龙秘书,你给我写的信我收到了,不瞒你说,看了你的信,我心里很惭愧呀,无论如何,我都要来看看你们,否则我这个做市长的心里不安啊!” 夏闻天语重心长地说。 “一家三口就在这棚子里吃饭?”武志强关切地插嘴问。 “房改后的第三年,我女儿上小学了,我给女儿在厅里放了张小桌子,女儿每天就在这里写作业,房子太小了,我只好在天井里搭了这个棚子,在这里烧菜做饭。” 顾云昌一边说一边把夏闻天等人请进了屋里,屋子太小了,几乎被一张床占满了。 “老顾,三个人睡一张床太挤了,怎么能睡得开呀?” 夏闻天无奈地问。 “天热的话,我就睡在地上,说实话,夏市长,武主任,我女儿今年十五岁了,还跟我们睡在一起,我心里实在不好受,她八岁就已经有一点感觉。说句老实话,我和我老婆已经七年没有那什么了。没有夫妻之间的任何东西,这个是我们最大最大的生活中的一个,……在不愉快的一个生活环境下,我们几乎没有的,这是我们最大最大的障碍。想起来,就觉得对不起我老婆,也对不起我自己。” 顾云昌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夏闻天惭愧地拍了拍顾云昌的肩膀,“嫂子,冬天怎么过呀?” 夏闻天是南方人,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直到升任清江大学校长,他都没想过居住在棚户区的老百姓如何过冬这个问题。 当上清江省省长后,主管全省的工业,那时他见到的最多的是工厂里的机器,巨大的吊钩,火红的铁水,移动的行车,氤氲的雾气,工人们行走其间却游刃有余,驾轻就熟。夏闻天不知视察过清江省多少家大中型企业。 然而,当90年代,国家经济重心南移之后,传统工业一边保证财政税收的高额上缴,一边拖累着本该由社会承担的沉重福利包袱,包括福利分房,一边面临原材料放开市场后毫无保障的供给,这相当于一个巨人不断在被抽血的同时,还吃不饱饭,再壮实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倒下去是迟早的事。当时中国工业发展水平并未达到吐故纳新的程度。 夏闻天是经济学博士,他深知国有企业衰落的过程,是一个至今存有争议且敏感的话题。作为中国经济的践行者,他不止一次地问,国有企业为什么会急剧萎缩,为什么会迅速坍塌?为什么要匆匆抛弃?夏闻天清楚,这些问题现在回答不了,这些大大的问号只能留给历史了。只是工人作为一个阶级,其赖以生存的大工业轰然坍塌,先是工厂,然后是家园。社会责任和个体命运的共同沦陷,造就了一个巨大的废墟,物质废墟触目惊心,精神废墟荒芜绝望。被时代抛弃的人们成为生活残羹剩汤的垂涎者,满怀侥幸的乞讨者,这是上天安排居心叵测的黑色幽默,还是命运轮回荒诞不经的阴差阳错?想到这儿,一股强烈的使命感在夏闻天的心中油然而生。 “听说夏市长是南方人,我们住平房的北方人冬天都要打煤坯,就是把煤面子掺上适当的黄土,就可以打煤坯了,一般的人家,都要打上一两千斤的煤坯,一直烧到来年的秋季,秋季,家家都要买上几百斤甚至上千斤的大白菜、大萝卜,腌一缸酸菜,买两捆大葱,可以一直吃到来年开春。” 李秀芝刚说完,顾云昌插嘴说:“形容胭脂屯的房子有句顺口溜,‘春怕刮风夏怕雨,秋怕严霜冬怕雪’,别看胭脂屯的百姓日子过得艰难,但是这里的人朴实、豪放,有苦中作乐的民风,有人编了句顺口溜调侃我们,说胭脂屯有四大怪,倒骑驴四十迈、光膀子扎领带、只喝酒不吃菜,坐出租车头朝外。” 面对顾云昌的幽默,夏闻天笑不起来,此时此刻,一个巨大的棚户区改造计划已经在心中形成。 “顾大哥,买经济适用住房领到准购证了吗?” 夏闻天关切地问。 “还没有,眼下经济适用住房的房号被倒卖到十万甚至二十万了,一些富人开着豪华轿车买走了经济适用住房,许多老百姓为了能拿到一个经济适用住房的房号,不顾烈日酷暑,没日没夜地排队,东新园的房子,我和老婆排了半个月也没拿到房号,更多的房号却被那些有关系或者有门路的人给瓜分了。夏市长,再过十年我就六十岁了,进入老年人阶层了,我不知道我女儿十八岁高中毕业之前,还有没有希望圆了我的购房梦。” “顾大哥,我用党性向你担保,不出两年保证让你住上经济适用住房,不光你能住上,胭脂屯的居民都能住上。” 夏闻天话音刚落,顾云昌的眼睛湿润了,他紧紧地握着夏闻天的双手哽咽着说:“夏市长,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当顾云昌和李秀芝两口子送夏闻天、武志强和龙小波出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胭脂屯的居民站满了顾云昌家门前的这条小街,真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夏闻天刚刚走出顾云昌的家门,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爷眼睛里含着泪花说:“夏市长,我在胭脂屯住了一辈子了,别说是市长了,就连科长也没到胭脂屯来过,您是第一位到胭脂屯来的市长,就冲这,就值得为您鼓掌啊!” 夏闻天激动地握住老大爷的手说:“大爷,我上任大半年了,才来胭脂屯看望大家,心里很惭愧呀,我向大家保证,两年内,一定让大家乔迁新居!”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时,街头传来汽车喇叭声,人们自发地让出一条路,2号小轿车缓缓开了过来,夏闻天没上车,因为有太多的人想和他握手,他不愿意让这些热情的老百姓失望,伸出双手真诚地握着,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五、狼园 在东州房地产界,谁都知道陈金发是“跑马圈地”的高手,他总能从决策部门获得“风声”。其实,地方政府决策层尤其是“一把手”对城市发展的目标指向,常常让房地产开发商趋之若鹜,一有风吹草动,房地产开发商就会连夜“跑马圈地”。但是要获得准确的消息,职能部门必须有人,陈金发的做法是“有酒大家喝”,哪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没有个秘密账本?里面记录了所有见不得人的开销,当然最终主要费用都列入了楼盘开发总成本当中。 但是,自从何振东就任东州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后,与于宝山比起来,陈金发“跑马圈地”甘拜下风,谁让人家是主管副市长的小舅子呢,不过陈金发一直想成为何振东的干小舅子。方法也很简单,于宝山的姐姐也就是何振东的老婆,长年瘫痪在床,夫妻关系早就有其名无其实了。如果在何副市长身边安插一个二奶,自己自然就成了干小舅子,何况何振东生来就好这一口呢,陈金发煞费苦心相中了一个人,他觉得只要和这个人搞好关系,就一定能把何振东拿下,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范真真。 范真真最讨厌于宝山,不仅仅因为于宝山这个人生性好赌、惟利是图,更因为他是何振东的小舅子,范真真恨不得何振东的瘫痪老婆赶紧死掉,那样她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名副其实的副市长夫人了。 然而,何振东最怕瘫痪老婆,因为没有这个老婆,何振东在仕途上不可能爬得这么快,这么顺。他心里最清楚自己之所以爬这么高,全都托了老丈人的福。 何振东的老岳父可不是一般人物,八十年代初是清江省委书记,东州市委第一书记,后调全国政协任常委,虽然离职休养好多年了,但是,至今老爷子在东州市说句话仍然掷地有声。何振东的老岳父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如今瘫痪在床,何振东如果胆敢慢待女儿,老爷子若不高兴仍然可以左右何振东的仕途,因此在家里,何振东对老婆仍然是相敬如宾。 何振东最忌讳人家说他沾了老丈人的光,有一次拆迁办主任刁一德为了讨他的好,给他请了一个算命先生,说是准得很,那个算命先生一张口就说他是“姑爷命”,虽然也说他大富大贵,青云直上,但是“姑爷命”这三个字就足以败坏了他一世英名,他二话没说就把算命先生打发走了。 当然何振东也碰上过好的算命大师,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就给他找过一个算命大师。那是自己任皇县县委书记的时候,去北京出差,住在北京花园,丁能通领来一位算命大师,说是经常在中南海走动,何振东听罢虔诚得不得了,算命大师捋着山羊胡子,之乎者也了一阵子后,眼睛突然一亮,然后很平静地告诉他,五年之内必将成为封疆大吏。果不其然,第二年他就成了东州市副市长,离封疆大吏仅一步之遥了。 其实何振东很羡慕驻京办主任这个位置,当今官场上只有这个位置不用贪就可以集富贵于一身,可惜是个正局级,如果是副市级,他真想和丁能通换一换。 然而,何振东想出了一个更为隐蔽的致富之路,就是让自己的小舅子于宝山成立了和泰房地产开发公司。他嘱咐于宝山只倒腾地不盖楼,这样可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显山不露水,他告诉于宝山买哪块地,于宝山就买哪块地,他让于宝山什么时候卖,于宝山就什么时候卖,于宝山名义上是和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实际上是何振东手中发财致富的傀儡。 然而,何振东忘了于宝山的人性,提心吊胆挣的钱,于宝山背着何振东跑到澳门去赌,没几天就输光了。于宝山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他慌了神,背着何振东要把姐夫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卖的地要卖给白氏兄弟。 此时于宝山正谦卑地坐在白昌星的奔驰车里,白志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白昌星的司机老关很潇洒地将车驶上了黑水河大桥。 老关在西藏当过特种兵,转业后分到东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因为刑讯逼供打死了人,所以坐了三年牢,老关放出来后,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保安,白昌星通过石存山找到老关,名义上是自己的司机,实际上是自己的保镖。白昌星和白志刚很看重老关,因为老关不仅一身功夫,而且还有两样在西藏练就的绝活,训狼和驾鹰。 白昌星酷爱狼,这一点与老关很投脾气,曾经有人劝他养藏獒,可是白昌星不屑地说:“藏獒再凶猛也不过是人类的一条走狗,狼则不然,狼的一生充满了艰辛和磨砺。一百万年过去了,许多比狼更为强大、更为先进的物种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但狼却生存了下来,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最终成为陆地上食物链的最高单位之一。什么原因?道理很简单,狼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有自己的生存策略,有一种同命运抗争的强者精神,在狼身上能够体现强者的本性。狼群最伟大的品性就是它们的合作精神,因此,狼道其实就是商道。” 奔驰车一下黑水河大桥,白昌星掏出一支世界上最好的哈瓦那淳尼达牌雪茄,递给于宝山,然后微笑着说:“宝山,我在机场路附近有一个狼园,要不要去看一看?” “昌星,你是说你有一个狼园?我没听错吧?” 于宝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在狼园,我养了四十多条狼。” 白昌星不以为然地说。 “去看看,去看看。昌星,我听说有养狗的,养狐狸的,还从未听说养狼的,养狼也能发财吗?” 于宝山摘下金丝边眼镜擦了擦,仿佛要擦亮自己的眼睛。 “养狼不过是我的爱好,这些狼都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想拿它们赚钱。” 白昌星吸了一口雪茄说,“老关,先去狼园。” 老关一打轮,奔驰车驶向机场路方向。狼园坐落在一块绿树环抱的山坡上,远远望去,没有人知道那里是狼园,还以为是一座豪华庄园呢,大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意境。 奔驰车驶入庄园大铁门后,长达十多里地的柏油路环绕在庄园四周,曲曲折折,庄园除了占地二十多亩的人工鱼塘外,还有二三十个用来养花的温室大棚,大棚的对面就是用巨大的铁笼子围起来的狼园。 几个人下了车,于宝山顿时被空气中弥漫的兽气震慑得有些发抖,铁笼子内有四十多条狼,见来了生人,立刻虎视眈眈、全副武装,一副“备战”状态。 白昌星学着狼嗥叫了一声,狼群立刻友好起来。老关亲自打开关狼的铁笼子门。白昌星先走过去。白志刚拍了一下于宝山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进去。于宝山早就吓得腿肚子转筋,动弹不得。 白志刚笑着说:“于老板,我已经告诉它们,你是朋友了,进去没事的。” 于宝山怯生生地说:“志刚,别开玩笑了,好虎还架不住群狼呢,我一进去,这些狼还不把我撕成碎肉。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志刚,宝山没胆量进来就别难为他了。老关,把战神带到我办公室来。” 白昌星一边说一边和群狼耳鬓厮磨了一番。这些狼见了白昌星就像见到头领一样,个个摇头摆尾极尽殷勤之能事,把个于宝山看得呆若木鸡。 白昌星与狼共舞了一番后,走出狼园拍了拍于宝山的肩膀说:“宝山,你说的那块地不用去看了,咱们到我办公室谈谈价钱吧。” 前两天白昌星和白志刚详细了解了于宝山手里那块地的情况,表面上看不过是黑水河畔一块普通的菜地,周围也没什么高大建筑,如果于宝山不事先透露出体育中心这么一说,这块地就是一块普通的菜地。 当然白昌星非常了解于宝山这个花花公子的底细,他派老关打听过,于宝山在澳门葡京赌场的确输了钱,但不是一个亿,而是五千万。这块菜地究竟与体育中心有没有关系,白昌星心里还没有底,不过,他决定赌一把,打定了主意才让白志刚约了于宝山,一起来到狼园,之所以领于宝山来狼园,就是想打一打他花花公子的傲气,也好为压价做准备。 几个人走进别墅式的办公楼,来到白昌星的办公室,于宝山又被办公室的“一片狼藉”惊呆了,墙上布满了狼的明星照,老板台上摆放着狼的雕塑,书柜里清一色排满了一摞摞关于狼的书籍、资料,沙发上还趴着一只小狼崽,眼里放着光芒,敌视着于宝山,吓得于宝山差点把刚点着的香烟扔在地上。 “宝山,坐吧,随便坐。” 白昌星说完,便坐在老板台后面的高背靠椅上,白志刚抱起趴在沙发上的小狼崽,于宝山才敢坐在沙发上。 服务小姐上茶以后,老关牵着战神走了进来,这是一条比一般狼个头都大的公狼,目光像钢锥一样犀利,威武得像一头猛虎,于宝山看后头皮发麻,汗毛立刻像豪猪一样竖了起来,几乎将t恤衫撑离了肉皮。 白昌星接过战神,用手捋了捋狼的灰毛,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老伙计,快一个月没见了,想我了吧?”战神像一尊雕像一样蹲在白昌星身边,蓝莹莹的目光始终射向于宝山。 “昌星,既然我们谈生意,能不能让你的老伙计回避一下!” 于宝山惴惴不安地说。 “宝山,你多虑了,没有我的命令,战神不会攻击任何人,石佛区大禹乡那块地我决定要了,你开个价吧。” “昌星,志刚婚礼上我们不是说好了,我需要一个亿。” 于宝山坚决地说。 “宝山,那块菜地虽然是住宅用地,但是目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要是建住宅,谁住呀,你说的价钱太离谱了。” 白志刚插嘴说。 “志刚,我于宝山能平白无故地搞一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建住宅?我早就给你们渗透了这块地的有用题材,潜力不可限量,要不是我急于用钱,你们给我多少钱我都不能卖。” 于宝山悻悻地说。 “宝山,不是我们不信任你,还是就现有土地价格谈稳妥,这样吧,五千万,即使没有体育题材市委市政府提出要把黑南建成东州的浦东,两年内,这块地会有一定的升值的。”白昌星呷了一口茶说。 “昌星,五千万绝对不行,这样吧,一口价,八千万。” 于宝山妥协地说。 白志刚看出来这小子急于堵窟窿,便继续打压说:“宝山,你在澳门葡京赌场输了五千万,而且是三次输的,你老兄跟我们说输了一个亿。你如果缺钱我们可以借给你,但是大禹乡那块菜地目前的确不值八千万,这样吧,我们再给你加一千万,六千万,这可是我们的底线了。” 白志刚不软不硬地说。 “是啊,如果这块地将来真有体育题材,住宅用地很可能变成商业用地,到时候这块地的使用年限就不是七十年,而是五十年了,我算了一下,光土地出让金就得三亿六,宝山,你在澳门赌场输了,我们买你这块地也是在赌,风险不小啊!”白昌星狡黠地说。 于宝山来之前下决心不松口,然而一进狼园,他就毛骨悚然,进了白昌星的办公室,老关又把战神牵了进来,眼下白昌星手里牵着战神,那恶狼死死地盯着于宝山,好像随时都可以把他撕成碎肉。白志刚坐在他身边,怀里也抱着个狼崽子,于宝山权势熏天的傲势早被打击殆尽,甚至有灵魂出窍的感觉,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这块菜地是何振东利用职权拨给和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自己一分钱也没投,六千万不少了,解燃眉之急要紧。 想到这儿,于宝山故作镇静地说:“昌星,志刚,早晚有一天你俩会登门谢我的,六千万拿这块地,简直就是满地捡钱,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六千万就六千万,不过,我希望钱三天之内到账。” 白昌星哈哈大笑地说:“宝山,谁满地捡钱咱们心里有数,和泰不仅权势熏天,而且财大气粗,在东州,谁敢和你于老板比实力呀!好了,既然说定了,剩下的事你和志刚谈吧。老关,陪我遛遛狼去。” “志刚,合同,咱们还是到和泰签吧,在这儿,我瘆得慌!” 于宝山摸了一下额头的细汗说。 “好吧,宝山,我们也走。” 白志刚将手一让,于宝山抢步走出了白昌星的办公室。这时,白昌星手中的战神一声凄美的嗥叫,把于宝山吓得一头钻进了奔驰车,身后传来白昌星和老关的笑声。 六、求同存异 在夏闻天的建议下,洪文山同意就胭脂屯棚户区开发问题召开一次常委会。开会前,洪文山用电话征求了何振东的意见。何振东建议,“胭脂屯是一块黄金宝地,适合搞商业开发,决不能就地建经济适用住房,如果就地建经济适用住房太可惜了,其实,胭脂屯的居民完全可以动迁,然后货币安置,方法也很简单,谁开发,谁安置,谁受益。像这样的地块采取黑水河体育场的招商方法,必将成为牵动东州‘房地产业立市’的龙头工程。” 何振东的建议正中洪文山的下怀,洪文山自从上任以来就想搞一个“房地产业立市”的牵动战略,他相中了解放大街,冠名为“金街银带工程”。洪文山认为,城市犹如企业,执政者要善于经营。这条快速干道横贯东州南北,是东州的一条脊梁骨,如果把这条街建成亚洲最具影响力的商业街,必将牵动东州经济走出低谷,成为一条像香港中环一样的名副其实的金色走廊。 但是,洪文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不仅不被夏闻天理解,而且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争执的焦点是,政府应不应该“经营城市”。在常委会上,夏闻天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质疑。 “文山同志,近年来,不少城市的一些领导将‘经营城市’挂在嘴边,大举出售城市的国有资产和公用企业的经营权,一些地方国有土地已经拍卖殆尽,公用企业所剩无几,甚至连中小学校也作价出售,‘经营城市’变成了疯狂的国有资产大拍卖。很显然城市不是企业,营销企业的理念和方法也不适用在城市管理上。因为对于企业来说,效率的最大化是基本的价值取向,而对于城市管理者来说,任何决策都必须顾及到公平,都必须以民主的方式和程序来决定重要事项。” 夏闻天的语气有些激动,他为了控制情绪,情不自禁地呷了口茶。 “闻天同志,‘肖贾大案’后,东州经济一度陷入了低谷,外商不来了,连美国都把东州列为投资的高风险区,沉疴当需猛药,我提出‘经营城市’,具体讲就是经营土地,土地是最大的存量资产,是政府手中最大的财富,是东州市‘房地产业立市’的法宝,‘经营城市’就是利用市场机制经营城市土地,最大限度地盘活土地资产,把自然资源转化为滚滚财源,这也是我不同意在胭脂屯地区建经济适用住房的理由,完全可以通过土地置换的方式使胭脂屯的居民住上经济适用住房,同时对胭脂屯进行高效益的商业开发,这样做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洪文山不愠不火地说。 “文山同志,道理很简单,‘管理城市’是指这座城市的政府,在获得这座城市的人民授权后,在相关法律法规下对这座城市进行管理,也就是说,这座城市的政府对这座城市只具有公共管理权限,并没有对这座城市拥有‘经营城市’的‘买卖’权力。而政府拥有的公共管理授权,也必须接受这座城市人民的监督。‘经营’和‘管理’这两个概念,对政府来说,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中恰恰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分水岭,也是对‘全能政府’和‘有限政府’的分水岭。胭脂屯的老百姓在那里繁衍生息了三百多年了,我们有什么理由让他们离开那里,我的意见是绝不能打着招商引资的旗号,政府和开发商互惠互利,剥夺老百姓在祖先留下来的土地上继续生存的权利。这些年,我们打着房地产开发和公共利益的名义,地方和开发商借地生财,把在市中心居住的老百姓全都撵到了郊区,不错,城市的形象确实是提升了,可城市的文化和个性也丧失殆尽。我建议胭脂屯不仅要建成东州最大的经济适用住房社区,还要在社区内建设一个高品位的公园,让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度假村。” 夏闻天的语气针锋相对,这让洪文山心里很不舒服。洪文山上任东州市委书记之前,省委书记林白专门找他谈了一次话,林白的本意是向中组部推荐省委副书记刘光大兼任东州市市委书记,后来之所以举荐了工作作风老辣的洪文山,就是因为他担心夏闻天过于书生意气,毕竟在担任清江省副省长之前一直在清江大学搞经济研究,实践经验并不丰富,把拥有八百万人口的副省级省会城市交给夏闻天,林白真怕夏闻天会成为失街亭的马谡。因为东州再也输不起了,东州这台启动全省经济腾飞的发动机如果再熄火,那么中央不仅要打省委省政府的板子,更重要的是清江省将错过难得的发展机遇,而被兄弟省市远远地甩在后面。所以,在洪文山上任之前,林白叮嘱洪文山在重大决策面前,一定要掌好舵、把好关。 但是林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洪文山的政治生涯中,一直以党务工作见长,尽管洪文山政治经验丰富,但是,对于经济工作来说,洪文山是个门外汉。 正因为如此,省长赵长征才极力推荐由年富力强的经济专家夏闻天担任东州市市长,在确定举荐谁为东州市委书记人选的问题上,林白和赵长征在沟通时还发生了争执,后来传到了刘光大的耳朵里,搞得刘光大一直误会林白对他有成见。 洪文山认为,在东州经济如何发展的问题上,自己作为东州市的一把手必须把好关、掌好舵,这无疑是林白同志叮嘱的重大问题。当年洪文山作为“肖贾大案”专案组副组长,亲手查办了肖鸿林的案子,让洪文山非常震动的是肖鸿林之所以滑到了腐败的深渊,与当时的市委书记王元章过于软弱有直接关系。当时王元章为了维护班子的团结,对肖鸿林的专横跋扈一味地忍让,搞得肖鸿林撇开市委另搞一套,完全成了“党内个体户”,最终酿成了震惊中外的“肖贾腐败大案”,教训是深刻的,也是惨痛的! 洪文山打定主意,在自己的任期内,决不允许出现与市委不一致的声音,对于年轻气盛的夏闻天必须从一开始就要抑制住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势头,否则时间长了搞不好就成为第二个肖鸿林,个人英雄主义是政治家的大忌,一山不容二虎,核心只能有一个,自己作为东州市的一把手,必须掌握全局。 正当洪文山思绪万千之时,常务副市长林大可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非常同意闻天同志的意见,我认为东州的房地产开发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城市化发展轨道,大规模的‘造城运动’不仅违反了城市发展的循序渐进的原则,甚至是一种城市化的‘大跃进’,这么急功近利地发展房地产很危险,会产生大量的经济泡沫,一旦遭遇国家宏观调控或金融危机,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对待东州的房地产发展应该制定严格的用地标准,对城市的人均占地、耗能、用水、交通运输结构等,作出科学的规定,要因地制宜地制定房地产发展目标,我的意思是开发胭脂屯要按原有规划进行。” 林大可的话还未说完,市人大主任赵国光就打断了他的谈话,“同志们,请大家不要忘记一个事实,目前是东州经济发展最困难的时期,还是小平同志说得好,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我觉得文山同志的意见很有创意,既改善了胭脂屯居民的居住条件,又进行了商业开发,财政从土地出让中也能得到大量收益,何乐而不为呢?政府要敢于经营土地,眼下许多城市土地已经成了第二财政,土地是政府拥有的国有资产中最大的资产,政府经营土地是天经地义的事。闻天,如果没有‘房地产业立市’,财政怕是连给公务员开工资的钱都捉襟见肘了吧!” 赵国光的话让洪文山的脸色出现了红晕,他原来最担心赵国光反对自己的意见,因为赵国光不仅是土生土长的东州人,更是前任市委书记王元章的铁杆同盟,赵国光私下里一直为王元章打抱不平,他认为东州正因为有了像王元章、李为民这样的领导,才不至于让东州改革开放的成果因“肖贾大案”而丧失殆尽,李为民作为市委副书记牺牲在抗洪抢险第一线上,至今让东州老百姓痛惜不已。赵国光一直认为,同级监督腐败是软弱无力的,肖鸿林想跳楼,王元章无论如何是看不住的,但是王元章做了力所能及的防范措施,结果一位在政治上可能再上一步的好干部,却因“肖贾大案”而调离东州,在省人大任副主任,而且排名在最后。赵国光对上级组织对王元章的安排很有意见,一度对洪文山接任东州市委书记很有抵触。何况赵国光任市委常务副书记期间,主管组织工作,在东州经营了几十年,可谓是虎踞龙盘,别看你有一篮子鸡蛋,他要想掀翻,可就别想留下一个囫囵的。 让洪文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国光成了保护鸡蛋的篮子,他欣慰地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然后踌躇满志地环视了一圈会场。但是洪文山也万万没有想到市委副书记周永年对他的观点提出了强烈的质疑。 “文山同志、国光同志,在中央文件有关执政党和政府工作的理论表述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经营城市’的说法,我很佩服文山同志理论创新的勇气,但是我认为这种提法是不科学的,而且有可能助长‘政企不分’现象,损害市场秩序。‘经营城市’一说,乍看和市场经济很是般配,但实际上,它与现代法治社会的内在要求直接相抵触,其‘人论’色彩乃至个人英雄主义意味相当浓厚,经营者俗称‘老板’,地方政府开口闭口‘经营城市’,那么文山同志和闻天同志岂不成了这座城市的‘老板’?如此一番,东州广大市民究竟是被经营的对象,甚至是被经营的‘商品’,还是东州这座大‘企业’中的员工?正所谓‘商场如战场’,老板的智慧、魄力、决策,常常事关企业的生死存亡,照此推理,一个八百万人口的副省级省会,人们的命运难道只能维系于‘经营城市’的‘老板’个人,这是不是太荒谬了?因此我认为‘经营城市’不过是一个将政府商业化的口号。如果按照这样的理念管理城市,东州市委市政府就成了直接参与经济活动的商业机构,成了城市里最大号的红顶商人,甚至成为房地产商的俱乐部。老百姓会问,这还是人民政府吗?说句实话,我不反对房地产业成为东州的支柱产业之一,但是我反对‘房地产业立市’,为什么?因为东州是重要的装备制造业基地,振兴东州经济,抛开装备制造业不谈,搞什么‘房地产业立市’,说白了就是政府想通过卖地谋自己的利益,这些观点我在上次常委会上阐述过,但是只有闻天同志和大可同志赞同,我只能保留意见,既然常委会通过了‘房地产业立市’,就应该科学规划,优化配置土地资源,不求最大,但求最好,可是一些同志脑袋里还残存着大跃进思想,最直接的后果是东州房地产价格暴涨,房地产价格居高不下。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土地成了财政的提款机,如果政府和房地产商拴在一条线上,成了利益共同体,请问人民的利益谁来维护?科学的发展观还要不要?现在又提出什么‘经营城市’,在这种观念掩护下,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不就成了‘权为商所用,情为商所系,利为商所谋’?我们**人能容忍这样的变异吗?按照规划,胭脂屯就是住宅用地,老百姓在那儿繁衍生息三百年了,怎么就不能建经济适用住房?闻天同志想把胭脂屯建成经济适用住宅的同时,再建一个大花园的想法非常好,这才叫以民为本!” 周永年的话让全场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洪文山的脸色一下子由红润变成了青灰;而面容一直凝重的夏闻天,脸色却一下子舒展了起来。 很显然夏闻天不便说出口的话,周永年全替自己说了,而且说得如此透彻,如此痛快,夏闻天从容地呷了一口茶,他心里清楚,洪文山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等待着洪文山的反击。 但是洪文山并未急于反击,他只是看了市政协主席张宏昌一眼,洪文山是在寻找同盟军,张宏昌理解洪文山的目光,但是他并未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是很有城府地建议,如何开发胭脂屯举手表决。 张宏昌第一个举起了右手,结果洪文山的观点以一票之差占了上风,洪文山宣布迅速打响胭脂屯棚改攻坚战。 “同志们,”洪文山兴奋地说,“还是那句老话:求同存异,既然多数同志们同意我的意见,有意见咱们私下里沟通,我的意见是对胭脂屯的居民安置问题采取多条腿走路,同意货币安置的货币安置,同意住房安置的住房安置,我的意见是拆一平方米旧房,还一平方米新房,不收差价;对交不起增加面积款的困难户采取先入住,待还清增加面积的房款后再给予产权,或者采取小额贷款救助等办法,照顾特别困难家庭力所能及地进住新房。闻天、大可,你们会同市建委、规划委等部门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石佛区大禹乡找一块地,安置胭脂屯的回迁居民,我看就叫彩虹城吧。建设资金除了土地置换以外,市场化运作,政府兜底。总之,一句话,一定要让胭脂屯的居民住上新居,我同意闻天同志的意见,建设彩虹城的同时,附带建一个公园,提升居民居住环境的档次,我希望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一千古绝唱,在彩虹城尽快变成现实。” “文山同志,我很想听听你对胭脂屯的居民动迁走以后,如何开发这块地的想法!” 夏闻天强压着自己的不满,平静地说。 “闻天,东州既然制定了房地产业立市的大政方针,提出了‘经营城市’的新理念,就要敢为天下先,我希望在胭脂屯建一座类似于迪拜伯瓷酒店那样的七星级酒店,使其成为东州的标志性建筑。” 洪文山话一出口,会场一片唏嘘,因为大家都知道迪拜的伯瓷酒店是世界上星级最高最奢华的酒店,在座的一些人随洪文山去阿联酋招商,都目睹过迪拜伯瓷酒店的金碧辉煌。酒店建在海滨的一个人工岛上,是一个帆船形的塔状建筑,一共有56层,321米高,伯瓷酒店的奢华程度超出了人们关于奢侈的一切想象。 夏闻天听罢,无奈地笑了笑说:“老洪,你坐镇指挥,我相信东州早晚有一天能产出石油来!” 常委们听罢哈哈大笑。洪文山知道夏闻天是在讽刺自己,勉强在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 一、燕窝宴 在白志刚的婚礼上,范真真看中了一个人。在东州房地产界有两个人够狠,一个是卢征,他是东州市球迷协会会长,球迷里什么人都有,卢征一挥手要什么人有什么人;再一个就是陈金发,别看陈金发腿有残疾,整天坐在轮椅里,但是陈金发出道以来,没少收留走投无路的人,这些人中不乏亡命之徒,陈金发的四大保镖就是这样的人,都因为手上伤了人坐过几年牢,陈金发对这些人花钱从来不吝啬,所以这些人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别看陈金发腿不能走,但是手上胳膊上有功夫,正经拜过师学过徒,手可断砖,臂可断石,所以在东州黑道上没有人敢和陈金发叫板的。 范真真的确看中了陈金发在黑道上的势力,自己背靠何振东这棵大树,再把陈金发拿下,在东州黑白两道就算齐了。范真真觉得有黑白两道对付白氏兄弟就不缺势力了,但是她仍然觉得缺乏智慧,找陈金发废掉白氏兄弟不是范真真的目的,范真真最想看到的是自己通过商业智慧击垮森豪集团,让白氏兄弟成为穷光蛋,滚出东州房地产界,其效果比杀了他们还到位。然而以范真真的智慧谈何容易,虽然通过何振东与香港黄河集团搞到了一起,但是如何通过万象城打击未来城仍然是范真真的一块心病。 正当范真真在天娇大厦的办公室一筹莫展的时候,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自己根本不熟悉,便不耐烦地问:“哪位?” “是真真姐吗?”电话里的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很虔诚。 “谁呀?”范真真仍然不客气地问。 “真真姐,我是金发呀!” “陈金发?”范真真脱口问道,心里一阵欢喜,心想,怎么想曹操曹操就到,“金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真真姐,你可是中国房地产界第一美女,只要肾好的男人谁不惦记你!” “没正形,找我什么事?” “真真姐,老弟已经打听好了,明天是你的生日,老弟想提前给姐姐过个生日。不知姐姐能不能给老弟这个面子?” 范真真没想到陈金发会对自己这么了解,想吃鱼鱼就上钩了,范真真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甜甜地问:“金发,冲你这片诚心,姐答应了,你说在哪里吧?” “太好了,晚上六点钟,秦都鱼翅庄不见不散!” 傍晚,范真真刻意打扮了一番,背带迷你裙搭配白色t恤衫,让范真真显得清纯可人,浑身流露出性感娟秀的魅力,粉嫩的一双美脚穿着一双鲜丽的玫瑰红色细带夹脚高跟凉鞋,十分抢眼,特别是凉鞋带上的黑白相间的圆环装饰设计,更展现出一种经典的摩登风情。 范真真刚从自己的红色奔驰跑车上下来,伸出一条精致性感的美腿,秦都鱼翅庄的门童就笑容可掬地捧着一大束鲜花殷勤地递到了她的怀里。 范真真还没有反过味儿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真真姐,生日快乐!” 范真真抬头一看,秦都鱼翅庄门前,陈金发坐在轮椅上正在向她挥手,身后是膀大腰圆的“四大金刚”。范真真风情万种地嗅了嗅手里的鲜花,脸上更添了几分妩媚,她袅袅婷婷般地走过去,“金发,难得你想着姐姐,不会是要打姐什么主意吧!” 范真真一开口,香气便包围了在场的人。 “姐,天理良心,我是真心真意给姐姐过生日,我陈金发一辈子就缺一个像你这样又漂亮又仗义的姐姐,姐姐如果不嫌弃金发是个残废,今儿借给你过生日就认下我这个弟弟,怎么样?” 陈金发说得诚恳,范真真还真被逼出了几分感动,“四大金刚”抬着陈金发陪着范真真上了二楼,陈金发定了秦都鱼翅庄最好的包房皇后厅。 范真真走进包房时瞥了一眼旁边的皇帝厅问:“金发,谁都知道皇帝厅和皇后厅是秦都鱼翅庄最好的包房,姐问你,你定皇后厅是因为姐是女的,还是因为皇帝厅有人订了?” 范真真出身官场,又给陈红副市长当过秘书,对龙与凤的关系非常讲究,她骨子里最佩服的是慈禧,慈禧是第一个让凤在上龙在下的女人,范真真要做这样的女人。 陈金发似乎听出了范真真要做老佛爷的心声,他摆了摆手,四个保镖把他放在大红地毯上,他摘下附庸风雅的金丝边眼镜,揉了揉鱼泡眼,满脸堆笑地说:“姐,老弟知道姐姐喜欢凤在上龙在下,不过皇帝厅有人先订了。” “谁?” “白志刚。” 陈金发早就知道范真真与白志刚之间的恩怨,不光陈金发知道,东州房地产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陈金发为了讨好范真真,还真动了脑筋,当手下人告知秦都鱼翅庄的皇帝厅被白志刚订了以后,他当机立断订了皇后厅。 陈金发觉得连老天都在保佑他,有白志刚在隔壁配合,这顿饭范真真一定吃得咬牙切齿,陈金发想好的一条诡计,范真真听罢定会欣喜,自己做何振东干小舅子的梦想即将实现。 陈金发挥手示意服务小姐走菜,“姐,今儿是你的生日,一切听老弟安排了。” 陈金发一脸谀笑地说。 范真真笑盈盈地坐在黄绫绣椅上。陈金发又一挥手,四大保镖退了出去。不大工夫,红烧血燕盏上来了,紧接着,红烧官燕盏、甜官燕盏、鸡茸烩燕窝,泰国木瓜炖官燕、红烧金银燕盏,陆陆续续地上来了,最后是热腾腾的牡丹燕菜。 望着满桌子的燕窝宴,范真真心想,想不到陈金发竟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男人讨好女人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殷勤到家了。 燕窝的确是范真真的最爱,只要饭桌上有燕窝,范真真的胃口就会大开,何况今天点的都是燕中极品,更使范真真暂且忘记了隔壁的白志刚。 “金发,难为你知道姐好这一口。” 范真真甜津津地说。 “这道牡丹燕菜是老弟七天前就订了的。”陈金发讨好地说。 “为什么订得那么早?” 范真真是第一次吃这道菜,一脸狐疑地问。 “姐,这道牡丹燕菜可是武则天的最爱,名字也是她赐的,这道燕窝考验的是厨师的手艺,要七天七夜才能完成。” 范真真惊讶之余伸出纤纤玉手,用筷子夹了吸满汤汁细如发丝的燕窝,微酸微辣的老母鸡汤,顿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范真真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牡丹燕,一边说:“据说乾隆下江南,早上吃御膳前必空肚子先喝一碗冰糖燕窝。慈禧太后每天早晨在三十多种早餐中,用燕窝的就有七八种。也难怪里连篇累牍地描绘贾府吃燕窝的情节,以至于有的红学家认为中描写吃燕窝的情节太多、太俗。” “还是姐有学问。姐,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白志刚订了隔壁的皇帝厅的吗?”陈金发鱼泡眼诡谲地闪了闪问。 “不知道。”范真真的秀眉顿时竖了起来。 “七天前,白志刚也订了牡丹燕菜,想必他今天请的也是一位女客。” “金发,想办法打听一下白志刚请的这位女客是谁。” 范真真醋意十足地说。 “姐,你放心,我的‘四大金刚’一直盯着隔壁的动静呢!姐,老弟早就听说白志刚是个花心大萝卜,有负于你,姐要是死看不上他,弟弟帮你出出气。” “金发,对白志刚这种人,给他断胳膊断腿都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那干脆做了他。” 陈金发半真不假地说。 “金发,这也不是姐的初衷。要想解我心头之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他倾家荡产!” 范真真目光刻毒地说。 “姐,眼下老弟就有一计,保证打白氏兄弟一个措手不及。” 陈金发见缝插针地说。 “什么计策?”范真真秋波一闪急切地问。 “姐,森豪集团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马智华你可熟悉?” “只是认识。” “认识就好,我听说此人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这话怎么讲?” 范真真迫不及待地问。 “姐,眼下未来城正是销售的最紧要关口,只要你高薪把马智华挖过来,未来城的销售队伍就会一窝蜂地跑到万象城,未来城的销售队伍一垮,万象城借机打压。姐,白氏兄弟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金发,真有你的,只是姐对这个马智华不太了解,我听说白氏兄弟对他不薄,按理说,他没有理由背叛森豪啊!” 范真真信心不足地说。 “姐,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马智华号称白昌星的销售老师,根本不是久居人下之辈。姐,你忘了,当初白昌星辞职干房地产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森豪大厦,一开始,销售并不理想,当时马智华的公司就以代理房地产销售而闻名。他看好了森豪大厦的位置,主动找到白昌星,告诉白昌星森豪大厦要想卖到每平方米三千美元,至少要打两千万人民币的广告,白昌星不敢出这么多的广告费,对马智华说,这样吧,这两千万广告费你出,森豪大厦每平方米售价在三千美元以下,给你百分之三的佣金,超出部分,咱们六四分成,结果马智华毫不含糊地打了两千万广告,森豪大厦每平方卖到三千六百四十美元,在开售的六天内,森豪集团就拿到了五个亿元的回款。后来白昌星逢人便说,马智华这小子可真狠,在市场方面他是我老师。从那以后,两个人走到了一起,马智华成了森豪集团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 “金发,这件事东州房地产界无人不知,其实,马智华也是在赌,我听说他那两千万广告费是抵押房产贷的款,马智华之所以寄人篱下,看来是看中了森豪的实力。” 范真真一边吃一边说。 “其实,森豪的实力也是从运作森豪大厦开始的。” 陈金发呷了一口红酒说。 “金发,马智华似乎没有理由离开森豪啊?” “姐,你有所不知,白昌星之所以用马智华是看中了他在销售方面的天赋,但是白昌星承诺给马智华的股份迟迟没有兑现,再加上两个人在销售管理等方面尿不到一个壶里,马智华早就有离开森豪的想法了。” “金发,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姐把股份兑现到位,马智华定会反戈一击。” 范真真眼睛一亮兴奋地说。 “没错,姐,万象城目前可是东州最大的肥肉,在万象城马智华如果能占有一席之地,我相信他会义无反顾地反戈一击。” “金发,”范真真浅浅一笑说,“你给姐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来,姐敬你一杯!” 两个人一碰杯,范真真一抿小嘴干了,陈金发则几乎是倒进了嘴里。正当范真真与陈金发推杯换盏之际,皇帝厅里传来了女人咯咯咯的笑声,这笑声一听就是特别开怀的那种,而且表情一定是花枝乱颤的。 开怀大笑的不是别人,正是罗依倩的老同学苏红袖,不过旁边可没有新娘子罗依倩,今天新婚燕尔的白志刚请的恰恰是新娘子的伴娘苏红袖。 苏红袖之所以笑得如此开心,是因为白志刚刚刚讲了一个笑话,这笑话不仅好笑,而且黄得让苏红袖仿佛偷窥到男人自慰,兴奋是发自肺腑的,何况今天白志刚请自己吃的是燕窝宴,正是自己的最爱。以前贾朝轩活着的时候,是经常用燕窝哄自己开心的,贾朝轩死后,自己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这种养颜极品了,想不到白志刚会撇开自己新婚燕尔的新娘,请自己吃燕窝宴,又讲这么黄得让人受不了的笑话,难道白志刚属猫的,要偷腥不成? 苏红袖是天生就喜欢被男人爱的女人,她因此也见一个爱一个,当然她爱的绝不是穷光蛋,也不是书呆子,苏红袖喜欢的当然都是成功人士。 “志刚,”苏红袖妩媚地问,“偷偷与我约会不怕新娘子吃醋?” “红袖,依倩不喜欢吃醋,要吃她就吃人。” 白志刚挑逗地说。 “志刚,吃人多没意思,要吃就吃心。”苏红袖嫉妒地说。 “红袖,还是你够狠,不知道有一个人的心你喜不喜欢吃?” 白志刚诡谲地问。 “志刚,不会是你吧?” “红袖,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要吃随时吃,只是我说的这个人,谁吃了他的心谁就拿到了金库的钥匙,红袖,有没有勇气拿到这把金库的钥匙?” “志刚,谁的心这么值钱?” 苏红袖疑惑地问。 “何振东!” “哎呀妈呀,志刚,你该不会让我做貂蝉吧?” 苏红袖恍然大悟地问。 “不是貂蝉,是西施。” “那谁是范蠡呢?”苏红袖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咄咄逼人地问。 白志刚沉默了,他无法回答苏红袖的问题,因为他虽然在充当范蠡的角色,但他没有资格做范蠡。 许久,白志刚拿出两把钥匙,“红袖,何振东不是吴王,我哥也不是勾践,我也不是范蠡,以森豪今天的实力,也用不着卧薪尝胆。红袖,我只知道你心里有我,这就足够了,你知道范真真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她一直在利用何振东企图报复我,如果我不反击,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个女人弄废甚至弄死。袖儿,既然我们是红颜知己,我希望你帮我这个忙,离间何振东与范真真的关系,只要何振东对范真真腻烦了,森豪集团就安全了,行与不行,这两把钥匙都归你了,这把钥匙是水岸花都的别墅,是以你的名字买的,这把钥匙是最新款的宝马,你肯定喜欢,也是以你的名字买的,车就在别墅的车库里。” “志刚,范真真从何振东那儿得到的可不止这些。” 苏红袖泪眼盈盈地说。 “战胜范真真。范真真的一切就是你的了,而且你将永远是我白志刚的恩人。”白志刚毫不掩饰地说。 “志刚,我不想做什么恩人。” 苏红袖媚声媚气地说。 “那你想怎样?” 白志刚低沉地问。 “志刚,我心里想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我心里只有爱情,从来就没有婚姻,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有什么麻烦。” 白志刚心想,女人最诡谲的地方就是一再宣称不要你的钱,不要房子和车子,甚至名分都不图,我就要你这个人。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一堆钱和一个印钞机的选择,不要钱,要印钞机,但男人被感动了,机器就被扛走了。苏红袖不过是耍了一个小聪明,说什么心里只有爱情,没有婚姻,这话最好回去对何振东说,何振东一定会被感动的。 苏红袖把两把钥匙放进自己的坤包里,面色羞红地瞟了一眼白志刚,然后狡黠地问:“志刚,你就不怕我成为第二个范真真?”然后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好了,志刚,”笑罢,苏红袖接着说,“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其实,男人在我眼中分为四种:外面软里面也软的,外面硬里面也硬的,外面软里面硬的,外面硬里面软的,你是外面硬里面也硬的那种,何振东是外面硬里面软的那种,这两种男人我都喜欢,实话告诉你,何振东早就是我的狩猎目标了,只要是我看中的男人一个也跑不了。” 二、教父 这几天马智华心情非常不好,白昌星在未来城的销售方略上搞了一个末位淘汰制,搞得马智华手下的销售队伍人人自危。马智华在房地产销售方面非常自负,下海前他是清江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主讲房地产销售的教授,东州房地产界的老板百分之八十都听过他的课,有东州房地产界营销“教父”的美誉。特别是下海后,成功高价销售森豪大厦,一举成名,当时白昌星觉得马智华是搞房地产销售的奇才,高薪邀马智华加盟森豪集团任副总经理。 马智华虽然在东州房地产界名气很大,但是,经济实力并不雄厚,要想做大做强,从一名房地产销售代理商成为房地产开发商要走的路还很长,为了实现自己独立拥有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梦想,切实打造一批建筑上堪称精品的好房子,他急需与实力雄厚的房地产商合作,白昌星的确是理想的合作伙伴。 然而,理想终究是理想,加盟森豪集团后,马智华发现,白昌星不仅城府很深,而且不守信用,销售森豪大厦,马智华应该拿到一个亿的佣金,白昌星承诺,马智华一旦加盟森豪集团,立即兑现,结果马智华加盟森豪以后,白昌星以资金紧张为借口,一拖再拖,马智华寄托于森豪集团的梦想一点一点地破灭。 直到“肖贾大案”发生后,白昌星和白志刚怕受牵连,决定去美国躲一段时间,集团的事不得不全权交给马智华打理。为了稳住马智华,白氏兄弟出国前,将一个亿的佣金兑现了三千万,余款答应回国后全部兑现。 结果,“肖贾大案”早就尘埃落定了,余款仍然迟迟没有兑现,马智华已经忍无可忍,他觉得拿下剩下的七千万佣金希望太渺茫了,惟一的办法就是离开森豪集团。 马智华是有资本走的人,因为现在正是未来城销售的关键时刻,而且森豪的销售精英全是自己一手培养的,如果走,未来城很可能陷入绝境。 本来马智华不想把事情做绝,然而,刚才白昌星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让他伤透了心。马智华找白昌星是因为白昌星提出的末位淘汰制的管理模式影响了销售队伍的稳定,搞得销售队伍人人自危,情绪不稳定,时间长了怕是会有很多人跳槽。 应该说森豪集团的销售队伍是马智华一手带起来的,每位销售人员马智华都当作是自己的学生,看着这帮年轻人整天受煎熬,马智华很心疼。 然而,白昌星不这么看,马智华找到白昌星大谈了一通激励机制的作用后,白昌星从老板台上的小木匣内,取了两支雪茄烟,递给马智华一支。 “智华,你冷静地想一想,未来城的许多销售人员在进入未来城前还只是一个刚迈入社会、寻找就业机会的年轻人,一年后的今天,他们通过未来城的末位淘汰制和各种培训都成了成熟的销售人员,如果现在跳槽,都是香饽饽,因此,我认为,这个制度好就好在让他们变勤快了,效率提高了,成本降低了,房子质量提高了,当然任何一个制度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但我们可以改进它、完善它,你说是不是?市场是讲竞争的,优胜劣汰是竞争的必然结果。” 白昌星说完,掏出打火机要给马智华点上,马智华摆了摆手,白昌星只好自己点上。 “昌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今儿个淘汰一个,明儿个淘汰一个,时间一长,人心都散了,最近淘汰的几个就成了万象城的香饽饽。”马智华叹口气说。 “智华,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书生气太浓,别忘了我们都是房地产商,不是慈善家,走几个算得了什么,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白昌星深吸一口雪茄说。 “这么说,我马智华也是多余的人了?” “智华,说你书生气,你就来了,你这可不是第一次威胁我了,你不要觉得我没有兑现你的佣金我就成了杨白劳,智华,我不过是希望你用这笔钱入股森豪,这样我既留住了你的人,也留住了你的心,你可倒好,把我当成骗子了。”白昌星苦口婆心地说。 白昌星说的确是心里话,马智华加入森豪后,白昌星就看出了马智华不是一个久居人下的人,如何能拴住马智华的心,白昌星是煞费苦心,因为白昌星心里非常清楚,马智华是房地产的销售奇才,一旦放虎归山,将来很有可能成为对手。 因此,白昌星一直劝马智华用佣金入股森豪,马智华看透了白昌星的用意,他岂肯就范,因为有一个亿的资金完全可以另起炉灶。 马智华之所以当初同意斥资两千万入股森豪是看中了未来城的位置,他觉得如果白昌星按自己的销售方案,业绩会超过森豪大厦不知多少倍。到时候,自己赚个盆满钵满便可以另起炉灶了。 然而,白昌星学精了,他吸取了上次森豪大厦的教训,对马智华提出的条件一再压价,弄得马智华积怨越来越深。 “昌星,你如果是杨白劳,我就是黄世仁了呗!”马智华没好气地说。 白昌星一直忍着马智华身上文人的酸腐气,捺着性子说:“智华,你加盟森豪集团以来,我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你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太虚伪了吧!” “虚伪?你说我虚伪,白昌星,我怎么虚伪了,在什么地方虚伪了?请你说出我虚伪的事实来!”马智华气哼哼地质问道。 白昌星见与马智华无法沟通,无奈地说:“智华,我还有点事,咱们改天再谈好不好?” 马智华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把手里没点燃的雪茄烟往茶几上一扔,转身离开了白昌星的办公室。 马智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越想刚才的谈话越堵得慌,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不仅没有拿到,还被人家指责自己是黄世仁、虚伪,马智华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了黑水河畔。 马智华下了车,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发现一个空空的长椅,马智华惆怅地坐下望着远方在河面上掠过的水鸟,思绪飘飞,纷乱无序……他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死胡同,四周的墙太高了,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掏出烟点上火,深吸一口,想把内心的积怨都吐出去,却觉得积怨太深,根本吐不出去,马智华陷入一种进退维谷的矛盾境地。 “马总,想什么呢?这么惆怅!” 一股馨香沁人心脾,马智华顿时从沉思中惊醒,他发现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了长椅上,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坐在身边的竟然是天娇集团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范真真。 “范总,你的万象城干得如火如荼,怎么还有时间到河边看景?”马智华不冷不热地问。 “我可不是来看景的,我是来看人的!”范真真妩媚地看了马智华一眼,话里有话地说。 “看人?”马智华不解地问。 “对,马总,你的未来城正在销售的关键时刻,你这个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却躲在黑水河畔,长吁短叹,难道还不值得我这个竞争对手关心关心吗?”范真真毫不掩饰地说。 “这么说,你一直跟着我?”马智华警觉地问。 “马总,你在清江大学任教时,我就听过你的课,那时候,听你课的都是房地产老板,我那时候刚刚成立天娇房地产公司,当时我就有一个想法,希望有一天请你做天娇房地产公司总经理,但是,天娇当时刚刚成立,还没有什么吸引你的业绩,更没有聘请你的实力,现在好了,万象城可以说是东州最大也是实力最强的房地产项目,只要你愿意加盟,条件任由你开。”范真真开诚布公地说。 “范总,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的。”马智华苦笑道。 “马总,但愿我是雪中送炭,我知道你在森豪集团干得并不愉快,常言道:人挪活,树挪死,不过,我不逼你,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范真真说完,柔媚地起身,扭着腰肢走向自己的红色奔驰跑车。马智华没动,也没吭声,而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范真真上了车。 红色奔驰跑车响了一声喇叭算是与马智华道了再见,然后,顺着黑水河缓缓驶向远方。马智华望着渐渐消失的一点点红色,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三、大外商 为了招商引资,洪文山亲自带队进京召开新闻发布会推介胭脂屯地块,陪同洪文山的有市委秘书长朱文锦、副市长何振东、市建委主任武志强、市规划委主任沙纪周、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万鸣武。应该说,除了市长夏闻天以外,东州市政府主管房地产的实权人物都来了。 洪文山一行下榻在五星级酒店北京花园,这里也是东州市驻京办所在地,新闻发布会就在这里的国际会议厅举行。来之前,洪文山只是礼节性地与夏闻天通了气,然后直接让自己的秘书张小泉通知相关领导赴京,夏闻天明知洪文山在越俎代庖,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嘴上仍然预祝洪书记马到成功。洪文山很看重北京媒体的影响力,他坚信东州是块风水宝地,只要鱼饵好不愁钓不到大鱼。 新闻发布会的第二天,北京各大媒体隆重发布了东州市黄金地块胭脂屯招商引资的信息,这次北京各大媒体记者来得非常全,而且都是资深记者,这当然得意于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的斡旋。 洪文山对这次新闻发布会很满意,傍晚在北京花园御膳酒楼宴请建设部领导,难得东州市建设口的干部来得这么齐,洪文山当然不能放过让东州市建口干部与建设部领导沟通的机会。 宴会的气氛在丁能通的煽动下非常热烈。东州市建口的干部大多是劝酒的高手,当然他们个个都是海量。在洪文山的号召下,武志强、沙纪周、万鸣武每个人都打了一圈,这一圈下来就是二十多杯,三圈下来三个人什么事都没有,有两位建设部的司长扛不住了,先后捂着嘴跑向洗手间。 送走建设部领导,洪文山也有了三分醉意,刚回到房间,就有人按门铃,他打开门一看,是自己的秘书张小泉。 “洪书记,刚才驻京办丁主任给我打手机,想跟您约一下,能不能见一见外商?”张小泉试探地问。 “哪儿的外商?” “说是美国的,对投资胭脂屯非常感兴趣!” “那还不赶快请!” 张小泉赶紧给丁能通打手机。 不一会儿,丁能通领着一位老外站在了门前。老外长得高大清瘦,大鼻子上有一双冷森敏锐的蓝眼睛,站在丁能通身后,比丁能通高出半个头,尖尖的下巴微微上翘,看上去有一种矜持的沉着。 “洪书记,这位美国朋友叫威廉?马休斯,是纽约斯坦利财团旗下骑士基金的掌门人,他看到新闻发布会的报道,对投资胭脂屯地块很感兴趣,特意找到我,让我引见,想和您谈谈。”丁能通兴奋地介绍道。 洪文山当然求之不得,他专程进京搞胭脂屯地块新闻发布会就是想钓到大投资商,没想到大鱼这么快就上钩了,这让洪文山很兴奋。 但是,洪文山毕竟是在政治风浪中搏击过的人,城府深得很,他不动声色但又不失礼节地请威廉?马休斯到客厅坐下,丁能通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苏打水,分别给洪文山和威廉?马休斯各倒了一杯水,刚要给自己倒一杯,洪文山就催促说:“能通,通知何市长过来一起见见马休斯先生。”丁能通赶紧去请何振东。 这时,威廉?马休斯眨着蓝眼睛,呷了一口苏打水,用流利的中文说:“洪书记,我对东州观察很久了,从目前中国经济发展态势来看,黑水地区很有可能继珠三角经济区、长三角经济区和京津冀经济区之后异军突起,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第四极,而东州正处在极点上,我们骑士基金投资项目,最看重城市的发展潜力,所以我们一般是先选城市,然后选项目,值得庆幸的是我们骑士基金对东州和胭脂屯都感兴趣!” 洪文山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美国人对东州经济的定位如此准确,在了解对方意图前,洪文山更想弄清楚骑士基金的背景,因为洪文山可不想与空手套白狼的投资商浪费时间。 “马休斯先生,非常高兴你的骑士基金能垂青东州,垂青胭脂屯地块的开发,东州市委市政府真诚欢迎一切有志于到东州发财的投资家和开发商,我很欣赏美国人的办事风格,坦诚与直率,所以,我很想听听马休斯先生关于骑士基金的介绍。” 洪文山话音刚落,有人按门铃,洪文山起身开门,何振东和武志强一起走了进来。原来丁能通去请何振东时,武志强正好也在,何振东听了丁能通的介绍以后,觉得事情很重要,就请武志强一起跟来了。由于陈红副市长进京开会,丁能通去首都机场接机没再跟来。众人寒暄介绍一番以后,重新落座。 “我们纽约斯坦利财团背靠几家美国最有实力的银行,专门投资房地产,业务遍布二十七个国家六百多个城市,洪书记、何市长,希望你们在方便的时候到美国做客,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威廉?马休斯似乎看出了洪文山对骑士基金的顾虑,抛出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杀手锏,这招果然奏效,洪文山立刻打消了顾虑。 “振东,既然威廉先生这么热情,那么我们恭敬就不如从命了,只是威廉先生这次到中国不会只是为了考察东州而来吧?”洪文山咄咄逼人地问。 “当然不是,东州市关于胭脂屯地块招商的新闻发布会,只是我这次到东州的一次意外收获,我这次到中国是专程会见北京奥委会官员的,你们知道北京申奥成功了,全世界的投资商都盯上了这块蛋糕,我们骑士基金当然也当仁不让了。”威廉?马休斯说完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威廉先生,”何振东插嘴说,“你到中国来一趟也不容易,既然你们骑士基金有意投资东州,何不借这次到中国的机会拔冗考察一下东州呢?” “何市长说到我心里去了,中国有句俗话叫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何市长盛情邀请,我就不客气了。我最欣赏中国独一无二的关系学,博大精深,我真诚地希望此次去东州,骑士基金能够与洪书记、何市长、武主任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威廉?马休斯风趣地说。 “哈哈哈,”洪文山大笑道,“威廉先生,其实,关系学并不是中国的专利。你们美国商人哈默为什么在苏联发了横财?因为他和列宁搞好了关系,像亲兄弟一样。” “阿蒙德。哈默不仅同历届苏联领导人的关系很密切,他还和你们邓小平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威廉?马休斯饶有兴趣地说。 “是啊,那是中国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应邀出席了在休斯敦西北的西蒙顿举行的宴会,美方出席这次宴会的,除了政府官员外,大多是得克萨斯州的石油大亨,他们对前往中国投资开采石油和矿产资源有着浓厚的兴趣。宴会上,一位专程从加利福尼亚赶来的不速之客备受邓小平的青睐,这个人就是阿蒙德?哈默,其实宴会并未邀请他,他是冒名混进宴会厅的,因为他十分想成为进入北京的第一批美国商人。”洪文山仿佛置身其中地说。 “那么哈默见到邓小平先生后发生了什么?”威廉颇感兴趣地问。 “当邓小平率中国代表团进入宴会厅时,前来赴宴的美国各界人士列队欢迎。五十位总经理一级的企业家,有的还带着夫人,参加了这个行列,哈默也携夫人夹在里面。一位翻译陪着。邓小平依次与各位企业家握手致意,当走到哈默面前时,邓小平风趣地对翻译说,你用不着给我介绍哈默博士,然后冲着他一笑,握着哈默的手说,我们都知道你,你是在苏联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列宁的那个人,现在你可要来中国帮助我们啊!哈默惊喜极了,高兴地说,‘我非常愿意,可是据我了解,你们不允许私人飞机进入中国,而我年纪又太大,不能乘坐商用飞机’。邓小平把手一挥说,‘这好办,你只要给我一封电报,告诉我你想什么时候来,我可以做出一切必要的安排。’邓小平还安排哈默与自己在一个餐桌上进餐。当时很多美国官方和石油大亨都露出了或羡慕或嫉妒的表情啊!”洪文山说完,哈哈大笑。 “洪书记,”威廉先生接过话茬儿说,“这么说我要向哈默先生学习了,我知道东州发生了‘肖贾大案’,美国把东州列为投资高风险城市,东州经济遇到了暂时的困难,特别是遇到了招商引资的困难,我们骑士基金此时投资东州有没有点哈默先生帮助苏联的味道?” “威廉先生,我坚信你选择了东州就像哈默当年选择苏联一样,也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的!”武志强插嘴说。 “武主任说得好。威廉先生,我们东州人不仅好客,而且务实,我代表八百万东州人民真诚欢迎骑士基金到东州投资!” 洪文山说完,热情地伸出双手,威廉?马休斯也很激动,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四、猎枪 白昌星从于宝山手中接手石佛区大禹乡的地块以后,办理立项、规划、建设和施工等许可证非常顺利,只是土地出让金要付出三亿六千万,而且是一次性付清,白昌星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因为东州的用地制度就是土地爷何振东一支笔,如果把何振东拿下,即使全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范真真做的项目,土地出让金几乎全免,即使不全免,也免了一部分,即使不能免,也可以缓交,甚至拖着不交。 有范真真这层关系,白昌星对拿下何振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此,白昌星根本不做全免或免一部分的努力,他的目标是缓交,甚至拖着不交。实现这个目标并不难,只要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万鸣武点点头,这事就算办成了。 万鸣武有个爱好,喜欢打猎,平时开车后备厢里少不了一把猎枪,白昌星费尽周折从美国给万鸣武弄了一把价值五万美金的具有大马士革纹枪管的雷明顿式双管猎枪。 万鸣武到市国土局就任办公室主任之前,曾经是市政府办公厅行政处副处长,当时白昌星已经是市政府办公厅房产处处长兼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了,所以两个人熟得很。白昌星辞职前,万鸣武就升任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了,当局长还是“肖贾大案”之后的事。 万鸣武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白昌星的电话,谈起打猎,白昌星是万鸣武的知音,白昌星狩猎从来不用枪,而是用狼。万鸣武很羡慕白昌星有一匹叫战神的头狼,他发现白昌星与战神之间像是朋友。 万鸣武听到“打猎”两个字,全身的汗毛孔都喷张,他欣然应允,答应周末一起去玉龙山狩猎场打猎。 星期六早晨,一辆悍马吉普车停在了金利苑万鸣武家的楼道前,万鸣武要去车库奥迪车的后备厢取自己的双管猎枪,被白昌星叫住了。 “鸣武,上车吧,枪我给你准备好了。” “昌星,我那可是重庆产的虎头牌猎枪,国产名牌。” 万鸣武炫耀地说。 “鸣武,我给你准备的是雷明顿,比你那土炮好多了。” 白昌星不屑地说。 “真的?那我可得见识见识,在哪儿呢?”万鸣武迫不及待地问。 “上车吧!”白昌星打开车门说。 万鸣武上车后,白昌星挥了挥手说:“老关,开车。” 悍马轰鸣了一声,老关一打轮,驶出金利苑小区。 玉龙山狩猎场离东州城五十多公里,悍马吉普很快驶上高速公路,悍马车后座有个笼子,战神目光如电地蹲坐在里面。万鸣武把玩着手里的雷明顿双管猎枪爱不释手。 “昌星,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去年美国总统布什得到一把雷明顿双管猎枪才价值一万四千美金,你送我的这把不可能低于五万美金吧?” “鸣武,咱们之间别谈钱,我听美国的朋友说,有相当部分的美国人认为拥有一支PARKER,不仅是拥有一支制造精美的枪,还是进入高贵阶层的通行证。目前这款猎枪可是美国最受吹捧的猎枪之一。” 白昌星炫耀地说。 万鸣武当过兵,转业后分配到市政府办公厅,后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做到市国土资源局局长的位置,无论在什么岗位,玩枪的爱好始终没有改变。 万鸣武把玩着蕴含着深沉木质光华的枪托,和闪着魅惑光彩的金属纹饰爱不释手地说:“昌星,我一向认为只有枪可以让一个男人的灵魂像着了火一样雪亮,这一点爱情未必能做到,但是一杆猎枪却可以。” “是啊,是男人心中都曾有一个千古英雄迷梦啊!” 白昌星慨叹地说,然后岔开话题问,“鸣武,听说这次洪书记带队到北京开新闻发布会钓着大鱼了?” “是个美国人,洪书记头一天回到东州,第二天他就跟过来了,专程考察了胭脂屯,对投资东州很感兴趣。” 万鸣武介绍说。 “什么背景?” “昌星,我还真想问问你,你听说过美国斯坦利财团旗下有个骑士基金吗?”万鸣武用探询的语气问。 “斯坦利财团在美国是实力雄厚的大财团,旗下业务遍布全球,骑士基金听着耳熟,不过斯坦利财团旗下有十几只基金,估计不应该有错。” 白昌星未置可否地说。 “看那个美国人的气势倒像是很有实力,不过我有点担心,这年头空手套白狼的人太多了,洪书记又急于出政绩,最容易让投资商钻了空子。” 万鸣武不无担心地说。 “鸣武,你真是杞人忧天,让洪书记带队去美国考察一圈不就全明白了吗。依我看,果真斯坦利财团看中了胭脂屯,那可真是洪文山和夏闻天的福气。” 白昌星笑哈哈地说。 “是啊,昌星,你不知道,我这个局长是洪书记一手提拔的,当年肖鸿林在位时,由于我和老书记王元章走得近了些,他就一直压着我,几次提正局的机会都是他在常委会上反对搁浅了,好在‘肖贾大案’尘埃落定,不然我当市国土资源局局长的梦想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呀!” 万鸣武因祸得福地说。 “鸣武,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你这份感恩之心,我想洪书记肯定能体会到。” 白昌星恭维地说。 “昌星,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你这次约我出来一定有事求我,说吧,什么事?”万鸣武开门见山地问。 “鸣武,我还真有事求你,我最近在石佛区大禹乡搞了一块地,光土地出让金就三亿六千万,你知道未来城占用资金太大,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老兄能不能高高手,土地出让金先缓交,等到未来城销售款回笼后再交齐,怎么样?” 白昌星开诚布公地说。 万鸣武一时没搭话,他掏出软包中华烟扔给开车的老关一根,然后又递给白昌星一支。老关把车上的点烟器递给万鸣武。万鸣武点着后递给了白昌星,白昌星点着了烟还给了老关。老关点着烟后,刚好前面是高速公路收费口。老关停车交费后,悍马下了高速公路,离玉龙山不远了,道路两侧林木森森,浓荫重重。 “昌星,‘肖贾大案’后,市财政捉襟见肘,夏市长到东州后,对土地出让金抓得非常紧,你一点不交肯定不行,能不能先交一半?” 万鸣武为难地说。 “鸣武,这钱我不是不交,只是缓交,你老兄高高手我就过去了。”白昌星不死心地说。 “这样吧,昌星,你先交百分之二十怎么样?” 万鸣武耸了耸鼻子说。 “百分之二十就是七千两百万,鸣武,你帮人帮到底,我先交百分之十五怎么样?” 白昌星打赖地说。 “昌星,你小子可真是个奸商,好好好,不过咱先把丑话说到前头,你的未来城资金回笼后,余款必须一次性付清。” 万鸣武一本正经地说。 “感谢领导关怀,决不食言!”白昌星抱了抱拳逗趣地说。 “昌星,大禹乡那块地你可能买着了。” 万鸣武卖关子地说。 “鸣武,这话怎讲?” “鸣武,你的意思是一旦建新的体育中心,很可能选在大禹乡?” 白昌星目光炯炯地问。 “洪书记上任后极力主张‘房地产业立市’,城市发展向黑水河南岸进军,如果建新的体育中心必然选址在黑水河南岸,纵观黑水河南岸,在大禹乡建新体育中心是最佳选择啊!” 万鸣武剥茧抽丝地说。 “不就是一块菜地嘛。” 白昌星故意无足轻重地说。 “这可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菜地。” “为什么?” “这还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你买的那块地北临黑水河,西临黑南开发区,南临四环路,绝对是建体育中心的风水宝地。” 万鸣武胸有成竹地说。 “鸣武,说一千,道一万,这些只是你的猜测,并没有纳入你这个市国土资源局局长的议事日程,不算数,不算数。” 白昌星打哈哈地说。 “你小子别赚了便宜卖乖,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这块地,你是从于宝山手里接过来的,于宝山何许人也?那是何振东的小舅子,谁不知道于宝山的和泰房地产公司不盖楼,专门倒腾地,他们倒腾的地,哪块不是黄金宝地?”万鸣武道破天机地说。 白昌星诡谲地笑了笑,“鸣武,借你吉言,也不知道我这个便宜占的是福还是祸呀!” “昌星,你说实话,那块地森豪准备怎么开发?” 万鸣武关切地问。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觉得那块地区位优势明显,我准备在那儿建一座集5A智能化写字楼、五星级酒店、高档公寓和精品商区于一体的东州市地标性建筑。” 白昌星雄心勃勃地说。 “又是一座万象城?”万鸣武讥讽地问。 “鸣武,万象城是对我未来城的仿制,只不过比未来城规模更大而已。” 白昌星忿忿地说。 “按你的想法,建筑面积能达到多少?” “设计总面积四十二万平方米,我要聘请法国最好的建筑设计师设计。” “如此算来,每建筑平方米的土地成本不足一千元,昌星,你又要发财了!” 万鸣武嫉妒地说。 “鸣武,你知道,我是个吃水不忘挖井人的人,做生意就是做关系,做生意的最大乐趣就是可以使素不相识的人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与朋友之间的一切交往都遵守规则。” 白昌星的话很有分量,既道出了自己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又告诉对方做关系有做关系的潜规则。万鸣武深知白昌星的为人,在东州房地产商中,白昌星算是个城府最深的人,一直善于审时度势,因势利导,该忍时就忍到极致,该辣时就辣到十分。 其实,白昌星之所以与东州其他房地产商有所不同,还是得益于他在市政府办公厅工作过的经历。在市政府办公厅当房产处处长时,他悟得最透的处世哲学就是投鼠忌器,一味意气用事不仅容易祸及其身,而且事业亦容易覆败。 但是,白昌星又是个善于使出霹雳手段的高手,正所谓该出手时则出手,只要出手,从来不畏首畏尾。正如当年与市政府办公厅房产处书记争权夺势一样,白昌星一出手就把这个曾经在部队熬到大校军衔的对手送进了监狱。 当然白昌星更懂得急流勇退,既然已经得手,就不能动摇,他毅然决然地辞职了,而且蛰伏两年就摇身一变成了东州最有实力的房地产商。 白昌星最懂得保护自己,尽管经过再三分析,他认为“肖贾大案”与森豪集团瓜葛不大,但世事难料,他还是在“肖贾大案”刚刚发生时与弟弟白志刚悄悄地离开了东州躲到了美国。直到两年后,“肖贾大案”尘埃落定,才回国。 在美国,白昌星没闲着,甚至比在国内做的事情都重要,它将这些年赚的钱甚至部分贷款,全部转移到了美国,与美国斯坦利财团的董事中国通威廉?马休斯合伙成立了骑士基金,在国内,没有人知道白氏兄弟在美国成立了骑士基金,在白昌星心目中,骑士基金是森豪集团的杀手锏。 五、战神 说话间,眼前闪出一个由碗口粗的木头搭成的大门,大门上有几个红色大字:玉龙山狩猎场。老关加大油门,悍马吉普风驰电掣地驶向谷底。谷底有一小块盆地,狩猎俱乐部就坐落在那里。山谷里,溪流旋转、奔腾跳跃,吱吱作响。 白昌星提前三天就让老关来这里办理了狩猎手续。在这里狩猎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陆猎,一种是空猎,如果采取空猎的方式,玉龙山国际狩猎场提供轻型飞机或直升机。 夏末的玉龙山一眼望去,红红绿绿的山峦默不作声,连绵地向天边延伸,颜色逐渐变得深蓝,最后成为迷蒙的一片;一片片的杉树林和柏树林,无声而绰约地伫立,连接着一簇簇的灌木丛,一直延伸到幽深的山谷里去。 很快悍马吉普车就停在了狩猎俱乐部会所前,这是一座五层楼高的四星级宾馆。白昌星因经常带着自己的战神在这里狩猎,早就是会员了,本来可以预约几个同伴一起进山,但是白昌星只预约了一位导游小姐。 预约的这位狩猎导游小姐长得是花容月貌,英姿飒爽,与城里娇滴滴的女孩相比,多了几分野性。如果说城里的女孩是温室里的鲜花,那么这个女孩就是名副其实的野花。 白昌星第一次来这里时就是预约的这位小姐,当时白昌星就怦然心动了,但是白昌星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他善于欲擒故纵,来了几次,每次都预约这位小姐陪同,女孩与白昌星已经是兄妹相称了,连老关也被女孩叫做“关大哥”了。女孩叫衣娜,早就是白昌星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了。 走进狩猎俱乐部会所,衣娜像蝴蝶一样迎了出来,“白大哥、关大哥,你们来了,马匹、狩猎装备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衣娜,辛苦了!这位是万老板,叫万大哥也可以。” 白昌星微笑着介绍说。 “万老板,你好!” 衣娜伸出纤纤玉手热情地说。 万鸣武一边与衣娜握手,一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衣娜说:“想不到,女孩子的手也有这么大的力度。” “万老板,”老关笑着插嘴说,“衣娜可是跨马打猎的好手,还是武术四段呢。” “了不得,衣小姐,很想领教你的打猎本领啊!” 万鸣武色迷迷地说。 “领教不敢当,为你们服好务是我的职责,白大哥、万老板、关大哥,你们先到房间休息一下,然后吃午餐,午餐后咱们就进山,晚上我们在山里宿营。” 衣娜业务熟练地安排道。 万鸣武是个打猎迷,午餐吃山珍野味还觉得不过瘾,非要进山满载而归后,用自己的猎物弄一桌山珍野味与白昌星一醉方休,因此,午餐后,也不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就催促白昌星出发。 三个人全副武装后,随衣娜去马圈挑了四匹马,衣娜给白昌星和老关各自准备了一把来复双筒猎枪,老关把战神放出来,四个人、四匹马、一匹狼浩浩荡荡进山了。 万鸣武始终对白昌星的战神惴惴不安,“昌星,你不拴着这匹狼行吗?野兽终归是野兽。” “鸣武,你放心吧,狼比人可靠,它对朋友和敌人分辨得很清,凡是伤害过它的人,它会记住一辈子;狼也比人有骨气,从来不会乞求同情,有战神跟着我们,这山里的狼群就不会伤害我们。”白昌星跨在马上优哉游哉地说。 “我给你们讲个母狼报恩的故事吧。” 衣娜忽闪着大眼睛认真地说。 三个人都点头连声说好。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爷爷和我爸爸的身上。我爸爸那年才十岁,放暑假时和爷爷到村外的山坡上去放羊,突然爸爸发现羊群中有只大灰狼在羊群中跑着,爸爸就让爷爷快开枪,爷爷定睛一看,发现狼的肚皮下有一排胀鼓鼓的乳房,就没开枪,告诉爸爸,这是一只正在喂奶的母狼,附近一定有狼窝,爸爸一听有狼窝非常兴奋,就闹着让爷爷陪他找狼窝,爷爷拗不过我爸爸就和他一起找,果然在羊群附近发现了狼窝,窝里有四五只刚出生的小狼崽,爸爸冒坏水要把小狼崽都弄死,被爷爷制止了。有一天,爷爷带爸爸到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放羊,晚上就睡在帐篷里,半夜里羊群咩咩地骚乱起来,爸爸的大黄狗也狂吠不止,爷爷以为狼来了,拿起猎枪举着火把就钻出了帐篷,刚出帐篷就被一头雪豹扑倒了,爸爸吓得手足无措,就在这生死关头,黑暗中传来几声狼嚎声,两只狼一前一后袭向雪豹,爷爷从雪豹口中逃生,他急中生智一枪将雪豹打死,这时爸爸举着火把钻出帐篷,爷爷才看清救他的正是那只母狼和一只公狼。” 衣娜绘声绘色地讲完,白昌星调侃地说:“要是当年狼不救下你爷爷和你爸爸,我们今天就看不见如花似玉的衣娜了。” 众人哈哈大笑。 老关饶有兴趣地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狼报仇的故事吧。我小时候附近的山上,经常会发现狼窝,我有个同学叫狗蛋,非常淘气,有一天他上山砍柴,发现了一个狼窝,里面有四五只狼崽子,刚出生不到一个月。这小子发坏,用树枝把几只小狼崽的眼睛全都捅瞎了,小狼疼得嗷嗷叫。当时有路过的大人说,你小子干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小心遭报应啊!狗蛋不屑一顾地说,眼都瞎了,觅不到食,非饿死不可,报应个屁!结果又过了一年多,这小子好奇,从后山砍柴回来想看看那四五只瞎眼狼长大没有,正当他趴在崖边聚精会神地往洞里看时,他趴的地方轰然塌了,狗蛋正好栽在狼窝边上,结果四五只瞎眼狼以为是母狼抛过来的食物,一下子扑上去,又撕又咬就把狗蛋给吞了。” “怎么样,鸣武,狼不是一般的动物吧,爱憎分明哩。”白昌星得意地说。 正说着,一只野鸡咯咯飞了过来,万鸣武一下子兴奋起来,“都别动,瞧我的。”说完,他一磕马肚子,胯下的枣红马一下子蹿了出去,只见万鸣武举起雷明顿猎枪,“砰”的一声,野鸡应声而落。 战神嗖地蹿了出去,不一会儿,叼着野鸡优哉游哉地回来了,战神走到白昌星面前扔下野鸡长啸一声,吓得白昌星胯下的大青马嘚嘚嘚地后退了几步。 白昌星勒住缰绳笑道:“战神,你先尝个鲜吧。” 四个人骑着马继续往前走,结果夕阳西下了,也没再发现猎物。失望之余,只好在玉龙河畔安营扎寨。 玉龙河实际上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碧清清的水流撞击在洁净的岩石上,溅起串串玉珠,发出金属般的脆响,在静幽幽的山谷间回旋激荡。 老关捡了许多树枝,衣娜在溪边燃起篝火,万鸣武一边往树上拴马一边问:“昌星,战神吃了野鸡就没跟上来,会不会跑掉了?” “我带战神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家伙在山里有一帮狼兄狼弟,八成是找伴去了,没事,到时候就回来了。” 白昌星一边支帐篷一边说。 “白大哥,本来晚餐可以让你们享受一顿烤野味的,只是咱们运气不好,只打了一只野鸡,还便宜战神了。”衣娜一边往火堆上支着的铁皮罐里倒水一边说。 “老关,想办法从玉龙河里搞两条鱼。” 白昌星一边给防潮垫充气一边说。 老关把匕首绑在树杆子的头上,权且当作鱼叉,溪水不深,又很清澈,不一会儿工夫,老关就叉到了两条草鱼。 衣娜常在山里陪会员,练就了一手做野炊的绝活,老关收拾好鱼,衣娜做了一铁皮罐香喷喷的鱼汤。白昌星从登山包里取出面包、火腿、罐头,还有进山前衣娜为大家准备好的西红柿、黄瓜等食物,最过瘾的是老关上山前带了两瓶二锅头,使得晚餐显得极为丰盛。 晚餐吃到一半时,天就黑下来了,四个人围着篝火又唠了一会儿闲嗑,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山里的天,孩子的脸,怎么说变就变。” 白昌星扫兴地说。 两个帐篷四个睡袋,衣娜很自然地与白昌星进了一个帐篷。进帐篷前,万鸣武醋意十足地开玩笑说:“昌星,小心枪走了火。” “放心吧,咱这枪法指哪儿打哪儿,从来就没走过火。” 白昌星一语双关地说。 为了安全起见,老关喂完马,在四周巡视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情况才钻进帐篷,由于下雨,篝火很快就灭了,没有篝火老关不放心,他让万鸣武先睡,自己在帐篷里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握着猎枪放风。 衣娜钻进帐篷后,小小的帐篷内顿时温馨起来,女孩身上特有的香味沁人心脾,白昌星嗅得心旌荡漾。 “白大哥,战神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衣娜担心地问。 “战神是匹公狼,它一定是发现了漂亮的母狼去幽会了。”白昌星挑逗地说。 “狼也懂幽会?” 衣娜俏皮地问。 其实,衣娜早就对白昌星心有牵挂,她喜欢白昌星的儒商风度,更喜欢他对自己一片怜香惜玉的情怀。 “衣娜,我倒很羡慕战神呢!” “为什么?” “它可以和心爱的母狼幽会,我却只能把心爱的女人藏在心里。” “为什么要藏在心里?为什么不告诉你心爱的女人你爱她?”衣娜满怀春梦地问。 “因为我还没有把握确定她爱不爱我,我怕说出来反而失去她!” 白昌星满怀深情地说。 衣娜刚才喝了几口二锅头,此时红晕飞腮更显妩媚,“白大哥,你这么在乎她?” “在乎,尽管在这个世界上美女如云,但她在我心中一花独秀,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能给她什么名分!” “白大哥,她不要什么名分,她只要你的心。” 衣娜说着双手钩住白昌星的脖子,在他脸上火辣辣地吻了下去,然后直勾勾地望着白昌星,简直就是容貌如花、肌肤如雪、香气如兰。白昌星如醉如痴,全身酥麻,他趁势把衣娜揽入怀中,温存地说了一句:“娜娜,你让我想得好苦啊!”话音刚落,厚厚的嘴唇已经扣在了衣娜鲜嫩的樱唇上。 白昌星和衣娜赤条条地一直折腾到午夜时分。雨早就停了,寂静的山谷中四匹马突然嘶鸣骚乱起来。正在打盹的老关激灵一下子惊醒了,他扒开帐篷帘子定睛一看,不远处立着一个小山一样的黑家伙。 雨过天晴,夜空像被洗过一样,月光像淡蓝色的雾,充满了水一样的柔情。老关借着月光,看得很清楚,那像小山一样的家伙是一头棕熊,正站在熄灭的篝火旁捧着铁皮罐喝剩鱼汤。旁边拴在树上的几匹马受到惊吓,正在拼命地挣脱缰绳。 棕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玉龙山国际狩猎场明确规定不允许狩猎棕熊。眼见大家伙扔下铁皮罐,一步一步挪着笨重的躯体向帐篷走来。睡眼惺忪的万鸣武也看清了,他紧张地举起枪要瞄准,被老关一把拦住了。 “万局长,冷静点,玉龙山禁止狩猎棕熊,咱别犯法!” “老关,再不开枪,小命就没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棕熊向白昌星和衣娜的帐篷摸去。此时的白昌星和衣娜正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白昌星动作快,他刚穿好衣服,棕熊就把头拱了进来。衣娜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顿时惹怒了棕熊。只见棕熊一下子立起来仰头咆哮一声,挥舞着厚大的熊掌,一巴掌掀翻了帐篷。白昌星来不及抓枪,赶紧护住衣娜。老关一看急了,他一个箭步冲出来,举枪对准了棕熊,棕熊鼻孔中发出粗粗的喘息声,发现身后有动静,咆哮着转身向老关扑了过去。老关急中生智,像狼一样发出一声嗥叫,说时迟那时快,老关的身后顿时蹿出几条黑影,也像老关一样应和着发出嗥叫声,白昌星定睛一看,五六条狼从林子里蹿出来,围住了棕熊,领头的正是战神。 几条狼并不急于进攻,就像猫玩老鼠一样与棕熊打心理战,它们围着棕熊上蹿下跳,搞得棕熊眼花缭乱,棕熊不耐烦了,伸出肥厚的熊掌朝前面的战神拍了过去。战神轻轻后跃,便躲了过去。狼群见棕熊在对峙中体力耗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发动车轮战,战神找准机会,纵身跃起,在棕熊的后颈咬了一口。棕熊发出啸叫,用力一甩,把战神抛了出去,狼嘴里叼着一团熊毛,血从棕熊的背后渗了出来。 几条狼轮番上阵,一会儿棕熊的腿被咬一口,一会儿后背被咬一口,白昌星、衣娜、万鸣武和老关被眼前的情景像惊呆了,他们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很快熊便知难而退了,它呼哧呼哧地咆哮着后退,被几条狼逼进了附近的林子里不见了,空气中弥漫着野兽特有的气息,让人嗅着都毛骨悚然。 林子里又发出了几声低沉的狼嗥。不一会儿,战神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其余几条狼早已不见了踪影,战神的两只三角眼,像冒火一样发出幽幽的绿光,长长的舌头耷拉着仿佛是独占鳌头的英雄。 白昌星放开衣娜激动地拍了拍狼头,情不自禁地说:“战神,想不到,你这么够朋友,关键时刻见真情啊!” “昌星,今天我算大开眼界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都不会相信刚才的一幕是真的。” 万鸣武感慨地说。 “鸣武,这回你相信狼性高于人性了吧?”白昌星得意地说。 众人早就没了睡意,老关重新点着篝火,一直熬到天亮。经过一晚上的惊吓,大家又累又困,只好打道回府。 回来的路上,万鸣武又打了两只野鸡,白昌星打了一只野兔。回到狩猎场俱乐部会所,衣娜拿到后厨,大师傅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下午两点钟,悍马吉普车驶出玉龙山国际狩猎场俱乐部会所,衣娜坐在悍马车上,依依不舍地一直送到碗口粗的原木搭成的狩猎场大门前才下了车。白昌星答应衣娜,回东州安顿好便让老关回来接她。悍马车开出了很远,衣娜还在挥手。 六、麻将哲学 下午,李明林在北都大酒店开了房间约卢征、白昌星、赖东打麻将。赖东由于是土地爷何振东的秘书,东州房地产界的大老板自然都高看他一眼,但是赖东很注意影响,他心里很清楚,有多少房地产商向何振东献殷勤,就有多少房地产商向自己献殷勤。道理很简单,市长的事都得秘书办,求到何副市长了,何副市长一枝笔签了,具体落实还得靠秘书,甚至秘书要从中作梗,你连市长的面都见不上。 赖东很知道自己的分量,也很会用自己的身份办事,但是有一点他心里很清楚,房地产商分三六九等,都巴不得与自己称兄道弟,无非一个“利”字。平时赖东在何振东面前很会夹尾巴做人,放屁都怕有响动;离开何振东也很会摆谱,特别是在房地产商面前很会拿架子,惟独在李明林、卢征和白昌星面前大哥长大哥短地叫,从不拿架子,因为李明林不仅级别是正局级,而且在东州房地产界有“及时雨宋江”的美誉;卢征不仅实力雄厚,而且是东州市球迷协会会长,迷协的朋友很多;白昌星在市政府办公厅房产处当处长时,赖东还是个小科员,而且白昌星在东州房地产界是城府最深的人物,有不怒自威的气质。因此,赖东与这三位房地产商走得很近,特别是李明林,两个人无论谁张罗打麻将,对方必到。 此时此刻,白昌星的心情非常好,可能去一趟玉龙山不仅办成了缓交土地出让金的大事,还拿下了梦中情人衣娜,两件喜事让白昌星今晚的手气是顺风顺水,一上来就做东,连和了四把,还不下庄。 “昌星,你小子小心了,正所谓赌场得意。” 卢征酸溜溜地说。 白昌星和了四把,炮都是卢征点的。 “卢征,你那臭手跟足球的臭脚一样,进攻基本靠走,停球基本靠手,过人基本靠吼,防守基本靠搂。” 白昌星一边码牌一边笑着讥讽说。 李明林一边笑一边接过话头,“卢征,有个笑话不知你听过没有?球迷问上帝:中国队什么时候能拿亚洲杯冠军?上帝脱口而出:明天。球迷有点疑惑地问:你开玩笑吧?上帝转过身去,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说:是你先开玩笑的!” 李明林说完,众人哈哈大笑。卢征接着扔出一个二饼,白昌星又和了,李明林、赖东、白昌星又是一阵哄笑,卢征嘟囔着说:“今天真是邪了门了,老白,乐极生悲,你小子怕是要出事。” “卢征,你积点口德好不好,让我看,你小子要走桃花运了。” 白昌星笑着说。 “这话怎么讲?”卢征懵懂地问。 “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呗!” 白昌星说完扔出一个六万,卢征兴奋地吼道:“和了!总算和了!” 白昌星讥道:“故意给你点的,你小子再不和,就该领球迷闹事了。” 白昌星说完起身去了洗手间,赖东也起身跟了出去。 在洗手间,赖东一边小便一边说:“大哥,你要小心点马智华。” “为什么?”白昌星不解地问。 “今天中午范真真、陈金发、唐荣灿请他吃饭,本来也请我了,我没去。” 赖东慎重地说。 “赖东,他们请马智华吃的哪门子饭?”白昌星警觉地问。 “大概是范真真要挖你的墙脚,马智华好像答应了,不然不能答应吃他们的饭。” 赖东揣摩着说。 “赖东,够交情!”白昌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在赖东手里说,“兄弟,这是大哥的一点意思,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这件事我会查清的。” 赖东也没客气收了钱,两个人走出洗手间。 白昌星怕李明林、卢征看自己的笑话,用手机给自己的秘书毛小毛发了个短信:“小毛,你了解一下未来城的销售人员动态。” 白昌星心里清楚,一旦马智华被万象城挖走,五十多个销售人员很可能被带走,果真如此,未来城将被置于死地。 这时,白昌星的心思已经不在麻将上,连着点了两炮。李明林笑着说:“昌星,怎么,一泡尿把运气尿没了?” “麻将如人生,第一要靠运气,第二,没有永远的赢家。” 白昌星敷衍着说。 “这话我赞成,做房地产公司也如同这麻将,要看住上家,控制住下家,防住对家,才能打胜仗啊!” 李明林一本正经地说。 “我倒觉得人生犹如打麻将。”卢征插嘴说。 “这话怎么讲?” 赖东不解地问。 “麻将有许多未知,每个决定都有风险,选择的就是风险最小的路。大局控制在运气之中,但技术可以改变格局。人生有许多未知,每个决定都有风险,选择的就是风险最小的路。人生控制在命运之中,但智慧可以改变结局,麻将的打法不是惟一的,生活的答案也不是惟一的,所以,要不断探索,选择现在能选的最好答案。” 卢征侃侃而谈。白昌星却心不在焉,但是白昌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仍然附和着说:“行啊,卢征,打麻将都快打成哲学家了。” 话音刚落,手机提示音响了,白昌星连忙查看短信:“白总,太晚了,销售人员一个也没联系上,不过销售情况良好。” 白昌星觉得销售人员一个也联系不上情况本身就不太正常,麻将就没心思再打下去了,“明林、卢征,对不起,公司出了点事,我得先走一步。” 赖东心里清楚。李明林和卢征不明就里。 “昌星,什么急事非得你这个董事长亲自出马,告诉手下人处理一下不就得了。” 李明林不解地说。 “是不是哪个小妹妹又勾魂了?”卢征开玩笑地说。 “实在抱歉,确实有点急事。” 白昌星把赢的钱往桌子上一扔说,“你们哥仨去喝茶吧。”然后抱了抱拳匆匆离开了。 七、反败为胜 夏末的东州城正值末伏第六天,傍晚的天空似乎被来自宇宙之外的某种自然力量压低了。白昌星一边开车一边拨白志刚的手机号,他感觉气压低得喘不过气来。 “志刚,可能要出事,赖东告诉我,中午范真真、陈金发还有那个香港的唐荣灿请马智华吃饭,这小子可能要反水,刚才我让毛小毛了解一下销售人员的动态,结果一个也联系不上,你赶紧和小毛联系一下,一个马智华走了就走了,若是他把我们的销售人员全挖走了,未来城就会一下子陷入瘫痪。” “哥,这不可能,即使万象城来挖人,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五十多个销售人员全挖走。” “志刚,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觉得来者不善,别忘了范真真一直想置森豪集团于死地呀。我在办公室等你们!” 白昌星挂断电话,直奔森豪大厦驶去。森豪集团就在森豪大厦的顶层办公。森豪大厦目前是东州惟一一座5A智能化写字楼,许多有实力的公司都在这里办公。 白昌星把奔驰车停好,下车后默默地往森豪大厦旋转门走,快走到门前时,迎面从门里出来一个女孩子,白昌星定睛一看认识,正是未来城的售楼员小姜。 “小姜,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白昌星劈头就问。 “对不起,董事长,万象城和我们签合同了。”小姜紧张地说。 “什么时候的事?”白昌星追问道,心想,果然发生了。 “今天白天。” “毛小毛刚才给你们打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万象城给未来城五十多个销售人员全都换了手机卡,嘱咐我们务必把手机号换了,马总说,他要带领未来城的销售人员一起弃暗投明,集体起义。” “他们给你们多少钱?” “四个销售总监每人五十万,我们每人二十万。” “钱拿到手没有?” “每人给了一张支票,白天我老公已经兑现了。” “合同签了没签?” “签了,如果不去的话,双倍返还,二十万就变成四十万了。”小姜哭丧着脸说。 白昌星万万没想到马智华做事会如此绝情,简直是釜底抽薪,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五十多个销售人员森豪培养了很多年,未来城现在销售刚刚开始,怎么能一夜之间就把人都挖走了呢?范真真够狠,如果这些人都去万象城,范真真要拿出一千两百万,这种恶意挖人的做法显然不是在做生意,而是要置未来城于死地。我白昌星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白昌星思来想去,觉得这次失误缘于自己对马智华过于信任,怕失去他,希望他持佣金入股森豪集团,永远为森豪所用,结果事与愿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昌星长叹一声说:“小姜,我作为你的老板,最后求你做一件事好吗?” “董事长,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小姜诚恳地说。 “你不是有五十多个销售人员的新手机号吗?想办法找到他们,通知他们会议室开个会,怎么着我这个董事长也得和他们道道别吧。” “好吧,不过不一定能全找到。” “能找到多少是多少好吗?” “我试试吧。” “那我们一起上楼,你就在我办公室打电话好不好?” “好吧。” 小姜不太情愿地和白昌星上了楼。刚进办公室,白志刚和毛小毛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大哥,”白志刚一进办公室就气愤地说,“马智华太不是个东西了,森豪集团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了,他居然对森豪下黑手,简直是他妈的甫志高。” “董事长,我听说明天上午范真真要开新闻发布会,要向媒体宣布,未来城的销售人员全都跑到万象城了,连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也跑过去了。”毛小毛焦急地说。 “范真真这是要斩尽杀绝呀,新闻发布会一开,必然造成未来城不行了的假象,购买未来城房子的客户就会纷纷退房,转而去买万象城的期房。志刚、小毛,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得逞。”白昌星镇定自若地说。 “大哥,怎么才能阻止他们呢?”白志刚焦躁地问。 “小毛,你配合小姜找咱们的销售人员,尽量都找到,就说我要与他们告别,劝他们来公司会议室开个会。” “好吧。” 毛小毛和小姜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五十多个销售人员答应来的有四十多个,白昌星略微感到一些欣慰。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人都聚到了会议室,白昌星亲自到会议室和四十多个销售人员见面。会议室的气氛十分凝重,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白昌星尽量控制着激动的情绪。 “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家能来,我心里很高兴,这说明你们对森豪还是有感情的,今天请大家来,只有一个目的,我真诚地希望大家留下来,不要走。”白昌星苦口婆心地说。 “董事长,我们合同都签了,钱也拿到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留下来,要返还双倍的违约金,谁能掏得起这笔钱呀?”一位销售人员为难地说。 “合同签了也不怕,我们有最好的律师会处理好善后的,我认为你们签的合同不合乎商业道德,这完全是恶意竞争,即使返还双倍的违约金由公司拿,你怕什么?”白昌星耐心地说。 “董事长,二十万对我们不是个小数,我们在未来城什么时候能赚到这么多钱?”另一位销售人员不客气地问。 “问得好,我觉得你们只顾眼前利益,没想到长远利益,别忘了你们每个人在森豪都上了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天娇集团承诺给你们上了吗?再说,是森豪集团的实力强,还是天娇集团的实力强,东州人都知道。”白昌星诚恳地说。 “董事长,人家有香港黄河集团撑腰呢。”小姜插嘴说。 “那么我来问你们,你们的合同是与香港黄河集团签的吗?显然不是,在森豪,你们销售完未来城还有其它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在天娇,你们销售完万象城,天娇与香港黄河集团的合作就结束了,就会各奔东西,到那时候你们就可能失业,马智华他一个打工的能给你们什么?我承认,他在房地产销售方面有一套,你们都是他一手培训出来的,但是这次被马智华、范真真称作起义的挖人事件,你们不觉得马智华的人品有问题吗?跟着这样的人有奔头吗?” 白昌星的话明显起到了作用,在场的四十多人都默不作声。 “这样吧,我也不逼你们,你们可以离开会场,打个电话,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我知道你们把二十万有的给了老公,有的给了妻子,还有的给了老爸老妈,好好商量一下,我就在会议室等你们的答复。” 白昌星说完,四十多人纷纷离开会议室,有的干脆上了电梯,毛小毛很有心计,她尾随着这些人出去了,会议室只剩下白昌星和白志刚。 “哥,我觉得你不应该放他们走,打电话就在会议室打,你放他们这么一走,弄不好一个也回不来了。”白志刚埋怨道。 “志刚,按你的方法,即使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大哥打了一辈子鹰,却不小心让鹰鹐了眼了,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件事过去了,我们绝不放过马智华,森豪的商业机密马智华知道得太多了。”白昌星目光阴毒地闪了闪,低沉地说。 “大哥,整个事件陈金发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说不定这个馊主意就是他给范真真出的,前些日子,我在秦都鱼翅庄请苏红袖吃饭时,赶巧碰上了陈金发给范真真过生日。”白志刚蹙眉说。 “陈金发巴结范真真一定是冲着何振东,志刚,对待陈金发也要多提防,这是个心毒手辣的亡命之徒,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大哥,咱与他无冤无仇,他能对我们怎样?” “志刚,陈金发这种人是势利小人,惟利是图之辈,仗着他叔叔在省农行当行长到处圈地,这次他和范真真搅在了一起,决不会有什么好事,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好像山雨欲来似的。” 白昌星话没说完,毛小毛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董事长,不好了,咱们的销售人员出了电梯就被万象城的面包车接走了,是马智华亲自来的,说是要请大家吃鱼翅鲍鱼。” “全都接走了吗?”白志刚急切地问。 “拉走了一半,还剩下二十多人去还是不去在犹豫。”毛小毛皱着眉头说。 “志刚,你赶紧下楼,就说我请大家吃鱼翅鲍鱼。”白昌星果断地说。 在饭桌上,白昌星又是一顿苦口婆心地劝,这二十多人终于答应留了下来。送走这些销售人员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白昌星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静,白志刚和毛小毛陪白昌星又回到森豪大厦办公室。 “大哥,这二十多人总算答应留下来了,可是明天如何对付范真真的新闻发布会呢?”白志刚一筹莫展地说。 “志刚,”白昌星从自己的老板台上的小木匣里拿出一支哈瓦那雪茄,毛小毛赶紧给他点上火,他深吸一口雪茄说:“你嫂子五年前生老二的时候,是在香港生的,你还记得吗?当时预产期推迟了两个星期,我在香港也没有朋友,香港的气候我也不习惯,住在明德医院的公寓里,整日百无聊赖地翻报纸看八卦新闻,你嫂子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当时香港八卦新闻写得最多的就是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性丑闻。每天早上我给你嫂子买点菜回来,然后,夹上一大堆的八卦杂志报纸,没别的可以看的,天天看这些东西。当时我就特为克林顿着急,克林顿无疑是一个很有魄力的总统,很有魅力的男人,可是当他和莱温斯基的事情东窗事发后,却在处理中犯了一个错误。如果克林顿当时对电视机告诉公众发生了什么事情,向希拉里道歉,向莱温斯基道歉,向美国人民道歉,我想美国人对这种事一定可以理解并宽恕他,可是克林顿却躲躲藏藏,我越看越为克林顿着急!我觉得克林顿给全美国发封信说清楚不就完了吗!还请了二十多个律师,我发现克林顿这二十多个律师给他帮了倒忙,教他哪一句该说,哪一句不该说,实际上,这个时代与人沟通的规则变化了以后,你就应该坦诚,坦诚了大家就可以理解你,包括你犯的错误。结果后来给克林顿定了四条罪状,这四条罪状没有一条跟事件本身有关,比如指使别人做假证,影响司法公正等等,这些罪状都是他在处理的时候没有把握好一个原则。这个原则就是坦诚,你想什么事情就说什么事情,你做了什么事情就承认什么事情,只要你拿出足够的坦诚,媒体和社会公众就会理解你。如果你躲躲藏藏的,反而会出现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情况。” “大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把真相捅出去?”白志刚疑惑地问。 “董事长,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要三思而行啊!”毛小毛提醒道。 “我觉得就应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让媒体报道出去,对,赶在范真真的新闻发布会之前报道出去,我想好了,我亲自写一封信,题目就叫《未来城的销售人员被高薪挖走了》,我要在信里点明万象城究竟挖走了谁。” “大哥,你再想想,这么做的后果!”白志刚劝道。 “我已经想好了,你们俩不用劝了。小毛,你能不能在报纸上把这封信明天早晨就见报?”白昌星决绝地说。 “董事长,这封信要作为文章发估计够戗。”毛小毛为难地说。 “我现在不跟你啰嗦,志刚,你和小毛想办法联系媒体,这封信明天早晨务必见报,你们忙吧,我静静心写信。”白昌星不耐烦地说。 “大哥,有一个办法能行。”白志刚眼睛一亮说。 “快说,什么办法?”白昌星急切地问。 “广告,《东州青年报》、《东州晨报》、《东州晚报》和《精品购物指南》这几家东州最有影响的报纸都有我们宣传未来城的整版广告,何不在我们的广告版面上登这封信。”白志刚急中生智地说。 “好,志刚,这个主意好。小毛,你赶紧通知这几家媒体,明天的广告改登我这封信。好了,你们去吧,我先写信。” 白昌星说完,白志刚和毛小毛出去了,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白昌星又换了一支雪茄,好多年不提笔写字了,平时除了签字写自己的名字,根本不写其它汉字。 白昌星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派克金笔,这支金笔还是自己过生日时老婆送给自己的,徐美静的意思,白昌星心里很明白,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她希望自己多看书,多写点东西充实自己,免得森豪集团这艘大船迷失方向触礁沉船。 这支派克笔一直躺在自己老板台的抽屉里一次都没用过,白昌星把雪茄烟摁在烟缸内,吸足了钢笔水,开始奋笔疾书。总也不写字,难免提笔忘字,好多字不会写,只好用汉语拼音先注上。 白昌星觉得写这封信的情绪很低落,他就是要让森豪的员工、森豪的客户感受到谁是真正的受害者,正所谓哀兵必胜,整封信充满了悲壮的调子,他读了一遍,觉得很有感染力,最后他提笔写道:“未来城的员工,无论我们成功还是失败,无论我们受到竞争对手什么样的打击,千万不要忘记我们做人的准则,不要忘记我们的使命,也不要忘记客户对我们的期盼。” 白昌星写完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给毛小毛打了电话,让她赶紧打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发出去。由于太累了,白昌星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晨,太阳刚刚爬出黑水河,白昌星办公室里老板台上的电话和自己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白昌星睡眼惺忪地接电话,结果老板台上的电话是《东州青年报》的记者就万象城挖人事件要采访他,手机里的电话是东州电视台的记者也要就万象城挖人事件采访他。白昌星意识到昨天晚上自己的那封信通过几大媒体的广告登出去后,开始起作用了。 应对完记者,白昌星赶紧给白志刚打电话,让他应对各大媒体的采访。白志刚告诉他,东州几大媒体的记者已经堵在家门前了。白昌星嘱咐利用好这次机会,争取反败为胜,使挖人事件转化为未来城热销的一次良机。白志刚心领神会,他不得不佩服大哥临危不惧、处事泰然的大将风度。 一、东州机场 何振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小舅子于宝山会因为还赌债而拱手将石佛区大禹乡那块地转让给了白氏兄弟,白昌星在挖人事件中反败为胜,打了个大胜仗,借助轰动效应,这几天未来城每日销售额都在亿元人民币左右,白昌星一不做二不休,他借势以森豪国际中心的名义高调推出石佛区大禹乡那块地。不宣传不要紧,各大媒体这么一宣传,何振东得知了实情,鼻子都快气歪了。 何振东让秘书赖东把于宝山叫到了办公室。于宝山对何振东这个姐夫并不害怕,在于宝山看来,何振东这个副市长就是一摊干屎,别看屎干了不臭,那是你没用棍儿挑,用棍儿挑一挑就会熏死你。 但是,于宝山在面子上还是一副很尊重姐夫的样子,尽管姐姐作为于宝山的妻子已经名存实亡了,但姐姐只要不死,自己这个小舅子就是货真价实的。 何振东早就知道自己的小舅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些年自己与范真真的关系,于宝山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因为于宝山对自己的隐私摸了个底朝上,这些年一直被小舅子牵着鼻子走,做足了文章。好在于宝山知道自己要什么,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何振东对这个小舅子一味地迁就,以至于把大禹乡那块地,费尽周折落在了和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名下。 为了这块地,范真真好大的不愿意,从表面上看,这块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不出有什么好,但是范真真非常清楚,市委市政府要把黑南地区建成东州的浦东,何振东把这块地给了小舅子一定潜藏着隐情。这些年于宝山从何振东手里拿到的地一块比一块挣钱,和泰房地产开发公司成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圈地公司。正因为如此,范真真对于宝山一直耿耿于怀,于宝山对范真真更是恨之入骨。 何振东在办公室气呼呼地一边抽烟一边踱着步,于宝山夹着个包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 “姐夫,你找我?” “宝山,石佛区大禹乡那块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振东劈头盖脸地问。 “卖了!”于宝山轻描淡写地说。 “卖了,谁让你卖的?你知不知道那块地的价值?”何振东质问道。 “姐夫,你别生气,我觉得你说的那些话未必靠谱,与其压着钱,不如卖了。” 于宝山狡辩道。 “卖了多少钱?” “不到一个亿。” “什么?不到一个亿你就卖了,宝山啊宝山,你知不知道这块地不出两年,能赚上十个亿都不止,钱呢?” “没了!”于宝山嘟囔着说。 “没了,干什么了?” 何振东指着于宝山的鼻子问。 “还债了。” “什么债?” “赌债,我在澳门葡京赌场输了五千万,公司账上没钱了,不卖地就没钱花了。” 于宝山低着头理亏地说。 何振东听罢火一下子顶到了脑门,他强压怒火低声骂道:“滚,我他妈早晚让你给毁了。” “姐夫,你消消气,地有的是,你再批一块不就完了嘛!” “滚!你休想再拿到一寸地皮。”何振东三角眼一下子睁得圆圆的,逼视着于宝山,怒气冲冲地说。 于宝山一看何振东真急了,悻悻地说:“滚就滚,姐夫,你可别忘了,没有我家老爷子,你会有今天?咱们丑话说在前头,给范真真批多少地,就得给我批多少,否则的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你……”何振东气得一时语塞。于宝山摔门而去。 洪文山哪次出国也没有这次带队去美国走得隆重,东州市的市委常委几乎都到了,各委办局县(市)区的一把手几乎都到齐了,把东州机场贵宾室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候机大厅门前的小轿车一个挨一个排得像长龙一般。 从不送行的夏闻天破天荒地到了东州机场,为洪文山送行。夏闻天心里很清楚,一向低调的洪文山这次带团出访美国就是要把动静搞大,造势根本不是为了摆派,而是要高调向媒体宣布,胭脂屯招商引资已经进入实质性阶段。 机场贵宾室几乎成了常委扩大会议的会议室,洪文山这次出行,市委宣传部特意通知了清江省和东州市的各大媒体,记者来了三五十人,当然最活跃的还是东州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苏红袖。苏红袖这次采访,好像对洪书记出访美国并不感兴趣,她一进机场候机大厅,就盯上了何振东。 苏红袖袅袅婷婷地走到何振东面前说:“何市长,一直想请您谈谈东州经济适用房的情况,可是您太忙了,老是找不到机会,今天难得见到您,您能不能结合胭脂屯改造谈一谈东州经济适用房的情况,目前房价飞涨,老百姓最关心的就是经济适用住房。” “哎呀,红袖小姐,看来你是要将我的军啊,咱们改天谈好不好,改天到我办公室谈,我一定好好配合。” 何振东乐呵呵地说。 “何市长,那您把您的名片给咱一张,也好和您联系呀。” 苏红袖狐媚地说。 何振东望着美而不艳,媚而不妖的苏红袖浑身燥热,嗓子眼儿干得冒火,他情不自禁地掏出名片递给了苏红袖,“红袖,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何市长,名片上连手机号都没有,我怎么随时和您联系呀?” 苏红袖媚声媚气地问,目光灼得何振东浑身酥软。 何振东心想,苏红袖可真是个尤物,与范真真比起来别有风味,范真真是端庄有余狐媚不足,苏红袖是狐媚端庄两相宜。 何振东接过苏红袖递过来的笔,一边在自己的名片上写下了轻易不示人的手机号,一边望着苏红袖一双扑闪闪的杏眼,白皙圆润的下巴颏,想入非非。 何振东有两个手机号,一个手机号是公开的,另一个手机号只有家里人、秘书赖东还有范真真知道。自从妻子瘫痪以后,何振东把一腔情感都投在了范真真身上,何振东虽然花心,但对范真真是动了真情的,如今看着旖旎动人的苏红袖,似乎觉得比范真真更让人欲罢不能。 对于苏红袖来说,男人就是猎物,她坚信天底下没有不吃鱼的猫儿,只要鱼肯放出腥味,苏红袖选择猎获何振东不仅仅是因为白志刚,也不仅仅是因为何振东的地位,更主要的是因为范真真。 范真真在东州房地产界是公认的第一美女,苏红袖在东州新闻界也是公认的第一美女,苏红袖觉得,贾朝轩在世时一直主管东州市的房地产,那时候自己虽然没有借助贾朝轩的势力开什么房地产开发公司,但是东州的房地产商谁不高看自己一眼,在房地产方面哪个房地产商有摆不平的事,自己一个电话就办了,真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何振东上台后,范真真取代了苏红袖,抢尽了风头,这才是苏红袖内心世界不能接受的事实。她暗下决心,要和范真真较量一下谁的魅力更强。 何振东与苏红袖正谈得眉来眼去之际,洪文山的秘书张小泉走了过来,“何市长,洪书记请您到贵宾室。” 何振东匆匆与苏红袖握了握手,随张小泉去了贵宾室。 洪文山与夏闻天谈笑风生时,何振东走进了贵宾室,洪文山摆了摆手笑着说:“振东啊,刚才我跟闻天同志商量了一下,我走以后,你会同市发改委、市建委、市规划委、市国土局、市房管局等有关部门,抓紧彩虹城的建设问题,争取做到胭脂屯的拆迁工作与彩虹城的建设同步进行。” “洪书记,我觉得彩虹城的建设有两个难点,一是选址问题,二是承建单位问题。” 何振东坐在了市委秘书长朱文锦的身边说。 洪文山此次出访美国由朱文锦、林大可陪同,本来洪文山想让主管副市长何振东陪同,但由于具体工作都得何振东去做,彩虹城的建设又迫在眉睫,洪文山便选中了常务副市长林大可。 “振东,关于彩虹城的位置,上次在市委常委会上不是初步定在石佛区的大禹乡了吗?怎么又冒出了选址的问题?” 洪文山沉着脸问。 “我个人觉得彩虹城在大禹乡建不太妥当。” 何振东直言说。 “为什么?”洪文山严肃地问。 “洪书记,市委市政府提出城市要向黑南地区发展,要把黑南地区建设成东州的浦东,从规划和区位上看,大禹乡比邻黑南高新技术开发区,交通方便,地理位置独特,你知道黑水河体育场已经炸掉了,东州不能没有一流的体育中心,我们可以抓住时机在东州建设一座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体育中心,我会同市建委、市规划委、市国土局等部门研究过,如果重新建体育中心,大禹乡最合适。因为体育中心一旦建成,必然带动黑水地区土地升值,许多房地产商就会蜂拥而至,这非常有利于城市向黑南地区发展的战略。” 何振东一番慷慨陈词后,洪文山略微沉思片刻,问:“闻天,你的意思呢?” 夏闻天骨子里是希望胭脂屯的市民就地安置,他认为只有就地安置才能彰显市委市政府“以民为本”的执政理念,但是洪文山一意孤行,固执己见,为了维护班子团结,夏闻天不情愿地做出了妥协,但是它也认为彩虹城建在大禹乡不合适,理由和何振东说的一样。 “老洪,我同意振东的想法,至于彩虹城的位置,我的意见是不宜离市中心太远,应该在三环以内选址,我倾向于在西塘区王家庄一带,那儿是解放大街的尽头,南邻黑水河,北邻解放大街,不妨以彩虹城为契机,在黑水河北岸建设一个彩虹城公园,条件成熟的时候,将黑水河北岸建设成东州的外滩。” 夏闻天侃侃而谈。洪文山频频点头。 “闻天,你的想法很有创意。振东,就按闻天同志的意见选址,你刚才说房地产商对建设彩虹城都打退堂鼓是为什么呀?” “洪书记,经济适用住房实行政府指导价,利润空间有限。” 何振东苦笑着说。 “经济适用住房的利润空间大概是多少?” 洪文山认真地问。 “法定利润是百分之三,管理费用百分之二,相当于五个点。”站在贵宾室门口的市建委主任武志强插嘴说。 “是啊,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建一个商品房项目的利润顶建设经济适用住房十年的利润,还得多出十倍,房地产商们怎么可能有动力开发经济适用住房。” 何振东补充说。 “闻天,那我们就没有办法增加房地产商们的利润了?” 洪文山欠了欠身子问。 “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土地行政划拨,政府免费将国有土地转让给房地产商使用,不收取土地出让金。” 夏闻天想了想说。 “洪书记,如果这样,市财政可就吃亏了,土地出让金可是除了税收之外市财政的第二大财政收入来源,目前市财政是捉襟见肘啊!” 林大可插嘴说。 “大可,我们不能光想着市财政,老百姓安居才能乐业,老百姓乐业就会增加财政收入。我同意闻天同志的意见,彩虹城的建设一分钱土地出让金也不收,不仅不收,政府还要承担彩虹城内外基础设施建设费用,一定要高质量、高标准地完成彩虹城,让彩虹城成为东州乃至清江省经济适用住房的样板工程。” 洪文山坚定地说。 这时候,张小泉走过来俯身说:“洪书记,该登机了。” “闻天,”洪文山起身握着夏闻天的手说,“我走以后,东州的工作就多辛苦你了。” “老洪,希望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夏闻天微笑着说。 洪文山又向市委副书记周永年交代了几句,然后与市委常委们一一握手,最后向送行的委办局、县(市)区的一把手们抱了抱拳,在朱文锦、林大可的陪同下,大步流星地走向绿色通道。 二、赌城 就在洪文山即将登机之际,白志刚和罗依倩已经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航班由北京起飞,经旧金山转机抵达了拉斯韦加斯麦卡伦国际机场,前来迎接的正是威廉?马休斯。 胭脂屯虽然是棚户区,但地理位置却是黄金宝地,东州的房地产商没有不盯着这块黄金宝地的,但是由于动迁户太多,房子的状况也千差万别,拆迁费用大,没有哪家房地产商敢于率先碰这块烫手的山芋。 白昌星则不然,他觉得早晚政府会出面改造这片棚户区的,但是究竟是就地改造回迁,还是异地安置后,再对这块风水宝地招商引资进行商业开发,他还吃不太准,直到市委书记洪文山提出“房地产业立市”,白昌星才断定这块地肯定要进行商业开发。于是他约威廉?马休斯从美国直飞北京,两个人刚在北京商谈完如何拿下胭脂屯共同开发的一揽子计划,洪文山就进京召开胭脂屯招商引资新闻发布会,这才有丁能通引见威廉?马休斯以外商身份会见洪文山、何振东的情景。 也是机缘巧合,白昌星结识威廉?马休斯很富有戏剧性。两个人是在拉斯韦加斯马蹄铁赌场认识的。白昌星很喜欢拉斯韦加斯的赌城大道,他认为锻炼商人心理素质的最好地方就是定期到这里走一走,这里不仅有复制的怪模怪样的法国的巴黎和意大利的贝拉吉奥,美国的纽约和埃及的卢卡索,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和罗马帝国,更有卑鄙淫荡、华丽俗气、声名狼藉的疯狂赌城。 白昌星认为凡是在拉斯韦加斯节制有度的商人都将成为事业上的赢家。因此,白昌星定期飞往拉斯韦加斯就是为了锻炼心性。 白昌星认为男人大多是喜欢刺激的,凡是刺激的东西都会使人上瘾,戒瘾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刺激,在最刺激的时候用理性控制住自己。 白昌星每次到赌城最喜欢位于弗里豪特街上的马蹄铁赌场玩侯得伦,因为这里的侯得伦不设赌注上限,与白昌星有同样爱好的威廉?马休斯也喜欢到这里玩。当时东州发生了震惊中外的“肖贾大案”,东州的许多房地产商选择在美国避风头,百无聊赖的白昌星、白志刚每天都在马蹄铁赌场玩侯得伦。侯得伦也恰恰是威廉?马休斯最喜欢的玩法,威廉?马休斯发现白昌星总是在恰到好处时收手,赢多输少,从来不乱方寸,不像一位赌徒,倒像一位智者。两个人都是玩侯得伦的高手,经过几番较量,两个人就成了牌友。威廉?马休斯得知白昌星是一位中国东州的大房地产商,更是对他刮目相看;白昌星得知威廉?马休斯是斯坦利财团的董事也是相识恨晚,两个人就成了朋友。后来,纽约斯坦利财团董事会非常看好中国的房地产业,特设骑士基金专门投资中国的房地产业,由董事经济学博士威廉?马休斯负责筹建,原则是必须吸收一位在中国有经验而且实力雄厚的房地产开发商加盟。威廉?马休斯立即想到了白昌星。 威廉?马休斯在卡巴菜餐厅请白昌星、白志刚兄弟俩吃了便餐,威廉?马休斯诚挚邀请森豪集团入股加盟骑士基金后,白氏兄弟喜出望外,欣然随威廉?马休斯去了纽约。 就这样斯坦利财团旗下的第一只专门针对中国房地产市场投资的骑士基金正式成立了,虽然白氏兄弟只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但是由于骑士基金专门针对中国的房地产市场,白氏兄弟对项目投资很有话语权。 其实,东州市政府即将开发胭脂屯的消息一公布,威廉?马休斯就飞到东州进行了一番秘密考察,他以经济学博士的眼光非常看好东州作为继珠三角、长三角和京津冀之后第四个中国发展极的潜力,更看好胭脂屯的地理位置,为白昌星慧眼独具的投资眼光所折服,因此在洪文山带队进京大张旗鼓地对胭脂屯招商引资进行宣传之际,威廉?马休斯第一时间住进了北京花园,并由白昌星搭桥通过驻京办主任丁能通,很顺利地见到了洪文山与何振东。 一切都在白昌星的掌控之中,当他得知洪文山即将带队出访美国后,立即派白志刚和罗依倩飞往美国,与威廉?马休斯商量接待洪文山一行的具体事宜。见面地点仍然选择了拉斯韦加斯。原因是罗依倩非常向往科罗拉多大峡谷。 白志刚与罗依倩举行婚礼后,森豪集团有太多的难题需要应对,罗依倩的衡平律师事务所接手的案子也一时脱不了手,两个人一直没时间度蜜月。这次来美国,白志刚公私兼顾,一方面与威廉?马休斯见面商讨对洪文山一行的接待方案,另一方面与新婚妻子罗依倩补度蜜月。 飞机越过浩瀚的沙漠,深沉的群山披着美丽的夕阳余辉,罗依倩往窗外望去,灰绿色的科罗拉多河冒着白沫的水波,曲曲弯弯地朝西流向草地湖和拉斯韦加斯。 “志刚,下面就是大峡谷。” 罗依倩兴奋地喊道。 白志刚侧身向窗外望去,风化蚀刻的铁红色岩壁宛若刀劈斧砍一般。 “倩倩,什么时候倒出空,我陪你去西藏看看雅鲁藏布大峡谷,那可是世界第一大峡谷。” 白志刚吻了一下妻子的面颊说。 “志刚,谁都知道拉斯韦加斯是罪恶之城,人性向恶的一面在这里不仅被激活了,而且还会被强化。对于一个成功的男人来说寻找刺激、寻找诱惑、寻找温柔乡,再也没有比拉斯韦加斯更合适的地方了,还是大哥说得对,凡是在这里能够把握住自己的男人都是意志坚定的人,科罗拉多大峡谷就代表了男人的意志,挑战意志力的最好办法就是诱惑,志刚。你能经受住诱惑吗?” 罗依倩秀眉挑了挑说。 “倩倩,莫非你是为了考验我的意志才来拉斯韦加斯的?”白志刚恍然大悟地问。 “你说呢?” 罗依倩诡谲地问。 “小坏蛋!”白志刚用手指刮了一下罗依倩的小鼻子说。 飞机在麦卡伦国际机场缓缓降落,威廉?马休斯在行李提取处迎接白志刚和罗依倩。 “你好!志刚,我的朋友!” 威廉?马休斯操着熟练的汉语问候道,然后张开宽大的臂膀与白志刚拥抱。 “威廉,这是我妻子罗依倩。”白志刚介绍说。 “好漂亮的新娘子。志刚,你艳福不浅啊!” 威廉一边开玩笑一边俯身吻了吻罗依倩嫩玉般的手背。 “志刚、依倩,我在金银岛酒店预订了房间,晚上我请你们去红磨坊看歌舞秀。” 威廉慷慨地说。 司机提着行李往前走,三个人后面说说笑笑地跟着,机场大厅两侧摆放着五颜六色的老虎机,白志刚忽然想到了火光中的飞蛾,心想,偌大的麦卡伦国际机场就是火场,机场里熙熙攘攘的人,谁能保证不是飞蛾扑火来的? 三个人上了奔驰车,从十五号高速公路进入市区时,视野立即被五彩的霓虹灯和极具建筑特色的巨大观光酒店所吸引,让人震撼,人仿佛脱离了现实,在童话般的幻境中迷失了自我。 罗依倩掩饰不住兴奋,在车上大喊:“拉斯韦加斯,我来了!”惊得威廉哈哈大笑。 金银岛酒店前有一个人工湖,奔驰车停好后,湖中仿造的十六世纪的运宝船在行驶中遇到了海盗船,“轰轰”两声炮响,一下子吸引住了罗依倩,她驻足观看,只见双方展开炮战,顿时炮声隆隆,浓烟滚滚,中炮船只起火焚烧,船员纷纷逃生。 “这种表演每天要演好多场。”威廉笑着说。 “威廉,我已经感觉到赌场上的滚滚浓烟了!”罗依倩形象地比喻说。 白志刚和威廉哈哈大笑。 三、市长办公会 夏闻天踌躇满志地回到了东州,一个以东州体育中心建设为契机打造黑南商贸中心区的计划搅得他兴奋不已。 第二天早晨,在市政府五二○会议室,夏闻天迫不及待地召开了市长办公会议,专题研讨东州体育中心筹建问题。由于事情重大,夏闻天特意请了正在主持市委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周永年参加。 会议一开始,夏闻天就显得有些激动,“同志们,我希望把未来的黑南地区打造成以体育中心为核心的体育产业集群和中央商贸区。今天请大家来,我和永年同志就是想听听各位的高见。纪周,你先从规划的角度谈谈吧。” 市规划委主任沙纪周正在点烟,听到夏市长第一个点了自己的名字,一紧张险些烧了手,他深吸一口烟,仿佛深思熟虑地说:“夏市长、周书记,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选址,从黑水河体育场拆除那天起,我就开始琢磨哪块地适合建一座新的黑水河体育中心,我和何市长、鸣武私下里商量过,都觉得石佛区大禹乡黑水河畔的地块最适合不过了,将来东州体育中心建成后,黑南商贸中心区和黑南高新技术产业区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必将产生联动效益,市委市政府将黑南地区建设成东州的浦东计划指日可待。” 沙纪周说完,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环视一周,发现许多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非常赞同纪周同志的意见,”市国土局局长万鸣武接过话题接着说,“体育中心建成后,将带动黑南地区配套设施的完善,而体育中心周边十层楼以上的房子,肉眼就能看到比赛,因此,价格可能提升百分之五以上,广州天河区原来和大禹乡一样,只是一片农田,后来修建了天河体育中心后,已经形成了广州一个新的城市中心,不仅地价翻了几倍,周边无论是居住还是商业都得到巨大的变化和发展。无论是政府和开发商,对体育中心区域建设与发展的设想和思考,都不会仅仅局限于体育中心本身的影响范围,更不会仅仅局限于几场体育赛事所带来的附加价值,如果将体育中心区域作为未来城市中心加以考虑,就会发现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商机。” “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招投标的问题,一定要选世界一流的设计大师来设计,要选一流的施工队伍来建设,把体育中心建成现代化设施,为体育中心和人民健身服务。”武志强目光犀利地说。 “志强说得好啊,”一直正襟危坐侧耳倾听的何振东呷了一口茶说,“体育中心选在大禹乡黑水河畔,地处东州东南方,暗合紫气东来之意,很吉利。” 夏闻天接着说:“志强,抓紧招标工作。振东啊,我看建设资金就用黑水河体育场的土地出让金吧。” 散会以后,夏闻天刚回到办公室,秘书龙小波就举着手机走了进来,“夏市长,洪书记在美国给您打来的国际长途。” 夏闻天意识到洪文山出访美国,大概与骑士基金签约有结果了,他赶紧接过龙小波的手机。 “老洪,我是闻天。” “闻天啊,告诉你个好消息,骑士基金开发胭脂屯的合同签下来了,动迁工作要抓紧进行啊!” “老洪,你放心吧,胭脂屯动迁工作我会抓紧的。” “彩虹城也要抓紧啊,三个工程要齐头并进,我最担心的是动迁工作,政策要向老百姓讲清楚,千万不能发生群访事件,更不允许有什么钉子户。一定要做到以德拆迁、依法拆迁、亲情拆迁。” “好,老洪,胭脂屯拆迁的难点不是棚户区居民,而是一些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房子,补偿标准既要体现公平又不能一刀切呀!” “闻天,你想得很周全,总之,要以人为本,把工作做细,我回国后咱们再具体研究吧。” 夏闻天挂断电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主张“装备制造业立市”的市长一天到晚忙的都是土地开发、上房地产项目,难道盖房子真能盖出经济强市吗? 夏闻天坐在沙发里,头枕着靠背,眼望着吊灯,心想,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但也出现了追逐GDP数值的普遍情形,经济领域弥漫投机之风,一些急功近利的项目被列为重点和优先发展,最普遍、最大规模的莫过于房地产。把凡是能直接带来短期利益的产业冠以“支柱”之名,真正的支柱产业反而没有人关心,东州毕竟是老工业基地,国家的装备制造业基地,盖房子能盖出产业升级吗?能盖出高新技术产业吗?能盖出可持续发展的长远经济发展吗? 夏闻天太累了,他带着一系列问题进入了梦乡…… 四、拆迁公告 胭脂屯即将动迁的消息一经公布,愁坏了位于胭脂屯古井胡同的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叫柳文龙,女的叫许天凤,这一龙一凤之所以发愁是因为他们居住的二层小楼是祖宅,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这要是放在国外就是文物。 这座祖宅是一座中西合璧的两层砖木结构小楼,青砖墙体,白色水泥抹边线,黑白相映,清秀幽雅。其实,胭脂屯坐落着不少这样的建筑,大多都是民国时期建成的。 柳文龙的祖爷爷在民国时期是开面粉厂的,这座小青楼就是柳文龙的祖爷爷留下来的。这座小青楼前些年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是墙体斑驳,院落残缺,去年两口子斥巨资倾心大修了一遍,望着焕然一新的小青楼,新鲜劲还没过去呢,胭脂屯即将动迁的消息就传来了。这可愁坏了柳文龙和许天凤。 柳文龙从小习武,专练八极拳,靠开武馆和健身房为生,许天凤开了一家服装店,两口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晚上累了一天的柳文龙刚走到家门口,就发现自家小院的门上贴了一张小招贴,他揭下来一看,是一张拆迁公告。 拆迁公告 东房拆公字(2001)年第47号 根据东房拆公字(2001)年第47号批准,东州市城市建设局委托东州万安城市房屋拆迁有限公司对东州市中山区解放大街27号实施拆迁。拆迁范围:东至:十八米规划的道路中心线;西至六十米规划的道路中心线;南至二十米规划的道路中心线;北至:二十八米规划的道路中心线(详见拆迁范围图)。按国务院令2001年305号《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清江省人民政府2001年145号《清江省城市房屋拆迁管理办法》等有关拆迁规定,拆迁期限自2001年9月17日至2001年12月16日止。为保证建设项目顺利进行,拆迁范围内的被拆迁单位和被拆迁住户,要响应政府号召,即时搬迁。特此公告。 东州市房管局 2001年9月5日 柳文龙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最担心市政府改造胭脂屯把他的祖宅给动迁了,他这辈子哪儿都不想搬,就想守着祖宅过日子,他还想把祖宅传给儿子,让儿子再传给孙子。 如今市政府要动迁胭脂屯了,小青楼怕是保不住了,他一筹莫展地上了楼,见先回来的妻子正望着天花板发愣,他心想,看来妻子也正在为动迁的事上火呢! “天凤,政府要动真格的了,咱们怎么办?” 柳文龙疲惫地往沙发上一坐无奈地问。 “那咱们也动真格的!” 许天凤坚定地说。 “咱们也动真格的?咱们势单力薄地怎么对抗政府?”柳文龙不解地问。 “我不管,反正我们要誓死保卫祖宅!” 许天凤目光决绝地说。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儿子?” 柳文龙惆怅地问。 “儿子在部队干得好好的,告诉他这件事干啥?儿子即使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着急上火。” 许天凤沉着地说。 “天凤,要不要先找一找拆迁办的领导把我们的意愿表达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柳文龙怀着侥幸的心理问。 “文龙,常言道上赶着不是买卖,咱们等他们来找咱们,理在咱们这一边,咱们产权证和土地证都齐全,我就不信,只许他们建七星级酒店,不许咱住合理合法的祖宅!真要是这样,不成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吗?”许天凤愤愤地说。 “他们要是强迁怎么办?” 柳文龙探询地问。 “他们敢,除非他们把咱们俩弄死。文龙,这些年地方有些领导为了所谓的经济发展,强拆老百姓的房子造成的血案还少吗?咱们要做好两手准备啊!” 许天凤悲壮地说。 “什么他妈的经济发展,无非是政绩工程,盖那么多五星级酒店有什么用?东州的老百姓谁能享受到?”柳文龙气哼哼地骂道。 “不过,这次拆迁与以往不同,市委市政府是为了改造棚户区老百姓的居住条件才动迁的!” 许天凤视死如归的目光缓和了下来。 “胭脂屯的老百姓世世代代在这里住了三百多年了,改善居住条件可以,为什么不就地改造就地安置,还不是觉得这是块黄金宝地,政府要大捞一笔。” 柳文龙一针见血地说。 “唉,要是能就地改造,咱的小青楼一定能够保住,我听左邻右舍议论,起初夏市长是想就地改造就地安置的,是市委洪书记不同意。” 许天凤话还没说完,柳文龙愤愤地说,“他凭什么不同意,异地安置,他问没问过胭脂屯的老百姓同不同意,光知道卖地盖楼,这样卖下去,东州的家底早晚让他洪文山给卖光了!” “文龙,为了保护咱们的家园,咱们有一场硬仗要打呀!今天我去书店买了好几本法律方面的书,不行我们就打官司。” 许天凤挥着柔弱的拳头说。 “天凤,前两天我在报纸上看了一篇报道,星海市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举着《宪法》挡在推土机前,抗议当地政府和开发商强制拆除自己的房子,结果推土机把老人铲起来举到了空中,房子被另一辆推土机推倒了。我当时看了这篇报道,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天凤,你说这是不是强盗行为?他们践踏法律,却诬蔑老百姓是钉子户,天理何在?”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无奈,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不知不觉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天凤,下点面条吧。” 柳文龙捂了捂肚子说。 “气都快气饱了,你还有心思吃饭。” 许天凤这么一说,柳文龙也没心思吃了,两口子相对而视,一直坐到大半夜,也没商量出个好办法。 市政府在石佛区大禹乡黑水河畔要建体育中心的消息不胫而走,东州市的房地产商一片哗然。森豪国际中心地块的地价迅速由过去三亿元人民币飙升到二十多亿,从而引起无数巧取豪夺者的觊觎。 恰在此时,由法国华人建筑设计大师赵无极设计的森豪国际中心方案也最后敲定,白昌星对这个方案是百看不厌。他在办公室一边看着墙上挂着的设计方案电脑挂图,一边琢磨着几家激烈竞标的建设施工单位的情况,自己的秘书兼办公室主任毛小毛走了进来。 “董事长,我发现你对赵无极的设计方案特别满意,你瞧你都看了一上午了。” 毛小毛嫣然一笑地说。 在白昌星心里,毛小毛身兼数职,既是能干的秘书、干练的办公室主任,又是情人、红颜知己,毛小毛在白昌星任市政府办公厅房产处处长兼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时,就在政兴房屋开发公司给白昌星做秘书。 那时候,毛小毛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市政府办公厅房产处做文秘工作,毛小毛刚刚走进市政府大院就成了名人,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不仅漂亮,而且撩人,她个子不高也不矮,身材苗条,乌黑的披肩长发妩媚飘逸,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一笑两个小酒窝,一双细长的,像日本女人似的眼睛又黑又亮,顾盼之间能生出万种风情。 一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多公务员故意等在食堂门口,就为了看一眼毛小毛,毛小毛刚到房产处时,虽然白昌星也被毛小毛的美惊得心口突突跳,但是更让他刮目相看的是毛小毛的打字速度,比其他打字员的速度快了一倍,写材料更是干净利索。 当时房产处的书记,也就是从部队转业的那个大校也非常喜欢毛小毛,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白昌星醋意大发,也不和书记商量就擅自把毛小毛调到了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给自己当秘书,为这件事书记一气之下给白昌星写了第一封匿名信,从此一发不可收,直到白昌星设计将书记送进了监狱。 白昌星辞职以后,从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只带了毛小毛一个人,毛小毛自从以身相许白昌星以后,认定了白昌星是自己理想中的男人。毛小毛不同于一般女孩子的是,从不张口向白昌星要这要那,而且有两次怀孕了,毛小毛都是默默地去医院处理掉了。毛小毛欲擒故纵的伎俩很有效,不张口比张口得到的还要多。 在工作上,只要是毛小毛经手的事,白昌星一百个放心,因为白昌星看得出来,毛小毛对自己的感情都倾注到了工作上,她像爱自己一样爱着森豪集团。 “小毛,你看赵无极设计的森豪国际中心像不像一条东方巨龙?” 白昌星欣慰地问。 “赵无极就是以中华民族的图腾‘龙’作为建筑外形的。” 毛小毛哧哧笑着说,生动的大眼睛浮现出灼人的媚光。 “是啊,你看这项目东西长近七百米,分五段,南侧高一百九十七米的A座,其楼顶部为‘龙头’造型,往北中间三段为‘龙身’,最北侧的B座为‘龙尾’,这条巨龙,与体育中心那个大场馆无意契合,看来我们森豪集团真要像一条巨龙一样腾飞了。” 白昌星兴致勃勃地说。 “董事长,瞧把你高兴的,不知竞标的五家施工单位,你倾向于哪家公司呀?” 毛小毛颇有心计地问。 “我心里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论实力当然是东州建工最合适,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垫资实力怎么样。眼下,咱们的资金紧得很呀,未来城的建设资金尚未收回,骑士基金已经拿下了胭脂屯那块肥肉,紧接着就是大笔的投入,森豪国际中心一旦开工,至少需要二十个亿,所以我必须选一个能百分之百垫资的施工单位。” 白昌星老谋深算地说。 “董事长,东州建工的老总熊华山刚来过电话,想晚上请你吃饭,咱答应不答应?” 毛小毛探询地问。 白昌星沉思了片刻,走到老板台前,从小木匣里拿出一支雪茄,放在鼻子底下一边闻一边说:“先别答应,让他着着急,就说我进山打猎去了,过几天回来。晚上我请市建行的钱行长吃饭,你把秦都鱼翅庄的皇帝厅订下,再给你嫂子打个电话,就说晚上我陪钱行长打麻将,说不定到几点呢,晚饭让她一个人吃吧,千万别等我!” 最近白昌星的老婆徐美静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白昌星身边养着二奶,整天疑神疑鬼地敲打白昌星,弄得白昌星心里很不舒服。 其实,徐美静的感觉是对的,自从白昌星陪万鸣武去玉龙山打猎遇险回来以后,白昌星一想起衣娜就抓心挠肝的,他没忍几天就让老关秘密去了一趟玉龙山,悄悄地把衣娜接到了东州。这件事做得很隐秘,连白志刚也不知道。 白昌星在离狼园不远的阿凯迪亚庄园购置了一座豪华别墅。此时此刻,衣娜已经成了这座别墅的女主人。这还是白昌星发迹以来第一次金屋藏娇。 五、金屋藏娇 最近市建行的钱行长遇上了一件窝心事。钱行长名叫钱万通,号称银行界不倒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在市建行副行长的位置干了快二十年了,一把手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他仍然是主管信贷的副行长。 钱万通长得厚道,一副弥勒佛的富态相,很平易近人。白昌星起家的第一笔贷款就是从老钱手里贷的,应该说是白昌星的恩人,当然这份感情是白昌星任市政府办公厅政兴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时处下的。 老钱的窝心事就是最近告他的匿名信特别多,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因嫖娼被西客站派出所抓过。钱万通在电话里跟白昌星简单说了说这件事,但是没大说清楚,他答应晚上吃饭时细说,并千叮咛万嘱咐让白昌星把市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请出来。钱万通知道,白昌星和石存山关系不一般。 晚上,钱万通万万没有想到石存山把西客站派出所所长蒋春杰也带去了,钱万通见了蒋春杰很不自在,蒋春杰见了钱万通也很尴尬。 白昌星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事,便热情地招呼服务小姐上菜,心想,酒一喝上,什么扣都解开了。果然一杯轩尼诗下肚,蒋春杰就坐不住了。 “钱行长,这杯酒算是我给你赔不是了,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回头我把钱退给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春杰有眼无珠冒犯了!” 白昌星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笑着问:“老钱,你们俩之间有什么恩怨说开不就完了嘛,春杰老弟是自己人!” 钱万通“唉”了一声,举起杯说:“老弟,既然你和存山、昌星都是朋友,我也就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了,你能不能把案底给我销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走漏了风声,最近老有人写我的匿名信,搞得省建行纪委都找我谈话了,影响很不好!” “春杰,”石存山没好气地说,“你们派出所多干点正经事好不好,整天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小心哪天撞到枪口上。” “钱行长,您放心,我回去就把案底销了,保证万无一失!” 蒋春杰满脸堆笑地说。 “回头把钱退给钱行长。” 石存山仗义地说。 “既然案底销了,钱就留着给春杰用吧。春杰,咱俩也是不打不相识,来,相逢一笑泯恩仇,咱们喝了这杯酒,事就算过去了。” 钱万通豪爽地说。 原来钱万通有个情人,是市建行办公室的打字员,这个女孩是钱万通老同学的孩子,大学毕业后老同学求钱万通给女儿找个工作,钱万通见老同学的女儿长得漂亮,二话没说就满口答应了,而且直接安排到了市建行办公室搞文秘。 本来老钱就是见色起意才答应老同学的。女孩调到行里后,没过多久,钱万通就得手了,从那以后,钱万通倒出空就和女打字员幽会。 市建行离西客站不远,钱万通每次和女孩幽会都在离西客站不远的彩欢洗浴中心开客房,两个人游龙戏凤之后各回各的岗位,两不耽误。 平时彩欢洗浴中心的老板没少给西客站派出所上贡,最近换了新老板,听说是原来的老板赌博把洗浴中心输给了现在的老板。 新来的老板不懂规矩,迟迟没有露面,蒋春杰很生气,那天下午带着两名干警突然闯进彩欢洗浴中心,经理上前拦阻,问是怎么回事,蒋春杰说,接到报警,有人卖淫嫖娼,二话没说,就往贵宾室闯。 蒋春杰抓大头很有经验,抓大头是行话,就是抓有身份的嫖客,这样的嫖客都在贵宾室,普通按摩房只是些小虾米,没大油水。 一连推开五六个贵宾室的门都是空的,只有一间贵宾室的门锁着,平时下午客人就少,又不是周末,大多数人都在上班,很少有人来洗浴。 蒋春杰让经理把门打开,经理满脸堆笑地搪塞,蒋春杰知道里面一定有大鱼,他给两名干警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干警二话没说,一脚就把门踢开了,钱万通就这样被蒋春杰抓了大现。 钱万通当时并未慌张,他心里有数,派出所抓大头无非是为了个钱字,只要钱给到位,应该没事。蒋春杰和女孩穿好衣裳随蒋春杰一起去了西客站派出所,女孩吓坏了,一直躲在钱万通怀里。 在西客站派出所,钱万通把蒋春杰拉到墙角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说明了自己不是嫖客,这女孩是自己的铁子。蒋春杰心想,抓的就是你这样的人,钱万通当场交了五万。蒋春杰说,可以走了。钱万通问,案底怎么办?蒋春杰用手比画了个八字,意思是说,销案底也可以,再拿八万。钱万通没带那么多钱,只好先脱身再想办法,心想,小小的派出所所长,够他妈黑的,咱们走着瞧! 就这样,钱万通带着女孩离开了西客站派出所。他自认为这件事做得很隐秘,即使派出所暂时留了案底,也不会轻易示人的,可是这种事不到一个星期,省行纪委就接到了举报信,钱万通慌了,这才求白昌星找石存山帮着摆一下,正好白昌星想找钱万通贷款,便满口答应了。 “春杰,我听说西客站派出所是东州所有派出所最肥的,在那儿当个所长,给个局长都不换吧!” 白昌星笑眯眯地说。 “哪儿有白哥说得那么邪乎,怎么着也只是个小所长。” 蒋春杰一脸谦逊地说。 “小所长?钱老板让你们抓了一把大头,就他一个人你们就敲了十三万,不用多,一年抓十个八个大头,那就是年薪百八十万啊!” 石存山揶揄道。 “石支队,你可别挤对我了,我这不已经赔不是了吗!” 蒋春杰发窘地说。 “谁挤对你了,谁不知道西客站的民警晚上值夜班只要出去溜达溜达,就得收个四千五千的。”石存山不依不饶地说。 “谁送的?” 白昌星不解地问。 “贼呗,民警往那儿一站,贼咋干活呀。” 石存山一语中的,惊得白昌星和钱万通目瞪口呆。事儿说开了,钱万通的心情好了起来。酒足饭饱之后,蒋春杰盛情邀请大家去彩欢洗浴中心洗澡。几个人洗完澡,又在棋牌室打了几圈麻将,才各自散去。 白昌星惦记衣娜,一个人开车驶过黑水河大桥,直奔阿凯迪亚庄园。车过了黑水河大桥,空气仿佛清新了很多,河北岸高楼林立,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一片繁华。 河南岸冷清了许多,想着不久的将来,体育中心建成后,与森豪国际中心遥相辉映,新的中央商贸区将拔地而起,到那时胭脂屯的七星级酒店也已经建成。骑士大饭店有可能是中国最豪华的酒店,白昌星每次想起这些,心情就格外舒畅。 远远就看见阿凯迪亚庄园的草地灯、楼形灯华光异彩、金碧辉煌,这是一片融合了法国、意大利、西班牙三种国际风格的纯正欧式建筑组成的别墅群,园内烟波浩淼的人工湖,在星光与灯光的辉映下,波光潋滟,几百棵百年大树相呼应,熠熠生辉,青翠欲滴的树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天边的夜色在灿烂灯光的辉映下摇曳着梦幻般的色彩,阿凯迪亚庄园可以说是田园富贵生活的典范。 白昌星的宾利车绕过种植池、喷泉水池、拱桥、会所前的湖水,穿过法国南地中海岸风格的岩石园,迎面是一幢西班牙风格的三层别墅,充满韵味的花园露台,以圆柱支撑,上缀红木花架,形成别具风格的自由空间。 透过窗户,白色窗纱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一位美丽女人的倩影,像达?芬奇笔下的油画一样,充满了茶花女般美不胜收的惆怅。 白昌星把宾利车停在车库内,望了一眼窗户,一腔柔情顿时荡漾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开门走进别墅。听到开门声,衣娜便小鸟般迎了出来。看见风尘仆仆的心上人,她柔情似水地扑了上去,诱人的馨香顿时将白昌星包裹起来,他有一种坠入温柔乡的醉美,双手抱起心肝宝贝像捧一件珍宝一样走进客厅。 “星哥,累了吧,先去洗个澡。” 衣娜小鸟依人地说。 “宝贝,抱着你什么乏都解了,哥今天高兴,去拿瓶路易十三来,陪我喝两杯。” 白昌星放下衣娜,自己坐在沙发上说。 “什么事这么高兴,该不是战神又让哪条母狼怀上了吧?” 衣娜一边从酒柜里选酒一边问。 “战神是让一条母狼怀上了,不过我说的是生意上的事。” 白昌星笑着从茶几上的小木匣子里取出一支雪茄一边点上火一边说。 “该不是又弄到好地皮了吧?”衣娜一边往杯里倒酒一边问。 “是森豪国际中心的建设资金有着落了,市建行钱行长答应给贷十个亿。” 白昌星深吸一口雪茄说。 “那可真是件大好事,星哥,为这件事干一杯!” 衣娜秋波闪烁地说。 白昌星一杯路易十三下肚,顿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白昌星本来是个理智大于情感的人,向来把感情和做爱分得比较清楚,但是自从见到衣娜,情感明显大于了理性。 白昌星放下酒杯,把衣娜揽在怀里。衣娜虽然是个个性泼辣的女孩,但是在情爱方面却显得很内敛,甚至腼腆,这让白昌星体味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衣娜和毛小毛比起来别有风味,衣娜是山珍,毛小毛是海味。白昌星之所以对毛小毛不像对衣娜那样金屋藏娇,是因为毛小毛是一个既要爱情又要自由的女孩,她把第一次献给白昌星之前,说过一句话,让白昌星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是个独身主义者,但不想做处女,我是个爱情至上的人,所以不想结婚。” 毛小毛在情感上是特立独行的,她虽然喜欢情感上的自由,但对白昌星却非常专一。正因为如此,白昌星对毛小毛一百个放心,公司最隐秘的事都交给她办。时间长了,毛小毛越来越不像白昌星的情人,倒像是个无所不知的小保姆。 衣娜身上的野味是天然的,是绿色的,有一种天人合一的美,每次看到衣娜,白昌星的内心世界就充满着夹杂了暴力倾向的欲望,这欲望也是天然的、绿色的、天人合一的。 白昌星望着衣娜小巧鼻子下面若隐若现的弧线,像欣赏一道亮丽的风景,他压抑住粗鲁的欲望,用关怀的口吻问:“你这一天都忙什么了?” 衣娜小嘴一努说:“看书。” 白昌星向衣娜小嘴努的方向看去,沙发的角落里扣着一本看了一半的。“野丫头想做林黛玉了?” 白昌星饶有兴趣地问。 “星哥,你说贾宝玉和林黛玉要是真的结婚了会怎么样?”衣娜惆怅地问。 “他们不可能结婚。” 白昌星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衣娜不解地问。 “曹雪芹不允许,他写的那个时代也不允许。” “可是他们确实有真正的爱情啊!” “所以说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嘛,你想想看,林黛玉完全没有做新娘的准备,贾宝玉完全没有做丈夫的准备,他们要是结婚的话,每天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的,贾宝玉就再也不是贾宝玉了,林黛玉也再不是林妹妹了,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吗?再说,像林黛玉这样一个非常高雅的、完全生活在诗歌当中,身体又不好的女孩子,而且每天就知道嫉妒,嫉妒产生之后就折腾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呢?反过来,贾宝玉对每个女孩子都感兴趣,只不过对林黛玉深情一些,他们俩要是生活在一起天天怄气就都气死了。” “星哥,瞧你说的,人家正看得起劲呢,你这么一说,人家都没有情绪看了。” 衣娜噘着小嘴说。 “娜娜,我可不希望你整天胡思乱想,像林黛玉一样。”白昌星哈哈大笑地说。 “星哥,你要是天天把我圈在屋子里,早晚变成你的林妹妹。” 衣娜娇柔地嘟囔着说。 “怎么,呆不住了?” “嗯,你别忘了,我是山里的梅花鹿,野惯了,再呆几天我就快憋死了。星哥,要不让我管你的狼园吧,我喜欢和动物在一起。” 衣娜晃着白昌星的肩膀说。 “不行不行,梅花鹿遇见狼那还有好,你要是真呆不住,这样吧,我建个马场,你去管马场吧。” 白昌星握着衣娜的红酥手说。 “真的,星哥,你太好了。”衣娜说着在白昌星的脸上亲了一口。 “是不是呀!”白昌星热血沸腾地说,“宝贝,陪我去洗澡吧。” “不嘛,人家都洗过了。”衣娜撒娇地说。 “走吧,宝贝,给我搓搓背。” “烦人,洗可以,但不许发坏呀!” 衣娜娇滴滴地说。 “不坏不坏。” 白昌星诡谲地脱干净衣服,抱起衣娜就进了洗澡间。浴缸里早就放满了水,雾气里弥漫着洗发精和沐浴露的芳香…… 六、群访风波 洪文山回到东州就病了,因为感冒引发肺炎,住进了市人民医院,夏闻天一大早就去医院看望了洪文山,洪文山虽然咳嗽得很厉害,但是谈起这次出访美国招商,仍然是激动不已。 秋收了,夏闻天心里惦记着农民卖菜难的事,看望完洪文山,夏闻天就带着市政府办公厅、市发改委、市农业局的领导往皇县白清寨乡赶。今年大白菜丰收了,农民却卖不出去,有的都烂在地里了。 为了让洪文山好好养病,夏闻天没把这个情况告诉洪文山,夏闻天心里清楚洪文山的脾气,知道实情非出院不可。 就在夏闻天一行赶往皇县的途中,胭脂屯上千名群众包围了市政府,原因是彩虹城经济适用住房公布的房价太高,胭脂屯的群众买不起。还有一部分群众因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对异地安置有意见。 老百姓中打着巨型条幅,白布黑字写着: “以民为本,社会才能和谐!” “我们热爱胭脂屯社区,我们要世世代代住下去!” 人群中高呼口号:“我们要与夏闻天市长对话。” 上千人的喊声惊天动地,市政府办公厅保卫处会同武警战士紧闭市政府大门,十几个武警战士列成一排横在市政府大门前。 市民群情激愤,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何振东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望着群情激愤的人群,掏出手机给中山区公安局局长康飞打了一个电话。 “康飞,我是何振东,市政府发生了群访事件,胭脂屯社区上访群众围住了市政府,你赶紧派警力过来,将人群疏散了。” “何市长,您放心,我马上派警力过去!” 十几辆警车闪着红绿相间的警灯、呼啸着警笛,不一会儿就到了,上百名警察在市政府大门外围成了一道人墙。 警察不来还好一些,老百姓见动用警力对付他们,情绪更大了,口号喊得更响了,如果夏闻天再不露面,场面很有失控的危险。 夏闻天得到消息时,刚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秘书龙小波接到市政府办公厅值班室的电话,把胭脂屯社区上千名群众到市政府上访的情况告诉了夏闻天。 夏闻天听罢心头一紧,此时常务副市长林大可正率领另一路人马去西塘区的路上,也是为了解决农民卖菜难的问题。 林大可也是走到半路时,接到了市政府办公厅值班室的电话,他赶紧拨通了夏闻天的手机。 “夏市长,我是大可,胭脂屯社区群众上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们要求与你对话,我的意思是你按原计划继续下乡,我打道回府与群众见面。” “不行,胭脂屯社区的群众点名要见我,我必须出面,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与群众沟通一下,你走你的,我打道回府。” 夏闻天挂断电话,告诉司机调头回市政府,此时,灰褐色的云朵从西边阴了上来,就像蘸饱了污水的棉絮,不一会儿秋雨就刷刷地下了起来。 如雾一般的秋雨好像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在割了庄稼的田野上四面八方地飘洒,忽上忽下,疏一阵紧一阵,车队隐在羽纱似的迷离雨雾里呼啸着向前行。 夏闻天焦急地望着窗外,褐色的土地被秋雨泡得软乎乎的,玉米茬子被洗得发白,阵阵带有寒意的西风呼呼地掠过黑水河大堤。对于夏闻天来说,此时的雨不是雨,而是油,正浇在心火之上…… 虽然雨越下越大,但是市政府周围的上千名群众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家园讨公道。 正在省公安厅开会的副市长邓大海也赶回了市政府,正在与何振东争吵。 何振东主张先把领头的抓起来再说。邓大海不同意,他主张由何振东出面与老百姓对话,何振东不同意。 “大海,如果此时答应与他们对话,就等于市政府让步了,他们就会借机要挟市政府,会提出诸多苛刻的条件,我们答应了,外商也不会答应。” “老百姓是最通情达理的,人民政府首先应该站在人民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否则,胭脂屯社区的拆迁工作就寸步难行。” “人民有人民的利益,政府有政府的利益,外商有外商的利益,这是事实,是不能回避的。” “何振东,你这都是哪家的观点,是不是政府的利益就是你的利益?” 邓大海质问道。 “邓大海,你什么意思?你要为你今天的话负责!”何振东气愤地说。 “你要为你今天的行为负责!” 邓大海回敬道。 “我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康飞,我命令你把领头的抓起来,看他们还闹不闹!” 何振东打开办公室的门向走廊里喊道。 “康飞,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抓人!” 邓大海冲出办公室阻止道。 “邓大海,我是胭脂屯社区动迁拆迁安置项目总指挥!” “何振东,别忘了,我不仅是东州市副市长,还是市公安局局长!” 就在两个人骑虎难下之时,楼外面的喊声突然停止了,众人都非常纳闷,突然有人喊:“夏市长回来了,夏市长回来了!” 众人连忙奔出楼去,只见夏闻天冒雨向上访群众喊道:“同志们,外面正在下雨,天很冷,大家如果相信我,就派代表到市政府办公厅会议室谈,如果大家还不放心,” 夏闻天回头喊市政府办公厅保卫处处长,“于处长,把市政府礼堂打开,让大家进去避避雨,别浇感冒了。” 这时,有人喊道:“夏市长,大家都想亲耳听听市领导怎么说,还是让大家到市政府礼堂吧。”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夏闻天微服私访时见过的顾云昌。 “老顾,你也来了?” 夏闻天热情地打招呼说。 “夏市长,不来不行啊,彩虹城三千多一平米,咱们也买不起呀!” “老顾,咱们还是到市政府礼堂吧,外面冷,又下着雨,时间长了大家要感冒的。” 夏闻天亲切地说。 “大家都请吧,夏市长要在市政府礼堂和我们谈,我们也难得见到夏市长,别错过机会!” 顾云昌一挥手,众人呼啦啦挤进了市政府大院,既新奇又激动,市政府大院热闹得像开了锅。 何振东望着像潮水一样涌进来的人群心想,“看你夏闻天怎么收场!” 何振东瞪了一眼邓大海,气哼哼地向市政府礼堂走去。 邓大海叫过来康飞说:“康飞,管好你的手下,维护好秩序。” “放心吧,邓市长!” 邓大海满意地向市政府礼堂走去。 市政府礼堂内座无虚席,没有座的就站在过道里,夏闻天手拿麦克站在主席台上,将一场群访事件悄悄转化成了胭脂屯社区居民动迁安置动员大会。 此时台上的夏闻天白皙的脸庞充满了儒雅,睿智的目光里显示出亲切,洪亮的嗓音让人感到这是一位沉稳干练的市长。 “胭脂屯社区的居民同志们:让大家在雨中淋了半天,我这个市长的心里很不好受,大家都知道,棚户区改造是市政府今年工作的重中之重,我已经郑重承诺,两年之内一定要让胭脂屯的居民喜迁新居。至于彩虹城的房价问题三千多元一平米只是针对其他要购买经济适用住房居民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谁都知道胭脂屯是东州的黄金宝地,胭脂屯的居民世世代代在这里生存三百年了,大家同意异地安置就是对东州市做出的最大贡献,这块地腾出来后,招商引资得到大笔的土地出让金,政府理应对胭脂屯的居民安置做出更多的补偿,因此,面对胭脂屯的居民,彩虹城的房价定在每平方米两千元,其余的由政府补贴。拆迁办的同志在下面做工作时可能对政策理解有误,误导了大家,两千元一平米大家是不是就安心了?” 礼堂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时,有人在下面喊道:“搞七星级大饭店,在哪儿搞不好,非要占我们的家园?” “夏市长,这个条件胭脂屯的大部分居民一定满意,只是胭脂屯内并不是所有的房子都是棚户区,还有一些上百年的老房子,在国外就是文物,这些房子虽然大部分年久失修,但是拆了多可惜呀!能不能保留?”发言的正是小青楼的房主柳文龙。 “保留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会提高补偿标准,不过有一点请大家放心,与以往的拆迁安置不一样,一味地让大家牺牲奉献,靠牺牲居民利益发展的城市不是理想的城市,不能给居民造福的市长不是合格的市长!这次胭脂屯棚户区拆迁,一定会区别对待,一些历史遗存的老房子要给更高的补偿,让你们在附近能够买得起房子,决不让大家到郊区买房。”夏闻天用洪亮的声音说。 “夏市长,您没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希望政府保留这些老房子,不要拆。” 柳文龙打断夏闻天的话说。 “那恐怕不行,必须按照规划办事。”夏闻天毫不犹豫地回答。 “夏市长,听说彩虹城还计划为居民修个大公园,有这事吗?” 顾云昌插嘴问。 “千真万确!”夏闻天回答,他接着说,“在拆迁过程中,有些居民会有这样那样的实际困难和问题,市、区指挥部会根据有关政策,结合实际情况,千方百计地帮助解决问题,政府一定会做到亲情拆迁、以德拆迁、依法拆迁,让居民们感受到党和政府的温暖,顺利搬迁,早日住上新居!” “夏市长,您让我们亲眼领略到了公仆的风采!” 顾云昌满意地说,市政府礼堂内再一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七、信 白志刚和罗依倩比洪文山一行晚了一个星期回到东州。两个人没想到在东州机场意外地碰到了马智华。这是自从马智华投靠范真真以来,白志刚与马智华第一次狭路相逢。 “马智华,别来无恙吧?” 白志刚不客气地问。 “托白总的福,不仅无恙,而且过得很好。”马智华回敬道。 “马智华,在东州房地产界,我以为陈金发、卢征够狠,原来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白志刚揶揄地说。 “哈哈哈,白志刚你过奖了,常言道,生意场上无父子,我不过是从你哥哥身上借鉴了一些东西,记住,言而无信肯定是要遭报应的。” 马智华毫不示弱地说。 “马智华,像你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也配谈诚信?听着,你那点佣金我哥哥早给你准备好了,我哥让我给你带句话,感谢你给未来城帮的大忙,如果没有你马智华的反水事件,未来城也许不会引起媒体这么热情地关注,你为未来城省了一大笔广告费,理应得到表扬。” 白志刚讥讽地说。 “白志刚,你也给白昌星带句话告诉他,他是我这辈子认识的最虚伪的一个人。” 马智华忍无可忍地说。 “是吗?”白志刚哈哈大笑地问。 “志刚,别斗嘴了,这种人还理他干什么?”罗依倩不屑地催促道。 “是啊,智华,这种人还理他干什么?” 范真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打抱不平地说。 “白志刚,你别得意忘形得太早,我们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罗依倩,你别忘了,白志刚是和我同床共枕过的,是我范真真甩掉的二手男人,这种货色你也要。” 范真真说完咯咯大笑起来。 “无耻!”罗依倩鄙夷地说。 “哈哈哈,罗依倩,早晚你会知道无耻的力量。” 范真真不紧不慢地说。 “志刚,还不快走,再不走,熏死了!” 罗依倩挽着白志刚的胳膊扬长而去。后面再次传来范真真刺耳的笑声。 范真真和马智华同时出现在东州机场,是为了接一个人,就是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水敬洪这次低调来到东州是为了见何振东,见何振东的目的是因为唐荣灿在体育中心附近看中了一块地,这块地如果开发成高档住宅,不亚于另一个万象城。为了这块地唐荣灿亲自回香港游说水敬洪,应该说香港黄河集团尝到了万象城的甜头,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非常看好投资东州,因为黄瀚晨的母亲早年在东州清江大学读过书,黄瀚晨对东州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当然商人无不以攫取最大利润为根本,黄瀚晨之所以对投资东州情有独钟,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感觉到东州已经站在了中国经济新一轮腾飞的风口浪尖之上。 得知水敬洪来东州的消息后,何振东亲自到草河口迎宾馆设宴为水敬洪接风。本来何振东是想亲自到机场迎候的,无奈下午省纪委召开“肖贾大案”警示教育大会,要求清江省十五个副市级以上领导必须参加。何振东没办法只好委托市建委主任武志强和范真真、马智华代自己到机场迎接水敬洪。 何振东最近得到一个不太准确的消息,有人告诉他,肖鸿林生前写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一封信可能已经流落到了香港。据谣言传说,这封信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肖鸿林可能为逃亡国外的儿子肖伟留下了一大笔钱,为了掩人耳目,肖鸿林把密码隐藏在了信中。 这封信在炸黑水河体育场时不翼而飞,不久市面上就开始流传关于这封信的种种传说,说得神乎其神,许多人打着收藏的名义开始惦记这封信,都说这封信极具收藏价值。 起初何振东并没太在意,认为只不过是市井俚人编造出来的饭后谈资,后来关于这封信的传言越来越多,一些大的房地产商也在暗中找这封信。何振东开始将信将疑,心想,莫非肖鸿林这封信中真有什么秘密? 最近唐荣灿告诉何振东,关于这封信的种种传说已经传到了香港,香港的一些收藏家声称要高价收购这封信,目前这封信的身价已经上千万,如果在香港拍卖,可能会上亿。 何振东听后开始对这封信刮目相看,他甚至暗自揣摩,这封信在千禧年埋在黑水河广场世纪坛前,肖鸿林大概就预感到自己即将要东窗事发,当时肖伟已经赴美留学,带走了几千万。为了让儿子在美国过上等人的生活,肖鸿林很可能把存款密码藏在了这封信里,因为当时贾朝轩被双规后,东州官场人人自危,都怕电话被窃听,特别是国际长途,更怕邮箱被监控,肖鸿林已经没有办法把存款密码告诉儿子。千禧年庆典之后,肖鸿林很快就被双规了,他大概预感到这封信不会等到一百年之后再面世,或许在千禧年庆典仪式直播时,肖伟已经在美国的电视里聆听了父亲念这封信的神采,说不定肖伟听懂了父亲留给他的遗嘱,秘密派人取走了这封信。 何振东曾经无数次地猜想过关于这封信的秘密,他希望这封信尚未落入肖伟手中,因为目前这封信有没有存款密码都已经不重要,因为这封信本身的身价已经不菲,搞到这封信成了何振东的一块心病。 今天晚上盛情宴请水敬洪,何振东也想通过水敬洪的嘴探听探听这封信的下落,因为何振东晓得水敬洪是收藏大家,对这封信不会不感兴趣的,更何况已经有这封信流落到香港收藏家手中的传闻。 晚宴上,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水敬洪笑容可掬地说:“何市长,按照德国施宾格勒的理解,最伟大的文化,就是城市的文化,而建筑作为‘浓缩的音乐’则是城市文化、城市品质最直观最凝聚的体现。西班牙毕尔巴鄂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城市,1997年,一座石破天惊的建筑杰作横空出世,它以奇美的造型、特异的结构和崭新的材料立刻博得举世瞩目,被媒体惊呼为‘一个奇迹’,称它是世界上最有意义、最美丽的博物馆,这就是古根海姆艺术博物馆。美国建筑大师弗兰克?盖里设计的这项文化名胜,每年吸引一百万人前去毕尔巴鄂参观,博物馆活化了当地经济,也为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带来了新生。这说明一座景点的建筑,能成为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的象征,能直接促成一个区域、一个城市的腾飞!” “是啊,可以想象,将来东州的黑南地区必将以体育中心为圆点,旅游会展业、酒店服务业、娱乐餐饮业都将蓬勃发展起来。体育中心带来的人流商流将直接拉动经济发展,区域成熟度将得到极大的提高。尤其是各种商业配套,生活设施的兴建和改善,也将欣欣向荣地发展起来。” 何振东自豪地说。 “何市长,我这次来东州,就是为了参与体育中心建设的呀!” 水敬洪借机吐露了真言。 “水总,香港黄河集团到东州投资,我们是求之不得的呀,如果有意参与体育中心的建设,更是东州的幸事,不妨说说你们的想法,你们发财,我们发展嘛!” 何振东坦诚地说。 “何市长,”唐荣灿插嘴说,“我们相中体育中心附近的一块地,地段很特殊,非何市长点头不可呀!” “噢,什么地段?” 何振东饶有兴趣地问。 “体育中心的南部是黑水河,我们相中了黑水河畔一百多亩河滩地,想开发成具有国际水准的高档社区。” 唐荣灿笑眯眯地说。 “河滩地,那就是说,在大坝下面,一旦发生洪水怎么办?” 何振东忧虑地问。 “何市长,我们会在高档地区的南部再修一个大坝,可以阻挡百年不遇的洪水。” 唐荣灿信誓旦旦地说。 “好事呀,完全可行,相信建成后必将牵动周围的经济迅速崛起。” 何振东兴奋地说。 “何市长,只是这土地出让金能不能免,因为这是块废地,按理来说不会有人想到要开发河滩地的,风险大不说,而且配套设施都要重建,配套设施这一块我们完全为体育中心做贡献,投入很大的。” 水敬洪狮子大开口,理由却讲得冠冕堂皇。 何振东迅速权衡着利弊,他望了一眼范真真,意思是问,“天娇集团能得到什么好处?” 范真真迅速理解了何振东的意图,她妩媚动人地说:“何市长,其实这个项目是天娇集团与香港黄河集团的合作项目,天娇集团占百分之十五,这块地要是投资的话,怕是一百亿也挡不住,香港黄河集团是在东州经济最困难的时候率先来投资的,他们的带动示范作用,不知吸引了多少大外商来东州投资,美国的骑士基金投资胭脂屯就是例证。何市长,以香港黄河集团对东州的贡献,以及你和水总深厚的友谊,这块地的土地出让金应该免得。” 尽管范真真说得情真意切,何振东仍然没有马上表态,他表情为难地说:“水总,这件事十分重大,需要我向夏市长汇报后再定。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全力促成此事的。” “那就烦劳何市长费心了。来,何市长,为了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水敬洪不动声色地说。 众人举杯附和着一起干了。何振东起身去了洗手间,水敬洪随后跟了进去。 “何市长,”水敬洪一边小便一边说,“饭后能不能去我房间坐坐,我给你准备了一件小礼物。” 何振东心想,正合我意,“好啊,我也想向水总诉一诉我的苦衷啊!” 晚宴后,何振东让范真真等一等自己,然后随水敬洪去了房间,两个人在沙发上坐定后,水敬洪从皮包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递给何振东。 “何市长,这是我送给你的小礼物。”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啦。” 水敬洪一副卖关子的腔调。 何振东微笑着打开小木匣子,里面是一封信,何振东心里咯噔一下,“莫非……”他迫不及待地拿出信,信折叠得很规整,何振东小心翼翼地打开信,信的内容跃然纸上,正是何振东日思夜想的那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尊敬的市长先生: 我写信之时,你尚未出生,你读此信之日,我已作古,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此时此刻,我真正地感觉到我们正在跨越时空,进行心灵的沟通。这尘封百年的信笺寄托着我本人及我所代表的东州市八百万人民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愿望。我们都是东州市长,我们都面临世纪之交。回眸二十世纪百年历史,中华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历史巨变。**、邓小平、**搏百年风云,给山河新貌,在进入千年纪元的时候,中国已是世界上一个强大的国家,值得自豪的是,东州市在中国的各个发展时期都作出了重要贡献,勤劳聪颖的东州市人民以拳拳报国之心,把自己的家园建设得越来越美好,可谓“百年呈盛世,千秋新纪元”。世纪之交的东州市,万民图腾,百业欲兴。为纪念世纪更迭,铭示东州人民奋发图强之志,我们在黑水河广场特建纪念舱。黑水河是东州人民的母亲河,我们的祖先七千二百年以前就在此繁衍生息,世纪舱内,珍藏了二十世纪东州市部分名优产品,作为一段历史,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去研读,同时也作为你荣任2100百年东州市长的贺礼及新世纪东州人民的永久纪念。当你再次敲响世纪钟的时候,东州市定以更恢宏的雄姿,屹立于中华大地,江山待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由衷地祝愿你成为东州历史上最杰出的市长,祝愿东州市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之一。 东州市市长肖鸿林 2100年1月1日 何振东反复默读了两遍才抬起头叹道:“真可谓大江东去呀!水总,这封信你是怎么得到的?” “何市长,搞到这封信可着实费了不少周折,目前这封信在内地和香港收藏界价值不菲呀,我听真真小姐说,何市长对这封信情有独钟,你知道我很喜欢收藏啦,但是为了友谊我只好忍痛割爱了。” 水敬洪情真意切地说。 “水总,难得你对何某的一片真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听说这封信中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水总就不怕我独享这个秘密?” 何振东诡谲地问。 “正所谓真心待挚友,宝剑赠英雄,这本来就是东州的东西,想起肖市长也真是令人惋惜呀!如果他不出事,这封信也不会落在你我的手里,它会安然无恙地放在世纪舱内,说不定能等上一百年哪。其实肖鸿林在千禧年庆典上给一百年后的市长写这封信,真是蛮有创意的,无论肖市长腐败没腐败掉,这封信都应该留到一百年以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我觉得东州市委市政府在对待这封信上太没有胸怀了。” 水敬洪大发感慨地说。 “看来水总只懂得生意不懂政治呀,肖鸿林给一百年以后市长写信,这是要青史留名啊,虽然当时出尽了风头,政治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是他犯了政治上的大忌,这在官场上叫捧杀,等于把肖鸿林置于火炉上煎烤,不出事才怪呢!” 何振东目光阴毒地说。 “人之吉凶,毕竟是六道轮回之事,肖市长也是一代枭雄啊!何市长,你看土地出让金的事……” 水敬洪深不可测的眼神中闪出一丝探询的目光。 “水总不必多虑,这件事其实也好办,让荣灿兄给市政府打个报告,我批一下就是了。” 何振东对这份礼物很满意,不加掩饰地说。 “与何市长交朋友,是我水某平生之幸啊,痛快痛快。何市长,什么时候到香港,我好尽地主之谊呀!” 水敬洪文绉绉地说。 “东州的房地产商都非常仰慕黄瀚晨先生,我有意组织东州的房地产商到香港黄河集团取取经,也是为了促进东州房地产业上个档次,水总可要多多帮忙啊!” 何振东煞有介事地说。 “何市长要携东州房地产界精英专访香港黄河集团,这是我们的荣幸,我代表黄先生应下,黄先生知道后一定十分高兴!” 水敬洪温和地说。 “水总,真是大商得道之人啊!佩服佩服!” 何振东与水敬洪握手言别之后,钻进了范真真的红色宝马车,两个人许久没有游龙戏凤了,何振东想得很,再加上得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心情更是如鱼得水,当然要与心上人分享了。 八、游龙戏凤 范真真也在卢征开发的阿凯迪亚庄园买了一套别墅,是意大利风格的,这里是何振东偷情的温柔富贵乡之一,坐落在阿凯迪亚庄园最隐蔽的角落里,离水最近,有闹中取静的韵味。 这座奇特的意大利别墅,总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因为白天很少有人来,晚上却经常透过纱窗射出暧昧的柔光来,让人有一种神秘的感觉。虽然与其它别墅比邻,却是相隔天涯。 其实阿凯迪亚庄园每一幢别墅里面都隐藏着一些故事,这些故事虽然被低垂的窗幔挡着,却被柔和的灯光送上了夜空,然后又在夜空中弥漫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变成了谣言、传闻、蜚语,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 人们之所以对这些谣言、传闻、蜚语感兴趣,是因为谁都想望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因为在这些故事中,无论是男主角还是女主角都是财富或权势的拥有者,他们在得到财富和权势的过程中都是历了险的,女人偷了男人的心,男人偷了女人的情。 范真真忙于万象城,还忙于报复白氏兄弟,忙来忙去还是让白氏兄弟占了先机,森豪国际中心完全是在“极品”土地上做“精品”,白氏兄弟又要赚一个盆满钵满了。 范真真见何振东心情颇佳,便想求何振东帮忙夺了森豪国际中心,这个想法闹了范真真一个多月了,但是她迟迟没好意思向何振东张口,因为她觉得一定要选一个最佳时机说,而且说之前要先让何振东对白氏兄弟恨起来。 怎么才能让他对白氏兄弟恨起来呢?范真真不愧是市长秘书出身,她想了一个无中生有之计。为此范真真在何振东面前把娇艳风情做到了极致,旖旎的柔情是对花花枝谢,对月月无光,弄得何振东不仅骨头酥了,连魂儿都飞了起来。 两个人先是在浴缸里游龙戏凤一番,范真真将骚动的心压在心里,千娇百媚地抛洒着柔情,柔情荡漾得何振东像头发疯的野兽,他迫不及待地抱起范真真柔滑鲜亮的酮体,粗鲁地扔在床上…… 范真真在火热的炽情中失去了意识,感觉正在被一种美妙的膨胀托起,在空中飘呀飘呀,像羽毛一样轻柔,像火焰一样交叠,像大河一样奔涌,像彩云一样缠绵,何振东越陷越深,仿佛置身于温柔的漩涡……“东哥,一个男人若一辈子没得过过女人,他的灵魂便是一颗飘荡天外的孤魂,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女人比男人更属于大地,更接近于自然。” “照你这么说,男人都生活在天上。” “男人的心都生活在天上,是爱他们的女人把男人拉回地面的。” “这么说,每次我到你这儿来,就相当于飞累了落回地面了?” “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 何振东附和着大笑起来。 “东哥,森豪国际中心就要破土动工了,你不觉得这块肥肉丢得太可惜了吗?” 范真真脸上虽顾盼生姿,目光却暗藏杀机。 “都是我那个小舅子不争气,我真后悔当时没把这块地放在天娇集团的名下。” 何振东痛惜地说。 “我早就说你那个小舅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听,就于宝山吃喝嫖赌那个熊样,早晚有一天给你捅个大娄子。” 范真真借机挑拨。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把他杀了吧,我知道宝山早就对你耿耿于怀了,别把这小子惹毛了,那可是个顺毛驴,呛茬就惊的主儿,这小子要是回北京跟老爷子告我一状,说我背着他那个瘫姐,在外面寻花问柳,可够我喝一壶的。” 何振东揉了揉三角眼哭丧着脸说。 “那就任凭他去赌,我看早晚有一天把你也赌进去。” 范真真赌气地说。 “瞧你,说着说着就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把那么好的地块批给和泰了。” 何振东软语温存地说。 “东哥,我听马智华说,白昌星很瞧不起你,说你是最没水平的副市长,给贾朝轩拎包都不配,自从你接管城建房地产这摊以后,除了卖地盖楼屁本事没有。东哥,要不是马智华在森豪集团干过副总,这话咱也听不着啊!” 范真真极尽煽风点火之能事。何振东好端端的心情一下子坏掉了,他阴着脸怒道:“他白昌星不就是靠买地盖楼活着呢吗,我让你买不着地,盖不了楼,看看你白昌星还有什么本事!” 范真真见何振东震怒了,连忙娇不胜羞地说:“瞧你,人家也就是跟你这么一说,还犯得着真生气呀!森豪集团再有实力还不是在你的一亩三分地上混饭吃,你要真想让他们断气,还不是你伸伸指头的事。”范真真阴毒地说。 “哪儿像你说得那么容易,白昌星这小子城府很深,听说在北京没少下工夫,在中国干房地产跟从政没什么两样,都得找靠山,有后台。”何振东意味深长地说。 “照你这么说,还没有办法整治他们了?”范真真失落地问。 “办法一定会有的,只是得等待时机,不是有句话嘛,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嘛!”何振东刻毒地说。 “这才是我的好老公。东哥,陈金发想请你吃饭,跟我说好几回了,你啥时候有空啊?”范真真娇滴滴地问。 “这小子在东州房地产商中号称圈地大王,是不是又看中哪块地了?”何振东警觉地问。 “人家就想请你吃个饭,金发已经拜我为干姐了,怎么说都是你的干小舅子,金发是个讲义气的人,说不定你什么时候能用的上呢!” 范真真如漆似胶地一番表白,让何振东还真体味出几分夫妻般的味道来,他动情地说:“金发这小子别看是个瘫子,的确有点侠气,听说他手下‘四大金刚’都不是凡人,这小子收罗了不少能人,要是能为我所用,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抽空你安排一下,见见面。” “东哥,这就对了,政治家就是要学会察人、得人、用人、御人,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叫做因人成事,因势成事。” 范真真明亮澄澈的眸子荡漾着柔情蜜意,不经意间她的纤纤玉手碰到了何振东,两个人禁不住又翻云覆雨地快活起来…… 九、世外桃源 白昌星对森豪国际中心项目招标采取了以逸待劳的战略,急得东州最具实力的五家施工单位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寻找白昌星,想私下里做做工作,而白昌星却陪衣娜坐着老关的悍马车跑到东州草河口风景区选起了马场。白昌星并不是想重新开辟一个马场,他是想兑下一个现成的马场,这样衣娜可以很快上手做事。 这几天白昌星的老婆徐美静好像嗅出了什么味道,因为白昌星经常夜不归宿。老关不愧是搞刑侦的出身,他告诉白昌星,徐美静开车跟踪过两次了。 白昌星觉得尽快兑下一个马场,像毛小毛一样让衣娜在森豪集团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也好打消徐美静的顾虑。 正当白昌星与草河口最大的跑马场龙溪跑马场老板谈判之际,白昌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弟弟打来的。 “志刚,什么事?” “大哥,我和东外建的老总韩国平在世外桃源呢,你过来见见吧。” “他同意百分之百垫资吗?” “基本同意了,他很想见见你,看架势是志在必得。” “好吧,我马上过去。” 白昌星挂断手机,让衣娜接着跟跑马场老板谈,然后坐着老关的车直奔世外桃源。世外桃源也在草河口风景区境内,是一家拥有几十座黄泥房的饭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村庄,每座黄泥平房都挂着大红灯笼,别看外表是黄泥房,屋里面的设施却很现代化,当然土炕除外。 之所以叫世外桃源,是因为村庄掩映在一望无际的桃林里,这里春季桃花盛开的时候,汹汹春色之中繁花似怒,恰似一片片云霞,好不壮观。 如今秋意正浓,硕大的鲜桃挂满枝头,活像天然雕琢的水晶玛瑙。世外桃源以经营各地的风味菜为主,在这里可以吃到天南地北的风味,而且保证地道。 韩国平得知东州建工的老总熊华山对森豪国际中心项目志在必得之后,心急如焚,因为两家在争夺体育中心工程的时候,东外建失利,东州建工已经得到了一块最大的肥肉,无论如何,森豪国际中心的项目再也不能让东州建工夺去。 因此,韩国平改变了策略,不找白昌星,而是直接找白志刚,他经过再三打听,发现找白志刚的最好办法就是先找衡平律师事务所,找到罗依倩,就找到了白志刚。 韩国平可谓煞费苦心,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白志刚刚好在罗依倩的办公室,让韩国平堵了个正着。应该说五家施工单位,白志刚比较倾向于东外建,原因很简单,东州建工承揽了体育中心,必将倾尽全力打造这个国家重点工程,如果再把森豪国际中心交给这家施工单位,怕东州建工不会全力以赴,而东外建实力与东州建工不相上下,刚好在争夺体育中心项目中失利,憋着一股劲,此时把森豪国际中心交给东外建必将全力以赴,这正是白志刚求之不得的。 快中午了,白昌星来到世外桃源就放老关去陪衣娜,自己优哉游哉地走进了十三号黄泥房。韩国平一见白昌星进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昌星,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老韩,忙啊,森豪国际中心动工在即,建设资金吃紧啊!” 白昌星见面就哭穷,话外之音韩国平听得明白,看来垫资是在所难免,但他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通过谈判少垫点。宾主落座后,韩国平点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但没点酒,他怕喝酒误事,只要了一壶大红袍。 “昌星、志刚,既然找到你们不容易,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找你们就是为了森豪国际中心项目的事。”韩国平开门见山地说。 “老韩,森豪国际中心与森豪集团以往的项目不同,它是一个集写字楼、公寓、酒店、国际精品商业区于一体的多功能综合性建筑,总占地3。89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十二万平方米,一旦建成必然与‘体育中心’一样成为东州标志性建筑,投资十几个亿,资金压力很大,施工单位不垫资肯定不行。”白昌星不留余地地说。 “昌星,十几个亿由施工单位垫,恐怕东州哪家施工单位也承受不起,可不可以垫一部分,垫资比例我们可以谈。”韩国平为难地说。 “韩总,我倒有个好主意不知你能否接受。”白志刚接过话茬说。 “什么办法?”韩国平迫不及待地问。 “你们先承包前期工程,这样垫资压力并不大,如果前期工程做得好,我们再谈后续工程。”白志刚微笑着说。 韩国平想了想一拍大腿,“这个办法好,前期工程包括挖土、护坡桩、降水工程等,怎么也得五千万能拿下来。” “用不了五千万,两千万足够。”白昌星摆了摆手说。 “昌星,两千万下不来吧,三千万是底线了,我们的工程技术人员专门做过预算。”韩国平力争道。 “两千万是拿到后续工程的前提条件,老韩,你不会不知道熊华山对森豪国际中心也是志在必得,如果前期工程两千万承包给建工,我相信熊华山会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老韩,看在咱们合作多年的分上,我才给你交这个底,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老韩,你再好好想一想。” 白昌星的攻心之法,搞得韩国平火烧火燎的,他心想,当年东外建建森豪大厦时白昌星就是采用的这套打法,先扔个前期工程的诱饵,前期工程做好了,才可谈后续工程,当时东外建是赔了五百万做完了前期工程,好在顺利拿下了后期工程,整个合作还算愉快。 韩国平咬咬牙,“好吧,昌星、志刚,我可不希望前期工程做完了,把我们扫地出门,那可就太不仗义了。”韩国平板着脸半开玩笑地说。 “国平,得到后续工程的条件是前期工程的质量,还是那句老话,质量重于泰山,只要质量没问题,什么都好说。”白昌星狡黠地眨了眨眼说。 “韩总,森豪集团诚信为本,一言九鼎,我们在森豪大厦的合作中,已经得到过验证,其实我和我哥很看好东外建,更看好你老韩的为人。”白志刚诚恳地说。 韩国平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昌星、志刚,前期工程完工时,我希望两千万工程款立即到账,怎么样?”韩国平佯笑着说。 “国平,还是老规矩,前期工程完工后,先打一千万工程款,开工三个月后再打一千万。老韩,眼界要放宽些,你的目标是森豪国际中心整个项目,而不是区区两千万的前期工程。”白昌星吊着胃口说。 韩国平不得不佩服白昌星阴鸷过人,他摇了摇头问:“什么时候签合同?” “要点谈好了,随时可以签。”白志刚神情泰然地说。 “好。”韩国平身子一挺喊道,“小姐,上酒!” 白昌星和白志刚会心地笑了起来。 一、生日 由于土地划拨,陈金发相中了彩虹城的开发权,而此时卢征和李明林正争得不可开交,按理说,由于无利可图,房地产商都不喜欢开发经济适用住房,但是开发彩虹城不同,土地全部划拨,开发商不用交一分钱土地出让金,彩虹城一下子变成了一块肥肉。再加上东州城经济适用住房奇缺,彩虹城分三期开发,将建成东州最大的社区,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土地到了手,这块肥肉是清蒸还是红烧,还不是开发商说了算。 本来市建委倾向于市建投集团房地产开发公司,但是十几家房地产开发公司争,搞得何振东一时拿不准主意,房地产商们变着法儿地请何振东吃饭,各种糖衣炮弹几乎都用上了,何振东就是不吐口。 上午,李明林和卢征分别给赖东打电话,想请何振东晚上吃饭,赖东一口回绝了,因为陈金发捷足先登,利用何振东的生日正式认姐夫。有范真真做工作,何振东当然满口答应了。 今晚是何振东的生日,本来自己瘫在床上的妻子还有不争气的小舅子于宝山想在家里给他过,他不耐烦地搪塞掉了,理由很简单,一天到晚忙工作,哪儿有时间过生日,他告诉妻子晚上宴请外宾,妻子无奈,只好随他去了,暗自流下悲苦的眼泪。 “姐,准是会那个小婊子去了。”于宝山愤愤地说。 “宝山,由他去吧,姐这个样子,难怪他看不上眼了。” “姐,没有爸的帮助,哪儿有他何振东的今天,早晚我要教训教训那个小妖精!” “宝山,你可千万别胡闹,姐就盼着你争点气,可是你……” “姐,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去澳门赌了,你姐夫说体育中心边上一块最好的地让你给赌进去了,那是你姐夫为你事业起步给你准备的启动资金,没想到你不争气,把你姐夫的心伤得透透的了,看样子他以后不会再帮你了。宝山,如果爸不在了,我再死了,你一个人这么没出息可咋办呀!”女人说着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姐,你瞧你……”于宝山见姐姐动了真情,心里酸溜溜的,竟一时也哽咽了起来…… 为了给何振东过一个难忘的生日,陈金发着实煞费了一番苦心,他知道何振东喜欢收藏,一连参加了几个大型拍卖会,竟在一次拍卖会上拍得两瓶特殊的好酒。 生日晚宴并没有安排在东州,而是在高速公路上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海滨小城黄鱼圈市,这是一个有山有海的县级市。五六十年代,这里的海域以盛产黄鱼著称,如今近海除了养殖早就见不到黄鱼的影子了。 在黄鱼圈市海边,有许多别墅式酒店,陈金发提前派人来这里预订了这一带最好的别墅酒店。所谓别墅式酒店就是除了有一座餐饮酒店外,还有若干花园别墅供游人住宿,平均每座别墅住一晚要两千多元,陈金发包下的是号称总统套的别墅,更贵些,一宿五千元。 生日宴就安排在总统套别墅的客厅内。何振东之所以躲到黄鱼圈市过生日,也是为了避嫌,因为许多委办局、县(市)区的头头脑脑都知道何振东的生日,想献殷勤的有的是,给领导过生日是下属与上司拉近关系的最佳方式,但是何振东每年过生日几乎都不在东州过,不要说各委办局、县(市)区的头头脑脑,就是东州市的房地产商他也招架不起。 今天陈金发选的地点,何振东就非常满意,有山有水有海鲜有美人,还没有闲杂人等叨扰。这些日子何振东太累了,借着过生日,可以伴着海风好好休息一晚上了。 由于何振东生日过得低调,除了陈金发、范真真外,只请了一位嘉宾,就是香港黄河集团东州房地产置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唐荣灿。 唐荣灿自从到了东州以后,游刃在何振东与范真真之间如鱼得水,特别是大禹乡黑水河畔的一百亩河滩地,一下子就打下了唐荣灿今后在东州发展的根基,在东州发展房地产,当然离不开土地爷和土地奶奶了。 唐荣灿很喜欢东州,在东州他觉得比在香港活得更滋润,因为在这里毕竟山高皇帝远,一切由自己说了算。 可能是范真真与唐荣灿合作的原因,在东州与何振东见面最多的房地产商就是唐荣灿,不知道为什么何振东觉得和唐荣灿很投脾气。 唐荣灿的确与其他港商不一样,他懂得如何开发何振东,何振东对唐荣灿的开发很是受用,因为唐荣灿在开发何振东的同时,让何振东觉得这个港商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何市长好。于是两个人成了可以钩肩搭背的朋友,何振东称唐荣灿为“灿哥”,唐荣灿称何振东为“东哥”,这是东南亚一带有身份的老板与朋友之间的昵称,何振东对这种称谓很受用。 何振东觉得自己这个主管东州房地产的副市长,更像个老板,东州所有房地产商的总老板,他觉得洪文山提出“经营城市”的理念,非常适合自己的口味,把城市当作企业来经营,官员才更像老板,他喜欢老板这个称谓,不仅有气魄,而且方便。 每次出差到外地,何振东都要求赖东叫自己老板,特别是在歌厅找小姐唱歌,和洗桑拿找小姐按摩的时候,必须叫老板。 赖东刚开始当秘书时,改不过口来,犯过好几次忌,何振东毫不客气地臭骂赖东,说他是猪脑子,这点事都记不住,搞得赖东“老板”二字常挂在口,有几次在洪文山、夏闻天面前叫他老板,搞得洪文山着实数落了赖东几句。 菜上齐以后,陈金发拍了拍手,四个保镖进来了,其中的刀疤脸捧着一个锦盒,他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餐桌中央,陈金发一挥手,四个保镖出去了,他笑容可掬地对服务小姐说:“小妹,麻烦你打开一下。” “金发,你这是卖的什么关子?”何振东笑眯眯地问。 “姐夫,打开你就知道了。” 这是陈金发第一次叫何振东姐夫,叫得何振东哭笑不得,但是陈金发脱口而出,仿佛何振东就是自己的姐夫。 何振东看了一眼范真真,范真真妖媚地笑着说:“东哥,金发为了给你过好生日,可动了不少脑筋。” 范真真话音刚落,服务小姐打开了锦盒,只见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寿桃呈现在众人面前,映得服务小姐的脸黄黄的,小姐惊讶地一吐舌头退下了。 “姐夫,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个寿桃是我特意在萃华金店定做的,中间可不是空的,是按着真桃的大小比例定做的,为了保密,我连真真姐都没告诉。”陈金发一张面团似的脸上堆满了媚笑。 “难为老弟一片真情啊,为了表示感谢,这第一杯酒我先敬大家。”何振东和蔼可亲地说。 “姐夫,先别着急,老弟还有礼物。小姐,上酒!” 陈金发挥了挥手,服务小姐端来两瓶东州特产老龙泉,虽然是老龙泉,但这两瓶老龙泉特殊包装过,酒瓶酷似茅台,细看说明有一行金字:献给2100年东州市市长。 范真真“呀”的一声,“金发,这不会是肖鸿林放在世纪舱内的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酒吧。” 陈金发得意地点点头。 “金发,从哪儿搞到的,不是让人给偷了吗?”何振东大惑不解地问。 “我是在拍卖会上以一瓶十万块拍得的。”陈金发一脸狡黠地答道。 “想不到,肖鸿林一片苦心化为烟尘啊!” 何振东叹道。 “东哥,难得金发一片孝敬你这个做姐夫的真情。金发,还不倒酒,为你姐夫祝寿!” 范真真说完,丰腴白皙的面颊上忽然飞起了两片薄薄的红晕,何振东看在眼里,心里麻酥酥的。 陈金发亲自给何振东把酒满上,众人端起酒杯,陈金发一脸庄敬地说:“姐夫,从今儿起,我陈金发就是您的小舅子,有用得着老弟的,我一定披肝沥胆在所不惜!” 陈金发的话还真让何振东生出几分感动来,“金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给我当小舅子了,我这个姐夫也不能不给点见面礼,说吧,你想要点什么?” “东哥,金发苦孩子出身,如今经过自己的奋斗,在东州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房地产商了,他一直想为东州百姓做点实事,听说政府要把彩虹城建成东州最大的经济适用住房社区,造福胭脂屯和东州市民,金发希望能承揽这个项目,回馈一下东州百姓。”范真真眼神娇甜地说。 “难得金发老弟一片善心啊,东哥,像这种造福百姓的工程,的确应该交给像金发老弟这样公益心强的房地产商去做,这样你这个做市长的才能放心啊!”唐荣灿见缝插针地说道。 唐荣灿虽然不是见风使舵的滑溜角色,却颇能审时度势掌握分寸,他心里清楚,此时为陈金发不疼不痒地附和几句,一下子就把陈金发交下了,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生意人要想把生意做大,什么道上的人都得交,特别像自己这种强龙要是能与地头蛇联手,必将如虎添翼。 “金发,过去经济适用住房利润低,房地产商们避之不及,如今政府强力推进彩虹城实施土地规划,对胭脂屯的居民卖两千元一平米,对其他中低收入居民卖三千元一平米,但实际上彩虹城的周边房价已经涨到五千元一平米了,再加上配套建设一个公园,一般的商品房根本无法与彩虹城相比,如今的彩虹城可成了一块肥肉,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总是要有人负责分肥肉,我如今就是东州分肥肉的人,既然是肥肉,当然要分给最信赖的人,分给放心的人,分给知恩图报的人。彩虹城工期很紧,不能再拖了,金发,交给通达集团做我放心,希望你不要辜负姐夫的希望啊!”何振东殷殷教诲道。 “姐夫,金发既是个江湖中人,也是个誓为知己者死的性情中人,讲究的是受人滴水之恩,必拿涌泉相报,从今以后,我就是姐夫的马前卒,姐夫指哪儿我打哪儿!”陈金发山盟海誓地说。 “好,灿哥、真真,今天金发为我过的这个生日我喜欢,来,咱们尝尝给一百年以后市长准备的酒什么味儿!”何振东开心地说完,举杯碰了一圈,然后一仰脖干了。 “真真,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何振东用狎邪的目光望了一眼范真真说。 “东哥,到底是什么滋味呢?”范真真用火辣辣的目光灼着何振东故作娇态地问。 “这滋味嘛,就像吃了两片白白嫩嫩的蚌肉,你们说是不是?”何振东淫亵地嘻嘻笑道。 唐荣灿、陈金发附和着大笑起来。 范真真娇嗔地谑道:“死鬼,晚上瞧我怎么下海捞你的海参!” “姐夫,我姐可是女中豪杰呀。”陈金发恭维道。 “净瞎说,女人当了豪杰还是女人吗?女人就应该像杨贵妃那样回头一笑百媚生,你说是不是东哥?”范真真千娇百媚地问。 “真真,你这么一问啊,我还真想起几句词。”何振东色迷迷地说。 “什么词?”范真真已是微醉,红晕飞腮更显妩媚。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何振东酸溜溜地吟道。 “这是宋朝词人柳永的名句。不过东哥,我不喜欢他。”范真真嗔怪地说。 “为什么?”何振东不解地问。 “柳永不是个好官,却是个寻花问柳的高手,他死时,送葬的都是名妓歌女,我要让你记住苏轼的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比柳永的不知要豪壮多少倍。”范真真花容正色地说。 “真真,”何振东咂着舌头用京剧小生的腔调说,“多谢娘子,小生记下就是。” 本来唐荣灿和陈金发一直对何振东怀着几分敬畏,被他这么一搞,全都烟消云散了,客厅内笑声朗朗,别墅外孤月映海,涛声阵阵。 二、公仆本色 为了妥善安置胭脂屯的居民,夏闻天指示市建委普查全市剩余经济适用住房,普查结果不到两百套,夏闻天指示以每平方米两千元卖给胭脂屯等不及彩虹城的居民。由于僧多粥少,市房改办采取了先申请、再摇号的办法。 消息一经公布,胭脂屯的居民便炸开了锅,谁都不愿意靠亲朋好友或租房子度过一两年彩虹城的建设期,谁都想尽快住上新居,因此,老百姓得到消息就赶到了市房改办,结果市房改办被围得水泄不通。 市房改办的工作人员从早上忙到晚上下班时间,门前排队的居民仍然像长龙一样望不到头儿。市房改办只好办公到晚上八点,居民排着长长的队伍仍然不散。 市房改办的工作人员劝大家明天再来,老百姓无人理睬,市房改办只好下班了,长龙一样的队伍仍然没有丝毫散的意思。 夜深了,秋凉如水,许多居民从家里拿来棉被、棉大衣披在身上,彻夜不去,谁都怕错过机会登记不上。 夏闻天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他刚刚开完胭脂屯动迁拆迁调度会议,武志强便小声告诉了他这个情况。夏闻天听罢心头一紧,一阵酸楚油然袭上心头。 “志强,我们去看看这些群众吧。”夏闻天一脸愁绪地说。 “是不是太晚了,你都辛苦一天了。”武志强关切地说。 “老百姓彻夜排队辛苦不辛苦?志强,咱们的工作没做好,心里不安啊,眼下能做的也就是看看大家,我真恨不得彩虹城明天就能竣工!”夏闻天情真意切地说。 “要不要把建口的干部都叫上?”武志强探询地问。 “不要惊动大家了,同志们都累了一天了,让他们回去休息吧,你陪我去就行了。”夏闻天动情地说。 武志强听了夏闻天的话心里热乎乎的,自从夏闻天就任东州市市长以后,武志强感受到东州干部队伍的工作作风有了一个全新的变化,特别是夏闻天对待部下宽严有度,“关爱不吝啬,戒弊不留情”,凡事率先垂范,身先士卒,大家跟着夏闻天都觉得气儿顺,劲儿足。 奥迪轿车驶出市政府大院时,已经是月上中天,市府广场虽然灯火通明,却不见了熙熙攘攘遛弯散步的人群,惟一热闹的就是解放大街,永远有川流不息的车流。 夏闻天坐在车里,望着解放大街两侧被楼型灯照得蔚为壮观的一座座高楼,反思着刚才胭脂屯动迁拆迁调度会上众人的发言,忽然意识到,东州虽然下大力气推行了房改,然而似乎方向错了,大楼虽然越建越多,越建越高,但是以建立和完善住房保障制度为重点的住房新体制并未形成,目前根本没有建立城镇廉租房保障制度,不然也不会让群众为了申请房号而彻夜排队。 “志强,”夏闻天心情酸楚地问,“是什么原因造成东州经济适用住房储备不足?” 坐在夏闻天旁边的武志强沉思片刻说:“东州最早出现经济适用住房是一九九八年,小区的名字叫长青苑,当时售价一千八百元一平米,这个在今天看来如此便宜的房价在当时销售需要做广告、搞促销。”武志强是老建委主任了,对东州房改情况了如指掌。 “为什么销售不动?”夏闻天不解地问。 “老百姓不认,钥匙你给他,他还拿来还给你,当时房改办的工作人员很没面子,所以当时经济适用住房曾经有一段时间滞销,有房子卖不掉,我分析有两个原因,一是大多数老百姓对买房缺乏心理准备,二是也确实不具备买房子的经济实力。”武志强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说。 “当时的经济适用住房卖不出去,除了老百姓手里没有钱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观念问题,计划经济的遗毒太深,能福利分房我为什么要花十多万自己买?当时老百姓还接受不了靠自己买房来解决住房问题。”夏闻天若有所思地说。 “当时为了改变老百姓的观念,鼓励大家买房,东州市各相关部门想了不少法子,因为一旦房子卖不出去,他们承担的后果是巨大的,我当时参加了整个房改政策的制定过程。当时为了鼓励普通老百姓买房,还出台了鼓励老百姓贷款买房的政策,为了使建好的经济适用住房尽快卖出去,对购买经济适用住房的人群没有任何限制条件,只要有人买就行了。应该说就是随行就市供应,在福利分房时没有拿到福利分房,或者福利分房没有达到标准的,都可以买经济适用住房,到房改办批一下就行了,就这样,在各种政策的推动下,经济适用住房市场逐渐打开了,而且随着商品房房价的走高,便宜的经济适用住房成为抢手的稀缺资源。”武志强揣摩着夏闻天的心思介绍说。 “正是由于当时盲目放宽经济适用住房的准入制度,才造成东州经济适用住房资源稀缺的被动局面啊!”夏闻天感叹道,“今后东州不仅要加大经济适用住房的开工面积,还要尽快完善廉租房保障制度,你们市建委牵个头,会同市房管局、市房改办等有关部门,尽快拿出一个实施方案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奥迪车已经驶入市房改办所在的西直门大街。透过车窗,申请房号的老百姓有捂棉被的,有披大衣的,或站或坐,熙熙攘攘绵延的队伍有上千米。 “停车吧,志强,咱们下去看看群众。”夏闻天摆着手说。 车停了,龙小波赶紧下车给夏闻天开了车门,夏闻天下车后,箭步走向人流,排队的老百姓顿时躁动起来。 “你看那是夏市长吗?” “是夏市长,夏市长来了!” “真的是夏市长吗?” “可不是,真想不到夏市长会这么晚来看望大家!” 夏闻天深情地与群众握着手,一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走着走着,刚巧碰上顾云昌、李秀芝两口子,夏闻天情不自禁地站住了。 “老顾、大嫂,你们也来了。” “夏市长,这么晚了,真想不到您能来!”顾云昌双手握着夏闻天的手说。 “同志们,是我的工作没做好,实在对不起大家,请大家放心,市政府会抓紧彩虹城的建设,争取一年时间内就让大家搬进新居。”夏闻天朗声说道。 “夏市长,听说部分房号已经被倒卖掉了,有没有这种事?”一个中年男子大声问。 “志强,有这种事吗?”夏闻天严肃地问。 “不会吧。” “到底有没有?” “那得调查一下才知道。” “赶紧查!”夏闻天黑着脸说完,又转向群众,“请同志们放心,如果有,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也请大家擦亮眼睛监督。” “夏市长,无风不起浪,据说一个房号就可卖到十万甚至二十万,还有极个别的人开着豪华轿车来跟我们抢房号,我们老百姓为了拿到一个房号,白天太阳晒着,晚上秋寒冻着,好房号都被那些有关系有门路的人瓜分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公理了?”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气愤地说。 “大爷,请您放心,站在我旁边的是市建委武志强主任,我已经责成他认真调查这件事,并且向大家承诺,两百套住房摇号后,得到房号的群众要公示,大家可以监督,发现有不具备条件购买经济适用住房的人拿到了房号,市建委有举报电话,号码是12345,如果有问题,大家可以投诉。”夏闻天掷地有声地说。 “夏市长,您累了一天了,比不得我们,快回去休息吧!”李秀芝感动地说。 “大嫂,你们都站了一天一夜了,比我辛苦啊,我劝大家都回去,保证都能登上记,摇号完就公示,大家在这儿熬夜排队没有意义,还是都回去休息吧” 夏闻天语重心长地说。 “夏市长,听说只给登记一千户,登满为止,不排队行吗?”顾云昌执着地说。 “老顾,这是谣言,我向大家保证,这次登记胭脂屯的居民一个不落,而且市政府要求房管局以胭脂屯居民这次登记为契机,迅速建立东州市房产信息管理系统,将东州市的房屋总量、居住情况等信息全都输入电脑系统,将来通过这套系统就可以迅速核实申请人的现有居住条件是否符合标准,我们还将建立严格的审核制度,保证那些需要经济适用住房的人买到房子。”夏闻天信心十足地说。 “我们市建委会同市房管局、市房改办等部门,也将以这次胭脂屯改造为契机,会通过多种方式对申请人的经济收入状况进行严格审查,在审查结束后,市房管局还会分别对经济适用住房的房源、购房申请人以及最终选房结果在媒体上进行公示,请大家对经济适用住房的销售情况全面监督。所以大家不必担心。为了让大家能尽快乔迁新居,夏市长刚刚开完调度会,晚饭没吃就来看大家了,大家还是回去吧。夏市长亲自告诉大家申请登记一个不落,难道夏市长的话大家也不信吗?”武志强苦口婆心地说。 “信,夏市长的话我们信!” “夏市长,我们听您的,队不排了,这就走,不过您也上车吧,都下半夜了,还饿着肚子呢!” “是啊,夏市长,您不上车,我们就不走,快上车吧!” 夏闻天听着群众对自己关切的话语,一股热流胀满胸臆间,望着不能安居的群众,他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自从离开大学校长的职位从政以来,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鞠躬尽瘁,无愧乡梓。然而,自己作为一市之长,却不能做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觉得是自己的失职。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自己却眼看着群众求房若渴,站立在秋风里望楼兴叹,这是怎样一种无奈呀!再想想一些领导干部心里只关心“经营城市”带来的财政收入的增长,而对普通群众的住房难或改善居住条件的渴望却无动于衷,这离“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的要求何其远啊!想到这儿,夏闻天的胸口像堵了一块破棉絮,郁积着,屡屡地挥之不去…… 三、一帘幽梦 浮光掠影的夜晚是以饭局开始的,饭局是这个不夜城一切交往的开始,然后就是酒吧、茶馆、歌舞厅、夜总会、桑拿浴,每个人都像是猎人,利用夜色寻找猎物,每个人又像猎物,等待着猎人猎获。 微风撩拨着风情,风情不是万种,而是数不清的,因为太暧昧了,暧昧是不夜城的皮囊,皮囊包裹的是欲望,欲望是跳动的,像火焰一样。东州的夜晚是在燃烧中度过的,燃烧弥漫之时,夜色像泼墨一样隐去了一切。 苏红袖下午采访何振东时,心里着实躁动了一番,之所以选择下午,就是因为下午离夜色最近。何振东在办公室见到苏红袖时,显得神采飞扬,像是盼望许久的重逢,这让苏红袖更增添了取胜的信心。 采访是在调侃中开始的,话题虽然是聊东州的经济适用住房,却异常轻松,仿佛谁的心思也没在话题上,话题只是一个由头,两个多小时的采访,两个人都觉得意犹未尽。 刚好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射进来,照在苏红袖灿烂的脸上,宛如万顷荷塘上惟一盛开的一朵荷花,衬托着高谈阔论的何振东,让何振东觉得这朵荷花天生就是为自己开的,为此,他宁愿如污泥而被染。 当然染的不是污泥,而是夜色,何振东推掉所有的应酬,让赖东在东州宾馆安排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浮光掠影的夜色就这样从饭局开始了。 赖东很了解老板的心思,秘书有时候就是拉皮条的,他打开卡拉OK,请老板引吭高歌。何振东很喜欢唱歌,深厚的男中音很有磁性,一曲《一帘幽梦》让在场的人都兴奋起来。 苏红袖不甘示弱,唱的却是《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奈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苏红袖的歌声甜美传神,玉磬一般的音质,让何振东听出空劳牵挂的哀愁;铜铃一样的嗓子,让何振东感受到千娇百媚的秋波。 苏红袖的歌声感染了同来的同事,大家纷纷一展歌喉,苏红袖借机请何振东跳舞,两个人第一次亲密接触都有一种过电般的新奇,于是一曲接一曲地跳,直跳得苏红袖贴在何振东的耳畔娇滴滴地说了一句:“到我家里喝杯茶好吗?” 何振东抑制不住兴奋,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晚宴在赖东一曲《让世界充满爱》中结束了。何振东打发走赖东和司机,为拖延时间去了洗手间。 苏红袖的同事分别开车走了,苏红袖按了一声喇叭,何振东从洗手间里出来钻进了苏红袖的红色本田车。香车美女,何振东好不畅快。苏红袖一踩油门,红色本田驶出东州宾馆,上了解放大街,直奔水岸花都驶去。 “何市长,你知道什么是极品女人吗?”苏红袖一边开车一边挑逗着问。 “红袖,是男人都喜欢极品。”何振东毫不掩饰地说。 “别急,一会儿我让你尝尝什么是极品……” “真的?” “想什么呢,极品龙井!”何振东哈哈大笑。 自从女人情窦初开之后,心中就有了一个有关王子的爱情梦想,爱情和别墅都是一种梦想,伟大的爱情,需要伟大的别墅。因为在别墅里很多爱情会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别墅或高雅或婉约,都可以写出一篇篇爱情之歌,让人回味无穷。水岸花都就是爱情之花盛开的地方。 眼前的西班牙风格的三层别墅就是白志刚送给苏红袖的,精致而奢靡,绚丽而忧郁,亲切而惝恍。何振东绅士般地下了车,望着白雪公主般的苏红袖心头涌出无限柔情。 两个人几乎是手挽着手走进别墅的,当客厅里的水晶吊灯绽放光芒的时候,何振东惊呆了,客厅中央墙壁上一张精致的大相框内,挂的竟是自己的照片,看上去庄重、绅士,带着成功男人傲岸的微笑,显得潇洒深思,甚至还有几分英俊,这样一张照片连何振东自己都没有,他不禁感动了。 “红袖,这是怎么回事?”何振东似懂非懂地问。 “何市长,有的人崇拜周杰伦,有的人崇拜贝克汉姆,我崇拜照片里的人,挂自己的偶像不行吗?”苏红袖狐媚地说。 “红袖,真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何振东一把拉过苏红袖的纤纤玉手,感动地说。 “其实,你藏在人家的心里已经很久了。”苏红袖娇羞地嘟囔着说。 “袖儿,其实你在我心里也藏了很久了。”何振东深情地说。 “真的?” “嗯!”何振东重重地点点头。 “东哥……” 苏红袖软软地扑在何振东的怀里,怀里的女人柔柔的,嫩嫩的,何振东一阵心慌意乱,他紧紧地抱住苏红袖仿佛是在梦中。 “东哥,你先坐,我给你沏极品龙井!”苏红袖温温婉婉地说,袅袅娜娜地忙起来。 茶沏好后,两个人小酌,苏红袖咯咯笑着说:“东哥,有一个笑话想听吗?” “什么笑话?看你的样子就很好笑。”何振东小呷了一口龙井说。 “有一个年轻人在医院,看到女护士穿紧身迷你裙十分妖媚动人,年轻人就说:你若把裙子拉高些,我就给你一百元。女护士将裙子拉高了一寸,并得到一百元。年轻人又说:你再把裙子拉高些,我再给你一百元,如此重复了三四次,最后,女护士娇声地说:先生,这样太麻烦了,干脆你给我五百元我让你看女人生孩子的地方。年轻人欣然同意,急忙给女护士五百元。于是她走到门外,指着对面说:那就是啦!只见一个大招牌,写着三个字:妇产科。” 苏红袖讲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千娇百媚,花枝乱颤,兰香涌动,何振东被容貌如花、肌肤如雪、香气如兰的苏红袖撩拨得魄荡神驰,激情澎湃,如醉如痴,他猛然抱起白嫩嫩的苏红袖,“袖儿,我也想看看女人生孩子的地方!” “东哥,你好坏!”苏红袖搂着何振东的脖子娇羞地一笑,仅这一笑,何振东觉得百媚惑心,再也把持不住,他抱着苏红袖迫不及待地走进卧室,卧室更是让何振东吃惊不小,因为卧室内有一张自己的照片被放大到了半堵墙那么大。 “东哥,人家每天躺在床上,也要看到你。”苏红袖魅惑地说。 “从今以后,你可以天天搂着我,好不好?”何振东淫邪地说。 “不嘛,你是有家室的人,我可不想破坏你的家庭。”苏红袖含情脉脉地瞟了何振东一眼说。 “有家室怎么了?只要我们两厢情愿,谁能阻拦?”何振东目光如火,说话如同发誓。 “东哥,我不是在做梦吧!”苏红袖目光迷离地说。 “小傻瓜,是不是梦你马上就知道了。”何振东一边喃喃地说,一边用手摩挲着伸到苏红袖的怀里。 “你坏!” 苏红袖嘟囔着,把香唇贴上去,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何振东内心涌起一阵狂喜,两只眼睛就像是燃着黑色火焰的精灵,他胡乱地脱掉苏红袖的衣服,又迫不及待地脱掉自己的衣服,两个赤条条的躯体仿佛从躯壳里刚刚被拯救出来。 “抱紧我,东哥,抱紧我!”苏红袖喃喃呓语,仿佛灵魂已经被爱欲洗得晶莹剔透。 何振东双手像捧花一样抱着苏红袖。 “宝贝儿!”何振东喃喃道。 “你爱我吗?东哥!”苏红袖迷离地呢喃道。 许久,许久,何振东从苏红袖温软的身体上翻下来,慵懒地躺在床上,苏红袖不依不饶地爬到何振东的身上,起身处床单上有一点殷红,何振东顿时愕然了。 “红袖,难道你还是……” “为什么不是?”苏红袖泪花闪烁地问。 “不是说你和贾朝轩……”苏红袖一骨碌从何振东身上滚下来,背对着何振东半天不能转过身子来。 “怎么了?红袖?”何振东用手去扳苏红袖的香肩,香肩却微微耸动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荒唐随便的女人,是贾朝轩的二奶,算我看错人了,我以为我崇拜的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没想到,你还认为我和贾朝轩好过,是不是还以为我和无数男人风流过?” “袖儿,你误会我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那为什么相信那些谣言?见我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竟慌了不是?一副没想到的样子,是不是?” “不是,不是,反正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我要宠着你,爱着你,保护着你!” 何振东说着把厚厚的嘴唇贴住苏红袖的樱唇,疯狂地吸吮起来…… 四、神秘短信 徐美静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当主任,本来白昌星想让她在家里当阔太太,相夫教子,但是徐美静过不惯养尊处优的日子。 由于徐美静的工作性质,每天都要为一些失身的女孩子做人流,通过对这些女孩的了解,徐美静对男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最近她老是接到一个神秘的短信,内容是:“你的老公包二奶了,女的名字叫衣娜。” 这个短信显示的手机号码,徐美静根本不熟悉,她曾经回拨过多次,但每次回拨都关机,徐美静相信这个短信告诉她的情况一定是真的,但是发短信的人是谁?什么企图?徐美静心烦意乱。 为了缓解情绪,徐美静去了一家名叫圣女的美容院做美容,这家美容院的女老板程媛媛原先也是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医生,是徐美静的同事,也是好朋友。做完美容,两个好朋友闲聊时,徐美静竟听到一件离奇的事,让她听罢哭笑不得。 晚上回家,徐美静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保姆给她倒了一杯苏打水,刚喝一口,手提包里的手机短信又响了,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短信,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你的老公正在与情人共进晚餐,情人的名字叫衣娜。” 徐美静又回拨了陌生手机号,还是关机,为了验证短信的真实性,她给白昌星打了手机。其实徐美静是个大气从容的女人,她知道丈夫事业做得很大,工作忙得很,除了关心丈夫的身体和生活以外,她从不疑神疑鬼惹丈夫的烦。 可是最近这个神秘的短信搅乱了徐美静从容的心态,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家庭万一被哪个小狐狸精搞散了,后果不堪设想。出于女人保护自己和捍卫家庭的本能,徐美静曾经开车秘密跟踪过白昌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但是,这个神秘的短信每天都发,搞得她神经紧张,徐美静觉得应该跟丈夫谈谈了,或许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白昌星上午就约好和衣娜一起吃晚饭,可是到了快下班时心情一下子乱了起来,因为他下午一连接到三个神秘短信。 下午两点钟和老关去市规划委办事时,车刚停到市规划委门前,白昌星接到一个短信:“晚上在衣娜怀里睡得好吗?悠着点,别累坏了!”这个短信搞得白昌星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从市规划委办完事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白昌星上了老关的车,他自从做房地产生意以来,第一次感到资金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原因很简单,森豪集团的资金都流向了骑士基金。白昌星野心很大,他要把未来的骑士大饭店建成黑水地区的地王,他很珍惜自己能有幸成为美国斯坦利财团旗下骑士基金的合作者。 为了保证骑士大饭店的纯正美资背景,森豪集团除了白昌星、白志刚、罗依倩、毛小毛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暗中操作骑士大饭店的是白昌星和白志刚。 自从胭脂屯动迁拆迁工作开展以来,白昌星每天都让老关拉自己到胭脂屯转一圈,看看动迁拆迁进度。当老关把车开进胭脂屯古井胡同时,白昌星又接到一个神秘短信,这个短信让白昌星坐立不安,因为这涉及到了森豪的商业秘密:“又去胭脂屯了,现在缺资金的不是骑士大饭店,而是森豪国际中心。” 白昌星迅速地回拨了手机号,对方关机。白昌星的心情一下子乱了起来,他摆了摆手,让老关开车回公司。车刚停到森豪大厦门前,白昌星又接到一个短信:“怎么回公司了,不去见衣娜了?” 白昌星预感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不然怎么会对自己的情况这么了解,就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时时刻刻在监视自己,白昌星感到问题有些严重。他在车里给衣娜打了手机,告诉她晚上有事,让她自己吃饭。衣娜告诉白昌星,有一匹枣红马怀孕了,已经到了预产期,这几天就要生了,枣红马的情绪很不稳定,怕是要难产,既然晚上不一起吃饭了,就不回阿凯迪亚庄园了,她要陪着枣红马生小马驹。 白昌星笑了笑,嘱咐衣娜注意安全,然后下了车,心烦意乱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就在这个时候,接到妻子的电话,问他回不回家吃饭,白昌星毫不犹豫地说:“回!” 白昌星答应回家吃饭,说明神秘短信的信息不真实,徐美静心情平静了许多。 白昌星回到家时,饭菜已经摆好了,白昌星和徐美静有两个孩子,老大是女儿,读初三了,老二是儿子,刚上小学,两口子因为忙,把两个孩子都送到了贵族学校,孩子们一周回来一次,所以家里只有周末时最热闹。如果白昌星不回家吃饭,徐美静只好和保姆一起吃。 白昌星洗了洗手,然后坐在饭桌前。徐美静听说老公回家吃饭很高兴,让保姆特意做了白昌星最爱吃的参芪炖甲鱼。看到一桌子美味,再看看贤惠的妻子,白昌星心情好了许多。 “老公,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徐美静关切地问。 “最近公司资金有些紧张,森豪国际中心就要开工了,确实挺累的。”白昌星惆怅地说。 “多吃点裙边补一补!”徐美静一边给老公夹甲鱼裙边一边说。 “美静,你好像也很疲乏,是不是又做手术了?”白昌星怜爱地问。 “每天的人流一桶一桶地拎,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随便。今天我们科的丹丹找我诉苦,说她发现老公有外遇了,问我该怎么办。我劝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老公,你见多识广,你给出出主意,丹丹该怎么办?”徐美静婉转地说出了心事。 “你告诉丹丹,把户口本、结婚证、房产证、存折都藏起来。然后想办法切断她老公的一切经济来源,最后告诉她老公,我看你拿什么来养那个狐狸精,也别和老公离婚,靠死他!”白昌星开玩笑地说。 “去你的,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昌星,现在当官的只要是腐败了,保证牵出一些女人,当官的有党纪国法管着还管不住,你们这些做生意的,靠什么自律呢?”徐美静旁敲侧击地问。 “靠自律哪行,得靠制度来管,比如像香港那样成立廉政公署,对于我来说,你就相当于我们家的廉政公署。”白昌星夹到嘴里一块裙边一边嚼一边说。 “生意上的事我从来不过问,你有绝对的权力,俗话说,绝对的权力产生绝对的腐败,我这个廉政公署一没权,二没钱,怎么监督你呀?”徐美静一本正经地说。 “瞧你说的,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呀?你是我两个孩子的母亲,我的结发妻子,这权力还小吗?”白昌星逗趣地说。 “昌星,我是不是老了,好像更年期提前来临了,你也认为女人漂亮很重要吗?”徐美静哀怨地问。 “酒吧、歌厅、洗浴中心,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我看到的是一张张像屁股一样的脸蛋,当然是漂亮的屁股,但没有内容。罗丹雕塑的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妓女,有一张丑陋的脸,但有内容。美静,我以为真正的美是高贵的。”白昌星颇有见地地说。 “我今天去圣女做美容,程媛媛告诉我前一段时间苏红袖也去了圣女,但不是做美容,昌星,你猜猜她做啥去了?”徐美静神秘兮兮地说。 “该不是做隆胸去了吧?现在漂亮女人流行做这个。”白昌星滋溜喝了一口汤说。 “说出来你都不信,处女膜修复术。” “是不是呀!” 白昌星一脸惊讶地说。 “她和贾朝轩的事,东州人都知道,怎么突然想当处女了?”徐美静不解地问。 “八成是要勾引谁去吧。”白昌星搪塞地说。 “我看志刚好像跟红袖打得火热,你应该提醒一下志刚,别伤了依倩的心,依倩那么优秀,他应该懂得珍惜呀!”徐美静晶亮的眸子凝视着丈夫说。 “在日本摔打了两年,志刚已经不是从前的毛头小子了,现在是森豪集团的总经理,日本留学的硕士,办事比依倩成熟多了,再说,当年他和范真真那事教训还不深刻呀,现在那个范真真还没忘旧怨,仗着与何振东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处处与森豪集团作对,我想志刚一定会吃一堑长一智的。” 白昌星之所以极力为兄弟开脱,是因为他深知志刚与苏红袖打得火热完全是为了对付范真真。白昌星在市政府办公厅工作多年,深知弄权之道,他早就看出何振东是个情种,定是个沉湎女色之徒,才想出了这美人计以毒攻毒。想不到苏红袖还真配合,竟然连处女膜都修复了。 饭吃完了,保姆给两个人上了茶和水果,白昌星一边喝茶一边好奇地问:“美静,苏红袖去美容院修复处女膜就不怕人家认出来?” “苏红袖鬼得很,不仅化了浓妆,戴着墨镜,而且登记的名字地址都是假的。再说,程媛媛开美容院无非是为了挣钱,给谁做都是做,即使认出来,也不会点破的,凡是到我们医院做这种手术的,都要求一医一护,保护个人隐私,是职业道德。”徐美静咬了一口西瓜说。 “保护隐私还胡乱给人家往外说。”白昌星嗔道。 “跟你说怕什么,又没跟外人说。”徐美静狡辩道。 “我是说程媛媛不讲职业道德,胡乱往外说。” “也就是我,换了别人她肯定不会说的。” “是不是呀?” 白昌星端起茶杯,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说,嘴里还情不自禁地嘟囔着李白的诗:“风动荷叶水殿香,姑苏台上见吴王;西施醉舞娇无力,笑倚东窗白玉床。” 徐美静望着丈夫的背影,几次想说神秘短信的事,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因为她太爱自己的丈夫了,太爱自己的孩子,太爱这个家了…… 五、权利 胭脂屯动迁拆迁工作全面铺开了,按照与美国骑士基金签订的合同,市政府必须在入冬前全部动迁拆迁完毕。十八个动迁拆迁安置服务组入住胭脂屯十八条胡同,其他十七个服务组工作顺利,只有古井服务组遇到了东州动迁拆迁史上前所未有的阻力。 古井胡同与胭脂屯其它胡同棚户房屋有所不同,这条胡同的老房子都是民国时期有钱人修建的,虽然大部分年久失修,但是透过斑驳的墙体,残缺的院落,青砖石板,仍然能看出往日深宅大院的影子。最显眼的当属柳文龙家刚刚装修一新的小青楼。 这条胡同的其他人家都同意动迁,只是要的价钱比较高,柳文龙和许天凤则不是,他们压根儿就不想搬迁,誓死捍卫祖宅。 古井服务组组长郑义已经找柳文龙两口子谈了三回了,丝毫做不通工作,古井服务组的工作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昨天晚上,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召开了十八个服务组的调度会,对古井服务组工作进展缓慢提出了严厉的批评。郑义觉得很没面子。一大早就来敲柳文龙家的门。 与其他人家不同,柳文龙和许天凤像没有动迁这回事似的,照样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许天凤该卖服装卖服装,柳文龙该开武馆还开武馆。 郑义给柳文龙两口子打了一天的手机,全都关机,只好去做其他住户的工作,直到夕阳西下,柳文龙和许天凤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正要做饭,郑义带着两名工作人员敲开了柳文龙家的门。 “你们有完没完?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们家不搬!”柳文龙态度强硬地说。 “老柳,不搬恐怕不行了,市政府已经收了美国骑士基金的土地出让金,要按合同办事。”郑义平静地说。 “市政府收了钱,凭什么让我们搬家?我又没同意卖祖宅。”柳文龙毫不客气地顶问道。 “老柳,胭脂屯百分之八十的房子都是棚户危房,老百姓盼新房已经盼了半个世纪了,市委市政府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本着民生为本的原则,下决心改造这一地区,让老百姓早日住上新房,你作为胭脂屯的居民应该响应市政府的号召,这不仅是为胭脂屯居民,也是为东州建设做贡献。”郑义苦口婆心地说。 “郑组长,市委市政府想让胭脂屯棚户区的居民住上新房,我们举双手赞同,但是请你们不要忽略一个事实,我们家的房子不是棚户房,是有上百年历史的祖宅,我们家不需要改造,更谈不上搬迁,我们家世世代代住在小青楼里,房子是我们家的房子,地是我们家的地,我们凭什么要搬迁?”许天凤激动地说。 “许天凤同志,房子是你们家的房子,但土地是国家的土地,如果你们认为房子下的土地是你们自己的,我觉得很荒唐。”郑义理直气壮地说。 许天凤为了保护自己家的祖宅,从市政府公告贴到她家门上那天起,就开始研究法律,有些法律条款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郑组长,你这话说得太可笑了,我给你看看我们家房地产所有证。” 许天凤说着上楼走进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口袋,然后下楼从牛皮纸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发黄的本本递给郑义。 “郑组长,看来你对历史不太了解,我们国家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土地改革只涉及到农村,不涉及城市,五十年代初期,政府给所有城市业主换发了新政权的‘房地产所有证’,房和地都继续归自己所有,当时政府还制定了若干法律规定,以示尊重市民的私人房地产权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郑组长剥夺了我们家拥有房子下面这块土地的权利?”许天凤有理有据地问。 “许天凤同志,既然我们谈历史,就请你回忆一下,1956年,考虑到建设用地紧张,中共中央书记处制定了《关于目前城市私有房产基本情况及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意见》,明确表示,‘一切私人占有的城市空间、街基等地产,经过适当办法一律收归国有。1967年,国家房产管理局,财政部、税务总局《关于城镇土地国有化请示提纲》指出,街基等地产应包括在城镇上建有房屋的私有宅基地,并第一次提出了土地国有化。1982年底出台的宪法,明确提出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你们两口子要不要学习学习宪法。”郑义慢条斯理地说。 “郑组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1955年中共中央书记处在《关于目前城市私有房产基本情况及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意见》里只表明一切私人占有的城市空地、街基等地产,经过适当办法一律收归国有,仅仅是空地和街区。至于1967年国家房产管理局、财政厅、税务总局答复《关于城镇土地国有化请示提纲》,完全是造反派篡改的,歪曲了1955年中共中央书记处的原意,关于这段历史有专门的研究文章,这是我在省图书馆查的,不信你看看,这篇文章上说,‘这个红卫兵式的土地国有化是在一个无法无天的时代提出的,是一个抢夺市民财产的计划’。 “这个红卫兵式抢夺市民财产的计划显然被回归正常运转的国土和房屋管理部门视为无效,因为直到1982年国家城市建设总局在其发布的《关于城市(镇)房地产产权、产籍管理暂行规定》中,仍然表示:‘根据宪法规定精神,我国城市房屋存在着几种不同的所有制,应加强房屋和土地产权产籍管理’或‘凡在城镇范围内的房地产,不论属于国家集体或个人所有,均需到当地房管机关办理产权登记,领取房地产所有证’。 “郑组长,你听明白了,是房地产所有证,这里所说的地就是每一份经过合法登记的产权证书上标注着地号的实物土地,也就是体现着土地产权的土地,1982年出台的宪法的确提出了‘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但是,国家没有一夜之间就拥有了城市土地的所有权,而只是试图通过土地储备予以实现,小青楼下面的土地从来没有经过国家的收购,完全是私有的土地,请问政府凭什么不经过业主的同意,就把我们家的土地卖掉?”许天凤有理有据地说。 “许天凤同志,我认为你在强词夺理,你不觉得你的说法很荒唐吗?我国土地管理法第二章第六条明确规定,城市市区的土地属于全民所有,即国家所有,你们家小青楼不在城市市区?” “我看不是全民所有,是地方政府所有或者开发商所有,凡是没有进入房地产商口袋里的土地都要拿过来,走个过场,然后出让给房地产商,就成了房地产商所有,我只知道人有屋,动物有穴,都是不可轻易挪动的安身之所,房屋和土地是分不开的,在物理、法理、天然权利和法定权利上都是分不开的。郑组长,我现在再一次重申,我们家不同意搬迁,更不允许任何人拆我的房子,否则,我将誓死保卫我的家园。”柳文龙斩钉截铁地说。 郑义无奈地摇摇头,“老柳,我还是那句话,早搬早受益,晚搬损失更大,千万别抱幻想,任何幻想都无济于事,你们两口子再好好想想,我还会来的。” “郑义,我柳文龙也不是吓大的,你随便,我就不相信在中国就没天理了。”柳文龙气哼哼地说。 郑义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柳文龙冷冷地甩了两个字:“不送!” 六、传闻 朱文锦在市委秘书长的位置上服务了三任市委书记了,第一任是现任省长赵长征,第二任是王元章,第三任就是洪文山。本来市委副书记李为民抗洪抢险牺牲后,朱文锦有被提拔为市委副书记的机会,但是中组部派下来个地方局副局长挂职锻炼,接任了李为民的位置,朱文锦失去了机会。 官场上的起起伏伏从来都是云诡波谲的,市委秘书长的位置更是管窥蠡测、意味深长。最近朱文锦从省委组织部听到小道消息,据说周永年要调回中组部另有重任,朱文锦内心深处再一次风云激荡起来。 为了一探虚实,快下班时,朱文锦推开了洪文山办公室的门。洪文山正在看《内部参考》,见朱文锦满脸堆笑地走进来,连忙招手说:“文锦,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过两天长征同志要到东州检查棚户区改造和经济适用住房建设问题,你觉得我们应该从什么角度汇报好呢?” 近十年的秘书长生涯让朱文锦练就了一身特殊的本事,就是揣摩领导意图,赵长征任清江省省长前是东州市委书记,那时候,朱文锦就是市委常委、秘书长,他深知赵长征是个表面温和内心犀利的人,对经济工作非常内行,听汇报来不得半点虚假和马虎。但工作作风并不武断,很善于调动下属思考的积极性,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相比之下,洪文山不仅不熟悉经济工作,而且工作作风有一些武断,朱文锦揣摩洪文山的工作作风与长期从事纪检工作有关,洪文山在省纪委副书记的岗位上干的时间比朱文锦在市委秘书长的岗位上干的时间还长。 朱文锦心想,洪文山上任以来最大的手笔就是“房地产业立市”,为此还提出了“经营城市”的理论,尽管夏闻天一再提出质疑,强调东州是个老工业基地,装备制造业才是立市之本,但是洪文山就是听不进去。 当然洪文山有洪文山的想法,“肖贾大案”后,东州经济一度跌入低谷,发展装备制造业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能解近渴的只有房地产。目前土地出让金已经成为超过税收的第一大财政,朱文锦是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出身,他深知这样发展经济非常危险,因为卖地就是卖资源,就是卖家底,家底越卖越少,最后城市土地都跑到房地产商手里去了,留给政府的只有房地产泡沫。 朱文锦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洪文山,但不能直截了当,于是他沉思片刻,迂回地说:“洪书记,当然是就棚户区改造和经济适用住房建设而谈更好,不要展开,赵省长很务实,就一项工作谈透,会给赵省长留下更深的印象。胭脂屯的改造和彩虹城的建设都可圈可点,赵省长听了以后会非常满意。” “未必吧,文锦,东州是全省经济腾飞的发动机,这是长征同志最关心的,目前这台发动机运转良好,为什么?还不是‘房地产业立市’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觉得这一点必须谈。文锦,你让综合处先起草个汇报稿,你把把关,然后拿给我看。” 洪文山笑呵呵地说。 朱文锦的心思根本不在汇报稿上,他敷衍地说:“放心吧,洪书记,我一定落实好,只是……” “只是什么?”洪文山脱口问道。 “只是要不要跟夏市长沟通一下,毕竟这是市政府的工作。” 朱文锦为难地说。 “我已经和闻天同志沟通过了,这是东州市新班子上任以来长征同志第一次到东州检查工作,为了表示对长征同志视察的重视,当然由我亲自汇报好一些,你说是不是,文锦?” 洪文山一边说一边取了办公桌上的人民大会堂香烟抽出一支扔给朱文锦,自己也抽出一支,点上火。 朱文锦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上火说:“那是那是,洪书记,最近关于永年的传闻不少,不知你听说没听说?” “永年清得像一泓清水似的,能有什么传闻呀?” 洪文山略微迟疑微笑着问。 “我不是指廉洁方面,是指工作方面。”朱文锦支支吾吾地说。 “永年工作起来废寝忘食,整个一个拼命三郎,怎么有人看不惯了?” 洪文山忽然收敛了笑容问。 “洪书记,我指的是工作调动方面的传闻!” 朱文锦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思,洪文山其实是明知故问,他心里灵透得很,知道朱文锦惦记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周永年不到东州挂职锻炼或许朱文锦真有希望,然而宦海沉浮,的确身不由己,朱文锦属于那种命不好的人,但的确是一位称职的市委秘书长。 其实,洪文山从骨子里不喜欢周永年,哪个一把手不喜欢同气连枝的下属,但是周永年是个很难驾驭的下属,总有一套自己的道理,而且做人襟怀坦白,却不是志同道合的搭档。关于“房地产业立市”,他周永年是第一个反对的,搞得洪文山在常委会上很被动,他巴不得有一个像朱文锦这样好摆布的副手,然而天不遂人愿。不过,洪文山是个政治经验极为丰富的人,他不可能在朱文锦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文锦啊,你怎么也信起小道消息来了?据我所知,永年同志很想在东州干点实事,他可是主动请求中组部领导下派他到东州锻炼的,他是想扎根东州了。你的心思我理解,洪应明的有这么一句话,我想与你共勉:‘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文锦啊,我的意思你可明白!?”洪文山语重心长地说。 朱文锦是个不用点就透的人,他何尝不知道洪文山的心思,周永年是个连洪文山都难以驾驭的人,自己明着争根本不是对手,好在周永年虽然干练,但不是一个工于心计之人,若周永年工于心计,就冲他周永年的来头,怕是连洪文山也未必是对手,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朱文锦只好内心长叹,怪只怪自己非曹非刘。 朱文锦不愿意让洪文山看透自己的心理,话锋一转,“洪书记,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永年同志工作要调动是小道消息,肖鸿林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那封信不翼而飞可不是小道消息,我可听说信已经落到了何振东的手里。” “他要那封信干什么?”洪文山警觉地问。 “那封信已经是收藏家们眼中的宝贝,目前的身价不菲呀!” 朱文锦长嘘一口气说。 “这个肖鸿林死了死了,还不能一了百了,真是阴魂不散啊!” 洪文山并未直斥何振东,因为他还不能确认朱文锦的消息准不准确,其实官场上很讲究消息的,谁掌握的消息多,谁就掌握了先机。洪文山之所以觉得朱文锦非常得力,用起来顺手,就是因为朱文锦很善于捕捉消息,总能听到、看到、了解到一般人无法了解的消息,并且于第一时间提供给他。对这样一位消息灵通的秘书长,洪文山觉得工作起来耳聪目明。 其实,朱文锦捕捉消息的功夫就得益于他当了十几年的市委秘书长,市委秘书长既是常委领导,又是市委的大管家和市委主要领导的服务员,这个位置注定了这个角色的复杂性和丰富性。 眼下,洪文山很后悔没处理好肖鸿林写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那封信,他通过秘书张小泉也得知了不少关于这封信的谣传,他没有想到关于这封信的谣传不仅在东州弥漫,而且涉及到了全国甚至香港,对东州造成极其不好的影响。当初决定出让黑水河广场及黑水河体育场时,就应该派人把这封信取出来,不应该放任不管,结果流传到民间,生出许多谣言,有些谣言甚至波及到自己和夏闻天,说什么“人都给整死了,还容不下一封信”,为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了口实。如果这封信真的到了何振东的手里,他要这封信干什么?洪文山百思不得其解。 “洪书记,何振东这个人可不简单啊,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 朱文锦犀利地提醒道。 “文锦,你的意思是蜜饯太甜了,海味太咸了?” 洪文山警觉地问。 “洪书记,恕我直言,我也借洪应明的的话:爽口之味,皆烂肠腐骨之药,五分便无殃;快心之事,悉败身丧德之媒,五分便无悔。不早了,你也该下班了,关于向长征同志汇报的材料我这就去安排。” 朱文锦说完尴尬地笑了笑,拖着肥硕的身躯,迈着熊步走了,洪文山没送,他掐灭手中的烟,惆怅地坐在了沙发里…… 七、北滩头 卢征最近看上了石佛区王舍人乡北滩头村一片两千多亩地的林子,这片林子位于黑水河畔,他寻摸一个多月了,决定把这片林子租下来,周末特意拽上白志刚去村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一片白杨树林子,长得特别好,高大挺拔且不说,那圆圆的树干几乎一般粗细,一排排地站在那里,排向远方,它们映衬在洁净的天幕上,好像是铅笔画上去的。 “卢征,你是不是要把这片林子开发成别墅呀?” 白志刚见卢征对这片林子喜形于色,便猜测着问。 “这是林业用地,政府不征用,永远也变不成商业用地,开发别墅区就别想了。” 卢征惋惜地说。 “那你为什么对这片林子情有独钟?”白志刚不解地问。 “志刚,你往黑水河滩上望一眼就知道了。” 卢征卖关子地说。 白志刚放眼望去,河水白练一样飘荡在沙滩上,沙滩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着金光,显得格外旷远。 “卢征,你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里的河滩没什么特别的。” 白志刚一头雾水地问。 “志刚,你陪我去一趟北滩头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卢征继续卖关子地说。 白志刚不再问,两个人上了沙漠风暴,径直向北滩头村驶去。在东州房地产界,白志刚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大哥,再一个就是卢征。 白志刚佩服卢征,并不是因为卢征在房地产生意上的业绩,而是卢征身上一股少有的侠气,卢征曾经推荐给白志刚一本前苏联的长篇小说,白志刚看后,从小说主人公保尔?柯察金身上看到了卢征的性格。 有一次卢征过生日,请了许多朋友到家里吃饭。这种场合少不了要请李明林、白昌星和白志刚,李明林和卢征是插友,两个人十几岁时就离开了东州这座大城市,一起插队去了延安。当时的环境非常艰苦,这让一向坚定、执着、不畏困难的卢征,性格里多了些粗糙的因子。 在那次生日宴会上,李明林讲了卢征当年在延安插队时的一个细节,白志刚觉得非常难忘。卢征从小就是一个好强的硬骨头,特别喜欢踢足球,有一次,在延安与邻村青年点的插友踢足球比赛,结果输了。休息时,为了给队友们鼓气,卢征从烧着火的煤炉中用手拿出一块烧红了的煤球,给每一位插友点烟,烧红的煤球烫得他手上的皮肤吱吱作响,传出一股焦皮的煳味,大家赶忙都把烟凑过去。 白志刚自从听李明林讲了卢征这件事后,就开始从心底里佩服卢征不服输的这股劲,时间长了,自己身上也染上了平路不走,专挑陡坡走,陡坡走着不过瘾,还要到珠峰上转一圈的邪劲。 本来今天卢征约白志刚出来是要一起打高尔夫球的,没成想卢征开车径直来到了北滩头村。北滩头村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村委会是关帝庙改建的,坐北朝南,四周是整齐的红围墙。 红墙外面是生长多年的柳树、榆树,盘根错节,枝桠交错,把庙宇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山门前挂着村委会的牌子,两个人走进山门,迎面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人,村干部打扮,深黑而密匝的胡须任它长着,褐色的眼光深沉而精明,看上去有一种当家人的分量。 “请问喜主任在吗?” 卢征很客气地问。 “我就是,你找俺有事?”老汉懵懂地问。 “你好,你好,喜主任,我姓卢,这是我的名片,” 卢征说完,将名片递给喜主任,接着说,“村头上那两千多亩林子是你们村的吧,我想和喜主任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租。” “哎呀,是卢老板,你可是做大生意的,怎么看上我们村子那片林子了?来,里面请,里面请!” 喜主任喜出望外地将卢征和白志刚请到村委会办公室。 “不瞒你说,卢老板,” 喜主任一边沏茶一边说,“村委会一直想用那片林子换俩钱,可是上面不让砍,没办法,想不出换钱的办法,租好,你们城里这些有钱人钱一多就喜欢有林有水的地方,租可以,但树不能砍。” “喜主任,你放心,一棵树都不会砍,咱们按《森林法》签合同。” 卢征谦和地说。 “卢老板,我相信我们采用的都是同一法规,但您得承认,这些法规在您跟前的有效性与在我们农民跟前的有效性有着天壤之别。原因很简单,你了解法规的渠道比我们当村主任的肯定要在技术上先进几百倍。比普通村民就要先进几千倍了。所以,我和你们这些大老板打交道不讲法律,只讲村规。” 喜主任一开口就表现出农民式的诡谲。 “喜主任,这片林子旁的河滩地是不是也归北滩头村?” 卢征精明地问。 “不光林子旁的河滩地,连河对岸的河滩地也是我们村的,我就想问问,卢老板,你租这片林子想干啥?” 喜主任好奇地问。 “喜主任,这片林子是个天然大氧吧,很适合搞旅游啊!”卢征敷衍道。 “好,搞旅游好,那片林子有两千多亩,只是不知道卢老板给多少钱?” 喜主任探询地问。 “一年八千元,不讲价,我租三十年,怎么样?” 卢征痛快地说。 “卢老板,我们农民不容易,再加两千,凑一万吧,不瞒你说,财政发给村干部每月就几百元钱,文件上叫误工补贴,按这个名称应该理解为,村干部的时间主要用于务农等家庭生计,由于担任公职误了自己的工,所以由财政给予适当的补贴,但实际情况是,一个村班子五个人左右,要接受乡党委、政府布置的任务,管全村人的日常事务,基本上处于全日制工作状态,即使像今天这样的大礼拜,有人找上门来,也要理事,村干部的生计难着哩。有这一万块钱,五个村干部手头也会宽裕些。” 喜主任说得可怜兮兮的,卢征动了恻隐之心,爽快地说:“好,一年一万块,什么时候签合同?” “合同现在不能签。” “为什么?” “不瞒你说,卢老板,那片林子是生态防护林,按理说是不能流转的,不过卢老板是大房地产商,关系一定通着天哩,只要区林业局同意,我立即与你签租赁合同。” 喜主任大喘气地说。 “喜主任,你可真会开玩笑,为什么不早说这片林子你们村里说了不算。” 白志刚脸一沉说。 “不是说了不算,是说了算一半,区里想流转这片林地,村里不同意也不行。”喜主任狡辩道。 “好,今儿先到这里,我还会找你的。” 卢征站起身与喜主任握了握手说。 喜主任恭恭敬敬地将卢征和白志刚送出村委会。 沙漠风暴向草河口风景区方向驶去,那里有一个黑水地区最豪华的高尔夫球场,叫世贸高尔夫球场,是肖鸿林时代受贿违规审批的,如今这家高尔夫球场已经享誉东北亚,经常有韩国、日本、俄罗斯人来这里一试身手。 白志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头雾水地望着黑水河问:“卢哥,你说实话,租那片林子到底想干什么?” “志刚,亏你还是森豪集团的总经理,竟然看不透我的意图,你以为我真的看中那片林子了,我是看中那片林子旁边的河滩地了,那片河滩地是天然的采沙场,一年出的沙子能赚两千万,把水利局打通了,还得算咱清淤。” 卢征洋洋得意地说。 “区区两千万,也值得你跟我绕这么大的弯子,怕我跟你抢啊?” 白志刚揶揄道。 “你小子还别不服气,这件事要成了,这两千万就跟白捡差不多。”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森林法》明文规定不许流转。” “我直接找区长顾长山特批一下。你别忘了,在中国,有时候,人情比法大。” “顾长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要是听明白了,还不给你做手脚?” “志刚,我建阿凯迪亚庄园时与顾长山没少打交道,我的人情他还是要买的,到现在我还给他留着一套别墅呢。” “他敢住?” “没敢去住,但是钥匙收下了。” “卢哥,顾长山可是贾朝轩一手提拔的,竟然顺利躲过了‘肖贾大案’,如今又跟何振东打得火热,跟这个人打交道你还是小心点。” “放心吧,老弟,大哥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卢征说完,狠踩油门,沙漠风暴像发怒的猛虎一样向草河口方向驶去。 八、醒悟 马智华离开森豪集团后悔了,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阴谋,而他到天娇集团是想干事的。马智华后悔离开森豪集团是因为最近发生了两件事让他内心世界很受触动。 第一件事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白昌星竟然将七千万佣金连同利息一起打入了他的账号,他得到这个消息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当初如果这笔钱按合同结算清楚,马智华也不可能反水离开森豪集团,他觉得的确对白昌星有些误会。现在看来,白昌星希望自己入股森豪集团是颇具诚意的,是他马智华把白昌星想歪了。 第二件事是马智华偶然听到了范真真和陈金发的一次谈话,让马智华吃惊不小,那是万象城开工不久,范真真和陈金发请何振东吃饭,那是马智华第一次与何振东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唐荣灿也参加了宴席。 席间,马智华去洗手间,洗手间就在包房内,马智华关上洗手间的门,就听见陈金发说:“姐,叛徒利用完了就应该甩掉,他能反水森豪集团就能反水天娇,你就不怕他哪一天再当一回叛徒?” “金发,这你就不懂了,有他在万象城,白氏兄弟一天都不会静心,留他一段时间我还有大用途。”范真真媚气十足地说。 “什么用途?”陈金发不解地问。 “目前在东州有两个项目肥得流油。一个是胭脂屯的骑士大饭店,另一个就是森豪国际中心。骑士大饭店是洪书记亲自招的商,又是美国大财团投资,帝王之位谁也撼不动;森豪国际中心则不同,别看已经开始动工了,我听说都是东外建垫的资,而且东外建只拿到了地下工程,东外建老总韩国平像个小媳妇,工程做得并不顺心。可见,白氏兄弟资金很紧,我估摸着将来纠纷不会少。东哥,那块地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应该找机会拿回来。”范真真阴险地说。 “急什么,俗话说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真真,你要学做黄雀,别学螳螂。你说是不是,灿哥?”何振东有城府地说。 “东哥说得对,万象城、骑士大饭店、森豪国际中心都在争做东州的地王,真真,东州房地产界正在上演三国演义呀!”唐荣灿老谋深算地说。 “那在后的黄雀是谁?”范真真瞥了一眼唐荣灿的胖脸问。 “姐,这还用问,当然是姐夫了。” 陈金发话音刚落,何振东哈哈大笑。洗手间里的马智华听得心惊肉跳,险些尿了裤子,他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自己怎么会和这伙人搅到了一起?马智华情不自禁地想起曹操的一句话: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绝不能负我。他感叹自己不是曹操,一向坚守宁可天下人负我,我绝不负天下人的信条,如今却稀里糊涂地做了曹操。自己伤白氏兄弟伤得太深了,不能再参与范真真的复仇计划了。他问自己:“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马智华一边暗问自己,一边走出洗手间,竟然忘记了拉拉链,鸡门大开地走了出来,陈金发看了逗趣地说:“马总,怎么老干部在家待不住了?” 众人哄堂大笑,马智华赶紧转身拉上拉链,脸腾地红了。晚宴后,陈金发、唐荣灿、范真真陪何振东打麻将,马智华借机溜走。 马智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心乱如麻,他说不好自己目前在房地产界算是成功人士,还是失败人士,或许既未成功,也未失败,那只能有一种解释,碌碌无为。他心想,我马智华如今不仅成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而且成了一个叛徒,懊恼让马智华的雄性荷尔蒙不断地分泌,他想找个女人发泄一下。 “姐姐,今晚,我只想你,不想人类!”马智华自言自语地说。 他关掉手机,不想让任何人打扰,除非女人,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是好,女子加一起就是好。什么是妙,少女加在一起就是妙。他需要尽快找到好与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概只有女人和美酒能给自己。 马智华似乎清醒了一些,因为最起码可以找女人喝点酒,这是庸庸碌碌的男人最大的快乐,尽管人生最严肃的话题是快乐,但是自己严肃得太久了,麻木得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发泄当然不需要严肃,发泄需要放纵。 夜色正浓,马智华开着奔驰车七拐八拐,拐进了三里堡酒吧一条街。 “男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动物?”马智华这么心里想着,把车停在了格调酒吧门前。 酒吧里的灯光随着震天响的音乐一起跳动,在这个环境里,眼神比语言更重要。蓦然的眼神跨越一切高度的傲慢,窥视着每个人的灵魂。 马智华要了一瓶伏特加,他需要强烈的、浓厚的刺激,一杯伏特加酒下肚,顿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他把领带往下拽了拽,解开白衬衫的第一个纽扣,环顾四周,一位粉面含春、眼神迷离的女孩走了过来,马智华只看了她一眼,她就姿势优雅地坐在了马智华的大腿上。 “大哥,看过《加勒比海盗》吗?你长得很像JACK SPARRO船长。不过,JACK SPARRO船长可不喝伏特加酒,他喜欢喝朗姆酒,具有冒险精神的人都喜欢这种酒。大哥,你喜欢冒险吗?” 女孩儿的胸脯随着摇滚乐一起一伏,左手端着一杯朗姆酒,右手夹着一支摩尔女士香烟。纤细的两指间烟雾飘摇,薄荷烟草混杂在各色烟草中格外清香。透过盛着朗姆酒的杯子,女孩火辣辣地看着马智华,脸上绽出诡异的笑容。 “海盗不光劫财也劫色,见着船长是不是很激动?”马智华抿了一口伏特加,捏了一把女孩的屁股问。 女孩摆动着火红色凌乱型发式,深吸一口摩尔烟,轻轻地喷在马智华脸上魅惑地说:“我就喜欢好色的男人,看你这么忧郁,不像是一个好色的男人。” “那我像什么?”马智华无聊地问。 “你像是一个失落的男人,不过,失落的男人都是优秀的。” 女孩的话让马智华心里很震动,他很难想象坐在自己大腿上的酒吧女孩会说出一句贴心窝子的话。 “那么失落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呢?” “像我这样,到处寻找海盗的女人都是失落的女人。” “你多大了?口口声声女人?” 女孩轻缓地吐出一片迷茫的烟雾,随后伤感地说:“我十六岁就是女人了,看得出来,你是出来放纵的,但是放纵是会上瘾的,你喜欢一夜情吗?” 马智华摇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黄段子,你会讲吗?” 女孩儿张着大嘴哈哈笑着说:“讲笑话我最拿手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讲。” “什么问题?” “今天晚上陪着我好吗?” 马智华点点头。 女孩儿高兴了,她喊了一声:“小伙儿,再来一杯朗姆酒。”然后嬉皮笑脸地说了一个黄段子。马智华一把搂住女孩像情侣一样拥着走出酒吧,酒吧里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马智华觉得和女孩走出酒吧时,两个人就像两条小鱼,怎么游好像都与大海无关。 正值午夜时分,出租车在路边排列整齐,貌美如花的女孩穿梭过往,三里堡北街此刻歌舞升平。 马智华给女孩儿开了车门,女孩毫不犹豫地上了车,秀丽的脸楚楚动人,尤其是那娇媚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妈的,今晚我要做一回动物!” 马智华心里想着,狠踩油门,奔驰车冲出了三里堡,把一条街的璀璨灯光甩在了身后。 马智华发泄了一个晚上觉得做动物还是不如做人好,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走进了范真真的办公室。 “真真,这是我的辞职报告。”马智华从容地说。 范真真十分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马总,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提出辞职?”范真真掩饰着惊讶,尽量平静地问。 “真真,没什么,我到天娇集团是个错误。”马智华苦笑了笑说。 “是个错误?为什么?”范真真不解地问。 “真真,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万象城的理念和做法不调整,很可能陷入困境,我可不是危言耸听!”马智华一本正经地说。 “万象城做得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了?”范真真追问道。 “炒地皮、骗贷款、虚假广告、超规划……这么多问题,你们就不怕触犯法律?”马智华逼问道。 “马智华,你是不是太书生气了,别忘了,我的靠山是东州主管房地产的土地爷,我的合作伙伴是大名鼎鼎的香港黄河集团,亏你还搞了十几年的房地产,竟然不知道中国的房地产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怪胎,政府的少数腐败官员、和部分银行、媒体和房地产商共同促成了它的繁荣,他们从中获取利益,反过来,他们也成了房地产怪胎最好的保护伞,保护他们就等于保护自己。从房地产在中国兴起的那一天起,黑幕就层出不穷,生生不息。马智华,还是安心在天娇干吧。我敢说,无论你跳槽到哪家房地产公司,都无法洗刷自己的原罪。”范真真傲慢地说。 “你说的原罪也包括报复白志刚吧。真真,如果白志刚姑且可以称作企业家的话,你只能称作房地产商。”马智华尖锐地说。 “企业家与房地产商之间有区别吗?”范真真用挑衅的口吻问。 “企业家是种善称,是一种精神所在。什么是企业家?就是他把某个行业作为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扎扎实实一步一步地去做,经历过很多风浪后,走出来的人,人们尊称他为企业家。”马智华用教诲的口吻说。 “这么说,我在你眼里是一个不敬业不乐业的人了?”范真真不屑地问。 “真真,你不仅不敬业、不乐业,而且把事业作为复仇的手段,你心中的怨恨太多,而真爱太少,早晚你会被你心目中的怨恨毁掉的!”马智华坦诚地说。 “够了!”范真真恼羞成怒地吼道,“马智华,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按你的说法,我不是企业家,但最起码是个房地产商。你是什么?你只不过是给房地产商打工的打工仔,有本事你也做一个房地产商给我看看!” “你说得不错,真真,我是该做一名真正的房地产商了,那种被尊称为企业家的房地产商。”马智华郑重地说。 “哈哈哈。”范真真大笑道,“马智华,你拿什么做?” “白昌星欠我的七千万佣金已经全部打到我的账号上,这笔钱足够注册一个房地产公司了。”马智华字斟句酌地说。 一、视察 洪文山和夏闻天都没有想到,赵长征省长到东州搞了一次突然袭击。是胭脂屯古井拆迁服务组组长郑义发现了赵省长的车停在了古井胡同,赵省长带领省里几位领导正在挨家挨户地走访。郑义赶紧给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打电话,刁一德大吃一惊,赶紧向主管副市长何振东汇报,何振东通报给夏闻天,夏闻天一边给洪文山打电话一边赶往胭脂屯。 洪文山得知赵长征没打招呼就突然出现在胭脂屯,心想,看来赵省长是来挑毛病的,心里就多了一分谨慎,他接到夏闻天的电话后,立即让秘书张小泉备车,同时,让张小泉通知有关部门一把手立即赶往胭脂屯。 洪文山与夏闻天、何振东几乎是同时赶到胭脂屯的,随后,周永年、朱文锦、林大可也分别赶了过来。胭脂屯顿时停满了小轿车。 此时胭脂屯已经有一半居民投亲靠友离开了故居,由于随走随拆,胭脂屯已经是一片颓然,赵长征站在废墟上凝望着尚未拆迁的房屋,沉思良久,见洪文山、夏闻天赶来了,笑着说:“老洪、闻天,看来在东州到处是你们的耳目呀,我刚到这里,你们就赶来了,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呀!” “赵省长,我们如果连省长的位置都找不准,还怎么为领导服务呀!”夏闻天自嘲地说。 “闻天,别光想着为领导服务,要多想着为百姓服务,我问你,既然是棚户区改造,老百姓为什么才搬走一半呀?”赵省长笑眯眯地问。 “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由于异地安置,老百姓故土难离,有恋土情结;二是彩虹城尚未建成,不能马上安置老百姓,有的老百姓投亲靠友自己想办法了,还有一部分老百姓无亲无友,只能靠政府帮助解决,可是东州尚未建立住房保障制度,面对这么多拆迁户,政府一时也没想出好办法。”夏闻天实事求是地说。 洪文山觉得夏闻天这么汇报有些不妥,连忙插嘴补充说:“其实办法还是有的,只是正在落实中。” “老洪,我倒想听听你的办法是什么?”赵长征饶有兴趣地问。 “东州有上千多家房地产商,市建委正在做工作动员他们提供一批闲置房,由市政府出面租用安置这些居民,顶多等上一年,他们就可以乔迁新居了。”洪文山不假思索地说。 “办法倒是不错,怕是房地产商们的工作不好做吧?”赵长征半是询问半是揶揄地说。 “赵省长,也没什么不好做的,谁表现好,谁就优先拿到好地,地皮可是房地产商的命脉。”何振东插嘴说。 “振东,市场经济讲的是优胜劣汰、公平竞争,行政手段还是少用为好呀!老洪,闻天,咱们到老百姓家里看看吧。” 赵长征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下废墟,向尚未拆迁的老百姓家里走去。一连走了两家都没有人,走到第三家时,男主人迎了出来,夏闻天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曾经走访过的顾云昌。 “老顾,赵省长来看你来了。”夏闻天微笑着说。 “秀芝,来贵客了!”顾云昌手足无措地向屋里喊,边喊边手忙脚乱地说,“赵省长,各位领导,家里太乱了,不成样子,欢迎欢迎!” 李秀芝正在包饺子,双手沾着面粉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各位领导来得正好,尝尝我包的饺子吧。”李秀芝喜滋滋地说。 “赵省长,这是这家的男主人,叫顾云昌;这是这家的女主人,叫李秀芝,两口子下岗后靠卖菜为生。”夏闻天介绍说。 “噢,云昌同志,看你们两口子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喜事呀?”赵长征亲切地问。 “不瞒赵省长,我们昨天拿到了经济适用住房的房号了。”顾云昌喜形于色地说。 “是这么回事,”夏闻天连忙解释说,“市里有近两百套经济适用住房矿可以先安置一部分胭脂屯的居民,但是人太多了,只好采取登记申请,然后摇号的办法,老顾两口子很幸运,优先拿到了房号。” “这么说,你们两口子不用再等彩虹城的房子了,可以马上住上新居了。”赵长征欣慰地说。 “托各位领导的福,盼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住上新房子了。”李秀芝激动地说。 “拿到房号时,我们激动得抱在了一起,房号也很好,是803,层次也很好,只是……”顾云昌话说了半截。 “只是什么?”赵长征微笑着问。 “只是要二十五万,太贵了,我们只好贷款了。”顾云昌不无遗憾地说。 “首付款要十万块,我们全家积蓄只有四万块,只好向姐姐借了六万块钱。”李秀芝惆怅地说。 “如果贷款,每月要向银行还多少啊?”赵长征关切地问。 “如果贷款,每个月要向银行缴两千元的房贷。”顾云昌底气不足地说。 “压力大吗?”赵长征温声地问。 “压力还是蛮大的,我六十岁能不能得到这套房子,得不得的到也是个问号。还有十年呢,风风雨雨,不可能不发生一点情况,万一我生病了呢?不好预想的,还有十年呢,不是一天。但是我肯定不会放弃的,未来的日子,走一步瞧一步,我尽量平平安安地活到六十岁,对孩子她妈有个交代,毕竟五十岁以后有了一套房子。”顾云昌喜忧参半地说。 “老洪,闻天,云昌同志的忧虑也正是我的忧虑呀,改造一片棚户区容1易,但是如何让居民搬得起住得起,才是问题的关键。” 赵长征话没说完,洪文山接过话茬说:“老赵,市里也会全盘考虑,先一步解决住房,下一步解决就业。生活在东州的居民不仅要安居,还要乐业。安居乐业才能和谐嘛。秀芝同志,我们都闻到你包的饺子香味了,还不让赵省长尝尝。” “赵省长,各位领导,快请屋里坐,我给大家煮饺子。”李秀芝热情地说。 “秀芝同志谢谢你,我们就不打扰了。老洪、闻天,我们是不是到彩虹城再看一看啊?” 赵长征说完,热情地与顾云昌、李秀芝两口子握手道别,众人纷纷上了车,黑魃魃的车队在市公安局警备处前导车的带领下,驶往彩虹城。 何振东早就判断到,赵省长很可能要去彩虹城工地,离开市政府时就让赖东通知了陈金发,陈金发做了精心的准备。 彩虹城正在进行地下挖掘,工地上插满了彩旗,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临时搭建的工地大门上挂着横幅:档次不高水平高,面积不大功能全,造价不高质量好,占地不多环境美。 赵长征下车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大红条幅,“老洪,这个宣传口号写得好,经济适用住房就是要具有经济性、适用性,利用有限的空间创造最适宜的居住环境,开发单位是哪家房地产公司呀?” 何振东连忙上前插嘴说:“赵省长,开发单位是通达集团,是一家集房地产开发与经营、物业管理及服务为一体的大型房地产开发企业,房地产开发资质一级。值得一提的是,开发商是一位轮椅上的创业英雄。” “这话怎么讲啊?”赵长征饶有兴趣地问。 “开发商叫陈金发,从小患小儿麻痹,多年来一直坐在轮椅上。是一位身残志不残的开发商。”何振东喷着吐沫星子吹嘘道。 “了不起,了不起,还不把陈金发同志请来,我要认识一下。”赵长征很高兴地说。 这时,一位身材胖乎乎、西装革履的人坐在轮椅上,一个人吃力地摇着轮椅赶了过来。这就是陈金发,与往常不同的是,抬着他的四大保镖不见了,陈金发也摘掉了经常戴着的墨镜,而是换上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洪文山和夏闻天对何振东称赞的这位身残志坚的创业英雄并不熟悉,只知道当时有几家房地产商争着开发彩虹城,这位身残志坚的创业英雄一举中标。关于陈金发和通达集团公司的情况都是听了何振东的汇报才知道的。 “不用说,你就是陈金发同志了?”赵长征热情地握着陈金发的手亲切地问。 “您好!赵省长,欢迎省市领导视察彩虹城。” 与赵省长寒暄后,陈金发简单地汇报了彩虹城的建设规模、用地情况、工程质量、户型设计和建筑材料使用情况。 赵长征听得频频点头,“金发同志,健康人创业都是很艰苦的,一个残疾人,创业更需要一种精神上的超越呀,你是怎么开始创业的?”赵长征似乎对陈金发的经历很感兴趣。 “赵省长,我的创业是从卖菜、卖西瓜、卖雪糕、买瓜子开始的,赚了几千元后,我用这笔钱租了一间十平米的临街平房,雇了三个小伙子,做啤酒生意,专门给小餐馆、小商店送,一点点积累了几十万,我便开了商店,还办起了包装运输队,生意终于有了规模,一年有上百万的收入了,后来业务也进一步拓宽,除了商贸公司、食品公司、运输公司外,还办起了出租车公司、建筑公司,到1994年,我积累了近千万资金,这就是我从事创业的第一桶金,也为我人房地产市场打下了基础。”陈金发侃侃而谈,说得在场的人唏嘘不已。 “金发同志,我们这个时代需要创业英雄,更需要轮椅上的创业英雄。”赵长征赞许道。 “赵省长,您不知道,当别人背起我的一瞬间,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我是西塘区人大代表,开人大会的时候,每次我都忍不住擦眼泪。”陈金发煽情地说。 “为什么?”赵长征不解地问。 “全体起立唱国歌,大家都能站起来,在那么庄严的时刻,我只能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陈金发动情地说。 “老洪、闻天,像金发同志这样的企业家应该好好宣传啊,不是所有的残疾人都是弱者,只要有坚定的信念,不断发掘自身的潜力,就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们需要很多像陈金发同志这样自强不息的创业者。金发同志,把彩虹城交给你这样的开发商建设我放心!”赵长征说完,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离开彩虹城,车队驶往体育中心,视察完建设工地后,在建设工程指:挥部,洪文山正式向赵长征汇报工作。他先介绍了全市房地产市场的发展情况,又着重介绍了全市房地产对东州经济的拉动作用,然后他兴致勃勃地说:“实践证明,通过实施‘房地产业立市’战略,东州经济已经开始摆脱‘肖贾大案’造成的不利影响,逐渐走出了低谷,下一步我们将在‘房地产业立市’的基础上‘以楼宇经济为突破口,实施深耕战略’,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力争让东州经济早日登上台阶,早创辉煌。” 洪文山汇报得津津有味,一旁坐着的朱文锦为洪文山捏着一把汗,因为他一直观察着赵长征的表情,赵长征虽然听得很认真,但表情凝重,眉头紧锁。 汇报材料这么写原本不是朱文锦的本意,他的本意是就经济适用住房谈经济适用住房,把一个问题汇报透。因为他知道,东州作为装备制造业基地正处在历史发展的关键时期,抓住这次机遇,就会实现一次飞跃,错失这次机遇,就要落后一个时代。装备制造业是东州乃至清江省最重要的支柱产业,在赵长征眼里,装备制造业不仅是东州的立市产业,而且是清江省的立省之本,在赵长征面前谈立市之本,只能谈装备制造业,眼下洪文山抛出‘房地产业立市’的观点,显然不对赵长征的口味。 “老洪,楼宇经济是不是就是房地产商想拆哪座楼,政府就帮着拆哪座楼,深耕经济是不是房地产商相中哪块地就卖哪块地呀?”赵长征很尖锐地问。 “长征同志,我的意思你可能理解错了,我们的楼宇经济、深耕战略,是围绕着解放大街进行的,市委市政府下决心用三五年时间将解放大街建成东州市的‘金街银带’,建成亚洲第一条商业街,目前在解放大街上已经有未来城、万象城、骑士大饭店,跨过黑水河大桥还有体育中心、森豪国际中心等重要项目,随着招商引资工作的不断深入,还会有更多的五星级酒店、商业广场、高档写字楼摆在解放大街上,一旦建成,东州的解放大街会像香港的中环一样繁荣。”洪文山踌躇满志地说。 “闻天同志,你这个经济专家也说两句吧。” 赵长征见夏闻天坐在洪文山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便点了他一句。赵长征很早就看出来夏闻天有情绪,洪文山在东州搞一言堂。 夏闻天没想到赵长征会突然点了自己一句,心想,我说什么,我说东州应该以装备制造业立市,他洪文山也听不进去呀,如果直言自己的胸臆,洪文山一定会不满意,这样不利于班子的团结,但是如果不制止洪文山的错误做法,装备制造业就会错过良好的发展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己作为东州市市长,就会辜负东州八百万人民的重托,就会辜负中央和省委对自己的信任,看得出来,赵省长对洪文山的观点是反对的,如果在这次汇报会上纠正洪文山同志的错误,无疑是东州经济发展大局的幸事。 于是夏闻天鼓足勇气说:“我的观点是盖房子盖不出经济强市,盖不出经济强省,盖不出经济强国,美国以往的支柱产业是铁路、钢铁、石油、飞机和汽车制造业,现在是航天、信息产业。靠着这些支柱,美国现在几乎垄断着全球GPS、军火、工业、客机市场,以暴利支撑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全方位打造信息时代的全球帝国。” “闻天,你扯得太远了,我们谈的是东州,与美国没什么可比性。”洪文山不满地插嘴说。 洪文山心想,好你个夏闻天,关键时刻不与市委书记保持一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赵长征东州党政一把手不合吗?这要是传到省委书记林白的耳朵里,我洪文山的脸还往哪儿搁。 原来洪文山上任东州市委书记前,林白专门找洪文山深谈了一次,着重指出,肖鸿林腐败与党政一把手不合有直接的关系,当时的市委书记王元章对市长肖鸿林的一意孤行,采取妥协忍让的态度,结果肖鸿林愈加不可一世,失去所有约束,终于导致腐败。当时肖鸿林不仅严肃的重要的常委会不参加,参加也是经常迟到,“书记常委等市长”是经常的场面,在书记、市长同时出席参加的重大活动中,肖鸿林经常越过书记拍板表态,这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可能就是政治事件,因为关系到谁是领导核心的问题。正因为如此,林白一再强调班子的团结问题,洪文山也向林白做了承诺。如今夏闻天违背市委常委会的决策,另抛出一套,和当年的肖鸿林如出一辙,洪文山心里非常窝火。 “老洪,请不要打断闻天同志。闻天,你接着说。”赵长征严肃地说。 “日本的支柱产业是汽车、电子、光学和计算机产业,靠着这些,日本奠定了世界经济第二的基础,实现了国家复兴。韩国也不例外,韩国是将船舶制造业列为支柱产业的,以此为基础,现在韩国不仅在汽车、电子,还在军工产业方面异军突起,准备争雄世界。迄今为止,世界经济史上只有凭着传统的制造业和新兴的信息产业,支撑和带动了当代大国现代化发展的故事,还没有哪一个国家凭借着大楼把国家带进现代化的神话,这是因为前者不仅带来产品,同时还刺激科技进步,提高效率,形成获取巨大利润和扩大再生产的良性循环。这种循环的核心,是可持续发展。而房地产业的发展,能带动的相关产业只是煤炭、钢铁、土地的巨大损耗。不过,赵省长,东州也有东州的苦衷,‘房地产业立市’也是权宜之计。”夏闻天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众所周知,‘肖贾大案’后,东州经济一度跌人了低谷,政府连公务员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外商不来了,有的国家把东州列为经济投资风险区域,在这种情况下,精神急需振奋,房地产行业是个立竿见影的行业,说自了,东州需要用土地出让金度过低谷期。” “我插一句。”洪文山见夏闻天把话锋转了回来,便插嘴说,“长征同志,在现行体制下,地方政府财权事权不对等,财政困难、谋求向预算外寻找财源,你作为一省之长也应该有体会,在中央和地方分税的情况下,中央财政一方面把财权上收,另一方面又把公共品供给的大部分责任交给地方,难免造成财政支出比重过大,财政自给率下降,当地方政府的本级财政收入不足以平衡财政支出的时候,地方政府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寻求中央的转移支付,也就是跑‘部’‘钱’进,另一个则是谋求向预算外发展。现在被地方政府垄断的资源只有土地了。” “于是你们就急功近利、大兴土木,热烘烘地打造金街银带,把凡是能直接带来短期利益的产业冠以‘支柱’之名,装备制造业作为真正的支柱产业,却无人关心,大搞‘造城运动’。我听说老洪还提出一个‘经营城市’的新理念。同志们,我们不能光把眼光盯在东州,房地产业立市、楼宇经济、深耕战略、金街银带,短期看,东州财政确实可以一下子阔起来,但从整体看,从长远看,特别是从社会不同阶层的利益损益看,这样做既损害了东州的长远利益,又为黑水地区的长远发展埋下结构失衡与整体竞争力降低的隐患。” 正当赵长征慷慨陈辞之时,何振东小肚子鼓得慌,顺着尿道溜了出去。石佛区区长顾长山见何副市长溜了出去,也悄悄跟了出去。 “何市长,有个事想跟你汇报一下。”顾长山曾经是市国土局副局长,是在何振东的斡旋下才当上石佛区区长的。“长山啊,什么事还非得撒尿时说。”何振东一边小便一边说。 “何市长,私事,也是好事,你不是嘱咐我找点实业让宝山干吗,北滩头村有片生态防护林,让他租了吧。”顾长山殷勤地说。“长山啊,我那小舅子做房地产公司只会倒腾地,挣了大钱就去赌,一栋楼都矗不起来,整天闹着让我批地,时间长了非给我捅娄子不可。我跟他姐说了,于宝山休想从我这拿到一寸地,说是说,看着我那瘫在床上老婆的面儿,总得给他找点来钱道儿,干点实事比倒腾地强,可是租生态防护林有什么用?该不会是让他搞旅游吧。”何振东一边拉拉链一边说。“何市长,租这片生态防护林只是个幌子,这片林子有两千亩,租下来一年才万儿八千块钱,但是这片林子包括黑水河畔一片黄金沙滩,一年出沙能赚两千多万,让宝山租下这片林子,手续我来办,这个实业就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顾长山一脸谀笑地说。 “好,长山,这个点子好,回头我让宝山找你!”何振东拍了拍顾长山的肩膀说。 “何市长,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是你兄弟呢!”顾长山谦卑地说。 两个人称兄道弟互相表白一番,才钩肩搭背地离开厕所。与周永年、林大可比起来,何振东很善于经营自己的圈子,何振东认为未来东州官场上,能与自己抗衡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市委副书记周永年,一个是常务副市长林大可,而这两个人都以所谓廉洁勤政而自居,对下属从来不搞卿卿我我,在何振东看来,根本就是不懂政治。政治家必须善于营造自己的圈子,何振东特别注重在县(市)区培植自己的势力,因为县(市)区长左右着县(市)区人大代表,交下一位县(市)区长就等于拿下了这个县(市)区大部分人大代表的票数。这一点,在将来角逐东州市市长时尤为重要。阿振东对东州市市长的位置梦寐不知多久了。 二、大眼睛 这两天钱万通比较闹心,因为省建行纪委找他谈了一次话,话题还是告他因嫖娼被西客站派出所抓现行的事,尽管钱万通矢口否认,省建行纪委去西客站派出所调查也查无此事,但是钱万通认为躲在背后总写匿名言的这个人对自己始终是个威胁。没办法。钱万通只好找白昌星想办去,白昌星让钱万通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了老关,白昌星告诉钱万通老关会帮他找到写匿名信的人。 钱万通将信将疑地走后,白昌星给衣娜打了电话,让衣娜订两张去北京的飞机票。白昌星每年都要去承德普宁寺烧高香,当年他刚刚辞职自创森豪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久,去北京出差,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请他吃了一顿饭。在酒桌上,丁能通告诉他一个秘密,说京城的大房地产商们逢年]过节必去承德普宁寺烧高香,保佑自己的企业和项目一帆风顺,为自己祈福,准得很。 丁能通还列举了一些大房地产商未去普宁寺前如何潦倒,经人指点去了普宁寺后,事业如何顺风顺水。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北京最大的别墅区牡丹园,当时经手牡丹园的大房地产商先后有几位,接手时都是雄心万丈,接手后都难以自拔,成为京城房地产界最烫手的山芋。最后一位山东老板在拍卖牡丹园前去了一趟普宁寺,结果拍下牡丹园后顺风顺水,成为京城最传奇的大房地产商。 丁能通说者无意,白昌星听者有心。丁能通请他吃饭的第二天,他就悄悄去了普宁寺,结果他做的第一个项目森豪大厦,让他一下子赚了十几个亿。从那以后,白昌星每年都要去一趟普宁寺。 最近一个神秘的短信像影子一样死盯着白昌星,他想带着衣娜悄悄离开东州几天,看看这个发神秘短信的人会不会露出马脚。 白昌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怕传到自己妻子耳朵里,神秘短信的事他谁也没告诉,其间,换了一次手机号,手机刚换,神秘短信就进来了,内容很简单:“不做亏心事,换什么手机号呀!” 白昌星看了这个短信自己都笑了,心想,说的也是,我凭什么换手机号,让房地产商们知道了还以为我白昌星欠债了呢。于是他把手机号又换了回来。刚换上原来的号码,神秘短信又进来了:“还是老号码好,联系起来方便。” 白昌星快要被这个神秘短信*疯了,这段时间也太累了,冈4好快过国庆节了,他想带衣娜去北京散散心,顺便去承德烧烧高香。 白昌星万万没有想到衣娜还是个商业奇才,龙溪跑马场让她经营得有声有色,已经成为黑水地区最有声势的跑马场。其实衣娜很想介入白昌星的房地产生意,但是白昌星不同意,因为他不想让毛小毛知道自己又有了衣娜。 白昌星这次去北京还有一个野心,他想考察一下北京的房地产市场,打入北京房地产市场是白昌星梦寐以求的事,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还不够,京城房地产界藏龙卧虎,森豪集团还需要积蓄一段时间,正所谓厚积薄发。 白昌星一直喜欢读历史书,历史上他最钦佩的商人就是中国商人的始祖范蠡,陶朱公富而好施的经商理念,让白昌星不忘回馈社会。他坚信内心的富贵才是真富贵。 但是,眼下还不是做大慈善家的时候,因为白昌星时刻没有忘记志刚负下的情债,范真真这个女煞星,亡森豪之心不死。白昌星曾经多次试图化解范真真与白志刚之间的恩怨,但是女人心中一旦有了恨,就像钢枪的子弹上了膛,要多危险就有多危险。 白昌星忽然意识到神秘短信会不会与自己的竞争对手有关,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疲惫地坐在沙发里睡着了。 第二天,白昌星和衣娜去东州机场,除了老关以外没有任何人送,白昌星只是在电话里向白志刚交代了几句集团的工作,白志刚知道大哥每年都要去普宁寺上香,也不多问只说请大哥放心,既然出去了,就多放松几天,两个人便挂了电话。 白志刚早就知道大哥背着嫂子和自己金屋藏娇了,为了这个女人不仅在阿凯迪亚庄园买了别墅,而且还在草河口兑了一家大型跑马场,如今在东州,喜欢玩马的房地产商不少,都知道草河口有个龙溪跑马场,但谁也不知道跑马场的真正老板是谁。 关于衣娜,白志刚是从卢征嘴里知道的,因为阿凯迪亚庄园是卢征开发的,目前还在开发三期,卢征只把白昌星金屋藏娇的事告诉了白志刚,因为两个人很投脾气,卢征又是个性情中人,白志刚得知大哥金屋藏娇的信息后,偷偷去了龙溪跑马场一次,亲眼目睹了衣娜的风采,不禁暗叹大哥艳福不浅。 白志刚心里很清楚,大哥是不轻易动女人的,东州的房地产商,哪个没有五七八个情人的,有了情人还不算,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 在白志刚的印象里,大哥只有一个情人,那就是毛小毛,如今又多了一个衣娜。毛小毛是个独身主义者,但并不想一辈子做处女,是个对大哥死心塌地的女人,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从来不给大哥招惹麻烦,因此大哥非常信任她,信任程度有时候都超过了对自己亲弟弟的信任。尽管如此,大哥对毛小毛的情分也没到了金屋藏娇的程度,可见衣娜在大哥心目中的位置。 关于毛小毛,大嫂早有耳闻,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多得益于毛小毛爱的是大哥这个人,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似乎大嫂并不知道大哥与衣娜的事,如果大嫂知道了,大哥会怎么应对呢?白志刚不禁为大哥捏了把汗。 登机前,白昌星嘱咐老关抓紧查找给钱万通写匿名信的人,这件事对森豪集团很重要,因为钱万通是森豪集团的财神爷,钱万通的命运直接连着森豪集团的命运。 老关默默地点头,自从老关脱下警服被关进监狱后,就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是白昌星拯救了他,白昌星什么都怀疑,就是不怀疑老关的忠诚! 飞机飞翔在万里白云之上,衣娜透过机窗望出去,几朵乳白色的云,停在天空,动也不动,很像蓝色的海面上浮着洁白的帆。 “星哥,你看云的边缘有一抹发红的黄,像不像佛光?”衣娜孩子气地问。 白昌星正在凝视着一张报纸,听衣娜叫自己,便放下手中的报纸,透过机窗望出去,“你别说,还真像佛光,有一种穿透灵魂的感觉。” “星哥,人真的有灵魂吗?”衣娜自言自语地问。 “应该有吧!” “在哪儿?” “圣埃克絮佩里创作的童话中的小王子说得好:使沙漠显得美丽的,是它在什么地方藏着一口水井。灵魂就是人生沙漠中这样一口水井。” “能找到吗?” “能!” “怎么找?” “用爱!” “星哥,你说得真好!” “这是我多次去普宁寺悟出来的。一个有灵魂的生命绝不会只爱自己的生命,他必定能体悟众生一体、万有同源的真理。” “星哥,我们怎么才能不只爱自己的生命呢?” “用爱去行动,”白昌星说着把手里的报纸递给衣娜,“娜娜,你看看这个报道就明白了。” 衣娜接过报纸发现报道旁附了一张女孩的头像特写,照片上的女孩戴着白口罩,一双又大又美丽的大眼睛放射出的是呆滞、绝望、渴盼的目光,左眼下还挂着一颗像露珠一样闪烁的泪花。 衣娜认真地读完报纸,眼中噙着泪花说:“星哥,咱们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孩吧。” “帮,一定帮!帮完这个女孩后,咱俩再去普宁寺。”白昌星语气坚定地说。 “星哥,要三十万,你带这么多钱了吗?”衣娜温婉地问。 “我卡里只有十万,没关系,下飞机我给小毛打个电话,让她给我卡里打三十万不就完了嘛。然后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北京医院看望这位女孩。”白昌星怜爱地说。 “星哥,怎么是你陪我呢?” “是你要帮助这个患白血病女孩的,当然是我陪你了。”白昌星逗趣地说。 “可是钱是你拿的,应该是我陪你才对。”衣娜忽闪着大眼睛说。 “可是爱心是你的,这份功德当然是你的。” “星哥,是你的,你是个大慈善家,是个大儒商。” “不争了,娜娜,这个女孩和我们有缘,如果我们不来北京,不坐这趟飞机,或者报纸上不是今天报道这件事,我们都不会碰上这件事,这就是缘分,我这个人就相信缘分。”白昌星感慨地说。 “星哥,你觉得我们有缘分吗?”衣娜羞涩地一笑温柔地问。 “到普宁寺你抽个签就知道了。”白昌星诡谲地说。 “灵验吗?”衣娜眼中充满期望地问。 “抽完你就知道了。” “你滑头,你滑头!”衣娜扑到白昌星怀里,双手捣着白昌星的胸口,吴侬软语地说。 白昌星把衣娜揽在怀中,心中顿时生起一股燥热。 三、驻京办 丁能通与东州的房地产商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与白昌星的关系更是不一般,两个人在市政府办公厅同事的时候就很投脾气。 丁能通得知白昌星来京的消息很高兴,他像接待市政府领导一样把奔驰车开到了飞机底下。白昌星下飞机就给毛小毛打了电话,让她往卡里打钱。毛小毛爽快地答应了。两个人刚挂断手机,白昌星就接到了神秘的短信:“带情人去北京挺潇洒呀,悠着点,别闪了腰!” 白昌星看罢心口顿时像堵了块破棉絮,为了不让丁能通和衣娜看出来,他强作笑脸地与丁能通寒暄,丁能通大哥长大哥短地非常热情。 白昌星刚想介绍衣娜,丁能通连忙摆了摆手,“白哥,我猜这一定是小嫂子吧?” 白昌星尴尬地用手指了指丁能通,衣娜的脸腾地飞起了一片红晕。 “能通,你小子这张嘴可真厉害,衣娜,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东州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白昌星介绍说。 “丁主任,听星哥说驻京办主任都特神通,以前我还不太相信,今天一见面我信了。”衣娜自来熟地说。 “为什么?”丁能通不解地问。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人到飞机底下来接客人,在首都机场能把车停在飞机底下接客人还不神通啊!” 衣娜说完,丁能通和白昌星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人上了车,奔驰车驶出首都机场停机坪,直奔机场高速公路。此时此刻,泼血似的夕阳已经染红了天际,高速公路两侧的树林像五星级酒店门前的礼仪小姐,热情地迎接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傍晚,丁能通在北京花园为白昌星和衣娜接风洗尘,丁能通知道白昌星喜欢吃甲鱼,特意备了一桌甲鱼宴。福果甲鱼裙、清远鸡焖甲鱼背、时蔬爆甲鱼柳、北虫草扣甲鱼掌、杏圆炖甲鱼、鲍汁海参甲鱼底板。 衣娜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丁主任,你们驻京办做甲鱼可真有一套,连甲鱼蛋都上来了。” 衣娜洗过澡后刻意穿了一件金色高腰抹胸裙,垂坠的质感像个希腊女神,上身胸光无限,下身由于高腰更凸显了女性美的细节。 丁能通禁不住贪婪地看了几眼,然后开心地说:“小嫂子,有一个王八蛋的笑话想不想听?” “当然想听!”衣娜饶有兴趣地说。 “有八个人去酒店吃饭,点完菜后,要了一碗甲鱼汤,一会儿服务小姐端着甲鱼汤上来了,汤里有八个甲鱼蛋,八个人中有一个爱吃甲鱼蛋,甲鱼汤刚端上来他就吃了两个,最后一个人捞了好几遍也没捞着甲鱼蛋,他大骂说:妈的,八个人,怎么只有七个王八蛋啊?” 丁能通说完,衣娜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包房内馨香荡漾。 “我也有个王八蛋的笑话,”白昌星接过话头说,“一位知名作家应邀去演讲,演讲结束时,作家请听众及来宾们发问。不料作家却接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王八蛋’三个字。作家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着说:通常我收到的纸条都是只写问题,不写名字,而这张纸条却只写了名字,而忘写了问题!纸条上的署名是王八蛋。” “星哥,”衣娜娇滴滴地说,“这个作家反应快,有点像你!” “娜娜,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吃甲鱼吗?”白昌星逗闷子地问。 “不知道。”衣娜傻傻地说。 “因为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王八是真的,还***叫甲鱼。” 白昌星说完,丁能通哈哈大笑起来。衣娜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用小拳头使劲捣着白昌星说:“大坏蛋、大坏蛋,难道我也是假的不成!” 白昌星自知说走了嘴,连忙解释说:“娜娜,你还别生气,其实人生没有必要在乎真假,里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人生在很多时候会有许多善意的‘假’,因为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残酷的‘真’。” “白哥说得有道理。小嫂子,把白马画成斑马,你说是不是斑马?让我说也是也不是,就像我这个驻京办主任,白哥,你说我是官还是商?让我说,既是官也是商,官不官来商不商。”丁能通感叹道。 “你小子别赚了便宜卖乖,谁不知道驻京办主任是个肥差,让我说驻京办主任不仅是白马,而且是王子。不像我们房地产商天生的斑马,想伪装成白马都没条件,只能伪装成黑马。”白昌星调侃地说。 “别逗了,白哥,把黑道道染成白道道不就成了自马了吗?这是你们房地产商最拿手的了。”丁能通揶揄道。 “能通,你说得不错,官场腐败催生房地产黑幕,的确是社会和谐之痛,但这不是房地产商造成的。”白昌星意味深长地说。 “那你认为谁是罪魁祸首?”丁能通*问道。 “机制,”白昌星毫不犹豫地说,“目前房地产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胎,官员、银行、媒体和房地产商共同促成了它的繁荣,他们从中获取利益,反过来,他们也成了房地产怪胎最好的保护伞,因为保护房地产商就等于保护自己。其实,中国的房地产商只能叫做开发商,因为地是政府的,开发商取得的只是使用权。当前借‘旧城改造’、‘整治城中村’、‘绿化’、‘消灭边角块’、‘排危解困’、‘环境整治’等名义搞的大拆大建之所以泛滥,祸根就在于土地储备制度的不完善。” “深刻!白哥,想不到你把问题看得这么透。官员的腐败使得惩罚机制缺位,而惩罚机制的缺位意味着开发商违法违规的风险降到极低。做了坏事而不受惩罚,这种机制的缺陷和房地产的暴利怎能不让众多房地产商趋之若鹜!白哥,这么说来,房地产界的生存逻辑让人不寒而栗呀!”丁能通唏嘘地说。 “彼此彼此,你这驻京办难道就不是大染缸了?”白昌星回敬道。 “说一千道一万,改革之路仍然是任重道远啊!白哥,既然到北京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言语一声,保证服务到位。”丁能通诚恳地说。 “我这次进京主要是想散散心,你把驻京办的车借我一台就行了。”白昌星不客气地说。 “没问题,开我的奔驰吧。”丁能通爽快地说。 晚饭后,白昌星陪衣娜去赛特买了几件衣服,刚要离开赛特的时候,白昌星又接到了那个神秘的短信:“白天有你就有梦,夜晚有梦就有你。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感冒流鼻涕,要是偶尔打喷嚏,那就代表我想你!” 恰巧衣娜的手机没电了,她关心跑马场的事,非要用白昌星的手机了解一下跑马场的情况,结果刚挂断手机,神秘短信就进来了,衣娜情不自禁地看了短信,顿时醋意上涌。也是赶巧了,白昌星偏偏冲着衣娜打了个喷嚏。衣娜脸涨得通红,杏目圆睁地望着白昌星,仿佛是秦香莲望着陈世美。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短信是谁发的?她让你打喷嚏你就打喷嚏,你心里到底是爱她还是爱我?”白昌星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什么呢,傻丫头?” “我可不是傻怎么的,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傻帽儿。”衣娜不依不饶地说。 白昌星一把夺过衣娜手中的手机,调出短信一看,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他不知道怎么向衣娜解释,更不知道像幽灵一样发神秘短信的人是谁? 白昌星沉思片刻,顿时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他心想,只能创造一种玩世不恭的话语环境才能从尴尬的处境中脱身。 “宝贝儿,这种短信你也当真,这肯定是发错了,要么就是恶作剧,你要不信回拨一下就知道了。” 一句话提醒了衣娜,她一把从白昌星手中夺过手机,没好气地回拨了发短信的手机号,结果关机。衣娜一连拨了三次,都是关机。她心想,既然星哥敢让我回拨这个手机号,就说明他心里真的没鬼,说不定真是哪个女鬼给野男人发错了。 其实白昌星之所以敢让衣娜回拨,是因为他回拨过无数次,都是关机,他甚至通过移动公司的朋友查了这个手机的案底,按着登记的人姓名地址根本找不到人,说明登记的身份证是假的。 眼睛里闪着泪花的衣娜破涕为笑地说:“暂且相信你这一回,先放你一马,我警告你,不许背着我拈花惹草,要是被我发现了,小心我把花掐了,草割了,一辈子不理你!” “傻丫头,我怕了,我向毛主席保证,一定做个好老公。”白昌星戏谑地说。 “告诉你,什么事上我都可以傻,就是在爱你这件事上我不傻。星哥,你知道我多爱你吗?我可以为你去死,你知道吗?我看你才是大傻帽儿呢,傻站着干啥,还不快走,等我给你发模范老公奖杯呀!”衣娜娇嗔地挽着白昌星的胳膊说。 “宝贝儿,你说得我心里酸酸的。”白昌星动情地说。 “你有心吗?你要是真有心,就应该说,宝贝儿,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好爱你!可是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衣娜嘟囔着小嘴说。 “娜娜,我爱你,真的,我真的很爱你!”白昌星动情地说。 “是真的,没哄我?” 白昌星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北京花园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两个人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电视,经衣娜这么一闹,白昌星对那个神秘短信有些怕了,他索性关了手机。 反思自己和衣娜的感情,白昌星感到衣娜是莲藕,自己是泥塘,分是分不开了,但衣娜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开了,还散着清香;自己是泥塘,而且是黑色的泥。白昌星认为荷花就是要盛开在污泥里,因为污泥是最有营养的,要么怎么说水至清则无鱼呢。 衣娜说可以为白昌星去死是心里话,她对白昌星的这份爱是发自心底的,因为白昌星既是衣娜的初恋,也是衣娜的第一个男人,女孩乍有了心上人,心情是极缠绵曲折的,思念中夹杂着怨嗔,急切中夹杂着羞怯,甜蜜中夹杂着苦恼。 但是衣娜并不是一般的女孩,她既痴情又知趣,因为她懂得自己的身份,对于白昌星来说,衣娜是一首美丽的歌,是大自然创造的一首充满诗意的歌。只要这首歌荡漾在白昌星的耳边,他就陶醉,所有的烦恼和劳累就都烟消云散了。 衣娜从不用男人滋养自己的虚荣,更不会用自己的虚荣去滋养男人,她就是大自然送给白昌星的一首歌、一幅画、一处景、一泓泉,要多自然有多自然,要多美妙有多美妙。 面对衣娜,白昌星不敢奢谈爱情,他觉得自己不配,但他很喜欢自己是泥塘,他下决心做好泥塘,用丰富的养料去滋养荷花。 “想什么呢?星哥。”衣娜把头枕在白昌星的胸前,脸冲着白昌星忽闪着如荷花般的眼睛俏皮地问。 “我在想男人如果没有爱,赢了世界又怎样?”白昌星深沉地说。 “男人干吗要赢世界,能赢自己就不错了。”衣娜颇有哲理地说。 “所以说做男人难嘛!”白昌星用手指刮了一下衣娜的小鼻子说。 “瞎说,做女人才难呢!女人心中一旦有了爱,你知道有多孤独吗?”衣娜期期艾艾地说。 “孤独?难道我在你身边你也孤独吗?”白昌星笑呵呵地问。 “星哥,孤独是离爱最近的时刻,你想我的时候,不孤独吗?”衣娜楚楚动人地问。 衣娜的深刻让白昌星丹田深处的火焰腾地一下子炽烈了,他把手放在衣娜的裸背上,温柔地、本能地抚慰着,仿佛衣娜是个受了伤的小鸟,楚楚可怜,他的手沿着衣娜洁白而滑嫩的脊背游荡,直到抚摸到她凸起的嫩白的臀部。 “星哥,你会不会永远爱我?”衣娜喃喃地问。 “不会。”白昌星逗趣地说。 “为什么不会?”衣娜猛地坐起来说。 “因为我只能保证一辈子,保证不了两辈子!”白昌星笑着说。 “讨厌!讨厌!丑八怪,我让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爱我!因为人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衣娜说得动情,泪花闪烁,更显得妩媚,楚楚动人。白昌星的心突然融化了,像是一团火燃烧了起来,他本能地抱起衣娜轻轻放在床上…… 白昌星和衣娜折腾了大半宿,都累了,睡醒时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早晨起来,白昌星刚开手机,神秘短信就又发了过来:“昨天晚上很爽吧,没见过女人似的,床都快塌了,没出息!” 白昌星顿时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就像屋子里有另外一个女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他连忙将短信删掉,幸好衣娜在洗手间洗漱,不然的话,白昌星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四、爱心 吃过早餐,白昌星开着丁能通留给自己的奔驰车和衣娜一起向北京医院驶去。白昌星昨天在飞机上看到《京华时报》报道了一位叫连月的十五岁女孩得了白血病无钱救治,特别是照片上那双又大又好看的大眼睛里挂着那珠泪花,白昌星的内心被深深触动了。 连月的父亲是位消防军人,连月出生不久就在救火任务中牺牲了,孤儿寡母艰难度日,为了连月,母亲没有再嫁,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到十五岁,然而不幸再一次降临到这对可怜的母女头上,连月被诊断出患有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巨额的医疗费让连月的母亲一筹莫展,无奈之下,她才向媒体求助。 白昌星看到一个十五岁女孩坚强地与病魔抗争和渴望得到救助的事迹后,他突然顿悟了一个问题,大干世界中生命是最值得敬畏的。然而,人们却把这种敬畏淹没在琐碎的忙碌之中了。生命之美就在这种忙碌中被忽略了,不仅被忽略了,而且是习以为常地被忽略了,以至于像无生命的机器一样超负荷地活着。 楚楚可怜的小连月让白昌星忽然意识到,我还活着吗?活着的意义就是为虚名浮利而忙碌吗?生命本身的价值是什么?人们为什么爱虚荣、爱富贵,爱功名、爱利禄,却舍不得花时间爱生命呢?让生命本身感到愉快才是活着的真正意义。 有了这个顿悟,白昌星一定要让小连月活下去的信念越来越强烈。路上,衣娜让白昌星拐弯去了一家玩具店,衣娜孩子气地为连月买了一只卡通猫。 “娜娜,连月都十五岁了,你这只卡通猫只能哄哄五岁的孩子。”白昌星一边开车一边讥笑地说。 “大傻帽儿,这只卡通猫是有寓意的。”衣娜眼睛灵动地说。 “什么寓意?”白昌星饶有兴趣地问。 “不告诉你!”衣娜古灵精怪地说。 白昌星就喜欢衣娜耍小聪明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白昌星这次善举并未事先与连月母女俩联系,他是想给逆境中的母女俩一个惊喜,好让他们对战胜病魔充满信心。 奔驰车驶入北京医院,衣娜的神情便凝重起来,两个人停好车,径直去了血液科病房。一路上衣娜都紧紧牵着白昌星的手,仿佛患白血病的女孩就是自己。 “一○九号病床怎么走?”白昌星问一位中年女护士。 “前面就是。”护士指了指,然后问,“你们是来看连月的吗?” “是的。”白昌星回答。 “她刚刚做过化疗,正在休息。你们是连月的什么人?是亲戚吗?连月又该交治疗费了,可是她们家已经无力支付了,连月的妈妈正在抹眼泪呢。连月这孩子可真懂事,几次想放弃治疗,母女俩可真可怜!” 中年女护士唠唠叨叨地领着白昌星和衣娜来到病房,这是四人间的病房,一。九号病床刚好靠窗户。一位戴着大口罩和护士帽的女孩正在给默默流泪的妈妈擦眼泪,眼睛里含着坚定的笑容。 衣娜轻轻推开门,“连月,你是连月吗?” 母亲听到这亲切的声音连忙止住眼泪,“你们是……?” “我们是来看连月的,我叫衣娜,他是我的朋友白昌星。连月好些了吗?”衣娜动情地说明了来意。 “你们是怎么知道连月的?”连月的妈妈楚楚可怜地问。 “我们是看到报纸上的报道,被连月的精神所感动才赶来的。连月,你真的很了不起!”衣娜拉住连月的手说。 “谢谢白叔叔、衣姐姐,我相信,这只是我生命中的一道阴霾,我有勇气闯过去!谢谢你们来看我!”连月忽闪着大眼睛坚强地说,其实化疗已经让她失去了美丽的头发。 “连月,姐姐特意给你买了一只卡通猫,”衣娜说着打开包装盒,把一只精美的卡通猫递给连月,“在我们中国人的眼中,猫有九条命,姐姐送给你这只卡通猫就是希望你像猫一样长命。” “这只猫真好看,衣姐姐,谢谢你!”连月爱不释手地说。 “大嫂,孩子治疗还需要多少钱?”白昌星关切地问。 “我已经花掉了全部的积蓄,还差三十万呢!”连月的母亲说完,心酸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大嫂,你不用愁了,孩子的治疗费我全包了。”白昌星说完,掏出钱夹拿出一张长城卡,递给连月的母亲,“这里是三十万,这是我的名片,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卡的密码就是我的手机号。” 连月的母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连月也惊得呆呆地坐在床上,突然连月的母亲一把把连月从床上拽下来,快,孩子,快给救你的恩人磕头!”说着,母女俩扑通跪在地上,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 “使不得,使不得!” 白昌星和衣娜赶紧把两个人扶起来,连月的母亲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白叔叔、衣姐姐,你们是天使派来救我的吗?”连月哭着说。 “多亏你们来了,你们要是不来,我怕妈妈也要撑不下去了。” 连月一边哭诉一边扑到衣娜的怀里。衣娜早就泪如雨下。 等母女俩平静下来,白昌星真诚地说:“大嫂,连月刚刚做过化疗需要休息,我们就不打搅了,有困难就给我和衣娜打电话。” “白叔叔,我能拥抱一下你吗?”连月流着眼泪说。 白昌星紧紧地抱住小连月,亲热得像一对父女。 离开北京医院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白昌星仿佛刚刚接受了洗礼,他默默地开着奔驰车向承德方向进发。两个人早饭吃得晚,为了省时间,午饭就省了。 衣娜顺手往车载CD里插了一张张学友的碟,刚好是张学友的《一路上有你》: 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还需要很多勇气,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就是怕你负担不起。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是上辈子我欠你,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才又让你离我而去,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今生就该还给你,一颗心在风雨里,飘来飘去都是为了你。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星哥,今天这件事让我明白了生命的真正意义!”衣娜深沉地说。 “说说看!”白昌星用鼓励的语气说。 “其实生命本身没有任何意义,生命是一个创造意义的机会,意义并不是被发现出来的,它需要创造出来!就像今天,我们帮助了连月,不仅挽救了她的生命,还为自己的生命创造了意义!”衣娜的秀目里,闪烁着智慧的目光,斟酌着说。 “丫头,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白昌星开玩笑地说。 “本来嘛,生命的意义是一首诗,需要被吟诵出来;是一首歌,需要被唱出来;是一支舞蹈,需要被跳出来,不是躲在草丛里的石头。”衣娜香气如兰地说。 “其实生命本身就是目的,我们何必寻找那么多意义来压迫我们,别让你的生命变成一个僵死的仪式,让它多一些无法解释的片刻,多一些无法解释的奥秘,多一些别人认为你疯了的举动,这才是活着,意义是不可占有的,一旦你试图占有,它就不存在了。”白昌星滔滔不绝地说。 “星哥,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房地产商。” “那我像什么?” “你像一位哲学家。” “饶了我吧,哲学家太沉重了,我还是喜欢盖房子。” “星哥,房子就是你的诗,你的歌,你的舞蹈吗?” “歌德说过,建筑是凝固的音乐,经典的建筑的确是凝固的诗,立体的画,永恒的舞蹈,我这辈子的理想就是建出如诗如画的建筑!” “你的理想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快了,森豪国际中心、骑士大饭店都将是这样的建筑,他们将成为大地上永恒的雕塑。” 此时奔驰车已经进入密云县古北口镇,透过车窗可以清楚地望见金龙盘踞、气势磅礴的司马台长城,土黄色的长城与其身下极富层次感的群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构成了一幅完美的画卷。白昌星心中油然而生“不到长城非好汉”的豪迈。 五、普宁寺 多年的刑侦经验使老关断定,给钱万通写匿名信的人一定是他身边的人,而且是仕途上的对手,这个人对钱万通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了解,特别是对钱万通好色的毛病了如指掌。 老关认为这个人很可能在跟踪钱万通,于是老关将计就计,也每天开车跟踪钱万通。一连跟踪了两三天并未发现异样,只是钱万通与上次被西客站派出所所长蒋春杰抓大现的女孩一直没有断,三天去了两次歌仙大饭店。 歌仙大饭店位于西客站西侧,与市邮政管理局比邻,是市邮政局下属的四星级大酒店。第四天,老关继续跟踪钱万通。 钱万通一上午呆在市建行行政办公大楼没动静,中午他一个人出来,走了很远上了一辆出租车,老关发现一辆黑色奥迪车尾随着出租车而去,老关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为了不惹人耳目,老关特意开了一辆普通桑塔纳,出租车停在了歌仙大饭店门前,钱万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像贼一样闪进了歌仙大饭店。 黑色奥迪车停好后下来一个西装搭在手臂上的中年男人,老关定睛一看不认识,用事先准备好的照相机给这个人拍了一张照,然后停好车也进了歌仙大饭店。 老关见中年男人沿半圆形楼梯上了二楼,老关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地进了自助餐厅。 老关走进自助餐厅后发现吃饭的人很多,而且杂,他环视一周,发现钱万通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说有笑地正在吃饭,跟进来的中年男人也坐在一个角落里一直观察着钱万通和那个漂亮女孩。 钱万通和女孩都沉浸在偷情的愉悦中根本没有注意有人盯着他们,老关只倒了杯饮料坐在离中年男人不远的地方,观察这中年男人,老关发现男人手臂始终搭着那件西服,老关一下子明白了,那中年男人被西装挡着的手臂里一定有东西,八成是针孔摄像之类的东西,看来这个中年男人是试图拍下钱万通与那个漂亮女孩。 老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不好打搅钱万通,只能试图不让中年男人拍成,中年男人很怕钱万通认出自己,并不感贸然上前,没趣地坐了许久,便悻悻地走了。 老关赶紧跟了出去。中年男人好像有事急匆匆地下了楼出了歌仙大饭店,便向自己的车走去。老关紧跟出去,心想,看来此人认为匿名信扳不倒钱万通,是想搞摄像照片之类的证据,万一让这家伙搞到图像,钱万通就死定了。 老关赶紧上车跟上黑色奥迪车。黑色奥迪车中规中矩地驶向市建行大楼。老关看着中年男人走进市建行大楼后也把车停在了市建行大楼门前,走到保安跟前问:“兄弟,刚才进去的是钱副行长吧?” “扯淡,钱副行长很胖,刚才进去的是行长助理牛向南。”保安脱口而出。 “你没搞错?”老关进一步确认地说。 “你才搞错了呢!”保安不屑地说。 老关摆了摆手,回到车里,沉思片刻,他给毛小毛打了个电话,“小毛,你和银行的人接触得多,市建行有个行长助理叫牛向南,你想办法搞到这个人的资料,越全越好,特别是爱好方面的。” “关大哥,这个人我接触过几次,是钱副行长的助理,我听说他喜欢上网聊天。”毛小毛认真地说。 “那你想办法把他的QQ号给我搞到,越快越好。”老关笑了笑说。 “那好吧,一会儿我用短信发到你的手机里。”毛小毛甜甜地说。 在森豪集团,老关的地位很特殊,公开的身份是白昌星的司机,但是论威望,一般的副总经理都比不了,白昌星也待老关像亲兄弟一样,搞房地产这行黑道白道都得摆平才能顺风顺水,平时白道上棘手的事,白昌星基本上都交给白志刚、毛小毛,黑道上的棘手事全都交给老关。 毛小毛非常清楚老关的身份,两个人就像一对搭档,配合得非常默契。老关平时很关照毛小毛,在毛小毛心里,老关是英雄,是无所不能的侠客,是为人仗义的大哥。 老关开车找了一家小饭店,一碗面条,两个小菜就算吃了中午饭,老关刚结完账,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老关拿出手机一看是毛小毛发的。有了牛向南的QQ号,老关龇牙一笑,他走出小饭店上了车,直奔彩欢洗浴中心驶去。 去承德的路上,白昌星给普宁寺的一个喇嘛打了电话,这个喇嘛叫张超,是承德市的政协委员。由于白昌星每年都去普宁寺朝拜,每次都不少捐赠,时间久了就认识了一些喇嘛,关系最好的就是张超。 张超得知白昌星要来普宁寺很高兴,答应在上客堂大酒店为白昌星订好房间。上客堂历史上是根据佛教的丛林制度接待高僧大德等上等客人的下榻之所,坐落在普宁寺西院,是一座古典园林式建筑。院落错落别致,回廊曲径通幽,楼阁雕梁画栋,与高耸入云的普宁寺浑然一体,交相辉映。 白昌星来到上客堂大酒店时,张超喇嘛身着便装正立于上客堂大酒店门前等候。白昌星下车后赶紧双手合十说:“有劳张师父久等了!” “白老板,见到你真高兴!”张超双手合十说完,两个人热情握手,就像好久没见面的老同学。 “张师父,这是我的秘书衣娜。”白昌星介绍说。 张超只是朝衣娜腼腆地点点头。衣娜怎么也看不出来张超是个喇嘛,她疑惑地问:“你真是喇嘛吗?” “千真万确!”张超笑呵呵地说。 “为什么不穿绛红色僧袍呢?”衣娜好奇地问。 “今天是周末。”张超目光纯净地说。 衣娜觉得这个喇嘛太不可思议了,微笑里有一种纯净的魅力,眼神里藏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白昌星每次来承德都要住上客堂大酒店的总统套间。张超陪白昌星和衣娜在大堂办完入住手续笑着说:“你们先去房间洗一洗,我在斋堂等你们,一会儿我请你们吃素斋”。 “张师父,素斋好吃吗?素斋的素我明白,斋是什么意思?”衣娜一进上客堂大酒店就被这里浓郁的佛教文化氛围吸引住了。 “吃素和吃斋是两码事。‘斋’的含意是‘清净’,从根本上是说,只有身、口、意三业清净才叫斋,三业中以‘意’为根本,所以特别强调心念清净,因而又称‘心斋’。”张超耐心地解释说。 “好了,一会儿吃到嘴里你就知道了。” 白昌星催促着衣娜,向张超摆了摆手,两个人牵着手去了房间。 上客堂大酒店总统套间古香古色,豪华典雅,特别是遮挡仿紫檀双人龙床的帷幔两侧有两只装饰古朴的宫灯,显得房间好似皇帝的卧室,但豪华中又不失简洁。 衣娜迫不及待地想吃素斋,便匆匆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白昌星也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与白志刚、毛小毛、老关都通了话,才携着衣娜去了斋堂。 斋堂环境庄严、雅致、出尘、清幽、古朴,给人以斋宇脱尘、涤尘静心之感。在这里享素食、听钟声、调素琴、赏书画、览一卷线装佛经、思百年禅悦人生,好不惬意。 斋堂内挂着赵朴初先生为斋堂的题词:精心调无味,宾主皆欢喜;舌齿永留香,万方敦友谊。 白昌星和衣娜走进斋堂时,张超已经点好了素斋。两个人坐定,白昌星客气地说:“张师父,每次来都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 “白老板,谁让你我有佛缘呢。你们一路辛苦,快吃吧!”张超微笑着说。 衣娜望着满桌子精美的素斋“畦噻哇噻”地惊叹不已。也难怪这桌子素斋融合了宫廷素菜之精细,民间素菜之天然,寺院斋菜之纯正,海派素菜之精华,充分体现了色香味四神镜和谐统一。 “娜娜,我最喜欢这道罗汉斋了,你尝尝,这可是用了花菇、口蘑、香菇、鲜菇、草菇、竹笋尖、川竹荪、冬笋、腐竹、油面筋、素肠、黑木耳、金针磨、发菜、银杏、马铃薯、胡萝卜等十八种原料做成的。”白昌星得意地说。 “为什么是十八种烹调原料,有什么寓意吗?”衣娜一边吃一边问。 白昌星一下子被衣娜问住了,只好用目光向张超求救。 “十八种原料寓意十八阿罗汉。”张超笑着说,“上客堂的素斋多以佛教圣言命名,有教化众生的意思。比如*常转、白塔响铃、花开见佛、慈航普度、佛珠莲子,还有这道罗汉斋菜都有教化众生之意。” “我听人家说素菜也有鸡鸭鱼肉的,什么素鸡、素鸭的,今天这菜怎么不见有?”衣娜口无遮拦地问。 “我师父有个与人不同的习惯,如果请他吃饭,千万莫说‘素鸡’、‘素鸭’、‘素火腿’、‘素鱼’什么的,他听说了这些名字,是不会下筷子的,宁可吃白饭,人家向他解释,是豆腐皮做的,不是真的鸡鸭鱼肉,是假名,不要执着。他说的话才妙哩:我不是怕吃这些菜,而是怕你那个杀心、贪心,如果你心里没有鸡鸭鱼肉的念头,怎么做出这些东西来?”张超笑呵呵地说。 “有道理,本来吃素便是吃素,为什么要故意做出这些象形的假鸡假鸭假鱼假肉,分明是口里吃素,心里却没有断荤。”白昌星附和说。 “张师父,那你平时真的不想吗?”衣娜无邪地问。 “心不一样嘛,你觉得那是非常好的,当然你就非常沉醉,如果你的心不一样的话,那你就不会为之所动。狗睡在金砖上,不为金砖所动,一个喇嘛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身破袈裟,而且千疮百孔,但是如果他也特别珍惜这身袈裟,就属于贪恋钱财。对钱财的贪恋不以多少为单位。遗憾的是目前僧人中聚敛钱财的现象越来越多了。”张超颇为认真地说。 “张师父,我这次来除了到普宁寺上香以外,还想问一问吉凶,最近我经常梦见我刚刚上马的工程下马了,想请你破解一下。”白昌星虔诚地说。 “能把你要做的工程周围的环境画一下吧。”张超睿智地说。 “我带了张照片。”白昌星说完从皮包内取出照片递给张超,又详细介绍了森豪国际中心的情况。张超拿着照片,又认真地听着白昌星的描述,沉思良久蹙眉说:“明年,太岁壬午,北方动土为忌:冲犯太岁,三煞,主有官方压制。而且明年七赤星主事,三碧在北,八月二黑人中,七临北,形成三七斗牛煞,主官司缠身。” “能破解吗?”白昌星急切地问。 “一炷心香起,万重障业开。求佛菩萨保佑化险为夷吧!”张超凝重地说。 吃完素斋后,张超陪白昌星和衣娜步行去普宁寺上香。进入普宁寺山门,迎面见到的是汉族风格的寺庙建筑。四合院式的高大庭院里香烟袅袅、古木参天,左右对称,呈纵深式排列的钟鼓楼、天王殿、东西配殿和大雄宝殿构成了标准的伽蓝七堂式建筑。高大的殿堂采用的是绿剪边的蓝色琉璃瓦,经过大雄宝殿向后,呈现出一个更加宽大的院落。 衣娜被矗立在庭院一侧的长长的一排转经筒吸引了。眼前这一排色彩鲜艳、图案丰富、金光灿灿的转经筒让人们似乎有一种到了青藏高原寺庙里的感觉。 “张师父,藏传佛教为什么要转经呢?”衣娜忽闪着大眼睛问。 “转经是另一种念经的方式,只要转动玛尼经筒一回,就等于将经筒内的经文诵读了一遍,可以积累功德。”张超解释说。 “为什么还要念六字真言呢?”衣娜不依不饶地问。 “我们在这里转一遍转经筒,每念一遍六字真言,就等于念了一遍《金刚经》。”张超耐心地说。 “那有什么好处呢?”衣娜继续问。 “它能让我们摆脱人世间的六道轮回之苦,所有的人都不希望自己死后下地狱当魔鬼,都要投胎转世再做人,因此怎么办呢?就得念经,经文中有一些是藏语和蒙古语,又太长,很多人看不懂,所以大乘佛教想到了这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转经筒。” 张超说完,衣娜虔诚地走到转经筒前,嘴里念着张超刚教的六字真言:“阿嘛呢叭咪哞,”按着顺时针的方向转了起来。 白昌星听了张超刚才对森豪国际中心下的谶语,心事重重,他无心顾及衣娜,虔诚地在大乘之阁巨大的香炉前烧了高香,还往功德箱内扔了一万块钱。 难得衣娜来普宁寺一趟,当然要陪这个疯丫头好好逛逛,白昌星上完香后,收起心事,在张超的陪同下,走进大乘之阁。 这里供奉着世界上最高大的金漆木雕像。白昌星和衣娜虔诚地在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前跪拜,整个佛殿虽然有许多游客,却静得出奇。许久两个人跪拜完毕,起身仰望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微笑的面容,都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走出大乘之阁,阁之东西建有日殿和月殿,表示世界环绕宇宙中心运行。衣娜第一个走进月殿见高高悬挂的唐卡上,一个菩萨怀抱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衣娜好奇地站住了。 “张师父,佛不是不近女色吗?怎么这个菩萨怀里抱着一个漂亮女人?”衣娜不解地问。 “这是双修。”张超笑呵呵地说。 “什么是双修?”衣娜追问道。 “佛教教义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利用‘空乐双运’产生了悟空性,达到‘以欲制欲’的目的。”张超晦涩地说。 “那高僧大德和女人双修与我们世俗之乐有什么不同?”衣娜尖锐地问。 “这完全是两码事,这是修行阶段的必需,他要通过一个修行的女性来达到一种境界。”张超耐心解释地说。 “那种境界快乐吗?”衣娜继续追问。 “不是快乐,是极乐!和俗人男女之间的快乐完全不同,在那个瞬间里把自己化成跟佛一样。”张超神往地说。 “那为什么非得和女人才能化成跟佛一样?”衣娜费解地问。 “喇嘛要把酥油灯点亮,就需要一根火柴,女人就是这根火柴。”张超形象地比喻说。 “张师父,你在修行时,是不是也需要这样一根火柴呀?”衣娜俏皮地问。 “这辈子在宗教上是达不到这么高的层次了。”张超笑着说。 离开月殿,衣娜非要抽签,白昌星和张超只好陪她去了抽签处。一个小喇嘛见张超领着位客人走过来,连忙站起来双手合十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喇嘛把签筒递给衣娜。衣娜看着白昌星就是不摇。 “娜娜,怎么不摇啊?”白昌星纳闷地问。 “不许你看!”衣娜嘟囔着小嘴说。 “好好好,不看不看。” 白昌星笑着拽着张超离开十多米远,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等衣娜。也许是紧张,第一次摇,衣娜摇出了十数支,第二次摇,摇出了一大半,她静了静心,第三次,半天才摇出一支。竟是一支上上签。衣娜高兴得拔腿就跑。 “你去哪儿?”白昌星赶紧问。 “我去解签。”衣娜兴奋地说。 “不用了,我给你解吧。”张超笑着说。 衣娜只好拿着签文走过来。张超看了签文后,笑着对衣娜说:“恭喜你,这是一支喜得贵子签。你要有儿子了。” 衣娜和白昌星听了都哭笑不得。 “张师父,有没有解错?”白昌星尴尬地问。 “不会错的,普宁寺的观音签灵得很。”张超不容置疑地说。 “这怎么可能呢?张师父,难道菩萨也捉弄人吗?”衣娜不高兴地说。 “衣娜小姐,菩萨只会普度众生,不会捉弄人的!”张超笑呵呵地说。 “好了,娜娜,反正是个上上签,张师父,多谢你了,时间还早,我陪衣娜去避暑山庄转转,大周末的,耽误你休息了,明天走的时候,我会来寺里向你辞行的。”白昌星客气地说。 “那好,我就不陪了,晚上上客堂佛乐宫有大型歌舞表演《四海普宁》,非常好看,建议你们看看。” “这场佛教文化的精神圣餐我是吃定了。”白昌星虔诚地说。 告别张超喇嘛。白昌星和衣娜步行回到上客堂开车去了避暑山庄。衣娜是第一次来承德,白昌星当然要陪衣娜好好逛逛闻名遐迩的塞外京都。 晚饭后,白昌星携衣娜款款走进佛乐宫,上了二楼的包厢。佛乐宫是个长方形建筑,能容纳两三百人,两个人一进佛乐宫就被皇家至高无上的气派与浓厚的佛教艺术氛围所感染,佛乐宫内饰不仅展示了佛文化的博大精深,更突出了藏密的神秘感。 两个人坐定后,衣娜小鸟依人地把头倚在了白昌星的怀里,“星哥,我怎么也看不出张超是个喇嘛,喇嘛怎么可能是市政协委员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普宁寺的哈木尔活佛还是市政协常委呢,有的地方的住持、活佛还是市人大副主任呢。”白昌星盯着衣娜,温存地说。 “这么说,喇嘛和和尚都有行政级别了?”衣娜冰清玉质地问。 “有行政级别的和尚、喇嘛、活佛在佛教界里一定是很有身份的,就像哈木尔活佛一样。” “这么说,张超在普宁寺也很有身份了?” “当然,不然怎么会是市政协委员呢。” “可我怎么看他都不像喇嘛。” “那他像什么?” “像机关干部。” 白昌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说着话,音乐声响起,画外音解说道:“他们从世界屋脊走来,他们从草原深处走来,他们带来雪域高原的深情,他们展开辽阔的草原情怀,啊,汉满蒙藏和谐牵手,东西南北共展风采……” 第一场《金轮法界》,大幕徐徐,佛门圣境呈现在眼前,紫气香烟,千手千眼,通过人世问的美善与魑魅魍魉等黑暗中的邪恶势力的斗争,神灵驱邪,展示了正义终究要胜利的真理。 当头戴着恐怖狰狞面具的神灵登场时,衣娜紧紧依偎在白昌星的怀里,仿佛自己是被魑魅魍魉欺负的美善。 紧张的驱逐鬼魅的表演过后,迎来第二场《妙音飞天》,世间的山川更加壮美、生活更加丰腴、青草更加圣洁,人间天上一派祥和;第三场《九州一统》更是通过“八旗仪仗”、“鼓舞热河”、“风摇秀女”、“九州一统”等场面,展示了清朝乾隆这一特定历史时期的民族和睦、国家强盛的辉煌历史。 紧接着阳光灿烂,万里无云,音乐明快,喜庆热烈,第四场《鸿庥普荫》,通过“佛光普照”、“情溢山庄”、“草原来客”、“僧俗同乐”等环节,各族人民在大法号的召唤中陆续走上舞台,献上自己最优美的歌舞和最诚挚的祝愿。 画外音再次响起:“天上有圣洁的白云,人间有纯美的真情;中华有奔流的水,承德有祥和的心。啊!真心真情,永永远远,纯真祥和,四海普宁!” 演出结束了,白昌星和衣娜沉醉在精彩的音乐、夺目的阳光、壮观的舞蹈、恢宏的场面中,久久不愿意离去,两个人被纯真、至爱、祥和的氛围所感染,彼此眼中竞都闪烁着泪花。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白昌星和衣娜才起床,草草吃过早餐后,白昌星和张超通过电话,两个人开车去普宁寺向张超辞行。 车到普宁寺山门前,一位身着绛紫色袈裟的喇嘛笑呵呵地站在山门前,白昌星和衣娜赶紧下了车。 “张师父,终于看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了,这样的你才是我心中的喇嘛形象,如果印象中一直是便装的你,我会忘记你是个喇嘛的。”衣娜俏皮地说。 “白老板,衣娜小姐,送给你们每个人一个金刚结,金刚结的加持力是无限期的,除非佩戴金刚结的人对金刚结失去信心或者是被火焚烧,加持力才会消失。”张超一脸祥和地说。 “多谢张师父的厚礼,明年我再来叨扰,再见!”白昌星双手合十地说。 “张师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再走可以吗?”衣娜诡谲地笑道。 “可以。”张超笑呵呵地说。 “你喜欢漂亮的女孩子吗?”衣娜口无遮拦地问。 “喜欢呀,非常喜欢!”张超毫不避讳地说。 “你有女弟子吗?”衣娜继续问。 “有,当然有。”张超仍然笑呵呵地说。 白昌星接过话茬说:“娜娜,张师父特别受女弟子的欢迎,女弟子在他面前简直就像羔羊。” “怎么,衣娜小姐要做我的女弟子吗?”张超笑呵呵地问。 “我还得再考验考验你!” 衣娜说完,咯咯笑着上了车。白昌星仍然像老同学一样与张超握了握手,开车向北京方向驶去。 六、娃娃 刚过中午,彩欢洗浴中心门前停了许多轿车,老关费了好半天劲才找到车位,他停好车,掏出手机先打了个电话。 这一带都归西客站派出所管辖,平时老关就跟蒋春杰处得不错,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洗桑拿。老关特别喜欢彩欢洗浴中心,他和蒋春杰经常在这儿洗完澡后到休息大厅做足疗,久而久之,老关与几位小姐混得很熟,还与一位漂亮的足疗小姐处成了铁子,老关就是给这位足疗小姐打了电话。 这位足疗小姐叫娃娃,不是东州人,是安徽的,平时特别喜欢上网聊天。老关与娃娃通完电话后,下了车,习惯性地环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走进了旋转门。 平时老关喜欢泡大池子,泡完后再搓个澡,然后上休息大厅做足疗。今天老关心里有事,他没泡大池子,而是要了一间贵宾房,然后点了三十一号足疗小姐,拿着钥匙径直去了贵宾房。三十一号是娃娃的号牌。 贵宾房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双人床,液晶彩电、冰箱、空调、大红地毯,与五星级酒店的单人套间差不多,下层是冲浪浴,按摩床、桑拿房,可以找小姐,在这里游龙戏凤洗鸳鸯浴。 很长时间没有放松自己了,老关今天到彩欢洗浴中心虽然是为了办事,但也想借机会放松放松。他刚走进贵宾房,就有人按门铃,老关知道是娃娃来了,他顺手开了门,一个身着三点式的漂亮女孩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前。 “关哥,好长时间不来了,是不是把小妹忘了?”娃娃娇嗔地说。 老关一把将娃娃揽进怀里,“小宝贝,我怎么能忘了你?太忙了,这不,刚倒出空,就来看你来了。” “这还差不多。关哥,人家还没吃中午饭呢。”娃娃嗲声嗲气地说。 “这还不好办,想吃什么?我让他们送。”老关爽快地说。 娃娃知道老关大方,亲自打订餐电话要了一大堆好菜,老关又要了一箱雪花干啤,不大工夫,菜和酒便陆续送来了。 “娃娃,能跟我说说裸聊吗?” “关哥,你对裸聊也感兴趣?”娃娃好奇地问。 “感兴趣,你跟我说说,裸聊的都是些什么人?”老关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都是些寂寞的人了。”娃娃神秘地说。 “说说你的第一次裸聊好吗?” “好啊,两年前,由于寂寞,我开始在网上聊天,认识了不少网友,其中有一些还成了生活中的朋友。起初我还对网络有些怀疑,后来我发现认识的人也挺真诚的,就越来越喜欢网络交友了。第一次尝试裸聊还是和一个认识的网友进行的。我和他当时很熟,有些互相喜欢,经常在网上说喜欢之类的话。有一天,我和他在网上说了一些情话之后,他就建议我脱衣服,说网上流行这个,我就没经受住他的软言热语,加上自己好奇、兴奋,就同意了。” “后来呢?” “和他聊了几次后,我渐渐适应了,感觉老刺激了。所以,我越来越主动,只要条件允许,我就找他裸聊。有一次,他出差了两个月,在网上联络不到他,我觉得很想他,一遍一遍地回忆我们在网上时的欢愉,终于我忍不住内心的欲望,找了一个网络上的陌生人,打开了裸聊视频,从那以后,我就爱上了裸聊,对裸聊像着了魔一样。关哥,你聊天吗?愿不愿意和我裸聊一次?” “娃娃,那太麻烦了,我不喜欢虚拟的,还是肉贴肉来得真实。”老关点上一支烟一边吸一边说:“娃娃,有件事想拜托你!” “关哥,你跟我这么客气。”娃娃软软地趴在老关身上说。 “这件事很重要,办好了,关哥我不会亏待你;办不好,关哥对你也不客气。”老关目光犀利地看着娃娃说。 “关哥,瞧你这凶巴巴的样子,好像让我去杀人似的。”娃娃娇嗔地说。 “不是让你去杀人,是让你去勾人!”老关冷漠地笑了笑说。 “勾人?勾什么人啊?”娃娃柔媚地问。 “什么人你不用管,只要勾到床上,就算办成事了。” “怎么勾呀?关哥。”娃娃娇柔地问。 “就用你最擅长的裸聊,”老关说完从床头的皮包内拿出一张纸条,“这是这个人的QQ号,记住,一定要把他勾引出来上床,上床前一定给我打电话,这一万块钱归你了,事成后,还有一万块钱。” “关哥,你放心吧,有钱谁不挣啊,只要这家伙不是同性恋,我准能把他勾引到床上,让他欲火焚身!”娃娃捏着一万块钱信誓旦旦地说。 “事办完以后,别在东州干了,去南方干吧,起码要离开一年再回来。” “人家想你怎么办?”娃娃媚声媚气地问。 “你要是觉得钱咬手,可以把钱还给我,我找别人干。”老关板着脸说。 “人家不想了,不想了还不行吗?瞧你那没良心的样,爽的时候心肝啊、宝贝啊的,爽完了就六亲不认了。我是人,不是动物,想你都不行了?没良心的。” 一、诡谲 十一以后,胭脂屯的居民全部动迁走了,市拆迁办组织力量突击拆迁,所有的房屋都拆迁掉了,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小青楼倔强地立在秋风中。 白昌星和白志刚的分工是,由自己负责森豪国际中心的一切事宜,由白志刚暗中配合威廉?马修斯开发胭脂屯。然而,白志刚万万没有想到胭脂屯动迁拆迁过程中竟然会遇到柳文龙和许天凤这么棘手的钉子户,强迁虽然时机还不成熟,不强迁,市拆迁办似乎又束手无策,工期不等人,白志刚急得火烧火燎的,无奈之下,只好找大哥商量办法。 白昌星从北京回来后,被神秘的短信和张超的谶语闹得心情一直舒展不起来,特别是“主有官方压制”这句话,让白昌星耿耿于怀。其实,这句话现在就开始显现了,森豪集团如果不通过非常手段,在东州根本拿不到好地。 让白昌星愤慨的是,何振东的一枝笔不知封杀了多少优秀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又不知有多少劣质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一夜之间冒了出来。这年头有多少土地少得了黑幕?一个号称总成本一亿元的楼盘,开发商的实际总成本不超过一千万元,有背景的人连一千万都可以不用,这就叫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白昌星越想越惆怅,他点上一支雪茄,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心想,做生意就是做关系,权力在哪里,生意就到哪里了。可是左右权力的都不是权力本身,而是生意。因此,生意就是政治,特别是房地产更是政治中的政治,房地产不仅牵动着房地产商的利益,更牵动着地方政府的利益,牵动着老百姓的利益,牵动着相关产业的利益,房地产已经成为各种利益角逐的核心。 在东州,这个利益核心却被一个漂亮女人给左右了,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竟然让土地爷如此着迷? 白昌星正想着,雪茄烟却灭了,这是从未有过的,因为这雪茄不是一般的雪茄,是哈瓦那雪茄,白昌星之所以喜欢抽雪茄是因为雪茄烟虽然卷得又粗又紧,抽上去却是软绵绵的,含在嘴里也让人显得更加踏实沉稳。 嘴里的雪茄烟抽到中途灭了,白昌星心中涌出一股不祥的感觉,他走到老板台前,拿起那种加长的火柴,正准备点燃含在嘴里的半支雪茄,白志刚推门进来了。 白昌星望了一眼白志刚,就知道自己的弟弟有心事,白昌星点燃火柴的手停顿了一下,冒出一小片浓烟,夹杂着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他赶紧点着半支雪茄。 “志刚,跟马修斯通话了吗?” 白昌星深吸一口问。 “通过了,马修斯说,过两天来北京,研究一下胭脂屯开工的事,可是……” “可是什么?” “有一个钉子户,死活不肯搬走。” “多给点钱不就打发了嘛!” “大哥,这户人家与别人不一样,一分钱也不要。” “是不是要房子?房子也可以给。” “大哥,人家也不要房子。” “那他们想要什么?” 白昌星生气地问。 “大哥,人家什么也不要,就是不搬,据说他们家的小青楼是祖宅,上百年了,人家有房地产所有证。” “有祖宅的业主‘文革’期间房地产所有证不是被收上来放在房管局了吗?他们家怎么会有房地产所有证?”白昌星疑惑地问。 “我打听过了,‘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返还了。” “那也没有用,宪法明文规定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 “大哥,人家就是不搬有什么办法?” “不用急,骑士基金与市政府有合同,让马修斯给洪文山施加压力,他们不是钉子户吗?这个钉子留给市委市政府拔吧。” “你是说让市拆迁办出面强迁?” “强迁有什么稀奇的,在中国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强迁,我就不信这座小青楼能挺得住!” 白昌星心里很清楚,市拆迁办要想强迁有的是办法,停水、停电、停供暖,迫使居民就范。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建森豪大厦时,有十个户钉子户赖着不肯搬,森豪集团申请强迁,当时市政府下达强制拆迁令前,有的被动迁户在政府动迁房屋评估价格名单上找不到自己的名字,而且评估报告也一直未送达给动迁户,行政裁决书也未送达给被拆迁户,老百姓跟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讲明情况时,刁一德不予理睬,并说现场没人跟你讲理,然后大呼小叫地指挥强迁,拆迁人员在室内人员没有被通知撤离的情况下,向玻璃窗扔砖头,并用铁棒、大锤砸向门窗,强行破门而入,并将六旬老人生拉硬拽,强行拖出。而且在强迁之前,市拆迁办没有对动迁户的财产进行保全,老百姓自己想摄像保存证据时,摄像机被警察强行夺走,当时的场面一片狼藉,不到两个小时,四栋小三层楼,及十多家商铺门市变成一片废墟,当时白昌星心中就冒出四个字:王法无情。 在东州,哪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没经历过强迁,在政府官员中,老百姓最恨的就是拆迁办,所以,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被老百姓送了一个外号叫刁徳一。想到这儿,白昌星冷哼了一声,心想,小青楼难逃王法,只是时间问题。 “大哥,用不用咱们出面,请刁一德吃顿饭,说说小青楼的事?” 白志刚沉不住气地问。 “不用,志刚,你切记,咱们与骑士基金的关系绝不能露,除非范真真破产,何振东倒台。” “大哥,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依我看,范真真也没什么可怕的。咱们的西施计划已经奏效了,何振东上钩了,苏红袖已经把他拿下了。” 白志刚阴毒地笑着说。 “我知道了,苏红袖够有心计的,还特意修复了处女膜。” 白昌星把抽完的雪茄按灭在烟缸里,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冷笑着说。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白志刚纳闷地问。 “而且是在圣女美容院做的。” 白昌星卖着关子重新点着一支雪茄烟说。 “大哥,你神了,是不是派老关跟着苏红袖了。” 白志刚佩服地说。 “老关哪有那些闲工夫,正经事还干不过来呢。是你嫂子去圣女美容院做美容,那儿的女老板程媛媛以前是你嫂子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同事,两个人闲聊,程媛媛说的。” 白昌星淡淡地一笑说。 “大哥,苏红袖还真听话,我只是点了点她,没想到她还真的去做了。” 白志刚摇了摇头笑着说。 “常言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红袖是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女人,当年贾朝轩包养她时,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呀。” 白昌星感慨道。 “是啊,要不是红袖当年帮咱在贾朝轩面前周旋,森豪集团也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 白志刚长吁短叹地说。 “可惜了,贾朝轩要是不出事,哪轮到什么何振东、范真真这些阿猫阿狗在咱们兄弟面前耀武扬威。志刚,我在承德普宁寺请张超喇嘛给算了算,明年可能不太顺啊。” 白昌星一筹莫展地说。 “张超怎么说的?” 白志刚关切地问。 “冲犯太岁,三煞,主有官方压制,而且可能官司缠身。”白昌星蹙着眉说。 “大哥,准不准呀?我觉得咱们现在挺顺的,一连拿下两个大项目,不要说胭脂屯了,仅森豪国际中心,不知有多少房地产商羡慕呢!”白志刚得意地说。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低调啊,‘山之高峻处无木,而溪谷回环则草不丛生;水之湍急处无鱼,而渊潭停蓄则鱼鳖聚集’。志刚,一定要记住,善用环境者生机,不善用环境者杀机。明年的年景不管是好是坏,我们都不得不早做准备啊!森豪国际中心的地皮我们是从何振东的小舅子手里拿到的,可以说我们白捡了座金山,他何振东心里不会没有数。何振东最头疼的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小舅子于宝山,我听说于宝山对范真真恨之入骨。志刚,你设法多接触接触于宝山,必要时给他些好处,用美人计对付何振东,用离间计对付范真真,再在赖东身上多下点工夫,让何振东身边充满杀机。常言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就不信森豪集团总会受制于人。” 白志刚琢磨用于宝山对付范真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如何用于宝山他一直没想好,何振东目前之所以迁就于宝山这个不争气的小舅子,多半碍于北京的老岳父的面子,尽管老爷子已经退了,但是老爷子在位时提拔的人都还在,有的还身居要职,何振东不会不晓得老爷子还有利用的价值。白昌星甚至想通过于宝山打一打老爷子的主意,只是尚未摸清老爷子的脾气。 “大哥,不仅于宝山对范真真恨之入骨,赖东对这个女人也看不惯,而且赖东和于宝山还很投脾气,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打麻将,通过赖东就可以把于宝山搞定。只是范真真天生就是个狐狸精,我是最有体会的,她想勾搭谁,谁也扛不住!何振东是被这个娘儿们狐媚住了,我听说范真真好像背着何振东生了个儿子,果真如此的话,于宝山、赖东都不是范真真的对手。” 白志刚无奈地说。 “志刚,范真真背着何振东真的生儿子了?”白昌星警觉地问。 “只是听卢征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卢征听谁说的?” 白昌星阴毒地问。 “好像是沙纪周。” “志刚,这两天抽时间请沙纪周吃饭,范真真生孩子的消息如果是真的,够何振东喝一壶的。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先想办法告诉于宝山,于宝山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北京的老爷子,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扒桥望水流了。” “大哥,我看没那么简单,范真真要给何振东生了儿子,何振东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还是探探虚实再说。我的意思是尽量不要正面得罪何振东,商不与官斗,从古到今,钱就斗不过权。最好的办法还是想办法让范真真失宠,好在苏红袖已经得手了,红袖能把贾朝轩迷住,就应该能把何振东迷住。” 白志刚担心地说。 “志刚,我何尝不想平平静静地做生意,可是范真真亡森豪之心不死,我们从何振东小舅子手里夺了一块肥肉,这块肥肉不是于宝山的,是何振东的,何振东能善罢甘休?范真真面对森豪国际中心会善罢甘休?山雨早晚会来的。常言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眼下不光是何振东、范真真的问题,还多了个陈金发,这小子仗着自己的叔叔是省建行行长,与何振东、范真真沆瀣一气,始终与我们兄弟过不去,省建行纪委一直在找市建行副行长钱万通的麻烦,八成是冲森豪来的。在东州房地产界谁都知道钱万通是我们的朋友,是森豪集团贷款的主要来源,整倒了钱万通无疑是掐断了森豪贷款的主要渠道。这种损事只有陈金发干得出来,这家伙别看是个瘫子,在黑道上手黑着呢,蒋春杰的前任不就是被这家伙打残了一条腿嘛,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志刚,我有老关还好些,你一天到晚一个人开车,要多注意安全,实在不行,让石存山给你找个退役的特警当司机吧。” 陈金发曾经在西客站派出所的辖区开过洗浴中心,名义上是洗浴中心,实际上就是妓院加赌场。蒋春杰的前任接到举报抓赌时,被陈金发的四大保镖之一打残了一条腿,事后这个保镖只判了五年,没几天就放出来了,现在仍然是陈金发的四大保镖之一。 “大哥,陈金发手再黑,他也是个瘫子,以森豪目前的实力,谅他也不敢轻易对我们下黑手。这小子最近红得很,连《清江日报》都报道了这家伙,吹成了什么轮椅上的创业英雄,听说是建彩虹城,得到了赵省长的表扬。” “赵省长一定是被蒙蔽了,好好吹吹这小子也好,捧得越高,摔得越狠,让这小子蹦跶吧。志刚,马智华最近有什么动静?” “听说他自己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还没听说准备开发什么项目。” “马智华是搞房地产的奇才,可惜心胸小了些,书生气也太浓,现在他自己做房地产商了,但愿他能理解我当初对他的良苦用心!” “大哥,还是你看得远,佣金打到他的账户上后,对他触动很大,没出一周,他就与范真真分道扬镳了。” “志刚,马智华的反水让我思考了很多呀,我通过马智华的去留明白了进退有道动静依存的道理。潜流总是在暗涌的。今天陷入困局的企业家,有的怨天尤人,有的责备属下,却很少有思考自己是否‘得人’。在企业家周围,聚集了怎样一批人,怎样的幕僚和怎样的下属,这直接决定了该企业家开拓局面和应付困境的能力。得人首先要察人,可惜许多企业家在察人这一关键问题上就出现了问题,察人缺乏眼光,用人缺乏气魄,御人缺乏谋略,这样的企业家最终会在风雨飘摇中无人救助。正所谓得人者兴就是这个道理。” 白昌星正说着,毛小毛敲门进来了,“董事长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商量点事。” 白志刚对毛小毛与自己大哥的关系心知肚明,他知趣地看了看表,“大哥,我一会儿要给几个部门的经理开会,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白志刚说完,向毛小毛笑了笑推门走了。 “小毛,有什么事说吧!” 白昌星自从有了衣娜以后,见了毛小毛心里总是愧愧的,见了自己的老婆徐美静也没这样过。 “星哥,今天是我的生日,能陪我过吗?” 毛小毛很懂事,有人时,从来都称白昌星为董事长,没人时才称星哥。白昌星万万没想到今天是毛小毛的生日,往年的今天,白昌星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两个人会找一家西餐馆大吃一顿,然后再行一番云雨情,毛小毛最爱吃西餐。 “忙忘了,忙忘了,对不起。小毛,这么重要的日子我都给忘了。” 白昌星尴尬地说。 “那就是说,你答应了,我已经在伯爵西餐厅订好了位置。”毛小毛欣慰地说,美白的牙齿笑起来极具杀伤力。 “那好吧,小毛,要什么生日礼物尽管说。” 白昌星爽快地说。 “今天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毛小毛深情地说,一对灵动明丽的眼睛像两汪清水。 毛小毛的眼神让白昌星感觉像欠了她一辈子的情。白昌星最怕毛小毛这种眼神,因为这种眼神里不仅有伤感,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性感,这才是致命的诱惑。 毛小毛的颈,洁白如象牙,光滑如天鹅绒,丰盈而富于性感。曾几何时,眼前这个灵异媚骨的女人美得让自己看一眼就觉得口渴。白昌星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看一眼毛小毛了,此时他嗅着毛小毛身上散发出的撩人心魄的香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冷落毛小毛很久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白昌星一边暗问自己,一边拿出老板台上小木匣里的雪茄叼在嘴里,毛小毛熟练地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给白昌星点上火,当他吸着雪茄烟再看毛小毛时,女人眼睛的深处仿佛有泪花闪烁…… 二、模范丈夫 傍晚,白志刚回到家时,罗依倩还没回来,每天晚上都有应酬的白志刚很想陪妻子好好吃顿饭,没想到妻子忙起来比他回来得还晚。由于两个人都忙,不是白志刚在外面应酬,就是罗依倩在外面应酬,或者干脆两个人分别在外面应酬,所以根本也没雇保姆,只雇了小时工。两个人因为是新婚,都不愿意在家里开火,经常在外面吃。 白志刚今天心血来潮,想亲自下厨为妻子露一手。说也巧,白志刚刚做好饭菜,罗依倩就回来了。女人见丈夫竟然下厨为自己做了好吃的饭菜,幸福感油然而生。 白志刚下班后特意去花店买了康乃馨,这是妻子最喜欢的花,家里一旦有了烟火味和鲜花,调子一下子就温馨起来。 “志刚,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想当模范老公啊!”罗依倩换上淡粉色的睡衣娇媚地说。 “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是倦鸟不思巢,野丫头不恋家。” 白志刚一边盛饭一边说。 “刚,你知道什么是家吗?家就是一只船,一只在风雨中飘摇的船。小时候我去外婆家,那里的渔民都是以船为家,只要船是牢固的,无论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一切都化为魅力的风景。” 罗依倩秋波闪烁地说。 “野丫头,看来你是把老公当船夫了。”白志刚把饭端给妻子嗔道。 “不是船夫是火夫。” 罗依倩咯咯笑着把白米饭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 “依倩,你知道老公老婆的由来吗?”白志刚见妻子高兴,饶有兴趣地问。 “不知道,快说说!” 罗依倩催促道。 “唐代有一个名士,叫麦爱新,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年老色衰,便产生了嫌弃老妻、再纳新欢的想法,并写了一副上联放在案头: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被他的妻子从联中看出了丈夫弃老纳新的念头,于是便提笔续了一副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这副下联以‘禾稻’对‘老藕’,不仅十分工整贴切,新颖通俗,而且‘新粮’与‘新娘’谐音,饶有兴趣。麦爱新读了妻子的下联,被妻子的才思敏捷和拳拳爱心所打动,便放弃了弃旧纳新的念头。妻子见丈夫回心转意,不忘旧情,于是提笔写道:‘老公十分公道。’麦爱新也挥笔写道:‘老婆一片婆心。’这个带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很快流传开来,世代传为佳话,从此便有了‘老公’和‘老婆’这两个词。” 白志刚津津有味地说。 “可惜呀,我现在是‘老婆一片婆心’,老公却不十分公道。”罗依倩话里有话地说。 “此话怎么讲?” 白志刚懵懂地问。 “我问你,你和苏红袖为什么眉来眼去的?”罗依倩心存芥蒂地问。 “老婆,苏红袖可是你的好朋友,这话要是传到苏红袖耳朵里,可伤感情。” 白志刚心虚地说。 “除非你告诉红袖,不然她怎么会知道。”罗依倩步步紧逼地说。 “老婆,我向毛主席保证,天理良心,我和红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白志刚信誓旦旦地说。 “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又送别墅又送车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自己做得诡秘,别人就不知道。” 罗依倩不依不饶地说。 “依倩,看来你是误会了,你知道西施救越国的故事吧,我送她别墅和车是和大哥商量好的,我希望红袖能破坏范真真与何振东之间的关系,只要范真真失宠,森豪集团就安全了。你知道,范真真一直想置森豪集团于死地。想来想去,只有出此下策,红袖是西施的最佳人选。” 白志刚坦然地说。 “志刚,亏你和大哥能想得出来,红袖就愿意?” 罗依倩不解地问。 “依倩,红袖是你的好朋友,她是什么人你心里最清楚,当年她和贾朝轩之间就风言风语的,她天生就是茶花女。” 白志刚不屑地说。 “志刚,千万别把玛格丽特和阿朵丰西娜?普莱西混为一谈,阿朵丰西娜的身世虽然值得同情,但她的确是个堕落的女人。用小仲马的话来说,她‘既是一个纯洁无瑕的贞女,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娼妇’。但玛格丽特却不同,她虽然沦落风尘,但依然保持着一颗纯洁、高尚的心灵,她充满热情和希望地去追求真正的爱情生活,而当这种希望破灭之后,又甘愿自我牺牲去成全他人,红袖活得很现实,但她既不是阿朵丰西娜,也不是茶花女。” 罗依倩慷慨陈词地说。 “亲爱的,就算我比喻得不恰当,但是她愿意做西施,有这一点就足够了,这对森豪集团很重要。你知道吗,依倩,红袖为了勾引何振东居然做了处女膜修复手术,这说明她是心甘情愿的。” 白志刚哭笑不得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罗依倩警觉地问。 “她是在大嫂朋友开的美容院做的。” 白志刚苦笑道。 “志刚,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大哥不应该利用红袖,这样做不道德。” 罗依倩劝诫地说。 “在医生眼里,人人都有病,在道德家眼里,人人都有罪,依倩,别动不动就用律师的眼光看问题,你老公是商人,不是小仲马笔下的阿尔芒。” 白志刚板起脸说。 “志刚,你是我的丈夫,我只是为你担心,你和大哥做事太诡秘,总像藏着天大的秘密,我问你,开发胭脂屯,明明是森豪集团和骑士基金一起在做,为什么你和大哥老是躲在幕后?” 罗依倩不解地问。 “依倩,这是商业智慧,你不懂,森豪集团不露面不仅能获得市委市政府对美资的大力支持,而且能够摆脱何振东和范真真的陷害。” 白志刚诡谲地说。 “商业智慧或许我不懂,但是法律智慧你也不懂,今天我们律师事务所来了一对夫妻,咨询怎么能保护他们家的祖宅不被拆迁,这对夫妻是胭脂屯的居民。” 罗依倩放下筷子说。 “目前胭脂屯只剩下一户刁民赖着不走,莫非你说的是柳文龙和许天凤夫妇?” 白志刚轻蔑地问。 “志刚,人家不是刁民,人家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房子,这有什么错?” 罗依倩同情地说。 “胭脂屯那块地政府已经出让给美国骑士基金了,按合同他们必须搬走,小青楼必须拆迁,赖着不走,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强迁,去你们律师事务所咨询也没用。” 白志刚冷冷地说。 “志刚,人家有1950年政府颁发的房地产所有证,小青楼下面的地是私有的,政府凭什么给卖了?” 罗依倩据理力争地说。 “扯淡!1982年宪法里就规定,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中国什么时候还冒出私有土地了?” 白志刚质疑地问。 “志刚,你听说过经租房吗?” “没有!”白志刚没好气地说。 “危改十年,东州错杀了几万所被误认为是公产的私宅,这种私宅就叫经租房。也就是1958年房主托管经营管理的私有出租房。当时政府在极‘左’思潮影响下,认为出租部分若超过了十五间,超出的部分就要让房管局帮着经营,负责修缮和安排租户。再与房主分享房租,当时,有关房主迫于压力,都不得不写下了一份表示认可的字据,内容为:‘我自愿把位于某胡同某号的房产交给国家经营。’这其中的意思是很清楚的,‘我’既没有把房产卖给国家,也没有送给国家,而是托国家协助经营而已,产权完全没有发生转移,我了解过目前东州旧城的四合院中有相当一部分私人房产,被国家经租或代管至今,像柳文龙夫妇的小青楼最后落实政策拿回自家房地产所有证的只是少数。房管局从未合法取得经租房或者代管房的产权,所有出售均为非法。” 罗依倩还没说完,白志刚就气哼哼地问:“依倩,按你的意思,故宫是不是应该还给皇帝的后人呢?解放初没收的房子是不是也应该还给原主人呢?” “这完全是不同的概念,皇帝后人手里没有新中国政府颁发的房地产所有证,当时被视为阶级敌人的,其财产被没收的,那些原房主也没有新中国政府颁发的房地产所有证,但是经租房主都在解放后得到了新政权颁发的房地产所有证,只要中华人民共和国存在,这个房地产所有证的内容就仍然有效,包括权利人对其土地财产的权利。刚才你提到1982年宪法,柳文龙夫妇对小青楼及其土地财产的权利,在1982年以前是通过私有的土地所有权体现的,在1982年以后是通过私有的且自然享有并无限期的土地使用权体现的,政府打着危改的旗号,把人家合法的房子和土地卖了,是非法的,你知不知道?”罗依倩用律师的腔调说。 “依倩,你别忘了,胭脂屯是骑士基金开发的,森豪集团是骑士基金的大股东,你应该想一想站在什么角度上讲话。大哥知道了会怎么想?” 白志刚不高兴地说。 “志刚,正是因为考虑到森豪集团的利益,我才站在法律的角度客观地给你分析这个问题。” 罗依倩温和地说。 “你不分析还好,你这一分析我倒闹心了,白天我找大哥还唠这件事,大哥倾向于强迁,过两天威廉就到北京,他是专门为骑士大饭店开工的事而来的,挺好的一个工程,我真怕被这座讨厌的小青楼给搅出什么差头来。” 白志刚惆怅地说。 “志刚,我看那对夫妻保护祖宅的决心很大,我可不希望闹出什么事来!” 罗依倩担心地说。 “还是大哥说得对,在中国房地产商有政府做后盾,什么样的钉子户能斗过这么强大的联盟?” 白志刚挥了挥拳头说,“不说这些了,亲爱的,我做饭你刷碗公平合理吧?” “大滑头,你就不能模范到底一次?”罗依倩不情愿地说。 “你刷碗我讲笑话总行了吧。” 白志刚诡谲地说。 “你脑子里光有房子哪儿有笑话呀?”罗依倩撇了撇嘴说。 “大哥今天跟我说他家老二期中考试的事,老逗了。” 白志刚卖关子地说。 “小孩子期中考试有什么好笑的。” 罗依倩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你知道,大哥的老二不爱学习,每次考试考得都不好,这次期中考试前,大哥跟老二说:‘儿子,这次你要是考好了,老爸奖励给你两百块钱。’老二高兴地答应了。结果成绩出来后,老二怯生生地对大哥说:老爸,告诉你个好消息。大哥问,什么好消息呀?老二说:你不是说期中考试考好了,给我两百块钱吗?大哥说,对呀。老二说,爸爸,我给你省下了!逗不逗?” 白志刚说完哈哈大笑,罗依倩也被逗得笑岔了气。 三、钓鱼 牛向南自从与老婆离婚后,就爱上了网聊,白天在单位一倒出空,他就会躲在办公室聊上一阵子,晚上只要没有应酬,基本都在网上聊天。牛向南很少找男网友聊天,为了弥补离婚后的空虚,他专找女网友聊天。 其实以牛向南的条件不难找一个好的伴侣,但是牛向南却偷偷爱上了与钱万通私通的女打字员章奔奔。章奔奔刚到市行办公室时,牛向南就看上了,还没来得及吐露心扉,他就发现章奔奔常被钱副行长叫到办公室。 钱万通好色在行里是出了名的,许多女职员都被他吃过豆腐,但是章奔奔不同,她是牛向南的心上人,尽管人家女孩子根本不知情。 其实,牛向南当行长助理的时间也不短了,一直辅佐钱万通,指望钱万通升了,自己“行长助理”后面的两个字拿下,“行长”前面再添个“副”字,然而,钱万通像滚刀肉一样,既不升迁,也不调走,压着牛向南就是起不来。 牛向南恨透了钱万通,一直琢磨着怎么挤走或者撂倒钱万通,还是钱万通横刀夺爱这件事启发了牛向南,自从钱万通与章奔奔私通以后,牛向南就像私家侦探一样跟踪钱万通,但一直没什么收获。 后来,牛向南发现钱万通特别喜欢到彩欢洗浴中心洗澡,而且发现带着漂亮的章奔奔,牛向南心里非常激动,终于在一天下午瞄准了两个狗男女一起进了彩欢宾馆的贵宾房,他毅然决然地拨通了110,这才有蒋春杰带干警抓大现一说。 但是让牛向南不解的是,他亲眼看见钱万通和漂亮的女打字员一起被带进了西客站派出所,本以为这下子钱万通完蛋了,派出所往单位一捅,钱万通必然身败名裂,可是第二天钱万通和章奔奔像没事人一样照常上下班。 牛向南一连观察了几天,钱万通和章奔奔什么事也没有。牛向南愤愤地想,看来西客站派出所被钱万通摆平了,你不是摆平了吗?我替你捅出去,于是牛向南暗地里给钱万通写匿名信。左一封右一封写了几十封,省行纪委只是找钱万通谈了谈话就不了了之了。 牛向南心想,看来是缺乏证据,要是有狗男女私通的照片或者录像就好了,于是,他背地里购买了针眼摄像机,继续跟踪钱万通,直到被老关发现。 牛向南根本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老关与娃娃幽会的当天晚上,牛向南应酬完醉醺醺地回到家,随手打开电脑,他在网上挂了几十个漂亮的女网友。 牛向南自从离婚后,为了打发夜晚的寂寞,对网聊乐此不疲,他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一边喝茶一边和网友东拉西扯起来。 正当牛向南与一位叫花仙子的女网友聊得热火朝天之际,电脑上的一个头像不断闪烁起来,他打开一看,原来一个网名叫‘孤独的玫瑰’的女网友要求加她,他打开资料一看,这个女网友只有十七岁,于是,牛向南拒绝将她加为好友,可是没等两分钟,她又要求加她,并附上一则信息:“我太寂寞了,哥哥,你就陪我聊一会儿嘛!”望着电脑屏幕上的“孤独”二字,牛向南离婚后的孤单寂寞、事业上的不得意一齐涌上心头,他情不自禁地把她加为好友,两个人聊了起来。 “哥哥,你真好!一看你就是个怜香惜玉的好人!” “妹妹,既然我们是好朋友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娃娃,是个孤独的小女孩。” “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孤独?” “我是做足疗的,找不到爱我的男人,所以孤独。哥哥,你孤独吗?” “我也很孤独,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不孤独呢?” “你为什么孤独?” “和你一样,找不到爱我的女人!”牛向南挑逗地说。 “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当然是美女了,你是美女吗?” “哥哥好坏呀!小心美女蛇呀!” “不怕,我是个被蛇咬过的男人,很喜欢被咬的滋味。” “哥哥不会是《白蛇传》里的许仙吧?” “妹妹想做白素贞吗?” “我哪儿有那么好的造化,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只是个足疗小姐。” “足疗小姐有什么不好,小白蛇,你是怎么做上足疗的?” “我从小父母双亡,跟奶奶一起生活,为了生计才到城里打工,给人家做足疗了。” “好可怜的妹妹,做足疗很辛苦吧?” “人生苦短,天下人哪有不辛苦的。” “妹妹说得很深刻,说话深刻的女孩子一般都是丑八怪。” “哥哥瞎说!” “这么说妹妹是个美女了?” “想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吗?” “当然想。” “那好,你等着。” 牛向南不知道娃娃要干什么,紧盯着电脑,不一会儿娃娃发过来一个视频。牛向南迫不及待地点开视频一看,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娃娃发过来的是裸体视频,灵动明丽的眼睛像两汪清水,性感的嘴唇薄厚适中,极具女人味,洁白的脖子丰盈而富于性感,如月般青嫩的胳膊,真可谓是纤纤软玉削春葱,最让牛向南动心的是娃娃有一双温柔、白嫩、丰满、精致的脚,牛向南喜欢女人的小脚,他一向认为美足能撩人情性,较之酥胸更能令人魂飞魄荡。 娃娃细腻光滑的皮肤白里透粉,看得牛向南早就燥热难耐了,正在这时,娃娃又发过来一朵玫瑰花,“哥哥,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寂寞,今天晚上,你来陪陪我好吗?” 牛向南连忙一点鼠标,给娃娃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很想陪妹妹,怎么能见到你?” “我在歌仙大饭店九一八房间,记住我的手机号不见不散!” 牛向南赶紧把娃娃的手机号储存在自己的手机里,心旌摇荡地关掉电脑,一口气奔到楼下,开着自己的奥迪车直奔歌仙大饭店。此时车上仪表里显示的时间正好是半夜十二点。 歌仙大饭店离牛向南家的方向并不算远,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由于是半夜时分,马路上车少人稀,牛向南加快车速,十五分钟就赶到了歌仙大饭店门前。 一路上视频里娃娃诱人的肉体不停地在脑海里闪现,牛向南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占有这个美丽的肉体,把所有的烦恼发泄出去。 娃娃是在歌仙大饭店附近的网吧里与牛向南聊天的,牛向南上钩后,娃娃立即拨通了老关的手机,老关接到娃娃的电话时正在彩欢洗浴中心与蒋春杰一起做足疗,老关见娃娃得手了,向两个足疗小姐摆了摆手,两个足疗小姐知趣地走了。 “春杰,鱼上钩了,接下来的戏就看你的了。”老关得意地说。 “不急,抓大现我比你有经验。” 蒋春杰诡谲地笑着说。 “你小子够损的,姓牛的非吓阳痿了不可!”老关递给蒋春杰一支烟说。 “关哥,这叫业务,干什么就得钻研什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蒋春杰一边点烟一边说。 “省了吧,春杰,别忘了事要做得滴水不漏。”老关嘱咐道。 “关哥,放心吧,保证万无一失!” 蒋春杰说完叼着烟走了。老关一招手,又喊了一个足疗小姐。 牛向南把车停好后,先给娃娃发了个短信:“我在歌仙大饭店大堂,你在哪儿?” 娃娃回短信:“我在九一八房间,哥哥快上来吧!” 牛向南接到短信后,心急火燎地钻进电梯,他这是第一次与网友约会,他早就听朋友说,在网上可以找到一夜情,也曾经有女网友勾引过他,他顾及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敢尝试过,今天之所以动心,是因为娃娃发过来的视频,他被娃娃诱人的肉体深深吸引了,优秀的男人就应该占有这样的肉体。 牛向南一向认为自己是优秀的,在这个世界上,优秀的男人往往得不到漂亮的女人,而那些像钱万通之流长着猪头狗脸的人都享受着最美丽的肉体,老天爷真他妈不公平。想到这儿,牛向南想占有娃娃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自从离婚以后,牛向南对女人总怀有一种说不出的狂野,他喜欢诱惑。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不喜欢诱惑?最有诱惑力的当然是“做爱”,这个人类创造的最伟大的词汇,爱是做出来的,不是自然而然地产生的,因此对于“爱”来说,必须行动。怎么做?当然是做个让女人神魂颠倒的“骑手”。 牛向南胡思乱想着走到九一八房间门前,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扛枪打猎的猎人,而且带足了子弹。他尽量平静地按了一下门铃,他希望娃娃看见自己,会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个绅士,其实绅士的下身由于激动已经胀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揉了揉。 门轻轻地开了,沁人心脾的香气是顺着门缝先飘出来的。这香气就像是古时候的蒙汗药,牛向南嗅了以后,像中毒一样,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 娃娃穿着一件纱质白睡衣,美丽的肉体朦朦胧胧的,若隐若现更增加了神秘感,粉红色内裤在温顺中潜藏着妖冶,单纯中蕴含着挑逗。 “娃娃,你可真是个天仙!”牛向南喃喃地说,其实他心想的不是这句,而是更直白地感叹:“娃娃,你可真是个婊子!” “许仙大哥,我像不像白娘子?”娃娃极具挑逗地问。 “小美人,你不仅像白娘子,还像小白菜。”牛向南贪婪地说。 “人家不愿意做小白菜,小白菜命太苦了。”娃娃扭摆着屁股媚声媚气地说。 “好好好,不做小白菜,做白玫瑰。娃娃,你长得太迷人了,简直像个小妖精。”牛向南不能自已地说。 “一会儿说人家像天仙,一会儿说人家像妖精,人家到底像什么?” 娃娃温热地走过来,把两个纤纤软玉削春葱的胳膊吊在牛向南的脖子上,香气如兰地说。 牛向南被挑逗得燥热难耐,他一把抱起娃娃淫邪地说:“你是一条让人心疼的小母狗!” “那你是一条让人心动的大色狼。”娃娃用手指轻轻划着牛向南的嘴唇说。 牛向南迫不及待地抱着娃娃走到床边。 “别急嘛,人家还没洗澡呢。大哥,陪我洗澡好吗?” “好啊,我最喜欢给女人洗澡了。”牛向南双目冒着绿光说。 “人家才十七岁,还是女孩呢,大哥,我帮你把衣服脱光了吧。”娃娃一边说一边用温软的玉手拉开牛向南下身的拉链,牛向南迫不及待地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衣服。 牛向南像是一位勇敢的舵手用力驰骋着一艘小船,征服、占有、快感、发泄,牛向南压抑得太久了,他像发情的雄狮一般,终于将兽性全部爆发出来……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快开门!”汹涌的海浪像照片一样张牙舞爪地静止了,牛向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想起的第一个词是“完了”,他心里默念了十几个“完了”。 “大哥,好像是警察,怎么办呀?”娃娃焦急地问。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更紧了,牛向南下意识地在床边抓起衣服就穿,可是他太紧张了,抓起裤子就往脑袋上套,就在这时,门开了,三个警察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领头的正是西客站派出所所长蒋春杰。 “怎么穿衣裳呢,杂技表演呢!” 蒋春杰揶揄道。 听到男人的声音,牛向南一下子傻了,他呆立在床边一动也不动,一个干警一把把牛向南套在头上的裤子揪下来,冷冷地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恋人,我们俩是恋人关系。”牛向南光着身子满脸堆笑地说。 “恋人?她叫什么名字?” 蒋春杰指了指娃娃问。 “娃娃,我的女朋友。”牛向南狼狈地说。 “他叫什么名字?” 蒋春杰黑着脸问娃娃。 “不、不知道。”娃娃支支吾吾地说。 蒋春杰顺手拿起娃娃的衣服扔给她,“穿上衣服说话。” “恋人会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蒋春杰瞥了一眼牛向南问。 “是恋人,的确是恋人,娃娃,我叫牛向南,你怎么连我的名字都吓忘了?”牛向南说着要穿衣服。 “谁让你穿衣服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蒋春杰继续板着脸问娃娃。 娃娃刚穿好衣服,怯生生地说:“他是我的网友,我们网聊认识的。” “利用网聊卖淫嫖娼,更得严厉打击了。好了,都穿好衣裳到派出所再说吧。” 蒋春杰冷笑着说。 “同志,我们不是卖淫嫖娼,我们是网恋,今天是第一次见面……”牛向南一边穿衣服,一边解释。 “行了,到派出所就都清楚了,走吧!” 蒋春杰不容置疑地说。 牛向南无奈地低下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走出房间…… 四、狐媚 白昌星给毛小毛过生日的那天晚上,徐美静值夜班。本来白昌星想回毛小毛家好好享受一晚上,可是在伯爵西餐厅吃饭时,衣娜不停地给白昌星发短信。衣娜非常懂事,晚上找白昌星基本都发短信,根本不直接通话。她不想给白昌星惹麻烦。白昌星也养成了一个习惯,看了短信随手就删。 白昌星很纳闷,衣娜从来没像今天晚上这样烦他,不停地发短信,搞得白昌星心神不宁,索性关掉了手机。毛小毛早就看出来白昌星有心事,一定是那个管跑马场的女孩在勾心上人的魂,平时毛小毛就忍了,可是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毛小毛暗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星哥走,好好气气那个半路夺爱的野丫头。 毛小毛今天打扮得妩媚极了,有娇有羞,还带着一份伤感的怨,一颦一笑都像是在诉说衷肠,让人看一眼就会产生无限怜爱。 爱情和美食一样,都需要精心调制,尽管女人对浪漫的渴望是一种虚荣,但是偶尔的浪漫,就仿佛菜里的盐。 毛小毛娇柔得连空气都充满了甜味,这让白昌星生出几分久违了的幸福感。优雅温馨的西餐厅本来就是烛光晚餐的最佳选地。仿佛只有在这个烛光摇曳、音乐迷离、窃窃私语的地方,才能完全地遗忘尘世的庸俗繁杂,释放最浪漫的温情。 “星哥,你去承德后,我去望云寺抽了签。”毛小毛窃窃地说,仿佛心底的秘密顺着迷离的音乐弥漫出去。 “一定是个上上签!”白昌星讨好地说。 “是上上签,但是我不喜欢!”毛小毛惆怅地说,烛光衬托着她微红的双颊,画龙点睛的美。 “为什么?” 白昌星不解地问,心想,衣娜在普宁寺也抽了个上上签,说是要喜得贵子,搞得衣娜哭笑不得,小毛的上上签不会也是喜得贵子吧? “解签的师父说,我的命不是一般的好,我属鸡再加上八字中带两个鸡是人中之凤,所以在女人中,得到的财和名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要是在古代我应该是皇后贵妃的命,大富大贵。星哥,你知道你上辈子是什么命吗?”毛小毛一副曾经沧海的样子。 “上辈子是什么命上哪儿知道去?”白昌星好笑地问。 “当然知道了,我让解签的师父给你批了八字,解签的师父说,上辈子你就是皇太子,解完签我就想,或许你上辈子就是皇太子。我就是你的皇妃。”毛小毛俏皮地说。 “那这辈子解签的师父怎么说?”白昌星逗趣地问。 “这辈子当然不好了。”毛小毛嘟着小嘴说。 “解签的师父说,你的命是大富大贵,这还不好?”白昌星憋着笑问。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毛小毛撒娇地说。 “怎么个不好法?”白昌星被逗乐了,饶有兴趣地问。 “你还笑?解签的师父说,因为我的命太好了,说我找到老公的机会是亿分之一。星哥,那和尚这么说,是不是要故意拆散我们?”毛小毛气鼓鼓地说。 “那你没问解签的师父怎么解呀?”白昌星憋着笑问。 “我问他了,解签的师父说,买棵梧桐树放在家里,这叫凤落梧桐。不过,这梧桐树要让心上人买。星哥,你愿不愿意给我买这棵梧桐树?” 毛小毛说完妩媚地看着白昌星,表情中透出贴心贴肉的疼。白昌星从毛小毛的表情里发现了女人的诡谲,这种诡谲不是男人之间勾心斗角的诡谲,而是女人由爱而生的醋海翻波的诡谲,这诡谲里有女人的小聪明,充满了脂粉气,却是琼浆一般地沁人心脾。 “买,这棵梧桐树一定要买,总不能让毛毛不停地在天上飞,找不到落脚的地,要是真累坏了,我这棵老梧桐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昌星很会哄女孩子高兴,在女人问题上,他决断起来从不拖泥带水。这与他的职业有关,盖大楼是很男人的事情,白昌星习惯了当机立断的感觉。 “星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毛小毛是极聪明的女人,她非常懂得如何把握一个女人的美,有灵性的女人天性慧质,不仅善解人意,而且善悟事物的真谛,其实去望云寺抽签不过是毛小毛的小计谋,目的是测一测白昌星的心,凤落梧桐不过是她编的瞎话,她是想用自己的魅力与衣娜那个野丫头比一比,看看在白昌星心目中谁的分量重。 毛小毛的想法虽然单纯,却不是一般的单纯,因为白昌星在毛小毛的单纯中体会到了一种乖觉的深刻,那就是男人要么在女人怀里痴狂,要么在女人怀里安睡。在衣娜的怀里更多的是痴狂,在毛小毛的怀里更多的是安睡。 百事缠身,白昌星太累了,此时此刻,他更向往在毛小毛温柔的怀里安睡的感觉。白昌星忽然发现,和毛小毛在一起时,自己更多地是躺在她的怀里,和衣娜在一起时,是野丫头更多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撒娇。在毛小毛面前,白昌星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衣娜更像个孩子。 毛小毛还是放了白昌星一马,但是毛小毛并没有让白昌星在自己的怀里安睡,而是让他癫狂起来,从未有过的癫狂。 折腾过后白昌星想安睡,毛小毛没让,她就是想让白昌星化得像一摊水一样回到那个野丫头身边,让她看出来,还有别的女人可以让眼前这个像山一样的男人化作一摊水,这是用柔情化开的,有一种梨花带雨的凄婉。白昌星被毛小毛迷惑得几乎乱了心智,他从来没有想过,清纯执着的毛小毛狐媚起来像个小妖精。 白昌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毛小毛的家,打开手机时进来十几个短信: “我现在怎么变得如此的脆弱呢?是因为你不在我的身边吗?好像是。” “或是前世约定,或是你今生晦气,让我遇上你,老惹你生气,但是我确实爱你,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我爱你爱得爱死你,我想你想得忘记你,我疼你疼得疼哭你,我气你气得气乐你,但我就是不能没有你。” 白昌星一边开车一边看着衣娜发的短信,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查看完衣娜的短信,刚要放下手机,短信又进来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接着看,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这不是衣娜的短信,是每天都骚扰他的神秘短信:“我想问问路,请你告诉我,到你心里怎么走?必须通过阿凯迪亚庄园吗?” 前面就是阿凯迪亚庄园了,白昌星心里激灵一下,仿佛有幽灵一直跟着自己,白昌星心想:“妈的,一定要找到神秘短信的主人。森豪集团内部知道阿凯迪亚庄园的只有老关,老关不可能搞这种恶作剧。究竟是谁呢?骚扰我又能达到什么目的?”白昌星百思不得其解。 已经是下半夜两点钟了,衣娜还没有睡,她一直在等白昌星,想告诉他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这是一个必须告诉白昌星的消息,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一个女孩子是无力承担的。 白昌星感知到了衣娜的不安,平时不是这样的,一定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有这种担心,白昌星是不会离开毛小毛温柔的怀抱,大半夜往这儿赶的。 一进屋,衣娜就像小母狗似的在白昌星身上嗅来嗅去,嗅得白昌星直发毛。 “怎么了,宝贝儿?” “老公,你身上有一股什么味儿呀?” “白天开了一天会,是不是烟味呀?”白昌星老到地说。 “不对,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对,法国的鸦片香水,你送过我的。老公,是不是拈花惹草去了?”衣娜噘着小嘴问。 “怎么会呢?和李明林、卢征他们打麻将一直打到现在。”白昌星撒谎说。 “我给你发短信为什么不回?”衣娜卡着小蛮腰一本正经地问。 “宝贝儿,哪有你这样的,人家和几个朋友打麻将,你不停地发短信,搞得我很没面子,我一气之下,就把手机关了。”白昌星板起脸说。 “人家有事嘛,天大的事,一点主意也没有,就想尽快告诉你!”衣娜心事重重地说。 “宝贝儿,什么事嘛,吞吞吐吐的,我的野丫头怎么突然变成乖姑娘了?”白昌星开玩笑地说。 “普宁寺的签应验了。” “应验了,什么意思?” “你真的要喜得贵子了,只是我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要!” “哪儿来的贵子,怎么得的?”白昌星心里一阵紧张,懵懂地问。 “你装什么傻?人家怀孕了!”衣娜不高兴地说。 白昌星脑袋嗡的一声,心想,普宁寺的签真他妈的准,看来去普宁寺前就怀上了,怪不得菩萨知道了呢。但是白昌星还是侥幸地问:“宝贝儿,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错的,大姨妈两个月没来了,我今天去医院做了化验,喏,是阳性。” 衣娜一边说一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化验单。白昌星接过一看,千真万确,还是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化验单。白昌星心想,乖乖,要是让美静知道了,还得了。 “老公,你好像不高兴?”衣娜见白昌星拿着化验单半天没说话,小鸟依人地问。 “没有,我只是想……”白昌星支支吾吾地说。 “想什么?”衣娜迫不及待地问。 “想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白昌星狡猾地说。 “当然是儿子了,普宁寺的签上不是说了嘛,喜得贵子,要是女儿人家签上肯定会说喜得贵女嘛!”衣娜试探地解释说,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那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白昌星有一搭无一搭地问,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服衣娜把孩子处理掉,很显然这个孩子不能要,白昌星已经是儿女双全的人了,如果生下这个孩子,与徐美静的婚姻肯定就完了,白昌星从未想过和妻子离婚,自己和妻子相濡以沫快二十年了,这是用二十年的风风雨雨换来的,尽管衣娜、毛小毛也都把自己当做老公,但是有资格称自己为丈夫的只有妻子,没有一个情人敢把丈夫挂在嘴上,她们只喊老公,因为她们心里清楚,不够资格。 “老公,我好想给你生一个儿子,你不是非常喜欢儿子吗?” 衣娜的目光紧紧盯着白昌星。白昌星刚被毛小毛抽干了,疲乏得很,但是他发现坐在身边的衣娜显得也很疲乏,甚至有些虚弱。 “宝贝儿,你怎么好像很虚弱,该不是病了吧?”白昌星伸手探了探衣娜的脑门问。 “别打岔,回答问题。”衣娜一把推开白昌星的手认真地问。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再检查检查。”白昌星诡谲地说。 “还检查什么?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想骗我去医院,然后借机找熟人把孩子做掉?”衣娜可怜兮兮地说。 “傻丫头,我有那么卑鄙吗?”白昌星一把把衣娜搂在怀里,怜爱地说。 “星哥,我怀孕了,你是不是很烦啊?是不是在想,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个丫头要干什么?是不是想拿孩子要挟我?是不是?”衣娜不依不饶地说。 “没有啦!” “没有?干吗板着脸?生就是生,不生就是不生,生了,大不了我自己养,有什么了不起的。”衣娜有些激动地说。 “那好,生了吧,我还真希望你给我生个儿子。”白昌星一反常态地说。 这是衣娜没有想到的,她心想,白昌星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劝自己把孩子做掉,没想到他居然答应把孩子生下来,衣娜当时就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衣娜,我不是答应了吗?你想生就生吧,别哭了。生,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白昌星一边给衣娜擦眼泪一边说。 其实,白昌星也是想诈一诈衣娜,他非常了解这个野丫头,女人口口声声说想为你生儿子,不过是考验你是不是敢于负责的人,毛小毛也怀过孕,当时要死要活地想为自己生儿子,真答应她,让她生,她却不生了,女人看重的是男人的态度。白昌星心想,如果不灵,权当缓兵之计,再慢慢地劝,总会有办法的。 “你让人家生,人家就生啊,偏不生,偏不给你个大傻帽儿生!”衣娜边流泪边用小拳头捶着白昌星的胸脯说。 “宝贝儿,别闹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生不生,你说了算好不?”白昌星哄着说。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话,巴不得让我赶紧把孩子做掉,告诉你吧,一查出来我就做掉了,今儿白天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做的,你以为我会胡搅蛮缠呢,我什么时候任性过?我就是想看看你敢不敢担当,我在你心里有没有位置,我们俩这种关系,孩子生出来会很痛苦,我才不会让孩子受委屈呢,再说,我也不想因为生不生孩子而失去你,你这个坏家伙,谁让我这辈子爱上你了。星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是我的全部,我愿意为你去死,你知道吗?” 衣娜唠唠叨叨的还没说完,白昌星就已经感动得一把把衣娜揽到怀里,其实他一进屋就发现衣娜有些虚弱,就已经预感到了,可是他不敢确定,毕竟这种事不是儿戏,哪个女人不愿意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呀,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背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把孩子打掉,而且不和男人商量,只有我白昌星相中的女人能做到,白昌星既幸福又得意! 衣娜说出了心事,精神放松了下来,像散了架子一样趴在白昌星的怀里,“星哥,我是不是太虚了,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宝贝儿,你可是个野丫头,上医院也不告诉我一声,这要是出点什么事让我心里怎么能过得去。来,让哥抱,咱上床躺着休息吧。” 白昌星抱起衣娜走向卧室。此时衣娜脸色苍白,但她仍然看着白昌星努力地笑着,尽管笑得软弱无力,白昌星怜爱地一手托着衣娜的头,一手托着衣娜的腰,把脸紧紧地贴在衣娜的脸上,走上楼梯。 月光如水地照进落地窗,显得衣娜的脸更白了。 五、饭局 最近李明林频繁游走于东州与香港之间,一直为东州建投在香港证交所h股上市而奔走,但是一头雾水,没什么进展。 李明林想到了何振东,因为何振东与香港黄河集团关系不一般,李明林想请何副市长利用水敬洪在香港的影响,为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出面斡旋,李明林就与赖东通了几次电话,希望赖东与何副市长约个时间,请何副市长吃饭。 希望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是常务副市长林大可在市政府常务会上提出来的。何振东并不太感兴趣,再加上东州建投是市发改委的下属企业,正好归林大可主管,何振东也不太愿意插手。 赖东试着与何振东说了两次,都被何振东断然拒绝了,还骂赖东多管闲事。赖东无奈给李明林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求范真真,只要范真真出面,何振东一定给面子。 李明林对范真真一向敬而远之,临时抱佛脚有些为难,左思右想他想到了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是何振东一手提拔的,关系甚密,既然与何振东关系密切,就一定与范真真有来往,李明林心头一喜,便给刁一德打了电话。 刁一德与李明林是省委党校青干班的同学,接到李明林的电话,一口答应了,而且言称早就想请李明林聚一聚了,他做东出面,请何振东和范真真。还说,东州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无论是国企还是民企,还没有一家在香港上市呢,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是好事,应该支持!李明林拧不过刁一德只好答应了。 其实谁做东无所谓,何副市长什么饭没吃过,不过是通过饭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常言道,人怕见面,树怕扒皮。李明林心想,只要东州建投能够在香港顺利上市,让我做猪八戒都行。 秋天的傍晚,金灿灿的夕阳已经裹上了金色的睡衣,华灯初上,被喧嚣包围的东州古城顿时淹没在灯红酒绿之中。何副市长的奥迪车停在秦都鱼翅庄门前时,李明林第一个迎上去,给何振东开了车门。 何振东一身疲惫地从车里钻出来,面带微笑地看着李明林说:“明林啊,想不到你跟我玩了一把合纵连横,这顿饭不吃都不行了。” “市长大人,明林这招叫远交近攻,不就是一顿饭嘛。”范真真打抱不平地说。 “不是我不给明林面子,实在是饭局无小事呀,你们房地产商的哪件大事不是在饭局上定下来的?不过,今晚这顿饭我是吃定了,为什么?就是冲明林这份良苦用心,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是好事,能者多劳,何乐而不为呢?” 何振东说完,哈哈大笑着箭步走进秦都鱼翅庄的旋转门,李明林、范真真、刁一德赶紧跟上。 众人走进秦都鱼翅庄的皇帝厅,陈金发已经负责点好了菜。自从陈金发认了范真真这个干姐后,何振东还真喜欢上了这个干小舅子。刁一德本来没想请陈金发,是何振东亲自点的名。 自从省长赵长征视察彩虹城肯定了陈金发的创业精神以后,陈金发一下子红了起来,报纸上有字、电台里有声、电视里有影,据说市建委正在准备陈金发的先进事迹材料,准备报批省劳动模范。何振东觉得陈金发给自己露了脸,也准备把通达集团树为东州市房地产企业的标杆。 酒菜上齐后,何振东率先举杯,众人饮后,何振东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说在中国吃饭就是政治吗?我有两个证据,一是老子说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也就是治理国家和炒菜做饭是一个道理,证据就是‘宰相’,什么是‘宰相’,宰,就是牺牲、分割胙;相,就是赞礼司仪,陪侍招待。一个‘红宰师傅’,一个‘陪酒先生’,合起来便是‘宰相’。既然宰相就是厨师,政治当然就是吃饭了。” 何振东说罢,众人哈哈大笑。 “何市长说得太精辟了,战国四君子门下笼络了食客三千,每日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饭局开张,中国最早的圈子文化,就这样诞生在夜夜笙歌不绝的饭局之中了。何市长,明林不才,恳请成为您门下的一个食客。” 李明林说完举杯就敬。何振东呷了一口酒笑着说:“明林,谁都知道你是东州房地产界的‘及时雨’,你们房地产商可是东州财政的顶梁柱,没有土地出让金,东州公务员怕是连工资发起来都困难,一德呀,我们俩是公仆,当然要敬纳税人了。” 刁一德脸上的笑像猪油一般油腻,杯觥交筹之间,众人全干了。何振东放下杯接着说:“政治既然是吃饭,那么会不会吃,懂不懂吃,善不善于处理复杂的饭局局面,就关系到会不会做人,会不会做官,在古代还涉及到会不会打仗,能不能得天下。比如赵国的老将廉颇,为了表示自己宝刀不老,雄风犹在,便曾经在赵王的使者面前,一口气吃了一斗米、十斤肉。因此辛弃疾才有‘凭谁问:廉颇老矣,当能饭否’的词句。” “宋太祖赵匡胤有个典故叫‘杯酒释兵权’,是饭局政治的经典教材,在酒宴上,宋太祖要求禁军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重臣多积金帛田室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饭局也可以治国,而且可以达到政通人和的佳境。”刁一德附和道。 “你们知道饭局的巅峰在什么时候吗?”范真真插嘴问。 “姐,什么朝代?”陈金发一脸媚态地问。 “当然是清朝了,因为有千叟宴,又有满汉全席,那种浩荡与气派堪称饭局的梦之队。”范真真面色娇红地说。 “说得好,真真不亏是市长秘书出身,有水平。明林,还不敬真真一杯,将来东州建投要是真的在香港上市成功,真真可是立了头功!”刁一德半调侃地说。 “真真,我代表东州建投敬你一杯!”李明林一边给范真真斟酒一边笑着说。 范真真秀眉一挑,“明林,小妹有理要挑,挑得对,这杯酒小妹领了,挑得不对,任凭你指教!” 李明林没想到范真真会来这一手,端着酒杯尴尬地说:“真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东州房地产界都称我李明林为‘及时雨’,就说明我不是晁盖,晁盖是替天行道,我是顺天护国,一心想报效朝廷,忠君安民。何市长,明林可是诚心诚意希望被招安,报效朝廷,死而后已。” 李明林这一番表白,很合何振东的口味,过去何振东一直以为李明林贴林大可贴得太近,算不得自己圈子里的人,今天这番表白,显然有些投靠的意思,朝廷是谁?当然是我何振东了。 李明林心里却不这么想,他知道范真真想挑自己与白昌星、白志刚似乎走得太近了,平时没把她这个土地奶奶放在眼里。李明林的经历和性格真有些像宋江,他一开始在市计委办公室当副主任科员,由于办事谨小慎微,善于随机应变,会来事,一点一点从副主任科员升任主任科员,副处级调研员、正处级调研员,办公室副主任、固投处处长,市计委改为发改委后,升任东州建投集团总经理。李明林为人大方,有求必应,所以人送外号“及时雨”,然而,由于他喜欢玩弄权术,很会利用官场上圈子之间的矛盾为我所用,因此,李明林从来不死心塌地地投靠任何圈子,之所以与林大可走得很近,完全是因为林大可是主管副市长。 李明林一向认为常务副市长的角色干起来很困难,他既要臣服于市长的权威之下,还要充分显露自己的才华,太能干了遭忌,不行的话又保不住自己的位置,容易被其他副市长取而代之。正因为如此,东州历届常务副市长结果都不是太好。 在东州官场上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出来,何振东觊觎林大可的位置已经很久了,两个人迟早有一番较量。李明林不愿意搅在他们之间的矛盾之中,但是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确实需要得到何振东的支持,所以李明林含含糊糊地表白一番,看着很像是在向何振东表忠心,但是又没太露骨,很诡谲地化解了范真真的怨气。 “冲李明林这番话,这杯酒我干了!” 范真真欣然喝下了李明林的酒,众人鼓掌夸范真真海量,陈金发手舞足蹈地说:“明林,房地产公司到香港上市好处多多呀,可以拓展融资渠道,提高公司知名度,提高股权流通性,提高公司治理水平,加快公司国际化进程。东州建投如果在香港上市成功,无疑在东州房地产界带了个好头,到时候,给老弟传授点经验,我们通达集团愿步你们的后尘呀!” “怪不得你小子拼命圈地,原来早有准备呀!”范真真惊讶地说。 “在香港,土地储备对房地产企业的上市起着关键性作用,它直接关系到对企业的资产评估,关系到市盈率,也就是关系到企业最终能在股市募集多少资金,金发这小子是个商业奇才,鬼精着呢!”何振东称赞道。 “按赵长征省长的话讲,金发是轮椅上的创业英雄嘛!”刁一德恭维道。 “过奖,过奖,都是我姐夫抬举我!”陈金发自谦地说。 “明林,为什么不到美国、新加坡等地上市,偏偏选择香港?”范真真认真地问。 “美国、新加坡对房地产企业上市非常不认可,更难接受国外房地产企业,香港情况比较特殊,本身房地产企业在股市占有重要地位,对房地产企业来说,境外上市主要就是香港。”李明林解释说。 “看来东州建投要发大财了!”刁一德插嘴说。 “我们上市主要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怎么能把我们这个公司做成一个国际化的公司,国际化的公司有几个标准,国际化的上市平台、国际化的伙伴、国际化的机制和理念、国际化的产业群、国际化的市场通道。如果没有这几方面,谈不了国际化,因此我们选择了上市,为什么选择在香港上市,还是因为国际化的概念。” 李明林刚说完,何振东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明林啊,如果讲概念的话,叫东州建投不好,不如叫东州发展,全称叫东州建设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这个概念就是拿整个东州的建设发展做背景,舞台越大,给人的信心就越足。” 何振东说完,李明林赶紧给何振东斟满一杯酒,“何市长,你可真是画龙点睛啊,为了东州发展,我敬您一杯!”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众人纷纷举杯敬何振东。 酒足饭饱之后,陈金发提议打八圈,何振东疲倦地说:“你们玩吧,我今天太累了。明林,改天,我领教领教你的高尔夫,听说东州房地产界有四大杆,你是其中一杆呀!” “我不过是徒有虚名,谁不知道何市长在东州举办的全国市长联席会议期间,技压群雄,捧得高尔夫球比赛市长杯第一名。” 李明林说完,何振东哈哈大笑。 六、老朋友 威廉·马修斯从纽约飞到了北京,住进了北京花园。白志刚从东州飞到北京时正值黄昏散尽、华灯初上时分,因为是深秋,天气清凉爽朗,还没有黑尽的高高的天空,好像一望无底的深邃的蓝色海洋,蓝海上漂浮着星星和月亮。 一路上白志刚脑海里一直考虑着小青楼的事,这次威廉?马修斯到北京是来敲定施工单位的,骑士大饭店的设计方案仍然是高价聘请法国著名建筑设计大师赵天极设计的,整体设计风格完全可以与位于阿联酋的七星级伯瓷酒店媲美。 伯瓷酒店像帆船,骑士大饭店是一套组合建筑,由三座高楼组成,看上去像一个山字,也像骑士胯下骑着一匹奔腾的骏马,由于材料现代化,因此时尚感很强。 工期在即,然而,小青楼的房主死硬死硬地不肯搬走。白志刚不像白昌星那么乐观,因为他娶了一个当律师的妻子,天天往耳朵里灌输法律,但是有一点他觉得还是大哥说得对,在某种程度上,王法大于司法。搞了这么多年的房地产,拆了那么多老百姓的房子,哪次拆迁不得仰仗王法。白志刚心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威廉·马修斯向洪文山施压。 到首都机场接白志刚的仍然是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自从威廉·马修斯通过丁能通搭桥见到洪文山并促成骑士基金开发胭脂屯后,丁能通就成了威廉·马修斯在北京最好的朋友,每次威廉·马修斯到北京都要住进五星级的北京花园,丁能通也都会设宴请他吃各地驻京办的特色菜。威廉·马修斯非常喜欢中国菜,特别是富有地方特色的中国菜。 晚上,丁能通设宴款待两位朋友,不过不是在北京花园,而是在东三环顺峰海鲜酒店。白志刚也没住北京花园,而是住进了长城饭店。 白志刚这次进京见威廉·马修斯很诡秘,他时刻牢记白昌星对他的嘱咐。尽量不要暴露森豪集团与骑士基金的关系,不过丁能通除外,因为白昌星对丁能通最了解,丁能通是个没有秘密的人,因为无论是什么秘密到他耳朵里,都会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丁能通就是凭这一点立足驻京办的。驻京办是个信息中心,这些信息中大多是领导的隐私,如果不能保守秘密,他这个驻京办主任一天也干不了,何况白昌星与丁能通有着深厚的友谊呢! 晚宴上,威廉·马修斯见到白志刚显得异常兴奋。 “志刚,你的哥哥向我推荐了清江建工作为骑士大饭店的施工单位。我希望这次来北京能与清江建工的总经理周铁衡先生见见面,骑士大饭店的设计是世界级的,一定要找一流的施工企业施工。” “威廉,清江建工不仅是清江省最好的施工企业,也是全国一流的施工企业,骑士大饭店由清江建工施工绝对没有问题。不过,我见周铁衡似乎早了点,因为胭脂屯拆迁还没有完,我们还需要市委市政府的支持。”白志刚委婉地说。 “按照合同,拆迁应该完了,怎么会没有完呢?” 威廉?马修斯不解地问。 “遇到了一户钉子户,死活赖着不走,不过就这一户,我相信市拆迁办会有办法的。”白志刚解释说。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听说男主人柳文龙是开武馆的,徒弟不少,祖上曾经是大户商人,许天凤的父母好像也有些背景。”丁能通插嘴说。 “有什么背景?”白志刚蹙眉问。 “好像是清江省高院的退休法官。”丁能通若有所思地说。 “不太可能吧,有这样的父母,许天凤会开小服装店为生?”白志刚质疑道。 “志刚,这种情况在我们美国是会得到合理的补偿的,难道东州市政府对柳文龙、许天凤夫妇补偿得不合理?”威廉?马修斯一双冷森敏锐的蓝眼睛显得有些不理解。 “不是补偿不合理,是给多少钱人家都不搬。”白志刚愤愤地说。 “为什么?”威廉?马修斯耸了耸肩问。 “因为小青楼是他们家的祖宅,是柳文龙的曾祖父留下来的,有一百年了。”白志刚抿了一口茅台酒说。 “那在我们美国就是国宝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拆迁的!” 威廉?马修斯瞪着蓝眼睛说。 “可这是在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一百年根本算不了什么!何况胭脂屯改造是大部分居民的心声。”丁能通笑着插嘴说。 “在美国,不是一说公共利益,私人财产就理所当然地要让步。一百多年前,乔治亚州雅典城的一位老人,因为担心自己去世后,后院的一棵老橡树遭遇不测,便在遗嘱里把这棵树的所有权,连同树下八英尺半径的土地赠给了这棵树,随着城区发展,后院变成了街道,老橡树和围在它周围的栏杆正好在路中央,无疑,这棵树已经阻碍了交通。但是,在要不要移走这棵树的听证会上,附近的居民认为,公众受影响的利益,在质和量上并没有压倒这棵树的财产权。最后,这棵树保留了下来。这就是美国著名的拥有自己树的故事!” 威廉?马修斯津津有味地说。 “市驻京办下属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去年在东州开发花园城时也遇到了钉子户,很头疼,当时我出差去韩国,就顺便了解了韩国的拆迁政策,韩国的朋友告诉我,如果是连片开发,居民们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东西准备搬家,而是走家串户先把‘拆迁对策委员会’成立起来,以群体的名义维权。他们的原则是:‘一草一木都要付钱,拆迁的结果必须保证每一家的生活都能得到改善’,这样算下来,拆迁费用十分惊人。因此,在韩国,很少能看到像中国这样成群连片的旧区改造。韩国朋友告诉我,几年前,京畿道内一公司成片开发,遇到一个房主,对祖业相当热爱,坚决不卖房子。志刚,跟小青楼的情况极为相似,不是给多少钱才合理的问题,而是不管给多少钱都不卖。这户人家四周的房子全部卖出去了,开发公司也启动了工程,但是这户人家到底挺了下来,开发公司毫无办法,最后只好用大楼把这一家围了起来,成为京畿道的一景。” 丁能通还没说完,白志刚就打断说:“威廉、能通,你们别忘了这是在中国,你们说的例子是不可能发生的。威廉,小青楼的事只需要你给洪书记打个电话就能解决,洪书记对胭脂屯的改造非常重视。” “好的,志刚,没有人比房地产商更了解自己的城市,我听你的,明天上午我就与洪书记通话。来,我的朋友们,为骑士大饭店干一杯!” 威廉说完,举杯畅饮。 丁能通干了杯中酒说:“志刚,最近京城兴起一家空姐俱乐部,别有风味,我请二位见识见识怎么样?” “空姐俱乐部?听上去就觉得很诱人,都有什么特色?”白志刚饶有兴趣地问。 “这其实是一家富人俱乐部,提供服务的都是空中小姐,很有品位,会员制的,在那里消遣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丁能通得意地介绍道。 “能通,这么说,你是会员了?”白志刚诡谲地问。 “志刚,为领导服好务是驻京办主任的神圣职责!” 丁能通说罢,三个人哈哈大笑。 七、倾诉 自从神秘短信骚扰徐美静之后,徐美静就记住了衣娜这个名字,但是她还无法确定自己的老公到底和这个叫衣娜的有没有短信里说的那种关系。徐美静太爱白昌星了,也害怕失去自己苦心经营起来的家。 徐美静毕竟出身不凡,父亲曾经是石佛区开区元老,第一位区委书记,母亲当了一辈子老师,退休时是东州实验中学校长。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使得徐美静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家教,徐美静是个很大气的女人,对白昌星很宽容,也很信任。然而,当她在手术单上看到衣娜这个名字的时候,脑袋还是嗡的一声。 衣娜背着白昌星去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做人流,就是徐美静给做的手术,手术前她清清楚楚地在手术单上看见患者签下的非常娟秀的名字:衣娜! 衣娜刚一躺在产床上,徐美静就看到了她的两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流,仿佛有诉不完的委屈,从衣娜的子宫就能看出她是第一次做人流。 徐美静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为这个漂亮的女孩做了手术。术前,她还不敢断定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不是神秘短信里提到的那个衣娜,直到手术后,徐美静问衣娜是做什么工作的,衣娜说了三个字:跑马场。就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徐美静的心。于是她断定,眼前这个做完手术虚弱得连笑的能力都没有的漂亮女孩,一定是神秘短信告诉自己的衣娜。这么说,打掉的孩子一定是自己丈夫的,徐美静不敢深想,她深深地陷入痛苦之中。 这太不可思议了,妻子竟然为丈夫的情人做人流手术,徐美静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酷地捉弄自己,自己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要遭受命运如此残酷的戏弄? 徐美静怕同事看出自己痛苦的情绪,她躲在洗手间默默地流眼泪,作为一名妇产科医生,她为无数的少女、妇女做过人流手术,看惯了那些寂寞忧郁的眼睛。她们中的好些人不想让腹中的胎儿再多呆哪怕一分钟,因为爱人已经负心,或者孽情已经结束,必须有个结果给双方一个了断。所以,那个正在孕育的生命便是障碍,便要被拿掉。 然而,徐美静从衣娜委屈而坚强的眼泪中看出了她与上面两种情况不一样,她是为了不失去自己心爱的人才打胎的,尽管她一百个不情愿,但为了那心爱的男人留在身边,她毅然决然地拿掉了自己的骨肉。 这使得徐美静更加痛苦。因为衣娜为了不拖累情人,可以一个人忍受一切痛苦做掉骨肉,这说明这个女孩不是一般的善茬子,是个敢作敢当的主儿。白昌星遇上这种女孩很难抽身的,因为衣娜不仅美艳绝伦,还是一个甘愿为爱人牺牲自己的女孩。 在男人心目中,那种既痴情又知趣的女人才是理想的情人,很显然衣娜的魅力不仅征服了白昌星,也征服了徐美静,徐美静为此感到害怕。 下班后,徐美静径直去了圣女美容院。她必须找一位好朋友倾诉一下,否则就要疯掉了。圣女美容院的女老板程媛媛是徐美静最好的朋友,两个人是清江医科大学的同学,一起分配到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后来程媛媛发现老公有了外遇,就想方设法跟踪,结果有一天被程媛媛堵在了床上。她的丈夫是省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主任,情人是科里的一名小护士,当时程媛媛醋海翻波,大打出手,闹得满城风雨,没有给丈夫留一点后路,只能离婚。 离婚后程媛媛痛苦莫及,觉得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无奈之下辞了职,通过几年的奋斗,开了这家圣女美容院,而且生意越来越好。徐美静是这里的常客,巧的是,徐美静也遇上了与当年程媛媛极其相似的情况。 “我该怎么办?”徐美静不停地问自己。 她把车停在圣女美容院门前,精神恍惚地走进程媛媛的办公室,程媛媛一看徐美静的脸色,就知道她出事了,连忙扶她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给徐美静。 “美静,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程媛媛关切地问。 “媛媛,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徐美静有气无力地说。 “出什么事了?”程媛媛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再追问。 “媛媛,我竟然给老公的情人做了人流。”徐美静苦笑着说。 “什么?白昌星有外遇了?”程媛媛杏目圆睁地问,然后又不相信地说,“你开什么玩笑,老白也不是那种人哪!” “当年你告诉我,你老公有外遇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还不是被你堵在了床上。”徐美静反驳说。 “美静,你怎么知道白昌星有外遇了?”程媛媛用怀疑的口气问,当年她发现老公有外遇是在家里发现的,女人在这方面很敏感。 “这段时间,一直有一个神秘短信骚扰我,告诉我昌星有外遇了,女孩叫衣娜,还为她在草河口风景区买了跑马场……” 徐美静没说完,程媛媛就插话说:“龙溪跑马场的女老板确实叫衣娜,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我常去那儿骑马,跟她很熟悉,怎么她就是白昌星的情人?”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以为发短信的人是恶作剧呢,后来我开车跟踪白昌星几次,没发现什么异样,就按短信上说的,去了龙溪跑马场,打听到跑马场的老板确实是个女的,叫衣娜,但是我没见到人,没想到今天这个女孩竟然来妇产科做人流手术来了。”徐美静眼含着泪花说。 “你没见过衣娜,怎么知道就是她,重名的人很多的。”程媛媛宽慰道。 “我问她在哪儿工作,她说在龙溪跑马场,这还有错?”徐美静沮丧地说。 “美静,你冷静点,现在你并没有白昌星和衣娜在一起的证据,仅仅凭那个短信也说明不了什么,所以衣娜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还不好说,退一万步说,就算衣娜是白昌星包养的情人,你也别学我,不给老公一点后路,告诉你美静,我当时不冷静,一气之下离婚了,别提有多后悔了,怎么就不能宽容一点呢?最后闹得两个人都没了退路,现在我再也找不到像我老公那么优秀的男人了,都后悔死了。美静,你可千万别走我的老路。”程媛媛现身说法地劝道。 “那也不能听之任之呀!你不知道,媛媛,今天一天我这心都快碎了!” 徐美静怨恨地说。 “美静,我是过来人,这事你一定要听我的,千万不要试图阻止他,那样做只能适得其反,他会认为你想控制他,最终导致他的出轨行径更加猖狂。” “那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试着改变自己,你这么做后,他也许会对你有不同的反应。这种情况就像是公园里的跷跷板一样,当一方动的时候,另外一方也会跟着动。当你投注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在自己身上时,你就会变得更好,而且不会再对丈夫的出轨行为而感到沮丧。当年我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地摆脱痛苦的。美静,如果你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白昌星的身上,而且试图超越衣娜,这种想法是最愚蠢的,而且会使你自己变得更惨。尽管你非常想和衣娜一决高下,但是你想一想,我们都是四十岁的女人了,怎么可能与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一决高下,到头来只会活生生地把自己送进火坑。”程媛媛苦口婆心地说。 “媛媛,我现在已经掉进火坑了,有什么办法能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徐美静绝望地问。 “有,跟我学,离婚,但是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那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让男人戒掉拈花惹草的行为,就如同让女人戒掉逛街购物的习惯一样难。美静,还是面对现实吧,难受就大哭一场,当你越想紧紧抓住一样东西的时候,它反而离你越远。好好干自己喜欢的工作,继续过自己的生活,这样做或许要比挂在墙上的花更能吸引他。”程媛媛毫不留情地说。 “那我就一味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里?”徐美静质问道。 “美静,我这段时间太累了,不如你请几天假,我们俩去旅游吧,散散心会好一些,或许你离开一段时间白昌星会有所警觉,有所醒悟,至少有所收敛。你现在这么在乎他,说明你非常爱他,你就信我一回,尽量活出自己来,让自己活得愉快,看起来漂漂亮亮的,这就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程媛媛的话让徐美静心乱如麻,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丈夫离婚,但是她也无法接受衣娜的出现,为什么男人脸上的沧桑会成为吸引漂亮女人的筹码,而女人脸上的衰老却成为丈夫出轨的理由?徐美静想不通,自己与白昌星相濡以沫快二十年了,不知经过了多少沟沟坎坎,如今白昌星功成名就了,看不上自己这个半老徐娘了,和别的大款一样开始养小饼子了,老天爷对自己怎么这么不公平? 想到这儿,所有的委屈、痛苦、无奈一起涌上心头,徐美静终于扑在程媛媛怀里哽咽着说:“媛媛,我们女人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说完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八、地耗子 东州建工老总熊华山对森豪国际中心项目一直没死心,尽管东外建已经对地下工程开始施工,但是熊华山通过东外建的内线了解到,东外建与森豪集团只签了地下工程合同,这个消息让熊华山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熊华山是那种特别善于挖墙脚的人,在东州建筑界有个不雅的外号:“地耗子”,别人快谈成或已经谈成的项目,他都能剜门子盗洞地把行给撬了,所以名声很臭。 当然熊华山并不以为然,经常在员工面前大赞“耗子精神”,“现如今养猫不抓耗子,但是养耗子却可以抓猫,而且猫爱睡懒觉,耗子从来不睡懒觉,因此,东州建工的企业文化是不管大耗子小耗子能抓住猫就是好耗子。”熊华山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几天,熊华山一直试图找白昌星谈谈,他相信只要白昌星肯见他,他就有信心说服白昌星挤走东外建。 这几天白昌星一直躲在狼园,因为森豪集团接到市建委办公室转发的一份通知,主管副市长何振东即将率东州房地产企业家代表团赴香港黄河集团交流访问,邀请白昌星、白志刚参加。白昌星从毛小毛手里拿到这份通知后,去还是不去,一直拿不定主意。他侧面打听了一下,东州有分量的房地产商都拿到了这份通知,同行的不仅有范真真、陈金发,而且还有马智华。 上午,白昌星没有去森豪大厦上班,而是径直让老关开车去了狼园,路上他给白志刚打了电话,让白志刚也到狼园商量一下去香港的事。 白志刚刚刚到未来城的办公室,接到大哥电话后,立即开车来到狼园。狼园已经成了兄弟二人研究森豪集团重大事项的秘密场所。 白昌星坐在大转椅上一边抽着雪茄一边思考着森豪集团目前遇到的一系列问题,威廉·马修斯在北京已经与清江建工老总周铁衡签了《骑士大饭店建筑施工合同》,施工队伍应该马上进驻胭脂屯,可是小青楼就像长在人体上的毒疮一样钉在那里。怎么拔掉这个毒疮,白昌星还有些上火。 “大哥,你的意思是先让施工队伍进驻工地,这样可以起到一种威慑作用。”白志刚一边抚摸着拴在门口的战神一边说。 “志刚,别急,还不到时候,我估计洪文山接到威廉?马修斯的电话后,很快就会采取行动,我倒要看看小青楼在胭脂屯还能挺多久!”白昌星老谋深算地说。 “大哥,卢征最近吃了个苍蝇。”白志刚起身离开战神,坐在白昌星的对面说。 “怎么了?” “卢征在大禹乡北滩头村看上了一片两千亩的林子,我以为他想搞什么生态旅游呢,结果是相中了林子旁边黑水河滩上的沙子,想搞个沙场,一年一万块租下林子,在沙滩上建采沙场,一年能赚两千万,但是那片林子是生态防护林,北滩头村说了不算,这小子就去找石佛区区长顾长山,结果顾长山婉言谢绝了卢征,你猜现在谁干上了?”白志刚憋着笑问。 “谁?”白昌星饶有兴趣地问。 “何振东的小舅子于宝山,采沙设备都进现场了,像模像样地干上了。”白志刚笑着说。 “看来是顾长山耍了个心眼,撇开卢征,拱手送给何振东一份大礼呀!”白昌星叹道。 “我早就提醒卢征,告诉他顾长山是个小人,为了乌纱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卢征不信,说在阿凯迪亚庄园给顾长山留了一座别墅,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卢征想找人卸顾长山的大腿。”白志刚嘿嘿笑着说。 “你劝卢征,算了,从古到今,商不与官斗,商人再有钱也斗不过当官的手里的权力,忍了吧。”白昌星喷了一口雪茄烟说。 “大哥,这么说你还是想参加何振东的房地产企业家代表团去香港?”白志刚试探地问。 “我不去就得你去,有范真真参加,你去不合适,还是我去吧。志刚,古训有云,道高益安,势高益危;居赫赫之势,失身且有日矣。让范真真、陈金发蹦跶去吧,早晚有势用尽的时候,对于森豪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募集资金,咱们的资金只能保一头,当然得先保骑士大饭店了,我还指望用骑士大饭店这个项目促成骑士基金在纳斯达克上市呢,那么眼前最难的就是森豪国际中心,我想好了,只能选择有实力的建筑单位垫资施工,东外建虽然有能力垫资,但是韩国平这个老滑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所以我们必须得有两手准备。”白昌星还没有说完,老关走了进来。 “老板,东州建工的老总熊华山来了,见不见?” “人在哪儿呢?”白昌星从大转椅上一下子站起了身问。 “在狼园外叫门呢!”老关用手指了指窗外说。 “志刚,走,咱们接一下这只‘地耗子’,说不定这家伙带什么好消息来了。”白昌星诡谲地笑了笑说,然后,亲自牵着战神走出办公室。 熊华山站在狼园门前正在来回踱步,见白昌星牵着一条狼走过来,开玩笑地说:“昌星,看来森豪集团是豺狼当道了啊!” “华山,你放心,我的狼不吃耗子。” 白昌星笑着说完,将手中的战神递给老关,亲自开大门迎候。老关牵着战神走了,狼园内有狼长啸一声。 熊华山一边和白昌星、白志刚握手一边笑着说:“我看你们哥俩的血液里是不是流的狼的血呀,怎么狼在你们的手里变得狗都不如呀?” “华山,这你就不懂了,狼道就是商道,狼有许多难以置信的战法很值得商道借鉴啊。”白志刚得意地说。 “噢,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能不能赐教一二?”熊华山饶有兴趣地说。 “第一,狼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踩点、埋伏、攻击、打围、堵截,组织严密,很有章法;第二,最佳时机出击,保存实力,麻痹对方,并在猎物最不容易跑动时,突然出击,置对方于死地;第三,也是最值得称道的,就是战斗中的团队精神,协同作战甚至不惜为了胜利粉身碎骨以身殉职。商战中这是对手最恐惧,也是最具杀伤力的。”白志刚津津乐道地说。 “昌星、志刚,听说一头藏獒可以战胜四头野狼,现在养藏獒的人不少,还没听说有人像你们哥儿俩弄一群狼养着玩的。”熊华山一边随着白氏兄弟沿着甬道往办公室走一边说。 “藏獒再凶猛也只是人类的一条走狗,狼可以成为人的朋友,但绝不会变成走狗。”白昌星颇具城府地说。 “深刻、深刻、昌星、志刚,东州房地产界都说你们哥儿俩是空手套白狼的高手,原来你们的师傅恰恰就是这群豺狼啊!”熊华山哈哈大笑地说,口气有些揶揄。 “华山,你这只硕鼠今天来不会是为了跟我们哥儿俩学养狼吧?”白昌星阴着脸问。 “昌星,你有你的狼道,我有我的鼠道,既然我有个‘地耗子’的外号,当然是和你们哥儿俩商量盗洞的大事了。”熊华山自嘲地说。 “看来你是为森豪国际中心的工程而来,项目东外建已经开工了。”白昌星用惋惜的口气说。 “别蒙我了,昌星,韩国平与你只签了地下工程的部分合同,我来是和你们研究后续工程的。”熊华山单刀直入地说。 “华山,你可真是只地耗子,东州房地产界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白昌星哈哈大笑地说。 三个人走进办公室,白志刚让人沏了大红袍,白昌星坐在大转椅上,扔给熊华山一支哈瓦那雪茄,熊华山坐在沙发上,一双鼠目滴溜溜地转着,心想,看来我今天是孤身闯狼窝呢,不管你们白氏兄弟如何诡诈,我都要拿下森豪国际中心的后续工程。 “昌星、志刚,我今天可是诚心诚意而来,市场经济讲究的是实力和竞争,优胜劣汰,森豪国际中心的后续工程东州建工志在必得,谈谈你们的条件吧。”熊华山开门见山地说。 白昌星和白志刚互视了一眼半天没搭茬。白昌星早就打定主意,他是在思忖怎么才能让熊华山就范。 “华山,既然森豪集团与东外建签署了地下工程的合同,后续工程东外建就有优先签约权,这一点在我与韩国平的合同里写得很清楚,除非……”白昌星故意把话说了一半。 “除非什么?”熊华山迫不及待地问。 “除非后续工程,东外建没有垫资的能力!”白志刚插嘴道,而且故意把“垫资”两个字说得很重。 关于垫资,熊华山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垫资比例,目前最让建筑公司头痛的就是垫资,这是房地产商惯用的手法,通过后续工程的招投标,威逼承建方投资,赔本承包前期工程。许多施工单位不仅拿不到工程款,而且因垫资陷入困境。 熊华山之所以敢于与森豪集团谈垫资,是因为他看中了森豪集团的实力。熊华山一点都不怀疑森豪集团的付款能力,因为在东州房地产界除了有港资背景的万象城和具有美资背景的骑士大饭店两大项目以外,最具实力的项目就是森豪国际中心了,但是熊华山并不知道白氏兄弟是骑士大饭店的幕后策划者和大股东,仅这一个项目就耗去了森豪集团的所有流动资金,森豪国际中心垫资也是白昌星、白志刚的无奈之举。 “昌星、志刚,能不能透露透露东外建垫多少?”熊华山直白地问。 “华山,东州建工和东外建是老对手了,猜你也能猜着吧。”白昌星老谋深算地说。 “我算过了,整个地下工程两亿五保本,所以,我们的标底是两亿七。”熊华山信心十足地说。 “华山,你知道中外建的标底吗?两亿零五百万。”白志刚用手比划着说。 “不会吧,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熊华山二目圆睁地说。 “华山,做项目不能只考虑局部利益,要看整体利益,你应该算算整体工程如果拿下了挣多少钱,韩国平看得远。”白昌星喷云吐雾地说。 “那好,昌星、志刚,除了阳合同外,我们还可以签阴合同,这话我熊华山算说到家了吧。”熊华山拍着胸脯说。 “好,华山,够爽快,那我们就谈谈阳合同怎么签,阴合同怎么签吧。”白志刚一拍大腿说。 白昌星见熊华山上道了,知道这家伙“地耗子”的劲儿又上来了,看架势是志在必得,心里既佩服熊华山盗洞的劲儿,又暗自窃喜。 “目前,森豪国际中心的工程分三个部分,写字楼地下一期工程,公寓和酒店地下二期工程以及整个地上工程,我现在希望签五份合同。”白昌星深沉地说。 “怎么是五份合同?”熊华山不解地问。 “写字楼地下一期工程一份阳合同一份阴合同,公寓和酒店地下二期工程一份阳合同一份阴合同,工程款按预付款、进度款和结算款签一份阳合同。”白昌星深思熟虑地说。 “那就是我们要签三份阳,两份阴合同了?”熊华山进一步确认地问。 “不错。华山,咱们先说阳合同,你认为写字楼地下一期工程需要多少天工期,公寓和酒店地下二期工程需要多少天工期?”白昌星试探地问。 “我们的总工测算过,按照国家和东州市两套定额计算,在确保施工质量和安全的前提下,合理的工期,写字楼地下一期工程的工期应该是三百六十五天,公寓和酒店地下二期工程应该是三百四十五天,工期款当然是由森豪集团按照工期进度支付。”熊华山非常内行地说。 “华山,你说的是三份阳合同的内容,如果按照阴合同来签,工期必须提前,而且要百分之百垫资。”白志刚插嘴说。 “我想听听你们哥儿俩的意见,工期缩短多少天?”熊华山一挥手说。 “我们工程部也测算了一下,写字楼地下一期工程的工期应该是一百二十二天,公寓和酒店地下二期工程的工期应该是一百零七天。”白昌星凝视着熊华山说。 “昌星,太紧张了吧。这样吧,按照正常的工期减半怎么样?”熊华山商量着问。 “不行,必须按我们要求的工期完成,只许提前,不许延后,否则,我会在工期款上惩罚你们。”白昌星毫不让步地说。 “昌星,你够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地上工程必须由东州建工来做,如果我们拿不到地上工程,可亏大发了!”熊华山咬了咬牙说。 “这要视工程质量而定,如果在合同期规定的工期内完工,而且质量合格,我保证与东州建工签地上工程合同。”白昌星诡谲地说。 “那好,我希望早日开标早日签合同。”熊华山兴奋地说。 “华山,我算服了你了,在东州,没有你攻不下的工程啊!”白志刚恭维地说。 “志刚,为了企业能生存下去,每签一份合同,就等于给自己准备了一根上吊绳子,难啊!”熊华山无奈地说。 “得了吧,东州建工可是有着五十年历史的老牌建筑企业了,曾经承建了东州大部分标志性工程,东州建工是国企的骄傲啊!”白昌星笑着说。 “昌星,福布斯排行榜上的企业家有几个是国企的老板?我今天走进你的狼园才悟出来,为什么国企干不过民企,原来民企是讲狼道的!” “去你的吧!” 白昌星推了一把熊华山,三个人哈哈大笑! 九、争论 洪文山接到威廉·马修斯的电话时,正在办公室与周永年、朱文锦一起研究“金街银带”工程的规划。自从洪文山去美国考察以后,纽约曼哈顿的摩天大楼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心中有一个宏伟的目标,在自己的任期内,一定要在解放大街上建一百座三百米以上的摩天大厦,让解放大街成为东州的“金街银带”,成为中央都市走廊,成为中国最牛的CBD。 洪文山一直为自己宏大的想法而暗自兴奋,他更为自己创意的“金街银带”这个词而自豪。在洪文山看来,“金街银带”在中国是独一无二的,“金街银带”建成之时,就是东州这座老工业基地振兴之日,想想都让人兴奋。 但是让洪文山大为不解的是,一项造福东州的宏大工程却招致自己的副手周永年的强烈质疑。争论是从该不该炸掉黑水河体育场开始的。 周永年私下里与夏闻天进行过沟通,两个人都觉得应该找洪文山谈一谈了,再不制止老洪,看架势,他能把解放大街两侧所有的旧楼都拆掉炸掉,这不是建设,这是败家! 但夏闻天的话洪文山已经听不进去了,他为了心中的曼哈顿一意孤行,完全是“一言堂”。 夏闻天想来想去,觉得周永年出面劝一劝更好,周永年毕竟是中组部下派到东州的,洪文山无论如何也要给三分薄面。 其实,周永年对洪文山大拆大建、劳民伤财的做法早就看不下去了,几次在常委会上提出了不同看法,然而,呼应周永年观点常委人很少,谁也不愿意与一把手唱对台戏,这更让周永年为东州的前途捏了把汗。 周永年与夏闻天沟通以后,一大早他就拽着朱文锦来到洪文山的办公室,朱文锦服务过三任市委书记,是个政治上非常老到的市委秘书长了,周永年怕与洪文山争论起来不可开交,特意拽来朱文锦打圆场。 两个人进门时,洪文山正站在东州市的地图前,一手拿着放大镜,另一只手用红笔沿着解放大街画道道。 “洪书记,画什么呢?”朱文锦进门就问。 “哟,你们俩来得正好,正想找你们俩呢。永年、文锦,每天站在东州地图前看看,心里就兴奋不已呀!”洪文山兴致勃勃地说。 “老洪,莫非这东州地图是藏宝图?”周永年开玩笑地说。 “永年,你这个比喻好,目前,解放大街两侧地价攀升,投资加剧,地标重塑,在‘金街银带’开发建设的带动下,房地产新贵们异军突起,他们带着资金、带着项目、带着人才奔跑着挺进东州,一场房地产巨头之间的博弈大战正在上演,等到硝烟散尽,必将落下满地黄金啊!”洪文山说罢,爽声大笑。 “老洪,我没有你这么乐观啊,房地产价格上涨,必然带动金融资产迅速膨胀,房地产价格与金融扩张形成恶性循环,必然产生房地产泡沫,我们别忘了海南和香港房地产泡沫破灭的教训。目前,东州的房价、地价一路飙升,这是很令人担心的,一旦国家重拳宏观调控,已经形成的房地产泡沫必将破灭,到时候,落下的很可能不是满地黄金,而是遍地烂尾楼啊!”周永年一开口就给洪文山泼了一头冷水。 朱文锦骨子里对周永年的观点是赞同的,毕竟是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出身,对经济工作十分了解,但是朱文锦很善于察言观色,他虽然不赞同洪文山的观点,但是从感情上更贴近洪文山一些。 朱文锦一直认为,周永年的位置早就应该是自己的,阴差阳错,先前有个李为民顶了自己,好在牺牲在了抗洪一线了,朱文锦刚见到点光亮,觉得市委副书记非自己莫属了,结果又来了个周永年,而且是主动要求到东州锻炼的,这让朱文锦见了周永年心里就堵得慌,恨不得东州再发生一次大洪水,周永年也学李为民牺牲算了。 因为朱文锦心里清楚,周永年和李为民是一类人,如果发生大洪水,必定身临一线指挥,牺牲的可能性很大。正因为有这么一层过节,朱文锦见了周永年就多了一份客气。 周永年是个心胸坦荡的人,到东州就任市委副书记无非是想干点实事,面对朱文锦对自己的客气全当作是同事间的关爱,觉得朱文锦是个很热情的人,根本没去想朱文锦微妙的心理变化和对自己特有的诡谲心理。没承想,朱文锦一开口滑得就像一条泥鳅。 “我觉得你们俩说得都有道理,洪书记想把解放大街建成‘金街银带’、中央都市走廊,这个富有建设性的创意,很大胆,应该让市委政策研究室从理论上升华一下。永年同志的提醒也很中肯,因为城市建设不能光看硬件,不能把摩天大楼等同于CBD,现在有很多城市的领导已经把CBD异化为简单的房地产开发,变成单纯的建造高楼大厦。因此,把你们俩的观点综合一下,会更合理,更符合东州的实际。” 朱文锦的话虽然两头堵,但是还是亮出了自己的观点。洪文山感觉到周永年是有备而来的,他早就意识到应该和周永年好好谈谈了,但是怎么谈,洪文山一直在考虑,他觉得周永年不仅有政治头脑,而且有经济头脑,最合洪文山心意的是,周永年不是个蝇营狗苟的人,不搞小动作,有话说到桌面上来,还是个真抓实干的人,只是与自己政见一直不合,如果能说服周永年同意自己在“房地产业立市”方面一系列的重大举措,那么“金街银带”的宏大蓝图指日可待! 洪文山思虑再三,觉得有信心说服周永年了,应该好好交交心了,就好像是心有灵犀一样,还没等自己找,周永年却等不及找上门来。最让洪文山满意的是周永年没一个人来,他是拽着朱文锦来的,说明周永年很怕与自己的谈话陷入僵局,朱文锦打圆场是最好不过的了。 “永年、文锦,你们的担心我不是没想过,而且想了很久,想了很多,闻天在常委会上也不止一次地阐述过和你们类似的观点,但是东州既不是海南,也不是香港,东州有东州的实际情况,我们喊振兴老工业基地喊了十来年了,为什么效果不大?原因很多,但归根结底到一点就是筹措改革成本的渠道狭窄,为什么?因为跳不出老工业基地的怪圈,‘房地产业立市’就是换一种思维振兴老工业基地,这就是‘活地兴企’,根据国有企业改革的不同类型,灵活采取‘腾龙换鸟’、搬迁改造;以地联姻、合资合作;抵押贷款、以地融资,作价出资(入股)、授权经营;地产变现、安置职工等多种方式,依法处置企业土地资产,通过盘活土地资源,夯实振兴老工业基地的基础。实践证明,金桥区与黑南新区之间的级差地租,使两百零六户老企业获得土地置换资金一百二十亿元,卸下包袱轻装上阵,何乐而不为呢,永年、文锦,‘金街银带’,活地兴企啊!”洪文山苦口婆心地说。 “老洪,‘输血’容易,‘造血’难啊!活地兴企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改制方式,并没有建立真正的现代企业制度,只是占用了大量的农田菜地,厂房是新的了,但是脑子还是旧的,体制是旧的,土地换安置,对企业来说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灵丹妙药。”周永年反驳道。 “永年,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什么灵丹妙药,有的病根本无药可医,振兴东州经济,‘房地产业立市’虽然不是灵丹妙药,但却是一剂良药。”洪文山大手一挥说。 “老洪,你别不爱听,我看是饮鸩止渴。”周永年从沙发上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解放大街是东州城的交通轴,功能轴,景观轴,这条大街上的许多建筑在东州人的记忆中是不可磨灭的,远的不说,就说黑水河体育场吧,一座新建的万象城真的会比黑水河体育场的价值大吗?我看未必,万象城建在哪儿都可以,而黑水河体育场却是独一无二的,它立在解放大街代表了东州的记忆,东州的文脉,东州的历史,某种程度上讲,是黑水河体育场带动了解放大街的发展,东州人对黑水河体育场、对黑水河广场感情笃深。老洪,我劝你坐坐出租车或者公交车,听听老百姓是怎么骂市委市政府的,老百姓骂我们是败家子哩!” 周永年的语气有些激动,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他是在为东州的前途而担忧,因为除了胭脂屯以外,东州再也没有危房,再也没有违建,再也不需要棚改,那么只能拆合理合法的房子,多少户人家要失去家园,多少户企业要关门倒闭,多少年积存下来的城市文脉要被无情地斩断了,这不是发展,这是在卖家底,搞破坏! “永年,我就弄不明白了,把解放大街建得像香港的中环、纽约的曼哈顿一样漂亮,有什么不好?”洪文山质问道。 “不是不好,是不切合实际!东州是一个以装备制造业为主的老工业基地,正处在从制造业向服务业发展的阶段,现代高端服务业尚未发展起来,在这种基础上发展起来的CBD,功能必然失衡,超过自身的发展能力,不符合经济发展规律,其结果只能是留下一大堆烂尾楼!” 周永年的话过于尖锐,洪文山一拍桌子刚要反驳,秘书张小泉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洪书记,有一个重要电话请您接一下。” “不接,没看见我和永年、文锦正在开会?”洪文山不耐烦地说。 “洪书记,是威廉?马修斯的电话。”洪文山一听是威廉?马修斯的电话,连忙说:“永年、文锦,你们等我一会儿,这个美国佬从来不给我打电话,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洪文山出去以后,朱文锦递给周永年一支烟笑着说:“永年,多亏这个美国佬来电话了,再争论下去,我怕这个场就不好圆了!” “怕什么?老洪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吵起来也没什么,我真希望我说的话老洪能听进去。”周永年惆怅地说。 “永年,让我看,你也别劝了,老洪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劝也没用!”朱文锦终于吐出了一句实话。 “什么‘金街银带’、‘楼宇经济、深耕战略’,还有什么‘活地兴企’,说白了就是拆老百姓房子换地卖钱,搞形象工程,到头来苦的还是东州的老百姓啊!”周永年叹气道。 “永年,尽管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老洪的做法也不能全盘否定,现在全国各地都在这么做,东州又是这么个烂摊子,难啊!”朱文锦话音刚落,洪文山就阴着脸走了进来。 “老洪,美国佬什么事啊?”周永年见洪文山耷拉着脸,心想,看来美国佬给出难题了,随口问道。 “胭脂屯有一户钉子户挺顽固的,这家伙打电话给我施压呢。”洪文山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说。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法不容情,不行就强迁!”朱文锦满不在乎地说。 “文锦,这样做不妥吧?老洪,我觉得‘钉子户’这个词非常刺耳,一个公民依法维护自己的权益保护自己的私产,没得到公正的补偿就不搬迁,凭什么称人家‘钉子户’?公权不能再对敢于捍卫自身权利的公民进行污名化了,什么‘钉子户’、‘刁民’,这些对老百姓带着‘恨其不顺’厌恶感的侮辱性称呼,会进一步激化干部和群众的冲突,应该从我们这些公仆的词典里删除了。要知道,公民在权力和官员面前唯唯诺诺的时代过去了,这是一个公众权利感和法治意识越来越觉醒的时代,理性的政府和理智的官员,应该学会以平等的姿态与公民在利益上进行沟通和博弈,应该习惯公民在法律框架中对自身权威的挑战,习惯于公民对自身利益的斤斤计较和对政府服务的苛求。”周永年慷慨激昂地说。 “永年,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们不能因一户居民拒不搬迁,就影响整个胭脂屯的改造。文锦,我看这么办吧,你和振东同志碰碰头,了解一下情况,必要时你亲自做做这户人家的工作,希望他们顾全大局,舍小家,顾大家,为‘金街银带’建设做出一个东州市民应有的贡献!”洪文山严肃地说。 “洪书记,我听说这户人家的房子是祖宅,刚翻修完就遇上了拆迁,怕不是给点拆迁补偿费这么简单,市拆迁办什么样的‘钉子户’没见过,偏偏在小青楼面前望而却步,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朱文锦眯缝着三角眼说。 “不管什么文章,不能影响胭脂屯的开发建设,要知道骑士大饭店是‘金街银带’的龙头工程,你跟振东同志说,不能让外商对东州的工作效率失望!”洪文山嘱咐道。 “知道了,洪书记,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朱文锦一脸谀笑地说。 “文锦,我提醒你一句,无论如何不能强拆,民心向背啊,我们建设城市的目的是让老百姓安居乐业,绝不是流离失所,绝不能用公权压制私权,那会让老百姓很寒心的。”周永年提醒道。 “文锦,永年说得对,工作上要讲究方法,千万别搞出流血事件来,更不能让人家寻死觅活地找楼跳,要体现政策,真正做到亲情拆迁,依法拆迁,以德拆迁!” 洪文山嘱咐完,朱文锦和周永年起身告辞,洪文山送到门口回来后,疲惫地抻了个懒腰,拿起放大镜又站在东州地图前看了起来。 一、政策 上午夏闻天主持召开了市政府常务会议,专题研究招商引资工作。散会后,何振东说有要事和夏市长商量,便随着夏闻天去了办公室。 “振东,有什么重要事情不能会上说?”夏闻天一边给何振东沏茶一边说。 “闻天,早在肖鸿林时代市政府就制定了奖励对招商引资贡献大的外商的政策,这个政策是当时市委常委会同意的,而且市人大也审议过,但是这个政策制定后,成了一纸空文,从来没有对贡献大的外商实施过奖励,极大地影响了外商对东州投资的积极性,我以为,对做出贡献大的外商实施奖励,有利于外商对东州投资的积极性。”何振东有理有据地说。 “振东,你这个建议好啊,刚才在常务会上为什么不提出来?”夏闻天笑着问。 “我也是在会上才想起这个政策的,奖励外商的政策是肖鸿林时代制定的,我不知道你对这个政策是怎么想的,怎么敢贸然提出来。”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应该奖励的外商人选了,说说吧。”夏闻天呷了一口茶说。 “闻天,唐荣灿目前是招商引资贡献最大的港商,如果对他进行奖励,那么东州在香港的所有工作都好办了,包括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的问题都会得到顺利的解决,因为唐荣灿与港交所的关系非常好,熟悉h股上市的所有变通办法,他肯帮忙我们会很省力气的。”何振东不紧不慢地说。 “振东,你说得有一定道理,明林同志向我汇报过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的问题,还向我汇报了将东州建投改为东州发展,我认为改得好,东州发展代表的是整个东州,这对东州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唐荣灿在香港黄河集团投资东州的过程中的确贡献不小,振东你认为应该奖励多少?”夏闻天赞许地说。“根据投资额和提成比例,应该奖励人家一百万美金。”何振东一边说一边点烟。 “好,振东,那就按政策办吧,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还用不用搞什么仪式?”夏闻天挥了挥手说。 “我马上带东州房地产界企业家考察团到香港黄河集团交流学习。唐荣灿为这件事先回香港了,我看也不要搞什么仪式了,我直接把钱带过去,奖励嘛,我觉得在香港给人家效果更好一些。”何振东诡谲地说。 “好,振东,这件事你全权负责吧,到了香港,见到黄瀚晨先生,代我和文山同志向他问个好,就说我们祝黄先生身体健康,欢迎他在方便的时候到东州做客。”夏闻天爽快地说。 “放心吧,我一定把你和文山同志的问候和祝福带到!” 何振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即给自己的小舅子于宝山打了个电话,让他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于宝山自从在姐夫的帮助下,办起了采沙场以后,日进斗金,满面春风,心里对何振东的怨消了一多半,但是对陈金发的恨又逐渐升了起来,因为他耳闻陈金发叫何振东姐夫,是从范真真那儿论的干小舅子,这让于宝山这个亲小舅子无法容忍,本想找何振东好好理论理论,想来想去还是忍了。因为于宝山心里很清楚,姐夫是自己的摇钱树,还是不得罪的好,至于范真真与陈金发可以找机会收拾他们。 于宝山很清楚陈金发在东州黑道的实力,也很清楚范真真与白氏兄弟的恩怨,于宝山很看好白氏兄弟的实力,觉得要想整垮陈金发和范真真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因此私下里与白志刚来往甚密。 于宝山赶到何振东办公室时,何振东正在打电话,何振东见自己的小舅子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心里很欣慰。 自从为了卖给森豪集团那块地兄弟大吵了一通后,两个人都有些后悔,毕竟是一家人,很多事情何振东还需要利用于宝山来办,这次去香港何振东就设计好了一个周密的计划,让于宝山来就是为了实现计划的第一步。“姐夫,既然电话里不能说,我估计事情很重要,是不是又有好的地可以圈了?”于宝山往沙发上一坐,兴奋地问。“宝山,这件事比圈地重要得多,我过几天要带队去香港,你赶紧处理掉手头上的事先去香港。”何振东一边说一边点了一支软包中华烟。 “姐夫,我又不是东州市房地产界的著名企业家,这次你带队去香港的考察团成员中也没有我,我去香港干什么?”于宝山摊了摊手问。 “记住,宝山,你去香港的事跟谁也别说,到香港后你抓紧注册一家公司,我看就叫‘仁和公司’吧,然后把账号给我,我可能要打一笔款过去。”何振东诡秘地吩咐道。 “姐夫,匆匆忙忙地注册公司于什么?再者说董事长是谁?总经理是谁?”于宝山不解地问。 “宝山,姐夫一直有个计划,在香港以你的名义开一家公司,董事长由你来当,总经理聘请唐荣灿,由范真真、陈金发做股东。宝山,我知道你对范真真、陈金发有想法,但是,我希望你把眼光放远一些,姐夫在官场上出不得面,你要学会做我的手、做我的脚,现在中央反腐力度一年比一年加大,我们辛辛苦苦赚的钱不能放在国内,香港是最好的洗钱中心,也是最好的跳板,办这个公司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把钱洗干净,二是转移到国外去。宝山,姐夫的良苦用心你可理解?”何振东低声温和地说。 “姐夫,你的想法太好了,早就应该这样了,只是股东选谁不行,非得选两个王八蛋?”于宝山咧着嘴说。 “宝山,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这件事能随便找股东吗?范真真的钱就是姐夫的钱。至于陈金发,你要是有他一半心计,姐夫也不至于跟你操这么多心。再说,金发在黑道的能量你也不是不知道,哪个地下钱庄不给他面子。将来转款离得开人家?办大事关键是用人,能容人者得天下,凡事要多动脑子。你拍着良心想想,自从我娶了你姐后,姐夫哪点对不起你?”何振东苦口婆心地说。 “你对得起我,可你对不起我姐!”于宝山嘟囔着。 “你姐瘫在床上十年了,你让我怎么办?你小子整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的,姐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何振东辩解道。 “姐夫,谁是州官?你有没有搞错?”于宝山哭笑不得地问。 “宝山,姐夫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宁愿倒退到封建王朝时代去当州官,比我现在做这个不能食人间烟火的副市长强多了。” “姐夫,气魄太小了吧,当州官干什么?直接就当皇帝,到时候我就是国舅爷,那多威风!”于宝山撇着嘴说。 “宝山,没看出来,你小子野心还不小啊!” “姐夫,你不是希望我要有点雄心吗,当皇帝做州官我都不行,我就适合做国舅爷,姐夫,我这理想不小吧?”于宝山说完,何振东哈哈大笑。 香港岛北侧湾仔到中环一公里多的地段,堪称全世界高楼大厦最密集的地区。半个世纪以来,各具风姿的建筑“大哥大”,在不同年代各领风骚,向世人不断展示着人类最新的建筑智慧与技艺。 东州市房地产企业家考察团在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的亲自陪同下。着重考察了香港中环地区的建筑特色,由于香港黄河集团对东州市房地产企业家考察团的莅临非常重视,做了精心的准备,因此,何振东带队的三十位房地产商都觉得不虚此行,收益颇丰。 晚宴设在何振东一行三十人下榻的位于中环金融街八号的香港四季酒店,住在这里可以饱览维多利亚海湾及九龙山顶景色。 宴会大厅内宾朋满堂,大厅正中一幅醒目的横幅是“热烈欢迎东州市房地产企业家考察团莅临香港黄河集团”。 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先生热情洋溢地说:“尊敬的何副市长,尊敬的各位企业家,女士们、先生们:值此华美之夜,友朋自远方来,满堂生辉。我一直认为东州是一块投资的宝地,特别是香港回归祖国后……” 白昌星坐在下面仰视着黄瀚晨先生感想颇多,七十六岁的黄瀚晨是世界华人的财富偶像,当然也是白昌星心目中崇拜的偶像,他做梦都想成为一个像黄瀚晨先生那样的财富状元。 白昌星觉得像黄瀚晨先生这样的人物见大家五分钟就不错了,没想到刚才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黄瀚晨先生就站在电梯口迎候大家,还像做小买卖一样给众人发名片,这大大出乎白昌星以及所有随行人员的意料之外。因为以黄瀚晨先生的身价和地位,已经不用名片了!但是黄瀚晨先生每个人都照顾到,一个不落地发了名片。 黄瀚晨发完名片后,亲自引领大家走进宴会厅,在宴会厅内门口,每个人都抽了一个签,这就是吃饭的位置和照相的位置,白昌星当时就为这个抽号的举措而暗自叹服,这真是用心良苦啊,否则三十位企业家怎么坐怎么站?抽签以后大家心里都舒服。 白昌星认真听着黄瀚晨先生的祝酒辞,他听出来黄瀚晨先生讲的是“建立自我,追求无我”,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要建立自我;追求无我就是把自己融入到生活和社会当中,不要给大家压力,让大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来接纳他、欢迎他。 黄瀚晨先生讲完后,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然后何振东致答谢词。白昌星觉得,与黄瀚晨先生的讲话相比,何振东讲得过于冠冕堂皇,多了浮躁少了真诚。白昌星不爱听,便顺着尿道溜进了洗手间。 一路上,马智华都没跟白昌星说话。见到白昌星,马智华内心非常矛盾,心情很复杂,听了黄瀚晨先生的讲话,马智华很受触动,与黄瀚晨比起来,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他觉得应该直面白昌星,于是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尾随着白昌星去了洗手间。 白昌星见马智华也跟了进来,便揶揄道:“马老板,听说你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恭喜啊!” “还不是托你白老板的福,昌星,你算是个有心胸的人,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处理得比我好,但是,与黄瀚晨先生比起来,我们都差十万八千里呢!”马智华诚挚地说。 “怎见得?”白昌星掏出家伙一边撒尿一边问。 “我们在生活中经常看到一些人,做了一些事情偶有所得,有点成功,他的自我就会让别人不舒服,他的存在让你感到压力,他的行为让你感到自卑,他的言论让你感到渺小,他的财富让你感到恶心,最后他的自我使别人无处藏身。黄瀚晨先生则不一样,他要追求无我。建立自我的同时要追求无我,听了黄瀚晨先生的讲话,我明白了什么是真富贵,真富贵就是内心的富贵。”马智华略显激动地说。 “智华,我算不算你说的一些人?”白昌星一边提裤子一边问。 “你算不算我说不好,但是范真真、陈金发这些人的财富的确令人恶心。昌星,我希望我们能像黄瀚晨先生看齐。”马智华主动伸出手,白昌星也大度地伸出了手。 “智华,人生犹如一本书,一本书值多少钱是说不清的,放在书架上值多少钱,放在男人的头顶值多少钱,放在古墓里埋两千年成了文物值多少钱,送到监狱给有理想的囚犯读二十年又值多少钱,这本书放在什么地方价值会大不一样。所以算不清的生活账簿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价值判断,这种账非常难算。对于我白昌星来说,你马智华就是一本书。中国人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问题是多年前的滴水之恩,如今涌泉的该是多大?如果你赚了一个亿,你给他一千万,他认为你忘恩负义,大家价值判断差别非常大,这就牵涉到钱对价值观的判断,我的办法是照着孝敬我爹的标准给,我给我爹拿多少钱,我就给他多少,知道养老送终,为什么呢?在中国文化中,你不能比我爹要得还多吧,也就是我把你当爹来养就到头了。爹是什么成本呢?一套房子,一个月几千块生活费,一个保姆,然后生病就给他看病,走不动的时候有个车,这就是爹的标准,因为爹是苦出来的爹,不是荣华富贵的爹,这就是我的做人原则。” 白昌星说完拍了拍马智华的肩,诡谲地笑了笑,推门走了。马智华愣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苦笑了笑,掏出家伙开始撒尿。 白昌星回到餐桌前已经开席了,他以为黄瀚晨先生一定像何振东一样坐在主桌,然后,三十位企业家中选出相对伟大的人坐在他身边,其余人坐在其他桌,饭还没吃完,黄大爷就应该走了。如果黄瀚晨这样做,谁也不会怪他,因为他是伟大的人嘛。 但是白昌星发现,黄瀚晨先生刚好隔着李明林坐在了自己的餐桌上吃饭,白昌星心中暗喜,心想,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偶像聊聊天了,但是白昌星刚坐下冲黄瀚晨先生笑了笑,没来得及聊,黄瀚晨起身说了声:“诸位吃好,非常抱歉,我要去那个桌坐一会儿。” 然后,黄瀚晨先生就坐到了邻桌。白昌星心中暗自遗憾,心想,不该去撒那泡尿。后来,他发现黄瀚晨先生每桌都坐十五分钟,总共四桌,正好是一个小时,然后才回到何振东的主桌。这让白昌星非常受触动,他觉得虽然没和黄瀚晨先生聊上几句,很遗憾,但是黄瀚晨的一举一动比聊上几句都深刻。 席散后,黄瀚晨先生一定要与大家握手告别,每个人都要握到,包括边上的服务员。望着一脸慈祥的黄瀚晨,白昌星猛然想起马智华在洗手间对自己说的话,内心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晚宴后,何振东独自回到房间,在房间,他分别给唐荣灿、范真真和陈金发打了电话,请他们到自己的房间来一趟,何振东决定实施自己计划的第二步。 二、考察团 不一会儿,几个人分别来到何振东的房间,何振东眉开眼笑地说:“灿哥,整个活动策划安排得,非常周详,考察活动非常成功,灿哥辛苦了!” 唐荣灿满脸堆笑地说:“能为东哥尽绵薄之力是应该的,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灿哥,你这个朋友值得交,我交定了,今天晚上请灿哥来,是因为有件喜事想告诉你。”何振东卖关子地说。 “姐夫,灿哥能有什么喜事?该不会是中六喝彩了吧?”陈金发谀笑地问。 “金发,长没长脑子?你姐夫跟六喝彩扯得上关系吗?”范真真娇嗔地反驳道。 “姐,开个玩笑,姐夫,快说灿哥有什么喜事?”陈金发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光灿哥有喜事,你们俩也有喜事。”何振东继续卖关子地说。 “东哥,你要急死人不偿命啊,快说,快说!”范真真催促道。 “第一件事是灿哥的,由于灿哥对东州招商引资有功,根据东州市奖励招商引资有功人员的政策,市政府决定奖励灿哥五十万美金,灿哥,钱已经给你打到渣打银行的卡里了,请收好!” 何振东说完,唐荣灿惊得目瞪1:3呆,真像中了六喝彩一样,“东哥,这是真的吗?” “这是你应该得的。”何振东微微笑着说。 “谢谢东哥,谢谢东州市政府。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东哥,我知道我拿这么多钱都是你斡旋的结果,这笔钱我不能独吞,东哥,我们平分吧。”唐荣灿语无伦次地说。 “这怎么行,这钱是奖励给你的,灿哥,你就不要客气了。”何振东拒绝道。 “灿哥,你没有中香港的六喝彩,但是你中了东州市政府的六喝彩,一定要好好请客!”陈金发趁火打劫地说。 “那是,那是。金发、真真,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开口。”唐荣灿高兴地说。 “东哥,那第二件喜事是什么?”范真真迫不及待地问。 何振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掏出烟分别给唐荣灿和陈金发一人一支。唐荣灿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何振东点上火。 “这第二件事是我们大家的事。就是在香港成立一家公司。名字就叫‘仁合公司’,注册资金五十万美金,董事长由于宝山来担任,总经理由荣灿来担任,真真和金发各占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香港是全世界的金融中心,也是世界的洗钱中心,有了这家公司,资金周转起来就方便多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何振东脸上浮出诡谲的笑容,盯着三个人意味深长地说。“东哥,你的意思我们明白,只是为什么让于宝山当董事长,他可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范真真噘着小嘴说。 “真真,宝山毕竟是我的小舅子,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他那个董事长其实是个摆设,什么事还不是我说了算。” 何振东还没说完,陈金发插嘴说:“姐夫,干脆你任董事长多好,反正是在香港,谁会知道?” “金发,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的身份太敏感了,还是在背后给你们做后盾更好一些。应该说,我任东州市副市长,主管房地产是你们的天时,香港是有钱人的天堂,这是地利,缺的就是仁合,我是指你们和宝山之间一定要互相接纳,有了这份仁合,我们的事业就会顺风顺水,越做越大!”何振东踌躇满志地说。 “还是姐夫深谋远虑呀!仁合公司既是我们在香港的桥头堡,又是中转站。姐,我们谁当这个董事长都不合适,宝山当最合适不过了。”陈金发恭维地说。 “东哥,我今天既得到了东州市政府的奖励,又荣升仁合公司总经理,咱们出去庆贺一下怎么样?我请客。”唐荣灿兴奋地说。 “灿哥,今天晚上确实值得庆贺,但是这次来香港不是我们几个人,人多嘴杂,还是你们去庆贺吧。”何振东刚剐说完,就有人按门铃,范真真开开门,来人正是李明林。 “哟,何市长,我还怕你休息了,原来你这儿这么热闹。”李明林自我嘲讽地说。“明林啊,快请进,他们是来约我去澜桂坊的,我这个身份到那儿不方便。荣灿、真真、金发你们去吧,我正想和明林好好谈点事。” 何振东说完,三个人知趣地走了,何振东示意李明林坐。李明林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点了一支。 “何市长,这次考察受益颇多,我和白昌星、卢征、马智华他们交流过,他们都觉得这一趟香港来得值!”李明林恭维地说。 “明林,我看你和白昌星关系好像不错嘛!”何振东不以为然地扔了一句。 李明林一边猜着何振东的心思,一边敷衍地说,“马马虎虎。还行吧。” “明林,白昌星在东州房地产界算是一个有城府的人,我以为这次到香港考察,他会让白志刚来,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明林,对白昌星这个人你怎么看?” 何振东阴毒的口气让李明林为白昌星捏了把汗,他早就知道范真真和白志刚之间的恩怨,因爱而产生的恨犹如钢刀,可以让女人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女人借助权力的力量,就会更疯狂。 但是李明林顾及不了白昌星,因为阴死阳活的东州建投只有谋求在香港上市,才能起死回生,这次香港之行让李明林更加清楚,东州建投在香港上市必须借助于何振东。 “何市长,白昌星的确是个城府颇深的人,好在做人做事还算低调。”李明林谨慎地说。 “低调?是啊,太低调了,为人处世历来有高调与低调之分。无非是四种类型:一是做人低调,做事高调;二是做人高调,做事低调;三是做人低调,做事低调,四是做事高调,做人高调。这四种类型中最可怕的就是做人低调,做事高调的人,这样的人最有可能成为勾践,失势的时候可以尝胆,成势的时候可以赶走范蠡、杀掉文仲,这样的人从来不懂得感恩,心中只有他自己。你说是不是明林?”何振东说完凝视着李明林问。 “何市长,你是东州所有房地产商的大恩人,这一点是公认的,没有你哪有我们这些人的今天,要说感恩,第一要感谢的就是何市长。”李明林吹捧着说。 “明林啊,看得出你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啊!现在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越来越少了。关于东州发展上市后的事你不用急,这次来,我又和水敬洪谈了这件事,他会全力促成此事的,唐荣灿也想帮忙,只是求人办事不能不懂得感恩啊。另外h股发行时也需要一些公关费用,一旦h股上市成功,也应该有一笔款子为东州市领导到香港开发布会做准备工作用。”何振东旁敲侧击地说。 “何市长说得极是,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钱?”李明林知趣地问。 “不用多,五十万美金就够了。”何振东伸出一个巴掌比画道。 “款打到东港公司吗?”李明林试探着问。 东港公司是东州市政府的驻港公司,改革开放之初就成立了。“东港公司在香港欠银行三四千万美金,负债累累,不适合与h股上市发生关系,一旦钱划出去,香港有十几家银行就会冻结这笔钱。东州发展在香港最好有个新的策应公司,不要与市政府其它公司有什么关联,不过也不宜申请成立新公司,因为成立新公司需要到北京申请,审批要等很长时间,我的意思是,这笔钱越快打到香港越好,唐荣灿先生兼任香港仁合公司总经理,我看就打到香港仁合公司吧,我先和唐先生打个招呼,然后你找唐先生办一下。”何振东不紧不慢地说。 “何市长,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从哪儿出呢?”李明林为难地问。 “市政府、市财政不是专门为东州发展上市准备了两千万前期准备费用了吗?钱从那两千万里出吧。”何振东挥了挥手说。 “那好,回东州后我就抓紧办。何市长,不早了,你也累一天了,我告辞了,你休息吧。” 李明林从何振东的房间里出来后,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想,何振东要的五十万美金给不给?李明林心里很清楚,这是何振东公开和自己索贿,那个什么香港仁合公司一定与何振东有关系,说不定还是个洗钱公司,但是李明林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何市长发话公开要,而且用款理由合情合理,还有唐荣灿这个第三者证明这笔款的去向是为了什么h股上市,我李明林又没有行贿,我怕啥!这笔款划过去,既能加快东州发展的上市日程,也能让何振东心情愉快,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儿,李明林心情轻松起来,他没回自己的房间,心想,香港的夜色多美呀,应该拽上白昌星、卢征去澜桂坊酒吧热闹一番,于是他哼着小曲,向白昌星的房间走去。 三、秘书长 柳文龙、许天凤做梦也没想到,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亲自登门把两口子请到了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朱文锦的办公室。柳文龙走出家门时,望了一眼一片废墟上孤零零立着的小青楼和结发妻子,就好像自己不是小青楼的业主,而是革命者,自己上的不是奥迪车,而是囚车,去的不是东州市委,而是监狱。一路上他望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心情极其悲壮,极其沉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隐隐地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向自己压来。这个一身功夫的汉子一向认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如今他觉得自己不是大丈夫,而是任王法宰割的羔羊。柳文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与丈夫相比,许天风要从容很多,她早就想见见大官了,市委秘书长她嫌小,见就见市长、市委书记,甚至省长、省委书记,她想问问这些领导,人民政府到底是不是人民的,为什么开发商的利益永远大于人民的利益?她不怕把事情闹大,全中国全世界的媒体都来采访才好呢,她就是弄不明白,在中国合理合法的房子,我们不愿意搬怎么就不行了呢? 许天凤因为挑战一天天*近而兴奋,她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关了自己的服装小店,日夜研究法律书籍,许天凤心理有个底线,王法不公,我们就司法裁断。然而通过法律研究,她发现《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完全以城市改造为目的,民生利益靠边站,完全违反了宪法原则。许天凤憋着劲儿想问问市委市政府领导,谁是第三方,为什么第三方一直缺位? 刁一德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故意把头顶上的遮光板翻过来,背面是一个梳妆镜,他一边对着镜子整理着秃得从左耳边绕到右耳边的头发,一边透过梳妆镜观察坐在后座的柳文龙和许天凤,心想,还是何副市长说得对,既然朱文锦打着洪书记的旗号要插手,就把这件棘手的事借机推给朱文锦,这样既给朱文锦一个在洪文山面前展示才华的良机,又躲过了一次得罪人的机会。 刁一德天生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儿,他亲自去柳文龙的武馆找柳文龙谈过一次话。当时柳文龙正在教十几个弟子练拳,见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在古井服务组组长郑义的陪同下,亲自来拜访自己,柳文龙借机露了一手,只是这一手就让刁一德脑门子渗出细汗来。 当时柳文龙礼貌地为刁一德和郑义用水果刀削苹果,苹果刚削完,柳文龙一抖手水果刀飞了出去正好插在门框上,正在沏茶的弟子赶紧跑过去取下水果刀敬佩地说:“师傅,你的刀法神了,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插在苍蝇的头上,你看你看!” 小徒弟一边说一边举着水果刀给大家看。刁一德看见水果刀刀尖上果真有一只苍蝇,刀尖刚好穿透了苍蝇的头部,刁一德顿时头发根发麻,心想,柳文龙这是给我下马威呢,这种人要是*疯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刁一德走进武馆时,是雄赳赳的;离开武馆时,却是灰溜溜的。 因此,当朱文锦打电话让他请柳文龙、许天凤到市委办公室时,刁一德心中窃喜,心想,总算把这对冤家推出去了。 自从就任市拆迁办主任以来,刁一德强迁了不知多少老百姓的房子,有寻死觅活的,有暴力抗法的,有上告喊冤的,刁一德都没有手软过,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柳文龙、许天凤两口子心里就发虚,特别是看见柳文龙总觉得柳文龙的袖子里藏着一把飞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扎在自己的脑门子上。 刁一德觉得柳文龙和许天凤这两口子身上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这是与以往遇到的钉子户有所不同的,什么都不怕的人是最可怕的。 当刁一德领着柳文龙和许天凤走进朱文锦办公室的时候,朱文锦正在看《人民日报》,见刁一德领着两个陌生人进来了,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热情地迎上来。 “是文龙和天凤同志吧,你们好!你们好!”朱文锦一边伸手一边说。 柳文龙和许天凤只是礼貌地伸出手与朱文锦握了握,并未说什么,便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 朱文锦亲自沏茶,一边沏茶一边说:“文龙同志、天凤同志,洪书记一直很关心你们,特意委托我找你们好好聊聊。来,请喝茶!请喝茶!你们的情况我已经很清楚了,这次请你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心里话。俗话说,人怕见面,树怕扒皮,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总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朱秘书长说的极是,任何幻想都是不切实际的,拆不拆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看你们两口子还是面对现实,看看是货币补偿好,还是现房补偿好。”刁一德附和着说。 “文龙同志、天凤同志,从法律上讲,公共利益的需要是征收征用的条件,这在宪法和土地管理法中均有规定。胭脂屯改造是我市一项重要的民生工程,洪书记、夏市长都非常重视,广大胭脂屯居民听说可以告别小平房,住上宽敞明亮的经济适用住房,都从心里感激党感激政府,你们作为胭脂屯居民应该积极支持改造胭脂屯的惠民工程,为‘金街银带’的建设做贡献。我国《宪法》第十条规定,‘国家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可以依照法律规定对土地实行征收或者征用并给予补偿,这说明公共利益高于公民个人利益,当个人利益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时,应当以公共利益为重。我听刁主任说,你们都是在企业入的党,下岗后二次就业,文龙同志利用自己的特长开了武馆,天凤同志利用在服装厂工作的经验开了服装店,现在党的关系还在胭脂屯街道办事处嘛,既然是共产党员就应该响应党的号召,党现在需要你们牺牲一点个人的利益,为胭脂屯的改造和‘金街银带’的建设做贡献。文龙、天凤,我们好像是同龄人,我们这代人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接受党的教育多年,我们这代人为了国家利益、集体利益、公共利益是可以牺牲生命的,何况一点点个人利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朱文锦振振有词地说。 柳文龙和许天风一直默默地听着,一直等朱文锦说完,许天凤才苦笑着问:“朱秘书长,您是市委领导,能亲自找我们谈话,我们夫妻深感荣幸,只是我不明白从什么时候起,房地产商的利益变成了公共利益?因为胭脂屯的居民全部动迁走了,我们并没有影响任何一户居民的利益,现在的利益方只剩下我们夫妻和骑士大饭店开发商,请问朱秘书长,骑士大饭店代表谁的利益?” “天凤同志,你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认为骑士大饭店是家星级酒店,并不涉及公共利益,这样看问题是片面的,判断是否符合公共利益还是要看整个项目的规划是怎样的性质。你们夫妻俩最清楚,胭脂屯百分之八十的房屋是低矮陈旧的危房,政府几次下决心改造,苦于没有钱而搁浅,我们的城市建设如果光是依靠政府的资金,市区重建的步伐将是相当缓慢的,只能招商引资,为了让胭脂屯的居民早日住上新居,洪书记亲自赴美国招商,如果没有骑士集团投资,哪儿会有未来环境优美的彩虹城,再说一座骑士大饭店你们知道解决多少人的就业吗?不要因为有开发商参与就认为没有公共利益,这里面不光有公共利益,胭脂屯改造和彩虹城建设是东州城建史上最重要的德政工程,这里面还有政治意义呢!”朱文锦不愧是市委秘书长,诡辩的才能让柳文龙夫妇一时招架不住。 “朱秘书长,按您的意思,公共利益是个筐,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装。如果市政府真是为了公共利益,没有一点私心,为什么要把住了三百年的胭脂屯居民撵到彩虹城去,胭脂屯这块土地建不得彩虹城吗?我还听说骑士大饭店是七星级的,好像北京也没有七星级的酒店,全世界也不会太多,东州需要七星级酒店吗?这座七星级酒店要是建成了,东州老百姓恐怕没人能进去享受,当然秘书长您可以,洪书记、夏市长也可以,你们领导都可以,可以在那里会见外宾,宴请贵客,充分享受七星级大饭店为你们提供的服务,这才是真正的公共利益。”柳文龙愤愤地说。 “柳文龙,你太放肆了,有这么跟秘书长说话的吗?注意你的身份!”刁一德气急败坏地说。 “刁主任,我是小青楼的合法业主,拥有人民政府颁发的‘房地产所有证’,小青楼的房子是我的,小青楼下面的土地也是我的,这就是我的身份!”柳文龙义正辞严地说。 “柳文龙,你嚷嚷什么?想当地主呀?告诉你,经租房早就是国家的了,你手里的那个发黄的破证根本不算数。”刁一德蛮横地说。 “刁一德,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年代了,一个国家政府的行政是有延续性的,更何况,当年给我们颁发房地产所有证的政府和现在政策执行的政府是一个国家政权下的政府,谁敢说我的房地产所有证不算数?”柳文龙毫不让步地说。 朱文锦见刁一德惹毛了柳文龙,连忙打圆场说:“文龙同志,请你冷静一点,你们听我说,我们国家近年来取得的土地有两种,一种是划拨,一种是有偿取得,这两种取得方式都是依法所得,但无论是划拨取得,还是有偿取得,1982年的《宪法》都规定,‘城镇土地归国家所有’,土地是国家的,所以政府在任何时候或基于任何意愿都可以收回土地使用权。” “朱秘书长,‘城镇土地归国家所有’和‘一律归国家所有’是两个不同的法律概念。也就是说,当一块地没有所有权人,或者至少它既不是自然人也不是集体的时候,这块地就是国家的;但是如果已经有所有权人,不管是通过遗产行为或者购买行为获得了土地所有权,只要没有经过变更的法律程序,这块土地的所有权仍然归属所有权人。我们夫妻既拥有小青楼的房产,也拥有小青楼下面的地产,而且是自然享有,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的土地就被出让了,这是非法的。朱秘书长、刁主任,我现在再一次郑重地重复一遍,小青楼是我们的祖宅,我们在里面住得好好的,我们不卖给任何开发商,更谈不上什么补偿了,因为骑士大饭店是美国骑士基金投资的商业开发,他们与我们是买卖关系,不存在补偿的问题,我们不卖,如果你们或开发商一意孤行,非法掠夺我们的房产和地产,我将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我们的权利。我觉得今天的谈话没有任何意义,纯属浪费时间。朱秘书长、刁主任,你们都是大忙人,我们就不打扰了。文龙,我们走!”许天凤不卑不亢地说完,拉着柳文龙就要走。 “等等,我提醒你们,”朱文锦恼怒地说,“为了东州经济的腾飞,为了‘金街银带’的建设,法院也得响应党的号召!” “朱秘书长,”许天凤毫不畏惧地质问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市委领导可以借着拍脑门子的‘金街银带’工程,打着掺了水的公共利益旗号,干预司法公正,是不是?如果是,你敢当着天下媒体说吗?你们可以做,但是你们没有勇气说。我也说一句心里话,我相信司法是公正的,相信党的惠民政策,相信政府还是人民的政府,只是经被一些心怀私利的人给念歪了!” 许天凤说完,和柳文龙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朱文锦尴尬地立在原地,阴森森的目光透过眼镜片刀子一样地射出去,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刁民!” 四、沙图什披肩 刚入阴历十二月,春节的气氛就越来越浓了,转眼就要迎来马年了,各式各样的马饰品和图案带着富贵和财气跃进大街小巷,奔入千家万户。 新拓宽的长达三公里多的东州市电视台门前的水西门大街上,千盏灯笼绵延不断,近看是灯笼,远看如舞龙,东州市春节联欢晚会正在东州电视台演播大厅内紧张地录制,四大班子领导齐聚这里,喜迎新春。 每年东州市春节联欢晚会,苏红袖作为金牌主持人都是最夺目的,苏红袖是万花丛中一点红,红得妩媚风情,红得钟灵毓秀,红得在台下观看的何振东眼里,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何振东觉得苏红袖的每一句台词不是在说给观众听,而是在向自己:述衷肠,一颦一笑都带着风情,好像整个演播大厅的灯光都变成了红玫瑰、白玫瑰、黄玫瑰。苏红袖每次走上舞台,都好比玫瑰花的花蕊,于堆纱叠绉中妩媚无比,还有一点辉煌中的怨,怨得低回慢转,宛如在向何振东撒娇。 苏红袖的秀目在灯光中闪烁着秋波,那秋波带着情欲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地滚向何振东,撩拨得何振东浑身燥热,恨不得晚会快点结束,他好抱着美人归。 晚会结束后,市领导与演职人员合影留念,何振东迫不及待地上台站在苏红袖身边借机耳语了几句。合影后,市领导纷纷离去,何振东为掩人耳目,故意躲进了洗手间。 来市电视台之前,何振东就嘱咐赖东,演出结束后,让他和司机带车先走,不用管他,赖东早就知道何振东被苏红袖拿下了,想到范真真有了克星,赖东心里就窃喜。 何振东从洗手间出来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苏红袖已经等在车里了,何振东快步走出东州电视台大楼像贼一样钻进了苏红袖的红色宝马跑车里。苏红袖知道电视台门前不宜久留,一踩油门,红色宝马跑车直奔水岸花都。 “东哥,今天的晚会我主持得好吗?”苏红袖含情脉脉地问。 “好,再幽默一点就赶上奥斯卡颁奖仪式主持人了。”何振东调侃地说。 “奥斯卡颁奖仪式主持人有什么幽默的?”苏红袖嘟着小嘴不服气地说。 一看看那些女星,她们穷得几乎遮不住自己的胸部’,这话多幽默。”何振东狎邪地笑着说。 “大色狼,你今天在台下是不是光看那些女演员的胸部了?”苏红袖娇嗔地问。 “袖儿,天理良心,我的眼里只有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何振东贫嘴地说。 “人家只是你生命的四分之三,那剩下的四分之一是谁?是范真真吗?…‘范真真”三个字一出苏红袖的口,何振东的心猛然一紧,小轿车内的气氛一下子由欢快变得压抑起来。 “袖儿,你是听谁说的?”何振东板着脸问。 “地球人全知道,不然房地产商们为什么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土地奶奶’?”苏红袖毫不避讳地说。 “袖儿,吃醋了?别听房地产商们嚼舌头,根本没那回事,当年贾朝轩主管城建,我还听到不少人嚼你和贾朝轩的舌头呢,如果不跟你好上,我还真以为那是真的呢。”何振东奸猾地说。 苏红袖心里暗骂,蠢货,一个假处女膜就把你蒙了,“东哥,人家只是提醒你,旁观者清,范真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这辈子要是不搞死几个男人是不会罢休的。” “袖儿,范真真有那么可怕吗?”何振东饶有兴趣地问。 “东哥,在东州房地产界谁都知道范真真和白志刚之间的恩怨,有野心的女人心中一旦有了恨,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东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不让任何女人伤害你!谁要是敢利用你,在你身上打歪主意,我第一个不答应!”苏红袖极尽挑拨之能事,狐媚地说。 “袖儿,哥没白疼你一回,但是东州的房地产商谁也害不了哥,从古到了。”何振东快步走出东州电视台大楼像贼一样钻进了苏红袖的红色宝马跑车里。苏红袖知道电视台门前不宜久留,一踩油门,红色宝马跑车直奔水岸花都。 “东哥,今天的晚会我主持得好吗?”苏红袖含情脉脉地问。 “好,再幽默一点就赶上奥斯卡颁奖仪式主持人了。”何振东调侃地说。 “奥斯卡颁奖仪式主持人有什么幽默的?”苏红袖嘟着小嘴不服气地说。 “‘看看那些女星,她们穷得几乎遮不住自己的胸部’,这话多幽默。”何振东狎邪地笑着说。 “大色狼,你今天在台下是不是光看那些女演员的胸部了?”苏红袖娇嗔地问。 “袖儿,天理良心,我的眼里只有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何振东贫嘴地说。 “人家只是你生命的四分之三,那剩下的四分之一是谁?是范真真吗?…‘范真真”三个字一出苏红袖的口,何振东的心猛然一紧,小轿车内的气氛一下子由欢快变得压抑起来。 “袖儿,你是听谁说的?”何振东板着脸问。 “地球人全知道,不然房地产商们为什么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土地奶奶’?”苏红袖毫不避讳地说。 “袖儿,吃醋了?别听房地产商们嚼舌头,根本没那回事,当年贾朝轩主管城建,我还听到不少人嚼你和贾朝轩的舌头呢,如果不跟你好上,我还真以为那是真的呢。”何振东奸猾地说。 苏红袖心里暗骂,蠢货,一个假处女膜就把你蒙了,“东哥,人家只是提醒你,旁观者清,范真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这辈子要是不搞死几个男人是不会罢休的。” “袖儿,范真真有那么可怕吗?”何振东饶有兴趣地问。 “东哥,在东州房地产界谁都知道范真真和白志刚之间的恩怨,有野心的女人心中一旦有了恨,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东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不让任何女人伤害你!谁要是敢利用你,在你身上打歪主意,我第一个不答应!”苏红袖极尽挑拨之能事,狐媚地说。 “袖儿,哥没白疼你一回,但是东州的房地产商谁也害不了哥,从古到今,商不与官斗,富不与权斗,你知道谁是东州最大的房地产商吗?”何振东笑谑地说。 苏红袖看了何振东一眼摇摇头。 “就是东州市政府,土地归国有,也就是归地产政府所有,东州的土地我说了算,我就是东州最大的地主,我掐着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商的命门呢,包括范真真在内敢不听我的吗?”何振东得意地说。 “我不是房地产商,我就不听你的,看你怎么办?”苏红袖嫣然一笑,嗲声嗲气地说。 何振东哈哈大笑,他望着轻佻放荡的苏红袖,觉得从脸蛋到身材没有一处不让人疼爱的,没有一处不让人销魂的。颦笑嗔怒,尽合人意。与范真真比起来更多了几分妖冶,特别是在床上放荡起来简直就是个骚狐狸,让人快活得死去活来,神魂颠倒。何振东心想,今生今世能够享受到这样的极品女人,也不枉活此生啊! 红色宝马跑车驶进雍容华贵的水岸花都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水岸花都内挂满了红灯笼,让何振东有一种进入红灯区的感觉。 夜,静得神秘,色彩斑斓的水岸花都更显得气度不凡,这是一片在城市中闹中取静的生灵之地,灰瓦壁檐在密密的树林间时隐时现,错落有致的别墅群给人一种盘山见风景,一步两风情的感觉。 每次走进这样的环境,何振东内心就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悲哀,自己是主管房地产的副市长,每年在自己的一支笔下不知有多少豪宅拔地而起,然而自己这个父母官在东州一栋这样的别墅也不敢公开拥有,这是不是权力的悲哀呢?每当想到这一点,他就羡慕那些房地产商们,他会暗骂,老天爷真他妈不公平! 但是今晚何振东的心思全在苏红袖身上,他一门心思要讨苏红袖的欢心。自从苏红袖投怀送抱以后,何振东万万没有想到苏红袖竟然是处女,他觉得能拥有苏红袖这么高贵的女人的第一次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既然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味道当然与众不同。何振东越尝越鲜,便隔三岔五来这里与苏红袖幽会,每次来都是半夜时分。 苏红袖小鸟依人地挎着何振东的胳膊走进别墅,何振东每次走进来都看见自己被放大的照片挂在客厅,一股子温婉之情便自心底油然而生。 这里是苏红袖最私密的地方,除了何振东以外,连父母也不知道这里,所以,何振东觉得这里最安全,每次到这儿来,他都全身放松,尽享男欢女爱。 苏红袖柔情似水地拿出睡衣给何振东换上,自己穿着修身塑型的粉红色内衣,更显得身材窈窕曼妙,性感的内衣最能激发男人的想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性感更是致命的诱惑,何振东顿感全身酥麻,魂荡神驰。 “袖儿,快过年了,你猜我给你带来一件什么样的礼物?”何振东卖关子地问。 “该不是钻戒吧?”苏红袖笑魇如花地问。 “钻戒太俗气了,你再猜!”何振东揽红袖人怀,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她水晶般的脸蛋儿说。 “那就是手表,而且是尊皇牌的,我就喜欢尊皇牌的。”苏红袖双手吊着何振东的脖子扑闪着杏眼秋波荡漾地说。 “不对,往高雅、高贵的地方想,跟金属没关系。”何振东诡谲地笑着说,感觉逗弄美人好不惬意! “东哥,人家主持一晚上节目脑子都累了,猜不出来嘛,别让人家猜了,快点拿出来吧,好不好!”苏红袖咕嘟着小嘴柔情似水地说。 何振东哈哈大笑,“好好好,我的小心肝,去把我的西服拿过来。” 苏红袖袅袅婷婷地走到衣架前,拿下何振东的西装递给他,何振东笑着从西服左内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精美礼品盒,上面写的是克什米尔文。 “东哥,这是什么呀?该不会是手帕吧?”苏红袖有些失望地问。 “打开吧,打开你就知道了。”何振东把礼品盒递给苏红袖说。 苏红袖小心翼翼地打开礼品盒,顿时一双秀目惊呆了,“好一条漂亮的围巾,东哥,这是羊绒的吧?”苏红袖一边展着华贵而美丽的围巾一边惊叹不已。 “外行了不是,这不是普通的围巾,这是一条珍贵的沙图什披肩,这一条值五十多万。”何振东轻描淡写地说。 “东哥,沙图什披肩?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怎么这么贵呀?”苏红袖披在自己的肩上在镜子前一边照一边问。 “告诉你吧,这是用藏羚羊绒制成的,制这么一条沙图什披肩要用三到五只藏羚羊的羊绒,能不贵吗?藏羚羊绒轻软纤细,弹性好,保暖性极强,被称为‘羊绒之王’,因为太珍贵了,所以被称为‘软黄金’,你看这条披肩长二米,宽一米半,重量仅有一百克左右。来,把你的戒指摘下来给我。”何振东说着摘下苏红袖手上的白金钻戒,“你看,把这条披肩轻柔地攥在一起可以穿过戒指,所以又叫戒指披肩或指环披肩。”何振东一边说一边演示。 “东哥,这太神奇了,我看这礼物盒上像是阿拉伯文字,沙图什是什么意思?这么贵重的披肩产在哪儿呀?”苏红袖爱不释手地问。 “不是阿拉伯文,是克什米尔文,沙图什就是羊绒之王的意思,产地是克什米尔,后来传到欧洲,传说拿破仑曾送给他的情人约瑟芬一条沙图什披肩,约瑟芬太喜欢了,一下子订购了四百条。袖儿,这条披肩非常温暖,据说曾经有人把一只鸽蛋用沙图什披肩包起来,结果那只鸽蛋竟然孵化出了小鸽子。”何振东津津有味地说。 “真的呀!东哥,这条披肩好是好,可是藏羚羊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不是太残忍了?”苏红袖伸了伸舌头问。 “你天天吃牛羊肉残忍不残忍?告诉你吧,尽管法律禁止,但印度几乎每个大城市里都有沙图什披肩出售,有时甚至是公开的。沙图什披肩从印度出口到世界各地,而目前发现有沙图什披肩出售的国家都是CItES的成员国,在香港,阔太太们每年都组成旅游团,飞往印度专门采购沙图什披肩,几个世纪以来,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把沙图什披肩视为上等饰品和收藏品。据说在印度北部,沙图什披肩是最好的嫁妆,母亲们从女儿一出生就开始攒钱,希望女儿出嫁时能为她买一条这样的披肩。在欧洲、北美等地,沙图什披肩是妇人们尊贵地位的象征。”何振东喷着吐沫星子饶有兴致地说,好像他就是送给情人沙图什披肩的拿破仑。 “东哥,你对我真好!今晚我要好好谢谢你!”苏红袖双手勾住何振东的脖子,在他脸上火辣辣地亲了一口。 “那你要怎么谢谢我呢?”何振东*邪地问。 “讨厌!”苏红袖娇滴滴地说。 何振东被这一声“讨厌”撩拨得欲火难耐,他一把抱住苏红袖迫不及待地去了卧室…… 五、挂屏 除夕的前一天傍晚,下了一场小雪,一辆奔驰600悄悄停在了常委大院何振东家的楼道前,这里虽然叫常委大院,但是住的不全是市委常委,东州市副市级以上领导大多住在这个大院内。 唐荣灿从奔驰车内钻出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按了按对讲门上的号码,由于是可视的,门“啪”的一声开了,唐荣灿西装革履地空着手走进了楼道。 唐荣灿自从来到东州负责万象城项目和一百亩河滩地建香港花园以后,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东州,之所以喜欢上了东州,是因为肖鸿林曾经埋在黑水河广场世纪坛下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那封信。 唐荣灿接手万象城项目前,就知道东州市前任市长肖鸿林在千禧年埋在黑水河广场世纪坛下一封特殊的信,这封信是写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唐荣灿敏锐地感觉到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随着肖鸿林腐败伏法,关于这封信的传说就更加扑朔迷离。 唐荣灿不愧是一位精明的商人,在接手万象城项目以后,他在第一时间秘密地在世纪坛下取走了这封信,他把这封信献给了香港收藏界颇有威望的水敬洪,水敬洪利用自己的身份秘密炒作这封信,然后转手送给了酷爱收藏的何振东,为香港黄河集团轻轻松松地换回了一百亩一分土地出让金不用交的黄金宝地。 同时,唐荣灿利用这封信也换到了香港黄河集团东州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位置,从此唐荣灿不用再被香港黄河集团四处派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而是以香港房地产商的身份扎根在东州,成为香港黄河集团的一方诸侯。不仅如此,唐荣灿还被增补为东州市政协委员,被市政府授予荣誉市民称号。 特别是与何振东交往以后,两个人特别投脾气,唐荣灿在东州觉得日子过得比在香港舒服多了,因为在这里自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自从成为市政协委员后,唐荣灿对政治越来越感兴趣,他发现在大陆商道和政道是相同的,在内地虽然政企早就分开了,但是拥有庞大国有资产的有些地方政府每天都在经营着城市,给他印象最深的不是管理而是经营,好像偌大个东州城,财政收入不是靠税收在运转,而是靠土地,土地和土地上的房子成了中国矛盾的焦点和最大的政治。 唐荣灿觉得自己找到了中国政治的秘密,这是个让房地产商发大财的秘密,在东州这个秘密掌握在何振东的手里,自己与何副市长是好朋友,理所当然就成了享受这个秘密的房地产商。 唐荣灿来之前很礼貌地给何振东打了个电话,快过年了,何振东刚刚和东州市环卫工人吃完饺子,才进屋就有人按门铃,从视窗内一看是唐荣灿,何振东连忙让小保姆开开门。 何振东非常热情地把唐荣灿让进客厅,这是唐荣灿第一次登门拜访,客厅布置简朴,普通的地毯,普通的沙发、茶几,普通的彩电,博古架上摆着许多何振东与名人政要的合影,但是墙上一件紫檀镶边,鸿鸿木“彩集芝仙”的挂屏,一下子吸引住了唐荣灿,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然后走到挂屏前仔细观看,这件挂屏是根据群仙祝寿、松鹤延年的文意,用鸿鹩木雕刻而成,描绘了仙山琼阁的仙境气氛。图中共有十八位人物,平面上半部为蓝色的天空,中部山峦中古松翠柏掩映着瑶台琼阁,众神仙散布其间,七只仙鹤凌空飞舞,山石中有灵芝等奇花异草,下部山势平缓,尽头一片水面,水上架桥,有二神仙缓步而行,二书童抱酒缸寿桃紧跟其后。湖中有一小舟,上坐神仙和书童。 “东哥,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宝贝,这可是乾隆时期的宝贝,用鸿鸿木雕刻而成,这件挂屏百分之百是宫里的东西,说不定乾隆和他的后妃们就在寝室内挂过。”唐荣灿笑容可掬地说。 “灿哥真是好眼力,每天到我这儿来的人络绎不绝,谁也没有注意墙上挂着个物件,灿哥是第一个识得金镶玉的人,不瞒你说,连我都不明白这鸿鹩木有什么稀奇的。”何振东咧嘴一笑,递给唐荣灿一支烟。 “鸿鹞木当然是名贵木材了,主要产在广东、海南和台湾等地,质地坚硬,花纹形似野山鸡翅,所以叫鸿鹩木。东哥,你这客厅布置得太过简朴,但是墙上挂了这么个物件就满屋子都熠熠生辉了。” 唐荣灿说完,何振东仰头大笑。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小保姆上了极品大红袍,唐荣灿一边呷着茶,一边神神秘秘地说:“东哥,我得到一个消息不知道准不准。” “什么消息?”何振东感兴趣地俯过身子问。 “我听说森豪集团的白昌星可是美国骑士基金的大股东。”唐荣灿低声说。 “灿哥。你怎么知道的?”何振东吃惊地问。 “这些日子我一直为东州发展上市跑港交所,骑士基金也在谋求上市,我是偶尔听到港交所的朋友说的。”唐荣灿似笑非笑地说。 “这个白昌星可真是个人物,事情办得可真是滴水不漏啊!这么说东州城两块最肥的地都是在森豪集团的旗下,这下子白昌星可要赚个盆满钵满了。”何振东沮丧地说。 何振东心里暗自叹道,没想到这个白昌星还是个瞒天过海的高手,找了个斯坦利财团那么强大的后盾,这个消息要是让范真真知道了,鼻子还不气歪了,没想到绕来绕去谁也没玩过白昌星,连洪文山和夏闻天都被蒙了,什么***招商引资,招来引去说不定招的就是东州市建行的贷款,何振东不得不佩服白昌星的智慧,他心想,多亏这个白昌星下海成了房地产商,要是留在东州政坛,一旦起来,一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东哥,李明林已经把五十万美金打到了香港仁合公司的账上了,目前仁合公司的账上已经有一百万美金了,这笔钱放在账上太可惜了,要不要搞点投资呀?”唐荣灿慎重地问。 “这笔钱先不要动,怎么用我会通知你的,东州发展上市的事要抓紧办,省得李明林多心,另外,我有件事想拜托灿哥。”何振东诡谲地说。 “东哥,,咱们之间你还这么客气,好朋友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唐荣灿拉着长声说。 “那好,你等我一会儿。”何振东说完起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仿紫檀的木匣子。 “灿哥,这是肖鸿林生前写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那封信,我拜托你拿到香港拍卖了,拍卖款仍然打到仁合公司的账户上。” “东哥,这封信内地和香港的许多收藏家都在找它,想不到在你这儿呀,听说这封信里面藏了许多秘密,拍卖了是不是太可惜了?”唐荣灿明知故问。 “灿哥,拍卖时你一定要把拍卖的消息传到美国去,我相信有人会出大价钱买的。”何振东颇有信心地说。 “你说的该不是肖鸿林的儿子肖伟吧?”唐荣灿目光幽幽地一闪笑着问。 “你说呢?”何振东反问道。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东哥,过年了,常言道,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是兄弟的一点小意思,来年还要请东哥多多关照啊!” 唐荣灿说着从皮包里拿出四摞美金,每摞刚好一万块,而且是冒着绿光的新票子。 “灿哥太客气了,咱们兄弟之间还讲这个?”何振东眉开眼笑地说。 “东哥,你奖励我五十万美金,我还一直没感谢你呢,这是兄弟的一点意思,万望收下!”唐荣灿诚恳地说。 “灿哥,那我就不客气了,马年就要到了,我祝灿哥马年吉祥,马到成功!” “也祝东哥轻裘快马,步步高升!” 两个人一阵哈哈大笑,惹得瘫在卧室里的夫人一阵轻咳…… 六、报复 两会期间,苏红袖再一次成为万花丛中的一点红,她披着何振东送给她的沙图什披肩,穿梭在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间,仿佛是一只美丽的花蝴蝶飞来飞去,接受她采访的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在称赞她美丽之后,都要称赞一下她的披肩,因为美丽的女人配上美丽的披肩太迷人了,谁站在苏红袖的身边都会被熏醉的。她就像一池秋水,摇曳着四季的涟漪,涟漪是美丽女人的微笑,这微笑成了两会期间最迷人的礼物,只有另一个美丽的女人看到如花的微笑心碎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披的沙图什披肩与这个招风的女人披的披肩一模一样,这分明是在向自己宣战! 两会第一天,苏红袖就发现了范真真也披着一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沙图什披肩,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她心里清楚,何振东能送自己一条沙图什披肩,就能送范真真一条,这就犹如一位花花公子用别人写好的一首情涛送给他喜欢的所有女人一样。 苏红袖天生就是狐狸精,她太了解男人了,当然她更了解女人,她故意带着何振东送给自己的沙图什披肩招摇,就是给范真真看的,苏红袖就是要让范真真知道,你不是狐狸精吗?你的男人已经被我抢到手了,看看我们谁的魅力大,谁诱惑男人的本领强。 苏红袖的目的达到了,范真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挑战,她望着满会场招摇的苏红袖,内心世界醋海翻波。何振东是范真真心中的咸丰皇帝,她要成为东州房地产界的慈禧老佛爷,就必须把何振东抓住,她不允许有任何女人与自己分享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论容貌、论女人味,苏红袖与范真真都有一拼,但是论心计、论歹毒,苏红袖远远不是对手。两会期间,苏红袖望着范真真醋海翻波的表情,心里一直沾沾自喜,她认为自己已经战胜了范真真,起码在姿色上已经战胜了范真真,哪个男人不喜欢更漂亮的女人,漂亮是无极限的,漂亮没商量,从会场上男人的目光和女人的表情可以肯定,自己是盛开的白牡丹。 苏红袖一向认为玫瑰是小家碧玉,只有牡丹是大家闺秀,而且牡丹更胜一筹,犹如自雪公主。然而,范真真却不喜欢白牡丹,她喜欢玫瑰,因为玫瑰不仅美丽,而且用刺刺伤那些对她们不经意的男人。 自从与白志刚分手后,范真真不相信任何男人,她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诗人希波纳克的:“女人只能带给男人两天快乐,第一天是娶她时,第二天是葬她时。”多么恶毒的诗人,但是范真真深信不疑。 苏红袖从来就没想过为什么白志刚那么害怕范真真,以至于费尽心机让自己去做西施、做貂蝉去勾引何振东,她只想做东州最美的女人、最高贵的女人。想成为这样的女人必须有像何振东那样的男人捧,当年自己迷醉贾朝轩的时候,你范真真不过是女副市长陈红身边的小秘书,全东州的男人都知道苏红袖是最漂亮的女人,谁知道你范真真是谁? 当然苏红袖也没有想到,当年的小秘书摇身一变成了东州房地产界的第一美女老板,只是“土地奶奶”这个称谓太难听了,这更增加了苏红袖战胜范真真的决心。然而,苏红袖觉得只要我把喜欢你的男人抢到手就算我赢了,这一点她不如范真真看得透,男人是不需要抢的,男人是属猫的,只要女人散出点腥味,男人就会寻过去,天下有几只猫不吃腥? 范真真捍卫自己尊严的惟一办法就是捕鱼,只要是游到何振东身边的鱼,一律捕杀,不过,过去在何振东身边游荡的只是些小鱼小虾,不值一捕,苏红袖是范真真遇到的最大的美人鱼,不仅腥而且骚,两会期间,由于这条美人鱼的挑衅,范真真甚至没有好好听会。 以前参加是人代会小组讨论时,范真真都积极发言,这次小组讨论她一言没发,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报复苏红袖。 两会一结束,范真真就找到了陈金发,她知道自己这个干弟弟干这种下三烂的事最拿手。但范真真不知道,这两条沙图什披肩就是陈金发年前送给何振东的。 范真真自从认下这个干弟弟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觉得顺风顺水的,别看陈金发腿脚不好,脑袋可比谁都好使。 陈金发听了范真真的哭诉后,大包大揽让范真真放心,保证把苏红袖给乱炖了,至于什么是乱炖,这是道上的黑话,范真真并不懂,等她听陈金发解释完后,脸上露出了慈禧老佛爷脸上才有的那种狞笑。 苏红袖自觉得自己用一条沙图什披肩站了范真真的上风,她很想把这种快感告诉白志刚,白志刚在苏红袖心里一直是个谜,如果不是罗依倩这份友情,苏红袖决不会让白志刚逍遥在自己的床下的。范真真曾经占有过白志刚,我为什么不能,因为苏红袖毕竟不是范真真,如果把女人比作水的话,苏红袖是一眼温泉,范真真是一场春雪。 东州的三里堡酒吧一条街,酒吧一个连着一个,每到夜晚这里就飘荡出欲仙欲死的音乐。自志刚与苏红袖坐在一个叫“纯爱”的酒吧雅座里。用最舒服的姿势端着高脚杯慢慢地品尝着威士忌,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慢慢地啜饮,仿佛一对坠入爱河的情侣。 “志刚,范真真知道我也有一条沙图什披肩她会把何振东怎么样?”苏红袖啜了一口威士忌在嘴里回荡了一圈轻轻咽下,面色飞红地问。 “她不会把何振东怎么样,她也不敢把何振东怎么样,但是我怕她对际怎么样!”自志刚轻轻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担心地说。 “志刚,你没见过她看见我的沮丧样,我谅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苏红袖傲慢地说。 “袖儿,你不了解范真真,她不是女人,是母兽,你要千万小心,你不应该这么早地暴露自己,她现在通过这条披肩已经知道了你在何振东心里拘分量,几乎与她不相上下,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白志刚担心地说。 “志刚,你在担心我吗?”苏红袖妩媚地问。 “我当然担心你了,你是我老婆最好的朋友,我能不担心吗?”白志刚叽巧地说。 “白志刚,我又没和你上床,担心我还绕这么大的圈子,你还是男人吗?”苏红袖佯装生气地说。 “那在你眼里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白志刚逗趣地问。 “起码懂得男欢女爱,哪像你,简直是个木头!”苏红袖直白地说。 “袖儿,你也太不时尚了,现在男欢女爱早就颠倒过来了,成了女欢男爱,男人已经成了第二性,而女人个个都变成了自我实现的超女。以前的女人说:‘借你的肩膀给我靠靠’,男人暗暗自得;现在的女人说:‘借你的件来生个孩子’,男人哭笑不得!”白志刚哈哈笑着说。 “既然女欢男爱,就是说你不介意红杏出墙了?”苏红袖火辣辣地问。 “得得得,姑奶奶。我介意,是男人都介意!”白志刚摆着手说。 “既然男人可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女人为什么不可以?”苏红袖娇嗔地问。 “一般来说,一个茶壶配四只茶杯,你见过一只茶杯配四个茶壶的吗?”自志刚诡谲地说。 “怎么不可以,一个女人娶两个丈夫,一个用来养家,一个用来爱,有什么不好?”苏红袖已是微醉,借着酒力大胆地说。 “你呀,哪个男人要是娶了你,等着戴绿帽子吧!”白志刚取笑地说。 “志刚,男人为什么这么怕戴绿帽子,这绿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红袖红晕飞腮地问。 “古时候,有一对夫妻,妻子是一位主妇,生得娇艳可人、风韵犹存,平时在家里做点针线活。因为生得貌美,难免招来一些狂蜂浪蝶的追求,丈夫是一个生意人,要经常到外面去做生意,两口子的日子过得也富裕,在丈夫外出的日子里,妻子就不免枕冷襟寒、寂寞难耐。终于有一天,妻子忍不住跟街市一个卖布的好上了,在丈夫外出做生意的时候,他们就巫山云雨地在一起厮混。有一次,丈夫回家后三个月都没有外出,直煎得那个卖布的天天在他们家附近打转转,一天,丈夫骑着马到城外打猎去了,经过街市,那卖布的见了非常高兴,以为他又要外出做生意,当晚就迫不及待地蹿进了那个女人的卧室,准备和相好幽会。没想到,当晚丈夫回来了,几乎将他逮了个正着,妻子也吓了个半死,那卖布的只好哆嗦在人家的床底下一整晚。这件事后,妻子就向那卖布的要了一块绿色的布料,做了一顶帽子给丈夫,还和那卖布的约定,当你看见我丈夫戴上绿帽子外出的时候,你就可以来了。过了几天,丈夫又要外出做生意了,妻子赶紧拿出那顶绿帽子对丈夫说:‘外面的风沙大,戴上就不会弄脏了头发,这颜色让你看起来很俊,以后你每次外出我都为你做一顶,就像我跟在你身边一样,你就不用牵挂我了’,丈夫听了很开心,以为自己真的很俊,于是高高兴兴戴上那顶绿帽子,骑着马得意洋洋穿过街市,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当晚,他妻子就和那卖布的睡在他的床上了。以后,那个卖布的凡见了那丈夫戴着绿帽子外出时,心里都不禁心花怒放,对那丈夫说:‘咳!你戴上绿帽子真是很英俊’,心里却说,不过今晚该轮到我俊了。于是,绿帽子的说法就这样传下来了。” 白志刚刚说完,苏红袖就讥讽道:“志刚,你可太有才了,你上辈子会不会是裁缝呀?” “傻丫头,你喝够没?喝够了,我送你回家!”白志刚板着脸说。 “那好吧。”苏红袖披上沙图什披肩,含情脉脉地瞟了白志刚一眼,已是含了几分醉意,袅袅娜娜地走到白志刚跟前,挎起白志刚的胳膊娇嗔道,“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就应该戴绿帽子!”白志刚无奈地摇摇头,随苏红袖走出酒吧。 清冷的冬夜在闪烁的霓虹灯辉映下更显凄凉,不知为什么苏红袖坐进白志刚的车里就开始流眼泪,奔驰车像幽灵一样驶出三里堡酒吧一条街。这是白志刚第一次看到苏红袖的另一面,楚楚动人的脸庞和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水,肩膀轻轻地抖动,幽怨地看着窗外。 白志刚无语地递上纸巾,觉得泪美人更动人,内心更是隐约充斥着某种莫名的快感,短短的快感过后,白志刚又觉得有些心痛,苏红袖的眼泪好像流到了他的心里,让他不可抑制地酸楚,两个人一路上默默无语,奔驰车很快驶进水岸花都。 车停在别墅前,谁也没下车,白志刚情不自禁地点了一支烟,递给苏红袖,苏红袖没有接,只是轻声说了声:“你回吧!”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不知道为什么,白志刚没有马上发动车,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摇下车窗,轻纱薄绫般的雾气一下子涌进车里,白志刚打了个寒战,他猛吸几口烟,然后摇上车窗,望着自己送给苏红袖的别墅心乱如麻。 白志刚觉得苏红袖是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女人,苏红袖的眼泪是为自己流的,自己却担当不起苏红袖的眼泪,因为即使苏红袖是茶花女,自己也不可能是阿尔芒,自己不配!当年自己作为一个男人面对怀了孕的范真真不敢承担任何责任,一切都推给了范真真,那个时候自己就不配了。 每次想起这件事,白志刚都无比懊恼,他猛吸几口烟,然后再一次摇下车窗把烟头顺着车窗扔出去,当他摇上车窗刚要发动车时,发现别墅卧室的灯突然亮了,有几个男人的身影在拉着自纱窗的窗户前闪了几闪。 白志刚心头一紧,连忙下车冲进别墅,他刚冲进别墅,就听见楼上苏红袖被堵住嘴的呻吟声,白志刚顺手操起茶几上喝剩的半瓶红酒瓶子,就冲上楼去。 刚冲到二楼,白志刚就被一个大汉一脚踢翻在地,另外一个大汉一个窝心脚踢得白志刚险些背过气去,紧接着从卧室里冲出两个男人,四个人对着白志刚一顿没头没脸地乱踢,白志刚抱着头被踢得死去活来。四个大汉一顿暴风骤雨地乱踢之后,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白志刚鼻青脸肿地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白志刚苏醒过来,他忍着剧痛,爬进了卧室,他扶着门框试图站起来,却听见苏红袖在不停地呻吟,被歹徒扒得精光的苏红袖被捆在床头,嘴里塞着一块破布。 白志刚奋力扑到床上,一把拽下塞在苏红袖嘴里的破布苏红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白志刚吃力地解开捆绑在苏红袖身上的绳子,苏红袖一下子扑到白志刚怀里嚎啕道:“志刚,我可怎么活呀?” “袖儿,冷静点,你看清他们的长相了吗?”白志刚吃力地问。 “看清了,四个人,为首的脸上有一条刀疤。”苏红袖惊魂甫定地说。 “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志刚,咱们报警吧!” “报警没有用,那四个大汉是陈金发的保镖,他们黑白两道都好使,袖儿,我手机放在车里了,把你的手机给我,妈的,陈金发敢对老子下毒手……”白志刚有气无力地说。 苏红袖赤身裸体地下了床,下楼取了坤包里的手机,递给满脸是血的白志刚,白志刚吃力地拨通了老关的电话…… 老关赶到水岸花都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他看见躲在床上痛苦不堪的白志刚就知道伤了肋骨,他二话没说,抱起白志刚就走。 苏红袖也赶紧拎上坤包捂着小肚子跟了出去,刀疤脸用酒瓶子猛地挫进她的下身,苏红袖的下身伤得也不轻。 老关把白志刚放在车后座半躺着,苏红袖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老关上了车满脸冷峻地一踩油门,奔驰车驶出水岸花都。 老关并没有送白志刚和苏红袖去城内任何一家医院,而是直接出城,上了东昌高速公路,以最快的速度向昌山市疾驶。 老关没有给家里任何人打电话,油门踩到底地往昌山市开,他心里清楚,如果去东州市内的医院,以白志刚和苏红袖的身份很快就会成为东州市的新闻,这对森豪集团的声誉极为不利,也会让对立面看笑话,这是白昌星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老关首先想到的就是封锁消息。 昌山市是清江省内离东州市最近的城市,奔驰车二百迈的速度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下了高速公路,这个时候正是下半夜两点钟,昌山市内静极了,整个城市仿佛进入了梦乡。 老关把车开进昌山市人民医院,苏红袖也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先给自志刚办了住院手续,拍了片子后才发现白志刚折了三根肋骨。苏红袖经过检查也需要住院治疗。 老关忙了大半天,不知不觉天光大亮,老关临时为白志刚、苏红袖分别找了两个护工,这才疲惫地在医院附近小饭店吃了两根油条喝了一碗豆浆。吃完饭,他看了看表已经七点钟了,正是该接白昌星的时间,他这才拨通了白昌星家的电话。 白昌星万万没有想到陈金发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毒手,他怕妻子担心,没告诉徐美静,而是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家,他从车库开着自己最喜欢的宾利,刚驶入自己住的上河城花园,就接到了罗依倩的电话。 白志刚很少夜不归宿,即使夜不归宿,也会给罗依倩打个电话,昨天一整天罗依倩的眼皮都跳个不停,她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老觉着要出什么事。八点多,她给白志刚打了个电话,白志刚说和朋友在酒吧喝酒,罗依倩就没多想,看了一会儿电视,自己就睡了。这一觉睡得很沉,早晨醒时发现丈夫一宿没回来,心里有些生气,这才给白昌星打电话。 白昌星接到罗依倩的电话,并未告诉她实情,只是说让她在家门前等,马上去接她,有事商量。罗依倩觉得大哥说话怪怪的,也没多问,就赶紧梳妆打扮出了家门。刚出家门就发现白昌星的宾利车开了过来。白昌星按了一下喇叭,罗依倩赶紧上了车。 “大哥,你得管管志刚了,夜不归宿都不跟我打招呼了!”罗依倩一上车就气鼓鼓地说。 “依倩,志刚是什么人你做妻子的心里应该有数,昨天我让他去昌山市办点事,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路上出了点事,不过没大事。”白昌星轻描淡写地说。 “大哥,志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罗依倩立刻紧张起来,一脸焦急地问。 “出了车祸,可能肋骨撞伤了,没大事!”白昌星尽量控制着语气说。 “啊!大哥,志刚受伤了,伤得重不重?”罗依倩更加急切地问。 “我说了,没大事,老关已经过去了,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已经住上院了,得住一段时间,律师事务所的事你先放一放,估计你得陪陪志刚。” 白昌星话还没说完,罗依倩的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白昌星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很难过,他知道陈金发对志刚下毒手,背后主谋就是范真真。 让白昌星气愤的是陈金发,他心想,森豪集团与通达集团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我白昌星与你陈金发又无冤无仇,你竟然对我弟弟下如此毒手,看来你陈金发把自己真当成东州黑社会老大了,既然如此,我白昌星只好替社会惩恶扬善了。 但是白昌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心里怎么想脸上从来不露出来,他是个不轻易出手的人,一旦出手必然是忍无可忍了。一路上,白昌星心里都默念着陈金发的名字,脸色像冷冰冰的死神一样。 七、交锋 夏闻天了解到柳文龙、许天凤两口子的实际情况后,想了很多,他非常清楚,在发达国家,你不搬,铁路就要拐弯的。近年来,国内有许多城市因拆迁纠纷引发的流血案件触目惊心,夏闻天每当目睹这样的新闻,就会问自己:“我们的社会怎么了?”我们天天讲安定团结,天天讲健全民主法治,但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就东州城来讲,从肖鸿林、贾朝轩时代开始,在拆迁问题上,就存在着真正的共产党人和广大人民群众与党内——小撮腐败分子的斗争,这种斗争是全国性的,已经事关中华民族能否正常迈入文明与法治的社会,关系到全社会的进步。 关于小青楼的问题,夏闻天非常清楚洪文山的态度,那就是坚决拆迁,夏闻天觉得有必要与洪文山沟通一下自己的想法,毕竟老百姓的维权意识越来越强。夏闻天操起电话刚要叫车,何振东推门走了进来。 “哟,振东,我正想去市委找文山同志聊聊小青楼的事,你了解情况,一起去吧。” “夏市长,国土资源部签发了《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规定》,也就是11号文件,文件叫停已经沿用多年的土地协议出让方式,要求从今年七月一日起,所有经营性开发的项目用地都必须通过招标、拍卖或挂牌方式进行公开交易。这对我市提出来的‘房地产业立市’,特别是‘金街银带’工程很不利,我想和你商量商量如何应对。” “振东,11号文件的颁布,应该称作房地产界的一次‘土地革命’,不存在应对的问题,只存在执行的问题。其实我们已经走在11号文件之前了,《关于停止经营性项目国有土地使用权协议出让的通知》,也就是我签发的33号令,与11号文件的精神正好吻合嘛!”夏闻天掷地有声地说。 “33号令规定除了小城镇、绿化隔离带、危改、高科技、重大项目以外的经营性用地必须实行招拍挂出让。这与11号文件有些抵触,你看需不需要变通一下。” “我看没有必要变通,我们之所以开这四个口子,是结合了东州的实际情况,凡事不能一刀切,33号令刚刚下达,必须执行一段时间,朝令夕改是政令的大忌。” “太好了,这样我们的意见就一致了。关于小青楼,我也有一些想法,想和你沟通一下。” “那好啊,到文山办公室一起谈吧。” 何振东只好随着夏闻天走出办公室。何振东要的就是夏闻天关于33号令的态度,因为有了这四个口子,他手里的一支笔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样把想变通的地通过这四个口子批出去,制度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想到这儿,何振东诡谲地笑了笑。 最近周永年听到不少关于何振东与范真真之间关系暖昧的反映,甚至接到了两个人有一私生子在澳大利亚的匿名信,这不能不引起他这个主管纪检工作的市委副书记的高度警觉。所以一大早他就来到洪文山的办公室进行了沟通。 洪文山是省纪委副书记出身,对这种事情很敏感,其实他也早就耳闻何振东在男女关系上不检点,一直想敲打敲打何振东,只是工作太忙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正好夏闻天来电话,说和何振东一起过来商量工作,洪文山觉得是个机会。周永年听说党政一把手在一起要研究工作,觉得自己在不方便,起身要走,被洪文山叫住了。 “永年,闻天和振东一起来的,关于如何处理小青楼的问题,我们一起议一下,正好也可以借机和振东同志谈一谈,也好防患于未然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夏闻天和何振东谈笑风生地走了进来。“哟,永年也在,太好了,关于小青楼的问题正想听听你的高见呢!”夏闻天高兴地说。 这时龙小波走进来为几位领导沏了茶。 周永年点了一支烟饶有兴趣地说:“谈小青楼的问题,首先要谈《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当时的初衷是为了‘城市规划法’的配套,是考虑到改革开放以后,开始富裕了,就需要城市建设与改造,偿还多年城市建设改造欠下的旧账,需要把下水道弄通,把马路弄直,搞好绿化等等,围绕《城市规划法》的实施配套出台了《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当时一个十分重要十分明确的指导思想是要通过旧城改造房屋拆迁,改善城市居民的住房条件。毫无疑问,房屋拆迁首先推动了我国经济发展,但也成了目前我国社会矛盾的焦点之一。我从《内参》上了解到,国家信访办上访人数当中,百分之四十是因为征地拆迁。建设部接待的上访人员当中,百分之七十是因为房屋拆迁,这说明什么?” 周永年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众人沉默片刻,夏闻天接过话茬儿说:“这说明不合理的拆迁已经不是在拆房子,而是在拆共产党的党旗。因为党旗标志是为人民服务,而众多不合理的拆迁不是为了人民服务,它是为推动财政服务,也就是为金钱服务,是牺牲多数人的利益让少数人收益。这样的拆迁拆的不是房子,而是我们共和国的基石。最近因为小青楼事件,我又重温了一遍《宪法》,《宪法》第一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但是,近一段时间以来的拆迁政策与制度是向利益集团倾斜的,并没有真正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尤其是没有维护生活在最底层的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城市平民阶级的利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历史的经验教训绝不能忘记。”夏闻天情绪激动,侃侃而谈。 “闻天、永年,你们的观点有一定道理,但是与胭脂屯的情况不符啊,胭脂屯不是你们所说的不合理的拆迁,而是民心工程、德政工程,是真正的危房改造工程,应该说胭脂屯的改造不是早了,而是太晚了,解放五十多年了,几千户老百姓还住在低矮破旧的危房内,我们这些整天喊着为人民谋利益的人,心里能安吗?”洪文山反驳说。 “我同意洪书记的观点,去年,国务院颁发的305号《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最大的区别就是实现了按市场价货币补偿制度,同时也完善了强制拆除制度,也就是说,谈不好就裁决,裁决不执行,就强制执行。我的意思是小青楼早晚要走强制拆除这条路。” 何振东还没说完,周永年肃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柳文龙、许天凤两口子根本不谈补偿问题,打定主意不拆迁。已经严重影响了胭脂屯的改造进度。另外有一个信息我想向你们通报一下,我市的森豪集团是骑士基金的大股东。” 何振东话一出口,洪文山、夏闻天和周永年都很吃惊。 “振东,消息可靠吗?”洪文山惊讶地问。 “绝对可靠,”何振东瞪着三角眼说,“让我说呀,应该请白昌星、白志刚露露面,说不定开发商与小青楼业主直接见面,效果会比市拆迁办出面要好。” “看来东州房地产界真是藏龙卧虎啊,别看白昌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有美资背景。闻天,像白昌星、白志刚这样的房地产商政府应该好好挖掘一下,这可都是东州的梧桐树呀,有了梧桐树,何愁引不来金凤凰。我说威廉·马修斯对东州投资这么感兴趣,原来有内应啊!”洪文山笑着说。 “森豪集团能够出面配合市拆迁办一起做柳文龙、许天风的工作当然更好,不过,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一下,能不能反过来做一做白昌星的工作,请他出面做一做威廉·马修斯的工作,不拆小青楼,小青楼的位置并不影响骑士大饭店的开发。”夏闻天字斟句酌地说。 “闻天这个思路我赞同,目前大拆大迁已经成了社会矛盾的低谷,这种信任危机常引起群体性事件,其实当初我就不同意搞什么七星级大饭店,我统计了一下,通过招商引资解放大街将建十几座五星级酒店,二十几座购物中心,这是不是重复建设,有没有这个必要?胭脂屯有三百多年历史了,危房是由于年久失修造成的,其实那里有许多有价值的老房子,房龄都在百年以上,风格和规模虽然赶不上云南的丽江古城,但是当初好好评估一下修缮一下有许多老房子可以保留下来,然后在原有风格基础:上,建一些新房子,老百姓就地安置,应该成为东州不错的一个旅游项目。可惜啊,我们在城市建设上一味地追求摩天大楼,古城的风貌已经荡然无存,文化是一个城市的灵魂,一个城市的魅力不在于有多少高楼大厦,而在于它的历史文化底蕴。我们的城市越来越现代化,而城市的历史记忆和作为城市民俗的生活方式却离人们越来越远,我认为城市建设在‘发展’的旗号下,破坏了历史的传承,破坏了已有的文化底蕴。在城市文化传承问题上,应当把城市视为文化传承的积极力量来考虑,才能找到破解城市文化传承的钥匙。” 周永年一番话让何振东心里很不舒服,这等于完全否定了自己在城市建设方面的政绩,何振东一向对周永年有看法,从骨子里认为周永年是官场的另类,甚至是伺机整人的危险分子,他今天一番话显然是冲自己来的,何振东三角眼射出工于心计的目光,立刻把矛盾转嫁到了洪文山的身上。 “永年,你的意思是说洪书记提出的‘房地产业立市’的政策是错误的,‘金街银带’工程不是建设而是破坏,这样说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在现代文明社会中,一座建筑的高度可以代表一个城市发展的进度,当然不是盲目地建,如果东州在解放大街两侧建设和谐美观的高楼区,真正形成一条名副其实的‘金街银带’,既能带动地段的整体价值,达到景观的和谐统一,又能实现城市功能的提升,何乐而不为呢?” “闻天、永年,我觉得在城市建设理念方面,你们俩过于保守了。振东说得对,一座建筑的高度的确是一个城市发展的标志,其实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高’都具有重大的美学价值,历来与神圣、尊贵、力量、权威联系在一起。正是由于高层建筑的这种极具力量的精神价值,高层建筑比人造环境中的其它要素才更具魅力。另外,高层建筑的第一个最显著的作用就是可以节约用地,这对调整城市空间结构,减少交通负荷,提高工作效率,改善工作和生活环境,都具有相当积极的作用。由于摩天大楼的位置一般都比较重要,体量规模也都较大,造型也较多样,富有特点,它在城市景观环境中处于重要地位而对城市整体形象影响巨大,具有强烈的特性,以高度和新颖的设计统览全局,不仅成为人们视线的中心,也成为城市的象征。我劝你们俩有机会去纽约的曼哈顿、东京的银座、香港的中环好好看看,人家那才叫国际化、现代化呢!”洪文山挥着手豪迈地说。 “不错,老洪,世界建筑界一度流行‘以高为美’的理论,但由于在实践中证明过高的建筑非常不适合人居需要,早已为世界建筑界摒弃。即使是美国,现在也对建筑高度实行了严格的控制。‘靠高度拼实力’是城市建筑的误区,与自然接近,阳光、绿草,才是人类理想的家园。”周永年认真地反驳道。“老洪、永年、振东,我觉得你们扯远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小青楼怎么办吧。”夏闻天务实地说。 “我的意见是千方百计做通柳文龙、许天凤的工作,小青楼必须拆,不能影响骑士大饭店的整体风格,这样做也是诚信的需要,我们毕竟对威廉·马修斯做了承诺。”洪文山态度坚决地说。 “我同意洪书记的意见,前一段市拆迁办已经做了大量耐心细致的工作,但效果不佳,我的意见是请森豪集团出面再做做工作,起码可以提高补偿额度,或许能打动柳文龙、许天凤两口子。”何振东附和道。 “如果工作仍然做不通怎么办?”周永年质问道。 “那只能强制执行了。”何振东冷漠地说。 “不行,绝对不允许激化矛盾,说实在的,老洪,小青楼让我想起德皇威廉一世在波茨坦建行宫的事件,当时行宫附近有座磨坊影响了形象,威廉一世便想出高价把磨坊买下来拆掉,可老磨坊主坚决不卖,威廉一世怒之下把磨坊拆掉了,老磨坊主告上法庭,法院判决威廉一世必须‘恢复原状’,这座老磨坊已经成为德国司法公正的一个象征。我为什么说强拆不可取呢,如同‘老磨坊’,从经济上算,拆一万次也应该,从民族的法制与民主进程来考量,则是千万不能强制拆除的!城市建设的成就没有理由不让被拆迁人分享!因此,我建议两头做工作,不仅要做柳文龙、许天凤两口子的工作,也要做威廉·马修斯和白昌星、白志刚的工作,由此造成的损失由市政府承担!”夏闻天语重心长地说。 “闻天,你是市长你定吧,前提是不能影响胭脂屯的开发,不能影响‘金街银带’的建设。”洪文山妥协地说。 “那好,我还有个会,我先告辞了。” 夏闻天起身要走,何振东也说:“我在彩虹城有个现场办公会,我也得走。” “振东,你等等,我和永年还有话跟你说。”洪文山摆了摆手说。 夏闻天笑了笑转身走了,何振东无奈地又坐在了沙发上…… 八、浴乐城 自从白志刚住院以后,老关就一直想收拾陈金发,只是没得到白昌星的首肯不敢擅自行动。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收拾陈金发是迟早的事。果不其然,白志刚出院的第二天,白昌星就告诉老关,这几天不用管他,该干啥干啥去吧。老关早就憋着一股劲,他与黑道接触得多,深知陈金发的所作所为。 陈金发以通达集团为依托,纠集网罗社会上一些劣迹斑斑凶狠残忍之徒作为打手,伤害无辜,巧取豪夺,暴敛钱财,由于通过各种手段向政界渗透,不仅建立起一张强大的关系网,获得多方的庇护,而且各种合法的外衣如同盔甲一样罩住了陈金发罪恶的躯体。 陈金发手下最难对付的就是不离左右的四大保镖,黑道上都叫他们“四大金刚”。这“四大金刚”不仅身怀上乘功夫,而且心狠手辣,要想收拾陈金发,必须先对付这“四大金刚”。 老关毕竟是特种兵出身,又当了十几年特警,还蹲了几年监狱,他早就看着那“四大金刚”不顺眼了,要是回到十几年前,自己当特警探长那会儿,哪儿容得下东州城有陈金发、“四大金刚”这些毒瘤危害社会。 眼下白昌星有话,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白志刚折了三根肋骨,也一定让陈金发折三根肋骨。在老关眼里,白昌星的话就是圣旨。 陈金发秉承范真真的旨意,派“四大金刚”威胁苏红袖,没成想意外地碰上了白志刚,“四大金刚”一不做,二不休,借机暴打了白志刚,陈金发得知后,极大地满足了心里的征服欲,他早就想替范真真出口恶气了,没想到竟送上门来;但是,陈金发心里很清楚,白昌星不是好惹的,既然结上梁子了,他嘱咐“四大金刚”要处处小心。因此,老关一连几天没摸着陈金发的行踪。 陈金发好赌,老关心里有数,他便一家一家地摸东州的地下赌场,终于摸清了陈金发有一个情妇,叫小凤,开了一家洗浴中心,叫浴乐城,位于清朝一条街上,名义上是洗浴中心,其实是东州最大的地下赌场。 老关摸清浴乐城的情况后,天天晚上去浴乐城洗澡,陈金发有个习惯,喜欢让按摩小姐按摩,老关便也天天晚上在浴乐城按摩。 经过与按摩小姐攀谈,老关了解到陈金发最喜欢的按摩小姐是五号,名字叫小乔。于是老关找小乔按摩,结果小乔一走进按摩房,老关吃了一惊。原来叫小乔的按摩小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彩欢洗浴中心干过足疗小姐的娃娃。 原来娃娃在老关的授意下,把市建行行长助理牛向南抓了大现以后,并没有按老关的话做,离开东州,到别的城市去,她只是换了一家洗浴中心。那家洗浴中心不景气,她就来到浴乐城做按摩小姐。 “娃娃,怎么是你?”老关吃惊地问。 “关哥,我早就知道是你叫我。”娃娃怯生生地说。 “为什么?”老关板着脸问。 “这些天你老来按摩,签单特别大方,姐妹们背后都说你是大款呢!”娃娃低着头又娇羞又惶恐地说。 老关见了娃娃浑身一阵燥热。娃娃的床上功夫是老关享受过的,自从与娃娃断了联系以后,老关像闪了腰一样难耐,但是老关不是那种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男人。 老关自从脱下警服蹲进大牢后,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从那儿以后,他就看透了女人,出狱后,老关一直追随白昌星再也没有结婚,他对女人的兴趣仅限于生理上的发泄。 “娃娃,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捏死你?”老关生冷地说。 “我宁愿让你捏死!凭什么人家帮了你,你还要捏死人家,人家哪点对不住你了?死鬼,想人家的时候,跟疯狗似的,不想人家的时候,就跟扔垃圾一样扔掉人家,你们男人还有没有人味呀?”娃娃抹着眼泪说。 “少***废话,我问你,陈金发是不是经常找你按摩?”老关冷漠地问。 “是,陈老板就喜欢按摩。”娃娃低声说。 我问你,陈金发一般都什么时候来浴乐城?”老关认真地问。 “不知为什么,有一阵子没来了,平时都是星期六星期日连续两个晚上在这里。”娃娃一本正经地说。 老关心想,看来陈金发派“四大金刚”暴打了白志刚以后,怕白老板报复加了小心啊! “娃娃,平时陈金发找你按摩的时候,‘四大金刚’干什么?”老关正容地问道。 “你说的是陈老板的四个保镖吧?每次陈老板找我按摩的时候,都是四个保镖把他抬进贵宾室,然后四个保镖各自找自己最喜欢的小姐去按摩。” 娃娃这么一说,老关一阵窃喜,很显然这是下手的最佳时机。 “娃娃,你是说四个保镖各自有喜欢的小姐?”老关确认道。 “对呀!”娃娃忽闪着杏目甜甜地回答。 “你和那四个小姐关系怎么样?”老关进一步确认道。 “我和其中的两个姐妹一起租的房子,是好姐妹,另外两个姐妹关系也不错。”娃娃已经预感到老关要对陈金发下手,“关哥,是不是又要让我帮你忙啊?我好不容易进的浴乐城,这里的生意好得很,每天不少挣,而且是日结账,关哥,我可不想离开这里。” “什么***日结账,日完了可不就得结账嘛,老子给你结一辈子的账!娃娃,你听好了,你只要及时告诉我陈金发到浴乐城了,然后让你那四个姐妹缠住‘四大金刚’就行了。陈金发一般喜欢在哪间贵宾室?” “我一般都在八号贵宾室给他按摩。”娃娃有些紧张地说。 “别怕,娃娃,出不了人命,我只是教训教训这个王八蛋,事后我送你去昌山,你会得到在这儿干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但是,你记住,娃娃,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包括你那四个姐妹也不能露,耽误了我的大事我可不饶你,记住了吗?”老关软硬兼施地说。 “关哥,人家这心里怕怕的,那陈老板可不比牛向南,都说他是东州的黑老大,杀人都不眨眼的。关哥,不干不行吗?”娃娃胆怯地说。 “黑老大是他自己封的,他也配。娃娃,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保证万无一失。但是千万记住,你给他按摩时别忘了给我留门,别锁上,我进去后你马上离开浴乐城。”老关谨慎地嘱咐道。 “关哥,你要是能带上我远走高飞该多好!人家离开彩欢洗浴中心后也不敢跟你联系,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想你!”娃娃动情地说。 “你在这儿天天日结账,还能想我?”老关不屑地问。 “人家日结账怎么了?人家也是为了生存。我从小就失去了爸爸妈妈,是跟奶奶一起长大的,为了生计才到城里打工的,先当洗头妹,后来做足疗小姐,现在于特业,无非是为了生存,如今奶奶年老多病,我想多挣点钱让奶奶过得好一点有什么不对?”娃娃眼里泪花闪烁地说。 老关听了心里一时动了侧隐之心,他一把拽过娃娃搂在怀里。 “关哥,你说我为什么生来就命贱?而有的女人生来就高贵?关哥,你知道吗?我多想就这样永远拥抱着你不要分开,直到时光将我们化作一块石头。” 娃娃温柔得像一束绽开在阳光下的花朵,光滑的皮肤、温柔的身体,永远是丰盈潮湿的欲望,让老关身体中像一艘潜艇一样潜伏着的冲动一下子跃出了海面。 老关再也抑制不住,激情从毛发里、细胞里、血液里、灵魂里奔涌出来,像雪崩一样把娃娃埋在身下。娃娃缱绻温柔得像一条小河,老关像小河里的一条小鱼,尽情地遨游。 老关搂着娃娃的身体,就仿佛把双手伸进了滑润温热的溪水中,这种温热充满了诱惑,让老关的欲望汹涌澎湃地翻腾起来,有一种被掠夺的快感像春雷一样阵阵滚过。尔后他疲倦地像一具风干的尸体。 突然有人敲门。老关像诈尸一样一跃而起。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喊道:“小乔,陈老板来了,让你去呢!” 娃娃一听也一骨碌下了床,惊慌失措地问:“关哥,怎么办?” 老关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与陈金发撞上了,“娃娃,别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按计划行事,你先去应付着,只要那‘四大金刚’进了按摩房我就动手!” “关哥,是不是太仓促了,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呢!”娃娃犹豫着说。 “你那点破东西值几个钱!这件事成了你得到的钱够你花一辈子的。”老关催促道。 “那好,关哥,外面有什么情况我用手机给你发短信。” “那好,快去吧!” 娃娃走后,老关关上门重新躺在床上静了静心,陈金发来得突然,老关也不免有些紧张,但是老关毕竟身经百战,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伸了个懒腰,心里暗骂:“娘的,该他小子倒霉,让我赶上了!” 老关轻轻推开门,顺着门缝往外瞧,发现刀疤脸搂着一个小姐进了隔壁的按摩房,老关没动,他今天的主要目标是陈金发。正所谓打蛇先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老关正观察着,短信响了,老关连忙从浴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却不是娃娃发来的,而是一条倒卖黑枪赃车的垃圾短信,老关有些按捺不住,关上门在按摩房不停地踱步。 很快短信提示音又响了,老关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查看短信,果然是娃娃发的:“关哥,他喝多了,睡得像死猪,可以动手了。” 老关心头一喜,悄悄溜出按摩房。老关并没有直接去八号贵宾室,而是故意上休息大厅遛了一圈,然后,要了一瓶矿泉水,一边喝一边溜进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又溜出来,避开服务生,不慌不忙地走到八号贵宾室门前,然后四下望了望,没人,他一扣门把手果然开了,老关一闪身进了八号贵宾室。 陈金发像死猪一样躺在按摩床上,娃娃正在用纤纤玉手轻柔地在陈金发的后背上推拿。屋内的灯光昏暗暖昧,温馨的音乐像水波一样轻轻地荡漾。 老关像幽灵一样闪进来。娃娃回头看了一眼,老关向娃娃摆了摆手,娃娃蹑手蹑脚地出去了。老关轻轻地锁上门,手里拎着自己洗浴时用的毛巾悄然走到按摩床边。 也许是后背一直舒缓按摩的一双嫩手突然停止了的缘故,趴在床上像死猪一样打着呼噜的陈金发突然停止了呼噜,哼哼唧唧地问:“小乔,怎么不推了?” 于是,一双粗糙的大手在陈金发的后背推拿起来。陈金发明显感觉不对,刚要翻身,就觉得后背有一座山一样的东西压下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别动,动一动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陈金发惊慌地说:“朋友,手下留情,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要钱你说个数!” “妈的,陈金发,你觉得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冒充老大了?老子今天来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只取你三根肋骨。” 老关话音刚落,左手按住陈金发的后脑,防止他喊出声来,右手用力一压,“咔吧咔吧咔吧”三声闷响,床上的陈金发像被电击了一般疼痛得一阵抽动,当时就昏死过去。 老关熟练地处理了一下现场,冷哼了一声,侧耳听听门外的动静,轻轻开开门,闪身走出八号贵宾室。 本来老关计划也取“四大金刚”每人三根肋骨,但由于陈金发等人来得突然,“四大金刚”的情况不明,老关没有贸然行事,他迅速穿好衣服,结了账,大步走出浴乐城。 刚打开车门,躲在墙根的娃娃跑了过来,二话没说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老关没说话,坐在车里关上门,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冷漠地说:“娃娃,东州你不能呆了,想活就走得远远的,我送你去昌山吧。” 老关说完,给车打着火一踩油门,奔驰车缓缓离开浴乐城。娃娃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蜷缩在车后面,两眼迷茫,低声抽泣…… 九、发妻 自从衣娜打胎以后,白昌星就发现妻子徐美静情绪不对,他不知道在徐美静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许知道了自己与衣娜的关系?他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然后又一次次地否定了自己。白昌星觉得自己和衣娜之间的关系,除了老关以外,连志刚都不知道,妻子就更不知情了,何况妻子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再说,衣娜不是一个讨人嫌的女孩,对徐美静的情况从来不闻不问。 衣娜是野惯了的女人,一向敢做敢当,心里除了白昌星以外,满脑子都是跑马场,龙溪跑马场被她打理得远近闻名、生意红火。 衣娜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与森豪集团有关系,莫非是从卢征嘴里走漏了消息?毕竟阿凯迪亚庄园是卢征开发的。但是白昌星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在他印象里,卢征不是嘴巴把不住门的人。 白昌星猛然一惊,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短信。那个神秘的短信能发给自己,就能发给徐美静,莫非妻子从神秘短信中了解了自己与衣娜的关系? 想到这儿,白昌星顿时紧张起来,他断定徐美静一定知道了自己在外面养女人的事实,才表现出对自己失望的样子,此时此刻,妻子心中一定痛苦万分,想起与妻子相濡以沫的风风雨雨,白昌星心中不免愧疚起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在房地产商中还算是检点的,自己这么大的事业,才养了一个半女人,一个是指衣娜,半个是指毛小毛,因为毛小毛虽然像衣娜一样对自己忠贞不二,但毛小毛是个个性独立的女人,并不需要自己包养,也不愿意让自己包养。白昌星觉得自己并不太过分,要是在胡雪岩时代,就凭自己的身份,娶十几个老婆也不过分。 白昌星并不认为女人是灾祸,他认为无论男人以任何理由责怪女人,都将是懦夫行为。白昌星不愿意做懦夫,但也不愿意失去身边的女人。白昌星是商人,很善于找准问题的节点,那就是千方百计哄徐美静开心,只要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万事大吉! 连着一星期白昌星都按时回家跟妻子吃饭,晚饭后一起看电视,然后共拥香衾。星期五傍晚照例如此,徐美静忧郁的脸色明显好转。 睡觉前,妻子去洗澡。白昌星突然想起了神秘短信,他悄悄从妻子的皮包里拿出手机,查看短信,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 徐美静的手机里有五十多条神秘短信,每次自己和衣娜在一起,神秘短信都告诉了徐美静。白昌星看着这些短信,不由得脑门子渗出汗来。 这些神秘短信太可怕了。如果不找到发短信的人,自己的家庭非陷入危机不可,他真不知道徐美静看见这些短信是怎么挺过来的。 估摸着妻子快洗完了,白昌星连忙把妻子的手机放回包内,自己像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看电视。不一会儿,徐美静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别看徐美静人到中年了,由于保养得好,皮肤洁白光滑得像一尊高贵的瓷器,闪动着诱人的光晕,这种光晕蕴涵着高贵和恢弘的气质。 女人含情含忧的目光在灯光的作用下,像盈盈灵动的水波一波一波地漫过来,让白昌星与妻子的目光相碰时,内心产生了深深的震撼! 徐美静暗自惊异丈夫的眼神,一种久违的爱意悄然回到她的心里。这时,徐美静才真正体味到自己的孤独、寂寞、痛苦有多深!她的渴望有多么的强烈! 由于灯光的缘故,那床上流动着幽暗的粉红色光线。徐美静温柔地坐在床边深情地说:“昌星,明年我们俩就结婚满二十周年了,我希望我们能像当初旅游结婚一样出去走走。” “你不是喜欢欧洲吗?我带你去欧洲怎么样?”白昌星愧疚地说。 “你有时间吗?森豪国际中心和骑士大饭店可是东州建筑史上划时代的工程,没有两年时间工程根本不可能完工,这还得是在资金充足的情况下,而眼下,你为筹集资金人都熬瘦了,资金跟不上,工程怕是两年也完不成吧?” 徐美静从不过问工程,今天破天荒地谈起了工程,而且对白昌星的难处了如指掌。 “美静,工程上的难处我从没跟你说过,你怎么这么清楚?”白昌星苦笑着问。 “别忘了,我是你老婆,你的一颦一笑,我都能看明白,而你却什么事都在瞒着我,二弟出那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只说志刚出差了,你让我这个做大嫂的脸往哪儿放?”徐美静嗔道。 “美静,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着急不是。另外这件事是范真真指使陈金发干的,要是事先告诉你,你还不把心揪到嗓子眼呀!”白昌星笑着解释说。 “昌星,范真真这个女人太歹毒了,你们这么斗来斗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另外我不担心范真真,她毕竟是个女人,陈金发可是东州的大魔头,别看他是个瘫子,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昌星,二弟吃了亏就算了,咱认了,你千万别伺机报复,不然你报复我,我报复你,早晚要出人命的。”徐美静担心地说。 “美静,陈金发这种人必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一味地忍让,他会更嚣张的!”白昌星咬着牙说。 “昌星,你和志刚一天到晚真让人操心啊,一个范真真还不够,又多了一个陈金发,你们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依倩怎么活呀!” 徐美静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白昌星怜爱地将妻子搂在怀里,“美静,没那么严重,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前有个叫陈富忠的黑老大,比陈金发嚣张,和贾朝轩称兄道弟的,最后还不是被绳之以法了吗?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昌星,反正你平时多加小心,千万别单独开车。”徐美静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说。 “我身边有老关呢。老关可是智勇双全,一身功夫了得,再说。我还有战神呢,这家伙要是昂头嗥叫一声,保证把陈金发吓站起来。” 白昌星说得徐美静“扑哧”一声笑了,“战神的叫声要是那么好使,你就不用做房地产了。”徐美静娇嗔地说。 “那做什么?”白昌星逗趣地问。 “做医生啊,全世界的瘫子都来找你看病,比做房地产挣得多。”徐美静妩媚地说。 “那你当院长,我当医生,战神给瘫子们看病,咱们把医院开在有山有水的地方,那不就是世外桃源吗?”白昌星荒诞地说。 “没听说过世外桃源到处是狼,到处是瘫子,一点都不浪漫!”徐美静娇柔地嗔道。 “那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浪漫?”白昌星温柔地问。 “我想再生个孩子!”徐美静娇羞地说。 “老婆,你有没有搞错?我们都生了两个孩子了,还生?再说,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年龄了?”白昌星哭笑不得地说。 “人家就是喜欢孩子嘛,怎么你不喜欢?你忘了,当年向我求婚时,你小声对我说,希望我给你生一大堆孩子。我真怀念生儿子的时候,你在香港陪我,模范得一塌糊涂。昌星,好想再让你陪我去香港生一个儿子。” 徐美静说完,把头埋在白昌星身体的深处。白昌星再也抑制不住,轻轻呼唤着妻子的名字,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一下子鲜活起来。 白昌星的激情不断地感染着妻子,徐美静呻吟着,用她全部的热爱和柔情,鼓舞和回报着这个正在背叛自己的丈夫。 白昌星开始疯狂起来,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妻子柔润的原野中纵情奔驰…… 十、韬略 白志刚出院不久,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就代表市政府找到他,一语道破了森豪集团与骑士基金的关系,既然森豪集团也是胭脂屯的开发商之一,就不能对小青楼的情况坐视不管,刁一德希望森豪集团出面迫使小青楼业主尽快搬迁。 白志刚没想到森豪集团与骑士基金的关系这么快就暴露了,他感到事态很严重,一大早就来到白昌星的办公室,兄弟俩都感觉目前的事态非常棘手。 “大哥,刁一德话里话外暗示我,让森豪集团出面做恶人,如果我们没有动作,在何振东那儿也不好交代!”白志刚愁眉苦脸地说。 “市政府这是怎么了?拆个小青楼费这么大劲?这也不是何振东的风格呀!”白昌星捏着雪茄烟一边踱步一边说。 “大哥,我侧面打听了一下,有一次卢征请市规划委主任沙纪周吃饭,沙纪周告诉卢征,好像夏闻天不太支持拆小青楼。”白志刚蹙着眉头说。 “洪书记什么意见?难道洪书记也不支持拆小青楼?威廉?马修斯给洪书记打了电话,洪书记满口答应按合同办事,怎么突然把矛盾扔给我们了呢?”白昌星若有所思地说。 “洪书记原本主张拆的,夏市长和周副书记坚决不主张强迁,洪书记好像有所妥协。”白志刚也掏出万宝路香烟点上一支,一边吸一边说。 “志刚,市委市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房地产商没这个义务,我们必须为人民币服务,因为董事会是让我们拿钱去赚钱,而不是搞救济的,企业必须追求利润最大化。目前森豪集团被推到了一线,看来是何振东在玩我们,小青楼处理得好则罢了,处理不好,我们就成了何振东推卸责任的靶子,我们只好将计就计了。”白昌星老谋深算地说。 “大哥,怎么个将计就计?”白志刚不解地问。 “跟威廉打个招呼,通知清江建工老总周铁衡正式进驻工地开始施工。”白昌星斩钉截铁地说。 “大哥,那小青楼怎么办?”白志刚紧张地问。 “不管他,柳文龙、许天凤不是不搬吗?我们根本不用理他们,等小青楼变成一座孤岛,他们不搬也得搬!”白昌星狞笑着说。 “大哥,这可是一招险棋,会不会惹麻烦?”白志刚担心地说。 “志刚,自从我们兄弟干上房地产,哪天不是在麻烦中度过的?动静搞大了也不怕,越大越好,这相当于免费为骑士大饭店做广告。志刚,有一点你心里要有数,我们做事可以不合情,但是不能不合法!” 白昌星的一番话,不得不让白志刚敬佩大哥的韬略:怪不得大哥喜欢养狼,原来大哥做事很有一点狼性,在自然界中,狼虽然不是最强大的,但确实是最无畏的。无畏需要胆量,需要战胜一切的胆量,作为一名商人,如果惧怕风险,那么永远不会拥有财富。 “大哥,我明白了,危机中孕育着商机,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房地产商,就必须善于应对危机,化险为夷;还要能在危机中寻求商机,趁‘危’夺‘机’!”白志刚卖弄地说。 “志刚,你越来越成熟了,大哥心里很欣慰。做了这么多年房地产,我的体会是凡事要用脑子去想,而不是用眼睛去想。你还记得承德普宁寺的张超喇嘛吧?去年我去承德让他算了算我们的运程,他直言不讳地说,三七斗牛煞,主官司缠身,而且今年太岁壬午,北方动土为大忌:冲犯太岁,三煞,主有官方压制。我有一个预感,无论是森豪国际中心还是骑士大饭店,都不会一帆风顺的,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森豪国际中心的招标只是个形式,抓紧操作,既然东州建工百分之百垫资,就尽快让东外建撤出来,工程款一分不少地打给他们,让东州建工尽快开工。”白昌星意味深长地说。 “大哥,流动资金太紧张了,我们的资金都打到骑士基金里了,一下子拿出两千万太困难了。”白志刚为难地说。 “去找钱万通,上次咱们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还没谢咱们呢,想办法从他手里抠出来十个亿,咱们就满盘皆活了。”白昌星慢慢地吐着烟圈说。 “大哥,钱万通我已经找过了,这个老滑头麻烦缠身的时候见了咱像狗一样,现在麻烦没了,架子又端上了。也难怪,人家已经贷给咱们十个亿了,再贷十个亿确实为难他。”白志刚无奈地说。 “志刚,他不是怕麻烦吗?咱们就给他制造点麻烦。”白昌星阴险地说。 “大哥,制造点什么麻烦?”白志刚不解地问。 “钱万通这个老色鬼,老同学那么信任他,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他可倒好,连老同学的女儿也不放过。他与那个小打字员的事还有文章可做,稍微做点文章,钱万通的麻烦自然就来了。这个你不用管,让老关去做,只要他求我们解决麻烦,贷款的事就成了。”白昌星诡谲地笑了笑说。 “大哥,这可得掌握好火候,过火了,真把老钱弄走了,可鸡飞蛋打了!”白志刚提醒说。 “志刚,掌握火候的技巧不在于火,而在于柴,只要我们添的柴正好,火候自然就正好。”白昌星拿起茶缸对着饮水机一边续热水一边说。 “大哥说得有道理。我听李明林说,东州发展就要在香港上市了,这是最好的融资渠道。大哥,我看森豪集团早晚也得走上市这条路。”白志刚羡慕地说。 “目前国内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都盯上了在香港上市这条路,但是纵观已经上市的房地产企业,绝大多数企业市值都保持在五十亿元以内,这些企业不仅拥有雄厚的资金而且还拥有大量的土地资源,而森豪集团目前缺的不是资金,而是土地呀。东州的好地并不在我手里,而是在像范真真、陈金发这样的人手里,范真真参与的由唐荣灿牵头开发的香港花园,名义上是河滩地,但实际上离体育中心工程不到一公里,是真正的黄金宝地,却一分钱的土地出让金不用交,这就是东州的土地市场。真不知道何振东一支笔的时代什么时候能结束。”白昌星慨叹地说。 “大哥,11号文件不是要求今后土地不再出让,而是搞招拍挂吗?媒体都称,11号文件是一场土地革命,我看就是针对何振东这种人发的。”自志刚欣慰地说。 “志刚,要想办事,向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东州的33号令不是开了四个口子吗?我看今后东州的好地都会通过这四个口子在何振东的笔下批出去。”白昌星忧虑地说。 “妈的,像陈金发这种败类在何振东的掩护下竟然被媒体吹捧为轮椅上的创业英雄,还把彩虹城这么重要的工程交给陈金发开发,真不知道洪文山、夏闻天是怎么想的?”白志刚气愤地说。 “志刚,这与洪书记、夏市长无关,何振东是主管副市长,具体工作当然是由何振东来做。不过,彩虹城可能成为何振东的滑铁卢,陈金发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估摸着陈金发必然打彩虹公园的主意。”白昌星新续了一根雪茄烟说。 “大哥,你是说他敢擅自改规划?”白志刚眉头紧锁地问。 “人他都敢杀,改个规划算什么?志刚,老关捏断他三根肋骨,我估摸着这小子一定琢磨是我们干的,非常时期凡事要多加小心啊!”白昌星嘱咐道。 “放心吧,大哥,我不会像上次那么莽撞了,吃一堑长一智嘛。大哥,快中午了,我去找一下周铁衡,按你的意思,先让清江建工进驻工地,我中午请他吃个饭,我先走了。” 白志刚说完拿起外套就走,正好毛小毛推门走了进来,两个人相视一笑。白志刚走了,毛小毛笑着说:“星哥,你猜谁想请你吃饭?” “谁?”白昌星怜爱地捏了捏毛小毛的脸蛋问。 “马智华。他刚才给我打电话希望晚上你能给他个面子。”毛小毛好笑地说。 “他没说什么事吗?”白昌星意外地问。 “没说,只说希望请你吃饭。” “答应他吧,另外,你去把老关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毛小毛答应着出去了。白昌星惆怅地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春光明媚的东州城,不知为什么心情却像秋天一样沉重,都是那些神秘短信闹的,白昌星觉得应该不惜一切手段找到发短信的人。 自从白昌星发现徐美静手机里也有神秘短信以后,他一直在思索发短信人的目的是什么?破坏自己与妻子的感情似乎又不太像,好像矛头直指衣娜,希望徐美静对衣娜下手,而并不是为了挑唆自己与徐美静的夫妻感情,难道是竞争对手搞的恶作剧?又太小儿科了,但是这些神秘短信并没有达到伤害徐美静的目的,因为徐美静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女人,她把这杯苦酒独自吞了下去。一想到这些,白昌星心里就愧愧的,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找到发短信的人! “老板,你找我?”老关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打断了白昌星的沉思。 “老关,你是搞刑侦的出身,你看看我手机里的这些短信。这些神秘的短信骚扰我大半年了。你想办法查一查,一定要找到发短信的人。” 老关接过白昌星的手机仔细地看了几条短信,沉思片刻说:“老板,这一定是熟悉你的人干的,这个人可能就在你的周围。” “老关,不管发短信的人是谁,是什么目的,先找到人再说。这些神秘的短信不光骚扰我,更可怕的是骚扰你嫂子,搞得我和你嫂子关系非常紧张。再不找到这个人,你嫂子就要被这此短信逼疯了。” “老板,我看这些短信很在乎你和衣娜的关系。你没问一问衣娜,她有没有接到过这样的短信?”老关敏感地问。 “没有。衣娜的脾气我最清楚,心里装不住事,如果有短信骚扰她,她一定会告诉我的。让我弄不明白的是,我自己一个人秘密去哪儿,这个发短信的人都能找到我,连位置都很清楚,就像在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老关,你说会不会有人一直在跟踪我?”白昌星气恼地说。 “老板,从短信内容上分析不像是范真真、陈金发等人干的,倒像是个很在乎你的人。这样吧,你先顺着这个手机号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摸着瓜。”老关把手机递给白昌星说。 “我查过这个手机号,注册的一切信息都是假的。”白昌星提示说。 “老板,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这个人。”老关信心十足地说。 “老关,切记,不要走漏任何风声,我真想见见这个人的庐山真面目啊!”白昌星叮嘱道。 “老板,说不定是个女的,而且很爱你!” 老关诡谲地笑了笑转身走了。白昌星如坠五里雾一般,陷入沉思。 十一、惊梦 白志刚主持的森豪国际中心后续工程招标会刚一结束,东外建老总韩国平就指着东州建工老总熊华山的鼻子骂道:“地耗子,你他妈盗洞竟然盗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赔了一千万,你把标底压得这么低,你要不赔得猴拉稀才怪呢,不信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韩国平,你他妈少跟我来这一套,是赔是赚是老子的事,公平竞争靠的是实力,你有什么不服的?”熊华山毫不让步地说。 “白志刚,你们森豪集团这么做事是不是损了点呀?私下里与东州建工串标,挖好坑让我老韩往里跳,你们不顾及我们多年合作的感情,我不计较,难道你们也不顾及森豪集团在房地产界的声誉?”韩国平气愤地指责道。 “韩总,你这话有点血目喷人呀?森豪集团与东州建工串标,你有证据吗?森豪集团在房地产界的声誉是靠诚信打造的,不是谁想诋毁就诋毁的。今天的招标会就是本着诚信、公平的原则,我们看中的是东州建工的实力,我可不想因为这次招标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白志刚不卑不亢地说。 “白志刚,空手套白狼这一套谁不懂!你们利用我和熊华山都看中森豪国际中心这个项目的矛盾,两头压价,迫使地耗子百分之百垫资。地耗子,怕是你小子私下里还答应了别的条件吧?常言道玩火者必自焚,白志刚,森豪集团欠我一千万,这笔账先记下,早晚会算的!”韩国平说完愤然离去。 看着韩国平的背影,熊华山哈哈大笑地说:“志刚,秦都鱼翅庄,怎么样?我请客!” “熊总,标归你了,但合同还没签呢,咱们把合同签完,我请客。”白志刚拍着胸脯说。 “志刚,今天咱们先签三份阳合同,我不耽误森豪集团到市建委备案。两份阴合同还有些技术细节,我需要单独和你们兄弟俩再沟通一下,缓几天再签怎么样?”熊华山诡谲地说。 白志刚心想,谅你熊华山也耍不了滑头,“熊总,工期不等人啊,这阴合同不签可耽误工期!” “志刚,怎么,你还担心我变卦不成?谁不知道我老熊吐口吐沫是个钉?放心吧,工期耽误不了。”熊华山信誓旦旦地说。 “那好,咱们到小会议室吧。小毛,把合同文本准备好,我和熊总签合同。”白志刚说完将手一让,几个人一起走进小会议室。 对于柳文龙和许天凤两口子来说,这是一个不平凡的早晨。这个早晨太阳还没有升高,柳文龙、许天凤还在梦中,轰鸣的马达声犹如惊雷打碎了柳文龙、许天凤的晨梦。 窗外人声鼎沸仿佛闹市。许天凤醒得早,她嚎噱咙咙地爬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定睛一看,顿时惊呆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文龙,文龙,你看他们要干啥?” 柳文龙猛然被妻子的叫声惊醒:“天凤,怎么了?” “文龙,你快看,你快看!”许天凤慌张地催促道。 柳文龙一骨碌爬起来走到窗前一看也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一夜之间,窗外已经成了车水马龙的工地,五六台挖掘机分东西南北中正在张牙舞爪地挖掘,几十辆大卡车排着长龙一车一车地往外运土。 面对着车水马龙的工地,柳文龙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他猛然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就要往外冲,许天凤连忙拽住他:“文龙,别乱来!” “天风,这***也太欺负人了!你能忍,我可受不了了!” “文龙,受不了也得受,人家挖的是自己的土地,并没有拆小青楼,也没有挖小青楼下面的土地,是合法的,我们只能忍着。”许天凤紧紧拽住丈夫劝道。 “天凤,他们这是在逼着我们低头啊!”柳文龙气急败坏地说。 “文龙,他们越这么做,我们越要挺住,看来他们已经不耐烦了,想逼我们找他们低头,我们就偏不找,文龙,小青楼没法住了,咱们简单收拾一下,搬到武馆住,我倒要看看中国的王法到底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许天凤沉稳地说。“天凤,如果王法指望不上怎么办?”柳文龙信心不足地问。 “我们只好打官司了,虽然我们的法律有些苍白,但毕竟在发展之中。上次衡平律师事务所的罗依倩律师不是说了嘛,我们为了法治的进程,也要首选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尽管可能无效,但是一定能推进法治进程。即使小青楼万一保不住了,也要为后来的动迁居民做个样子,中国的动迁居民要是都能像我们一样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权,就会制止许多违法拆迁。如果放弃法律许可的手段与权利,便是放弃自己的权利。”许天凤苦口婆心地说。 “天凤,司法是我们最后的防线了。我知道,我们夫妻的力量是弱小的,我们在他们眼里虽然是钉子户,但是无论是开发商,还是市拆迁办都可以随时拔掉我们这根微不足道的钉子。但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天凤,你刚才的话让我很受鼓舞,看来我们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祖宅而抗争,我们实际上是在为千千万万户人家用血汗挣下的房子而抗争,就为这,哪怕牺牲掉性命也在所不惜。”柳文龙悲壮地说。 “文龙,想不到你会想得这么深。这么说我们不仅仅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我们实际上是在维护所有被拆迁居民的合法权益。别看他们称我们为‘钉子户’、‘刁民’,实际上每一个‘钉子户’、每一个‘刁民’都是社会进步的宝贵财富啊!文龙,既然我们做了‘钉子户’,我们就做中国最硬的‘钉子户’。司法并不是我们最后的防线,我们还有舆论这个武器,必要时,我们可以通过媒体讨一个公道。”许天凤激动地说。 “天凤,通过咱们家小青楼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真理:哪里没有财产权,哪里就没有正义!做‘钉子户’是公民的一种权利,我们就是要告诉人们,捍卫合法的私有财产就是要有‘钉子户’精神。”柳文龙挥着拳头说。 “对!我们如果是‘钉子户’,他们就是强盗。自古以来,都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权,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即使是最穷的人,在他的小屋里也敢于对抗国王的权威,何况我们对抗的只是追求经济利益的开发商。文龙,我突然发现你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却是个大丈夫,我好像觉得我们因为捍卫小青楼的合法权利而活得更有意义了!”许天风目光炯炯地说。柳文龙平静了,他把宝剑重新挂在墙上,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对着窗外隆隆驶过的推土机高声朗读了一段中学课本中的里的段子:“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鸟儿勇敢的喊叫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在这叫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声里,乌云听出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一、西施乳 陈金发伤好了以后并没有伺机报复,他心里有数,打伤自己的人一定是白昌星指使的,尽管那天没看见下手人的脸,但是从专门打折自己肋骨的手法来看,非白昌星莫属。 这件事想来,陈金发也有些后怕,那天那个人只捏折了自己三根肋骨,要是要自己的小命也就是举手之劳。 在东州黑道,陈金发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他甚至不怕警察,天不怕地不怕,他觉得就是地狱里的魔鬼见了他也得让路。没承想还真有不怕死的,敢对他陈金发下毒手,陈金发过去一直没遇见过对手,有点孤独求败的意思,冷不丁出来个对手,陈金发还真有点措手不及。 但是,陈金发心狠手辣惯了,遇上对手他当然兴奋,他下决心和白昌星好好玩玩,不过眼下不着急,你白昌星让我出乎意料,我陈金发也让你措手不及。 眼下最让陈金发头疼的不是白昌星,而是市规划委主任沙纪周。陈金发之所以从卢征、李明林等人手里夺下彩虹城这一经济适用住房项目,主要是看中了两点:一是不用交土地出让金,二是有一块公园用地。陈金发早就打算把公园用地吞掉一半,但是彩虹城是市里的重点项目,不光市领导盯着,市人大代表也盯着呢,如果擅自吞掉公园用地,肯定惹麻烦,于是陈金发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市规划委主任沙纪周。只要沙纪周点头把规划调一调,这事就算合法了。 陈金发想请沙主任吃顿饭,借着饭局把话说出来,可是试着请了沙纪周几回,沙纪周就是不给面子,根本请不动。 想搬何振东吧,这事又不能当着何振东的面说。因为陈金发心里很清楚,何副市长还指着彩虹城为自己树形象呢,不可能答应自己的非分之想。 经过一番了解,陈金发发现与沙纪周关系最好的市领导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朱文锦,沙纪周与朱文锦不仅是大学同学,而且是一担挑。 沙纪周在大学期间,与朱文锦就很投脾气,但是沙纪周性格内向,又长了个酒糟鼻子,根本没有女孩喜欢沙纪周,朱文锦当时是校学生会主席,不仅形象好,而且老成持重,颇具学生领袖风范,因此在大学就很讨女孩子崇拜。 大学毕业后,朱文锦分配到市委政策研究室,沙纪周分配到市计委后又调市规划委工作,朱文锦孩子都两岁了,沙纪周还没找到意中人。 作为好朋友,朱文锦很为沙纪周着急,因为沙纪周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因此朱文锦力劝小姨子嫁给沙纪周,朱文锦的妻子也看中了沙纪周的人品,就配合丈夫促成了这桩姻缘。正因为如此,沙纪周对朱文锦一直心存感激。 在东州城建口的干部中,沙纪周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就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如果规划不合理或者违反规划,何振东的面子他也敢不给,为此得罪了不少人。朱文锦私下里不知提醒过沙纪周多少次,沙纪周“嘿嘿”地一笑了之。 陈金发下决心要拿下沙纪周,即使是粪坑里的石头,他也要啃一啃,他知道,能请动沙纪周的只有朱文锦。于是陈金发打起了朱文锦的主意。 陈金发通过何振东与朱文锦吃过几次饭,算是熟人,再加上省长赵长征称赞陈金发是轮椅上的创业英雄,更加使朱文锦不敢小看陈金发。朱文锦是什么饭都敢吃,什么钱都不拿的主儿,因此在外界很有人脉,而且口碑不错。 陈金发这些年之所以能游刃于官场与商场之问,是因为他深谙政治丛林的游戏规则,陈金发最喜欢琢磨的是当官的弱点,他认为是人就会有弱点,只要抓住弱点对症下药,没有办不成的事。 陈金发知道,讨好朱文锦这种标榜自己为廉洁自律干部的人不能用金钱,也不能用美女,朱文锦每天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么才能取代周永年,陈金发对朱文锦这个弱点抓得准,因此当他与朱文锦通话时,并没有开门见山地说出想法,而是先抛出了一个诱饵:他告诉朱文锦自己手里有一个关于周永年的重大秘密,对朱文锦极为有利。朱文锦便主动要求晚上在一起聚一聚。陈金发豪爽地说他请客,很想见一见沙主任,能不能一起来。朱文锦大包大揽地说没问题。 放下电话,陈金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晚饭定在了北都大饭店鹿鸣春餐厅。为了调节气氛,陈金发邀请了干姐范真真。 沙纪周有一个爱好,喜欢吃河豚鱼。这是因为沙纪周从小生长在海边,父亲是渔民,小时候家里经常腌制河豚鱼食用,沙纪周从小就好这一口,而且自己会做,还是个烹制河豚鱼的高手。 陈金发把心思用到了家:在东州吃河豚鱼最好的地方就是鹿鸣春,这里烹制的河豚鱼都是野生的,一条两斤左右的野生河豚鱼售价上万元。 今晚这桌子河豚宴除了传统的白烧、红烧以外,还有鱼生吃、椒盐、清蒸、炒、火锅、煲粥等做法一应俱全,包房内的墙上挂着一幅精美的书法,正是宋人梅尧臣的《河豚鱼》: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 沙纪周一进屋就相中了墙上的这首诗,他站在书法前凝视了一会儿,哈哈笑着说:“文锦啊,读了这首诗,咱们作为河豚鱼的食客是不是平添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呀?” “纪周,我知道你好这一口,我今天可是舍命陪君子来了!”朱文锦扣趣地说。 “沙主任,河豚可是勇敢者的美食,我听说沙主任从小就爱吃河豚,这说明沙主任从小就是个勇敢的人!”范真真恭维地说。 “不敢当,只是‘吞下河豚死,做鬼也风流啊’!”沙纪周风趣地说。 “苏东坡有句诗云: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两位领导入座吧。”范真真附和地说。 众人入座后,陈金发满脸堆笑地说:“朱秘书长、沙主任,在鹿鸣春餐厅吃河豚有一个讲究,谁做东谁先动筷,一般品尝半个小时后客人才可趔食。等半个小时就免了,不过这第一筷子我先来了。” “金发,这个规矩不好,既然是拼死吃河豚,当然是由最勇敢的人先品尝,纪周,还是你先启筷吧。”朱文锦将军地说。 沙纪周笑了笑,举筷子直奔河豚鱼生鱼片。河豚鱼与其他种类的鱼不同,要切得很薄,那鱼片就像一层透明的纸,透过鱼片连盘子的花纹都能看见。 沙纪周将一片生鱼片蘸着特制的醋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品尝着,馋得众人直流口水。朱文锦迫不及待地也夹了一片,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品尝起来。 大吃一阵后,陈金发才举杯敬酒,酒喝的是河豚的鱼翅酒。只见服务小姐把一根火烤的河豚鱼翅泡进烫过的清酒里,使酒熏上一种特殊的香味。喝的时候把酒稍微点燃一下,这样可以减轻酒精度数。 “朱秘书长、沙主任,金发是个残疾人,从小受惯了别人的白眼,立志为尊严活着,最受不得别人不给我面子。今天两位领导这么给金发面子,没别的,我先干为敬!”陈金发说完,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 朱文锦呷了一口附和地说:“纪周,我就喜欢金发老弟这股豪爽劲儿。金发,我听说你在房地产界号称‘酒鬼’,纪周在官场号称‘酒仙’,今天你们得见个高低。” 朱文锦这么一挑逗,沙纪周还真起了酒性,和陈金发连干了数杯,由于喝得兴奋,少言寡语的沙纪周话也多了起来。 “我去日本的时候,日本的朋友请我吃河豚,还给我讲了个故事:有一天,几个人相聚,其中一个人说:‘河豚汤上来了,谁先尝试一下?’俗话说‘想吃河豚又怕死’嘛,无人自告奋勇。另外一个人建议:‘桥上有个乞丐,让他先尝尝。’于是这几个人就把河豚汤给了乞丐。乞丐道谢,把汤接了过去。过了一会儿,那些人蹑手蹑脚地到桥头去看乞丐,发现一切正常,便放心大胆,回来饱餐了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跑到桥头,问乞丐:‘刚才的河豚汤味道不错吧?’乞丐反问道:‘你们已经吃了吗?’众人说:‘吃了吃了,鲜美极了。’乞丐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沙纪周说罢,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这虽然是个笑话,但却生动地勾画出吃河豚人的心理状态呀!”朱文锦一边笑一边说。 “沙主任,河豚鱼的肉的确鲜美,但鱼身上什么地方的肉最好吃呢?”范真真秀目飞波地问。“宋代笔记《云麓漫钞》记载:‘河豚腹胀而斑状甚丑,腹中有白日讷,最甘肥,吴人甚珍之,日为西施乳。” 沙纪周还未说完,范真真惊叹道:“西施乳?这是什么人想的名字?简直绝了!”“其实就是河豚雄鱼的腹膏!”沙纪周笑着解释说。 “朱秘书长、沙主任、姐,这道胭脂西施乳可是鹿鸣春的招牌菜,请品尝!请品尝!”陈金发一脸谀笑地说。 众人吃罢赞叹不已。沙纪周很少出来吃请,今天是看着朱文锦的面子,当然也就多喝了几杯,吃着吃着觉得小肚子鼓胀,便起身去了洗手间。朱文锦借机说:“金发,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吧。”“秘书长,沙主任那儿你还得给加把火呀!”陈金发笑嘻嘻地说。 “放心吧,纪周的脾气我最清楚,吃软不吃硬。老弟,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啊!”朱文锦诡笑了笑说。 陈金发看了一眼范真真。范真真从自己的皮包内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陈金发。陈金发诡秘地递给了朱文锦。朱文锦如获至宝地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照片,顿时惊得把刚吃进去的河豚鱼差点没吐出来。 只见照片上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床上搂着一个赤裸裸的女人,中年汉子正是市委副书记周永年,赤裸裸的女人就是苏红袖。“金发,想不到,想不到,你是怎么弄到手的?”朱文锦兴奋地问。 “秘书长,这几张照片弄到手可纯属偶然,是黑道上一位善偷的朋友从周永年的房间里偷出来的。我这位朋友本来是专偷贪官的,因为贪官家里不仅值钱的东西多,而且偷完后不敢报案,周永年不是独身住在东州宾馆吗,我这位朋友误打误撞就撞进了周永年的房间,结果什么也没偷着,只偷了这几张照片。他知道我跟官场中人打交道多,到我这儿销赃时,顺手送给我的。”陈金发像说评书一样讲了一遍照片的来历,朱文锦如获至宝地塞进了西装口袋里。 “秘书长,苏红袖与周永年有一腿不是什么新闻了,许多人都知道。你想,周书记自己住独身,老婆孩子都在北京,他一个大男人能耐得住这份寂寞吗?再说,谁不知道苏红袖是有名的骚货,她要瞄上周书记,周书记还有个跑?”范真真秀眉一挑,添油加醋地说。 “有道理有道理。据说苏红袖当年与贾朝轩就有一腿,想不到又把周永年拿下了,真是个狐狸精啊!金发、真真,今天这顿酒喝得爽,来,我敬你们一杯!”朱文锦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高兴地说。 三个人刚干下杯中酒,沙纪周从洗手间回来了,“沙主任,金发是个性情中人,东州城建口的领导我最敬佩的就是您沙主任,为什么呢?刚直不阿,沙主任,瞧得起老弟,咱再干一个!”陈金发一脸庄重地说。 “金发,你用不着给我戴高帽子,别看你请我吃了河豚鱼,但是违反原则的事到我老沙这儿就是不好使,这是我做官的底线。金发,我老沙在官场混一辈子了,底线从未失守过。”沙纪周毫不领情地说。 “纪周,别提你的底线了,你这辈子因为什么底线得罪的人还少啊!”朱文锦一边点烟一边说。 “文锦,做人如果没有底线,你老兄为什么过年过节连我送的东西都不收,变着法儿地用相同价值的东西还回来?搞得你小姨子背后说你这个当姐夫的虚伪!”沙纪周直言不讳地说。 “那是你们两口子误会了,过年过节只许你给我送东西,就不许我回送点什么东西?天下哪儿有这个理儿?”朱文锦辩驳道。 “沙主任,朱秘书长,东州官场上都说你们一个是海瑞,一个是包拯,今天听你们俩这么一说,果然名不虚传。但是小妹敬佩之余也想说几句:心里话,在中国的官场上,不管你个人有多廉洁自律,多两袖清风,那都没用,最终还是得靠实力说话。什么是实力?就是人,有了人就有了一切,这是老祖宗的话。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对我们商人来说,不想当企业家的生意人不是好商人;对于你们官场上的人来说,不想当大官的小官不是什么好官!怎么才能有人呢?独善其身的人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圈子,我说的这个圈子不光是上级,平级、下级都要有人,官场、商场都要有朋友,靠实力说话,就是靠集体和整体的力量说话。常言遒,水至清则无鱼,我给陈红副市长当秘书时,她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是:什么是朋友?就是办起事来能兴风则兴风,能覆雨则覆雨,人家有事求到我们门下了,说明人家已经难得不行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陈红副市长的话这么多年了,我都忘不了,我今天之所以能有点成就,就受益于这句话。沙主任,洪书记不也要求干部做事要学会变通吗?依我看,变通是中国最大的学问。” 范真真侃侃而谈,朱文锦频频点头,沙纪周却听得脸色越来越青,“真真,我沙纪周是渔民的儿子,从小就懂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好在我没有野心,一个渔民的儿子,做官做到局级也不小了。我并不认为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一个人如果一辈子踏踏实实地做好一个好士兵,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每一个士兵都想成为将军,这样的队伍不可能打胜仗,拿破仑的队伍大概每一个士兵都想当将军,所以才有滑铁卢之败。什么是做官的底线?做官的底线就像这河豚鱼的毒素,碰不得,光想河豚鱼的美味,忘了河豚鱼的毒性,那是找死!金发,你那点心思我最清楚,我不光清楚你那点心思,东州房地产商的心思我都清楚。彩虹城公园的土地一寸都不能动,动了就相当于吃了河豚鱼的血,没病找病。我今天来吃这顿饭,就是想把话说开,因为你三番五次找我,又请出了文锦,我再不出面,按真真的话就是太不会变通了。其实在工作中,我最讨厌的词就是变通,我认为变通就是变着法儿地违背原则,这话我就是当着洪书记的面也敢说。一个项目本来应该省里批,以大化小,一个大项目搞成几个小项目,市里就批了,这样的事有些人没少做,但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事总有。人要倒霉,其实这样做工作不出事才怪呢!我的前任不就是变通出的事吗?所以原则就是规划上常说的红线,动不得,金发,我今天再跟你重复一遍,彩虹城公园用地的红线动不得,谁敢动红线,谁就是公然在向《规划法》挑战,而法律是不讲情面的!” 沙纪周开诚布公的一番话听得朱文锦一脸的尴尬,范真真瞠目结舌,陈金发更是牙关紧咬,心想:“***,敢情老子这顿饭算是白忙活了,吃了我好几万块钱却换来了一堆屁话,没想到天底下还真有一根筋的人。妈的,老子在东州想做的事,还从来没有做不到的,想挡老子的路,老子把你这根筋给挑了,我看你信不信邪!” 陈金发越想越生气,范真真由于和陈金发合谋将苏红袖嫁祸给周永年却暗自高兴。她非常了解朱文锦的为人,别看这个人不贪不占,把自己搞得像清官似的,其实骨子里毒得很。这几张用电脑合成的照片,范真真坚信朱文锦一定会派上用场的,到时候,苏红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想到这个结果,范真真就觉得解气。 然而,陈金发却大失所望,他望了一眼沙纪周因为喝酒红得跟猴屁股似的酒糟鼻子,恨不得一刀把它给削下来。一顿饭几万元打水漂了,陈金发并不是心疼这几个钱,而是觉得自己的面子就像这河豚鱼皮一样被剥得精光…… 二、火锅寨 自从何振东在香港成立仁合公司以后,于宝山就成了挂名的董事长,但是何振东为什么成立仁合公司,仁合公司成立后是怎么运作的,于宝山一概不知。自从石佛区大禹乡那块菜地卖给白昌星、白志刚,成了今天的森豪国际中心工地后,何振东再也没有给于宝山批过一块地,于宝山的和泰房地产公司成了空壳公司。于宝山对何振东憋了一肚子的气。 但是当于宝山走进采沙场旁边一望无际的林子时,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如果把这片林子改造成别墅区保证赚大钱。怎样才能拿下这片林子的开发权呢,他想到了石佛区区长顾长山。 顾长山唯何振东马首是瞻,是何振东的铁杆亲信,这件事只要找到顾长山,十之八九能成。只是以自己眼下的实力还无能力开发这片林子,于宝山想到了白志刚。 自从把大禹乡那块菜地卖给白氏兄弟以后,白志刚就与自己很投脾气,山哥长山哥短地今天请吃饭,明天邀在一起打麻将,后天又去洗桑拿,恨拿自己当回事;同时,以森豪的实力也是最佳的合作伙伴。 但是,于宝山不太喜欢白昌星,更不喜欢白昌星养的那群狼,每次见到白昌星,于宝山都隐隐嗅到白昌星身上的狼性,这让于宝山对是否与森豪集团合作心存顾虑。恰恰在这个时候,白志刚请他吃饭。这顿饭缘于马智华。马智华自从自立门户以来,一块地皮也没搞到,眼看着坐吃山空,他心急如焚,这才虽到了老朋友白昌星。 马智华请白昌星吃饭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于宝山要在北准头村附近搞别墅。消息是马智华的一个学生请他吃饭时偶然谈起的,马智华的这个学生恰恰是顾长山的秘书。 马智华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很兴奋,他从学生嘴里得知于宝山的实力,独自开发有些吃力,正在寻找合作伙伴。马智华觉得自己的公司与和泰联手开发最合适,便想请白昌星从中撮合,这才请白昌星吃饭。 两个人那顿饭吃得很开心,所有自0恩怨都烟消云散了。白昌星告诉马智华,志刚与于宝山的关系比自己密切,只要志刚出面,合作的事就八九不离十。马智华非常高兴,又请白志刚吃饭。饭桌上,自志刚满口答应帮忙。白志刚第二天一大早就给于宝山打电话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同时给他介绍一位合作伙伴。于宝山很高兴,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为了全力促成此事,白志刚还请了赖东,因为白志刚心里最清楚,赖东与于宝山是掏心窝子的哥儿们,另外,白志刚也想从赖东嘴里听到一些关于范真真和陈金发甚至何振东的消息。 白志刚从白昌星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本领就是懂得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白志刚不仅懂得了这个道理的重要性,而且学会了如何知己知彼,特别是知彼,白志刚从一次一次激烈的商战中体会得越来越深:你想了解对手,对手也在千方百计地了解你,而知彼的最好方法就是拿下对手身边的人。 于宝山和赖东无疑是了解范真真、陈金发和何振东的最佳人选。于于宝山来说,他骨子里恨不得范真真、陈金发去死;对于赖东来说,他心里充满了对何振东的怨。赖东是老秘书了,正处级也好几年了,在赖东看来自己早就该到哪个局当副局长了或者到哪个区任副区长了,但何振东就是不撒手。赖东刚当何振东的秘书时,何振东就有言在先:“跟上我就别想着当官,没有个五年七载的,别想离开我,当然了,离开我的时候一定会让你满意的!”赖东是个有政治野心的秘书,他剜门子盗洞给何振东当秘书,无非是想在仕途上找一条捷径,原先以为跟上两年就可以升一格,没承想何振东不把自己榨干不想撒手啊!赖东看明白这一点以后,心望的怨一天比一天多,再加上赖东死看不上范真真,这骨子里的怨气就越来越重。 赖东之所以看不上范真真,与范真真也是市长秘书出身有关。同样是市长秘书,自己却寄人篱下,苦熬前程;范真真没几年就成了东州城响当当的大房地产商、市人大代表、亿万富婆,相比之下,赖东一心里嫉妒得翻江倒海。 由于范真真拿下了何振东,范真真根本没把赖东放在眼里,这极大地伤害了赖东的自尊心。可能是同仇敌忾的缘故,赖东和于宝山很投脾气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成了掏心窝子的好朋友。 初夏的东州既浮躁又干燥,急需一场透雨,淹没干涸,滋润生灵,吞噬都市里干瘪的物语。然而雨对于东州城来说,却如一个遥远的童话。 傍晚,白志刚开着奔驰车去市政府接赖东,奔驰车穿梭在解放大街倒车水马龙之中,路过古城墙时,白志刚的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惆怅,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初夏时节,自己小时候在城墙上嬉戏的情景。 那个时候,东州城初夏留在白志刚脑海里的印象是:四合院对门家大哥端着大海碗蹲在自家屋檐下吃炸酱面,碗沿上还架着根碧绿鲜脆的黄瓜,吭哧咬一口,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清爽的味道。 直到现在,初夏对白志刚来说都是记忆中的那淡淡的黄瓜的清香。那时候的初夏,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天坛的古柏下,南湖的湖岸边,皇城的红墙根儿,公园的水榭中,便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溜旱冰的人们。 等到火红的太阳出来的时候,慈祥的大妈拎着小筐淹没在早市里;上班的人们走出家门汇向大街;树影掠过骑车人的脸;孩子们拎着书包,揉着惺松的睡眼,叼着半张油饼拼命往学校赶;钟鼓楼的钟声依然回荡;响彻晴空的鸽哨渐行渐远,东州古城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如今这些美好的情景只能靠怀旧来回味了。奔驰车驶过胭脂屯,他情不自禁地向车窗左边望了一眼,小青楼像大海深处的一座孤岛,四面绝壁,孤独地立在工地上,白志刚觉得胭脂屯工地犹如自己的心脏,小青楼像一把利剑扎在自己的心上…… 晚宴安排在竹荪鹅火锅寨。竹荪被誉为“山珍之首”,配上鲜嫩松软清香不腻的鹅肉烧制火锅,可谓是荪脆鹅嫩汤醇味美。竹荪鹅火锅刚刚在东州流行。 马智华把晚宴安排在这儿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因为今天请的三位每天都吃两三顿鱼翅鲍鱼,如果今天请他们去海鲜大酒店、鱼翅庄什么的,不是不可以,但这些人早就吃腻了。竹荪鹅火锅则不同,“竹荪”有“真菌皇后”、“植物黄金”的美誉,鹅肉更是补虚益气、暖胃生津的健康食品,尤其是火锅的汤料,更是取苗寨少女晨露之纤手,采摘各种香料嫡传秘方配制,汤是用苗家厨器烧文火精心烧制的高汤。在这里请客不仅不掉价,而且别具风味。 于宝山一进酒店就连声赞叹,因为酒店环境布置得竹林环抱、曲径通幽,走进酒店就犹如走进了苗寨。 几个人坐定后,赖东开玩笑地说:“马总不愧是东州房地产界的教父,连请客都能找到与众不同的地方。” “赖东,1972年周恩来总理曾以‘竹荪芙蓉汤’款待美国特使基辛格,所以别小看今天这桌子菜,这可是国宴水平的。”马智华开玩笑地说。 “我们家老爷子就好吃鹅肉,说什么喝鹅肉汤,吃鹅肉,一年四季不咳:嗽。竹荪配鹅肉也是天下绝配,我们家老爷子要是在,非乐得嘴都合不上不可。”于宝山兴致勃勃地说。“宝山,你们家老爷子吃了一辈子的国宴,还瞧得起这一口?”白志刚将信将疑地问。“这口怎么了?早在清初就纳入‘满汉全席’了。”于宝山朗声说道。众人哈哈大笑。服务小姐给每个人满上一杯竹叶青酒。马智华举起杯,显得有些激动:“宝山、志刚、赖东,我马智华在房地产界混的年头也不短了,一直梦划着有自己的房地产公司。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虽然举步维艰,好在还有诸位好友抬爱,让我感到了友谊的珍贵。还是那句老话,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也绝不负天下人。来!我先干为敬!”马智华一仰脖喝了杯中酒,表情既诚恳又悲壮。众人受感染,也都一饮而尽。“宝山,智华可是东州房地产界的营销教父,你们要是能联手,那可真是强强联合,怕是东州房地产界没有对手了!”白志刚撺掇地说。“志刚,东州房地产界哪家公司是森豪集团的对手?森豪集团可是背靠美国斯坦剁财团啊!”于宝山嗔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天娇集团背靠的可是香港黄河集团,万象城和香港花园谁能匹敌呀!”白志刚揶揄道。“志刚,万象城和香港花园启动的时间与森豪国际中心、骑士大饭店差不多,骑士大饭店因为小青楼耽误了时间,可以理解,怎么森豪国际中心到现在还没蹿出地面呢?离森豪国际中心五百米的体育中心的形状都出来了,周边的许多项目像雨后春笋似的蹿了出来,森豪国际中心为什么进度这么慢?不会是资金流上遇到了问题吧?”赖东尖刻地问。“赖东,森豪集团什么时候断过资金流?还不是东外建和东州建工两家为了抢工程打得不可开交!这不东外建做了一段时间的地下工程,经过竞标后,东州建工又占了上风。都是老朋友了,我可最怕伤了和气,为了不伤和气耽误了不少时间。”白志刚自我圆场地说。“这么说,森豪国际中心今年就能初具规模?”于宝山用怀疑的口气问。 “没问题呀!”白志刚拍了拍胸脯说,“宝山、智华,在北滩头开发别墅可是得天独厚,我最喜欢临水的别墅了,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留两套。另外我建议你们干脆在别墅区边上再开发一个高尔夫球场,把那里彻底建成望族显贵的休闲之地。” “志刚的想法我很赞同,我就喜欢给富人盖房子,别墅当然是给富人盖的,不仅仅是别墅,其实商品房也是给富人盖的。什么是富人?能花自己的钱买房的都是‘富人’。中低收入家庭一定要用社会保障,用政府出钱的办法来解决住房问题。很多人反对这个主张,认为穷人也要买房子,如果穷人都要买房子,那政府恰好可以推卸责任,不提供住房保障。最后受损失的不是房地产商,是穷人。穷人哭着喊着非要降低房价,再低他也买不起!他必须要靠政府的补贴才能买得起,这是很简单的道理。”马智华露骨地说。 这时于宝山起身去洗手间,白志刚也觉得小肚子有些胀,便也跟了进去。一进洗手间,小便池前挂着一则小笑话:“一条警犬看到马路上过来一条普通狗,就气势汹汹地跑去质问它:‘我是警犬,你是什么东西?’普通狗不屑一顾地看看它说:‘蠢货,看清楚点,老子是便衣!” 于宝山看后哈哈大笑说:“志刚,你看这个笑话好笑不?” 白志刚看后笑着说:“没有我前面挂的这个笑话可笑。你听着我给你念:老鼠说:‘我现在正在和蝙蝠谈恋爱,以后孩子们就生活在空中,不怕你们猫了。’猫冷笑一声指着树上的猫头鹰说:‘看见没有,她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了!’” 白志刚说完哈哈大笑,于宝山却板着脸没笑。白志刚纳闷地问:“宝山,这么可笑的笑话,你都不笑,你真行!” “志刚,你不知道,你不提孩子则已,一提孩子,我贼闹心!”于宝山沮丧地说。 “怎么?种子撤错地方了?”白志刚逗趣地问。 “不是,我最近才知道,范真真竟然给我姐夫生了一个儿子,已经三岁了,在澳大利亚!这事要是让我姐知道了非气疯不可。志刚,我知道你也恨范真真那个娘儿们,不然我不会跟你说的。”于宝山哭丧着脸说。 “宝山,真有这事?真要是这样,万一有一天你姐不在了,那财产可就全成范真真儿子的了。”白志刚挑唆道。 “哼,想得美!志刚,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别人说,咱俩是朋友,跟你说说也无妨,要不然我都快憋死了!” 于宝山说完,提上裤子走了。白志刚转头望了一眼刚出去的于宝山,半天没撒出尿来…… 三、宁折不弯 陈金发对沙纪周一直没有死心,煞费了许多苦心想说服沙纪周,光沙纪周的家就登门了三次,每次去无论送什么都得原封不动地拿回来,而且搞得自己灰溜溜的。 陈金发觉得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东州城副市级以上领导也没有几个敢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给面子的。陈金发觉得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但是,彩虹城公园那块地实在是太诱人了,谁会跟钱过不去?自己之所以争着要建彩虹城,不就是看中了彩虹城公园这块地了吗?这块地太大了,夏闻天真***大方,这么一大块地建***什么公园,这要是建成楼得挣多少钱啊! 陈金发越想越不甘心,这块地只要搞到一半,通达集团就能在彩虹城项目上赚得个盆满钵满。洪文山、夏闻天、何振东这些蠢货,还真以为通达集团是为了什么社会责任才毅然拿下彩虹城呢!狗屁!房地产商不是市委市政府的丫环,想怎么差遣就怎么差遣,不赚钱鬼才干呢!想到这儿,陈金发操起电话让秘书把车准备好,他要亲自去沙纪周的办公室做最后的努力! 奔驰车停到市规划委大楼前,“四大金刚”抬着坐在轮椅上的陈金发敲开了沙纪周办公室的门。沙纪周接到陈金发电话后没有躲,他本来想找几位处长开个小会,研究一下全市规划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还没等通知,就接到了陈金发的电话,于是沙纪周就推迟了这个小会。 沙纪周心里很清楚:“陈金发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不认真对待,怕这小子狗急跳墙,个人的安危倒是小事,关键是这家伙的能量太大,万一再搬出什么大人物绕着自己就批了,背着市规划委就干了,也不是不可能的,过去何振东就绕过自己这个市规划委主任没少干这种事。但是,彩虹城不同于其他项目,这是市委市政府的德政工程,是民心工程,能不能出彩儿,关键在市委市政府有没有决心在全市最大的经济适用住房社区内建彩虹城公园,老百姓的眼睛都盯着呢,自己作为市规划委主任必须守住这条红线!守住红线也就守住了自已做官的底线。如今能守住底线的官太少了,其实从古到今就不多,自己这辈子在官场上混了二十年,全靠这条底线支撑着走过来的,有了这条底线,自己的生命才有了光泽,也才能在人品的基础上谈什么官品。仅就这一点,自己的老婆没少埋怨,说自己做官太死性,一生都不会变通,比不上姐夫做官做得活,其实,自己最了解朱文锦,自己这个一担挑爱乌纱帽但不爱钱,正因为如此,哥儿俩还谈得来,如果两个都爱,怕早就分道扬镳了。” 陈金发和“四大金刚”进门时,沙纪周正在用手纸擤鼻涕这两天沙纪周有点感冒,本来就是个酒糟鼻子,不仅红而且鼻子头上还坑坑洼洼的,这么一擤,就更红了。见陈金发气势汹汹地进了门,沙纪周没动。要是别人进来,他一定会起身为客人沏茶,但是在沙纪周眼里,陈金发已经算不上什么客人了,甚至连见利忘义的奸商都不是。通过接触,沙纪周越来越感觉到外界的传言不虚,陈金发是个巧取豪夺的不法之徒。 “金发,今天到我办公室又给我送什么来了?”沙纪周头也不抬板着脸。 “沙主任,到现在为止,我陈金发送的一直是敬酒!”陈金发掏出一支雪茄,刀疤脸赶紧把火点上。 “这么说今天你亲自登门是来送罚酒的喽?”沙纪周冷笑着问。 “沙主任,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陈金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沙主任想必早有耳闻!”陈金发喷了一口青色的雪茄烟低沉地说。 “陈金发,我沙纪周一辈子成不了俊杰,也不想成什么俊杰,就更不奢求别人报恩了;因为如果别人报了我的恩,我就要欠人民的债;就欠了党的债,我今天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可是党和人民给的,我非常珍惜。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任市规划委主任期间,没有丢掉过一寸红线,因为我知道作为一名规划委主任,守住红线不仅仅是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更重要的是守住了党和政府对人民的承诺和尊严。所以,陈金发,不管你给我送敬酒也好,罚酒也罢,我的立场不会有任何松动。”沙纪周义正辞严地说。 “说得好,沙主任。既然放着俊杰不当,我只好成全你当烈士了,你死了一定会像李为民那样被树为典型的。”陈金发威胁道。 “陈金发,你以为我沙纪周活了半辈子是被吓大的?我死了的确可以成为烈士,但是你死了会成为什么?狗屎都不如!”沙纪周目光冷峻地说。 “哈哈哈,”陈金发听罢哈哈大笑,“沙纪周,有你的!我还没见过朋友不做非做仇人的,既然你这么想做烈士,我只好成全你了。咱们走!” 陈金发摘下金丝边眼镜凝视了沙纪周一眼,“四大金刚”也冷漠地看了看沙纪周,然后抬起轮椅上的陈金发愤然离去! 沙纪周自始至终没有动,他望着被重重关上的门,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沙纪周咬了咬牙,清鼻涕又淌了下来,他赶紧扯了几张纸巾,用力擤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酒糟鼻子被擤出血来。他看了一眼满是血点子的纸巾,暗自骂道:社会渣滓! 沙纪周非常清楚陈金发的能量,他心里很清楚陈金发不仅头上有光环,而且有人在他头上还撑着红伞,为了先下手为强,他中午没吃饭就去了市政府。沙纪周觉得,必须向主管副市长汇报这件事情。 当沙纪周敲开何振东办公室的门时,何振东躺在沙发上刚要眯一会儿,沙纪周就闯了进来,赖东拦也没拦住。何振东只好从沙发上坐起来,没好气地说:“纪周,你怎么像愣头青似的,也不打个招呼就闯来了?大中午的也不让我歇会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呀?” “对不起,何市长,打扰你休息了,有个情况我必须向你汇报一下。”沙纪周瓮声瓮气地说。 “坐吧,纪周,什么情况还值得让你这个市规划委主任这么急三火四的?”何振东扔给沙纪周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不紧不慢地问。 城建的干部,何振东上任以后借“肖贾大案”几乎都换了,只有这个沙纪周是前窝剩下的;之所以没换就是因为口碑好,群众基础牢,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是何振东不喜欢沙纪周,原因很简单,工作上太死性,一点也不会变通,脾气还倔,一根筋,用起来很不顺手。何振东一直想找机会换掉沙纪周,怎奈自己不是市委常委,而沙纪周的一担挑朱文锦却是市委常委,所以不太好动,但是还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把沙纪周打发走,何振东一直在找机会。 “何市长,陈金发盯上彩虹城公园那块地了,为了把这块地弄到手,找了我两个多月了,软硬兼施*着我点头。陈金发在东州房地产界不是一般的人,能量大得很,连赵省长都夸他是轮椅上的创业英雄,何市长,这事我必须向你汇报,否则说不定他搬出个什么大人物压你也未可知,到时候弄得你这个主管副市长措手不及,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沙纪周说得很策略,他知道最有能力为陈金发撑腰的就是何振东,但是他不这么说,而是把陈金发的能量夸大到能搬出比何振东还大的人物,目的就是看看你何振东的态度。 何振东虽然很信任陈金发,信任到在香港办仁合公司拉陈金发入股,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陈金发会打彩虹城公园的主意,而且没跟自己打一点招呼。 何振东明白,陈金发之所以不敢和自己打招呼,是心里非常明白彩虹城公园在自己心中的位置。金发啊金发,你小子既然下决心给我当小舅子,你就应该为我这个姐夫想一想,不能光想着捞油水,也得给我露露脸啊!难道你不知道彩虹城建好了是姐夫最大的政绩吗? 何振东越想越生气,只是不动声色地说:“纪周,怎么可能呢?金发可是赵省长树立的典型,他不会不知道彩虹城的政治意义。这样吧,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中午我不眯一会儿,一下午都没精神,没别的事,我得撵你了,两点钟我还得去省里开个会,好吧!” 何振东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沙纪周没办法,只好告辞。走出政府大楼,沙纪周摇了摇头,心想:“赵省长啊赵省长,树什么样的典型不好,偏偏树一个社会渣滓,看来你赵省长也有官僚作风啊,不调查研究就乱树典型。官当得越大,越容易被蒙蔽呀!” 想到这儿,沙纪周萌发了给赵长征写一封信的念头。他觉得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有责任提醒一下赵省长,认清陈金发是个什么样的人,千万别让社会渣滓玷污了省长的清誉。 回到市规划委,沙纪周真给赵长征写了一封信。赵长征既任过东州市市长,也任过东州市市委书记,沙纪周是老部下了,因此,沙纪周这封信是用老部下的口气写的。 信写完以后,他让自己的司机寄走了,然后通知市规划委处以上干部开会,专题研究全市规划工作中存在的问题。 会议开得很热烈,几位副局长也分别阐述了自己的看法,最后沙纪周着力强调了加大规划稽查力度问题,严厉指出,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是什么背景,违法必究! 会议开到晚上七点多才散。沙纪周有个习惯,上下班都不用车接车送,因为自己家离市规划委就三十分钟的路,中间还路过中山公园,沙纪周很喜欢步行上下班,因为每天从中山公园穿过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开完会后,沙纪周没有马上走,他回到办公室把会议上大家集思广益的情况又拢了拢,这一拢就是两个小时。直到老伴打来电话催,他才放下手中的笔,疲乏地伸了个懒腰。 沙纪周走出市规划委办公大楼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月光是暗红色的,月色和夜色融在一起像茶一样浓,像酒一样醇。沙纪周点了一支烟,与收发室的保安打了个招呼,箭步穿过马路向中山公园走去。 月亮好像挂在原来的地方一寸也没有移动,但是月面比刚才更昏红了。公园内山石错落,草坪起伏,曲径深幽,花木繁盛。 沙纪周特别喜欢中山公园的翠湖,湖面不大,但布局新颖:北岸的老槐,南岸的青柳,东面的水色天光,环湖的亭台楼阁……或原有,或新栽,或佳景天成,或人工点缀,在路灯的映照下都别有情趣。 每当开会晚了,沙纪周一个人路过这里就会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篇散文: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葱葱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沙纪周心里默念着《荷塘月色》,不知不觉走进了湖畔的一片柳林。柳林内有一条类似于小煤屑路似的甬道。沙纪周走上甬道站住想点一支烟,突然从后面蹿出一个黑影,二话没说猛然将沙纪周扑倒,沙纪周还没有缓过神来,“咔嚓”一声,沙纪周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石存山接到报案时,沙纪周已经躺在了市人民医院的手术台上,他是被公园里遛弯的群众送到医院并报警的。 邓大海听到市规划委主任沙纪周在中山公园被歹徒挑了大筋,异常震惊,他连夜组织市公安局的精锐力量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石存山主张排查全部房地产商。这起凶杀案绝不是普通的抢劫杀人,而是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的。凶手很了解被害人的习惯,是事先埋伏在柳林内,被害人除了大筋被挑以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少,可见这是有预谋的报复行为。 石存山分析完以后,干警们个个义愤填膺。邓大海深知沙纪周是个刚直不阿的人,自己作为主管公安工作的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没有保护好东州百姓的好干部,他心里很内疚。 邓大海刚要讲几句,就先后接到了洪文山和夏闻天的电话,两位领导震惊之余,要求限期破案。邓大海连夜组成了由石存山牵头的专案组,专案组直接归邓大海领导。 四、步步紧逼 自从小青楼立在四面绝壁的孤岛上以后,柳文龙、许天凤更加坚定了与小青楼共存亡的决心。许天凤心里很清楚,必须借助法律的力量来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她关掉了经营多年的服装店,躲在丈夫的武馆内潜心研究法律知识。柳文龙整日为小青楼的命运担心、苦恼、愤懑,只好把一肚子的火发泄在徒弟们身上。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一晃又进入了深秋。白志刚以为工地一开工,柳文龙、许天凤两口子一定会妥协,因为立在孤岛上的小青楼根本无法住人。 令白志刚没有想到的是柳文龙、许天凤根本不照面,没有丝毫妥协。市拆迁办主任刁一德也心急如焚,因为威廉·马修斯从美国给何振东不止打来一次电话,小青楼拆迁不了,何振东也觉得无法向洪文山、夏闻天交代;但是又不能强迁,因为洪文山、夏闻天都不主张强迁,特别强调以德拆迁、亲情拆迁、依法拆迁。何振东开了几次现场办公会,研究小青楼的问题,责成刁一德限期解决。 刁一德只好率领郑义等人会同白志刚亲自敲开了柳文龙武馆的大门。一想起第一次登武馆大门时,柳文龙使的那个飞刀绝技,刁一德就脖梗子发凉。 这是白志刚第一次以开发商的身份与柳文龙、许天凤接触。刁一德和白志刚等人走进武馆时,二十几名弟子正在练习八极拳套路,动作刚猛、朴实无华,大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洲”之势,仿佛在向刁一德和白志刚等人示威。 柳文龙见刁一德和白志刚等人走进来就像没看见一样,倒是许天凤礼貌地将几个人招呼进客厅。 客厅内兵器架上插挂着十八般兵器,中堂挂着八极拳祖师爷癞姓道士的画像,两边一副对联,上联是:文依太极安天下;下联是:武靠八极定乾坤。许天凤请刁一德、白志刚等人坐在沙发上,自己为客人沏茶。 “天凤同志,你不用忙,我们是专门为小青楼而来的,能不能把柳文龙同志也请进来,这不,白总也在,咱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嘛!”刁一德开门见山地说。 “不急,刁主任,先喝点茶,白总、郑组长,你们也请!”许天凤说完走出客厅。 不一会儿柳文龙汗流浃背地走了进来,“刁主任,我们两口子的态度很明确,不搬!小青楼有一百年的历史了,看见小青楼就相当于看见了我的爷爷、我的父亲。白总,你们尽管施工,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小青楼不能有一点损坏,否则咱们法庭上见。中国是个法治社会,我相信天理昭昭。你们森豪集团也好,美国骑士基金也罢,你们建你们的骑士大饭店,我住我的小青楼,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房子是我的房子,地是我的地,我的房地产产权证是人民政府颁发的,你们凭什么左一趟右一趟地打扰我的生活?”柳文龙义正辞严地说。 “老柳,话不能这么说。改造胭脂屯是市委市政府的重大决策,是利市利民的德政工程,胭脂屯是整体出让给骑士基金的,包括小青楼下面的土地。骑士基金是合法建设骑士大饭店,小青楼不搬迁已经严重影响了施工进程,骑士基金损失巨大,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和刁主任、郑组长今天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出一个办法,我们各让一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白志刚客观地说。 “怎么个各让一步?”许天凤脱口问道。 “你们尽管提补偿条件,现房补偿、货币补偿都可以,我们会充分考虑你们对祖宅的感情。”白志刚慷慨地说。 “自总,我再重申一遍,现在是你们要买我的房子买我的地,我这是祖宅,出多少钱给多好的房子,我们都不卖,这是我作为合法公民的合法权益。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咱们只好法庭上见分晓。”柳文龙气哼哼地说。 “文龙同志,我觉得你应该冷静冷静,莫说《宪法》规定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即便是你作为东州市民也有义务有责任为市委市政府提出的‘金街银带’工程做贡献。”刁一德严肃地说。 “刁主任,金街是房地产商的金街,银带是你们的银带,与老百姓何干?解放大街两侧的房子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拆迁,依我看这不是建设,纯属破坏!”许天风不客气地说。 “许天凤同志,说话要负责任,要凭良心。不破不立。自洪书记、夏市长上任以来,东州的城市建设日新月异,老百姓交口称赞,难道这不是有目共睹的实事吗?”刁一德阴着脸说。 “刁主任,我觉得你扯得太远了,安居才能乐业,我们老百姓只懂得这个道理,没工夫操心什么‘金街银带’。你们可以不顾城市的文化传承,想拆哪儿就拆哪儿,想建什么就建什么,我柳文龙却不能不要祖宅,不能不要家业。”柳文龙刚直不阿地说。 “刁主任,既然你提到了《宪法》,那我们就看看《宪法》是怎么说的。1954年的《宪法》是这样表述的:第十条:国家依照法律保护资本家的生产资料所有权和其他资产所有权;第十一条:国家保护公民的合法收入、储蓄、房屋和各种生活资料的所有权;第十二条:国家依照法律保护公民的私有财产及继承权。即便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出台的1982年《宪法》也明确表述:第十三条:国家保护公民的合法收入、储蓄、房屋和其他合法财产的所有权;国家依照法律规定,保护公民的私有财产继承权;第五条:一切法律、行政法规和地方性法规都不得同《宪法》相抵触。刁主任,现在已经不是文化大革命时代了,那个《宪法》形同虚设,老百姓明明受到政策伤害也要作出笑脸举手拥护的年代永远过去了。今天的党中央以人为本,依法治国,依宪治国,我坚信那些打着公共利益的旗号搞什么‘金街银带’工程,随便拆老百姓房子的时代早晚也会过去的!”许天凤有理有据地说。 “那好,我也给你念一念去年刚刚出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第305号《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该条例自2001年11月1日起实施。第十六条:拆迁人与被拆迁人或者拆迁人、被拆迁人与房屋承租人达不成拆迁补偿安置协议的,经当事人申请,由房屋拆迁管理部门裁决。当事人对裁决不服的,可以自裁决书送达之日起三个月内向人民法院起诉。拆迁人依照本条例规定已对被拆迁人给予货币补偿或者提供拆迁安置用房、周转用房的,诉讼期间不停止拆迁的执行。第十七条:被拆迁人或者房屋承租人在裁决规定的搬迁期限内未搬迁的,由房屋所在地的市、县人民政府责成有关部门强制拆迁,或者由房屋拆迁管理部门依法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拆迁。听清楚了吗?”刁一德严肃地说。 “老柳、许姐,我作为开发商之一并不希望走强迁的路,还是希望你们能认真考虑我提出的补偿条件,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怎么样?”白志刚耐心地说。 “白总,跟你明说了吧,你们就是给我们一座金山,我们也不要。我只要我的祖宅,我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不仅记载着我的成长,而且让我想起逝去的爷爷和父亲,小青楼对我柳文龙来说承载的东西太多了,你们这些拆惯了别人房子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刁主任、白总、郑组长,你们不用再费心了,今天我给你们一个底线,就是小青楼在,我柳文龙在,任何强盗闯进我家,我认识他,我的拳头也不认识他。” 柳文龙说完,拿起茶几上的茶碗用力一捏,茶碗顿时粉碎。刁一德无奈地看了一眼白志刚,“志刚,既然如此,我们走吧,郑义,我们走!” 望着扬长而去的刁一德等人,柳文龙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天凤,这伙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看刁一德这家伙一肚子坏主意,这一去,说不定又想什么馊主意去了。天凤,我想一个人搬回去,看着小青楼,他们谁要敢拆,我就跟他们拼了!” “文龙,那太危险了,再说,小青楼里没水没电,也没法呆了,即使强迁,他们也要走程序,先申请再裁决,最后是强迁,等我们拿到《行政拆迁裁决书》,我和你一起上小青楼。”许天凤冷静地说。 柳文龙听了妻子的话,猛然站起身,走到八极拳祖师爷的画像前,“扑通”一声跪下去,痛苦地说:“祖师爷在上,弟子空学了您老人家传下来的一身本事,连自己的家园都保不住,难道天底下真的没有公理了吗?” 五、御花园 一晃儿刀疤脸躲到南方快三个月了,沙纪周也早就出院了,但是好好的一条腿却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何振东借这件事大做文章,终于免去了沙纪周市规划委主任一职,只保留市规划委党组书记的职位。接替沙纪周的是石佛区区长顾长山。 案发后陈金发知道事情闹大了,打发走刀疤脸后,只好求助于范真真,请范真真到何振东的面前为自己求情,躲过这一劫。 何振东觉得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彻底降服陈金发,便动用自己所有的关系为陈金发求情。本来石存山已经锁定了陈金发,证据也非常确凿,但是就是不能抓人。邓大海和石存山都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连省公安厅的一位副厅长都出面说话了。 但是这位副厅长出面说话以后,也给何振东出了个主意:必须找一个替罪羊,这事才能了。于是何振东亲自打电话给陈金发,把陈金发请到了范真真的家里。 范真真住的这栋别墅位于御花园内,御花园是肖鸿林的儿子肖伟开发的,东邻草河口风景区,西邻天柱山,坐拥大清三百年皇脉,是东州城一块最适宜养生的地块。 这块地也就肖伟能够搞到,当年肖鸿林为了儿子能够开发御花园可是冒了全市人大代表质询的风险。如今环视东州古城,绝不缺少奢华之所,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豪宅或散落或隐匿于东州城各处,富则富矣,但若论贵,则非御花园可比,这里可是比邻大清帝王贵胄休身养性的皇家园林。 范真真的这栋别墅恰恰是她刚刚委身于何振东时,何振东为讨美人欢心而送给范真真的。自从范真真搬进御花园的五号别墅以后,旁边的八号别墅就被一个神秘的业主买下了,但是很少看见八号别墅亮灯。御花园的业主个个都是传奇人物,何振东之所以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的别墅不仅相邻较远,而且都掩映在密林深处,让人有一种天然的安全感。只是何振东不知道,八号别墅的神秘业主一直在暗中盯着五号别墅。 陈金发被三个保镖抬进来后,陈金发挥挥手,三个保镖就出去了。 何振东坐在沙发上也没起身,他一边吸烟一边和蔼地说:“金发,其实你在对沙纪周下手前我就知道了,当天中午沙纪周找过我。不过,你小子:这火玩得有点太大了,连市规划委主任的大筋你都敢挑,是不是活够了?这件事压是压不住了,无论如何,也要给市公安局一个台阶下,不然给邓大海惹毛了,我也保不了你!” “姐夫,我听你的。不过,怎么才能给市公安局一个台阶呢?”陈金发皮笑肉不笑地问。 “很简单,这件事无论谁找你你都说不知情,你与沙纪周之间的确有过节,但不是要让人家改红线占彩虹城公园的地,而是要加层,但是沙纪周不同意。刀疤脸是背着你对沙纪周动手的,你根本不知情。一切都让刀疤脸承担下来。另外,也别让他在外面躲着了,赶紧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好好做做刀疤脸的工作,给他家里拿些钱,蹲几年也就出来了。”何振东指点迷津地说。 “金发,你姐夫为你这事可没少操心,连省公安厅副厅长都给你求到了,连他老岳父都给邓大海打了电话,你姐夫可是拿你当亲小舅子了,连于宝山你姐夫都没这样关照过!”范真真溜缝儿地说。“姐夫,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从今往后我陈金发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陈金发眼圈发红地说。 “好了,你小子以后给我少惹点事比啥都强。姐夫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也不容易,我坐得稳,你才能发大财。姐夫怎么才能坐得稳啊,除了人脉以外,就是政绩。彩虹城是姐夫一手主抓的,你小子应该给姐夫露脸,怎么能打彩虹城公园的主意呢?以后凡事要先讲政治,不讲政治的企业家是走不远的。”何振东呷了一口茶,用教训的口吻说。 “姐夫,你放心,金发以后想姐夫之所想,急姐夫之所急,只给姐夫露脸,绝不给姐夫惹事。”陈金发油嘴滑舌地说。 “金发,姐夫还真有件事得由你来办。”何振东话锋一转,低声说。 “姐夫,有事你尽管吩咐。”陈金发信誓旦旦地说。 “你姐给我生了个儿子,已经三岁了,一直住在澳大利亚你姐的妹妹家。这些年我和你姐为这个孩子攒了些钱,你知道我和你姐在东州目标太大,我想把这笔钱转到通达集团的账上,然后你想办法最好是通过地下钱庄给我转到澳大利亚,我这个儿子可爱得很,可是我没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心里很愧疚啊,只好为孩子多赚点钱作为补偿了。”何振东动情地说。 “姐、姐夫,那我就是孩子的舅舅,你们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万元一失!”陈金发拍着胸脯说。 “好,真真,整几个菜,我和金发喝几杯!”何振东高兴地说。 范真真答应着袅袅婷婷地去了。 六、火上浇油 三天后,刀疤脸主动投案自首了,他把所有罪行一个人承担下来。案子破了,却是石存山破的最憋气最窝囊的一个案子。 晚上,石存山约白昌星出来喝酒。两个人选了一个僻静的小酒店,之所以选这样的地方,是白昌星预感到石存山要找自己发牢骚。 沙纪周被挑大筋的事在东州房地产界影响极大,大家对案子的来龙去脉心知肚明;然而,这么大的案子,却只是找了个替罪羊草草收场,可见陈金发的能量之大。 白昌星非常了解石存山的脾气,石存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迫于压力石存山勉强咽下这口气,但是这是口怨气,石存山必须找最好的朋友发泄出来。 猜透了石存山的心思,白昌星并不准备平息石存山的怨气,他准备再添一把火,让石存山内心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因此,白昌星没要啤酒,而是要的二锅头。第一杯酒下肚,石存山就开始骂娘了。 “昌星,沙纪周的案子你听说了吧?他娘的,在东州有些人连红与黑都分不清了。” “存山,东州城为什么沉渣泛起,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有红伞罩着嘛!有些人为什么愿意充当红伞,原因不言自明。”白昌星字斟句酌地说。 “昌星,你信不信,说不定哪一天我就把那红伞拔了。”石存山闷了一口二锅头咬着牙说。 “兄弟,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咱哥儿俩说说也就完了,要是传到陈金发的耳朵里,怕是红伞没拔成,你的乌纱帽先让人家给摘了。”白昌星佯作提醒地说。 “昌星,你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下三烂,早晚我要为东州百姓除了这一祸害!”石存山信誓旦旦地说。 “此话怎讲?”白昌星听出来石存山一定掌握了陈金发犯罪的证据。 “昌星,你别看陈金发整天坐在轮椅上可怜兮兮的,这个兔崽子黑着呢,不仅号称东州房地产界的圈地大王,而且掌控着东州最大的地下钱庄、赌场,手下纠集网罗了一批劣迹斑斑、凶狠残忍的打手,通达集团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组织了。有一次这小子突发奇想,要在醉仙楼举办一个书画笔会,说是要提高通达集团和自己的知名度,我看纯属是钱烧的附庸风雅。陈金发以通达集团的名义邀请了一些知名人士、文化界名流来到通达集团。他们舞文弄墨吟诗作画。中午,陈金发在醉仙楼设宴款待大家。酒后陈金发又陪这些书画名流去大厅观看时装表演,看过表演后,他再次回到包房,不巧的是,这间包房被四个人占用了。为了争夺包房,陈金发和这几个人争吵起来。那四个人仍然不想让出包房。陈金发觉得在书画名流面前丢了面子,他气得头发倒竖,也不顾体面了,一挥手,手下‘四大金刚’就冲了上去,将那四个人当场就打成了重伤,其中一个人脾都摘除了,其他三个人也都落下了残疾。但是,当他们知道陈金发的身份以后,谁也不敢报案,因为他们知道陈金发在东州不仅势力大而且凶狠。” 石存山说完,白昌星感叹道:“可怕呀,可惜呀,一场散发着笔墨书香的书画笔会却是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结束的。存山,要想铲除陈金发这种邪恶之徒,首先得拔掉罩在他头上的那些红伞,可是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 “也未必,邓副市长、周副书记都是我的坚强后盾,沙纪周已经给我作出了榜样,我们的领导干部要都像沙纪周那样有正义感,沉渣怎么可能泛起?”石存山充满希望地说。 “存山,冲你这句话,我敬你一杯!”白昌星说完举起杯与石存山的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存山,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你知道前些日子志刚失踪了一段时间,有人问我,我就说出差了,其实一直在昌山市人民医院养伤。” “养伤?怎么回事?”石存山吃惊地问。 “被人家打的!” “志刚被人家打了,谁?” “陈金发!” “昌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石存山急切地问。 “有一天晚上,苏红袖请志刚到酒吧喝酒,你知道苏红袖与依倩是同学,与志刚、依倩走得很近。喝完酒后,志刚送苏红袖回家,苏红袖走进别墅后,志刚没进去,在外面点了一支烟,结果他听到屋子里动静不对劲,就冲了进去,结果被陈金发手下的‘四大金刚’打得鼻青脸肿,还打折了三根肋骨。” “那苏红袖呢?” “苏红袖被剥得精光,捆在床头。志刚先给老关打电话,我知道时,志刚和红袖已经躺在昌山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了。” “王八蛋,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昌星,苏红袖怎么得罪了陈金发的?” “不太清楚,好像与范真真有关。” “妈的,早就听说何振东与范真真不清不白的,难道与苏红袖也有一腿?” “大概是吧,我看陈金发与范真真、何振东是铁三角关系。范真真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号称东州房地产界的第一美女老板,这才几年时间,她的身价怕是有十几个亿了吧,如果没有何振东罩着,怎么可能?像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允许别的女人靠近何振东的。” “毒,真***毒。昌星,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放在心里了。俗话说,导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虽然人微言轻,但我有一颗人民警察的良心,别看沙纪周被伤害的案子已经结了,那只是形式上的,在我心里一直没有结,而且不铲除这个王八蛋,这案子永远不会结!” “存山,好样的,来,咱哥儿俩再干一个,不为别的,就为你这身血性!” 七、语重心长 彩虹城终于竣工了。昨夜的一场小雨让早晨的东州古城像洗了澡一样清新,彩虹公园被园林工人打扮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在公园广场上,彩虹城竣工交钥匙典礼即将举行。主席台上是东州城四大班子领导,主席台下站满了即将喜迁新居的胭脂屯居民。 何振东满面红光地宣布彩虹城经济适用住房竣工典礼及胭脂屯回迁唇民交钥匙仪式正式开始。夏闻天首先介绍了胭脂屯改造的重大意义和彩虹城建设的可喜成果,他在发言中一再强调,为了使胭脂屯居民有一个更好的人居环境,市委市政府投重金修建了彩虹公园,为了更加惠民,对高层住宅的回迁房,市政府给予优惠,使被拆迁居民都能在平等的价格上,拥有房屋的产权。同时,为了解决回迁居民搬得进、住得起、住得好的问题,政府又结合回迁房的建设,搞了一批商业方面的用房,用商业用房的出租,来弥补回迁小区困难家庭缴费难的问题,使物业能够按照协议规定来履行职责,把彩虹城真正管理好,服务好。 夏闻天讲完话以后,居民代表发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娘在下面嚷嚷着要上台讲几句,洪文山看见后,亲自走下主席台把老大娘扶了上来。 老大娘满脸幸福,由于激动,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住了五十多年三十一平米的平房,今年七十多了,终于有机会住楼了,只可惜我老伴几年前就去世了,享不了这福了。以前的房子一到冬天就冷得不行,自己得劈柴烧煤,夏天到处是蚊子,就别提有多遭罪了,我家里还没钱,根本买不起市面上的房子。现在好了,在政府的帮助下,我终于住上了五十平米的新楼房,我是第一次住楼房,到老了真是享福了。多亏了政府的好政策,谢谢洪书记,谢谢夏市长,谢谢你们对我的帮助,能住上这样的楼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市政府把我的梦变成了现实,我晚年算是有着落了。” 洪文山拉着老大娘的手微笑着说:“大娘,早就应该让您老住上楼房,我们工作做晚了。”洪文山说着亲手将钥匙交给老人。老人紧紧攥着钥匙,眼里噙满了泪花。 交钥匙仪式完成后,洪文山走到夏闻天跟前笑着说:“闻天,长征同志今天不给面子,本来想请他发这第一把钥匙,没想到你我都没请动,我看有点不对劲儿。刚才小泉与长征同志的秘书联系了一下,他刚好在办公室,我们俩登门拜访一下,探探省长大人的虚实,怎么样?” “老洪,长征同志对全省特别是东州经济适用住房的建设情况最关心了,彩虹城交钥匙仪式是长征同志早就打好招呼要来的,你我亲自打电话都没请动,看来确实蹊跷。老洪,该去,东州的工作离不开他这个省长大人的支持啊!”夏闻天说完,把洪文山请到了自己的车上,两辆奥迪车悄然驶出彩虹公园,直奔省委大院驶去。洪文山和夏闻天走进省委办公大楼时,赵长征的秘书正站在电梯旁等他们,三个人寒暄了几句便上了电梯。 赵长征的办公室在顶层,由秘书引领着洪文山和夏闻天走进赵长征办公室时,赵长征正仔细地看一封信。这封信其实他已经看许多遍了,他之所以没参加彩虹城竣工典礼及胭脂屯回迁居民交钥匙仪式,就是因为这封信。 两个人刚走进办公室,就发现赵长征的脸色不太好,有些发青,眼泡明显浮肿,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累的。 “你们来了,请坐吧。”赵长征放下手里的信,拿起桌子上的烟每人发了一支。秘书为洪文山和夏闻天沏了茶,然后出去了。 “我料到你们要来,但没想到你们会一起来,一起来好啊,省得我分别解释了。” “老赵,是不是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惹得你省长大人这么大火气?”洪文山半开玩笑地说。 “文山,你看看这封信就什么都清楚了。” 赵长征仍然板着脸,把桌上的信递给洪文山。洪文山看着看着眉头就拧在了一起。他看完后沉思片刻把信递给了夏闻天,夏闻天看后脸色也一下子阴沉起来。这封信不是别人写的,恰恰是沙纪周受伤害那天写给赵长征的。 “二位看完有何感想啊?纪周同志是我的老部下了,我在东州任副市长期间就非常熟悉这位同志,沙纪周是一位坚持原则、清正廉洁的好同志,这封信虽然是以老部下、老同志的语气写给我的私人信件,但是写得襟怀坦白、正气凛然。不是我批评你们,怎么能把彩虹城这么重要的工程交给陈金发这种人?也是我搞官僚主义,事先没有调查研究就乱讲话,结果让人家利用了,教训啊!看来这个陈金发不是轮椅上的创业英雄,是巧取豪夺的霸王啊!老洪、闻天,纪周同志讲得好啊,作为市规划委主任,坚守红线就是坚守做官的底线。我提醒你们,接到纪周同志的这封信后,我侧面做了一些了解,我听说振东同志与这个陈金发打得火热,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同志们,要警钟长鸣啊,我可不希望东州再出现第二个贾朝轩了。”赵长征的话说得语重心长,洪文山和夏闻天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赵省长,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没有对彩虹城的招标过程全程监控,让陈金发这样的不法开发商钻了空子。好在彩虹城顺利竣工了,胭脂屯的居民兴高采烈地拿到了钥匙。纪周同志的案子经过市公安局认真调查,的确是陈金发一个手下的个人行为。赵省长,我以一市之长的名义保证,东州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夏闻天刚说完,洪文山连忙接过话头:“是啊,老赵,关于振东同志的一些传闻,我也很担心,因此,和永年同志一起找他认真谈了一次。应该说振东同志这些年的政绩还是有目共睹的,你知道我是搞纪检出身的,眼睛里从来不揉沙子,我认为一些传闻都是子虚乌有。老赵,前些日子你生病住院,没在电视上露面,不是也生出许多谣言吗?中国老百姓的政治敏感性堪称天下一绝呀!” 洪文山明显有为何振东开脱的意思。之所以为何振东开脱,洪文山有自己的私心,自己就任东州市市委书记以来,何振东是“房地产业立市”政策的坚决拥护者,是“金街银带”工程的具体执行者,是“楼宇经济、深耕战略”的坚定推行者。应该说洪文山对东州经济的每一个想法每一项工作,都是何振东身体力行的,何振东是洪文山路线的执行者,是有功之臣。洪文山怎么会让这样的人轻易栽倒呢? 夏闻天却不这么想,在政治上夏闻天比洪文山还是略逊一筹。夏闻天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认为彩虹城顺利竣工的结果是喜人的,看到老百姓拿到钥匙即将喜迁新居的幸福表情,夏闻天心里也很满足。在夏闻天脑袋里,没有斗争,只有工作。 赵长征对洪文山和夏闻天的心思很清楚,他善意地提醒道:“老洪、闻天,我看你们是被眼前的成绩冲昏了头脑。五十三年前,毛主席在西柏坡把执政比喻为进京‘赶考’,要求全党同志务必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为我们党执政后抵御腐朽思想的侵蚀、克服官僚主义、保持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提供了强有力的思想武器。今天,重温并牢记毛主席所倡导的‘两个务必’,认清前进道路上的困难和风险,对我们顺利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十分重要啊!成就可以振奋人心,胜利可以凝聚力量;但是如果盲目乐观,就容易被胜利冲昏头脑啊!” “赵省长提醒得极是,东州经济建设要走的路还很长,我和老洪肩负的任务还很艰巨,可能遇到的困难和挑战还很多,我们没有任何理由骄傲自满、停滞不前。”夏闻天坦诚地说。 “这话说得好,由于我们所处位置的特殊性,在成绩面前就更应该保持清楚的头脑。只有坚持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始终不渝地为最广大人民谋利益,才能对得起我们的人格和官品啊!” 赵长征的话语重心长,对洪文山触动很大。他重新换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起身走到窗前,映人跟帘的是清江省人民大会堂,以延安中央大礼堂正立面为蓝本的主立面造型,表现出党的历史延续和革命传统;气魄宏大的大台阶象征着党的伟大基业;现代化的腾空而起的新颖屋顶,象征了党的事业不断创新腾飞。 正是枫叶红了的时候,此时此刻洪文山的心里也平添了几分秋天的况味…… 八、瘟疫 正当东州建工正式进驻森豪国际中心工地、接手东外建的摊子、日夜兼程地开始施工之际,一场毫无思想准备的灾难让白昌星和白志刚措手不及。 2002年并没有像普宁寺张超喇嘛预测的那样不顺,正当白昌星暗自庆幸之际,天有不测风云,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让东州的房地产业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一些投资不得不推迟,动工时间无限期地延后,工程进度无法保证,大量的供货谈判被推迟或拖延,全社会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心有余悸,似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在此时轰然坍塌,现在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需求在一夜之间均跌落到最低层次。 一些项目由于民工回家,施工人员短缺。部分外地原材料厂家由于交通等因素影响,供货速度减慢,使许多工地处于半停工状态。 签了两份阴合同的熊华山更是心急如焚。春节刚过,他就不顾周围几位副总和总工的反对,贸然决定施工。为了追赶前一段时间拖延的工期,熊华山亲自上工地指挥,日夜兼程施工,这让白昌星、白志刚大为感动,兄弟俩似乎看见了新的希望。 熊华山的确想创造一个奇迹,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森豪国际中心的框架突然出现在地面上,这让白志刚激动不已,然而白昌星却一天比一天担心起来。虽然满大街的人都戴着口罩,白昌星仍然坚持每天都去工地看一看,越看白昌星越担心。 由于‘非典’肆虐,徐美静一直坚守在医院的岗位上,春节过后就没回过家,每天夫妻俩也只是用手机互致问候。 晚上白昌星更多的是睡在衣娜的床上。虽然神秘短信每天都在发,但是老关也一直没查到发短信的人。 由于担心森豪国际中心的工程质量出现问题,晚上,白昌星特意请白志刚和罗依倩在大府肥牛吃饭。大府肥牛因为是分餐制,因此成了‘非典’时期最火的酒店。 白昌星知道罗依倩喜欢吃眼肉,特意点了两盘,除此之外,还点了一些海鲜,不知为什么,‘非典’期间,白昌星喜欢上了二锅头,也可能是心理作用,觉得二锅头劲大,也许能起到杀菌消毒的作用。反正每次请朋友吃饭或朋友请他吃饭,他都点二锅头。 兄弟俩干了两杯二锅头以后,白志刚喜滋滋地说:“大哥,按现场的施工速度,前一阶段耽误的工期肯定能抢回来。” “志刚,我没有你那么乐观。今天请你吃肥牛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觉得熊华山有点急功近利了,这么干工程质量无法保证,将来非出事不可!”白昌星皱着眉头说。 “大哥,你别忘了,东州的绝大多数标志性建筑都是东州建工的杰作,东州建工可是一家有五十年光荣历史的老国企,熊华山没有金刚钻,也不会揽这瓷器活,出不了事。”白志刚涮了一片眼肉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 “志刚,大意失荆州,真出了事就晚了,我的意思是你会同熊华山一起请监理公司会诊一下工程质量。”白昌星抿了一口二锅头说。 “大哥,是不是容易打击熊华山的积极性啊,这是明摆着不信任他嘛。”白志刚提醒道。 “我觉得大哥说得对,志刚,小心使得万年船,两个月完成了合同中需要一年才能完成的工程,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是违背施工常理的,必须马上对工程质量做检查,如果没有质量问题更好,万一质量出了问题,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否则,再这么施工下去,一旦出现质量问题,后果不堪设想!”罗依倩秀眉一挑用大律师的口吻说。 “志刚,依倩不愧是咱们家的大律师,看问题有时比你都深刻,就按我的意思办,你抓紧找一下监理公司,明天就对森豪国际中心工程质量问题进行检测。”白昌星不容置疑地说。 “好吧,大哥。不过你先跟熊华山通个电话,这家伙为了赶工期,脾气暴躁得跟活驴似的。”白志刚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说。 “工程质量真要是出了问题,他就不驴了。你别忘了,这家伙有个外号叫‘地耗子’,一肚子心眼。”白昌星讥笑地说。 “大哥,‘非典’这么一闹腾,什么事都耽误了,胭脂屯的居民都乔迁到彩虹城了,骑士大饭店连影儿还没有呢,大哥,依我看,‘非典’过去以后,干脆强迁算了。”白志刚愤愤地说。 “志刚,大哥,我可提醒你们,去年年底,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三十一次会议把《物权法》作为民法典的其中一篇,被首次提请审议了,多数常委认为应该抓紧制定《物权法》。柳文龙、许天凤两口子手里的房地产所有权证的确是合法的,他们的确拥有小青楼和小青楼下面土地的产权,要是真闹到法庭上,森豪集团不一定能稳操胜券。”罗依倩一本正经地说。 “按你的说法,我们还拿小青楼没辙了?大哥,让我说,趁《物权法》八字还没一撇呢,撺掇市拆迁办强迁算了,刁一德早就有这个意思。”白志刚不耐烦地说。 “那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还不是有所顾忌!”白昌星反问道。 “听说夏市长不主张强迁。”白志刚补充说。 “志刚,我看这个还得在洪文山身上做文章,‘非典’这段时间太难熬了,熬过去后,我和威廉见见面,这事还得请威廉出面压洪文山,要知道骑士大饭店可是‘金街银带’的龙头工程,东州城真正的地王,建成后,很可能是中国的地王,他洪文山要出政绩,心里比咱急!” 白昌星不愧在市政府办公厅混了多年,他对洪文山的心思揣摩得很准。白昌星最担心的仍然是森豪国际中心的质量,另外他觉得陈金发、范真真这段时间太静了,好像不太对劲。 “志刚,最近听没听到关于陈金发、范真真的动静?”白昌星若有所思地问。 “没什么动静。”白志刚漫不经心地回答。 “志刚,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按照陈金发的性格,上次老关捏折他三根肋骨,他肯定要伺机报复的,没承想,这小子一点动静也没有。”白昌星纳闷地问。 “大哥,陈金发对沙纪周下黑手震动了整个东州城,差点自身难保,刀疤脸也进去了,听赖东说,省长赵长征连彩虹城竣工典礼都没去参加,我看陈金发无论如何也得消停一阵子了。”白志刚嘲讽地说。 “志刚,这种人是属疯狗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人。大哥,我看你们千万别掉以轻心,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罗依倩担心地说。 “依倩说得对。志刚,我们还是要随时注意陈金发和范真真的动态,防止疯狗咬人啊!志刚、依倩,我敬你们小两口一杯!” 白昌星说完,微笑着举起杯,表情祥和得宛如慈父。在白志刚心目中,白昌星的确宛如慈父,是大哥如父亲一般锻造了自己,大哥对自己的爱是双倍的,对此,白志刚充满了幸福感! 九、毒 苏红袖在范真真心目中始终是一块心病。由于‘非典’,万象城停工了,香港花园也停工了,整天无所事事的范真真非常想念远在澳大利亚的儿子,本想让何振东多陪陪自己,可是何振东打着全市动员防治‘非典’的旗号,见不着个人影儿,她躲在御花园五号别墅,越想越不对劲。 范真真觉得何振东自从勾搭上苏红袖以后,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淡了,要不是儿子在中间牵着彼此,说不定苏红袖这个小妖精就能把何振东完全狐媚过去。 越想范真真越有危机感,何振东能够为苏红袖买与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的沙图什披肩,价值五十万呢,看来绝不是玩玩那么简单,说不定苏红袖要效仿自己也开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有何振东在背后支持,这太有可能了,资金不愁,地皮不愁,果真如此,以苏红袖的能力,很快就能跻身东州房地产皇后的宝座,那自己这个土地奶奶往哪儿摆?这个小妖精,欺负到我范真真的头上了,范真真越想越恨。 上次陈金发派手下“四大金刚”好好整治了一下苏红袖,没承想把白志刚也捎带上了。白志刚与苏红袖走得这么近,不得不让范真真警觉起来,她甚至惊出一身冷汗来,莫非白志刚与苏红袖在搞何振东的阴谋诡计?这是拿何振东当吴王夫差了。 想到这儿,范真真一阵冷笑,她心想:“白志刚啊白志刚,选一个婊子当西施,你真以为自己是范蠡呢?” 但是范真真也为白志刚的成熟而惊叹,她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么阴损的招法一定不是白志刚想出来的,只有那个老谋深算的白昌星才能想得出这么阴毒的诡计,看来兄弟俩一起上阵了,斗了这么多年,范真真觉得才有点意思。 但是范真真又为何振东的不争气而生气,这个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蠢货,早晚有一天死在女人手里。其实,自从自己为何振东生了儿子以后,何振东在范真真心目中早就不是什么情人了,她全当何振东瘫在床上的老婆死了,范真真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何振东真正的夫人。当然,她也知道何振东离不开瘫在床上的老婆,因为何振东得罪不起岳父大人。 在范真真心里,她天天诅咒何振东的老婆快点死,但是别看何振东的老婆瘫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范真真就把对何振东老婆的恨都撒在了于宝山身上。 范真真死看不上于宝山身上的公子哥劲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泰房地产开发公司成立好几年了,一栋楼也没矗起来,光倒腾地皮了;大禹乡那么好的一块菜地,拱手让给了森豪集团,没承想这块地离体育中心才五百米,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落到别人手里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于宝山明知道自己和白志刚不共戴天,仍然把这块地让给了自己的仇人,这不明摆着与自己过不去吗? 一想到这儿,范真真对于宝山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更有甚者,于宝山竟然挑拨自己与赖东之间的关系,搞得赖东与自己的关系一直不畅通范真真心里很清楚,自己与赖东是班对班的秘书,自己如今是东州房地产界的大姐大,亿万身家,赖东仍然只是个小秘书,心里嫉妒得很。于宝山借机一挑拨,赖东看见自己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范真真越想越窝火。 更让范真真窝火的是胭脂屯那块地,本来以为是美国人全资投资的没想到幕后操纵者还是森豪集团。范真真感到对手似乎越来越强大了要想整垮森豪集团简直太难啊! 上次陈金发派手下“四大金刚”好好整治了一下苏红袖,没承想把白志刚也捎带上了。白志刚与苏红袖走得这么近,不得不让范真真警觉起来,她甚至惊出一身冷汗来,莫非白志刚与苏红袖在搞何振东的阴谋诡计?这是拿何振东当吴王夫差了。 想到这儿,范真真一阵冷笑,她心想:“白志刚啊白志刚,选一个婊子当西施,你真以为自己是范蠡呢?” 但是范真真也为白志刚的成熟而惊叹,她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么阴损的招法一定不是白志刚想出来的,只有那个老谋深算的白昌星才能想得出这么阴毒的诡计,看来兄弟俩一起上阵了,斗了这么多年,范真真觉得才有点意思。 但是范真真又为何振东的不争气而生气,这个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蠢货,早晚有一天死在女人手里。其实,自从自己为何振东生了儿子以后,何振东在范真真心目中早就不是什么情人了,她全当何振东瘫在床上的老婆死了,范真真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何振东真正的夫人。当然,她也知道何振东离不开瘫在床上的老婆,因为何振东得罪不起岳父大人。 在范真真心里,她天天诅咒何振东的老婆快点死,但是别看何振东的老婆瘫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范真真就把对何振东老婆的恨都撒在了于宝山身上。 范真真死看不上于宝山身上的公子哥劲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泰房地产开发公司成立好几年了,一栋楼也没矗起来,光倒腾地皮了;大禹乡那么好的一块菜地,拱手让给了森豪集团,没承想这块地离体育中心才五百米,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落到别人手里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于宝山明知道自己和白志刚不共戴天,仍然把这块地让给了自己的仇人,这不明摆着与自己过不去吗? 一想到这儿,范真真对于宝山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更有甚者,于宝山竟然挑拨自己与赖东之间的关系,搞得赖东与自己的关系一直不畅通。范真真心里很清楚,自己与赖东是班对班的秘书,自己如今是东州房地产界的大姐大,亿万身家,赖东仍然只是个小秘书,心里嫉妒得很。于宝山借机一挑拨,赖东看见自己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范真真越想越窝火。 更让范真真窝火的是胭脂屯那块地,本来以为是美国人全资投资的没想到幕后操纵者还是森豪集团。范真真感到对手似乎越来越强大了!要想整垮森豪集团简直太难啊! 想到这儿,范真真心里紧张起来,她觉得必须马上行动,必须千方百计抑制森豪集团的发展速度,一天也不能让白氏兄弟好过,找准时机击垮他们,只有这样才能解我范真真心头之恨。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地拨通了陈金发的电话。 陈金发最近也有些失落,虽然摆平了致残沙纪周的案子,但是自己名誉却一落千丈,特别是在彩虹城竣工典礼及胭脂屯居民回迁交钥匙仪式上,市委市政府连个脸都没让自己露,这让陈金发很窝火,看来洪文山和夏闻天对自己已经有了想法,这是个不好的信号。 陈金发不崇尚权力,他崇尚的是财富英雄,像黄瀚晨、比尔?盖茨那样的财富英雄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但是陈金发心里很清楚,自己永远也成不了黄瀚晨、比尔?盖茨,因为自己每攫取一分钱都离不开权力的庇护,如果没有权力的庇护,自己可能连狗都不如。但是陈金发发现了一条财富定律,就是:自己是权力的走狗,权力是金钱的走狗,只要手里有了钱,什么光环都可以买,狗也就可以变成狼。 一想到狼,陈金发受过伤害的三根肋骨就隐隐有些疼。他知道白昌星是最崇尚狼的,既然你白昌星是狼,我陈金发就应该是猛虎,转念一想,成为虎也不行,好虎挡不住群狼啊,陈金发想到许多动物,都觉得没有什么动物能战胜群狼,他开始痛恨起狼来。陈金发脸上露出一种狞笑,他心:里冒出来一股坏水,如何报复白昌星、白志刚,他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急着有人跟他分享这个主意,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干姐范真真,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范真真听了,一定比自己还高兴。 就在这时,陈金发接到了范真真的电话。 晚上,白昌星自己开车回到阿凯迪亚庄园,衣娜刚刚洗完澡。经过白昌星洗礼过的衣娜,已经有了一种脱俗的沉稳之美。 在白昌星看来,过去的衣娜是糖水,现在是陈年佳酿。衣娜是个懂得从爱恋中不断进化的女人,曾经的灿烂转为如今的暗香,都是因为白昌星的滋润。 “星哥,我给你煲了甲鱼汤,要不要盛一碗?瞧你这段时间都累瘦了,既然工程被‘非典’给耽误了,耽误的也不只是森豪集团,全国的房地产商都遭受了损失。我的跑马场也快歇业了,根本没有客人。‘非典’前有个影视公司要拍电视剧,看上了咱们的马,这可是笔大生意,可惜还没等签约呢,‘非典’就闹上了,全泡汤了!听电视台报道,今天东州又发现一例疑似病例。” 衣娜还没说完就连打了两个喷嚏,吓得白昌星连忙问:“宝贝,你没事吧,你看你穿得太少了,赶紧去披一件衣裳吧。” 衣娜不慌不忙地走到白昌星身边坐下,“星哥,你害不害怕我得上‘非典’?” “娜,你瞎说什么,怎么不盼自己点好呢?” 白昌星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探了探衣娜的脑门,还真有点热。白昌星顿时紧张起来,他一把抱起衣娜就往楼上卧室走。 “放下我,星哥,人家还没给你盛甲鱼汤呢,你尝一尝我熬得好不好喝,我还特意放了冬虫夏草。”衣娜像孩子一样在白昌星的怀里一边撒娇一边说。 “傻丫头,你都发烧了,赶紧到床上躺着,我给你量一量体温。” 有生以来白昌星从未觉得“发烧”两个字这么可怕,他小心翼翼地把衣娜放在大圆床上,迫不及待地从床头柜里找出体温计。 “宝贝,快测测体温。东州离疫区太近了,你知道有多少疫区的人跑到东州来了。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反正也没生意,让你的副手先管起来,可你就是不听,要是真得了‘非典’,我看你怎么办?”白昌星唠唠叨叨地把体温计插到衣娜的腋下,衣娜“咯咯”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白昌星不解地问。 “人家腋窝最怕痒了!”衣娜娇滴滴地说。 “乖,听话,赶紧测一测体温。” 衣娜只好乖乖地把体温计插到腋窝里,“星哥,人家让你说得心里怪害怕的,要是真得上了‘非典’就得被隔离,人家不要被隔离,一旦被隔离了,就看不见你了。星哥,越是这个时候,人家越是要看见你,人家要是每天看见你,心里才踏实!”衣娜痴情地望着白昌星小鸟依人地说,楚楚动人的表情好像两个人马上就要分开似的。 “娜,别瞎琢磨,我们这辈子都不分离,除非你嫌弃我了!”白昌星动情地说。 “净说欺负人的话。谁嫌弃你,谁嫌弃你,我有资格嫌弃你吗?告诉你,白昌星,我这辈子是爱定你了,你听好了,是爱定你了,你可以打发走我的人,却打发不走我对你的爱!” 衣娜的话让白昌星听得心里甜津津的。他注意到衣娜强调了两次。 是爱定你了”,而不是“跟定你了”,一般的女人一定会说。“这辈子我是恨定你了”,衣娜却永远不会这么说,因为她爱的是白昌星的人,而不是白昌星的钱。衣娜也不是一个爱钱的俗女人,她心里除了白昌星以外,就只剩下动物了。白昌星身边如果没有跑马场和狼园,怕是还拴不住衣娜的心呢。 白昌星温柔地取出插在衣娜腋窝下的体温计,一看体温他顿时紧张起来,“三十七度九,宝贝,你发烧了,看来是感冒了。” “星哥,你肯定只是感冒了吗?”衣娜俏皮地问。 “傻孩子,不是感冒还能是什么?”白昌星说完转身就走。 “星哥,你去那儿?”衣娜连忙从床上坐起来问。 “傻孩子,我下楼找点退烧药,好好躺下!”白昌星关切地说。 “星哥,我喜欢做你的傻孩子!”衣娜脉脉含情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 白昌星快速下楼找到大青叶片然后马上跑了上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白昌星刚跑上楼,窗外就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几声炸雷,吓得衣娜一骨录从床上跳下来扑进白昌星的怀里。紧接着大雨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一样,水泼似的砸在窗玻璃上。 “好大的雨呀,宝贝,快把退烧药吃了。” 白昌星说完又把衣娜抱到床上。衣娜老实巴交地吃了药,趴在白昌星的怀里。窗外雨声正酣,紫红的闪电一次又一次地在窗前闪耀,遥远处,隆隆的雷声像汹涌澎湃的海涛,不断滚滚传来。雷滚在天空,白昌星却觉得响在了自己的心上,这雷声像是一种警告,暴风雨来了,你有勇气迎击吗? 可能是大青叶片的作用,衣娜趴在白昌星的怀里睡着了,睡得那么甜美,那么娇艳,那么有安全感,可能是衣娜发烧的缘故,也可能是退烧药的作用,衣娜不仅睡得娇酣,而且热得像小火炉。 衣娜的热与窗外雨夜的冷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卧室里更温馨。这种温馨洇染在空气中,云烟氤氲,使白昌星心里油然而生幸福感。 眼前的女孩太美了,是那种朴实无华的美,没有一点化妆的痕迹,这冲美有娇有羞,是纯天然的。更让白昌星动心的是衣娜对自己金子般的爱,与自己的龌龊比起来,白昌星时常感到无地自容,但是越是感觉自己的不好,就越来越感到衣娜的美好,这种美好是有魔力的,是勾魂的,是魂牵梦绕的。白昌星从来没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痴迷过,他确实陷在了衣娜的爱中不能自拔,白昌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但是他沉迷于这种改变。 衣娜压得白昌星有些不太舒服,他轻轻捧起衣娜的头想让衣娜躺在枕头上,可是这么一动,衣娜却醒了。 “星哥,你怎么还没脱衣服?我要让你搂着我睡。”衣娜睡眼惺忪地说。 “好好好,你烧得就像个小火炉,快睡吧。”白昌星一边说,一边脱了衣服赤条条地钻进了被窝。 “星哥,刚才我做了一个梦,你猜我梦见谁了?”衣娜像小鸟一样蜷缩在白昌星的怀里柔顺地说。 “你的小脑袋里除了动物还能有什么?”白昌星取笑地说。 “动物我也梦见了,但是我也梦见了小连月。” “是吗!” “嗯,我梦见连月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我在后面追呀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你没骑马?” “没有,我骑的是狼。” “该不会是战神吧?” “就是战神。” “那不可能追不上马,战神可不是一般的狼,他是狼王,没有它追不上的动物。” “星哥,是真的,我骑的战神像一条病狗,怎么追也追不上连月的快马。星哥,你说小连月的病好没好?真想听到她康复的消息!” “宝贝,我相信小连月一定康复了,而且有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给你一个惊喜。” “真的吗?” “真的!而且我有一个想法,等森豪国际中心和骑士大饭店建成,资金回笼后,我准备成立白血病基金,专门帮助那些患了白血病又看不起的病人,你说好不好?” “星哥,你太伟大了,我先替那些患了白血病又看不起的病人谢谢你!星哥,你太可爱了,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好了,小傻瓜,都快一点了,快睡吧!” 白昌星随手关了床头灯,屋子一下子黑了起来,窗外的雨变得细碎、帛密,犹如秋蟹爬沙,急一阵又缓一阵,怀里的病美人,脆弱得像野百合。 朦胧之中,白昌星酣然入梦,脑海中影影绰绰地闪现出一个人影,他在梦中定睛望去,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自己手里拿着一杆麻醉枪,在细雨中像一个侠客飞快地穿行,细雨轻扬,万籁俱寂,白昌星手拿麻醉枪茫然穿梭在密林深处。 密林之中所有的树木都闪着赤条条幽暗的冷光,因为这里所有的树林都没有树皮,就像人脱光了衣服。突然一声凄壮的狼嚎从远处传来,仿佛远山的呼唤震撼着白昌星的灵魂,于是白昌星高昂起头,眼望夜空同样乏出凄壮的嗥叫。 远处的一声狼嚎变成了漫山遍野的狼嚎,白昌星按捺不住翻滚的魂己,健步如飞地向远方奔去,猛然间朦朦胧胧的山坡上昂首蹲坐着一头高大如马的狼,此时雨已经停了,天光放亮,映衬得那头巨狼更加威猛。巨曼见远处飞奔而来的一个人影儿,它昂头高吼,声若雷鸣。 人影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吼震得猛然站住,人影呆立片刻,举枪向巨狼射击,一声清脆的枪响,巨狼哀嚎着一头栽倒在地。 人影凄厉地一阵狞笑,然后一猫腰奔向死狼。跑到狼前,那人影一不做二不休,从腰间拔出匕首刺向狼的咽喉,然后用力割了一圈,狼头便被割了下来。人影儿又是一阵狞笑,拎着鲜血淋漓的狼头向夜幕掩映的深林中奔去…… “战神!我的战神!”白昌星在睡梦中不停地呼喊。 “星哥,你醒醒!”衣娜被白昌星的叫声惊醒了,她用手推了推白昌星轻声说。 白昌星被衣娜这么一推,猛然惊醒,满头大汗地说:“妈的,做了个噩笋!” “星哥,你是被梦魇着了,瞧你出的这一头大汗。”衣娜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擦了擦白昌星的额头。 衣娜这一擦白昌星的额头,白昌星突然想起了昨夜衣娜发烧了,他也赶紧用手去探衣娜的额头,“谢天谢地,烧总算退了。宝贝,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星哥,你再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餐。”衣娜披上衣服就要起床。 “娜娜,你刚见好,还是出去吃吧。”白昌星抻着懒腰说。 “星哥,‘非典’闹得这么凶,除了你们这些生意人外,谁还敢在外面吃饭,好好躺着,我给你熬小米粥喝。”衣娜说完,在白昌星的脸蛋子上亲了一口,穿好衣服下了床。 白昌星一脸幸福地望着衣娜走进洗漱间,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想打开电视看看早间新闻,只听见洗漱间内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衣娜披头散发地从洗漱间里跑出来,惊慌失措地扑向白昌星。 “怎么了?衣娜!”白昌星抱住衣娜惊讶地问。 “战神!星哥,战神!” 白昌星一听战神两个字心头一紧,他摆脱开衣娜一个箭步冲进洗澎间,白昌星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洗漱间的马桶里扔着一个血淋淋的狼头,白昌星捧起狼头仔细辨认,正是战神! 战神的脖子是被刀割下来的,刀是从咽喉扎进去的,舌头耷拉老长,嘴里全是血沫子,昔日炯炯有神的目光变得狰狞可怖。 白昌星的心跳一下子错乱起来,战神死了疼得他心尖子直抖;但是,白昌星是个处乱不惊的人,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脑海里重新浮现出昨晚倒的那个梦。 “星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衣娜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她是被洗漱间里血淋淋的场面吓坏了,她见白昌星半天没出来,便怯生生地走进洗漱间询问。 “有人杀死了战神,这是报复,也是威胁。”白昌星起身打开水龙头溃了洗手,冷森地说。 “星哥,杀狼的人一定是昨天夜里干的,是趁我们睡着摸进来的。星哥,看来有人想害你,快报警吧!”衣娜惊恐地说。 “不能报警,宝贝。杀狼的人只是在威胁我,他要是想要我的命,我们就活不到现在了。我知道是谁干的,娜娜,别怕,一旦报警必然闹得满城风雨,这正是凶手想看到的结果。你去给我找块包袱皮,床单也行,我把战神的头包起来,我得赶紧去狼园一趟,绝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出去。娜娜,你把洗漱间收拾一下,我先走了,不愿意在家呆着,就去马场看看,晚上我过来陪你!” 白昌星说完,衣娜点了点头,出去找了一件包袱皮递给白昌星。白昌芭接过包袱皮非常郑重地把战神的头包起来放在洗衣机上,然后简单洗梳了起来。 走出洗漱间,穿好衣服,“宝贝,千万别让阿凯迪亚的保安知道,感冒芍在床头柜上,别忘了吃,我先走了。” 衣娜又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扑到白昌星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唯恐白昌星飞走似的。 “星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不许你出什么事,我不能没有你。生,我要和你在一起;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衣娜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到白昌星的脖子里。 “傻丫头,没那么严重,哥和阎王爷是朋友,小鬼见了我都敬而远之,不怕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三烂,晚上我去马场接你。” 白昌星说完,拎着包袱皮包裹着的狼头走下楼去,衣娜紧跟着跑了下去。白昌星把狼头放进后备厢里,开着奔驰车刚出了阿凯迪亚庄园,就接了老关的电话。 “老板,狼园出事了。”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 “对,凶手把狼头送到我的卧室里了。” “老板,你怎么样?” “没事,他们还没有胆量要我的命,我好好的。” “老板,我猜一定是陈金发派人于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看来这是对你上次捏折他三根肋骨的报复。没想到陈金发这么有耐心,等了这么长时间才下手?老关,你是不是在狼园?” “对!” “一定要封锁住消息,我这就赶过去。”白昌星挂断电话,紧接着就拨通了白志刚的手机。 十、宽甸 马智华万万没有想到与于宝山合作刚有一点眉目就遇到了‘非典’,心情非常郁闷。更让马智华郁闷的是,于宝山把与马智华合作的事透露给何振东以后,何振东根本不同意。 为了这件事,于宝山还与何振东大吵了一通,于宝山根本不理解何振东的想法,何振东也不想跟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舅子说得太透。 于宝山认为,姐夫瞧不起自己,有好事只想着范真真那个婊子。索性不理会何振东,除了石佛区林业局的批文以外,什么手续也没有就想开工,被马智华当场制止了。 马智华与于宝山深谈后,觉得何振东是对自己不放心。也难怪,自己曾经在森豪集团当过副总裁,后来反水又到天娇集团当副总,最后又与范真真反目,现在又要与于宝山合作,何振东怎么能放心这么个出尔反尔的人。 马智华对何振东这个人早就有所耳闻,与于宝山接触后了解得就更深了,他知道了何振东的弱点后心里有了底。马智华号称东州房地产界的营销教父,最善于攻人的弱点,他深知北滩头这块风水宝地的敏感性,不拿到尚方宝剑绝对不能开工,否则后患无穷。 马智华自从自立门户以来,才知道盖房子和卖房子是两码事。盖房子的内幕太多了,简直是花样百出,哪一样都不是他这个大学教授出身的人擅长的,就说拿地皮吧,马智华自从自立门户以来,之所以举步维艰,主要原因就是拿不到好的地皮。过去做打工皇帝的马智华是不屑权钱交易的,现在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做房地产就是做关系,马智华猛然警醒:自己缺的不就是关系吗?马智华发现即使一些房地产开发商并未涉及权钱交易的腐败行为,但由于国有土地市场尚处于发育的初级阶段,因此,不少有关系的房地产开发商还是可以通过各种渠道的违规操作拿到土地。之所以投机者有空子钻;就是因为土地供应渠道政出多门。 马智华不愧是大学教授出身,他发现只要有关系,在东州可以从很多渠道拿到土地,其中包括国有开发企业原划拨的土地;从各区县出来的土地;城市工业结构调整后的土地各区“危改”土地;郊区开发区的土地;绿化隔离带的土地;小城镇建设土地以及各种存量更改用途的土地。 在东州注册的上千家房地产公司,真正具有开发实力的不足十分之一。多数企业由于缺乏开发实力,往往靠炒地皮、卖项目维持生计,因此,持地观望、待价而沽、转卖项目牟取暴利的生意,在房地产界屡见不鲜。一个楼盘几易其手,地皮价格自然随之翻番。 马智华算看到头了,不是常说,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吗,马智华的格言是,没有关系创造关系也要上。经过一番考察,他终于发现了于宝山是一座金矿,也是自己的一根救命稻草。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马智华终于向白昌星低下了高昂的头。通过白昌星搭桥,搭上了于宝山的火车。 马智华以为只要抓住了于宝山,就能抓住何振东。想不到何振东拒绝自己上车,此时的马智华是老和尚还俗哪管是大姑娘还是老太婆,能上则上,马智华决定会会何振东。他通过于宝山与何振东约时间,一开始何振东打着‘非典’的旗号说忙,根本不见。架不住于宝山黏糊,为了尽快打发掉自己这个像滚刀肉似的小舅子,只好答应在办公室见马智华一面。 马智华开着自己的车驶进市政府大院时,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还没想好用什么办法能够套牢何振东,心里只是默念着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当马智华惴惴不安地敲开何振东办公室的门时,开门的是赖东。赖东与于宝山称兄道弟的,马智华来之前,于宝山事先给赖东打了电话,让赖东关照一下马智华。 赖东一见马智华来了,没直接带马智华见何振东,而是把他领进了与何振东办公室相通的小会议室。 “马哥,何市长屋里有客人,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赖东说完,给马智华倒了杯水就进了何振东的办公室。马智华哪有心思喝水,他忐忑不安地坐着,猜不透何振东突然同意召见自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按理说,马智华是想把何振东请到饭桌上说服他,但从于宝山的口气里马智华得知何振东对自己充满了偏见,要想说服何振东同意自己与于宝山合作,难度不小。但是马智华转念一想,既然何振东肯见自己,就说明何振东并没有把门堵死,说不定还有转机。 正胡思乱想着,赖东进来了,“马哥,老板下楼了,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你的车跟在老板的车后面就行了。我有事我就不去了。” “兄弟,何市长说没说去哪儿?”马智华丈二和尚地问。 “马哥,我估计老板可能想试试你,去了你就知道了。”赖东笑着说。 马智华见赖东不便深说,就热情地与他握手告辞了。马智华走出市政府大楼时,何振东的18号车正停在雨搭下。何振东的司机按了一下喇叭,示意马智华赶紧开车跟上。 马智华紧跑几步钻进自己的车里,刚发动着,18号奥迪车就从雨搭漫坡上驶下来,缓缓开出市政府大门,马智华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18号奥迪车沿着市政府广场绕了半圈后,沿着市府大路向东开去。马智华开着白色本田紧跟在后面,唯恐被落下。 马智华一边开车一边琢磨着赖东的话,“老板可能想试试你!”他心想,试我?会怎么试呢?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默默地跟着18号奥迪车想弄个究竟。 很快,两辆车就离开市府大路上了联合路。马智华心想:“莫非去草河口风景区?”果然18号奥迪车下了联合路后,向草河口风景区方向驶去。马智华心里一阵紧张,他猜不透何振东带自己到草河口风景区想干什么。 时令正值仲春季节,经过漫长冬季的委顿,阳光重又变得辉煌起来。疏疏密密高高下下的树木飞花喷绿、翠肥红瘦,让人望一眼目眩意畅、心扉顿开。 两辆车很快就进入了草河口风景区,但是何振东的车并没有停,而是继续往前开,驶上了一条盘山柏油路。 两辆车先是一前一后地往山上盘,然后又一圈一圈地往山下盘,离开盘山柏油路,何振东的车沿着一条溪水继续往前开,进入一片风景如画的山谷地带。 这里溪流旋转,奔腾跳跃,叮咚作响,银雾飞溅,四周的山岭绿叶叠翠,花香四溢。马智华一边开车一边感叹:好一处世外桃源啊! 前方是一片芳草萋萋的漫坡,山坡上开满了红艳艳的桃花和雪绒绒一般的梨花,看上去像是天上的彩霞跌落到这山谷里来了似的。 何振东的车突然停了,马智华也赶紧停了车,见何振东的车门打开了,马智华赶紧下了车,迎过去。 何振东下了车也没说话,掏出家伙冲着溪水浇了一泡尿,提上裤子问:“智华,这儿的风景怎么样?” “简直是世外桃源啊!”马智华由衷地说。 “这个地方叫宽甸。我这个人就喜欢青山绿水,将来有一天退休了,这可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啊。”何振东左手叉腰,右手比比画画地说。 “何市长,您退休也不会住到这里来,说不定在北京养老呢!”马智华恭维地说。 “智华,没想到你也会恭维人。进京不一定都是升官,官不在大小,关键是要有权,生意场上也是如此,企业不在大小,关键是有没有钱。智华,这块山坡交给你了,三个月后我会再来这里,希望这里能有所变化。” 何振东说完拍了拍马智华的肩膀,转身钻进了奥迪车里。奥迪车鸣了一声喇叭,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司机一打轮,车沿着小溪向山谷外驶去。 马智华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远去的奥迪车,掏出手机拨通了于宝山的电话。 十一、百年大计 果然不出白昌星所料,森豪国际中心工程质量出了问题,白志刚会同监理公司查明,森豪国际中心一期A座写字楼六十八根钢柱中,六十七根发生位移、偏转等问题,严重不符合国家和清江省的现行标准规范。 白昌星得到白志刚的消息后,立即让老关开车赶到森豪国际中心工地工程指挥部。五百米外的体育中心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施工。‘非典’时期东州几千个工地,只有体育中心和森豪国际中心在施工。 白昌星下车后望了一眼远处的体育中心工地,体育中心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再看一眼森豪国际中心工地,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 白昌星低头走进森豪国际中心工程指挥部的时候,熊华山还没到,白志刚正在和监理公司的严经理交谈。见白昌星走了进来,两个人连忙迎了过来。 “大哥,熊华山在体育中心工地,马上就到。”白志刚焦虑地说。 “严经理,情况严重吗?”白昌星与严经理一边握手一边问。 “再这么施工下去怕是要发生更严重的质量问题。”严经理慎重地说。 “监理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白昌星低沉地问。 “后天差不多。”严经理想了想说。 正在这时,熊华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昌星,想不到你这么大的老板亲自兴师问罪来了。”熊华山一开口就带着怨气。 “华山,咱们丑话说到前面,既然工程出现了质量问题,就必须得到纠正,否则我一分工程款都不会付的。”白昌星不客气地说。 “昌星,这话说得太伤感情了吧?你知道东州建工刚进场的时候,工地是什么状态吗?东外建撤出后的工地根本不具备合同约定的施工条件,工地发生大规模坍塌事故,我熊华山可没找你们哥儿俩叫一声屈;眼下又遇上了‘非典’,工程根本无法按合同完成,天灾人祸赶在一起了,出现一点质量上的问题也很正常。”熊华山抱怨地说。 “很正常?华山,亏你还是个老建工了,难道不知道‘百年大计,质量第一’?再说森豪国际中心离体育中心不过一里地,还是那句话,一切按合同办,工程质量必须保证,工期也必须保证,否则,我一分钱工程款也不能付。”白昌星口气严厉地说。 “昌星,咱们心平气和地商量一下,我希望已经完成的工程,你们先把工程款给付了,缓解一下我的压力。目前全部垫资都是向银行贷的款,如果你们再不给打一部分款,银行已经无法再提供新的贷款了。” “你老熊可是个吐吐沫就是钉的人,合同写得清清楚楚,付款的条件是按时完工,质量合格。”白志刚插嘴说。 “目前的施工进度是地下一期已经完工,地下二期也工期过半。我希望森豪集团把地下一期工程款给付了。另外,三期地上工程的合同咱们也该商量一下怎么签了。”熊华山毫不让步地说。 “华山,只要监理公司提供的质量监理报告没问题,我立即付地下一期工程款。如果质量有问题,你们必须整改。至于地上工程的合同可以谈,具体问题你和志刚研究吧。”白昌星看了一眼严经理说。 “各位老总都别急,我一定给诸位拿出一份像样的质量监理报告,怎么样?我看你们双方还是等报告出来再做商讨。”严经理圆滑地说。 “那好,华山,咱们按严经理的意见办。志刚,我们走。” 白昌星和白志刚走出指挥部,白昌星没上老关的车,而是直接上了白志刚的奔驰。 “志刚,陪我到胭脂屯工地转一转吧。”白昌星惆怅地说。 两辆奔驰离开森豪国际中心工地缓缓驶向解放大街。 “大哥,钱万通我接触了几次,这老滑头对贷款的事就是不点头。”白志刚一边开车一边说。 “不点头也很正常,哪个房地产商不‘黑’银行的钱。银行的贷款说白了就是‘卷着烙饼啃手指头——自己吃自己’,这种开发商赚钱,银行‘顶雷’的游戏,一旦楼盘出现空置或者烂尾,其最终结果,银行面对的只能是一堆无法收回的烂账。”白昌星感慨地说。 “大哥,咱们森豪集团还从没遇到过这么严峻的资金压力。你上次说让老关做做钱万通的文章,怎么不见效果呀?”白志刚焦急地问。 “是我犹豫了,钱万通毕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我怕掌握不好火候毁了他的前程。现在看来顾不了许多了,你看熊华山今天的架势,如果不给他输点血,他能停工,他拖得起,咱们可拖不起呀,要知道咱们还欠百分之十五的土地出让金呢,要不是前一段市规划委调整体育中心商圈的规划,要求我们森豪国际中心的建筑面积减少一万平米,万鸣武早就来催要这笔钱了。” “大哥,要是万鸣武现在来跟我们要账,可就把我们逼到死胡同里了。” “所以,眼下也顾不了很多了,只好让老关下手了。志刚,我对那个严经理不太放心,你查一下这家监理公司的背景,我怕姓严的和熊华山一起搞猫腻儿。”白昌星老谋深算地说。 “不会吧,大哥。在东州,方圆监理公司在监理方面是比较权威的,监理过许多重大工程,他们难道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白志刚质疑道。 “志刚,小心使得万年船啊!”白昌星掏出一支雪茄点上说。 “大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资金太紧张了,能不能让威廉?马修斯从骑士基金中投一部分,这样我们的压力就减轻了。”白志刚试探着说。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这等于把一块肥肉拱手送给了这个美国佬,要知道森豪国际中心一旦建成,森豪集团会赚到二十个亿也不止啊!”白昌星目光深远地说。 “大哥,怕是范真真、陈金发不会让我们这么顺风顺水的,前几天,把战神杀了威胁你,过些日子还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呢。”白志刚愤愤地说。 “战神是我的心尖尖,范真真这个娘儿们够毒的。”白昌星咬着牙说。 “大哥,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范真真就是再坏,没有陈金发,这些坏事,她一个女人也做不成。”白志刚轻蔑地说。 “是啊,这个陈金发是该好好研究研究了,得想办法让他消失,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咱们哥儿俩的小命就得交待给他。”白昌星狠吸了一口雪茄说。 “大哥,这小子好赌,我听于宝山说,他在澳门葡京大酒店赌场,在美国拉斯韦加斯赌城,都见过他。”白志刚眉棱骨耸了耸说。 “是啊,我听老关说,浴乐城是东州最大的地下赌场,也是他开的,看来这小子在公安局也有红伞罩着。目前形势非常复杂,志刚,眼下最重要的是搞到十个亿的贷款,只要钱搞到手,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白昌星拽出车载烟灰缸将即将抽完的雪茄按灭,意味深长地说。 “大哥的意思,对陈金发和范真真还不是反击的时候?”白志刚黑如点漆的眸子闪了闪试探地问。 “是啊,还不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不过,陈金发好赌倒是一个破绽,我会让老关盯住陈金发的。志刚,与陈金发、范真真的恩怨由大哥来解决,你全力解决小青楼动迁的事,小青楼拖的时间太长了,工作还得让市拆迁办出面做,我就不信在中国有拔不掉的钉子户。”白昌星的眼睛里闪出一丝不可捉摸的光芒。 “大哥,应该让威廉?马修斯到东州来一趟,亲自见一见洪文山和夏闻天。只要他们有强迁的态度,一切就迎刃而解了。”白志刚建议说。 “等‘非典’过去再说吧,眼下让威廉来还不是时候。你嫂子都两个多月没回家了,也不知道这‘非典’肆虐到什么时候是个完。” 两个人正说着话,前面老关的车停了下来,原来胭脂屯工地到了。由于闹‘非典’,工地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保安在工地上值班,工地四周用蓝色的围板拦了起来。 几个人下了车,保安打开了大门,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出现在眼前。远远望去,大坑内立着一座十几米高的土柱子,土柱子上便是让白昌星和白志刚头疼的小青楼。 小青楼像是向白氏兄弟示威一样,在太阳的辉映下,闪着青光,既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又像是一座不屈不挠的纪念碑。 白昌星看了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震撼,不知为什么他对这座土碑油然而生一种敬意。这种特殊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又掏出一根雪茄,老关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白昌星深吸一口,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沿着伸向大坑深处的土路缓缓向下走去。 老关刚要跟上去,被白志刚拦住了,他知道此时的大哥心里一定很复杂。白昌星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仿佛脚下的路是通往地狱的,每走一步,脚步都很沉重,他就这样默默地走到坑底部,然后仰望了一眼离自己有二十多米远的土碑,他更加震撼了,觉得自己和土碑比渺小得很。白昌星冷冷地笑了笑,又缓步向土碑走去,越靠近土碑,白昌星的心情越沉重,当他走到土碑底下时,用手摸了摸冰凉的黄土碑,白昌星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自己涌来,他甚至踉跄了几步。恍惚中,他觉得这不是一座土碑,简直是一座山…… 一、特殊拍品 ‘非典’刚过去,香港拍卖会就热闹起来,‘非典’期间一直躲在香港的唐荣灿抓住时机,做了一件让何振东非常满意的事。 在香港嘉士德拍卖会上,出现了一件特殊的拍品。这件拍品一出现就引起了香港媒体的广泛关注;因为这件拍品的谣传已经进入香港收藏界不是一天两天了,许多收藏家都在寻找它的踪影,还有一些伪收藏家更是相信这件拍品其实是张藏宝图。 但是唐荣灿知道,对这件拍品最感兴趣的人不是收藏家,而是另有其人。果然,这件拍品一露面,拍卖会就骚动起来,许多买家纷纷举牌。 然而,一位戴着黑墨镜的神秘女人更是频频举牌,志在必得。果然当拍卖师最后落槌时,这位神秘的女人以一千万港币拿下了这件特殊的拍品。当记者蜂拥而上准备采访这个女人时,她谎称去洗手间而神秘消失了。 唐荣灿对拍卖价格非常满意,他把钱悄悄转到仁合公司的账户上以后,怀着邀功魄心情,乘飞机直飞东州。 范真真亲自开车去东州机场接唐荣灿,都是‘非典’闹的,万象城和香港花园停工小半年了,范真真有许多工程上的事要与唐荣灿商量。不过,当她从何振东嘴里得知唐荣灿把肖鸿林写给一百年以后的市长的信拍卖了一个好价钱时,心里非常高兴;因为何振东答应她在澳大利亚安个家,以后每年都争取去澳大利亚考察,多陪陪儿子,这样一家三口人就可以团聚了。香港仁合公司的钱就是为了儿子准备的,也是为了在澳大利亚安家准备的,就冲这一点范真真心里就非常感激何振东。 范真真虽然一开始想利用何振东而委身于他,但是自从有了儿子以后,她从骨子里盼着何振东的老婆快点咽气,她好名正言顺地成为市长夫人。折腾了这么多年房地产,范真真觉得身心疲惫,要不是为了心中的恨,她早就去澳大利亚陪儿子了,好在自己心目中有了一个整垮森豪集团的具体方案。 范真真将唐荣灿一直接到了御花园,因为何振东和陈金发早就等在这里了,何振东在露台上摆好了酒菜,准备为唐荣灿接风。 此时离五号别墅不远的八号别墅二楼的一扇窗户,一只天文望远镜的镜头正对着五号别墅的露台。 何振东很在意唐荣灿这个香港朋友,因为仁合公司的具体亚务都得仰仗唐荣灿的忠诚,让别人对自己忠诚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益共享。肖鸿林写给一百年以后市长的信成功在香港嘉士德拍卖会上出手,虽然是香港黄河集团对自己未收取香港花园一分钱土地出让金的回报,但是何振东还是给唐荣灿准备了一份厚礼,这份厚礼是何振东委托陈金发给办的,一想到这份厚礼,何振东心里都艳羡不已。 范真真的红色奔驰跑车停在别墅门前时,何振东亲自出门迎接。 “灿哥,辛苦了!”何振东伸出双手热情地说。 “东哥,几个月没见面,真是很想你呀!”唐荣灿一边与何振东握手一边拉着长音说。 两个人手牵着手,并肩走进别墅。上了露台,唐荣灿与陈金发又是一阵寒暄,范真真以女主人的身份邀请大家入座。 “灿哥,这第一杯酒是为你接风洗尘,来,咱们大家干一杯!” 众人附和着何振东干了第一杯酒。 何振东又亲自给唐荣灿斟满第二杯,端起酒杯满面春风地说:“灿哥,这第二杯酒我单敬你,感谢灿哥了却了我一件心事呀!” “唐老板确实出手不凡,应该说是不辱使命,不负重托呀!”陈金发谀笑着插嘴说。 最近陈金发通过地下钱庄给范真真转到澳大利亚一大笔钱,就是秉承何振东的旨意办的,何振东越来越觉得陈金发用起来顺手。 “东哥,买走那封信的女人很神秘,会不会是肖鸿林的什么亲人?”唐荣灿笑吟吟地问。 “我猜想这个神秘女人很有可能是肖伟的老婆或者情人。”何振东若有所思地说。 “东哥,你别忘了肖伟离开东州时还是单身,怎么可能有老婆?”范真真插嘴说。 “这么说也可能是未婚妻什么的,管他呢,灿哥,来,这第二杯酒咱们干了。”何振东与唐荣灿碰杯后,豪爽地一饮而尽。 “东哥,你让荣灿吃口菜再喝,香港人比不了东州人的酒量的。”范真真娇嗔地说。 “不行,这第三杯是喜酒,灿哥必须喝的。”何振东狎邪地笑着说。 “东哥,我在东州可是光棍一条的,哪儿来的喜酒?”唐荣灿微笑着问。 “灿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朝思夜想的女人是谁?”何振东*笑着问。 “东哥,你当然知道了,就是那个演电视剧《爱到天尽头》的大明星米圆圆了。”唐荣灿用崇拜的口气说。 “想不想见见你的梦中情人?”何振东吊胃口地问。 “东哥,不要开我的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呢?”唐荣灿摆着手说。 “这是北都大饭店总统套的钥匙,米圆圆就在那里等你,一百万一夜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哟!”何振东*邪地说。 “东哥,这是真的?”唐荣灿又惊又喜地问。 “该不该喝这第三杯酒?”何振东用艳羡的口吻问。 “该喝,东哥,你真够朋友,你真够朋友!” 唐荣灿顿时兴奋得像一头发情的雄狮,还没等何振东碰杯,他就一仰。 “金发,老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看灿哥已经等不及了,让你的司机开车送灿哥去北都大饭店。”何振东得意地吩咐道。 陈金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唐荣灿乐得屁颠屁颠地走了。范真真送走唐荣灿回到露台,粉嫩的脸蛋一下子失去了红润,“你们男人呀,没一个好东西。” 何振东和陈金发哈哈大笑。 “姐,这话打击面太大,我陈金发不是个好东西,姐夫可是男人中的真龙!”陈金发恭维道。 “真真,金发不是在夸我,他是在变着法地夸你呢!”何振东附和说。 “他夸你是真龙跟我有什么关系?”范真真嘟囔着小嘴嗔道。 “我是真龙,你当然是凤了。”何振东打趣地说。 “姐,你不是说想了一个绝招,保证让白昌星、白志剐措手不及吗?说说什么办法?”陈金发见风使舵地把话锋转移到范真真的心病上来。 “东哥,‘金街银带’是洪文山提出来的,解放大街上即使盖满了摩天大楼,也不是你的政绩。我到胭脂屯工地看过,小青楼那户主真硬,就是不搬。骑士大饭店表面上是美资背景,狗屁骑士基金,还不是白昌星、白志刚背后操纵着,说不定那个威廉·马修斯是白家兄弟聘请的一个傀儡。白家兄弟因为小青楼那家主人不搬很头疼。东哥,让我看小青楼业主拒不搬迁就是一招整治森豪集团的好棋,小青楼不搬迁,骑士大饭店就施不了工,拖死姓白的,说不定拖的时间长了,美国佬一撤资,自家兄弟就得鸡飞蛋打。你说呢,东哥?”范真真用得意的口吻说。 “真真,这样做,我在洪文山、夏闻天面前不好交代呀,毕竟房地产这一块归我主管。”何振东有些为难地说。 “东哥,夏闻天不是不主张强迁吗?那责任就不是你的了,小青楼业主的工作做不通有什么办法,最后矛盾推给森豪集团,说不定夏闻天与洪文山一个是鹬,一个是蚌,一旦他们争起来,你做个得利的渔翁有什么不好!”范真真撺掇地说。 “对呀,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何不坐山观虎斗呢!”何振东一拍大腿说。 “姐,小弟再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让白昌星、白志刚成为热锅上的蚂蚁!”陈金发趁火打劫地说。 “什么主意?快说!”范真真迫不及待地问。 “找几个人多拍几张小青楼的照片,然后发到网上,保证让小青楼一夜之间成为媒体的焦点。到时候,不光国内的记者,说不定连国外的记者都得蜂拥到东州。媒体都是同情弱者的,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肯定声讨森豪集团。那个时候白昌星、白志刚就是想强迁也不敢轻易动手了。要是小青楼拆不了,白家兄弟就不好向美国佬交代。万一美国佬一撤资,姐夫,说不定我们就有机会把那块黄金宝地搞到手呢,然后联合香港黄河集团,一块开发,何乐而不为呢?” 陈金发的话让范真真很激动,“金发,姐没白疼你,你这个主意太好了,比把白昌星的那条破狼杀了强多了。你说那条破狼是他的心头肉,可是你派秃头杀了战神,也没见白昌星、白志刚有什么动静。还是这个点子好,那小青楼眼下就是一个孤岛立在胭脂屯,如果发在网上,一定能引起轰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白昌星最讨厌的就是媒体,这下可好了,媒体非把他包围住不可。我这就派人去办。” 范真真说完就要走,“真真,你着什么急?吃完饭去办也不迟。”何东无奈地说。范真真像是没听到一样,风风火火地下了楼。何振东摇摇头扔给金发一支烟说:“真拿你姐没办法!”陈金发一脸谀笑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给何振东点上了火。 二、失乐园 早晨的太阳那么年轻,那么清透,冉冉升起,似乎任何力量都不可以止,镀亮了阿凯迪亚庄园的每颗露珠、每片绿叶。白昌星刚钻出衣娜温暖的被窝,老关的车就停在了门前。 白昌星简单洗漱完毕,衣娜让他吃早餐,他摆摆手说没胃口,便拿起皮包走出别墅。奔驰车刚刚驶出阿凯迪亚庄园的大门,白昌星的手机短信就响了。他随手拿出手机查看短信,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又是那个神秘短信:“又在衣娜的床上睡了一宿,你就不怕嫂子知道?”白昌星已对个神秘短信忍无可忍了,最近这个神秘短信又换了新号码。老关似乎看出了端倪,“怎么了?老板?”“我让你查一查这个神秘短信,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查出来?”白昌星没好气地说,他很少对老关用这种口气说话。老关笑了笑:“老板,其实我早就查出来了,只是一直没跟你说。”“是谁?为什么不跟我说?”白昌星催问道。“老板,因为这个人对你太重要了,我真怕说出来影响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老关为难地说。“你说吧,究竟是谁?”白昌星不耐烦地问。“是小毛干的!”老关不情愿地说。“小毛?怎么会是小毛?老关,你有没有搞错?”白昌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质问道。 “老板,其实你一开始跟我说,我就有预感,但是又无法确定,因为千这种事的人只能有四种:第一是你身边的人,对你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第二是在你家里做事的人;第三是集团内部与你有接触或有利益冲突人;第吗神情况,也是最坏的方面,就是有人想对你敲诈。经过仔细分析我确定了四个人,第一个就是我,但是我天天跟着你,你知道我不可能,那就剩下三个人:毛小毛、衣娜和你们家保姆。但是经过我仔细观察,衣娜和你们家保姆都没有这种可能性,那就只剩下毛小毛了,但是我没有证据。直到有一次我们在高速公路上你收到了神秘短信,发神秘短信的人知道你的具体位置,我一下子想到了咱们车上安装了GPS定位系统,而知道咱们车上有这个系统的除了志刚以外,公司内部的人只有我和毛小毛了。于是我就找到了GPS调度指挥中心了解情况,结果发现毛小毛往GPS调度指挥中心多次打过电话。你知道老板,GPS汽车定位系统能够定时监控汽车的方位,是近年来世界各国都采用的一种汽车防盗系统,装配了这套系统,汽车二十四小时都在GPS指挥系统的监控之下,不管汽车走到哪里,只要没有脱离GPS监控系统,会立刻知道汽车的方位,准确获知汽车的具体位置。所以我断定,神秘短信是毛小毛发的,她之所以这么做,我估计是她发现了你和衣娜之间的关系,吃醋了。老板,你找小毛好好谈谈吧。” 老关有理有据地这么一说,白昌星一下子沉默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神秘短信会是毛小毛发的,因为在他印象里,毛小毛不是个喜欢吃醋的女孩,大气、忠诚、精干,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小毛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她爱自己,而且是全身心地爱,但她又是一个只相信爱情不相信婚姻的女孩。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婚姻是违背人的天性的,如果一个女人:把婚姻作为谋取利益的手段,那么庸俗就变成卑鄙了。谁能想到,这么个开朗自由的女孩也会吃醋,再说,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与衣娜的关系的? 白昌星认为自己和衣娜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很隐蔽,连自己的亲弟弟志刚都不知道,他不禁在心里默默慨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白昌星忙了一天,快下班时,他愧疚地叫住毛小毛:“小毛,一起吃晚饭吧!”白昌星虽然是商量的语气,表情却不容置疑。“算了,星哥,你还是好好陪陪美静姐吧,我看你们两个一年也在一起吃不上几顿饭!”毛小毛通情达理地说。“美静休假和朋友一起去云南旅游了。想吃什么?”白昌星把手搭在小毛的肩头,温柔地问。毛小毛觉得白昌星看自己的目光异常动情,心中便油然而生温暖。“那好吧,不过我不想去饭店,到我家好吗?好长时间没给你做菜了,那最近为你学了几样拿手菜,我想亲手做给你吃!”毛小毛深情地说。白昌星笑了笑,他原本就打算一个晚上都交给毛小毛的,“去家里吃也好,我就喜欢吃你炝拌的干豆腐丝。” 毛小毛“扑哧”一声也笑了。 两个人在森豪大厦旁边的沃尔玛超市里买了一大堆东西扔在毛小毛的本田车后备厢里,白昌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毛小毛一踩油门,直奔现代城。 毛小毛非常喜欢现代城的公寓,现代城启用后,毛小毛背着白昌星在现代城买了一套公寓,现在这套公寓就是毛小毛的家,以前的房子都让她卖掉了。 白昌星得知毛小毛的家已经搬到了现代城以后,心中愧疚不已。其实他早就要送小毛一套别墅,但是小毛就是不要,这个丫头在财富方面一点便宜都不想占自己的,就因为这一点,白昌星每次面对她时,都觉得自己像是欠了债。 以前白昌星走进毛小毛的家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因为女人是自己的女人,女人的家当然也是自己的。然而,当白昌星跨进毛小毛在现代城的这套公寓时,却充满了新鲜感,甚至是陌生感。这让白昌星心中涌出一股激情。 房间充满了单身女孩馨香的气息。白昌星认为,女人与自己的房间的关系,就像女人与她的衣服的关系,就像女人与她的隐私的关系,就像女人与她的生活的关系。 在毛小毛的这些关系里,本来是应该有自己的,自己应该陪她做梦、陪她哭泣或者梦呓,然而自己没有,还冷落了这个心爱的女人。于是她嫉妒了,她吃醋了,她发怒了,她企图用神秘短信阻止自己上另一个同样爱自己的女人的床。白昌星暗骂:男人就是***一头公兽,企图占有所有的母兽。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毛小毛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法国红酒。 “星哥,我今天只想和你一起醉。”毛小毛咬了咬红嫩的嘴唇说。 “为什么?”灯光下白昌星的脸就像一张颜色已经溃败的名画。 “不为什么,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起醉是一种幸福。星哥,难道你不想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醉吗?”毛小毛俏皮地挑了挑秀眉说。 “说句心里话,我不想一起醉,只想一起睡!”白昌星邪笑着说。 “讨厌!醉完以后再一起睡会更疯狂。福楼拜说过:‘一个男人如果未曾在早上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身旁睡着一个以后永远不会再碰面的女人;如果未曾在清晨像为了摆脱对生命的憎恶,而自桥上跌人河中般地离开一家妓院的大门,那么他的生命将是残缺的。’星哥,你的生命是残缺的吗?”毛小毛一边给白昌星往高脚杯里倒红酒一边问。 “小毛,我觉得爱有三种:肉与肉的爱,灵与灵的爱,灵与肉的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的身体相依相爱了,可是他们的灵魂却越来越陌生,这就是肉与肉的爱,相反就是灵与灵的爱。我不喜欢灵与肉背道而驰,我希望灵与肉互为依托,但是对于男人来说,谈灵太奢侈了,男人天生就是食肉动物,我也不例外,这一点可能伤了你的心。小毛,但是无论我怎么食肉,你都像这杯红酒一样,融到了我的血液里。” 白昌星说完,一仰脖子,干了杯中的红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脸沧桑地说:“小毛,你能明白我的话吗?” 毛小毛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星哥,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不过我不喜欢在你的血里,我喜欢在你的心里。”毛小毛说着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昌星心情释然地给毛小毛倒了一杯红酒,深情地说:“毛毛,不管你喜欢在我的血里也好,还是喜欢在我的心里也罢,我们在一起相爱这么多年,奋斗这么多年,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俩的生命早就融合在一起了,你是我生命和事业的一部分。” “星哥,你读过渡边淳一的小说吗?男女主人公最后选择了死亡,男人和女人在激情中死去,其实是一种新生,一种人性的新生。”毛小毛用向往的眼神说。 “我没看过小说,但看过电影,我对黑木瞳大胆的演技惊叹不已。我认为黑木瞳赤裸裸的表演使观众看见了女人在爱情的沐浴下是多么美丽,我的心也不由得随她起伏,随她激荡。”白昌星艳羡地说。 “星哥,今晚我就是你的黑木瞳,”毛小毛放下手中的酒杯,坐在白昌星的怀里说。 “我宁愿死在战场上!”白昌星挑逗地说。 “那我就抱着你的尸体远走天涯!”毛小毛妩媚地说。 于是毛小毛的胸罩、裤头被白昌星风卷残云般地撕了下来,毛小毛也以同样的方式将白昌星扒个精光。白昌星饱满的唇轻轻翕开,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猛然抱起毛小毛走进卧室。 毛小毛是被重重地扔在床上的,白昌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粗野,不过,他感觉到毛小毛喜欢。她喜欢疯狂,或者说毛小毛今晚就想疯狂。 “星哥,”毛小毛百般温柔地偎贴在白昌星的怀里,抚爱地忏悔说,“你一定知道是我干的了,我以为你今天来是兴师问罪的,可是你没有,这说明你原谅了我。星哥,你为什么原谅我?” “因为我爱你。你不仅辅佐我创建了森豪集团,而且是随时可以点燃我欲望的女人,就像今天晚上一样,只要我一息尚存,你就可以让我一跃而起。毛毛,我的事业不能没有你,我的生命也不能没有你,我情愿为你而战,为你而死,我无怨无悔。”白昌星有气无力地说。 “那衣娜呢?你对她也无怨无悔吗?”毛小毛痛苦地问。 “毛毛,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你可能说我花心,也可能骂我贪婪,但是我和那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男人不同,我不相信一个男人一生只能爱一次或只能爱一个,爱情不是人生中一个凝固的点,而是一条流动的河。我也不是木头和石头,我是血肉之躯,凡是触动我灵魂的情感,我都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在我的生命中,你和衣娜都让我的灵魂和欲望升华了。”白昌星疲惫至极地说。 “那美静姐呢?美静姐算什么?”毛小毛尖刻地问。 “她是我的家,‘孤身五更家万里’,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白昌星深沉地说。 “星哥,爱情和家不是一回事吗?”毛小毛不解地问。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棵大树,爱情犹如大树上盛开的花朵,而家却是大树的根。毛毛,无论今后你恨我也好,爱我也罢,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与你美静姐无关,千万别再伤害她了,你发的那些短信几乎让她崩溃了。” 白昌星温和的语气犹如强光刺激着毛小毛的神经,她再一次扑簌簌地流下了眼泪,“星哥,本来我是想让美静姐阻止你和衣娜的关系,没承想她却默默承受了这一切,她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毛小毛说着忏悔地趴在白昌星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星哥,我只是想一生一世地爱你,这难道有错吗?” 三、羊皮 钱万通最近又遇上麻烦了,经常接到匿名电话,扬言要把他和女打字员之间的丑事给捅出去。起初老钱没太在意,以为是小瘪三搞的恶作剧,但是突然有一天早晨,他在办公室查看电脑邮箱时,不知是谁给他发了几张他和女打字员在床上鬼混的照片,他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钱万通想起上次牛向南背后搞他,是看中了他副行长的位置,这次难道又是谁看中了自己的位置?他把行里处以上干部想了个遍,也没想明白谁能干这种缺德事。 钱万通坐在办公室里一整天都像坐在针毡上一样,因为他知道今天给他发的是邮件,明天就可能散布到网上,果真如此,自己必然身败名裂。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下班前,钱万通又接到了匿名电话,对方问他照片拍得怎么样。钱万通惴惴不安地问对方想干什么?什么事都好商量!对方说,想于什么以后他就知道了,现在还不是商量的时候,然后“啪的”一声电话就撂下了。 钱万通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这种事不可能报警,前两次危机都是求白昌星解决的,这一次再求,钱万通有一些为难,因为他知道,森豪集团资金上遇到了困难,白志刚找过自己几次了,要贷十个亿。已经贷给森豪集团十个亿了,白昌星用森豪大厦做的抵押,这次想用森豪大厦重复抵押,钱万通没同意,他心里清楚,白昌星对自己不太满意。 如果再找白昌星想办法,找到打匿名电话和发照片的人,就得吐口这十个亿。这些年,因房地产商空手套白狼而栽跟头的银行行长太多了。一般而言,房地产开发商项目资金来源主要有三部分:自有资金、银行贷款、购房者和个人按揭款。按照国家规定,开发商运作一个楼盘项目,其自有资金不应低于开发项目总投资额的百分之三十。但是东州的不少房地产商自身资金投入量,甭说百分之三十,甚至不足百分之十。像手中只有数千万资金就敢玩几亿资金的楼盘,只有近亿资金,却敢操作十几亿、几十亿项目的企业大有人在。按理说凭借森豪集团的两大项目,再贷给他们十个亿,项目建成后收回贷款是不成问题的;但是钱万通与房地产商之间打交道的年头太长了,房地产商没有不“黑”银行的,白昌星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钱万通认为与白昌星这样的人打交道要加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因为白昌星与一般的房地产商不同,一般的房地产商见了他这个主管信贷的副行长就像狗一样,白昌星却是一头高傲的狼。与狼打交道能不加小心吗?但是白昌星又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因为白昌星的狼性与智慧不需要羊皮。 其实,钱万通从骨子里对白昌星充满了敬畏,森豪集团贷的第一笔款就是钱万通批的,应该说森豪集团能有今天与钱万通的支持息息相关。钱万通扪心自问,白昌星值得信赖吗?白昌星还是值得信赖的。 想到这儿,钱万通记下了给自己发照片的网址和匿名电话的电话号码,沉思片刻后,终于拨通了白昌星的电话,约白昌星到北都大饭店鹿鸣春餐厅,请他吃饭。 白昌星本来想请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万鸣武吃饭的,因为森豪国际中心的土地出让金只交了百分之十五,白昌星原本承诺未来城资金回笼后就交齐的,可是未来城资金回笼后都投到了骑士基金里,万鸣武没忘白昌星的承诺,几次催要土地出让金,白昌星为了继续往后拖,这才想请万鸣武吃饭,没承想刚要离开办公室就接到了钱万通的电话。白昌星与万鸣武也不见外,只好打电话让白志刚请万鸣武,并亲自给万鸣武打电话解释了一番。万鸣武在电话里骂白昌星滑头,扬言请吃什么,土地出让金也得交。白昌星开玩笑地说,你这个黄世仁就不怕把杨白劳逼死! 应该说白昌星在钱万通面前一直是一头傲视羊群的狼,这还是第一次披上羊皮去见这位老朋友。按照正规的房地产开发规则,首先房地产开发商要凭借其自有资金支付所有开发项目的土地出让金,并从政府部门取得《国有土地使用证》、《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施工许可证》才算具有了该项目开发的资格。但是这样运作项目,一是前期资金投入量大,二是开发商承担风险大。白昌星通过万鸣武只交了百分之十五的土地出让金,就拿到了“四证”。 不过,屋漏偏遭连阴雨,本来森豪国际中心的建设资金就捉襟见肘肘万鸣武又来催要土地出让金,让钱万通再虚惊一场也是无奈之举,白昌星太需要一笔周转资金了。 为了能让钱万通从惊恐中平静下来,白昌星特意去龙溪跑马场接了衣娜。这是白昌星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带着衣娜,自从老关把神秘短信的秘密揭开后,白昌星心情轻松了许多。 当白昌星和衣娜走进鹿鸣春餐厅包房时,白昌星眼睛一亮,他万万没有想到钱万通也带着一位漂亮女孩,这女孩长得就像含苞欲放的花蕾。 钱万通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昌星,你的女朋友真是出水芙蓉啊!” “老钱,你的小妹妹也是沉鱼落雁呀!” 白昌星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昌星,她叫章奔奔,是我们行里办公室的打字员。”钱万通得意地介绍说。 “老钱,这位是衣娜,龙溪跑马场的老板。”白昌星自豪地说。 钱万通挥挥手让服务小姐上菜,酒菜上齐后,钱万通亲自给白昌星倒了一杯路易十三。 “昌星,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找麻烦,真是不好意思,这第一杯酒我先干为敬!”钱万通说完一饮而尽,喝完后,就把碰到的麻烦和白昌星说了。 白昌星奉陪着也干了一杯。 “老钱,咱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仅仅是友谊两个字能说清的?有麻烦你第一个想到找我,这一点就说明一切了,对待朋友,我白昌星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有什么比朋友之间的信任更珍贵的?老钱,为了你对我的这份信任,我和衣娜敬你和奔奔一杯!” 白昌星说完亲自给钱万通和章奔奔每人倒了一杯,四个人举起杯,钱万通有些感动地说:“昌星,东州房地产界都说李明林是‘及时雨’,我没看见过他给谁雪中送炭,仗义不仗义得事上见,昌星,就冲你这份仗义,志刚跟我说的事咱办!” “老钱,找到发邮件和打匿名电话的人和给我贷不贷款是两码事,否则我白昌星不成了趁火打劫了吗?”白昌星拉着脸说。 “昌星,这你就多心了,本来这笔款早就应该贷给你们,这不是6月份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房地产信贷的通知》,对房地产开发贷款、土地储备贷款、建筑施工流动金贷款、个人住房贷款和公积金贷款等方面作出了严格的规定。我总得避避风头啊!”钱万通圆滑地说。 “老兄,你有你的难处,我是搞房地产的,最了解房地产开发商惯用移花接木的方式,将风险转嫁给银行。先用银行的流动资金贷款来缴纳土地出让金,虽说流动资金贷款期限仅为一年,可到时候还不上本金,银行对开发商也没辙,只好延期续贷。于是,银行的流动资金便演化为开发商的长期投资,银行的短期贷款也就变成了对商家的长期贷款。老钱,咱们相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什么时候干过自己赚钱,让你‘顶雷’的事。”白昌星拍着胸脯说。 “昌星,森豪大厦不能再抵押了,再抵押就经不住审计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森豪国际中心的土地使用证抵押给银行,我保证贷给你十个亿,怎么样?”钱万通爽快地说。 “老钱,我怎么能让你‘卷着烙饼啃手指头’呢!”白昌星诡谲地说。 “昌星,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只是打匿名电话的人一再威胁我,要把邮件发布在网上,你帮我分析分他是什么目的呢?” 钱万通觉得该许诺的都许诺完了,话题又转到自己闹心的这件事上来了。 “老钱,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啊?这小子故意想报复你!”白昌星煽惑着说。 “要说得罪,那只有牛向南了,这小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咱整治得够惨的,会不会是他雇什么人干的?”钱万通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 “有道理,老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事交给老关肯定能摆平。” 白昌星话音刚落,章奔奔端起酒杯说:“白大哥,净给你添麻烦了,看得出你和衣娜姐很相爱,相爱是不需要理由的,世界上只有相爱是不需要理由的,这就是爱的价值。白大哥,衣娜姐,我提议我们为爱的价值干一杯,好吗?” 衣娜没想到眼前这个眼角涂着银白的亮粉,手腕戴着一大串银镯的漂亮女孩对爱还有一份独特的理解,便附和着说:“奔奔说得太好了,爱的价值在于它自身,而不在于它的结果,我爱故我在。星哥,老钱,如果没有爱,你们男人赢了世界又如何?” “说得好,昌星,看来衣娜和奔奔比我们懂得爱呀,男人来到这个世界太苦了,幸亏还有女人。昌星,我看这杯酒我俩一起敬衣娜和奔奔吧!” 白昌星随声附和,众人举杯,包房内一阵欢声笑语。 四、摊牌 自从工程质量出了问题以后,熊华山开始担心起来,不是担心工程质量,而是担心森豪集团有没有支付工程款的能力。他对白昌星越来越没有底,为此,他放慢了施工速度,暗自打定主意,工程质量可以修正,但是必须支付地下一期工程款,同时签订三期地上阴合同,否则就停工。 其实工程质量问题虽然暴露了,但是方圆监理公司的质量监理报告并没有说得那么严重,因为发现工程出现质量问题的当天晚上,熊华山就请严经理吃了饭。 严经理是个知趣的人,因为监理方方圆公司和承建方东州建工集团属相关单位,东州建工集团持有方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方圆公司的财务支出依然在东州建工账下。 熊华山对工程质量并不放在眼里,因为工程款支付足了,那点质量问题很好修正,但是如果谈不妥地上工程阴合同,东州建工就将赔得一塌糊涂。 因此,熊华山下决心以工程质量为契机,签下地上工程阴合同,只有全部合同都握在手里了,熊华山才能安心。因为即使自己对森豪集团的工程款支付能力不放心,但是对森豪国际中心的地理位置和项目放心,只要建成,森豪集团必然赚个盆满钵满。 白志刚是从万鸣武嘴里得知方圆监理公司是东州建工相关单位的,他马上意识到质量监理报告可能有问题。 果然当他拿到质量监理报告时,地下一期工程的质量问题被一带而过,从报告中根本看不出地下一期工程有质量问题。 白志刚立即打电话找严经理,结果手机关机,白志刚只好把电话打到方圆公司办公室。办公室工作人员说,严经理去新疆开会去了。白志刚暗骂:到新疆开个席会,这是故意躲了。 白志刚只好给白昌星打电话商量,兄弟俩约定一起找熊华山谈一谈。白志刚又给熊华山打电话,约好在森豪国际中心工程指挥部见面。 白昌星和白志刚几乎是同时到的指挥部。为了对付白氏兄弟,熊华山把手下几员干将叫到了工程指挥部。一跨进工程指挥部,白昌星就预感到了熊华山有了准备。 “华山,用得着这么大的阵势吗?又不是签合同。”白昌星半开玩笑地说。 “昌星、志刚,既然你们兄弟都来了,我还真准备和你们好好谈谈合同的事,现在情况对我来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们兄弟俩给个痛快话,三期地上工程的阴合同什么时候签?”熊华山叫板地说。 “华山,你是不是太心急了,还没谈呢,怎么签啊?”白志刚回敬道。 “志刚,我觉得是该谈的时候了,我们借这个机会谈谈怎么样?”熊华山步步紧逼地问。 “华山,你有没有搞错?我们是来谈工程质量的,你先给我解释解释这份工程质量监理报告是怎么回事?严经理为什么要躲到新疆去?”白昌星不客气地问。 “昌星,从这份报告可以看出,地下一期工程没有任何质量问题。按照你对我的承诺,你应该将地下一期工程的工程款支付给我们,至于严经理去哪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熊华山理直气壮地说。 “没有关系?熊华山,你太过分了,经过我们调查,东州建工集团持有方圆监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们之间是相关单位,而且方圆公司盼财务支出都列在东州建工的账上。”白志刚气哼哼地说。 “那又怎么样?”熊华山毫不在意地问。 “怎么样?华山,这份监理报告不可信,你让我怎么给你支付工程款?”白昌星质问道。 “昌星,我现在怀疑森豪集团根本没有支付能力,因为森豪集团也不是盖一栋两栋楼了,我了解过,森豪国际中心这个项目是你们兄弟第一次要求垫资,而且要求签阴合同。昌星、志刚,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熊华山毫不掩饰地说。 “华山,你想得太多了,目前哪家房地产商不要求垫资,又有哪个项目没有阴合同?有的施工项目,开发商不仅不预付施工进场费、建筑材料费、人工费等等,甚至要求施工企业在开工前预缴各种名目的抵押金。垫资、签阴合同是房地产界人所共知的惯例,森豪集团也破不了这些潜规则。华山,既然你想谈三期地上工程的阴合同也可以,先谈谈你们的报价吧。” 白昌星第一次在施工商面前感到了压力,为了不让熊华山摸清自己的虚实,他妥协地转移了话题。 “这不,我们的总工也在,我们进行了认真的测算,怎么也得十个亿能拿下来。”熊华山跷着二郎腿说。 “华山,我看你是狮子大开口啊!我们工程部也做了详细的预算,四个亿足够了。”白昌星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昌星,开玩笑呢,四个亿只是我成本的一半。”熊华山猛然站起来说。 “华山,这样吧,你扔个底线吧。”白志刚爽快地说。 “我不赔不赚也得八个亿。昌星、志刚,要说底线,八个亿就是我们的底线。”熊华山妥协地说。 “华山,我觉得你们的报价太离谱了,八个亿根本不可能,最多四亿五。”白昌星洞若观火地说。 “昌星,四亿五太离谱了,我再重申一遍,八个亿一分钱也不能少。”熊华山毫不让步地说。他手下的几员干将也都纷纷表态,强调八个亿绝对是底价了。 “熊华山,我再重申一遍,四亿五也是我的最高限,多一分也不行。”白昌星咄咄逼人地说。 “白昌星,我劝你再好好想一想,不然的话我就只好停工了。”熊华山摊了摊手说。 “熊华山,你在威胁我吗?我也劝你好好想一想,工程质量必须过关,你要敢停工,咱们就东州市仲裁委见!志刚,我们走!” 白昌星针尖对麦芒地扔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白志刚的本意不想搞得这么僵,但他觉得今天熊华山太过分了,难怪大哥发脾气。熊华山的报价的确高得离谱,看来这小子是想把地下一期和地下二期工程的损失通过地上三期工程全都捞回来,不过八个亿的确太出格了,其实地上三期工程最多五个亿。 一场谈判就这样不欢而散了。白志刚也悻悻地跟着大哥离开了工程指挥部,兄弟俩都开了车,只好各自开车回森豪大厦。 在车上,白昌星给白志刚打了手机,让他别回森豪大厦了,直接去市拆迁办找刁一德,申请强迁小青楼。 白志刚非常理解大哥的心情,他也觉得小青楼确实应该有个结果了,于是调转车头往市拆迁办方向驶去。 五、魔术 马智华用了三个月时间在宽甸何振东看中的那块地皮上大变了一把魔术,他知道何振东慷慨地给了自己一次机会,自己不能不知趣,因为一旦失去这次机会,自己可能只能卖掉公司回大学教书了。这是马智华最不情愿的结果。因为他不相信自己做房地产会比白昌星差。 以前马智华有很多机会可以成为白昌星,也可能成为卢征或者李明林,但是马智华都放弃了;之所以放弃是因为马智华不屑于那些机会,因为那时的马智华还不是彻头彻尾的商人,骨子里还没有完全抛弃知识分子的清高。 这些年在房地产界打拼洗礼,马智华认为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商人是以追逐利润为目的的,为了成功追逐到利益应该抓住一切机会。 可是当马智华明白这个道理时,命运却再也不垂青于他,他不仅贷不到款,而且搞不到好的地皮。马智华毕竟是搞营销的高手,他把东州的房地产商研究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宝藏,那就是何振东的小舅子于宝山。 马智华坚信只要与于宝山合作,什么样的地皮都不用愁了。果然,于宝山利用顾长山拿下了北滩头村的那块林地,那片林地如果开发成别墅,什么阿凯迪亚庄园、东州御花园、水岸花园都无法与这块地媲美。马智华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北滩瓦尔登庄园。 一百多年以前,美国现代史上最伟大的思想家和文学家、年轻的梭罗出于对大自然的热爱,在瓦尔登湖畔筑屋而居,与湖水相对,与树木为邻,深切领会大自然予以人的丰厚馈赠,写出了影响美国现代历史的著名著作——。 选择纯净的自然之地,延续永恒的心灵乐土是马智华的一个梦想。在马智华心目中,北滩瓦尔登庄园不仅要有可以亲近自然的黑水河和原生树,更要求建筑与环境、建筑与人、人与环境的关系和谐共生,从而将别墅形态上升至前所未有的境界。在这样的人居环境里,人的心情也变得自然从容。 应该说,马智华的梦想是美丽的,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在于宝山的协助下,马智华终于让何振东刮目相看了。 何振东去宽甸是坐着于宝山的车去的,于宝山的车到宽甸时,马智华早就等候在那里了。何振东下了车,目光霍地一亮,这一亮仿佛太阳照亮了马智华的心头,他知道何振东喜欢自己变的魔术。 这是一个糅合了中国传统庭院布局和现代玻璃钢铁结构的超现代建筑,看上去山环水抱,藏风聚气,负阴抱阳,有一种自成一体的私密与贵气。 临溪半坡的庭院设计使得光线可以从前庭、中庭及后院渗透到室内,尽显幽居之美,可谓是翠溪流花,楼栖青山里,亭立秀水边。 何振东背着手不动声色地走进去默然地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马智华的肩膀说:“还行,智华,你小子挺会办事嘛!” “何市长,主要是您选的这个地方太好了,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建的过程中我加了万倍的小心,真怕把这块风水宝地给糟蹋了。”马智华惴惴不安地说。 “智华,冲这套庭院的水平,我相信将来你和宝山合作的北滩瓦尔登园也不会差了。只是北滩头那块地太敏感了,宝山一天到晚就够让我操心的了,我怕你书生气太浓,经不住事,不得不考验考验你呀!这幢别就是我的试题,看来你不光会卖房子,更会盖房子,做人犹如盖房子啊,关键是要打实地基。什么是入与人之间的地基?就是信任。怎么才能信任?就是结成利益共同体。利益相同了,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社会就是由一个个不同的利益共同体组成的,凡是取得成功的人都是善于找到自己的利益共同体的人,利益共同体里的人越多,它的威力就越大,当你所在的利益共同体真正成了滔滔洪水滚滚沙漠的时候、谁也奈何不了它的时候,你的事业才能蒸蒸日上啊!”何振东语重心长地说。 “何市长,您的话讲得太精辟了,真是让我顿开茅塞啊!您放心,我保正和宝山配合成黄金搭档。”马智华信誓旦旦地说。 “好啊,宝山,与智华做搭档是你在我面前做的惟一做对的一件事情。回头你们以公司的名义打个报告我批一下,手续一定要齐全,另外,还是以大华公司的名义打报告吧,以和泰的名义太扎眼了。”何振东嘱咐道。 “好的,姐夫,要不注册一个新的公司也行。”于宝山高兴地说。 “那倒不必了,智华号称东州房地产界的教父,还是以大华的名义打报告比较好。另外,那片生态防护林尽量别动,你们的别墅全靠那片林子卖钱呢,这样也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你说呢,智华?”何振东故意转头问马智华。 “那是那是。何市长,我之所以取名叫北滩瓦尔登庄园,就是想以林为湖,创造一处人文的居所,让人们守望心中的那片湖。”马智华谦恭说。 “智华呀,怪不得你能作出反水森豪集团、弃天娇而去的事,凭你在房他产行业的才能,做打工皇帝确实屈才了。不过与宝山合作要时刻明白,谁是你心中值得守望的那片湖啊!”何振东一语双关地说。 “何市长,读小学的时候,就读过《吃水不忘挖井人》这篇文章,何况是一片值得守望的湖呢,我会倍加珍惜的!”马智华满脸堆笑地说。 “我就喜欢懂得感恩的人,知恩图报,乃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嘛,可惜的是现实社会里,唯利是图的人遍地都是,真正懂得感恩之人却越来越少喽。智华,你懂得这一点就应该有前程,我相信你的事业就从北滩瓦尔登庄园开始了。好了,我还有个会,咱们走吧。”何振东说完,拍了拍马智华的肩膀,大步流星地走出别墅庭院。马智华谦卑地跟在后面赶紧送出去,给何振东开了车门。何振东钻进车里后于宝山一踩油门,奔驰车沿着溪水驶向远方。马智华呆呆地望着远去的奔驰,心中无限感慨。他望着满山的红叶越看越觉得秋风里,红叶不过是树林哭红的眼睛。 六、山雨欲来 最近刁一德请朱文锦吃饭,朱文锦着实点了刁一德几句。刁一德之所以请朱文锦吃饭就是为了让朱文锦指点迷津,他觉得朱文锦在东州官场是最老谋深算的。 关于小青楼是否强迁的问题上,刁一德很困惑:夏市长不主张强迁,但并没有表示不迁;何振东作为主管副市长一开始是极力主张强迁的,现在的态度似乎也暖昧起来,以前是附和洪书记的,最近又附和起夏市长来。最让刁一德啄磨不透的是洪书记,按理说洪书记应该极力主张强迁,因为骑士大饭店是他亲自招的商,为了“金街银带”早日见形象,他应该巴不得地让骑士大饭店早日竣工,可是他对是否应该强迁也不动声色。刁一德着实困惑了,面对白昌星和白志刚的强迁申请,强迁过不知多少栋房子的刁一德有点不知所措了。还是朱文锦看得透,一席话让刁一德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感觉。 朱文锦告诉刁一德:“洪书记私下里对你的工作非常不满意,特别是对小青楼的拆迁问题,洪书记更是不满意。本来强迁小青楼是市拆迁办的本职工作,不应该闹到市长和市委书记的办公桌上来,更不应该让改造胭脂屯的惠民工程成为市长、市委书记的矛盾工程。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非常关心民生问题,一再强调党和政府的工作要以人为本,惠及民生。在这种形势下,夏市长不主张拆迁,洪书记也不愿意唱黑脸,但是洪书记骨子里希望强迁的。你刁一德作为市拆迁办主任就应该想洪书记之所想,急洪书记之所急,为洪书记排忧解难,你可倒好,一再贻误战机,搞得市长和市委书记之间为了小青楼拆迁问题红了几次脸了,我看你这个市拆迁办主任不想干了。” 朱文锦的话说得刁一德渗出满脑门子细汗。他最担心一旦拆迁,夏市长震怒怎么办?朱文锦几句话让刁一德一下子就坦然了,“那时候洪书己自然会为你说话的,洪书记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他对那些工作上尽职尽责的干部一向高看一眼,一个单位的一把手连本职工作都干不好,还谈什么创新工作,怎么能造福一方百姓?” 刁一德顿开茅塞,第二天就会同白志刚在没通知柳文龙、许天凤夫妇守情况下,单方面召开了听证会。听证会后,刁一德签发了《城市房屋拆迁行政裁决书》。 早晨,柳文龙和许天凤刚吃完早饭,就接到了市拆迁办古井拆迁服务组组长郑义登门下达的《城市房屋拆迁行政裁决书》。内容是: 被申请人柳文龙在收到本行政裁决书之日起15日内自行搬迁,并将解放大街胭脂屯古井胡同17号房屋交由森豪集团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拆除。被拆迁当事人不服本裁决,可在接到裁决书之日起三个月内向中山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或在60日内向东州市人民政府或东州市房屋管理局申请行政复议,复议或诉讼期间不停止本裁决的执行。 郑义走后,柳文龙手捧着裁决书半天没言语。许天凤倒是自言自语他说了一句:“文龙,他们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凤儿,我早就想好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与小青楼共存亡,我不能对不起祖宗!”柳文龙视死如归地说。 “文龙,还没到最后的关头。我们去找衡平律师事务所的罗律师,她一定会帮我们想办法的!”许天凤冷静地说。 “好吧。不过,我听说她是森豪集团总经理白志刚的媳妇。她能公正他对待这件事情吗?”柳文龙质疑道。 “文龙,你不要小看了罗律师,她可是视法律为生命的事业型女人。我接触过她几次了,我相信她是有良知的好律师。”许天凤不容置疑地说。 “那好,或许从她嘴里能了解到一些森豪集团的情况,不管我们能不能赢,都要做到知己知彼。你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走!” 由于东州市委市政府实施“房地产业立市”的战略,特别是“金街银带”工程导致解放大街两侧的许多民宅被动迁,由于补偿不合理,一些居民无奈地拿起了法律武器,因此一段时间以来,罗依倩接的案子大多是这市面的,正因为如此,她一直关注着小青楼事态的发展。 上午,罗依倩因一件诉讼案在电脑上搜索资料时,十几张题为“史上最硬钉子户”的照片遭到网民的热议、质疑和争论,罗依倩一连查了十几家门户网站,都有报道。她觉得事态很严重,心里一下子为自己的丈夫担心起来,因为网民大多站在弱者的角度质疑开发商。她拿起电话刚要给白志刚打,有人敲门。 罗依倩只好放下电话说:“请进!” 门开了,罗依倩心头顿时一紧,因为推门进来的正是小青楼的业主柳文龙和许天凤夫妇。 “罗主任,又打搅你了!”许天凤开口说。 ‘不打搅,不打搅,快请坐!”罗依倩连忙起身热情地与柳文龙、许天凤握手。 “罗主任,我们两口子还是为了祖宅的事来麻烦你。今天上午市拆迁办终于给我们下达了行政强迁裁决书,我和文龙很气愤也很无奈,想请罗主任给拿个主意。”许天凤开门见山地说。 “裁决书带来了吗?”罗依倩一边给夫妇二人沏茶一边问。 “带来了。”柳文龙瓮声瓮气地说,随手掏出了裁决书递给了罗依倩。 罗依倩仔细看了一遍裁决书,然后真诚地说:“柳大哥、许大姐,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和森豪集团总经理白志刚的关系,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现在想听听你们对裁决书的看法。” “罗主任,王法不公,这份裁决书我们不接受!”柳文龙气哼哼地说。 “罗主任,听证会根本没有通知我们,我认为这份裁决书无效,希望衡平律师事务所为我们主持公道。”许天凤有些激动地说。 “按照裁决书你们可以在60日内向东州市人们政府或市房管局申请行政复议,这是你们的权利。”罗依倩解释说。 “罗主任,我们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都清楚,我们认为行政复议意义不大,我们想请你代我们向中山区法院提起诉讼。”许天凤语气坚决地说。 “我不希望你们放弃行政复议的机会。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小青楼已经被人拍成照片发布在了网上,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看到的,你们被网民称为‘史上最硬的钉子户’,已经成为网民热议的焦点。我相信这件事有可能成为一个事件受到各大媒体的关注,胭脂屯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你们两口子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你们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我估计一旦引起媒体关注,市委市政府对这件事就要有个态度,依我看,小苛楼的命运还真不一定由这份裁决书来决定。” 罗依倩的话还没说完,柳文龙就急不可耐地问:“罗主任,我们可以看一看网上的情况吗?” “可以可以。” 罗依倩热情地请柳文龙坐在自己的电脑前调出网页。柳文龙和许天凤看罢惊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心情说不出是激动还是震撼。 许天凤抑制着不平静的心情自言自语道:“文龙,看来山雨真的要来了。” “凤儿,山雨既然要来,挡是挡不住了,从网民热议的情况看,小青楼的安危已经不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情了,它牵动着所有网民的心,小青楼已经成了中国被拆迁户心目中的小青楼。就为了这一点,我们下地狱也直!”柳文龙激动地说。 “柳大哥、许大姐,真想不到你们会有这么前沿的思想境界,真是令人次佩。我也说一句实在话,你们的事我帮定了,我愿意和你们一道,推进我国的法治进程。单从经济上算,小青楼拆一万次也应该,但是从民族的去治与民主的进程考虑,小青楼万万不能拆!当然现在还是我们的一厢情愿,但是如果媒体能唤醒民众都来支持你们,或许小青楼能够保住!”罗依倩动情地说。 “罗主任,你真愿意帮助我们?”柳文龙将信将疑地问,“不怕白总不高兴?” “在法律面前他只是当事方的代表,他不敬畏我可以,但是他不能不敬畏法律和民权。”罗依倩坚定地说。 “罗主任,你这么说,我们两口子就更有信心了!”许天凤激动地说。 “不过,柳大哥、许大姐,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在开发商、地方政府、法院强大的拆迁既得利益面前,民权太弱小了,再硬再强的反抗,可能最终也逃脱不了被强迁的命运。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党的十六大提出执攻为民,建设和谐社会的决策,无论是老百姓还是舆论都在期待《物权法》拘早日出台,今天小青楼成为全国网民关注的焦点更加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我为网民民权意识的觉醒而高兴,只要有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罗依倩显得有些激动,柳文龙和许天凤在备受鼓舞的同时,更多的是敷动,两口子紧紧握着罗依倩的手,半天不愿意松开。 送走柳文龙、许天凤夫妇,罗依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万万没有想到小青楼以孤岛图片的形式被发到了网上,这无疑会给大哥和丈夫带来无法预知的麻烦;但是从一个法律工作者的良知来说,她还是暗自同情柳文龙和许天凤。 罗依倩预感,自己很可能因为这件事要直面大哥和志刚,她甚至想像得到自己一旦站在柳文龙和许天凤的立场上,大哥和志刚的表情,但是他从学习法律的那天起,老师就告诉她,一流的律师为社会创造价值与正义,在实现社会价值的同时,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二流的律师在利用社会公平、公正与正义价值的基础上为自己谋取利益;三流的律师为谋取个人利益肢解社会公正、公平与正义的价值,用危害社会的方式毁灭自己的职业命运、埋葬自己的前程。律师的成就不在于办了多少案件、收了多少钱,律师的价值在于在办案过程中为实现公平、正义和社会责任,作出了多大的贡献。 想到这儿,罗依倩重新坐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她觉得必须和志刚谈谈了…… 七、照片 春节前,省委书记林白接到了几张照片,搅得自己连过年的心情都没有了,赶巧北京的于老在东州过年,住在省迎宾馆八号楼。 大年三十上午林白和赵长征在清江宾馆国际会议中心共同参加了省委省政府举行的春节团拜会。开完团拜会林白笑着说:“长征,我们一起去看看于老,陪他一起吃个饭吧!” 其实于老这次来东州是想女儿了,很想和女儿一起过个年;但是于老看到女儿瘫在床上可怜的样子,心里很难过,为了让女儿换换环境,老爷子决定把女儿接到省迎宾馆八号楼过年。 林白和赵长征曾经是于老的老部下,赵长征哪敢推辞,“老林,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那好,你上我的车吧,我想让你看样东西。”林白语气沉重地说。 赵长征预感到林白可能遇到了棘手的事,二话没说就上了林白的车。林白的奥迪车缓缓驶出清江宾馆大院,赵长征的秘书和司机开着车紧随其后。 “长征,你看看这几张照片。” 林白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赵长征。赵长征接过牛皮纸信封慢慢地抽出里面的照片,目光顿时犀利起来。 “老林,这几张照片怎么搞到的?”赵长征阴着脸问。 “中纪委转过来的。”林白凝视着赵长征说。 “中纪委领导有没有批示?”赵长征严肃地问。 “请林白同志阅处。”林白似笑非笑地说。 “老林,看来中纪委领导非常清醒,这些照片是电脑合成的,是栽赃陷害,之所以转给你阅处是给你提个醒,有人居心叵测想陷害忠良,如果查的话,也应该查处这些人!”赵长征气愤地说。 “长征,你分析得很对,我同意你的看法。让我骨鲠在喉的是什么样的人如此歹毒,对永年同志下这等毒手?还有这些人是如何搞到这个东州电视台的女主持人裸体照片的?”林白紧锁眉头地说。 “老林,看来永年同志强硬的工作作风触碰了一些人的利益呀,他们这是想赶永年同志走啊!”赵长征慨叹道。 “长征,我对永年同志不仅不担心,而且放心,我担心的是何振东啊!聂近告他的匿名信越来越多,反映的情况也五花八门,有的是捕风捉影,有的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啊!”林白担心地说。 “老林,你看一会儿见了于老要不要点一点,让老爷子心里有个数,防患于未然啊?”赵长征试探地问。 “千万别!于老好容易在东州过一次年,还是让他好好过年吧。振东的爱人一直瘫在床上,老爷子心里一定不好受,咱就别在给他添堵了,你说是不是?”林白动情地说。 “还是你比我想得周到。一晃于老退下来也有五年了吧,这还是他退下来第一次回东州。他刚刚退下时我去北京开会,到玉泉山十五号看过也一次,当时振东同志刚刚走上副市长的工作岗位,我还记得当时于老跟我说了振东同志的一些弱点和毛病,嘱咐我对待振东不能放任,绝对的权导致绝对的腐败呀。下面反映的一些问题刚好与于老的担心相吻合了。老林,我的意见是要敲山震虎啊!”赵长征百感交集地说。 此时两辆奥迪车已经缓缓驶入省迎宾馆大门,站岗的两名武警战士笔挺地敬了军礼,两辆奥迪车沿着威严肃穆、由于太古老而经常需要修缮的红墙平稳地向东驶去。光秃秃的林带树木上偶遇几只喜鹊欢快地叫着,然后振翅向林子深处飞去…… 八、红袖添香 春节过后,东州发展成功在香港证交所上市。李明林非常兴奋,他从香港回来后,特意请白昌星、白志刚、卢征、赖东等人吃饭,还特意请了苏红袖。 这次香港之行,夏闻天特意指示东州电视台组成一个报道小组,苏红袖就是这个报道小组的成员之一。本来夏闻天想亲赴香港参加开锣仪式,由于正值国家“两会”前夕,夏闻天特意委托何振东代表自己出席东州发展香港上市开锣仪式。 在香港,李明林发现了一个端倪:苏红袖与何副市长的关系不亚于范。真真,这样李明林对苏红袖刮目相看起来。因为苏红袖与范真真比较起来有一点李明林很看重,就是苏红袖不是房地产商,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利用苏红袖比利用范真真更有价值。 席问,人们议论最多的是这次“两会”即将修改《宪法》,而修改的内容让白昌星、白志刚心中既兴奋又矛盾,但更多的是隐忧。 兴奋的是去年年底,媒体上就报道了《中共中央关于修改宪法部分内容的建议》,如果按着这个建议修改宪法,非公有制经济的合法权利和利益将进一步得到保护,非公有制经济必将迎来一个大发展的春天;矛盾的是《宪法》第十三条“国家保护公民的合法收入、储蓄、房屋和其他合法财产的所有权”和“国家依照法律规定保护公民的私有财产的继承权”即将修改为“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 毫无疑问,这句话入宪是民心所向,“私有”二字再也不是洪水猛兽,曾经被视为天经地义的“狠批私字一闪念”被抛到了历史的垃圾堆里。执政党建议将“私有”二字写进宪法,表明了执政党对人性的深刻理解和对自然规律的更加尊重。 然而,白昌星考虑的并不是这句话对中国社会产生的深远影响,而是小青楼拆迁怎么办?因为小青楼无疑是柳文龙和许天凤作为公民拥有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一旦宪法修正案公布,就不应该再受侵犯。白昌星越发觉得宪法修改得不是时候,他后悔自己在小青楼的拆迁问题上过于相信市拆迁办,使得小青楼的拆迁问题一拖再拖。如果早一点强迁了,大不了赔偿点钱。现在可好,小青楼竟然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因此席间白昌星一直不动声色地听众人高谈阔论,他却没有随声附和一句。席散后,李明林和卢征张罗着打麻将,白昌星根本没兴趣,他把白志刚叫到一边板着脸说:“志刚,马上向中山区法院申请强迁小青楼。” “大哥,柳文龙、许天凤两口子也申请了听证会。” “不管他。我怕形势有变,小青楼的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你抓紧办吧。” “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网上闹得很凶,几乎是一边倒地支持柳文龙和许天凤,我怕再这么闹下去,要出事。” “志刚,网民不过是乌合之众,痛快痛快嘴而已。你多找些枪手上网为我们也说说话,不能让舆论一边倒!” 白昌星说完心情沉重地走了。大哥的情绪影响了白志刚,索性也想离开,却被袅袅婷婷走过来的苏红袖给拦住了。 “志刚,我有个好地方一直想请你去看看,走,我请你去享受享受!”苏红袖暗香浮动地说。 自从上次白志刚为救自己被陈金发的“四大金刚”暴打一顿以后,苏红袖对白志刚的爱慕之情与日俱增,但碍于与罗依倩的友情一直不敢越雷池一步。直到元旦前有人请她去看了一场夜总会,一句小品演员的台词提醒了她:“朋友妻不可欺,那是万恶的旧社会;现在是朋友妻,不欺白不欺,玩呗!”苏红袖大笑之余心想,既然朋友妻不欺白不欺,朋友夫就应该不抢白不抢,玩呗!她一直想找机会表达一下自己对白志刚的一片深情,刚好李明林请客,打电话请她时,她就问白志刚参加吗?得知白志刚也参加,苏红袖有了主意。 “什么好地方,还神神秘秘的?”白志刚好奇地问。 自从上次两个人一起患过一次难以后,白志刚对苏红袖也多了一份牵挂。 “去了你就知道了,保证你喜欢!”苏红袖妩媚地说。 白志刚经不住诱惑,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两点钟,便打电话让自己的司机把车开走,白志刚上了苏红袖的红色宝马车。 苏红袖显得有些兴奋,妩媚地开着车。白志刚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却琢磨着苏红袖的意图。很快,红色宝马车就驶出东州城向草河口方向驶去。 正值初春,黑水河像发情的母兽汹涌鼓荡,淡淡的新鲜浸润着苍黄的田野,鲜亮亮的嫩草芽儿拱开枯焦的植被,吐露着振奋的生机。 红色宝马车很快驶过草河口风景区,沿着一条窄窄的盘山柏油路攀爬。白志刚懵懂似的望着窗外丰厚深远、层峦叠嶂的山岭,心里暖融融的。 “红袖,该不会带我私奔吧?”白志刚开玩笑地说。 “你肯吗?你若肯我情愿学杜丽娘魂游地府。”苏红袖含情脉脉地说。 “别别别,我可不跟你玩人鬼情未了,怪吓人的!”白志刚诙谐地说。 “怎么,为情而死,为情而生,为情而活,不好吗?”苏红袖娇嗔地问。 “红袖,你把我劫持到这荒郊野外,该不会有什么后花园吧?”白志刚逗趣地问。 “什么后花园,是世外桃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说着话,红色宝马车已经驶进一条深谷。放眼四野,果然有陶渊明描述的“山涤余霭,宇暖微霄。有风自南,翼彼新苗”的意境。 “好一处世外桃源。红袖,我从小生在东州,长在东州,竞不知道东州还有这么好的地方,这地方叫什么?”白志刚感叹地说。 “宽甸,一会儿还有你更想象不到的。”苏红袖得意地说。 车又曲曲折折地在谷中开了二十多分钟,眼前一座庭院式混合玻璃钢构架的超现代豪华庄园映入眼帘,白志刚看了惊叹不已。 两个人下车后,苏红袖挽起白志刚的胳膊,像欢迎老公回家一样走进这座庄园别墅。从前庭、中庭到后庭,装修得简直是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白志刚坐在意大利款的休闲沙发上惬意地问:“红袖,不用说,是土地爷送给你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可真够大方的,红袖,这可比我送你的那套阔绰多了。” “怎么,吃醋了?不过,你就应该吃点醋,要不然你也不懂得心酸的滋味!”苏红袖娇媚地看着白志刚,话里有话地说。 “红袖,要是让范真真知道了,还不一把火烧了!”白志刚避开苏红袖火辣辣的眼神说。 “志刚,难得我们俩在一起,别让那些恶心的名字扫了兴。我这儿什么酒都有,你想喝点什么?” “不喝酒行吗?我想喝点茶。” “不行,不仅要喝酒,还要喝出点名堂来。” “看来你是想废了我的武功啊!” “瞎说,谁不知道你是武林高手,武功深不可测,岂是我想废就能废的!”苏红袖娇柔地说完,转身去酒柜里拿了一瓶路易十四波旁王子红葡萄酒。 “志刚,你看过电影《路易十四的情人》吗?”苏红袖一边往高脚杯内倒酒一边问。 “看过碟。”白志刚呷了一口红酒说。 “我非常喜欢苏菲·玛索扮演的玛奇丝,一直忘不了玛奇丝服下有毒的巧克力后,她最后一次登台说的话:‘悲剧演员总在第一幕出场,在第五幕死,中间那几幕做什么,谁会知道?悲剧演员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她演角色,我演我自己。’志刚,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就是玛奇丝。”苏红袖伤感地说。 “红袖,我倒觉得你有红葡萄酒一般的心灵,起码在我心里你是天使!” 白志刚温柔地说完,起身打开音响,顿时,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舒缓而优美地占领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苏红袖的纤纤玉手轻轻搭在白志刚的脖子上,白志刚下意识地搂住苏红袖优美的细腰,两个人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怀里的女人是那么温存,经典的乐曲是那么动人,白志刚忍不住心间涨满春潮。苏红袖把头依在他的肩上像一只温柔的小猫,两个人紧拥着,不知不觉间,苏红袖的几滴热泪滴在白志刚的脖子里。他浑然不知,微合着双眼,仿佛已经走进里的后花园,耳畔萦绕起“皂罗袍”的台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九、回家 “两会”后,国土资源部、国家监察部联合颁发了71号文件,也就是《关于继续开展经营性土地使用权招标拍卖挂牌出让情况执法监察工作的通知》。该《通知》规定,2004年8月31日是协议出让经营性土地使用权的最后期限,之后所有土地不得再协议出让。同时规定,已经获得土地的开发商,如果尚未付足土地出让金的,必须在8月31日前补交齐全。补交后方能办理土地证或再行转让,否则国家收回土地。一时间媒体哗然,报道中不断出现“8.31大限”几个字,什么《8.31大限逼近,东州土地市场顿起波澜》、《8.31到底在烧烤谁?》、《8.31大限前夜政策不明朗》、《8.31大限后协议转让何去何从》、《8.31大限后楼市引发四大震撼》等等,各种报道铺天盖地。一场全国房地产市场大洗牌的土地风暴悄然来临。 晚上,陈金发请何振东到浴乐城贵宾室洗了桑拿,又找小姐做了按摩,然后送何振东回了御花园。路上,何振东亲自给唐荣灿打电话,约他到御花园打麻将,正好三缺一。 回到御花园别墅,见范真真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看电视,陈金发讨好地问:“姐,好像不开心!” “金发,你出的主意也不好使呀,我派人拍了孤岛的照片,发到了网上,网民倒是议论得挺热闹,可是媒体并没有像你预测的那样关注小青楼,咱们这招是不是不灵啊?”范真真一筹莫展地说。 “姐,你别着急呀,时间还不够,我估计再过一阵子,小青楼就会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陈金发胸有成竹地说。 “为什么呀?”范真真不解地问。 “姐,‘两会’正在修改宪法,规定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小青楼正好赶到点上了,媒体不关注才怪呢!”陈金发得意地说。 “其实你们的点子都是小打小闹,整垮森豪集团的办法我早就想好了,只是还需要等上几个月。”何振东卖关子地说。 “东哥,什么办法?为什么还要等几个月?”范真真急不可耐地问。 “我的办法叫釜底抽薪!”何振东不露声色地说。 “我明白了,姐夫,你是在等‘8.31大限’?”陈金发恍然大悟地说。 “怎么样,是不是釜底抽薪?”何振东得意地问。 “高,姐夫,你这招实在是高!不过这招只能用在森豪国际中心上,骑士大饭店是‘金街银带’的龙头工程,下不了手啊。”陈金发赞许地说。 “东哥,71号文件要求各地协议出让土地中的历史遗留问题必须在今年8月31日之前处理完毕,否则政府土地管理部门有权收回土地,森豪国际中心也不属于历史遗留问题的范畴之内,你怎么下手啊?”范真真担心地问。 “真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我会给东州建工施加压力,让东州建工停工,不就成了遗留问题了吗,要知道他们两家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何振东老谋深算地说。 “东哥,你可真是我的好老公,真要是能把森豪国际中心夺过来,森豪集团必将元气大伤!”范真真高兴地说。 “真真,这就叫‘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可是毛主席的军事思想!” 何振东说完去了洗手间,陈金发借机也摇着轮椅跟了进去。 “姐夫,我上次去拉斯韦加斯给你买了点东西,也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所以一直没好意思给你。” “什么东西呀?搞得这么神秘。”何振东一边撒尿一边问。 “伟哥,纯正的辉瑞产品。”陈金发一边说一边从西服口袋里陶出一个白色的药瓶。 “好东西,好东西!”何振东系上拉链,接过药瓶,爱不释手地说,“谢谢老弟的一片苦心啊!”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市房管局虽然对小青楼下达了行政裁决书,但是主管副市长何振东指示,不到最后不放弃协商解决的机会,所以行政强迁迟迟没有执行。 其实,何振东从骨子里是主张强迁的,只是架不住范真真的似水柔情。自从范真真派手下把一份“史上最硬钉子户”的帖子发到网上以后,小青楼的命运就成了广大网民每天关注的焦点,舆论掀起了轩然大波,给东州市房管局的行政强迁造成巨大的压力。 小青楼如何拆迁成了东州市拆迁史上一个巨大的尴尬。为了尽快摆脱这个尴尬,在森豪集团的强烈要求之下,考虑到“金街银带”工程的巨大意义,东州市房管局向中山区人民法院申请司法强制拆迁小青楼。 中山区人民法院受理后,白志刚心里似乎有了底,因为中山区人民法院副院长吴贝贝是白志刚中学时期的同桌。白志刚请吴贝贝吃了两次饭,重温了同桌的美好时光,吴贝贝欣然答应全力帮助白志刚这个昔日自己暗恋过的白马王子。 在市房管局向中山区人民法院提起《先予强制拆迁申请书》后,此案进入司法程序。中山区人民法院立即召开了司法强迁听证会。听证会的当天合议庭下达了《非诉行政执行裁定书》和《限期履行通知》,责令柳文龙在15日内履行行政裁决书确定的义务,逾期不履行,法院将按有关法律规定办理。 司法强迁的裁决书下达三天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由十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以高票通过,“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被写入宪法。许多媒体认为,在公民财产上加“私有”二字,就是明白无误地承认我国允许公民拥有私有财产,私有财产有了更加清晰和权威的法律地位;将“保护公民合法财产的所有权”修改为“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更是意义重大,这不单单是语气上的加重,因为“保护”一词将公民放在弱者和被动的地位,而“不受侵犯”明显将公民放在与公权相抗衡的平等地位。 宪法修正案通过以后,被数万网民关注的小青楼的命运,一夜之间成为上百家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尽管中山区人民法院已经对小青楼下达了司法强迁裁决书,但是由于宪法修正案的通过和媒体的关注,为柳文龙、许天凤与小青楼共存亡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三天后的中午,夫妻俩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搬回小青楼。起初许天凤执意要与柳文龙一起回去,危难之时她要与丈夫同呼吸共命运。 考虑到安全问题,柳文龙苦口婆心地劝妻子不要一起回去。许天凤就是不答应,因为整个胭脂屯除了孤岛以外,周围都被森豪集团挖成了17米深的大坑,孤零零的小青楼内,早就断了水电气,根本没法儿生存,而且孤岛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许天凤怎么可能放心让丈夫一个人上去。但是,最后她还是接受了柳文龙的苦苦哀求,因为17米高的孤岛,一身功夫的丈夫上去尚且不易,何况自己是个弱女子,更重要的是一定要让媒体听到自己和丈夫的心声,因为此时的小青楼不再是柳文龙和许天凤的小青楼,它已经成了民权抗争的象征。 当天下午3点钟,柳文龙领着两个徒弟骑着三轮车来到胭脂屯工地,刚好工地上的大铁门没有锁,三个人推着三轮车沿着一条缓缓伸向坑底的坡路往下走。 “干什么的?”一个保安发现柳文龙等人,一声断喝,整个工地的保安从不同方向拥向三轮车。 “站住,谁让你们进来的?” “你们是干什么的?” 保安们守在孤岛周围实在太寂寞了,柳文龙等人的出现让他们非常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横眉立目地跑过来,柳文龙等人被团团围在了坑底。 这些保安都经过一定的搏击训练,个个膀大腰圆、生龙活虎,根本没把柳文龙等三人放在眼里。两个徒弟见十几个保安来者不善,连忙摆开架势护住师傅。 “哟嗬,怎么着,还想动手啊!”领头的保安叼着烟斜着眼没好气地说。 柳文龙用手扒拉开徒弟不怒自威地说:“你们听好了,我是小青楼的户主柳文龙,这是我的家,识趣的话就请你们让开,别阻止我回家。” “你还挺横,谁能证明你是小青楼的户主啊?再说,保护骑士大饭店工地是我们的职责,任何人也不能擅闯施工重地。赶紧走,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领头的保安没好气地说。 “我再重复一遍,这是我的家,谁要是阻止我回家,别怪我的拳头不留情面。”柳文龙断喝道。 “哟呵,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弟兄们给他点颜色看看!” 领头的保安话音刚落,十几个保安一拥而上。说时迟那时快,柳文龙意动形随,气动血行,骨顺筋直,气到力发,力发八面,十几个保安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都应声倒地,有五六个哼哟嗨哟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领头的保安顿时惊呆了,他再也不敢小看眼前这位五十多岁有几分儒雅的壮汉,气急败坏地说:“一群废物,抄家伙给我打!” 七八个保安解下腰间的警棍,抡起来向三个人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柳文龙和两个徒弟如影行随地闪展腾挪,三下五除二,十几个保安一个也站不起来了。好一个柳文龙,不愧是八极拳名师,不出拳则已,一出手惊人! 大坑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许多人亲眼目睹了柳文龙出拳的风采,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柳文龙心里清楚,自己真正的擂台在小青楼。他从三轮车上取下两根钢管在孤岛的峭壁上铲出几块踏脚处,背着一根绿色粗尼龙绳施展绝技飞身登上孤岛,三下两下便攀爬到小青楼的后窗。 后窗的窗户框早就没有了,很显然偷盗分子曾经从这里钻进去过。柳文龙从后窗钻进小青楼后百感交集:一晃近两年没有回家了,屋子里留下的东西几乎都被偷走了,里面一片狼藉。 柳文龙顾不上查看,他顺着后窗将粗尼龙绳扔给两个徒弟,两个徒弟将三轮车上的东西一件接一件地绑在绳子上,柳文龙一件一件地往上拽。拽上去的东西有两箱矿泉水、两箱方便面、一床被褥和两个液化煤气罐。 东西陆续拽了上去,被打倒的保安也哼哟嗨哟地爬了起来,有的鼻子青了,有的脸肿了,还有的胳膊脱臼了,腿不能动了。领头的保安望了一眼爬上小青楼的柳文龙,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挥了挥手,十几个保安相搀着走了。 两徒弟也跟柳文龙打了招呼,推着三轮车上了坡。此时柳文龙登上顶楼的平台,庄严地升起了五星红旗,同时打出了一块巨大的白布横幅,上面用黑体字大写着: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像三根巨大的钢钉深深地扎在孤岛上。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晚霞红得像火焰,亮得像金子。小青楼上鲜红的五星红旗在红灿灿的云霞陪衬下,庄严极了,神圣极了,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 站立在五星红旗旁边的柳文龙环望了一下四周的深坑,他凛然的神态,宛如城堡主在巡视城堡周围的护城河。围在骑士大饭店工地周围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十、赌气 柳文龙登上小青楼的同时,许天凤也没闲着,她急匆匆地找到罗依倩请求法律援助。其实,罗依倩在得知中山区人民法院司法裁决强迁小青搂的同时,已经联合东州市二十多名著名律师和法律专家,以及有正义感的人大代表,给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赵国光写了一封信,请求市人大针对中山区人民法院违反《宪法》关于“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的条款,错误裁决司法强迁小青楼一事,立即成立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 信虽然发出了,但是罗依倩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她对市人大常委会寄予了厚望,她希望市人大通过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的调查阻止中山区人民法院的司法强迁,果真能够成功,小青楼将成为中国司法进步的一个象征,将对《物权法》的起草提供丰厚的法律资源。 就在联名信发出的第二天下午,柳文龙登上了小青楼。罗依倩从许天凤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对许天凤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许大姐,我们都骑到虎背上了。” “罗主任,市人大真的能成立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吗?”许天凤质疑地问。 “许大姐,我也说不好,不过,这是保住小青楼的惟一希望了。因为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是宪法赋予各级人大及其常委会的职权,也是一项监督措施,是人大及其常委会依法行使监督职能的一种活动。调查委员会的监督方向是一些特定问题,监督的对象是政府、法院、检察院等行政和司法机关。但对于特定问题的具体规定,还没有明确形成文件,仅仅是一种概念,如何行使这项职权也靠各地的人大对特殊或者重大问题的理解判断,所以全国各地用这种方式行使监督权力的并不多见。但是许大姐,一旦市人大成立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根据调查结果,小青楼及下面的土地确实是合法的私有财产,很可能裁定撤销中山区人民法院下达的司法强迁裁定书,果真如此,小青楼就保住了。”罗依倩充满希望地说。 “罗主任,我原本对法律是充满信心的,但没有想到……”许天凤没说完就哽咽起来。 “许大姐,眼下不是哭的时候,我估计柳大哥这一上楼,必然引来大量的媒体记者,这对我们非常有利,千万不要回避媒体,要主动接受媒体采访,舆论的压力会让市委市人大市政府高度重视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我们绝不放弃一线希望!” 许天凤听了罗依倩的话深受鼓舞,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依倩妹妹,我听你的!”这是许天凤第一次脱口称呼罗依倩为“依倩妹妹”,罗依倩听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白志刚得知罗依倩联合东州市几十名律师和法律专家以及人大代表给市人大主任赵国光写信的事后,气得暴跳如雷,白昌星也没有想到弟媳会在如此关键的当口胳膊肘往外拐。就在兄弟俩在白昌星的办公室气急败坏地抽闷烟的时候,毛小毛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 “董事长、白总,出事了。小青楼的业主柳文龙闯进骑士大饭店的工地,不仅打伤了保安,而且还登上了小青楼,他还在小青楼的楼顶上插上了国旗,写上了标语,工地周围围满了人。” “小毛,什么时候的事?”白志刚惊讶地问。 “就刚才。”毛小毛汗涔涔地说。 “十几个保安也没阻止了他?”白昌星将信将疑地问。 “大哥,你没见过柳文龙的功夫,厉害得很呢!他这一上小青楼,事情就更不好办了。大哥,要不要让老关去会会他?”白志刚一筹莫展地问。 “不行,两个人一旦在小青楼上动起手,事情就更不可收拾了。志刚,反正法院已经下达了司法强迁的裁决书,要相信法律,即使是市人大也无权干涉法院独立办案,何况市人大也未必成立什么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晚上你回家和依倩好好谈谈,我也想办法做一做赵国光的工作,只要市人大不理会依倩他们写的那封信,事情就好办了。”白昌星沉着冷静地说。 “大哥,这件事洪文山、夏闻天肯定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我觉得应该让威廉·马修斯出面了。”白志刚蹙着眉头说。 “你说得对,是该让威廉·马修斯来一趟东州了,只要威廉·马修斯威胁撤资,洪文山肯定坐不住。小毛,赶紧起草一份传真发给威廉·马修斯,让他火速赶到东州。” 傍晚白志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拉着架势想和罗依倩谈一谈,结果罗依倩却没回来,他赌气地坐在沙发上,也不给罗依倩打电话,心想,我看你做到什么时候回家? 白志刚这段时间感觉心力交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开发商动迁居民从来也不是件难事,如今在东州一座小青楼竟闹得沸沸扬扬,一些网民在网上点着名骂自己和大哥是“奸商”,最可恨的是媒体,几乎把所有的中国精英都称为坏人,加深了民众与所谓的精英之间的隔阂。一些媒体拿胭脂屯开发说事,质疑房地产商富豪多,这和房地产商有什么关系?问题的关键是国家没有把更多发财的机会开放,石油是垄断的,电信是垄断的,金融是垄断的,否则的话,在富豪排行上,一定是这些行业的商人多。It行业之所以垄断不住,是因为它能跑到国外去上市,所以它的富翁也多。中国房地产是最早进行市场化改革的,个人可以进入,外资也可以进入,国有资本更可以进入,完全开放。现在要把其他几个行业开放来看看,用不了几年的时间,房地产商马上就被扔到后面去了。如果媒体长一点经济脑子的话,把这个问题向老百姓说清楚,也就没有人追问房地产商是如何暴富的了,如今可倒好,媒体通过小青楼这件事质疑森豪集团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森豪集团成了“为富不仁”的代名词,在公众面前,成了官商勾结牟取暴利的“奸商”。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妻子还火上浇油,白志刚越想越气,以至于猛然把手里的水杯暾在了茶几上。 “怎么了,志刚?生这么大气!”刚好罗依倩走了进来。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白志刚没好气地说。 “我怎么了?”罗依倩脱下外套笑着问。 “你怎么了?你干的好事!让我在大哥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白志刚拍着茶几说。 “我干什么了?”罗依倩依然微笑着问。 “你说,你背着我和大哥连招呼都不打就给市人大写信,还联络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律师、专家、人大代表,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白家的人?”白志刚气呼呼地问。 “志刚,我是一名律师,维护法律的公平、公正是我的职责。我早就跟你说过,小青楼是合法的私有财产,小青楼下面的土地也是私有的,市政府没有任何权力把公民合法的私有财产在公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人家卖了,无论是骑士基金,还是森豪集团,都无权购买公民不同意出卖的合法的私有财产。眼下,‘两会’刚刚通过宪法修正案,公民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依法治国首先要依宪治国,宪法是国法,任何与宪法相抵触的法律都将得到纠正。在这种形势下,强迁公民合法的私有房屋,霸占公民合法的私有土地,森豪集团只能给公众留下巧取豪夺的坏印象。志刚,我劝你留下小青楼,千万别拆,这样对树立森豪集团的形象大有好处,其实森豪集团跟着小青楼已经出了大名了,这就是免费的广告。大哥那么精明,为什么不利用小青楼的动迁命运为森豪集团大作一把广告,树立森豪集团守法、护法、尊重法律和保护弱者利益的良好形象呢!” 罗依倩侃侃而谈,白志刚根本听不进去,他一拍茶几喝道:“够了!罗依倩,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拆小青楼,骑士大饭店怎么建?你知道小青楼一天给森豪集团和骑士基金造成多少损失吗?这个责任谁负?” “志刚,你冷静点好不好,发达国家向来是你不搬,铁路就要拐弯。你们的合作伙伴威廉·马修斯应该知道,去年美国炒得很热的斯普瑞格斯的故事,简直就是小青楼的翻版。斯普瑞格斯先生住在华盛顿的马萨诸塞大街,1980年他花了十三万美元买了一幢两层小楼,去年市价涨到了三十万正好遇到一个开发商把这片地圈了起来要盖摩天大楼,他的邻居都高兴地搬走了,唯独他不搬,开发商最后开出了三百万美金的高价来买,他不为所动开发商只好修改了设计方案,在他家那幢小楼的上面和其他三面挖起了建筑深沟,盖起了摩天大楼,不过仍然小心翼翼地用很多支架撑住斯普瑞格斯的家免得倒掉,否则将是一宗大官司。这成了华盛顿的一道风景,人们每天都可以看到一个沉默的中年男子开着白色的小车进进出出,而他的家就在这座摩天大楼里面,像一个巨大肉馅包子中间的一个馅。志刚,我们在日本学习时,就听说过日本成田国际机场因居民不肯搬迁,一号跑道拖延十几年才完成;二号跑道无法修到规定长度,屡屡发生起降险情;三号跑道至今还在图纸上不能动工,而且飞机不能夜间起降,以免影响机场内几户居民休息,当时你还说日本的‘钉子户’真牛!怎么这些你都忘了?”罗依倩有理有据地说。 “罗依倩,你别忘了,我们是中国人,你脚下踩的是中国的土地,中国有自己的国情!”白志刚狡辩道。 “什么国情都要尊重宪法和法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吴贝贝的关系?是不是请人家吃饭时还唱了《同桌的你》?”罗依倩讥讽道。 “罗依倩,你少跟我胡搅蛮缠,告诉你,赶紧想办法撤回给市人大写的信,否则咱们就离婚!”白志刚猛然站起来威胁道。 “你说什么?白志刚,你再说一遍,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狭隘的一个人!离就离,你可别后悔!”罗依倩泪花闪动地说。 “女强人,既然你那么爱法律干吗结婚,干脆你跟你的法律过去吧!” 白志刚说完拎起外套扬长而去。罗依倩望着白志刚重重摔上门,痛心地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十一、焦点 柳文龙登上小青楼的消息很快就成了上百家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一夜醒来,许天凤一推开武馆的门,就被几十家媒体的记者团团围住,让许天凤惊讶的是,记者群中竟然有几位金黄头发、蓝眼睛的老外。想起罗依倩昨天嘱咐自己的话,要利用媒体把自己的心声传出去,让舆论帮助自己,许天凤毅然拢了拢头发镇静地说:“记者朋友们,既然大家这么关心小青楼的命运,我希望你们和我一起去我家采访我,因为我先生现在就在家里,请你们大家跟我来,看看我们家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许天凤说完,锁上门,上了一位记者的车,一个特殊的车队迎着朝阳迅速向小青楼驶去。 柳文龙一个人在小青楼上孤独地度过了第一个夜晚,早晨醒来,他泡了一袋方便面,吃完后,他凛然地登上小青楼的楼顶。 柳文龙巡视了一圈四周的大坑,然后拔下插在楼顶的国旗,高高举起迎着太阳不停地挥舞。正值上班时间,许多人都停下了脚步,胭脂屯工地周围围满了围观的群众。 人们听见柳文龙洪亮地高喊:“我叫柳文龙,我要与夏闻天市长对话!” 柳文龙一边喊一边施展功夫,将五星红旗舞得猎猎生风,煞是壮观。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叫好声。 就在这时,记者车队停在了胭脂屯工地大门前,许天凤第一个下了车,毫不畏惧地走向工地大铁门。几个保安见记者来者不善,立即堵在大门前。 “躲开!”许天凤厉声说道。 “你不能进去。”一个保安用手拦住许天凤说。 “我回我的家,为什么不能?”许天凤质问道。 “施工重地不安全。”保安回答。 “我自己的生命我自己负责,我回自己的家,你们凭什么阻拦?”许天凤推开保安,向众记者们挥了挥手说,“请你们跟我来!” 许天凤用力将大铁门打开一个缝儿挤了进去,记者们蜂拥而进,跟在许天凤后面大步流星地沿着缓坡往下走。 走到一半时,许天凤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孤岛上的小青楼从容地说:“就在这儿吧,我先谢谢各位记者的关心。” “大家好!”许天凤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大家了不了解?” 记者们纷纷说了解。 “都知道了吧?那我就不再重复了。我先谢谢大家对我和我先生的关心,谢谢你们。无论是王法还是司法,应该根据双方的证言证词,经审议才能下裁定。眼下,合议庭抛开我的申诉而不管,就把事先准备好的裁定书交给我,要求我在15日内搬迁。你们看到现在的情况即使想搬迁也做不到,我的家周围是悬崖峭壁,从你们看到的实际情况和宪法以及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来说,我认为这是典型的司法不公、王法裁定,所以我希望媒体为我们老百姓、为我们国家真正能建成民主法治的国家,多呼吁、多关注,为我的合法权利主持公道,谢谢你们!” 许天凤话音刚落,一个记者问:“那你们搬还是不搬?” “你们觉得能搬吗?”许天凤反问道。 “你们的主观意愿是什么?”记者接着问。 “不管裁决书是对还是错,我们尊重法律。我先生昨天冒着生命危险爬上去,开发商派人在承重墙下面挖了个大洞,房子随时有垮塌的危险,我们的生命权都得不到保障。” 许天凤没说完,有的记者插嘴问:“法院裁决你们15日内搬迁,那你们搬还是不搬?” “我觉得搬与不搬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眼前的情景足以说明开发商严重地侵权,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法院的裁定我们肯定不接受。那是典型根据王法意愿的裁定,根本没按程序走,没有向我下发对方的申请书,没有告诉我的权利,听证会也没有通知我们参加,连答辩的机会也不给我们,完全是暗箱操作。”许天凤无奈地说。 “既然行政裁决和法院裁决你都不接受,下一步还有什么打算?”香港的记者问。 “没有什么打算。我们已经寻求衡平律师事务所的罗主任的法律援助,我市有正义感的律师和法律专家还有人大代表联名给市人大写了呼吁书,希望市人大成立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这是我最后的希望!”许天凤悲壮地说。 “如果司法强迁怎么办?”美国记者问。 “人在房子在!如果连自己的合法权利都没有办法保护,那么活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宪法是根本法,是母法,任何法律都不能违背宪法,一切法律法规以及地方性法规都不能与宪法相抵触,刚刚修订过的宪法明确规定: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既然不受侵犯,强迁就是违宪,而且我与开发商之间也不是什么敌我矛盾,我不搬迁也不是什么犯罪行为,我只要我的房子,没有任何非分要求。”许天凤斩钉截铁地说。 “有人说你们要求赔偿两千万,这个说法准确不准确?”新华社的记者问。 “纯属无稽之谈!我与开发商之间根本不谈钱,我重申,我不搬,因为房子是我的,房子下面的地也是我的,我只要祖宅,不存在货币安置问题,也不存在实物安置问题,那完全是别有用心的人造的谣言。”许天凤铿锵地回答。 “还有人说你先生有黑社会背景,这是真的吗?”有的记者问。 “这是中伤,是躲在角落里的别有用心的人在往我先生身上泼脏水。”许天凤气愤地说。 “市人大接到律师们的联名信后有什么反应?”新加坡的记者问。 “请你们去市人大采访一下就知道了。” 许天凤说完大步流星地向坡上走去。记者们不依不饶地继续纠缠,小青楼上的柳文龙再一次在楼顶高举起液化气罐,表示他与小青楼共存亡的决心,记者们的摄像机和照相机纷纷对准了一身肌肉的柳文龙…… 十二、抉择 一个星期后,接到白昌星传真的威廉·马修斯从纽约直飞东州,于傍晚时分到达东州机场。何振东和市建委主任武志强代表市委市政府前往机场迎接,同去的还有白昌星和白志刚,这是白氏兄弟第一次以骑士大饭店开发商的身份接触这位主管房地产的副市长。 何振东看见白昌星和白志刚为小青楼一事心力交瘁的窘态,心情颇为得意,因为在东州的大房地产商当中,白昌星和白志刚兄弟俩是惟一与自己这个土地爷保持一定距离的。何振东心想:“也该让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吃点苦头了,人在屋檐下竟敢不低头,不低头也可以,撞了个鼻青脸肿停不住了吧,把美国佬搬来也没用,好戏才刚刚开始。”何振东在机场并没有给白昌星和白志刚好脸。 威廉·马修斯走出机舱后,市建委办公室的一位漂亮女秘书送上了鲜花,何振东迎上去热情地与威廉·马修斯握手,“马修斯先生,我代表洪书记和夏市长非常欢迎您再次莅临东州,一路辛苦了!” “何副市长,非常感谢您能亲自来机场接我,不胜荣幸。我是专程为骑士大饭店的工程而来的,我的时间很紧,非常想尽快见到洪书记和夏市长。”威廉·马修斯一边握着何振东的手一边直言不讳地说。 “不急,马修斯先生,您先回宾馆休息,晚上洪书记和夏市长在草河口迎宾馆为您接风洗尘。”何振东微笑着说。 “非常好,非常感谢!” 威廉·马修斯说完与武志强等人一一握手,当握到白昌星和白志刚的时候,威廉·马修斯改成了拥抱。 本来洪文山是想亲自到机场接威廉·马修斯的,洪文山对这位美国朋友情有独钟,因为是美国骑士基金的慷慨投资才使胭脂屯的居民住上了彩虹城,也带动了自己提出来的“金街银带”工程的快速实施。 本来胭脂屯改造是一项惠民的德政工程,洪文山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德政工程也会出现“钉子户”事件,而且闹得上百家媒体、数千万网民卷入其中,轰轰烈烈的报道、评论、质疑和争论,如同洪水一般向东州袭来,其至香港、澳门、台湾、新加坡、英国、美国等媒体也相继报道了小青楼事件,眼下小青楼的命运正严重考验着东州市委市政府的执政能力。 迫于压力,在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赵国光的提议下,就在威廉·马修斯到达东州机场之时,市委常委会正在紧张地进行着。 赵国光之所以提议召开市委常委会,是因为他觉得市人大成立特别司题调查委员会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需要向各位常委通报。 其实洪文山和夏闻天都没有想到,市房管局在没有向市委市政府汇报的情况下就申请司法强迁,也没有想到司法强迁的裁决书下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一座普通民宅的动迁会在全国掀起轩然大波。人们关注的不仅仅是柳文龙和许天凤的合法权利,而是透过小青楼在考量刚刚通过的宪法修正案,看看公民合法的私有财产是真的不受侵犯吗? 其实自从洪文山委托朱文锦介入小青楼动迁的那天起,朱文锦就一意孤行地认为,洪书记从骨子里是主张强迁的,之所以让他介入,是因为洪书记需要一个唱黑脸的市领导。朱文锦对主管副市长何振东在小青楼力迁问题上态度前后不一致,非常反感,他一直看不惯何振东工于心计、黾营狗苟的做派,于是他暗中给市房管局、市拆迁办施加压力,这样做于公来说有利于“金街银带”工程的建设;于私来说也是为了讨洪书记的欢,却在无意之中帮了森豪集团。 因此,市委常委会一开始,朱文锦第一个发言质疑市人大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的合法性。 “赵主任,据我所知,市人大成立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在全国尚无先列,再说一座普通的民宅动迁,也算不上什么特别问题,全国几百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有必要成立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吗?” “文锦同志,我认为你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小青楼是一座普通民宅,但它建在了火山口上。什么是火山口,就是刚刚通过的宪法修正案,为什么上百家媒体、数千万网民卷入其中,连美国之音都进行了报道?就是因为小青楼以及它下面的土地是私有的,而且是合法的,柳文龙、许天凤既是在捍卫自己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也是在捍卫宪法的尊严。我们强调依法治国,首先要依宪治国。人们之所以关注这件事,就是要看看在社会主义中国,宪法规定的公民合法的私有财产到底受不受侵犯!人大也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才成立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的,这是成立的必要性。至于在全国有无先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成立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有充足的法律依据。所谓特定问题调查是指人大及其常委会组织,为查证某个重大问题而依照法定程序组织的调查,特定问题调查不同于人大的一般调查,它是人大及其常委会依法行使监督职权的活动。根据宪法和组织法的规定,县以上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委会可以组织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什么是特定问题,就是指某些特殊事件或特殊重大的问题,如重大的违宪违法事件,国家机关负责人严重失职、渎职行为,司法机关及其工作人员严重违法的重大典型案件,影响范围大的人民群众反映特别强烈的重大问题,代表提出的罢免案。市人大成立的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经过紧张的工作调查认为,强迁小青楼是违宪的,而且是人民群众反映特别强烈,我市有影响的律师都在向市人大呼吁停止司法强迁,一些人大代表也在呼吁书上签了字,反映非常强烈。另外,经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调查,中山区人民法院副院长吴贝贝是森豪集团总经理白志刚的同学,白志刚利用吴贝贝影响合议庭,吴贝贝有渎职行为。由于特定问题调查不同于人大的一般问题调查,由于小青楼事件已经严重影响了东州改革开放的形象,也严峻考验着市委市政府的执政能力,因此我认为,我作为市委常委、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有必要在市委常委会上汇报一下这个问题。” 赵国光的发言有理有据,朱文锦不以为然,“赵主任,我觉得你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我认为不存在考验市委市政府的执政能力问题,我认为市政府完全有能力依法、冷静、妥善地处理好这一事件,但绝不允许赖着不走或毫无道理地漫天要价。胭脂屯改造不仅涉及到开发商的利益,更涉及到老百姓的公共利益,没有胭脂屯的土地出让金,老百姓怎么可能住上宽敞明亮、环境优美的彩虹城?所以胭脂屯改造和彩虹城建设是一个整体,是一项民生工程。” 朱文锦话音未落,周永年接过话茬说:“既然是惠民工程,就应该办成民心工程,我认为只要胭脂屯有一户老百姓不满意,就谈不上民心工程。十六大以来我党一直践行‘和谐社会’的执政理念,要求政府工作要惠民于实,怎么惠民于实?就是从点点滴滴的事情做起,谁都知道安居才能乐业。目前小青楼的业主不愿意搬迁,人家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有合法的房地产所有权证,在协商不妥的情况下,就应该尊重人家的选择。我建议闻天同志找开发商谈一谈,能不能也学一学发达国家的做法,改一改设计。” 周永年话一出口,常委们立即议论纷纷。此时的夏闻天心情非常复杂,他不得不承认,小青楼事件提出了许多问题,仅仅通过宪法修正案是无力回答的,国家急需《物权法》尽快出台。 最近一段时间,夏闻天对什么是公共利益进行了认真的思考。他认真浏览了网民们针对小青楼发表的意见,他发现无论是网民还是媒体,对小青楼事件争论的焦点之一就是对于公共利益的认定。柳文龙夫妇以开发项目的商业性,来否认其公共利益性质;政府则以关系胭脂屯居民居住质量为由,来突出其公共利益性质。起初,夏闻天认为改造胭脂屯完全是出于公共利益,但是彩虹城竣工以后,胭脂屯的地皮亮出来以后,孤岛一般的小青楼的确让他对什么是公共利益产生了困惑。这些年来,城市建设无不打着公共利益的盾牌,长此下去,一方面难以避免一部分人躲在公共利益这个盾牌的后面,继续侵犯另一部分人正当的私人利益;另一方面,真正的公共利益也很难建立起信用,很难得到公民的尊重。当真正需要为了公共利益规范一部分人的私人利益时,就会很难行得通,真正的公共利益也就很难得到保障。应该说,小青楼事件给夏闻天上了一课。 想到这儿,夏闻天呷了一口茶说:“同志们,毫无疑问小青楼可以称之为事件,也的确上升到了特定问题,这件事处理得好,其好的影响可以说是无法估量的,对民心的深刻影响是多少堂课、多少本书都难以企及的。处理不好,其影响也是无法估量的。我同意国光同志和永年同志的意见,我接受市人大的监督。骑士基金的威廉·马修斯现在已经到达东州,会后我将和洪书记一起宴请他。威廉·马修斯是为小青楼事件而来的,想不到一座小青楼竟然影响到了东州市委市政府的国际信誉。” 夏闻天的最后一句话让会场的气氛轻松了一些。洪文山将手中的半截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坦诚地说:“今天的常委会给我这个当班长的上了一课。我是一直主张动迁小青楼的,市人大成立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深深触动了我。应该说,在现存框架内,解决小青楼事件的制度资源远远不够,这是一个基本事实。正是这个基本事实,才使得开发商与小青楼业主之间僵持不下。媒体的反响这么大,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借助网络的力量,另一个是刚刚通过的宪法修正案。小青楼事件不得不让我们深入思考这个事件的宏大语境,柳文龙、许天风夫妇的抵抗既是对新宪法关于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的拷问;同时也是一种呼唤,对改革整个法律体制乃至制度文明的呼唤。当然,在期待制度变革的同时,事件本身的妥善处置更是刻不容缓。越是僵持下去,越是强制和对抗下去,解决问题的成本就越大,很可能是双方都难以承受的。如何使双方的合法利益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使双方都有体面的退路,双方都是胜利者,这既是对东州的一个考验,也是对东州的一个机会,我希望东州抓住这个机会,为我国的民主和法制建设作出贡献。” 洪文山的话赢得全体常委的热烈掌声,洪文山的表态让夏闻天也松了口气。夏闻天参加常委会之前,就做好了说服洪文山的准备,他以为在会上难免要与老洪有一番唇枪舌剑,没想到洪文山头脑这么清醒。 最后,常委们都对市人大撤销市房管局下达的行政强迁裁决书表示支持,同时,对市人大针对小青楼事件成立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表示支持。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赵国光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晚宴后,洪文山和夏闻天在草河口迎宾馆十五号小会议室与威廉·马修斯、白昌星和白志刚进行了深入的磋商。 起初威廉·马修斯非常不理解在骑士基金付清土地出让金后,为什么会出现小青楼事件。夏闻天只好从德国的“磨坊”讲到美国的“拥有自己的树”的故事,还讲了去年发生在美国非常著名的斯普瑞格斯先生因为不肯出卖他的小楼,建筑商只能重新修改设计的案例。威廉·马修斯听明白了,夏闻天在阐述西方的法律,但是中国法律怎么解决这一难题,他并不清楚,他看了看白昌星和白志刚。 白昌星是个聪明绝顶之人,他原本想利用一下洪文山与夏闻天之间关于小青楼态度的不同而导致的矛盾,希望洪书记能继续支持强迁小青楼。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估了形势。 白昌星万万没有想到洪文山与夏闻天的态度是一致的,于是白昌星提出了如果不能强迁小青楼,退赔部分土地出让金的请求。这是一个非常体面的退路。 夏闻天原本也打算送给他们这个台阶,于是承诺,一切等市人大关于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报告的决议而定,如果市人大作出撤销中山区人民法院司法强迁之裁决,市政府将退赔骑士基金相应损失的土地出让金。 谈话在愉快友好的氛围中结束。最后分手时,威廉·马修斯说了一句让洪文山和夏闻天印象深刻的话:“小青楼事件不仅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东州,更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中国!”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送威廉·马修斯上了飞机,还没回到森豪国际大厦,毛小毛就给白昌星打电话,告诉了一个让他极为震惊的消息:森豪国际中心工地停工了。 白昌星让老关掉转车头去森豪国际中心工地。跟在后面的白志刚不明白怎么回事,立刻给大哥打了手机。白昌星在电话里简单说明了情况后,白志刚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两辆轿车风驰电掣般驶向森豪国际中心工地。白昌星心里非常清楚,这都是三期地上工程合同没签惹的祸,但是责任都在熊华山狮子大开口,双方谈了几次都谈不下来,熊华山一直以停工相威胁,没想到这个‘地耗子”动真格的了。 远远地就望见体育中心工地红旗招展,建筑工人们干得是热火朝天,当白昌星和白志刚下了奔驰车走向森豪国际中心工地时,高高的吊塔像是孤独的巨人默默地矗立在工地上,工人们一个也不见了,整个工地空空荡荡,只有几个保安在指挥部打扑克。 白昌星默默地望了一眼远处的体育中心工地,心情非常沉重。这时,几个保安发现了他们,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领头的保安问。 “混蛋,跟老板说话规矩点。”站在旁边的老关断喝道。 “怎么,你们是森豪国际中心的老板?”领头的保安继续问。 白昌星点了点头,“兄弟,这工地停几天了?” “停了一个星期了。”保安回答。 “什么原因停的知道吗?”白昌星拧着眉问。 “咱一个小保安上哪儿知道去!”保安苦笑了笑说。 “志刚,给熊华山打手机,不管什么原因,限他一个星期马上开工,否则市仲裁委见!”白昌星低沉地说。 “好的。”白志刚掏出手机拨通了熊华山的手机。 “地耗子,你这空城计唱得不错,怎么,把我们哥儿俩当成司马懿了?” “志刚,想开工不难,把地下一期工程款给了,把三期地上工程的合同签了,马上施工。”熊华山的声音甚为清脆,很显然他正在为自己这招空城计而得意。 “熊华山,我也再重申一遍,不解决工程质量问题,你也休想拿到一分钱。”白志刚强硬地说。 “那好啊,那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熊华山无所谓地说。 “熊华山,你以为用停工就能要挟住我们?告诉你,限你一星期马上开工,一切好商量,否则,咱们市仲裁委见!”白志刚毫不让步地说。 “白志刚,你不找市仲裁委,我也要找。我怀疑森豪集团根本没有支付能力,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付工程款,你们这是欺诈行为。”熊华山上纲上线地说。 “熊华山,你们不打招呼擅自停工,单方面终止合同,背信弃义,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白志刚气愤地挂断了手机。 “大哥,看来地耗子是铁了心不开工了,他想用停工要挟我们支付地下一期工程款,同时签三期地上工程合同。” “他想得美!”还没等白志刚说完,白昌星气愤地说,“工程质量问题不解决,他休想得到工程款。志刚,看来与东州建工的官司在所难免了,马上委托依倩的律师事务所全权介入这件事。” “大哥,我和依倩已经分居了,能不能换一家律师事务所?”白志刚面露窘色地说。 “依倩是森豪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她最了解森豪国际中心的情况。大丈夫能屈能伸,低低头就过去了,听大哥的话,找依倩好好谈谈。” 白昌星说完拍了拍自志刚的肩膀,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老关赶紧钻进驾驶室。白昌星先走了,白志刚惆怅地望着一片萧条的工地,心里一片茫然。 十三、钉子精神 在“孤岛”的东边,有一块楼盘巨幅广告,上面写着“彼岸就是幸福”,好像是专门为柳文龙写的。法院裁决后,来自全国和世界的上百家媒体和媒体背后的目光在等待,看身处“孤岛”的柳文龙以及这个陷入僵局的“最硬钉子户”事件,如何最终落脚到彼岸。 三天后,也就是司法强迁的最后一天,市人大根据特别问题调查委员会的报告作出决议,撤销中山区人民法院关于对小青楼《非诉行政执行裁决书》和《限期履行通知》的裁定。 消息公布后,媒体纷纷报道,高度评价东州市给自己一个机会,同时也给中国法律一个机会。 上午夏闻天让秘书龙小波通知市政府办公厅新闻处,请新闻处通知所有在东州的媒体,下午他要亲自到胭脂屯工地接柳文龙走下小青楼。 在新闻处,龙小波遇到了邓大海的秘书,得知夏市长下午要亲自到胭脂屯工地接柳文龙走下小青楼的消息后,邓大海的秘书立即向他做了汇报。 中午吃饭时,夏闻天在小食堂里遇上了邓大海,“闻天,下午我给你做保镖吧,胭脂屯周围的情况非常复杂,围满了人,我已经安排了市公安局警备处一同去。”邓大海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说。 “大海,太兴师动众了吧?我之所以决定亲自接柳文龙走下小青楼,就是想让媒体知道,东州市政府是名副其实的法治政府,大正归和,构建和谐东州市政府就要从敢于纠错开始。”夏闻天喝了一口汤说。 “是啊,小青楼事件告诉我们,由民生问题引发的矛盾不可小视,这牵涉到民心向背啊!”邓大海感叹道。 下午一点半,在市公安局警备处前导车的引领下,两辆奥迪车紧随其后,沿着解放大街向胭脂屯工地方向驶去。 夏闻天和邓大海坐在一辆奥迪车里。一上车邓大海就眉头紧锁地说:“闻天,有个情况向你通报一下。” “什么情况?如临大敌似的?”夏闻天笑着递给邓大海一支烟。 两个人互相点上火,邓大海严肃地说:“目前我市有一股黑恶势力十分猖獗,开地下赌场,搞地下钱庄,已经形成了一个有组织的犯罪团伙。据市刑警支队初步掌握的情况,地下赌场、地下钱庄都与通达集团有关。” “你的意思是都与陈金发有关?”夏闻天吃惊地问。 “对,我们怀疑陈金发就是东州最大的地下赌场和地下钱庄的总后台。”邓大海语气坚决地说。接着他提醒道,“目前我们对陈金发已经开展了秘密侦查工作,一旦盖子揭开怕是要牵连一些人啊!” “大海,我只送你四个字:除恶务尽!” 两个人正说着话,远远地望见胭脂屯工地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上百名媒体记者等候在工地大门前,扛摄像机的,捧照相机的,看上去记者们的情绪都很高涨。 夏闻天和邓大海下车后,记者们立刻围了上来。这时夹在记者中的一位中年妇女见了夏闻天热泪盈眶地喊了一声“夏市长”,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夏闻天赶紧扶起这位中年妇女,和蔼地问:“你就是许天凤同志吧?”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 “天凤同志,我和邓副市长是特意来接柳文龙同志下楼的。”夏闻天亲切地说。 “谢谢,谢谢两位市长!”许天凤眼含热泪感动地说。 “记者朋友们,让你们久等了,随我一起去接柳文龙同志好不好!”夏闻天挥了挥手大声说。 “好,太好了!”记者们异口同声地说。 “夏市长,好样的!” “人民政府爱人民!” 围观的群众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报以热烈的掌声。 工地保安打开大门,许天凤让柳文龙的几个徒弟扛着梯子,众人随着夏闻天、邓大海沿着通往坑底的缓坡向下走。 此时小青楼上的柳文龙站在楼顶不停地挥舞着国旗,嘴里不停地高喊:“共产党万岁!”“祖国万岁!” 激动人心的场面感染了围观的群众,人群也随着柳文龙一起高呼: “共产党万岁!” “祖国万岁!” 众人随着夏闻天、邓大海走到孤岛前,柳文龙的几个徒弟支好梯子,许天凤激动地高喊:“文龙,夏市长、邓副市长来接你了,快下来吧!” 只见柳文龙一手擎着国旗,沿着绝壁像猿猴一样三下两下就到了夏闻天和邓大海的面前。眼前的柳文龙蓬头垢面,胡子拉茬,眼窝深陷,已经瘦了一圈。当他激动地紧紧握住夏闻天的手时,已经整整在小青楼上坚持了半个月。 “文龙同志,你受苦了!”夏闻天一句暖心窝子的问候,铁打的柳文龙顿时热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夏市长、邓副市长,谢谢市委市政府为我们两口子主持了公道。”柳文龙哽咽着说。 “文龙同志,知道我和邓副市长为什么要来接你吗?就是要让媒体好好宣传一下你这种捍卫民权的‘钉子精神’,中国的百姓如果都有你这种‘钉子精神’,中国的法治必将前进一大步,我希望小青楼能够永远保存下去,成为中国敬畏民权的象征,成为中国法治进步的一个标志!” 夏闻天的话让人震撼,现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此时此刻一群鸽子飞过工地上空,然后围绕着小青楼盘旋不去,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感染得流连忘返…… 一、连月 傍晚,白昌星接到衣娜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是要给白昌星一个惊喜,约他到世外桃源一起吃晚饭。 白昌星最近心情糟透了,先是小青楼强迁失败,紧接着就是森豪国际中心工地停工。以前每当自己心情不好时,就牵着战神到山野里去遛遛,白昌星一见到战神威武无比的雄姿,所有的烦恼都化作自信,如今战神被陈金发杀害,每当他想起战神,心中就充满了悲愤! 自从战神被杀害后,白昌星已经很长时间没去狼园了,因为一想起战神身首异处的惨状,就愤恨得好几天缓不过劲来。好在有衣娜像百灵鸟一样舒缓着自己的心情,平抚着自己心头的创伤。 衣娜是白昌星见过的最活泼的女孩,总会给他一些恶作剧式的惊喜,这些惊喜让白昌星觉得自己在心态上再也不老气横秋,甚至被衣娜感染得也学会了给人以惊喜。 上次徐美静过生日,刚到班上,就有一位送花的小伙子把九朵一束的玫瑰花送到了医院,说是一位先生祝她生日快乐。徐美静接过包装精美的九朵玫瑰,心里既幸福又酸楚:九朵玫瑰给妻子当生日礼物,对于白昌星这个大房地产商丈夫来说未免有点拿不出手。 可是不一会儿来了一位小姑娘又送来了九朵玫瑰,紧接着又来了一位小伙子,也是送了九朵玫瑰,送花一直持续到傍晚,共来了十一位送花使者,十一束九朵玫瑰,刚好凑成九十九朵玫瑰。徐美静的同事们羡慕极了,徐美静更是幸福得跟玫瑰花似的。 跟衣娜在一起让白昌星学会了浪漫。想到衣娜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白昌星烦躁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走出森豪大厦时,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白昌星没让老关开车,自己亲自开车往世外桃源方向驶去。世外桃源酒店在草河口风景区附近,是草河口风景区周边酒店生意做得最红火的一家。 离世外桃源还有一里地就能看见漫山遍野的红灯笼,像天上的星星闪闪发光。世外桃源酒店是建在山坡之上的由一座座黄泥房组成的巨大庄园,白昌星的奔驰车刚开进挂满红灯笼的大门,迎宾的小伙子就点燃了一挂鞭炮,这是通知里面来客人了。 沿坡而上,小柏油马路两边停满了各种牌子的轿车。白昌星把车停在十一号黄泥房边上,下了车走进挂满红灯笼的黄泥房,不进门则已,一进门见土炕上除了坐着衣娜外,还坐着一位十分漂亮但似曾相识的女孩。 “白叔叔!”女孩甜甜地叫了一声,连忙从炕上下来。 “你是……?莫非你是小连月?”白昌星将信将疑地问。 “是我,白叔叔,我可想你和衣娜姐了。我妈妈让我来看看白叔叔和衣娜姐。”连月兴奋地说。 “乖乖,长成大姑娘了,来,让我好好看看,身体怎么样?”白昌星惊喜地问。 “白叔叔,我全好了,你和衣娜姐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年我做完骨髓移植手术后,身体很快就恢复了。我就拼命地补习功课,这不,刚刚参加完高考,我就迫不及待地给衣娜姐打了电话,坐上火车就赶来了。”连月如数家珍地说。 “星哥,连月本想也给你打电话来着,是我没让她打,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衣娜笑着说。 “连月,白叔叔见到你健健康康的,心里真是高兴。”白昌星笑着挥挥手说,“服务员拿菜谱,今天我们要好好庆贺庆贺!” “星哥,我都点完了,全是连月爱吃的菜。服务员上菜吧。”衣娜咯咯笑着说。 这时连月拿出一个包袱皮,充满深情地打开,露出三条用毛线织成的围巾,“白叔叔,自从你和衣娜姐救了我以后,一晃三年了,没有什么好报答您的,我只好一年为您织一条围巾,这不,一晃三年就织了三条。”连月说着真诚地把毛巾围在白昌星的脖子上。 “好,连月,白叔叔希望你每年都给我织一条,织上一百条。”白昌星动情地说。 酒菜上齐了,三个人你敬我,我敬你,分外亲热。 “星哥,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白天马场来了一个刀疤脸,扬言要买马场,嚷着要见老板,我就接待了他。他见了我闭口不谈马场的事,净说一些难听的下流话,我气不过用你送我的猎枪把他打发走了。他说还会来的,龙溪跑马场他买定了。”衣娜气鼓鼓地说。 “刀疤脸?脸上有一条刀疤的人?”白昌星吃惊地问。 “对,星哥,你认识这个人?”衣娜疑惑地问。 “衣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陈金发的‘四大保镖’之首的刀疤脸。只是他受陈金发指使,重伤了市规划委书记沙纪周,被公安局抓进去判了十年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娜娜,这是个十分凶狠的家伙,千万要当心,这段时间我让老关守在马场,他要是真敢露面,定不轻饶了他。”白昌星警觉地说。 “想不到他还真是个大坏蛋,不怕,星哥,他要是敢撒野,我的猎枪可不是吃素的。”衣娜杏目圆睁地说。 “娜娜,别逞能,刀疤脸可不是好惹的,全国散打比赛拿过亚军,还是交给老关对付他吧,另外我与石存山再打个招呼。连月来一趟不容易,你陪连月好好玩一玩,跑马场那边交给你的副手于浩然就行了,干吗非得天天去。”白昌星不放心地说。 “白叔叔,我也喜欢马。衣娜姐,带我去看看你们的跑马场吧?”连月插嘴说。 “好,明天我就带你去。”衣娜爽快地说。 白昌星知道衣娜离不开跑马场,她天生就是属于动物的,如果不是因为爱,衣娜很可能成为一位保护野生动物的志愿者。 三个人正吃得高兴,白昌星的手机响了。他赶紧从皮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号码是白志刚打来的,他赶紧接听。 “大哥,我正和熊华山在一起。这家伙同意到市仲裁委仲裁,刚刚起草完仲裁协议,你能过来一下吗?这家伙非要见你。” “你们在哪儿?” “秦都鱼翅庄皇帝厅。” “好,我马上到。”白昌星挂断手机说,“连月,想好好陪你吃顿饭都吃不安生,叔叔公司有点事,得去处理一下,你和衣娜姐好好吃,吃完让衣娜姐陪你逛逛商场。娜娜,陪连月买点东西,喜欢啥就买啥,有事给我打电话。” “星哥,你放心吧,不用担心我们。”衣娜微笑着说。 连月含着泪花一直把白昌星送上车。白昌星上车后摇下车窗向连月挥了挥手,忽然想起了黄瀚晨说过的一句话:内心的富贵才是真富贵。他自信地笑了笑,一踩油门,宾利车沿着缓坡缓缓驶出世外桃源山庄。 二、忠告 陈金发确实看上了龙溪跑马场,他不是想买跑马场,而是想在龙溪跑马场所在地块建别墅区,连名字都想好了,叫龙溪山庄。主意是范真真出的。 范真真原本想借助网络利用小青楼导演一出借东风的好戏,却无形中给骑士大饭店免费做了一个天大的广告。 小青楼虽然不拆了,但是并不影响骑士大饭店的施工,因为小青楼的位置在东边,骑士大饭店的位置略微往西挪了一点,连设计都不用改就开始施工了,而且骑士基金还得到了一笔土地出让金的退款。范真真觉得自己像吃了个苍蝇。 那日陈金发请范真真和唐荣灿吃饭,席间陈金发愁眉苦脸地说:“姐,你和唐老板又是万象城又是香港花园,事业干得有声有色。老弟号称圈地大王,手里却一无地,二无项目,你们二位给出出主意,看老弟下一步搞点什么项目好?” “金发,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唐荣灿满脸堆笑地问。 “妈的,我看于宝山和马智华在北滩头搞起了一片别墅,势头很好,把我羡慕坏了,我也想搞个山庄别墅什么的,只是不知道在哪儿搞好一些,不像你,唐老板,香港花园虽然位于河滩地上,却离体育中心不到一千米,有林有水,黄金宝地啊!”陈金发嫉妒地说。 “金发,有一个地方搞别墅准行,姐不止一次去看过,有山有水,风景如画,而且离市区仅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拿下这块地。”范真真撺掇地说。 “姐,在东州房地产商中,除了你和老唐的地皮我不敢要,谁的地皮我不敢要?你说说,是一块什么样的黄金宝地?”陈金发拍着胸脯说。 “金发,龙溪跑马场你敢要吗?那可是白昌星的心尖尖呀!”范真真不怀好意地说。 “你可真是我姐。姐,实话跟你说,我早就看上那块地了。妈的,把刀疤脸弄出来以后,这小子在屋里待不住,我说你去龙溪跑马场散散心吧,去了以后,装作要买跑马场,先给我探探情况,老子看上那块地了。你们猜怎么着?刀疤脸去了以后,差点让白昌星的小情人拿猎枪给崩了。”陈金发像讲评书似的说。 “金发,不是姐说你,你让刀疤脸露面还不是时候,太莽撞了。咱们花了那么多钱才把他弄了出来,不能再让他惹祸了,要是再弄出事端来,会牵连到你姐夫的。”范真真嗔道。 “姐,没事儿,龙溪跑马场在城边子上,没人认识刀疤脸。”陈金发不以为然地说。 “我可是提醒你,白昌星和石存山可是铁哥儿们,我听你姐夫说,石存山可盯上你了,你姐夫让你收敛点。”范真真板着脸说。 “姐,你和姐夫说说,把龙溪跑马场那块地批给我呗,白昌星我去摆平!”陈金发贪婪地说。 “这还不就是你姐夫一句话的事,但是我估计白昌星是不会把跑马场卖给你的。”范真真挑拨道。 “姐,你放心,只要姐夫答应让我开发龙溪山庄,龙溪跑马场我要定了。”陈金发说完,将一满杯啤酒一口闷进了嘴里。 在森豪集团和东州建工都认可的情况下,东州市仲裁委聘请清江省建筑工程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和清江大顺国金工程咨询有限公司就工程质量和工程造价进行了独立的第三方鉴定。 经过两个月的等待,两个鉴定结果先后出炉了。质量鉴定报告称,森豪国际中心地下部分钢结构出现垂直偏差,未达到《钢结构工程质量验收规范》;已完成的96.8%的钢柱焊缝达到BIl标准,不会影响结构安全;在考虑已完工结构施工偏差和上部结构采取纠错措施后,可满足现行设计规范的要求。造价鉴定显示,已完成的工程总造价约为三亿五千万。 然而,两个鉴定出炉后,并未缓解森豪集团与东州建工的紧张气氛,在仲裁庭上,东州建工法律合约部部长与以森豪集团首席法律顾问身份出庭的罗依倩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对方认为,造价鉴定不可能完全抛开建工初始的工程预算,初始的合同价款已经低于成本了,按照这个造价鉴定,东州建工亏损定了。罗依倩则认为,预算和质量之争要回到阴合同之争上来,才有一个衡量标准。结果导致仲裁失败。 正当森豪集团准备向中山区人民法院起诉东州建工之际,万鸣武突然调任市规划委主任,而原来市规划委主任顾长山调任市国土资源局局长。 调令下来前,万鸣武就得到了消息,走之前他非要请白昌星吃饭。白昌星知道万鸣武是找他催要森豪国际中心欠下的85%的土地出让金,推托有事想拒绝。万鸣武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让白昌星脑门子发麻的话,白昌星听了这句话立即就答应了。 晚上,这顿饭安排在北都大饭店鹿鸣春餐厅。万鸣武谁也没找,只请了白昌星一个人。白昌星到时,酒菜已经上齐了。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坐下后,万鸣武的情绪显得很惆怅。 “鸣武,好好的怎么要调你去市规划委呢?只不过是与顾长山掉了个过儿,没多大意义嘛!”白昌星自己点了一支哈瓦那雪茄深吸一口说。 “对我没什么意义,对何振东意义可就大了。昌星,下周我就去市规划委了,这周你最好把森豪国际中心欠下的土地出让金补齐,不然的话,你可能遇上大麻烦!”万鸣武认真地说。 “什么麻烦?无非就是顾长山上门催债呗!”白昌星无所谓地说。 “没那么简单。昌星,年初国土资源部、监察部联合下发了《关于继续开展经营性土地使用权招标拍卖挂牌出让情况执法监察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在今年8月31日前将历史遗留问题处理完毕,开发商必须及时缴纳土地出让金而且需在两年内实施开发,否则政府可把该土地收回。这份文件明确宣告禁止土地协议出让的闸门将在8月31一日后彻底关闭。” 万鸣武还没说完,白昌星插嘴说:“鸣武,不就是71号文件吗?房地产界都知道‘8.31大限’啊。只是我不明白,森豪集团除了欠点土地出让金,又没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昌星,我一直以为你小子老谋深算,怎么今天犯起糊涂来了?你也不想一想,我为什么被调到市规划委,而顾长山却被调到市国土局,还不是何振东觉得顾长山更像他的一条狗,比我好用。森豪集团与天娇集团的恩怨,东州房地产商谁不知道?我估摸着你不趁我在时赶紧交齐土地出让金,怕是我走后你再想交,顾长山都不会要了。”万鸣武话里有话地说。 “不要了?笑话,我去交土地出让金,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不让收,这是什么道理?”白昌星不解地问。 “昌星,说一千道一万,森豪国际中心那块地你就不应该从于宝山手里买?你也不想想,于宝山的便宜是好占的?目前森豪国际中心已经停工几个月了,我不知道森豪集团和东州建工的官司还得打多久,我只知道,作为老朋友有责任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万鸣武的话让白昌星很受触动,但是森豪国际中心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历史遗留的烂尾楼,只要在8月31日前交齐土地出让金,何振东再有权也不能明火执仗地抢吧? “鸣武,无论如何,我得谢谢你的一片好意。只是这么大一笔钱一周时间我根本凑不齐,但是我保证半个月内一次性交齐。”白昌星诡谲地说。 “昌星,反正利害关系我都跟你讲了,但愿是我多虑了,不过,我可提醒你,明天上午,夏闻天就主持市政府常务会议,专题研究土地历史遗留问题,东州马上就要刮起一场史无前例的土地风暴。今天一天我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许多房地产商都坐不住了,都想从我这儿打探点消息。我估计市政府常务会议开完,市国土资源局就得唱‘空城计’。实话告诉你,这次土地风暴来势汹汹啊,一些水性不好的房地产商必然要梦断房地产江湖了。”万鸣武加重了语气说。 “鸣武,森豪集团目前只有两个大项目,一个是森豪国际中心,另外一个就是骑士大饭店,都是东州的地标性建筑,也是‘金街银带’的重点工程。鸣武,森豪集团这艘大船什么风暴没见过,不是都过来了吗?2002年5月国土资源部就签发了《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规定》,也就是11号令,明确叫停土地协议出让方式,而代之招、拍、挂方式。在此之前,东州市近九成以上的土地通过协议方式转让,因此11号令被业界称为‘土地革命’。但是随后6月份东州市政府又出台了33号文件,其中规定,绿化隔离带项目、小城镇项目、危旧房改造项目、高科技项目等四类经营性用地仍可以协议出让。这段日子,使协议出让继续存在,因此也催生了各地赶搭土地出让金末班车的狂潮。骑士大饭店无疑是借危旧房改造项目签的出让协议,而森豪国际中心是在2002年以前就签了转让协议,来龙去脉你最清楚了。‘土地革命’没成功,‘土地风暴’就真的刮得起来?会不会‘8.31大限’后又开个什么新口子也未可知呀!”白昌星质疑地说。 “昌星,你太乐观了。市场经济是汪洋大海,政商博弈,失败的只能是商。泰坦尼克号大不大,不是也沉在北冰洋了吗,昌星,靠侥幸心理做生意早晚要触礁的,何况,你的对手是外号土地奶奶的范真真。这个女人太工于心计了,即使是里的王熙凤也不是她的对手,老奸巨滑的何振东是何等的城府,还不是让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昌星,以森豪集团的实力,那点土地出让金有什么凑不齐的,我还是劝你在我走之前赶紧交齐了,夜长梦多啊!”万鸣武苦口婆心地说。 “老兄,三个亿呀,哪家房地产公司能在一周内凑齐?容我半个月,你放心去市规划委上任,我半个月准交齐。”白昌星赖皮地说。 “好好好,昌星,反正我作为朋友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由你。真要是出什么岔头,你可别埋怨我。”万鸣武冷着脸说。 “鸣武,瞧你说的,我这些年干房地产没少仰仗着你,感激还来不及呢,还敢埋怨你!来,我敬你一杯!” 白昌星拿起茅台酒瓶给万鸣武满上,满脸堆笑地端起了酒杯。 三、阴谋 夏闻天之所以要主持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专题研究土地历史遗留问题,就是想借71号文件彻底整顿由于“房地产业立市”政策而导致的混乱无序的东州房地产市场。 自从洪文山提出“房地产业立市”进而推出实施“楼宇经济、深耕战略”、“金街银带”工程等措施以来,东州的房地产市场既呈现出如火如荼的大发展局面,又呈现出遍地开花、混乱无序的状态,已经到了非整顿不可的地步。但是“房地产业立市”是市委常委会定的,夏闻天苦于师出无名,刚好年初国土资源部、监察部联合下发了71号文件,‘8.31大限’将至,为夏闻天全面整顿东州混乱无序的房地产市场提供了良好的契机。 昨天下半夜,下起了小雨,早晨也没停,小雨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了凉爽,却没有缓解市政府520会议室的紧张气氛,由14个市委办局相关负责人参加的市政府常务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 新上任的市国土资源局局长顾长山正在汇报对历史遗留项目的界定标准的处理方案:“我市历史遗留项目共有三千多项,这三千多项历史遗留项目按政策界定标准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2002年7月1日之前取得立项和规划意见书,7月1日之后有征地批复手续的项目;第二部分是危改和房改项目;第三部分是绿化隔离带扫尾工程,其中危改和房改带危改的所占比重较小,绿化隔离带扫尾工程占项目总数近一半。”“长山,这三千多历史遗留项目中交土地出让金的占多少?”夏闻天插嘴问。 “不足八百项。”顾长山回答。 “夏市长,我的意见是只要在已经立项、有规划意见、有审定设计方案、有规划用地许可证和征地批复这五项中取得其中任何一项政府批复的项目,只要缴纳了土地出让金,都应该考虑把项目保留下来。”何振东建议道。 “东州是土地遗留问题比较多的城市,71号文件出台以后,全国房地产界反响强烈,尤其是东州房地产界反响更加强烈。究其原因,就是由于曾在11号令出台后,2002年6月,东州市根据自身的发展需要,配合11号令下发了《关于停止经营性项目国有土地使用权协议出让有关规定的通知》,也就是33号令,为协议出让留下了四个口子:这四个口子是绿化隔离带项目、小城镇项目、危旧房改造项目以及其他重大建设项目中的经营性项目用地,规定属于规划为高科技、工业用途的经营性项目用地确需协议出让的,可以协议出让,使东州在11号令提出的经营性用地招拍挂之外,大量的协议出让土地合理地得到了延续。很多问题就是这段时间产生的。目前,东州很多持有协议出让土地的开发企业,都感到在8月31日之前集中缴纳土地出让金,支付土地征地、拆迁资金的压力,不少房地产企业也在为找钱、卖地而着急。从土地交易的工作量和土地部门的法定办事程序上看,东州很难在8月31日之前做完数量这么巨大的土地出让手续,这将致使土地供应量减少,房价上升。闻天,振东同志的建议值得考虑啊。”林大可谨慎地说。 “我知道目前房地产界对‘8.31大限’能否松动还抱有幻想,国土资源部领导一再强调这是一条‘高压线’,任何人不能越过,而且71号文件一再强调,8月31日以后,仍以历史遗留问题为由协议出让土地的要从严查处,充分体现出中央政府对规范土地市场的决心。我的意思是由市国土局、市规划委、市建委、市发改委、市危保办等14个委办局一把手组成历史遗留项目处理小组,由振东同志牵头任组长,另外,尽快由市国土局、市规划委、市建委、市发改委和市监察局联合出台处理经营性用地历史遗留问题政策界定标准,市国土局立即发布《关于办理我市历史遗留经营性用地协议出让手续及有关事项的公告》,我们要以‘8.31大限’为契机,重拳整顿我市目前混乱无序的房地产市场。长山,目前有问题的土地有多少公顷?”夏闻天态度坚决地问。 “从重新登记的情况看,这部分土地约为一万公顷,其中,2002年约3000公顷,2003年为7000公顷。”顾长山回答。 “房地产商手里有了这么大量的土地,便让他们在事实上有了对市场和地价、房价的影响力。政府为了控制土地供应、进而控制某些地块上涨过快的房价,必须要解决这一万公顷土地的滞留问题,这是对房地产商因房价预期上涨而不惜血本拿地行为的一种理性纠正,必将促使开发商们量力开发旗下土地,没有能力开发的必须让出土地。”夏闻天掷地有声地说。 夏闻天的一席话让何振东心里很高兴,一个巨大的酝酿已久的阴谋从他心里猛然萌生起来,他觉得这是天意,天意是不可违的。何振东暗自诡谲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连茶叶末子都一起喝了下去。 傍晚时分,何振东给范真真打了电话,卖关子地说晚上回御花园吃饭,有好消息告诉她。范真真近来闹着让何振东抽时间陪她一起去澳大利亚看儿子,何振东说不是时候,必须找一个招商引资的理由才能名正言顺,哪儿能说走就走?范真真埋怨何振东心里根本没有儿子,一直与何振东赌气。 何振东一直琢磨着怎么哄范真真开心,即将告诉范真真的好消息,会让她夜不能寐,一想到范真真听到这个好消息高兴的样子,何振东心里就觉得甜滋滋的。 何振东故意拖延了半个小时才走出市政府办公大楼,此时下班的高峰刚过,何振东钻进赖东的本田车说了一句走吧,赖东便缓缓踩下了油门。 每次何振东去御花园,赖东都不用何振东的司机,也不开何振东的十八号车,而是亲自开自己的本田送何振东。这也是何振东的意思,他经常想:“自己与范真真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赖东当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然而赖东对何振东的一些做法有想法,特别是很反感范真真,对自己服务多年的领导一直埋着很深的怨气,忠诚度不像何振东想象的那么高。本来御花园别墅是个很隐秘的地方,何振东特别喜欢在那里与范真真幽会,然而于宝山知道这个秘密就是从赖东嘴里得到的。 本田车驶进御花园在五号别墅前刚停下,范真真就迎了出来,何振东挥了挥手,赖东就把车开走了。范真真挎着何振东的胳膊一脸幸福地走进别墅。 露台上已经摆好了酒菜。范真真一边给何振东斟了路易十三一边笑着问:“东哥,是不是已经找好去澳大利亚的理由了?” “真真,亏你还是天娇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一点敏感性都没有。”何振东呷了一口路易十三说。 “怎么了?”范真真坐在何振东的大腿上说。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8.31大限是你的一个天赐良机?”何振东诡谲地说。 “良机?‘8.31大限’是一些房地产公司的鬼门关,要说良机嘛,一些小房地产商抛地成风,最近一段时间,很多有地的小房地产商都在和天娇接触,打算卖地给我们或者以地参股,我一个星期里实地考察和洽谈的就有三四宗项目,特别是7月份以来,来接触的小房地产商数目成迅猛增长之势,看地快成了我每天的惟一工作了。‘8.31大限’对于天娇来说倒是一个拿地的良机。”范真真起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 “真真,我是说你报仇的机会来了,我们可以利用‘8.31大限’收回森豪国际中心。”何振东阴险地说。 “东哥,森豪国际中心可是在建项目,没有任何历史遗留问题,你用什么理由收回?”范真真质疑道。 “真真,你还不知道森豪集团只交了百分之十五的土地出让金,还欠三个亿呢。别说白昌星、白志刚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就是能拿出来,我早就嘱咐顾长山了,森豪集团的土地出让金拖着不收。”何振东洋洋得意地说。 “东哥,人家要是拿出这笔钱按时交呢?”范真真认真地问。 “拿出这笔钱,市国土局也不收,逼森豪集团就范。真真,你就瞧好吧,眼下白昌星和白志刚正闹着和东州建工打官司,森豪国际中心早就停工了,快成烂尾楼了。收回森豪国际中心那块地名正言顺。宝贝,到时候搞一场惊心动魄的拍卖会,森豪国际中心就可以改名叫天娇国际中心了。”何振东云诡波谲地说。 “东哥,真的能行?”范真真将信将疑地问,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我知道你等这么一天等得太久了,我们这个计划如果真的成功了,森豪集团必将大伤元气,搞垮森豪集团不正是你多年的宿愿吗?不过,森豪国际中心一旦拍卖,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商必然蜂拥而至,天娇集团直接拿下这么大个项目太扎眼了,必须找一个形象好的企业陪绑,天娇集团与这家公司共同拍得森豪国际中心,这样舆论就不会起什么波澜了。”何振东振振有词地说。 “东哥,东州发展怎么样?它既是国企又是香港上市公司,形象好得很。”范真真目光炯炯地说。 “真不愧是我的女人,咱们俩想到一块了,不过还要做做李明林的工作,这小子滑得很啊!”何振东一边吃一边说。 “东哥,李明林的工作我去做,我就不信白送他一块肥肉他会不动心!”范真真信心十足地说。 “不过现在找他还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找他你等我消息。”何振东老谋深算地说。 “东哥,你真好,你真是我的好老公!”范真真嗲声嗲气地说。 “宝贝,我给你办了这么大个事,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何振东狎邪地说。 “行,你说怎么谢我就怎么谢!”范真真用手指点了点何振东的额头说。 “我今天晚上想当皇上!”何振东捏了捏范真真白嫩的脸蛋说。 “我保证做一个合格的娘娘,来,陛下,奴婢敬你一杯!”范真真狐媚地说。 两个人碰杯后,何振东示意喝交杯酒,范真真“咯咯”笑着干了杯中酒。 “东哥,龙溪那块地给金发办利索了吗?‘8.31大限’之后可就不好办了。”范真真放下酒杯说。 “早就给这小子办利索了,不过龙溪跑马场就得靠他自己解决了。真真,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顾长山调到国土局吗?”何振东夹了一口菜一边嚼一边问。 “还不是顾长山听话,是你的铁杆。”范真真不屑地说。 “从2002年就开始实行招拍挂,结果怎么样?还不是有些人想让谁中标谁就中标。这些人是谁,还不是谁说了算就是谁。”何振东不屑地说。 “东哥,还是你看得透,其实有了招拍挂,你主管房地产工作就更得心应手了,可以借公开交易之名行暗箱操作之实,多了一层制度上的保护伞,你这个土地爷就坐得更稳了。”范真真夹了一块鱼一边往何振东嘴里送一边说。 “说得好,真真,你不愧是东州房地产界的土地奶奶。”何振东逗趣地说。 “什么土地奶奶,真难听,人家是美女房地产商。”范真真嗲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范真真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陈金殳的,范真真赶紧接听。原来陈金发手痒痒了,想找范真真打麻将。范真真说,正好你姐夫也在,只是三缺一。陈金发说,找唐荣灿。两个人一拍即合,挂断陈金发的电话,范真真马上就拨通了唐荣灿的手机。 四、命运 一大早,白志刚就去了市国土资源局土地利用管理一处。上次万鸣武请白昌星吃饭以后,白昌星越琢磨越觉得万鸣武说得有道理,便抓紧时机回笼资金,又从骑士基金调拨了一个亿,这才凑足三个亿。 然而正如万鸣武所预料的,白志刚从国土资源局土地利用管理一处一直找到顾长山,也没有填上“缴交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金登记单”。 白志刚当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国土资源局土地利用管里一处处长给他透了一句话:“之所以不收森豪国际中心项目的土地出让金,是因为大领导不让收。”白志刚一下子就想到了何振东。 考虑到顾长山是个贪婪的人,白志刚想试试顾长山的胃口,他在顾长山面前扔出了一大堆诱惑。顾长山表现出一副拒腐蚀永不沾的姿态,笑着说:“志刚,森豪国际中心的情况不同于一般的历史遗留问题,森豪集团与东州建工正在打官司,许多问题尚无定论,所以你们欠的土地出让金暂时不能收啊!” “顾局长,森豪集团未及时缴纳森豪国际中心的土地出让金是有客观原因的,与东州建工集团在工程上的分歧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森豪国际中心离体育中心只有一里地的距离,体育中心要求周边建筑必须与整体工程协调,还有市规划委要求森豪国际中心进行规划调整,调整后,市规划委要求与市国土局重新确立合同关系,因此未能及时缴款。顾局长,你当了一年市规划委主任应该了解这个情况。”白志刚据理力争地说。 “志刚,情况我的确了解一些。我还了解到,这块地的土地出让金是三亿六千万,你们只交了个零头,你们缓交也好,减免也罢,但是并没有主管副市长的签字嘛,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没有缴纳土地出让金的情况下森豪国际中心会拿到全部手续?我作为新任市国土资源局局长,必须认真对待这个问题。”顾长山用威胁的语气说。 “顾局长,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中间发生了两件事,项目规划的调整及与东州建工集团的工程分歧,是森豪集团没有及时缴款的原因。我以森豪集团总经理的身份恳请市国土局考虑到森豪国际中心项目的实际情况,网开一面,收下我们的土地出让金。”白志刚不卑不亢地说。 “志刚,言重了吧,不是市国土局不收,是森豪国际中心一直拒交。我向土地利用管理一处了解过,他们曾经向森豪集团发过《缴款通知》,明确了应缴款项,还重申了相关合同条款,但是森豪集团并没有按照规定向市国土局交过任何款项。既然森豪集团不愿意交,我们只好按照71号文件的要求按照历史遗留问题处理了。对不起,我马上要去市政府开会,就这样吧,好吧?” 顾长山说完夹着皮包扬长离开自己的办公室,白志刚无奈地摇摇头。 白志刚回到森豪集团以后非常沮丧地走进白昌星的办公室。白昌星听了白志刚的复述,肺都快气炸了。兄弟俩一筹莫展地抽着烟,连午饭也没吃。 “志刚,看来何振东要对森豪集团下黑手了,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白昌星眉头紧锁地说。 “大哥,不收我们的土地出让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白志刚不解地问。 “看来何振东想借‘8.31大限’置森豪集团于死地啊!”白昌星一针见血地说。 “大哥,莫非他们想当江洋大盗?”白志刚气愤地问。 “何止是江洋大盗!志刚,这件事都是由范真真这个娘们引起的,范真真想亡森豪集团不是一天两天了。”白昌星咬着牙说。 “大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白志刚一头雾水地问。 “怎么办?志刚,你明天接着找顾长山,其余的事由我来安排。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晚上卢征过生日在北都大饭店请客,白昌星在去北都大饭店的路上,低声对老关交代了几句。老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宾利车停在北都大饭店门前,白昌星惆怅地下了车。老关没下车,一果油门,宾利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包房里高朋满座,李明林是第一个到的,赖东、于宝山、马智华、白志川苏红袖,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人,大多是东州房地产界有头有脸的人勿。 白昌星是最后一个走进包房的,他让门童拎着定做的生日大花篮,刚推开门,众人便起哄说:“昌星,你可来晚了,得罚酒!” 白昌星抱歉地说:“卢征,对不起,对不起,公司有点事耽误了一会儿,我认罚,我认罚。” 白昌星入座后,主动自罚了一杯酒。 李明林提议,一起举杯祝卢征生日快乐!众人响应,二十多人一起干了一杯。都是房地产界的精英,三句话不离本行,人们很快就把话题集中刨了‘8.31大限’上来。 卢征是个炮筒子,率先发起牢骚来:“所谓的历史遗留问题是房地产商造成的吗?不是,有些历史遗留问题是有些官员一手造成的,因为任何时候房地产商一定会按照有关部门的规定申请土地来开发,不能有关部门犯错误,然后让房地产商吃药嘛!历史遗留问题是对政府而言的。对对房地产商来说,任何手续都是在当时政策允许的情况下进行的,不存在历史遗留问题,之说,而对有些部门而言,确实有许多历史遗留问题,而且非常难以解决。71号文件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腐败,让土地供应更透明、更公开、更公平,但是如果后续政策跟不上,很可能会导致新的腐败与新的不公平。我认为,这种用行政手段进行宏观调控的办法不利于市场至济的培育与发展,因为如果有关部门总是像‘家长’一样扶着孩子走路,亥子永远也不会走。”卢征显得有些激动,镜片后面的眼光有些斜射,卢征内话一下子讽动起众人的情绪。 李明林接过话头说:“我不认为招拍挂可以防止腐败,有关部门掌握着制定政策的权力,同时掌握着灵活运用政策的权力,因此完全可以给不合法的交易披上合法的外衣。用合法的政策加上不合理的条件使交易变得公开但不公正、不公平,以至于让权力与制度服务于私利。只要允许公开招标中的附加条件存在,那么任何公开的交易都可以利用只有利于某一方的附加条件,让公开的交易与非公开的交易同样失去公正与公平,变得比私下交易更肮脏、更有危害性。明目张胆地将国家权力变成为替某一利益方掠夺市场的经济手段,岂不更可怕吗?” “明林说得好!我总结了一下,目前实行的招拍挂至少有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借招拍挂收取大量保证金,在不提出任何合理原因的前提下,宣布招拍挂中止,无偿占用企业资金利息;二是借招拍挂要求竞标单位支付全部中标价款,但并不向中标人交付标的物。几个月后不中止招标行为,却强令中标人退标,又只是退中标价款不赔违约金,甚至白占全款利息;三是在招拍挂中设计强制性霸王条款,借公开交易之名行黑箱操作之实。为了让特殊方受益,招拍挂成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幌子。”马智华用教授的口吻说。 “智华总结得极是,用市场的限制性政策防止腐败,其实是为腐败保驾护航。我们学了不少外国最坏的东西,但是却没有把招拍挂里面最好的东西学来。美国的招拍挂,价格是最后一个,而且放得是最低的,而我们现在却惟一以价格去进行招拍挂,把别人最坏的东西学到了。”白昌星插嘴道。 “让我说呀,71号文件对前几年圈地的房地产发展商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但是从总体和长远来看,这个政策是很积极的,既可以让国有资产升值,又对所有的房地产开发商显示公平。当然在未来的一个多月,有相当多的房地产商日子会不好过。但是不好过的是那些法律手续不全、乱圈地的房地产商和资金安排非常紧的项目。只要是合法取得土地的项目和资金安排比较宽裕的房地产商都不会受到影响。我看淘汰掉的房地产商没有大小之分,只有资金链条紧张不紧张之分。”赖东不紧不慢地说。 “你们大家太过分了吧?今天可是卢征大哥的生日,不是房地产界峰会,你们能不能少谈点房地产,多谈点儿女情长好不好!”苏红袖娇嗔地挑理说。 “红袖说得对!”白志刚举杯附和道,“今天是卢征兄的生日,咱们请红袖为寿星献上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好不好?” 众人无不拍手赞同。服务小姐连忙打开卡拉OK,调出《月亮代表我的心》。音乐响起,苏红袖脸色绯红地拿起麦克一番深情表白之后,甜美也唱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趁众人品味苏红袖歌声之际,李明林附耳对白昌星小声说:“昌星,何辰东怕是要借‘8.31大限’之机收回森豪国际中心那块地。范真真已经找过我了,明确表示让东州发展和天娇集团联手竞标森豪国际中心。昌星,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如果那块地真被收回了,东州发展参与招示,你可不许挑理,我也是被逼无奈呀!” “明林,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志刚几次交土地出让金,市国土局都不收,我就预感到了,果真像你说的,市国土局背信弃义收回森豪国际中心的地皮,我只好向法院起诉了。”白昌星一脸无奈地说。 “昌星,市国土局不收森豪国际中心土地出让金的理由是什么?”李明林关切地问。 “说我们与东州建工有纠纷。”白昌星苦笑着说。 “扯淡!没有任何一项国家和地方的规范性文件,或者是某一项命令说,土地受让方和施工单位如果有仲裁纠纷或诉讼纠纷,就不能够缴纳土也出让金,这叫欲加之罪呀!”李明林打抱不平地说。 “明林,你不要有顾虑,人有人的命运,地也有地的命运,如果地真被归市土地储备中心,重新招标,你去参与竞标天经地义。”白昌星颇有气度地说。 李明林拍了拍白昌星的肩膀,一脸惺惺相惜的表情。 就在苏红袖高歌《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时候,从御花园八号别墅闪出一个人影向五号别墅走去。此人身法极其敏捷,环顾四周,观察了一会儿后感觉没有什么异样,便迅速走到五号别墅门前,掏出一根钢丝打开门锁,像幽灵一样闪了进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关。 原来白昌星得知范真真与何振东经常在御花园五号别墅幽会以后,诗意派老关暗中买下了五号别墅旁的八号别墅,用于监视何振东与范真真的一举一动。 白昌星早就预感到范真真与何振东早晚要对森豪集团下手,当白志到市国土局交土地出让金受挫后,白昌星就大胆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白昌星让老关今晚潜入五号别墅,安装了针孔摄像头。由于老关曾经不止一次地潜入过五号别墅,因此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何振东与范真真的卧室,熟练地将“鬼眼”安装在了挂在墙上的液晶彩色电视屏幕上。 五、晴天霹雳 席散后,白志刚要开车送白昌星。白昌星想去阿凯迪亚庄园,不想让白志刚送,便谎称自己想一个人走走。白志刚知道大哥为森豪国际中心的事烦心,也就没勉强,一个人开车走了。 白昌星挥手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阿凯迪亚庄园驶去。路上她给衣娜打了电话,让他放好洗澡水,白昌星感到浑身疲乏,他想好好洗个澡。 白昌星没让出租车进阿凯迪亚庄园大门,他在门前结了账,一个人走进了庄园。夜色美得让人眼晕,黑暗与沉寂的美,一幅黑布蒙在天空上,这里那里镶着亮晶晶的珍珠。 白昌星点上一支雪茄,一边吸一边走,觉得自己是个孤独的行者,心情既茫然又安然:茫然的是白昌星无法预测明天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安然的是每当自己回到衣娜的怀抱,就觉得回到了一个永恒的梦乡。 白昌星走到别墅门前叩门声很轻,而衣娜的笑声却让一幢楼都懂得了温情…… 洗澡水的温度刚好解乏,白昌星疲惫地把自己的一堆白肉埋在水里,在浴缸里斜躺着。衣娜坐在浴缸沿儿用白玉一般圆润的手指,轻轻地撩拨着水流一股一股地浇在白昌星稀疏的头发上,衣娜身上的兰馨像解药一样沁得白昌星的疲乏随着水雾渐渐散去,一股股欲望开始涌动。 “星哥,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同不同意。”衣娜温柔地说。 “说说看!”白昌星痴迷地望着衣娜说。 “我今天看了一本关于马的杂志,上面介绍了一种宝马,叫汗血宝马。史书上记载,为了得到汗血宝马,汉武帝还曾经两次派兵远征大宛国。当时历尽艰辛,在大宛国搞到三千多匹,经过长途跋涉到达玉门关时只剩下一千多匹,传说成吉思汗的座骑就是汗血宝马,可是这种马在中国却消失了。不过这种马在土库曼斯坦还有两千多匹,是他们国家的国宝,据说土库曼斯坦总统访问中国时送给总书记一匹,也是中国惟一的一匹。星哥,你说咱们龙溪跑马场要是能从土库曼斯坦引进几匹汗血宝马是不是会名声大震、财源滚滚啊!”衣娜绘声绘色地说。 “娜,你这个想法非常好,我只是在武侠小说里见过这种马,据说能日行一千夜走八百,耐力和速度都是一流的,流的汗是红色的。土库曼斯坦要是真有这种马,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引进几匹。不过,现在不行,森豪国际中心搞得我焦头烂额,骑士大饭店的工程也正是关键时刻,等这两大工程走上正轨后,我陪你去土库曼斯坦一趟,好不好?”白昌星捏了捏衣娜好看的鼻子笑着说。 “星哥,你真好,我真的好爱好爱你!”衣娜甜津津地说。 “真的爱我?”白昌星不怀好意地问。 “真的,人家真的好爱你!”衣娜用手轻轻抚摩着白昌星的脸说。 “真的爱我你就下来吧。”白昌星一把把衣娜拽到水里。 “讨厌,大坏蛋,你是个大坏蛋!”衣娜咯咯笑着用小拳头捶着白昌星的肩膀说。 “娜娜。我真想一辈子和你泡在浴缸里。”白昌星动情地说。 “我也想,我想和你像鱼_样在大海里畅游。”衣娜天真地说。 “鱼已经游过来了。”白昌星用手揉搓着衣娜白嫩的乳房邪笑着说。 “星哥,是大鲨鱼!” 衣娜说着便呻吟起来…… 两个人折腾了一个晚上,白昌星累了,早晨衣娜给白昌星准备完早餐,便开着自己的奔驰跑车直奔龙溪跑马场。 望着窗外闪过的美丽得像清晨的梦一般的田野,衣娜的心情好极了。昨天她看了关于汗血宝马的文章,心情就兴奋不已,想着龙溪跑马场引进汗血宝马后,自己每天都可以骑汗血宝马,衣娜就感觉像花木兰一样威风,脚下狠踩油门,奔驰跑车像汗血宝马一样飞奔而去。 衣娜的奔驰跑车刚刚驶进跑马场大门,就见办公区围满了人,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蛮横地喊道:“你们老板呢?快让你们老板出来,老子要买龙溪跑马场。” “龙溪跑马场不卖,老板也不在,这位老板你请,回吧!”一位小伙子文质彬彬地说。 这位小伙子是衣娜的副手,叫于浩然,是一位学兽医的刚毕业两年的大学生,每天就住在跑马场。 刀疤脸反手就是一巴掌,骂骂咧咧地说:“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敢撵老子走!” 员工们当时就愤怒了。 “你凭什么打人?” “你有什么资格打人?” 于浩然年轻气盛,这一巴掌把小伙子打得满嘴流血,小伙子二话没说跑进宿舍,从墙上取下猎枪,子弹上膛,怒火中烧地举着猎枪就跑了出来。 这把猎枪是白昌星送给衣娜的,由于于浩然每天晚上一个人住在跑马场,衣娜就把猎枪放在了于浩然的宿舍,让他晚上用来防身。 “刀疤脸,你赶紧从龙溪跑马场消失,不然我就崩了你!” “哟呵,臭小子,竟敢用猎枪指着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刀疤脸话音未落,已经闪身到小伙子的身后,说时迟那时快,小伙子还没有反过劲儿来,枪已经到了刀疤脸的手中。 “不要!” 刚刚从奔驰跑车里出来的衣娜,见刀疤脸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于浩然,衣娜拼命地扑向刀疤脸,只听见“砰”的一声,衣娜应声倒在了血泊中。 “老板!” “老板!” 于浩然惊呆了,员工们也惊呆了,衣娜的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来,染红了土地…… 白昌星接到衣娜出事的电话时,正开着车在去森豪大厦的路上,电话是老关打来的。自从白昌星得知陈金发要在龙溪跑马场一带建龙溪山庄的消息后,就知道陈金发没安好心,他手下的“四大金刚”带着一些混混轮流骚扰龙溪跑马场,所以,白昌星派老关每天都到龙溪跑马场看看,防止“四大金刚”骚扰跑马场。 今天早晨,老关照例开车去龙溪跑马场,没想到,车刚开进跑马场大门,他就听见了枪声。老关心头一紧,知道出事了,他抬头一看,人群中慌慌张张跑出一个大汉,正是陈金发的手下刀疤脸。 老关二话没说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奔驰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惊慌失措的刀疤脸根本没想到会横空飞过来一辆奔驰车,没来得及躲闪就横空飞了出去,像一摊狗屎一样摔在地上,蹬蹬腿就不动了。 老关连忙下车向人群跑去,当他看见衣娜脸色苍白地躺在血泊之中时,老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把衣娜的头抱在怀里惊呼道:“衣娜!衣娜!我是你关大哥。” 衣娜勉强睁了睁美丽的眼睛,气若游丝地说:“关大哥,告诉星哥,我爱、我爱他!” 老关不敢耽误时间,抱起衣娜就往自己奔驰车前跑,于浩然和员工们也跟着跑过去,老关把衣娜放在奔驰后车座上,于浩然和两名女员工也痛哭流涕地上了车,老关发动着车掉转车头飞速向东州方向驶去…… 白昌星赶到省人民医院时,衣娜正在抢救室抢救,老关、于浩然还有两名女员工焦急地等候在抢救室前。白昌星像疯了一样往抢救室闯,被老关一把拽了回来。 “老板,你冷静点!衣娜正在抢救!” “老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去保护衣娜吗?你是么保护的?”白昌星面色苍白地质问道。 “老板,是我不好,我去晚了一步。”老关自责地说。 “凶手呢?凶手是谁?”白昌星血灌瞳仁地问。 “是刀疤脸,被我用奔驰车撞废了,刚才我给石存山打了电话,他们已派人去了。”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面无表地走了出来。 “大夫,怎么样?”白昌星迫不及待地问。 医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便走了。白昌星三步并作两步便冲进了救室,平车上一条白布上浸着几块鲜血,像盛开的红玫瑰,白布下面平地躺着美若天仙的衣娜,白昌星的耳边仿佛荡漾着衣娜“咯咯咯”的笑,白昌星愣住了,太突然了,太残酷了,太残忍了……白昌星轻轻掀开盖衣娜脸上的白布,混浊的眼泪像山洪一般滚落在衣娜苍白的脸上。 “衣娜,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白昌星喃喃地说着,捧起衣娜的脸深情地吻着,“娜,咱不是说好了一去买汗血宝马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娜娜,你醒醒,你快醒醒啊,要急死我吗?”白昌星像狼一样嚎啕起来…… 六、逃 石存山接到老关电话时,邓大海和市公安局的几位副局长正在刑警队会议室主持召开打黑专题会议,研究抓捕东州市最大的带有黑社会质的犯罪团伙主犯陈金发。 “老邓,陈金发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真要动他可能会有许多人干,说不定哪尊神来个电话说声陈金发的事儿先放一放,咱们就白整了,得惹一身麻烦,所以,抓陈金发各方面的因素都要考虑周全啊!”主管刑工作的王副局长担心地说。 在场的人无不清楚陈金发在东州黑白两道的分量,王副局长是在试邓大海抓捕陈金发的决心,如果邓大海没下最后的决心啃这块硬骨头,警们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本事也白搭,毕竟司法机关离真正依法办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然而,石存山看得很清楚,这次专题会,邓大海已是扬眉剑出鞘,剑刃直指陈金发。 “同志们,铲除陈金发这个毒瘤,还东州老百姓一片蓝天,是我们公安干警的神圣职责。我希望大家本着对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顶住压力,排除干扰,克服困难,坚决抓捕陈金发,否则,我们就对不起我们头顶上的国徽!”邓大海斩钉截铁地说。 “好,邓局,我们都快憋疯了,就等你这句话了,刑警支队全体干警早就做好准备了,就等您下命令了!”石存山兴奋地说。 “不过打好这一仗,第一件大事就是保密,漏出一点风声,我们的计划就要半途而废,还会打草惊蛇;所以,今晚行动要快如闪电,别忘了,捣毁浴乐城不是我们的目的,铲除陈金发这个危害东州的‘毒瘤’才是目的。”邓大海坚定地说。 “老邓,你就放心吧,具体操作我来布置。” 王副局长话音刚落,石存山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正是老关。 石存山挂断电话,汇报道:“邓局,王局,陈金发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的刀疤脸,在龙溪跑马场持枪杀人了,我必须马上出现场。” “刀疤脸不是判刑了吗?怎么会在龙溪跑马场?”邓大海拧眉问道。 “邓局,这就是陈金发的神通啊!”石存山揶揄地说。 “刀疤脸在龙溪跑马场持枪杀人,陈金发一定会有所防范,老王,行动必须提前。”邓大海洪亮地说。 “存山,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出现场,另一路人马抓捕陈金发,马上行动!”王副局长命令道。 其实,陈金发并没有在东州,身为何副市长的干小舅子,对于宝山这个亲小舅子,陈金发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于宝山从来就没把陈金发放在眼里,这让陈金发很堵得慌。但是考虑到于宝山与何振东的关系,又不能使用武力,他便想到了赌。 于宝山在赌场上一直号称“孤独求败”,陈金发是东州最大的地下赌场老板,根本没把于宝山的三脚猫功夫放在眼里。前两天唐荣灿请陈金发和于宝山喝酒,扯到了赌技,陈金发和于宝山叫起号来,谁也不服谁。唐荣灿说,既然你们俩谁也不服谁,干脆到香港去赌一把。于宝山说,在香港赌没意思,要去就去澳门。唐荣灿说,香港赌场当然不比澳门赌场,但是赌船就不同了,可以到公海上去赌,既豪华舒适,又安全。三个人一拍即合,相约去香港赌船比个高低。 因此,尽管公安干警摸清了陈金发出入浴乐城的活动规律,但是由于陈金发突然和情人小凤,也就是浴乐城的女老板去了香港,“四大金刚”只有一大金刚陪同,就是秃头,布“网”最严密的浴乐城却发生了变故,公安干警在浴乐城只抓到了大个子和扁嘴两大金刚。 在香港赌船上,和于宝山鏖战一宿的陈金发早晨刚下赌船就接到了范真真打来的电话。 “金发,出事了,浴乐城被市公安局捣毁了,你手下的两大金刚被抓了,刀疤脸杀了白昌星的情人衣娜,被白昌星的司机老关撞成了植物人,正躺在医院里。你姐夫嘱咐你,暂时不要回东州,先去美国躲一躲。” 陈金发挂断了电话后,心里一阵慌乱。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出来,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看来是刀疤脸杀了白昌星的小婊子打草惊蛇了,到美国躲一段时间也好,有何振东罩着,估计过一段时间风波就会过去。想到这儿,他不露声色地说:“宝山,咱们俩在赌船上战了一宿,还是没分高低,敢不敢跟我去拉斯韦加斯去赌一把?” 陈金发之所以继续叫板于宝山,是因为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挟持于宝山去美国做人质,有于宝山在手里不怕何振东对自己耍花样。 “金发,别说去美国,就是去天边,我也奉陪到底!”于宝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说。 “那好,咱们马上就走,去拉斯韦加斯,宝山,不赢你个心服口服,我就不回东州。”陈金发拍了拍胸脯说。 “宝山、金发,拉斯韦加斯我就不奉陪了,万象城要封顶了,我得马上国东州。”唐荣灿抱歉地说。 “唐老板,感谢你让我们在赌船上开了眼,去拉斯韦加斯就不带你玩了,你该忙啥忙啥去。你回东州给我姐夫捎个信,就说于宝山跟我走了,让他放心!” 陈金发话里有话,但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听出来。就这样,当天下手,陈金发、于宝山还有秃头和小凤一起登上了直飞美国拉斯韦加斯的飞叽…… 七、较量 衣娜出殡那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衣娜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白昌星一滴眼泪也没有淌,他默默地送走了衣娜,将悲伤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白昌星是从石存山嘴里得知陈金发逃到美国去了,而且石存山告诉他,陈金发很可能在拉斯韦加斯,目前抓捕陈金发的难度非常大。 白昌星一心想给衣娜报仇,他想到了一位老朋友,只有这个人可以让陈金发见上帝,这位老朋友就是威廉·马修斯。 衣娜出殡的当天晚上,白昌星一个人坐在阿凯迪亚庄园别墅的客厅里,望着墙上挂着的衣娜带着甜蜜微笑的照片,默默地抽着雪茄烟,从玉龙山狩猎场,一直回忆到衣娜出事的前一个晚上衣娜让自己陪她去土库曼斯坦买汗血宝马,一幕幕场景历历在目,像演电影一样生动。 自从二弟志刚与范真真这个女人结下恩怨以后,森豪集团的生意就没顺风顺水过,如今何振东更是要对森豪集团赶尽杀绝。一想起何振东、范真真、陈金发,白昌星就恨得牙根直痒痒。白昌星一直在脑海里回荡着四个字:鱼死网破!这四个字像四颗子弹不停地射向他的头颅。白昌星猛然将手中抽了一半的雪茄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毅然决然地拨通了威廉·马修斯的电话…… 就在森豪集团向中山区人民法院起诉东州建工第一次开庭当天,东州市发改委、市规划局、市建委、市国土资源局联合在市国土资源局网站上发布了公告:在依法解除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收回国有土地使用权的基础上,对森豪集团下属森豪国际中心项目等五个项目取消其立项批复文件、规划意见书、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等批准文件,并依法对有关项目进行审计,审计工作结束后,这些项目将重新纳入土地储备市场进行招拍挂。 公告称,取消森豪国际中心立项、规划、施工等许可证,以及市国土资源局收回森豪国际中心的土地,理由是森豪集团“拖欠土地出让金”。 公告在网上一公布,东州房地产界立即哗然,整整一天,白昌星和白志刚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东州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商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从目前的项目基础看,其实继续建设不用投入太多的钱,通过贷款甚至自己不要掏一分钱,就可以稳赚二十亿元。公告公布后,许多贪婪的房地产商对森豪国际中心就开始垂涎欲滴了。 傍晚,打了一天官司的白志刚和罗依倩匆匆赶到上河城白昌星的家。徐美静见丈夫蹙着眉头不停地抽烟,一筹莫展,心情非常沉重。她很少参与丈夫生意上的事,白昌星也不愿意让徐美静干预生意上的事,但是这次不同,本来徐美静今晚值夜班,但是白昌星主动要求徐美静今晚的夜班与别人换一下,说一会儿志刚、依倩要来,全家开个会。 白志刚和罗依倩进屋后,白昌星关切地问了问白天开庭的事。罗依青简单地介绍了开庭情况。 “依倩,与东州建工的官司要打好,同时你还要做好向中山区人民法院起诉市国土资源局的准备。”白昌星阴着脸说。 “大哥,告市国土资源局能行么?得罪了土地爷,森豪集团在东州可就没法干了!”白志刚提醒道。 “森豪集团已经没法儿干了,只能鱼死网破了!”白昌星面色沉重地说。 “大哥,告市国土资源局不是不可以,我觉得起码有六点理由可以说明市国土资源局不应该收回森豪国际中心的土地。”罗依倩冷静地说。 “哪六点?”白昌星追不及待地问。 “第一,森豪集团曾多次申请缴纳地价款被拒收,但市国土局却以未缴清土地出让金为由收回土地使用权,显然有悖常理;第二,森豪集团在支付前期百分之十五的地价款后,之所以没有按约定期限缴清全部地价次,是有原因的:按照规定,市规划委调整规划后的项目面积与市国土局转让土地使用权时的面积不一样,应该重新调整合同,地价款应按合同调整后的面积数额进行缴纳,但调整合同应是市国土局的行为,未调整,属市国土局的过错;第三,市国土局向森豪集团多次催缴,但是森豪集团从未接到催缴信函,如果森豪集团拖延缴纳,市国土局才有理由收回土地;第四,市国土局与森豪集团之间是合同关系,在撤销合同之前应该进行平等协商,如协商不成,采取单方面行动,虽不合法,但情有可原;第五,合同关系解除不是单方行为,有异议,完全可以通过法院寻求解决;第六,根据政策,即使解除合同,也允许开发商续签合同,志刚白天一得到消息,就打听了其它被收回的四块地的情况,市国土局都同意可以续签合同,志刚便给顾长山打电话,要求续签合同,顾长山断然拒绝,市国土局在对待森豪国际中心和其它项目的问题上采取了‘双重标准’,显然是不公正的。基于上述六点,大哥,我们就可以起诉市国土局。”罗依倩条理清晰地说。 “依倩,告市国土局,打不赢官司怎么办?”徐美静担心地插嘴问。 “是啊,大哥,大嫂的担心也正是我的担心,即使法院最终裁决市国土局不能单方面解除合同,应当继续履行,可是那时候市国土局已经将森豪国际中心卖掉了,我们该怎么办?”白志刚焦虑地问。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要我说,你还是去拜一拜何振东吧!人怕见面,树怕剥皮,说不定把话说开了,他也许会放森豪集团一马!”徐美静劝慰道。 “美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志刚,一会儿你联系一下赖东,问问他何振东什么时候在办公室,我要亲自会会这位土地爷!”白昌星咬着牙关说。 赖东非常清楚市国土局收回森豪国际中心那宗地的来龙去脉,心里非常同情白昌星和白志刚。昨天白志刚给他打电话后,他就满口答应白志刚,争取上午不给何振东安排任何公务,让何副市长在办公室批阅文件,让白昌星一大早就来。 早晨,白昌星坐着老关开的奔驰车去市政府,感觉坐的不是奔驰,而是坦克。白昌星决定会一会何振东也是想摸摸何振东的底,毕竟鱼死网破的代价太大了,能避免这一步棋最好。但是白昌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何振东已经把森豪集团逼到绝路上了。 何振东怎么也没想到一大清早刚上班,赖东给自己沏的茶还没喝到嘴里,白昌星就推门进来了,他根本没用赖东通报。 何振东预感到白昌星来者不善,便一仰头示意赖东先出去,然后坐在大转椅上根本没动,只是将手一让,请白昌星坐在自己的对面。 大班台上堆满了文件。何振东简单地搂了搂,往旁边一摞,慢条斯理地问:“找我有事?” “何市长,我来也不跟您兜圈子,我就是想问一问,我怎么做,何市长才能放森豪集团一马?”白昌星单刀直入地问。 “白昌星,不是我何振东与森豪集团过不去,是森豪集团触碰了‘8.31’这条高压线,是国家的政策法规与你过不去,不存在放谁一马的问题,市政府是按照国家的政策法规办事。”何振东打官腔地说。 “何市长,哪条国家的政策法规规定市国土局可以拒收森豪集团的土地出让金?”白昌星不动声色地问。 “白昌星,据我所知,市国土局是在多次催缴森豪集团缴纳森豪国际中心土地出让金未果的情况下才联合执法的,一切后果完全是森豪集团一手造成的。”何振东严肃地说。 “森豪集团从未接到过任何催缴函。”白昌星冷笑了笑说。 “那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这儿有市国土局《关于森豪国际中心未缴内土地出让金的情况调查》,要不要我拿给你看看?”何振东用揶揄的口气说。 “不用了,何市长,我只想提醒您,市国土局单方面解除与森豪国际中心之间的合同,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包括社会影响和经济损失,解除合司就意味着剥夺我们的项目开发权,森豪集团将启动诉讼程序来维护我门的合法权益。”白昌星郑重地说。 “起不起诉的确是你们的权利,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起诉之前先想明白法院归谁领导,你以为起诉就能改变事实吗?”何振东霸道地说。 “何市长,我也提醒您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幕后做崇的那只黑手早晚会被抓住的,不信咱们走着瞧!告辞!”白昌星说完起身就走。 “白昌星,你什么意思!”何振东猛然站起来气急败坏地问。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白昌星扔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何振东气呼呼地坐在大转椅上,将桌子上的《东州日报》撕了个粉碎。 八、后果 在拉斯韦加斯的麦卡兰机场的洗手间里,于宝山正在拉屎,他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人是马智华。马智华告诉于宝山一个惊人的消息,公安部正在通缉陈金发,听得于宝山屎拉了一半就不拉了。 于宝山预感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如果出机场很可能被陈金发扣为人质,陈金发是个瘫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保镖秃头,自己根本不是秃头的对手。想到这儿,于宝山渗出一脑门子细汗。 于宝山是拉斯韦加斯赌城的常客,来过多少次连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对麦卡兰机场熟得很。他从洗手间溜出去以后,连行李都没拿,就重新买了回国的机票,甩掉陈金发逃回了东州。 于宝山刚下飞机就被石存山等人带上了警车,在市刑警支队的看守室里呆了整整一宿,说明情况后,才被放了出来。 于宝山刚走出市刑警支队大门,只见马智华从奔驰车里钻出来满脸谁笑地说:“宝山,上车吧,找个地方,我给你压压惊。” “智华,多亏你及时给我打了电话,不然,咱俩怕是见不着了。”于宝山苦笑着钻进奔驰车里。 马智华一边开车一边说:“宝山,你走这些天,东州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简直不可思议。陈金发出事就不必说了,最不可思议的是森豪国际中心被市国土局无缘无故地收回了。森豪集团当年从你手里买这快地时,我在森豪集团任副总裁,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以森豪集团的实力也不可能交不起土地出让金,却被列入‘8.31大限’清理的首批项目,不仅取消了立项、规划、建设和施工等许可证,连土地也被收回了。宝山,你说是不是不可思议?”马智华连珠炮似的说。 “智华,要说你是个书呆子你还不服气,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你在范真真手下也当过副总裁,当时你是怎么被范真真挖走的,你忘了?”于宝山嘲讽地说。 “这么说森豪国际中心的幕后黑手是范真真?”马智华疑惑地问。 “她一个婊子哪有这么大力度,这事保证是我姐夫一手操作的。”于宝山愤愤地说。 “宝山,你姐夫这一招可够狠的,一下子伤了森豪集团的元气了。不过,市国土资源局的网站上已经发布了关于森豪国际中心的招标通告,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咱们联手拿下这个项目怎么样?”马智华贪婪地说。 “智华,如果是公开拍卖,谁最终接手项目会很透明;但如果说招投标,明摆着要暗箱操作,我估计我姐夫早就把底交给范真真了。”于宝山泪丧地说。 “未必吧?宝山,何市长毕竟是你姐夫,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再说这块地原本就是你的。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把标书买了,我准备投标的事,你去做你姐夫的工作,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也要争取,何况咱们是最有希望中标的开发商之一,能不能中标就看你怎么做你姐夫的工作了。”马智华一番话还真把于宝山的心说活了。 “智华,你别说,你的话还真有道理。妈的,凭什么好事都得便宜范真真那个婊子!”于宝山一拍大腿说。 “这就对了。另外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评分规则,这次投标的评标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评估和比较投标人的财务及资信,这个阶段为25分;第二个阶段为综合评估,其中投标价格占25分,付款进度占15分,开发理念工程进度和按时完工承诺占20分,企业资质、开发业绩和投资业绩共计10分,剩余的5分为印象分。其实开发商自己能控制的只有投标价格和付款进度,合计40分,其他60分就看评委了。” “昌星,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今天的何振东不是当年的肖鸿林、贾朝轩,要想扳倒何振东比登天还难啊!”李明林不以为然地说,“昌星、志刚,你们或许不知道为什么东州建工突然停工的真正原因。” “工程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我们要求熊华山消除质量隐患,才能付工程款。这小子不干,非要森豪付地下一期工程的工程款,还要签地上工程的合同。熊华山要价太高,我们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无奈才又簿公堂的。”白志刚解释说。 “志刚,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熊华山对地上工程是狮子大开口了,对不对,价钱高得离谱。”李明林打了一个酒嗝,舔了舔嘴唇问。 “不错,这家伙张口要十个亿,底线是八个亿。”白志刚惊异地说。 “要我说,四五个亿足够了,熊华山狮子大开口就是为突然停工找借口,因为突然停工是有人授意的,就是要让森豪国际中心成为名副其实的烂尾楼,不然市国土局怎么收回那块地?收不回地谈何招投标,不招投怎么能如愿以偿?” 李明林的一席话,让白昌星、白志刚大为吃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东州建工在这场悲剧中扮演了“打手”的角色。 “真是世事难料啊!当年我是不到四个亿拿到这块地的,想不到短短几年竟升值到十七亿六千万,巨大的升值空间让有些人失去了理智啊!”白昌星感慨道。 “尽管李明林和范真真以十七亿六千万拿下这块地,我算了一下仍然有百分之三四十的回报率。森豪国际中心这块地包括了已经建成的地上框架结构部分,土地成本一平米大概一千四百元,按照十七亿六千万的交易价估算,扣除地上土建成本,实际地价每平米五千零五十五元,森豪国际中心的售价每平米可以达到两万五千元以上。”卢征掐着指头一边算一边说。 “明林,十七亿六千万什么时候缴清?”白志刚痛心地问。 “来的路上,何振东亲自给我打了电话,催促东州发展尽快缴清地款。我打算两天之内把钱缴清。”李明林无奈地说。 “明林,还是拖一拖吧,我刚才说了世事难料啊!”白昌星意味深长地说。 “昌星,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卢征同情地问。“能怎么办?诉诸法律的同时,一层一层地向上申请行政复议呗,哪怕申诉到国家发改委、建设部也在所不惜!”白昌星说完端起酒杯就猛然喝了下去。白志刚看了一眼大哥,心里充满了愧疚,当年由于自己的荒唐,欠下孽债,竟然让大哥一世的辉煌毁在旦夕。想到这儿,白志刚悔恨交加,他端起酒杯也学着大哥的样子干了,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伤心地说:“大哥,都怨我当年不懂事,才害得森豪团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心里要是难受,就狠狠地骂我一顿吧!”白志刚说完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他拿起酒瓶又要倒,一下子就被正拦住了,“志刚,不能这么喝。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我原本想拿下这个标,再还给你们兄弟,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幕重重,简直是暗无天日啊!”“志刚,这事怨不得你,当时是范真真勾引你做下了丑事,何振东如果一个廉洁自律的好官,森豪集团根本不可能发生今天的悲剧。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腐败造成的。共产党与腐败不共戴天,我就不相信,正义战胜不了邪恶!”白昌星说完,把手里的雪茄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内。 九、得意忘形 范真真在香槟酒会上喝多了,唐荣灿亲自开车把范真真送到御花园别墅门前时,她竟然在唐荣灿的秃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个口红印,然后咯咯笑着说:“拜拜,灿哥!”唐荣灿受宠若惊地按了按喇叭,调转车头走了。此时此刻,范真真最见到的一个人就是在她心目中早就是自己的老公的何振东。何振东开了一天会,晚上在草河口迎宾馆宴请到东州检查经济适用房工作的建设部领导,宴会结束后他让赖东和司机把他送回了家。但他并没有进家门,而是约摸赖东和司机开车走了以后,他又悄悄走出了道,步行走出常委大院,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御花园。路上,何振东不停地接到范真真的短信:“老公,你到哪儿了?人家想死你了!” “老公,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今天晚上我愿意做一条鱼,任你红烧白煮、清蒸,然后躺在你温暖的胃里。” 何振东看了以后心花怒放,他也用短信回敬道: “你你你这个小妖精,令我中了你的爱情毒,却迟迟不给我解药!坏蛋!哦,我快要不行了!救救我吧!办法很简单:给我你的爱!” 两个人发了一路的短信,何振东推开五号别墅的门时,却不见范真真前来迎接。 “真真,真真!”何振东一边喊一边往屋里走。 范真真猛然从身后跳到何振东的背上,“咯咯”笑着说:“老公,你怎么才到啊!你不知道人家今天多开心啊!人家就想和你分享胜利的喜悦!” 酒劲尚未过去的范真真红晕飞腮更显妖媚。 “宝贝,那我跟你说点正经的,森豪国际中心这个项目弄得沸沸扬扬的,我想让你先去澳大利亚看看儿子,也避一避风头。你知道为什么李林没参加你的香槟酒会吗?”何振东诡谲地问。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我请他,他没来,整个一个大滑头。”范真真挑理地说。 “是我没让他参加的,而且让他特意请白昌星、白志刚吃饭,安抚安抚,也探一探白家兄弟下一步的打算。白志刚好对付,白昌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何振东老奸巨滑地说。 “东哥,你是不是太谨慎了?我就是想看看白志刚像丧家犬的样子白昌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金发让秃头宰了白昌星最喜欢的狼,又派刀疤脸杀了他的心尖尖那个叫衣娜的女孩儿,也没见白昌星把金发怎么了。”范真真剥了一个香蕉一边喂何振东一边说。 “真真,别再提陈金发了,多亏这小子逃出去了,他知道咱们的事太多了,要是真被公安局抓住,咱们可就有大麻烦了。真真,我的意思是把港仁合公司给撤了,钱转到澳大利亚去,这事你亲自去办。另外,你和明林抓紧把十七亿六千万的土地款缴清,只要森豪国际中心重新开工白家兄弟怎么折腾也没用了。”何振东老谋深算地说。 “东哥,不能再叫森豪国际中心啦。”范真真嗔道。 “叫天娇国际中心好不好?”何振东捏了捏范真真的脸蛋问。 “不好,让我想一想,嗯,应该叫天娇辉煌中心。”范真真香气如兰说。“天娇辉煌中心?太张扬了吧?”何振东谨慎地问。“人家就是要让天娇集团越来越辉煌嘛!东哥,我听你的,办完香港事,我立即去澳大利亚,真想和你一起去看儿子,你不知道儿子多想”范真真用手指戳了戳何振东的额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眼下我更走不开了,我估计白家兄弟不会善罢甘休的,困兽犹斗嘛,只要我在东州压着阵脚,谅他们也翻不了天,等事都尘埃落定以后,我一定好好陪陪儿子,好不好?”何振东工于心计地“好,不过,我可提醒你,我走以后,不许你拈花惹草,否则,你甭想见儿子!”范真真板着脸说。“真真,向儿子发誓,我心里可只有你这一朵玫瑰花。在我心里有两条则,第一条,儿子他妈永远是对的。”何振东狡黠地说。“那第二条呢?”“第二条是如果儿子他妈错了,请参阅第一条。”何振东诙谐地说。“贫嘴!”范真真笑着说。“真真,成功收回森豪国际中心,咱俩得喝一杯庆祝庆祝。”“是天娇辉煌中心。”“对对对,是天娇辉煌中心。”范真真一边说一边扭动着婀娜的屁股,则酒柜前,挑了一瓶路易十三。 十、牧师 美国的拉斯韦加斯除了素有“世界赌城”的绰号外,还有一个“世界结婚都”的雅号,人们在这里结婚就像吃快餐一样方便。在克拉克县结婚登记局的办公楼登记结婚,不用验血,不用等候,只要上十分钟时间填表就能领取结婚许可证。性急的可以步行到马路对面右边的结婚教堂,花上十到十五分钟时间就可以完成婚礼。克拉克县结婚登记局被誉为永不关门的登记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开门办公,没有一天休息。从星期一到星期四,从早上八点钟开门,午夜十二点关门下班。每逢星期五和周末以及法定假日和圣诞节,这还为人们提供昼夜服务,人们随时可以来办理结婚许可证。好莱坞的电影明星为了躲避新闻媒体的跟踪,喜欢黑箱作业。他们在夜深人静的午夜或者冷冷清清的凌晨前来这里办结婚许可证并举行结婚仪式,等媒体闻到“星”味后,明星们早已不知去向。 拉斯韦加斯的结婚教堂提供全套豪华刺激的婚礼服务,新郎新娘可以选择乘坐热气球举行婚礼;可以用豪华的加长轿车把新娘带到大峡谷举行婚礼,当然,最刺激的还是乘坐直升机飞到科罗拉多大峡谷上空举行婚礼。 在这里结婚登记不需要任何证明,只要男女双方都说自己还没有结婚,结婚登记局就为他们颁发结婚许可证。至于他们是否向结婚登记局撒了谎,这不关结婚登记局的事,结婚登记局只管签发结婚许可证,根本不管想结婚的人是不是重婚。因此,这里的结婚教堂遍地开花。 但是在专业性的教堂举行结婚仪式,除了新郎新娘和主婚的牧师外还必须有一名证明人。然而,前来结婚的夫妇往往没有任何亲友陪同,证明人可以由教堂提供,也可以在街头随便抓一个陌生人来见证。 当夜幕笼罩拉斯韦加斯的时候,这座赌城迎来了她最有活力和魅力的时刻,当人们热衷于在旅馆赌场赌钱之际,也正是一对对男女忙于在克拉克县结婚登记局领取结婚许可证、在街头和赌场内的结婚教堂里举行婚礼之时。 就在太阳下山之前,陈金发和小凤幸福地领取了结婚许可证。陈金发最喜欢刺激,他为小凤选择了最刺激的直升机婚礼。由于飞机小,载重量有限,直升飞机上只有一名驾驶员、一对新人和一名自愿前往的牧师。秃头作为证明人无缘前往,只好回酒店等候陈金发和小凤。 直升机从教堂徐徐升起,天空中有晚霞和彩云为伴。小凤幸福地挽着陈金发的胳膊。自从陈金发带着小凤和秃头来到拉斯韦加斯,本想挟持于宝山为人质,以便遥控何振东,没想到于宝山溜了。陈金发一个劲责怪秃头没有看住于宝山。好在逃离国境,总算安全了。 陈金发一见灯火如织、将地面装点得比星空还灿烂的赌城,血就往上涌,他迫不及待地要一试身手。 三个人在金殿赌场饭店订了两套房住下来以后,当天晚上小凤就估诉陈金发一个喜讯,自己的肚子里怀上了小陈金发。陈金发非常高兴,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东州了,只要小凤把孩子生在美国,陈金发觉得自己在美国就有了根。 为了自己的根,陈金发决定和小凤结婚。陈金发太了解拉斯韦加斯了,他每年都要来这里赌上几次,他深知在这里结婚不仅速度快,而且婚礼花样也多,选来选去,他为小凤选择了乘直升机到科罗拉多大峡谷上空举行婚礼。 直升机很快飞抵科罗拉多大峡谷上空。大峡谷两侧都是红色的巨岩层,大自然用鬼斧神工的创造力镌刻得岩层嶙峋、层峦叠嶂,夹着一条更不见底的巨谷,卓显出无比的苍劲壮丽。 从直升机上俯瞰下去,科罗拉多河静静地像一条绿色的飘带,镶嵌在河底,蜿蜒曲折、波光粼粼。真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条“小河”,曾经带着上百万吨泥沙,用二百六十万年的时间咆哮着冲刷而下,从科罗拉多州西俯冲向犹他州格兰峡谷,最终到达平静如镜的鲍威尔湖,才造就了眼前看到的亚利桑那州那原始蛮荒、苍茫幽邃且壮美神奇的科罗拉多大峡谷。 陈金发虽然一年来几次拉斯韦加斯,但是从未来过科罗拉多大峡谷。不知为什么,他从直升机机窗俯瞰下去的时候,有一种无形的恐惧阵阵袭来。他觉得嶙峋的怪石对他充满了野性的愤怒,每一道巨大的横沟都像魔鬼的巨手要将他拽下去撕烂。 其实,在晚霞的辉映下,大峡谷宛若仙境般七彩缤纷、苍茫迷幻,岩石色彩扑朔迷离、变化无穷,彰显着大自然的斑澜诡秘。大峡谷气势磅礴的魅力,令人流连忘返。 主持婚礼的牧师一直慈祥地望着陈金发和小风。当直升机抵达大峡谷的上空时,牧师和蔼地问:“先生,你愿意娶这位女士为你的合法妻子吗?”牧师用流利的汉语说。 陈金发和小凤惊异地望着牧师异口同声地说:“你会说中文?” “是的,我喜欢中国,更喜欢中国的文化。先生,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娶这位小姐为你的合法妻子吗?” “我愿意。”陈金发兴奋地说。 “小姐,你愿意接受这个男人为你的合法丈夫吗?”牧师继续慈祥地说。 “我愿意。”小凤幸福地说。 “愿上帝保佑,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祝福你们,阿门!从现在开始我宣布你们为合法夫妻,请交换戒指吧。”牧师庄重而和蔼地说。 两个人交接完钻戒后,牧师取出一瓶法国红酒,分别倒在三个杯子,先慈祥地将杯子递给陈金发,然后又将杯子递给小凤,最后端起自己杯子面带微笑地说:“恭喜你们,为你们的幸福干杯!” 小凤幸福地喝掉了杯中的红酒,陈金发一饮而尽,牧师只是呷了一口口。 “很欣赏二位能选择在科罗拉多大峡谷结婚。大峡谷创造了美,创造了一种境界,一种令人永难忘怀的感动和思维。正如当代美国作家弗兰克沃特斯对大峡谷的评价:‘这是大自然各个侧面的凝聚点,这是大自然同时的微笑和恐惧,在它的内心充满了如生命宇宙脱离缰绳的野性,同时,又饱含着愤怒平息后的清纯,也就是创造。”牧师自我欣赏地自言自语道,目光中充满了对大峡谷的崇拜。 直升机返回拉斯韦加斯后又在赌城上空兜了一圈,然后缓缓降在结婚教堂前。秃头赶紧过来从直升机上将陈金发抱在轮椅上。陈金发向牧师挥了挥手爽朗地说:“牧师,谢谢你主持的婚礼!”小凤也向牧师挥了挥手幸福地推着轮椅,三个人向金殿赌城酒店走去。 直升机又缓缓升起来飞走了。牧师望着远去的陈金发等人,狰狞地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了半天号码,然后放在耳边又恢复了微笑说:“昌星,我刚刚为陈金发和他的情人主持完婚礼。陈金发喝了我特意为他准备的喜酒,估计他会因心脏病突发而过不了明天早晨了。” 手机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威廉,我的朋友,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 十一、大江东去 白昌星很长时间没有去狼园了。自从战神死后,老关每天都抽空到狼园转转,目的是想为白昌星重新选一匹像战神一样优秀的狼,经过认真观察和筛选,老关终于选中了一匹战神的儿子。 这匹狼大如花豹,金毛灿灿,脖子、前胸和腹部有大片的灰白毛,白光耀目,蹲坐着的派头居高临下,傲视一切,“呼”的一下子站起来,平翘的尾尾,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军刀,目光更是像锥子一般犀利。 一大早老关就把白昌星接到狼园,让他见识见识战神的儿子这匹狼见了白昌星就像见了战神一样亲切,白昌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牵着这匹狼在狼园遛了几圈。 老关在后面跟着说:“老板,给这匹狼取个名字吧。” 白昌星是个天生就通狼性的人,当然狼是动物的精灵,经过白昌星驯养的这些狼当然也通人性,但是这些狼不像狗那样见了人摇尾乞怜,狼只见了通狼性的人才通人性。 “老关,这匹狼不愧是战神的儿子,看这架势,与战神比有过之而无不,像个能指挥千军万狼的将军,我看就叫拿破仑吧。”白昌星蹲下身,拍拍拿破仑的脑门,拿破仑也蹲坐下来。 “老板,这个名字起得有气魄,和这家伙很配。”老关附和道。 “老关,东西拿到了吗?”白昌星话锋一转肃然问。 “拿到了,”老关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光盘说,“都刻在这张盘上了。” “好,老关,陪我去一趟北京吧,市驻京办主任丁能通与中纪委的刘凤关系非常好,只要把这张盘交给刘凤云,咱们就大功告成了。”白昌星信十足地说。 “刘凤云?不就是市委周副书记的妻子吗?”老关随口问道。 “对。”白昌星点了点头。 “如果刘凤云得到这张盘,那么周永年也会很快知道情况的。说不定纪委、省纪委、市纪委联合办案,东州城又要刮一场反腐风暴了。”老关光炯炯地说。 “老关,咱们这是为民除害,更是为党除害,风暴越猛烈越好啊!”白昌星说着掏出手机拨通了毛小毛的电话,“毛毛,给我和老关订两张去北京飞机票,要下午的,我希望傍晚前能赶到北京。” 最近关于何振东的举报信越来越多,反映的问题也五花八门,但集中问题有三点:大搞权色交易、收受巨额贿赂、插手重点项目等等,很多问题反映得事实清楚,甚至证据确凿。这不能不引起主管纪检工作的省委书记刘光大的高度警觉,他觉得何振东的问题非常严重,已经到了非查不可的地步,在事先与省委书记林白通气以后,省委专门召开了一次常委,专题研究关于立案调查何振东的问题。 在会上,刘光大激动地说:“我搞纪检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领导干部的举报信可以用麻袋来装,何振东的举报信就可以用麻袋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何振东的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可以说已经激起民愤!” 刘光大的话让洪文山坐立不安,如果举报信反映的问题属实,那么自己作为省委常委、东州市委书记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实关于干部群众对何振东的反映,他与周永年不是没有警觉。周永年曾经多次建议洪文山就何振东的问题专门向省委汇报一次,但是都被洪文山压下了,洪文山觉得眼下是东州经济发展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最怕班子乱。因此,洪文山采取了敲山震虎的办法,与周永年一起找何振东谈了一次话,希望何振东能够悬崖勒马。但是从今天刘光大的讲话中洪文山预感到何振东的问题已经不是悬崖勒马的问题,马已经勒不住了。 “光大,关于私生子的问题有没有确凿的证据?”赵长征痛心地问。 “举报信反映得很清楚,而且不止是一封举报信反映,何振东与天骄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范真真有一个私生儿子,目前生活在澳大利亚墨尔本范真真的妹妹家里。是否属实需要立案调查。另外,还有举报信反应何振东长期为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组织通达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陈金发充当保护伞。目前东州市公安局已经查明,陈金发是东州市最大的地下赌场、地下钱庄的老板。有的举报信还反映何振东在香港有一家洗钱公司,东州发展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李明林在东州发展香港上市前打过去五十万美金。最不可思议的是,在体育中心附近有一个正在建中的地标性建筑,叫森豪国际中心,在何振东的授意下,以71号令为借口,被市国土局强行收回土地,然后通过招标的方式暗箱操作,被东州展集团和天娇集团组成的联合体以十七亿六千万拿下,引起东州房地产界一片哗然。” 刘光大还没说完,林白插嘴问:“也就是由李明林和范真真组成的联盟拿下标的的,对不对?” “正是这样。”刘光大回答。 “从举报信反映的情况看,森豪国际中心根本不属于‘8.31大限’要清理的项目,市国土局强行收回土地,这背后必有大文章啊!”林白拧眉说道。 “老林、长征、光大,同志们,关于何振东的问题,东州市委不是没有觉,我和永年同志曾经专门找何振东谈过。但是我们没有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我这个做班长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建议省纪委立即成立专家组,调查何振东的问题,东州市纪委将全力配合省纪委的工作。”洪文山痛心地说。 “文山啊,我看你是被‘经营城市’的理念搞糊涂了。城市不是企业一座城市只有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全面和谐发展,才是科学的发展。东州作为老工业基地,发展装备制造业才是根本,靠‘房地产业立市’只能一时,立不了长远啊!我必须尖锐地指出,在‘房地产业立市’上你过于依靠何振东了,过于放手了,在这件事上你是有私心的,你希望东州经济尽早腾飞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过于急功近利了,或者说你的政绩观出了问题。正是你这种有问题的政绩观,助长了何振东的腐败。还是那句话,绝对的权力必然产生绝对的腐败,反腐倡廉这根弦任何时候都得紧,稍有放松就会出问题。光大,文山同志的建议我同意,对于何振东问题省纪委立案吧。”林白的话语重心长,又掷地有声,洪文山很受触动。散会后,洪文山没有直接回市委,他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了森豪国际中心工地。洪文山惆怅地下了奥迪车,秘书张小泉夹着皮包一声不响地在身后着。不远处的体育中心工地一派紧张繁忙的景象,眼前的森豪国际中工地却是冷清凄凉般的萧瑟。一个简易的工程房上,“森豪国际中心工指挥部”几个大字仍在,但工地上却空无一人,只有散乱堆放的钢筋、水等建筑材料,和孤零零地立在那儿的一排烂尾楼,而围绕工地的隔板已锈迹斑斑,但“东州建工集团”几个字还隐约可见。路对面的体育中心地,承建方也是东州建工集团,两边的景象却是截然不同。“小泉,去问问那些保安,他们是森豪集团的,还是东州发展的。”洪文背着手说。张小泉答应着走了,不一会儿回来说:“洪书记,他们说是东州建工集团的,主要任务就是看东西的,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里面、外面都有一共有四五十个保安在这里工作。”“这么说,东州发展和天娇集团的人还没有接手森豪国际中心。多好的项目啊,与体育中心遥相辉映,将来建成后,龙凤呈祥,又是东州的一大景观啊!”洪文山慨叹道。“是啊,洪书记,只是……”张小泉欲言又止。“只是什么?”洪文山追问道。“只是这么重要的建筑却面临着被市国土局强行收回的尴尬境地,洪书记,眼下谣言四起,甚至牵连到了您。”张小泉壮着胆子说。“是吗,都说我什么了?”洪文山严肃地问。“都说是您纵容幕后黑手联合市国土局、东州建工集团共同导演了这巧取豪夺的丑剧。”张小泉毫不掩饰地说。“幕后黑手指的是谁呀?”洪文山看了一眼张小泉冷冷地问。“那还用说,东州人都知道。”张小泉吐了吐舌头说。 洪文山没再说话,而是沿着工地慢慢地走了二十分钟,然后突然停下脚步,深沉地说:“小泉啊,跟夏市长的秘书联系一下,就说我要与夏闻山同志通电话。” 十二、福地洞天 范真真去澳大利亚以后,何振东每天都与苏红袖幽会。正赶上建设部有个会,何振东劝苏红袖借开会之机陪他到北京散散心。苏红袖说,北京有什么可散心的,真想散心就应该去武夷山、张家界这些山清水秀的地方。何振东说,红袖,你知道香港黄河集团董事局主席黄瀚晨为什么发迹吗?就是他年轻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穷小子,就去北京恭王府康熙老爷亲笔题的福字碑上摸了福,许了愿。黄瀚晨说,灵验得很,自从他在福字碑前许了愿摸了福字以后,他做生意就顺风顺水,一路走来才有了今天的黄河集团。从那以后黄瀚晨每年都要到北京恭王府来一趟,不为别的就为在福字碑上摸一摸福字。我知道这个秘密以后,一直想去恭王府摸福字,可是忙得一直没有机会,正好这次去北京开会,咱们去恭王府摸福字,也好在北京散散心,好不好?苏红袖听说恭王府福字碑还有这玄机,立即满口答应。 为了掩人耳目,何振东没有带赖东,走之前,亲自给丁能通打了电话让他别安排北京花园,而是预定了昆仑饭店总统套。 建设部的会一上午就开完了,中午建设部领导宴请与会者。何振东没有参加,而是回到昆仑饭店,陪苏红袖吃了鱼翅和燕窝。 午饭后稍事休息,丁能通的车就到了。自从上次白昌星和老关来北京求丁能通搭桥见过中纪委刘凤云以后,丁能通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为当时白昌星满脸破釜沉舟的表情。 丁能通是个诡谲圆滑之人,城府深得很,他根本不想知道白昌星为什么要找刘凤云,只给搭桥,白昌星见刘凤云之时,丁能通并没有陪同前往。 但是,驻京办主任哪个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别看丁能通身在北京,东州发生的大事小情哪一件也逃不过丁能通的眼睛。森豪国际中心的事丁能通不仅知道前因,而且清楚后果。他非常清楚幕后操纵的黑手就是何振东,而何振东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讨范真真的欢心。白昌星何许人也,那是与狼共舞之人,当丁能通听到市国土局强行收回森豪国际中心的一刹那,丁能通就预感到东州官场要大地震了。因此,这次何振东携苏红袖来京,丁能通接待非常谨慎。什么事都事躬亲,不让驻京办的任何人知道何振东进京的消息。丁能通这么做,不为了何振东,而是为了他自己。丁能通预感到何振东要出事,但又怕不出事,事必躬亲显得对领导接周到热情,又可以避人耳目,不让自己的对立面觉得自己与何振东走得近,万一有一天何振东出事,不给别有用心落井下石之人留下口实。丁能通可谓机关算尽。到达恭王府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原本晴朗的天空有些阴。丁能通专门为何振东和苏红袖请了一位导游,导游是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小丫头,长得虽然一般,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一张小嘴更是能说会道。丁能通一年要陪领导或领导家属来几次恭王府,对这里的导游熟得很。眼前的小导游叫小昂,一见苏红袖便嘻嘻笑着说:“哎呀,姐姐,你的包可真好看,得一万多吧?”“你怎么知道得一万多?”苏红袖笑着问。“到我们恭王府来的什么人都有,富婆富姐阔太太见得多,当然就知了,你这个包是香奈儿的吧?”小昂叽叽嘎嘎艳羡地说。“小昂,我们老板第一次来恭王府,你给好好介绍介绍。”丁能通笑着说。“跟我来吧。其实游客到恭王府与其说是游览,不如说是要亲眼目睹下和坤这位臭名昭著的大贪官,昔日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骄奢淫欲挥金如土的。这就是藏宝楼,整整九十九间。”小昂口齿伶俐地说。“小昂,这个藏宝楼里究竟藏了多少宝呢?”何振东饶有兴趣地问。“这么说吧,经查抄,和坤财产的三分之一价值就达两亿两千三百万两白银,玉器珠宝、西洋奇器无法胜数,这个世上的贪官大概没有比和坤贪婪的了,他说,皇上有的,我得有,皇上没有的,我也得有。最后落得上吊的结局。临死前他还写了一首绝笔诗:‘夜色明如水,嗟尔困不伸。百年原是梦,卅载枉劳神。室暗难挨算,墙高不见春。星辰环冷月,累绁泣孤臣。对景伤前事,怀才误此身。余生料无几,辜负九重仁。’你们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丁能通看得出何振东对小昂的话很反感,便打断说:“小昂,老板是来福字的,咱们抓紧时间好不好。”小昂知趣地领大家走进西洋门,“老板,恭王府的福字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为什么不凑满一万个呢?”小昂故弄玄虚地问。 何振东和苏红袖一脸茫然地望着小导游。小昂从何振东手里接过票,卖弄地说:“喏,第一万个‘福’字就在老板的手里。”何振东哈哈大笑。 “老板,既然来到了恭王府,就应该到和坤的‘升官发财路’上去走走去感受一下和坤仕途上一路风光的心情;应该到和坤的大戏楼里坐一坐去体验一下和大人当年的生活;最后到‘洞天福地’去亲手摸一摸康熙大帝撰写的天下第一福字,老年人摸了可以长寿,孩子摸了可以茁壮成长,官员摸了可以飞黄腾达,做生意的摸了可以财源广进……” “那女人摸了呢?”苏红袖插嘴问。 “女人摸了可以成为富婆星姐阔太太呀!”小昂蛊惑地说。 “东哥,那咱们还等什么,先摸福字吧。”苏红袖央求道。 “好吧,能通,咱们一起去摸摸福字,沾沾福气?”何振东饶有兴趣地说。 “老板,你和红袖去吧,我一个月来摸好几次,老摸就不灵了。你们好摸摸福字,多沾点福气,我在外面等你们。”丁能通嫌洞里阴暗潮湿,不愿意进去婉言说道。 何振东笑了笑没说什么,和苏红袖一起随小昂去了秘云洞。 望着何振东和苏红袖远去的身影,丁能通心中涌出一种悲哀。他明白,在一代贪官死去二百多年的今天,人们会络绎不绝地来到这位历史罪人的昔日宝地来“请福”,这里那儿有什么“福气”,如果有也只是令人恶的封建统治者的腐气,在被腐败和坤腐朽之气摧垮的旧王朝的府邸里人们能在这里求得什么福,又有什么福气可求的呢? 何振东和苏红袖逛完恭王府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一直有些阴的天渐晴朗起来,残阳似血,灰墙灰瓦被辉映得更加古朴庄重。 几个人上了车,丁能通开着车刚刚沿着柳荫街开出去百八十米,何振东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是赖东打来的,刚刚摸了摸福字,振东的心情非常好,他兴奋地问:“赖东,家里有什么事吗?” “老板,出事了!”赖东的口气有些紧张。 “出什么事了?”何振东心里“咯噔”一下,一脸的喜气顿时消散了。 “老板,昨天晚上和省纪委的朋友一起吃饭,借着酒劲,这位朋友告诉我,省纪委正在调查你,已经立案了。”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老板,你应该马上回来应对这件事,否则……”赖东没把话说完,何振东就说:“我今晚就赶回去,你放心吧,天塌不来!”何振东挂断手机,尽量平静地说:“能通,家里出了点事,你赶紧给我两张机票,我今晚必须赶回东州。”丁能通并没有给驻京办接待处打电话,而是直接给首都机场南航售处的一位朋友打了电话,让她给留两张票,打完电话后,丁能通加快车直奔昆仑饭店。办完退房手续后,何振东心事重重地上了车,苏红袖也显得六神无主。丁能通预感到决定何振东命运的时刻到了,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多问。当奔驰车驶上首都机场高速公路时,丁能通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接当听到对方的声音时,丁能通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能通同志吗?”周永年用深厚的声音问。“对。”丁能通本来应该脱口说:“对,周书记。”但是后面三个字他却咽回去。“你是不是与何振东在一起?”“对,正在去首都机场的路上。”“太好了。到首都机场后,请你把车开到2号航站楼,那里有中纪委同志在等候何振东,你听懂了吗?”“听懂了!”丁能通挂断手机,何振东警觉地问:“能通,谁打来的电话?”“机场给咱们订票的朋友,问咱们走到哪儿了,我告诉她刚上机场高速公路。”丁能通圆滑地说。何振东听罢并未多想,疲惫地往后一仰说:“红袖,你觉得恭王府的福字灵验吗?”“福字已经被玻璃罩上了,我们摸的是玻璃而不是福字,灵不灵还不说。”苏红袖将信将疑地说。“让我说,福气早就被和坤带走了,我们摸的不仅不是福气,说不定还悔气呢!”何振东沮丧地说。“东哥,你不是说黄瀚晨当年摸了福字发的财吗?我们沾不上福气,也不至于沾上晦气呀!”苏红袖嗔道。“但愿如此吧!”何振东说完惆怅地闭上了三角眼。奔驰车很快驶入首都机场,当缓缓接近2号航站楼时,丁能通的心不免紧张起来,这时从后面上来两辆奥迪车把奔驰车夹在了中间,丁能通只好停车。 每辆奥迪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正是中纪委的刘凤云。一名大汉猛然拉开奔驰车的门,何振东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 “你是何振东吧?我们是中纪委的,这位是我们的领导刘凤云同志。”大汉严肃地说。 何振东这才看见刘凤云,“凤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副市长,你被双规了,你需要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说清楚问题,跟我们走吧。”刘凤云凛然地说道。 何振东无奈地从奔驰车里钻了出来。 十三、归宿 最先报道东州市副市长何振东被中纪委双规消息的是香港《大公报》。据报道,何振东被中纪委关注并最终立案调查,缘于有房地产商向中纪委举报何振东大搞权色交易、收受巨额贿赂、插手重点工程、非法为公司做贷款担保、批地黑幕等诸多问题!而直接“扳倒”何振东的是一张长达一小时的光盘。这张光盘里录下了何振东与情妇范真真进行色情交易以及与私生子在一起的全部过程。 报道称,举报者出此“狠招”,不仅是为了揭露何振东生活腐化堕落,更主要的是为了东州发展集团刚刚通过招标得到的一块地。这块地位于东州体育中心附近,叫森豪国际中心,是东州的一座地标性建筑,原属于东州森豪集团。 消息一出,东州发展的股价大跌。李明林急飞香港“救火”,当他从香港返回东州机场时,刚下飞机立即被中纪委工作人员以“协助调查何振东案”的名义带走了。 第二天,东州发展在香港停牌,香港证监会责成东州发展集团董事会,澄清东州发展中标森豪国际中心项目是否与何振东腐败案有关。 两天后,东州发展集团在香港发布澄清公告:东州发展通过招标而获得森豪国际中心地块,是完全按照招标文件程序进行的,森豪国际中心的招标乃是政府行为,而非“何振东的个人行为”,东州发展价高者得,因此公司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损失。东州发展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李明林配合有关部门调查了解东州<kbd>http://www?99lib.net</kbd>市副市长何振东的有关问题,并非双规。一时间,东州官场及房地产界风起云涌。李明林被带走的确是一场虚惊,二十天后,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东州发展在香港股市复牌,而且大涨百分之二十。晚上,卢征为了给李明林压惊,特意在秦都鱼翅庄摆了一桌,还请了白昌星、白志刚作陪。李明林虚惊了一场像变了一个人,情绪非常低落,几个人一开始闷着喝了几杯酒后,李明林终于开了口。“‘穷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这是中国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潜规则,大家都默默地遵守,当然历史不排除偶然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但那绝对是少数,能把‘官’告倒的,那更是少数中的少数,因为官官相护,早已是心不宣的游戏套路。昌星、志刚,你们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法律日臻完善的今天,任何人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今天上午,夏市长专门找我谈了市政府常务会议已经决定将森豪国际中心地块再次重新收回,东州发展和天娇集团组成的招标联盟放弃森豪国际中心地块。我也向夏市长表愿意退出森豪国际中心地块的开发,但希望收回中标金额,夏市长同意了。东州发展集团董事会也决定解散与天娇集团成立的合资公司——东发天娇辉煌置业有限公司。昌星、志刚,你们赢了,估计市政府很快就把地还给你们重新开发,我诚心诚意地恭喜你们!”李明林说完,举杯敬了白昌星和白志刚,三个人一饮而尽。“想不到一场收地风暴演变成了反腐风暴,这下子可好,范真真可以远在澳大利亚陪儿子了。我早就说过,范真真不玩死几个男人是不会罢甘休的,这回她总算如愿以偿了。”卢征讥讽地说。“其实,范真真是悲剧的导演者、制造者,更是悲剧中的女主角。她做梦都想整垮森豪集团,认为这是报复我的最好方式,可是最后却弄得鸡飞蛋打,应该说整个悲剧我是最丑陋的角色,其实是我毁了范真真。”白志刚说完,痛苦地自饮了一杯。“志刚,你用不着自责。你以为范真真想整垮森豪集团只是想报复你,你错了,范真真生来就是一个贪婪的女人,告诉你,不是你们之间的怨毁了她,而是贪婪的欲望毁了她。”白昌星低沉地说。“昌星,说得对。志刚,你也不必自责了,其实在这场悲剧中你大哥承担的比你多得多。”卢征中肯地说。白志刚脸红地低下了头,他心里清楚,在这场悲剧中,大哥不仅失去了心爱的战神,还失去了心爱的衣娜。其实在这场悲剧中,真正的受害者只有一个,那就是美丽善良的衣娜。 “大哥,小弟从来没有敬过你酒,今天当着明林和卢征的面,我敬你一杯!”白志刚深情地说。 “明林,你协助调查二十天,东州发展在香港停牌二十天,损失大不大?”卢征关切地问。 “上市公司的日常运营虽然没受明显干扰,但是从公司形象、母公司的私募、与外界战略投资者的合作,均无形地受到了严重影响。”李明林唉声叹气地说。 “昌星、志刚,你们已经起诉了市国土局,既然市政府决定把地还给森豪集团,这官司还打不打?”卢征饶有兴趣地问。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谁愿意与官府打官司?既然地已经还给我们,打官司就失去了意义,我们将撤回上诉。另外,与东州建工的官司也不打了,我们将付清所有工程款,然后请他们撤出工地。”白昌星颇有气度地说。 “东州建工撤出后,谁来接盘呢?”卢征关切地问。 “清江建工。在骑士大饭店这个项目上,我们与清江建工合作得非常默契,清江建工理所当然是我们的首选。”白志刚插嘴说。 “好,明林、昌星、志刚,开篇说得好啊,‘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咱们干了这杯酒,让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随风而去吧!” 卢征说完,众人响应,大家一饮而尽后无不哈哈大笑。 森豪国际中心重新回到森豪集团旗下之后,立即引起了媒体的高度关注。白昌星最不喜欢与记者打交道,只好将白志刚推到了前台。 经过这场夺地风暴后,白志刚在老练地应付媒体的同时,作为森豪集团总裁,将森豪国际中心和骑士大饭店两大项目打理得井井有条。森豪集团作为东州最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重新走上了正轨。 很长时间没有打猎了,白昌星这几天经常把玩自己送给衣娜的双筒猎枪,睹物思人,每当他拿起这把猎枪,脑海里就浮现出衣娜一身红装骑马打猎的英姿。 老关早就看透了白昌星的心思,傍晚下班时,他一边开车一边建议道:“老板,明天是周末,咱们去玉龙山狩猎场打猎怎么样?拿破仑早就跃跃欲试了。” “好啊,我早就想见识见识拿破仑的风采了。战神是玉龙山的狼王,估计拿破仑也错不了。老关,明天一早就走,别忘了带上小毛。”白昌星兴奋地说。 “老板,你把龙溪跑马场交给小毛算是选对人了,我看她打理马场比依娜还上心。” 一提到衣娜的名字,白昌星顿时沉默起来。老关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吐了吐舌头,一踩油门,奔驰车融入车水马龙之中。 第二天清晨,一辆崭新的悍马车从狼园出发,迎着火红的太阳驶出东州城,犹如一匹奔驰的巨狼向玉龙山方向奔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