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通辑令》 第一章 “黑脸”区长 钟祥把任小凡抱进了套间的卧室,任小凡乘势倒在了地毯上,钟祥就把她往床上拽,可她就是不上床,钟祥拽起了她的上衣,露出了女人身上最动人、最令男人神往的地方……钟祥立马热血沸腾,不能自持…… 一 几年来,钟祥因为得罪了大企业家吕黄秋,被调到了新城市开发区,离开了他干得很顺手的市中区区长的岗位。当区长时,他忙得根本顾不上到歌厅、舞厅这类他认为乌七八糟的地方去。不仅是忙,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到那些个地方去。 可今天,百无聊赖的他竟然走进了一家夜总会。老板认识区长,也知道钟区长此刻的心情。他知道开发区虽没有区政府油水大,可客饭还是不少的,说啥也得借此机会把这个铁面无私的“黑脸”区长拿下来。 于是,老板把钟祥带进了有套间的豪华包厢里。随后,酒、烟、茶、糖、瓜子、凉菜等上了一桌子。随后又派来了气质最好、脸蛋最漂亮的任小姐。 “钟区长!来!我敬你一杯酒!” 钟祥头也不抬,端起酒杯与任小凡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 经过飞机大炮轰炸过的任小凡自有主意,她知道钟祥是个正直正派的好干部,拿她父亲的话来说钟祥就是英雄好汉。既然是英雄,就过不了美人关,既然是好汉,就少不了美女伴。 “钟哥,”任小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引逗钟祥,这一招果然奏效。钟祥终于抬起了头,他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女人确实漂亮。 “钟哥,你为人民、为共产党拼着老命干了半辈子,到头来还不是栽倒在了姓吕的那个王八蛋的手里,可共产党的市委竟然还听他的摆布……来吧,钟哥,你就放开手脚一次,真正的、美美的做上一回男人……” 钟祥的心确实动了,他有点奇怪,一个坐台小姐一句言不由衷的话,竟能打动他……做了几十年优秀共产党员,换来了什么……换来的就是丢了区长,到买不起茶叶的开发区当主任?他们那些死娘活老子,论本事不如我钟祥,论能力连我钟祥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论民心,老百姓恨不得把他们撕了、杀了。可是,这些王八蛋们不照样升官、照样发财吗…… 钟祥一杯接一杯地喝,他想喝个痛快…… 他没有喝醉,任小凡却喝醉了。 任小凡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也鬼使神差般地抱住了任小凡。任小凡就撒娇:“我……我醉了,醉了,钟哥,你抱我到卧室、卧室……睡、睡一觉。” 钟祥说啥也没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的下贱,如此的下作,如此的没了主见。面对如花似玉的任小凡,他第一次不能自持,第一次失去了理智,第一次丧失了“黑脸区长”的品格。 钟祥把任小凡抱进了套间的卧室,任小凡乘势倒在了地毯上,钟祥就把她往床上拽,可她就是不上床,钟祥拽起的是她的上衣,露出的是解开了文胸的、涨鼓鼓的一对宝贝。他就乘势摸那对像打上气一样的宝贝,任小凡便要死要活地叫了起来,他也不由自主地脱去了衣服…… 一觉醒来后,钟祥说啥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行为,说啥也不明白自己守了几十年的防线竟然在今天彻底地被自己撕开了一道口子…… 二 我还是个人吗?我还像个共产党的干部吗?我这样做能对得起谁呀?……钟祥自责地揪住了头发。任小凡又撒起娇来了,那一身的白肉、那涨鼓鼓的宝贝……又一次把钟祥的自责融化殆尽。 他想,只此一次吧,下不为例、决不重犯。 可是,任小凡的美丽、任小凡的娇气、任小凡的嘴唇、任小凡的宝贝、任小凡的身体……像魔鬼一样缠着他。一次一次地下决心,一次一次地失败。一次次迫切地上到任小凡身上,又一次次沮丧地从任小凡充满诱惑的一对宝贝上滑落下来…… 钟祥被这个女人弄得神魂颠倒、不能自拔了。 从此以后,钟祥丢了区长的烦恼没有了,有的只是努力地工作,决心把开发区的工作搞上去,让杨栋这个糊涂虫、让祁贵这个瞎子、让吕黄秋这个王八蛋看看,看一看我钟祥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祥甚至很庆幸,庆幸遇上了任小凡,是任小凡给了他无尽的快活,是任小凡给了他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他有时还想,这辈子就找任小凡这一个情人吧。只此一个,决不再找第二个。 他们,七个八个能找,我钟祥为什么就不能找一个?前提必须是做好工作,再不能、永远也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 钟祥给自己找情人总结出了无数个理由,拿祁贵那个瞎子的话来讲就是“有一个情人是人物。”他甚至怀疑这个看不清、分不清谁是谁非的瞎子书记还能说出这么精辟的段子来?这话是有点绝妙,“一个情人是人物、多个情人是动物、没有情人是废物”。如此看来,这个祁贵一定也有一个情人,要不他怎么能总结出这“三物”来? 后来发生的事儿颇有点喜剧色彩。 钟祥钟主任通过努力使开发区的工作有了大的起色,在短短的时间里做出了较大成绩。 第一次把钟主任拉下水的那家夜总会叫“迷你”,“迷你”的老板叫李锋。李锋给钟祥和任小凡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这套房子给钟祥的业余时间增添了几分特异的色彩。由此,钟祥也尽可能在安排开发区来客的问题上满足了夜总会的老板。 真可谓是“各得其所”。 俗话说得好: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那天的钟祥钟主任到距市区30公里的“迷你”度假村开会,会期一个星期。“迷你”的李锋老板自然少不了安排好钟主任的饮食起居。他也自然把任小凡安排到钟主任的套间里给钟主任服务。当然了,这种服务还得到了钟主任的赞赏。李锋就说:“哪里,哪里,钟主任能来我‘迷你’公司的度假村开会,支持‘迷你’的工作,我给首长提供服务是应该的。” 问题出在会议的第三天中午。 钟祥刚到会议室,手机响了。一看是夫人刘洁的电话,他不敢怠慢,即刻接上了电话。刘洁告诉他,她要来度假村看他,中午赶到。 钟祥忙离开会议室到套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任小凡。任小凡也知趣:“她来了,我自然要走了。”“不!”钟祥说:“你就到其他房间里去,等她下午走了你再过来。” 要暂时离别了,少不了要亲热一番,缠绵之情自不必说。任小凡走后,钟祥给开发区副主任打了个电话,把他的发言放到今天上午的最后。他告诉副主任说:“你嫂子要来。” 合上电话后,钟主任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任小凡的东西。他把任小凡的文胸、内衣、裤头、化妆品等等东西全藏在了床下的暗箱里。之后,他又认真地巡视了一遍,直到这套间里没有了一丁点儿女人的痕迹为止。 钟主任在会上讲着“大干快上,开创招商引资工作新局面”的时候,夫人刘洁来了。李锋老板亲自把主任夫人领到了套房里说:“嫂夫人,你来了好,免得钟主任独守空房呀!” 刘洁笑了笑,送走了李锋。李锋走后,刘洁躺到了软软的席梦思上,她想闭目养神一小会儿,冲淡一下坐大汽车带来的劳累。 天下的女人都有一个本事,那就是预感。 刘洁突然预感到,这个床上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气息。她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认真地检查,床单干干净净的,没有找到画地图用的那种“颜料”,也没有其他东西。 刘洁想,也许自己神经有点过敏了吧。这一惊动,刘洁不想睡了,她打开了电视机,随意调了几个频道,除了广告还是广告。她又心烦意乱地关上了电视机。她拿起了桌上的一根香蕉,吃了起来。吃着香蕉,又一次审视这张大床,枕头下一个小红点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扔掉香蕉,扑过去拉起了枕头…… 天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枕头下是一个女人的红色三角裤头! 她发疯似的提起裤头要冲进会场问钟祥一个为什么!“钟祥!这是啥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这是什么?”问完了还不解气,她要当着那么多开会者的面把这个骚女人的臭玩意儿扔到他脸上,尔后摔门而去。到路上拦个公共汽车回家,让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难受去吧。刘洁愤怒地想。 她冲到门口又犹豫了,这钟祥是可恨,可真要是当那么多的人撕下他的面子,还让他如何做人?刚受了那么多的气到开发区,眼看着这开发区有了一点儿起色,连自己的老婆都跟他过不去…… 天下的好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她们的心都是软的,都是善良的。哪怕是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刘洁关上了已经打开的门,眼泪像泉水一样哗哗哗淌了下来…… 哭了一阵,她洗了脸向服务员要了个大信封,用一双方便筷把红裤头夹进了信封,然后封好了口。她在信封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钟祥: 到街道去离婚还是到法院去离?由你选择!我跟你的婚是离定了!! 刘洁于8月3日 十一点三十分散会后,钟祥到套间叫刘洁去吃饭,看到了刘洁的信和红裤头。钟祥捶胸顿足、十二分地懊悔。他让司机开车立即去追刘洁回来。到马路边哪有刘洁的影子。钟祥继续让追。追了约摸有十多分钟,追上了到市区的一辆客车。 钟祥把刘洁从客车上拽了下来,刘洁一声不吭下了车。钟祥让她上自己的座车,她大叫一声“不!”转头就走,钟祥就追… 三 钟祥感到自己是太过分了,自己的行为确实对不起妻子刘洁。他进家门后主动帮刘洁干活,以实际行动得到妻子的谅解。可是刘洁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角色,她一改往日贤妻良母的作风,跟钟祥大吵大闹,还扬言要去市委告她。钟祥一声不吭,丢个耳朵让刘洁吼了一遍又一遍。 这天中午,钟祥在刘洁的叨叨声中把炒好的菜放到了餐桌上。刘洁借儿子要钱买作业本之机,又吼起了儿子:“吃里扒外的东西,钱都给野鸡了,我哪来的钱!” 钟祥一听这指桑骂槐的话火了,把菜盘子墩在了桌上还击道:“骂儿子干啥?儿子又没有错!” 刘洁把锅铲用劲摔在了地上,钟祥见摔坏了锅铲,也大吼道:“扔锅铲干啥,有本事往我身上扔!” 刘洁对钟祥吼道:“我就扔!家都没了,还留这些东西干啥?啊?” 她气得火星子乱冒,把钢精锅、一个碗又扔到了地上。气得钟祥扑了过来,也要扔什么东西。 儿子一下子挡住了钟祥:“爸!你们别吵了!” 见儿子声泪俱下,钟祥气愤地摔门走了出去。 刘洁见钟祥出去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坐倒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钟祥下楼打了个的,直奔到了任小凡的住处。任小凡见钟祥气呼呼地走进来,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在家里受了气。忙给钟祥泡上了三泡台,又给钟祥点了香烟,见钟祥还是不说话,又马上打了一盆热水给钟祥烫脚。钟祥享受着这从刘洁那里从未有过的待遇,心里一热,捋起了任小凡垂到眼睛边的一缕头发。任小凡麻利地给钟祥洗完了脚、又擦完了脚。钟祥感动得说了声谢谢。 任小凡立即从冰箱里取出了鸡蛋、咸菜、果汁、面包摆到了茶几上。她说:“你先吃,我给你煮饺子去。” “还有饺子?”钟祥完全被任小凡的热情感动了。 “有!马上就好!”她在钟祥额头上亲了一口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 他们说说笑笑,吃完了饭。钟祥看着电视,等她收拾完了厨房两人就上了床。正在兴头上时,手机响了。任小凡说:“别接,完事了再说。”他说:“等我关了它。不然,干扰太大。” 他说着从任小凡身上下来掏出了手机,一见手机上的号码,二话不说就接上了,“……你说什么?你妈……她怎么样?” 电话那边儿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走后不久,妈说要去追你,被一辆小车撞上了。现在在市医院。” “厉害吧?”他着急地问。 “厉害,头也破了,流了不少的血……”儿子说。 没等儿子说完,他就关上了手机,他对任小凡说:“我得马上去医院!” 任小凡立刻撒起了娇,不让钟祥穿衣服。钟祥一把推开了任小凡,抓过衣服、裤子,很快就穿上了。临走时,他说:“要是问题不大,我再回来。”说完他就急急忙忙走了。 到医院,下了出租车,钟祥三步并做两步,冲上了二楼,儿子正在病房门口张望,见爸爸过来了,他忙迎了上来。 “晓军,你妈她怎么样?” 儿子钟晓军说:“伤口已经包好了,头上缝了五针,现在正在输液。” 走进病房,见妻子闭着的双眼里流着泪,他不由地心酸了起来。他坐在了儿子搬过来的凳子上,用手轻轻地擦去了刘洁脸上的泪水。他转身对儿子说:“快去上学吧,这里有我呢。” “哎!”儿子满意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见妻子还是不睁眼,他就对护士说:“请你把大夫叫一下。”大夫进来见是钟祥,就嚷上了:“钟区长,你是咋搞的,让嫂子生着气追你……” “刘大夫,别说了。哎,刘大夫,不行就做个CT,看大脑伤着了没有?另外,内脏有没有问题?” “内脏没有问题,头部做个CT是可以的,下午2点半,你带着去做吧。” 钟祥接过刘大夫递过来的检查单,说:“刘大夫,谢谢你了。” “不谢。钟区长,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刘大夫说完走了出去。 “洁,疼吗?”钟祥俯下身在刘洁耳边问。 “……”刘洁嘴唇动了一下,没说话。 “疼吗?” “哼。” “你躺着,我给你做饭去。” “哼。” “想吃点啥?” “随便。” “吃你爱吃的酸汤面片吧。” “哼。” 钟祥握住了刘洁的手说:“让护士小姐陪着你,我去去就来。吃过午饭我陪着你去做CT,之后,我请假护理你。怎么样?” “哼。” 钟祥没有回家,只是在医院楼下的饭馆里指挥着厨师做了一碗揪面片。他把饭装进了刚买的饭盒,端到了医院、端到了刘洁的床前。 钟祥扶刘洁坐了起来,用小勺子一口口给刘洁喂。刘洁啥话都不说。还真让钟祥给她喂下了大半碗。钟祥说:“还好,刚罢了我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这个官。反正也没事干,正好陪伺你。” “市政府也不去呀?”刘洁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副秘书长也是挂名的。就让我尽一次丈夫的责任吧。” 刘洁深情地望了一眼钟祥,又闭上了双眼。 虽然住了一星期医院,刘洁是在幸福中度过的,可以这么讲,她跟钟祥结婚十几年了,钟祥就从来没有花这么长的时间陪过她,也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她。她甚至暗自庆幸,这次车祸出得好,是这次车祸挽救了他们的婚姻。这一周里,他几乎没有和外界联系过,除了给她做饭、端饭,那就是陪着她聊天。有时她便想,不当官了多好,既能长时期陪伴自己的媳妇,又引不起那些不三不四女人们的注意。她这样想的时候很幸福,过了这个时候又很痛苦。她知道钟祥决不是和妻子长相厮守的那一种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急疯的。可以这样讲,工作和事业是他的生命,此外,才是家庭。这个时候,她又希望市委能知人善任,给钟祥一个好的职务,让他努力地去工作。惟有如此,才能使丈夫充满活力,也能使丈夫焕发青春。 四 去年的“红裤头”事件发生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化,一度甚至闹到了要去离婚的地步。因为两人的感情基础较为牢固,所以,离婚的事仅停留在嘴巴上。 钟祥不离婚的原因有二:一是真心不愿和妻子离开,同时也不愿意伤害她;二是开发区的工作刚刚有了点起色,他不能让后院起火。如果是那样,将会授人以柄,等于给攻击他的那些人创造了条件,同时自己在仕途上会得不到发展。 刘洁也不愿意和丈夫离婚,因为十几年来,像那样的事就那么一次。可是,不知怎么的,她一看到钟祥就来气,因在这之前丈夫的工作确实很忙。接待客商、考查、开会,三天两头不着家。她就莫名其妙发脾气、疑神疑鬼,好像他离开家的时候就是在和那个狐狸精鬼混。 在医院的这些天,她感到丈夫确实还是爱自己的。她想只要丈夫从此以后能和那个任小凡一刀两断,她还会好好地爱他的。同时,她还在心里偷偷地想,只要丈夫不离开她,偶尔偷偷摸摸地在外面干那么一两次坏事她也会默许的。可绝对不能让她撞见,也决不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同时,这些天她还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要像丈夫这些天关心爱护她一样关心爱护丈夫,让他真正地回心转意,自觉地跟那个妖精一刀两断。 在丈夫给她办理出院手续时,她从窗子里看到了外边转悠的任小凡。她多想让这个不要脸的货知道一下,钟祥这些天是怎么爱她的。想到这些,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心中油然产生了。 钟祥扶着刘洁下楼,刘洁突然“啊呀”叫了一声,钟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脚脖子扭了,走不成路了。”她撒娇说。 “要不要我给你捏一捏?”钟祥蹲到地上抓住她的脚脖子。 她说:“不用,你背我下楼嘛。” “可以。”钟祥二话不说背起不足110斤的刘洁就下楼了。在门厅里,刘洁看见了任小凡。她故意大声说:“老公,你慢点!你慢点!” 在任小凡冒火的眼神下,她洋洋自得地让钟祥背着走出了医院大门。又让钟祥把她抱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开出医院大门后,刘洁大笑了起来,笑得钟祥莫名其妙。继尔,钟祥明白了是咋回事。他说:“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你还骗我背你。” “咋?”刘洁狡猾地笑了一下:“不能背背我呀?” “能。能。” 夫妻俩的说笑声飘出了出租车窗外,洒在了马路上…… 第二章 省委决策 你们听听老百姓是咋说的?“市委书记军事化,卖官书记咚咚嚓,法院院长不懂法,公安局长卖字画,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电力局长点的蜡,粮食局长搞自杀。国有资产私人划,下岗工人泪哗哗。”…… 一 5月20日10时20分。晴天。 省委一号会议室里作出的重大决策。 省委常委会进行到了最后一个议程:关于新城市委班子的问题。 省委书记陈刚声若洪钟地说:马炳同志的建议很好,派于波去新城,新城这个地方该有个得力的干将去了,再不去个人扭转一下乾坤,这个曾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发达地区,就继续走下坡路。经济萎缩的局面将会继续持续下去。但是,马炳同志让杨栋卸任后到人大去当主任,这一点我不能苟同。 陈刚喝了口水继续说:“这个杨栋该下去了,你们听听老百姓是咋说的?‘市委书记军事化,卖官书记咚咚嚓,法院院长不懂法,公安局长卖字画,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电力局长点的蜡,粮食局长搞自杀,国有资产私人划,下岗工人泪哗哗。’说杨栋军事化是因为新城市的双拥工作做得不错,新城市去年获得了国家模范双拥城的称号。这个整天到舞厅咚咚嚓的家伙是谁呀?乱弹琴嘛!” 省委副书记马炳见省委书记陈刚询问的目光盯着自己,说:“可能有领导进过舞厅让老百姓发现了,这确实欠妥当。不过,究竟哪一个,连老百姓也说不上来。” 陈书记喝了口水,继续说:“法院院长不懂法的事儿是有的。那个美国人投资的公司据说就是一个姓佘的副院长违法查死的嘛!公安局长卖字画我没看见,乱弹琴嘛!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xx的案子到现在了还没有破,你们说,这老百姓能满意吗?” 针对这起案件于波同志曾提出过疑问,受害人为什么不报案?据我知道,这里头确有很深的因素,查来查去,说是与环球集团有点关系,杨栋说要保护企业家,这个观点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作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公安局长的于波硬要查。这两个人就有矛盾了。三年前,我对杨栋说过,于波调进省公安厅了,这案子还得破。杨栋给我立下了军令状,三年内破不了案,他这个市委书记就地辞职。 “如今这三年过去了,这个案子还是破不了,而且据说还又出现了新的持枪伤人案。紧接着,恶性爆炸案又在新城市出现了。乱弹琴嘛,我说你用的这个公安局长是干啥吃的,老百姓说他卖字画,说明他不务正业嘛!至于水利局长守干河坝,这也是毋庸置疑的现实。现在的新城市为了保证工业用水,已经限制农民浇地了。这个于波不简单嘛,三年前就提出了‘引黄入新’工程的设想,可就是没有人重视。今天怎么样,事实证明于波同志是正确的嘛。所以,这个杨栋我看就完完全全下去得了,免得当个举举手的人大主任,把新市委给晃悠悠了。” 马炳接上说:“陈书记,你这一提醒,我倒改变主意了。” “噢?”陈书记问:“又有啥高见?” 马炳:“我看这个杨栋该撤职!” 陈书记:“是呀!无功便是过。就不讲杨栋的功过了,如果把杨栋摆到人大主任的位子上,他肯定要对于波指手画脚,他是个看不惯做事的人哪!” 马炳早就发现陈刚对杨栋不感兴趣了,开始发现这个秘密时,他有点吃惊。省委书记过去对这个新城市委书记可是言听计从哪,这倒不是因为这个杨栋有什么能耐和本事,因为杨栋是个有来头的干部。他是从中组部下派的过度干部,干一阵就可以直接到中央部委去上任了。 一个时期这事儿被新城的老百姓传得沸沸扬扬。杨栋便暂时放弃了去中央的念头,你说我要去了,我偏不去。我姓杨的也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我要在新城干出个名堂来。杨栋还真在新城干出了点名堂,凭着父母在北京的关系,新城还拿了不少国家级呢,什么“双拥模范城”啦、“精神文明先进地区”啦等等。 这是陈刚不敢得罪杨栋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因素是杨栋的父母均是北京的正部级、副部长干部。父亲八十年代一直在部长的位子上干着,母亲也一直是副部长。为什么陈刚突然对杨栋不感兴趣了呢?马炳总结了一下,大概有两点:一是杨栋上北京的希望彻底没有了,去年国务院精简政府机构,连在职的都得下去,你地方上的就更不能进中央部委了。同时杨栋的父母也从部长、副部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二是陈刚也到年龄了,这个省委书记也就是一两年的事了,能不能干到两年后,也都是个未知数。 所以,陈刚连个人大主任也不让人家当,这就在情理之中了。幸亏我马炳高瞻远瞩,来了个先发制人,把于波推荐到新城当市委书记,你于波总得感激我老马吧!那么,杨栋下去了,还有那个被群众称其为“咚咚嚓”的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祁贵,还有市人大副主任、环球董事长吕黄秋,由此,新城市应该说还是翻不了天的。 对于推荐于波去新城当市委书记的事,马炳也是考虑了再三才下定决心的。他从种种迹象看,陈刚是非重用于波不可了,那么我马炳一定要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虽然对于波有看法,那看法归看法,于波的优点还是很多的,与其让你陈刚提出来,还不如我老马提出来妥当呢!一来别的领导没啥可说的,根本说不出于波跟你陈刚有什么关系,二来我老马也落个大公无私的口碑,这三嘛,于波下去了,他可能接替司马克当省纪委一把手的机会就失去了。只要于波上不到副省级的线上,就不可能对我老马构成威胁! 被老马看中的事确实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也是省委书记陈刚欣赏马炳的主要原因。三年前于波在新城市受到杨栋等人排挤时,马炳就提出平调于波到省公安厅任副厅长。陈刚很赞成马炳的意见。 于波上任后果然很出色,在他分管省公安厅刑侦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连续破了几起大案要案,尤其是轰动全国的“利泉杀人碎尸案”,事隔五年之后,让于波给破了。 去年3月,于波被省委派出到中央党校上党政管理硕士研究生班,这不,于波刚结业回来,就当上了省纪委常务副书记。老马通过这些迹象判断,于波干不了几个月,省纪委书记司马克就退下了,那于波的省纪委书记就稳稳当上了。那么,两年之后,或者两年左右,陈刚退下来了,接替省委书记的,会不会是于波呢?所以,马炳考虑再三,还是让于波下去。让于波在新城市干满一届,把新城搞好了,你陈刚也该下去了,我马炳上来了,你于波再上不迟…… 陈书记见马炳沉思的时间不少了,就点名了:“马书记,你看呢?对杨栋,我们就让他体面一点下来算了,他还是做了不少事情嘛!” 马炳说:“好吧,陈书记,我同意。” 陈书记继续说:“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这句话让老百姓给说准了,一针见血。那么,新市委上任的第一件大事应该是于波在三年前提出的这个‘引黄入新’工程!”…… 二 5月20日13时。晴天。 省城于波家中的一次便餐。 于波妻子梁艳芳把做好的西红柿鸡蛋汤,端放到了小餐厅的桌子上。她看着几个扣着碗的菜想,这老于咋就还不来呢?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看了看表,这时候,院门口小汽车倒车的声音传来了。梁艳芳知道是于波来了,便匆忙走进厨房盛米饭。于波很少在家里吃饭,在单位不是忙这就是忙那,所以梁艳芳对于丈夫回家的饭菜,做得总是很仔细、很认真。 门铃响了。 这个老于,自己拿着钥匙不直接开门,干嘛老摁门铃呢?梁艳芳想着急忙打开了门。摁门铃的不是她要等的老于,而是距省城400公里的新城市常务副市长程忠。 她惊喜地说:“哟,是程市长?” “怎么,不欢迎?” 梁艳芳忙让进了肚子大得像扣了一个锅一样的程忠。 程忠问:“怎么?弟妹,于书记不在呀?” 梁艳芳一连声说着“一会就来”的话,请程忠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急忙给程忠沏茶时,于波推门进来了。 “程市长!”于波进门就叫起来了:“老伙计,你还没忘了我这个小兄弟呀?……院里停着新城市的18号红旗车,我估摸着就是你。” 两个老朋友见面,分外高兴,程忠拍着于波的肩膀,于波敲着程忠的肚子:“怎么,程市长,你这肚里又进去了一船呀?” 程忠说:“什么船呀?肚子都饿扁了,快给饭吃吧。” 于波说:“夫人,上饭!”梁艳芳说:“饭菜早端好了,请两位领导进餐厅用餐吧。” 于波想,程市长此时来家里会是什么事呢?这位老兄肚量也实在是太大了。三年前,自己来省城时,就听说要当市长了,可市委书记杨栋还想继续一肩挑两:书记加市长。在这个杨栋手下干活,那是很憋气的,他啥也不懂,可啥也要插那么一杆子。插一杆子的本意并不坏,此人不贪不占、两袖清风。可他这么插来插去,弄得下面的人没有办法工作。这三年,程忠的气肯定受够了。那么,他今天来,肯定是找老朋友诉苦来的。 可是自己身为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对这些事是没有办法管的。你管什么?管人家杨栋没有能力,让他下来?让程忠这个实干家当市长,自己实在没有这个权力。管三年前的那几起案子?还有近来发生的案子?当公安厅副厅长时都没法管,现在你更没法管了。管那位市人大副主任、大企业家吕黄秋?那是省里市里力保的大能人。你更不能管,也不敢管。不过,于波有个感觉,这些年发生在新城的持枪伤人、强xx等案的案犯和这个大企业家有一定的关系。可是这一切,你又能怎么样呢?民不告官不纠。没有人告状,你一点招都没有。只是不由地替程老兄在心里抱不平罢了。 “程市长!来吃吧,尝尝夫人的手艺。”于波拉程忠坐下后,妻子已经把菜上的碗取下了,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肺。 程忠吸吸鼻子,夸张地做了个怪动作说:“弟妹的手艺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看着这鱼就让人流口水。哎,于书记呀,我退休后来省城和弟妹开饭馆怎么样?” “得了吧,我的程市长,快填肚子吧!”于波说着把程忠的大肚子又捶了一下。 程忠不开玩笑了,神秘地说:“快坦白,啥时候到新城上任,我老程终于熬出头来了。我今天来,是向你要官的,你给我个市长吧,真正的一把手,我亲自给你负责‘引黄入新’工程……” “呀!呀!呀!”于波打断了程忠的话:“我说程市长呀,你啥时候当上省委组织部长了,你啥时候调我到新城市了?”于波确实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程忠说:“我说老弟呀,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你来我们新城市当市委书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新城啦。” “是吗,”于波说:“怪不得省纪委司马书记通知说,陈刚书记让我下午5点半到他办公室去。莫非这是真的?” “错不了,”程忠往嘴里填了一口米饭说:“你就赶紧走马上任吧!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程市长,说真的,假设我真当上了新城的市委书记,那么我一定建议省上领导,这个市长还真是你的。” “于书记,我就想大干一场,把你三年前那个‘引黄入新’工程的设想付诸实施。你知道吗?这些天,水的形势吃紧。老天要是再不下雨,非出大乱子不可。”程忠放下了饭碗,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和手说,“到客厅,你看看我的计划。” “咋?老兄,你还真把我当市委书记了?” “老弟,要知朝中事,山里问野人,我看这小道上消息,有时可是百发百中哪!我看这事绝对不会错。你想,省委书记都要找你谈话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于波当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公安局长时,程忠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他们相处得非常好。有些看法也很一致,“引黄入新”工程的最初设想也是和程忠在一起闲聊时提出来的。 程忠说:你是常委,给那些官老爷们提一提,看有无希望通过。程忠当时提这个问题是出于两点考虑:一是新城的水资源确实很有限;二是新城是全国特大型油田所在地,跟市政府平级的油建公司归口中央。所以,油建公司事事处处以老大自居,有时根本不把你这个副市长放在眼里。程忠说:如果市上把电厂建起来,再把水引过来。他油建公司就乖乖的了。再说了,出于对振兴地方经济和长远考虑,这两个项目上了比不上好。 当于波拿起程忠沉甸甸的项目建议书时,电话响了。梁艳芳说:“给,省委马书记的电话。” 果然是马炳副书记的声音:“于波呀,下午我和陈书记、刘省长给你谈话,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于波:“马书记,不知道。” 马副书记:“不知道好呀,还没有给你谈话哩,知道了还了得?那不成了未卜先知了吗?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提议陈书记和省委已经通过了。我要把你派到那个你曾经梦绕魂牵的地方去……” 于波笑了:“哟,马书记,准备派我去哪里呀?能否先透露一下?” 马副书记:“调你到新城市主持工作,你不会有意见吧?” “新城市?”于波装出很吃惊的样子,问:“杨栋书记干得好好的……” 马副书记打断了于波的话:“于波呀,杨栋的年龄已经到了,让他提前退下来。这不仅是我和陈书记的意思,也是省委的意见。记住,省上三年前调你到省公安厅是出于公心,今天再让你去新城,也是出于公心。我的意思是你下去再锻炼几年,把新城给我搞好,我再提你上来。” 于波吃惊了:马副书记真是出于公心吗?自己梦绕魂牵的果然就是那个地方呀。他怎么知道的?也许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人家马副书记可是站在公正的立场上的。 “怎么样?”程忠说:“要知朝中事,山里问野人这话没错吧?” 于波说:“程市长,你说怪不怪,这路透社的消息咋就这么准呢?” 程忠说:“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当今时代是信息时代嘛!” 三 5月20日13时。阴天。 新城市委副书记祁贵家的保密电话响了。 新城市委副书记祁贵已经躺到被窝里了。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中午总是按时下班、按时回家、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中午不睡觉整个下午就迷迷登登,上不好班。周围的人都知道祁副书记有两个习惯,一个是午觉,另一个是跳舞。中午,他准在家里,晚上肯定是在舞场。不了解他的人总感到他很忙,所以,一般的人都找不到他的影子的。 祁贵刚迷糊着,刺耳的门铃便响起来了,而且是响了一遍又一遍。他翻起身来,关上了卧室厚重的包着真皮的门,刺耳的铃声顿时被隔在了门外。 祁贵刚闭上眼睛,床头的保密电话突然响了。祁贵被吓了一大跳。这是个只有公检法和少数人知道的电话号码,装上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响过。今天突然响了,肯定是有紧急情况,不然的话,这个电话是不会响的。他急忙抓起了电话,是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打来的:“祁书记,十万火急!请你开门,我就在门口。” 祁副书记放下了电话,心想,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难道是吕黄秋的人又出事了? 开门让座后,祁副书记也不急着问,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西瓜饮料,一瓶放在了辛银面前的茶几上,一瓶启开仰脖喝下了一口,他感觉清醒了许多,便把目光投向了刑警支队长。 辛银很胖,他喝下了一口饮料,解着警服扣子说:“吕黄秋从广州打来了电话,说杨栋要下台了,新书记要来上任了。” 祁副书记:“也该下去了。他下了新书记总会来的。” 见祁副书记慢慢吞吞的样子,辛银便也不着急了。他问:“你猜谁来当市委书记?” 祁贵目光唰地盯住了辛银:会是谁呢?难道是…… “是于波。” “什么?” “是于波!他一两天就来上任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祁贵把饮料罐放在了茶几上,说:“他要来,恐怕是来者不善哪!” “是啊!”辛银喝了口饮料说:“吕总说,他也怕于波来,这家伙三年前就盯住吕总了,现在来……” “莫要怕!”祁贵盯了一眼辛银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于波来当然要查那几起案子了。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常务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还有,这两年我哄着老顽童提拔了近70个县级干部。在新城,来个把于波也翻不了天的。吕黄秋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告诉你,他已经给马书记说了,马书记答应提你当市长。你还要抓紧行动……” “你告诉吕黄秋,让他那几个活宝注意一点,万一不行,就藏起来。千万别再捅出什么乱子来。” “好。祁书记,我立即转告。” “还有。你给汪盛他们讲讲,让他们一定注意工人的苗头。万一不行,就全都放假,别让他们到厂里来,联络不起来就不怕他们群访。按惯例新书记上任,省委要来人,马书记来没关系,万一陈书记来了,出现上访的事件可就麻烦了。” 祁贵说着拨通了市委秘书长金玺的手机说:“你马上跟乡企局、经贸委的头讲一声,让他们今天下午就分头到几个厂去一下,马上开个会。千万别在这几天出现群访的事。” 祁贵关上手机后见辛银还没有要走的迹象,他问:“还有什么事?” 辛银:“这新书记来了,你看我那个副局长的事……” “你不说我倒忘了。好,我记着呢,下午我就找老顽童去,临下台了,你们几个的事他不会反对的。” “好吧。”辛银笑着抖动着胖胖的身躯走了。 省委的决定是不是太有点快了?祁贵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爬上市委书记的计划,这新书记的人选就定下了。竟定了个于波。这于波可不是个饶爷爷的孙子。无论如何也要当上市长,当不上市长,怎么去跟于波斗呢。这新城市的好戏怕要连台了。如何演好这一出出戏,关键的关键就是当上这个市长。祁贵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四 5月20日13时30分。晴天。 省城于波家的一次长谈。 程忠可真是块当市长的料,关于“引黄入新”工程,他给于波讲了许多。有些问题,想的非常细致,也特别的周到。 程忠说:“为新城市供水的新川峡水流几乎断流,新城水库的水位已经降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老天爷要是再不关照一下,这新城市的工农业用水不但难以保证,而且连城市的饮用水也会出现问题。我们的那位杨栋书记还说什么,怕什么怕?如果真到居民吃不上水的时候,我给集团军的首长一个电话,他就会用汽车源源不断地给我供水。连杨书记都动开了水的脑子,你想想,水的形势严峻到了什么程度?” 两年前,农民们前来市政府静坐请愿。原因是庄稼浇不上水,这是政府弃农保工的措施造成的。他们谩骂政府,向政府要水。政府怎么办?油建公司是中央的企业,不保行不行?不保不行。这个道理老百姓不懂。工作人员说,你们看电视、看报纸没有?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轰炸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犯下了滔天罪行,全国人民上街游行,到美国大使馆前讨还公道。你们可倒好,不想着如何种田,跑到政府来闹事? “有农民说,你给江泽民主席说一声,他美国人敢放导弹炸我们的大使馆,我们也放几颗给美国人看一看,一颗放到克林顿的白宫里去,一颗放到他们的大使馆里去。” “工作人员笑了,你们的爱国热情好呀,我们这就给上面写报告,把你们的心愿反映上去。可是你们也得回去,你们这样子,如果让美国佬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中国人呀?农民们想想也是呀,就呼啦啦回去了。感动得政府工作人员都掉眼泪了。” 程忠喝了口茶继续说:“你想想,两年前的情况就很不好了,这两年,农民兄弟是怎么过来的,他们想水都想疯了呀!” 于波给程忠的杯子里续上了水,说:“程市长,咱们的农民群众好呀。关键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不干事呀,如果三年前上马‘引黄入新’工程,还有今天的麻烦?所以,‘引黄入新’,是我们别无选择的选择。……老兄呀,你是个老水利了,上马‘引黄入新’工程你我是铁了心了。但我还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程忠问:“怕批不准吗?” “不!”于波笑着说:“我担心你的身体呀!” “怕啥?”程忠拍拍肚皮说:“52岁,年富力强,除了想为老百姓做点事情,再就是这200斤肚囊,只要你书记一声令下,这200斤就归‘引黄入新’工程了!” “老兄呀!”于波扳过了程忠的肩头,两个老朋友的头紧紧靠在了一起。 这是一件大事。于波问:“还有什么?” “第二件大事是,”程忠从包里取出了一沓信递给了于波,说,“这是第二件大事。” 于波念了一遍标题:“群众来信摘要……是哪方面的内容?” 程忠说:“省委正确呀!如果再让这些无政绩而口碑不错的领导主持新城市的工作的话,那可不得了啊!” 于波:“程市长,吕黄秋的吕九庄里真连执法人员也进不去?” “于书记,我哄你干啥?连我这个堂堂常务副市长有时都进不去呀!”“杨栋同志知道这事儿吗?” “市委的一切权力都把持在祁贵的手里,他们背地里把杨栋叫老顽童,在手掌心里捏着,想咋玩就咋玩。杨栋还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这卖官的事、国有资产流失的事,也全是真的?” “是!” “程市长,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早向省委汇报?” “于书记,我是个市委常委,虽是常务副市长,我得首先向杨栋负责。他偏听偏信,我的话根本听不进去。我越级向省里反映,省里支持的还是杨栋!一次马副书记到新城,我把有些事儿给他汇报了,人家说:老程呀,难怪你不能当市长,你肚量还是不大呀,你思想还是不解放呀!杨书记是省委任命的,又是中组部下来的,你要尊重杨书记,有事多向杨书记汇报,不要老是向上反映嘛,当然,向上反映问题是可以的,可你要尊重事实。杨栋有哪些问题,你指一指。 “于书记,杨栋的问题还真不好指出来,他似乎什么过分的事也没有。还真是个人民公仆形象,上下班骑自行车,一年四季都穿军装,不抽烟、不喝酒。你说他什么?新城市发生的这一系列事儿,都是别人操纵他做的,这些人能不向着他吗?马副书记还说,关于吕黄秋,我们更要保护了,他是全国人大代表、劳动模范、优秀企业家。否定吕黄秋,就是否定市委、省委,就是否定改革开放。于书记,你说说,我敢向上反映吗,我还想做点事,如果连个副市长也不是了,还能干什么?” “是啊!”于波又拉住了程忠的手,说:“程市长,三年前我受排挤,就是因为看不惯杨书记的那一套,我也没敢向上反映,不!不是不敢,而是没有证据!现在这些事儿,仍然没有证据,是不是?如果让省纪委派人、省公安厅派人,那么,工作将很难开展。就像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xx犯一样,他会在这个地球上突然消失,让你连风都闻不到。对吧?程市长?” “对!所以我的意见是你先上任,好在你就是省纪委副书记,还干过公安局长。你就慢慢地掌握证据,然后会同省里,将这些家伙们一网打尽!” “好!程市长,就这个主意。” 两个老朋友又一次握住了双手。 五 5月20日14时10分。阴天。 发生在新城市锅炉厂厂长蔺兰生秘密别墅里的事情。 刘婷迈着疲惫的步子跨进了市郊环球别墅区西区38号,这是蔺兰生给她买的别墅。院里铺着梅花形红绿相间的地砖。台阶下几株玫瑰花开得正艳。她无心看这些,迅速打开门又锁上门,噔噔噔爬上了二楼,打开右手主卧室的门,把手提包往床上一扔,就三下五除二脱掉了牛仔裙、真丝衬衣,连裤头和文胸也扔到了床边的小柜子上。 她跑进卫生间拧开了热水,她要冲个热水澡,痛痛快快地睡一觉。晚上蔺兰生要来,那家伙的劲儿可大了,常常弄得她疼痛难忍又痛快淋漓,两个人就像干透了的柴,一旦燃起来,在短时间内是熄不了火的。 趁放水的工夫,她通过镜子欣赏自己。自己的身材真是又苗条又洁白,两个乳峰像刚出笼的馒头一样高高耸起。她扭扭细细的腰,再摸摸宽宽的胯骨,冲着镜子笑了。这一笑不要紧,镜子里一个高个子、大胡子男人站在她身后,她吓得连叫的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那冰凉凉的枪口就顶到了她的腰眼上。不愧是经过枪林弹雨的刘婷,惊吓过后便考虑起对策来了。这家伙是干啥的?是来敲诈钱财还是看上我了?敲诈不行,不能给他钱…… 背上的枪口很有分寸的又顶了她一下,她从镜子里看清了这个家伙的尊容:小眉小眼,但很精神,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吧。 “到卧室里!”这家伙开口了。 刘婷除了顺从还能干啥呢?她乖乖地来到卧室,到床边又转过身来,用眼光问他:“干什么?”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三年前于波想抓而又最终没有抓住的持枪伤人、入室强xx犯吴旺发。 吴旺发拿过刘婷的连裤袜,把刘婷的双手从背后绑上,像扔皮球一样把她扔进了高级席梦思床上,然后脱光衣服扑了上去…… 发泄完之后,吴旺发穿好了衣裳,他一手端着枪一手解开了她的手,恶狠狠地低声命令:“穿上衣服!”刘婷懵了,这家伙还想干啥?她一件一件穿好了衣服,带着哭音问:“你还不走?” 吴旺发冷笑一声:“走?我要杀人,等蔺兰生那个王八蛋来了,我好一块儿收拾你们。”刘婷明白,这家伙绝对不会轻易就走,是贪色又贪财的主。她哭着问:“你到底要多少?” “要啥呀?”吴旺发又冷笑了一声。 “说吧,你要多少钱?但你不能胡来。”刘婷双眼盯着吴旺发手上那把乌黑闪亮的小手枪,怕他突然间扣动扳机。 “钱?哼!钱算个什么东西。我是真想要你们的命!” “大哥。”刘婷抖动着吓白了的双唇,小心的问:“大哥,你能不能说说原因,让我知道知道。” “你听着!姓蔺的贪污受贿了多少钱,你知道吗?这套别墅花了多少钱?八十多万哪!他蔺兰生哪来的这些钱,就冲这一点也该判个十年以上。要是他干的那些事全抖落出来,他还能活吗?” “大哥!请你给我指条路吧。”刘婷跪下了,泪眼婆娑地说。 “倒是有一条路,”吴旺发摆弄着手枪说:“就怕你们不走阳光大道,偏走独木桥。” “不会的!不会的!”刘婷见吴旺发松口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哥,只要你肯放过我们,就听你的。” “你听着,要是不听我的话,不按我说的去办,我就让你们的脑袋搬家!……好,知道了就好。你听说过环球集团一个公司的厂长金钊吗?” “好像听他说过,说那个姓金的太狂了,到工商局注册了个小公司、皮包公司,想兼并锅炉厂。” “对!就这事。你知道那个金钊是谁吗?他舅舅是主管公检法的市委书记。你告诉蔺兰生,他这个锅炉厂就按金老板提出的条件合作,如其不然,我这枪可不认人。你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大哥!” 正说着,门锁响了,紧接着蔺兰生声音传了进来:“妈拉个巴子,那个姓金的又来找我了,真正的不自量力!” 吴旺发躲在了卧室门后,等蔺兰生进来,上去左右开弓就是两耳光:“妈的,你活腻了是不是,金老板也是你骂的?” 蔺兰生摸着脸喊:“你他妈还打人!” 吴旺发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把手枪对准了蔺兰生的脑壳:“打了两下算啥?我还要崩了你哩。”吓得蔺兰生不敢吭声了。 “小姐!你把我干了些啥,说了些啥,告诉他吧。” 刘婷:“大哥,说什么?” 吴旺发恶声恶气说:“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 没等刘婷再开口,蔺兰生头上的汗就下来了。他战战兢兢地问:“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神枪吴大侠。”吴旺发冷冷地说。 “啊?!”蔺兰生一听这名字,大惊失色。 神枪吴大侠的名字在新城市谁不知道呀。据传闻:那年油料紧张,油建公司的油控制很严,连环球集团的石油经销公司也断顿了。吴旺发跑到油建公司供销公司田经理的办公室去批条子,田经理没有给批。吴旺发掀翻了田经理的桌子大骂道:“姓田的,你有眼不识泰山,小心老子敲断你的腿!”田经理立即给公安局打电话报案。吴旺发见案报完了,抢过电话说:“让你们辛队长听电话!……辛支队长吗?你亲自过来!” 吴旺发咚一下扣上了电话,田经理吓坏了,这姓吴的敢调刑警队长来。又一想,这家伙是在糊弄人吧。田经理就让保卫科的人把吴旺发看了起来。一会儿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果然带人来了,田经理才知道这吴旺发不是个轻易惹的主。看来,他的麻烦就要来了。 辛支队长在回局里的路上就把吴旺发给放了。 果然不出田经理的所料,第二天吴旺发就把一沓照片扔在了田经理的桌子上。田经理一看吓坏了,照片上的存折足有七八张,全是以妻子的名义存的,存款金额达三十多万元。还有一张照片上是一堆金戒指、金项链等首饰。怪怪,存折是他亲手放在家里地下室小房的顶篷里面的,还有这金首饰是放在油缸里的呀,怎么到了姓吴的手里了? 吴旺发斜躺在真皮沙发上,双脚搭在了茶几上,看着田经理的反应。见田经理脑门上、鼻尖上沁出了汗珠儿,吴旺发说话了:“田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你把这份合同签了,照片、底片,还有存折、首饰全还给你。” 田经理放下了国营企业老大的架子,屈尊过来从吴旺发手中拿过了合同,这是一份给环球集团长期供油的合同。田经理的手有点抖,似乎在下决心。 吴旺发恶狠狠地说:“田经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反贪局局长还在等着我的回话呢!” 田经理不敢不签。这吴旺发也说话算数,在手机上拨了个号,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人。吴旺发把一堆存折、首饰放进了田经理的抽屉,说:“田总,咱们后会有期。” 田经理吃了哑巴亏自然不舒服,便通过一个小老板给他请来了一个所谓黑道上的人物二旦子。二旦子接过田经理的三万元钱装进口袋里说:田经理,等我卸下吴旺发的大腿后,你再付我两万元。说完就走了。 二旦子是新城一帮地痞的头,不是什么黑道上的人物。不过这家伙领着几个痞子专门给人收欠款。不管什么样的主,只要碰上二旦子,那就没招,只有乖乖儿还钱。 二旦子找吴旺发报复的信息,通过吴旺发的网络反馈到了吴旺发的耳朵里。同时,吴旺发还得知二旦子一伙五个人正在新城茶馆里喝茶呢。吴旺发单枪闯茶楼,堵住了二旦子等五人。二旦子一声口哨过后,五把尖刀对准了吴旺发。 吴旺发甩枪“叭!叭!……”五下,五个家伙的大腿上各中了一枪。为了给二旦子个教训,吴旺发又朝二旦子的另一条大腿开了两枪。茶馆随着几声枪响炸了,人们纷纷起来准备逃走。吴旺发举着枪命令道:没你们的事,照喝茶喝茶,谁要是活腻味了,就站着! 人们又乖乖地坐下了,一个个紧张地盯着那冒烟的枪口。 吴旺发提枪指着二旦子说:“二旦子,你听着,你们自称是黑社会的老大,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本来我今天要送你上西天,老子今天心情好,留你们几条活命,再敢和我‘神枪吴大侠’过不去,下次碰上决不饶你们!”吴旺发平端着枪,后退着下了楼梯,转眼间不见了。 吴旺发的这点历史,新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安局查了三年,至今连吴旺发的影子都找不到。今天突然出现在他蔺兰生的秘密别墅里,他姓蔺的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不应呀!蔺兰生知道,只要是环球集团吕黄秋要做的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蔺兰生擦了一把冷汗,说市里头的工作你们去做,厂里的事我办。 “对头!”吴旺发把手枪插进了衣兜说:“蔺老板爽快,我们吕老板决不会亏待你!告辞!”蔺兰生眼睁睁地看着吴旺发扬长而去…… 六 5月20日15时10分。晴转多云。 省城于波家里程忠推荐的三员虎将。 于波给程忠续上了茶水,看看表离去省委的时间还早,说:“程市长呀,你放心。我就向省委、向陈书记举荐你,好在你和杨栋合作得很好,同时你的口碑那么好,也做出了大的政绩,估计没有啥问题。那么,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做这三件大事了。这三件事还得有三员将,要既不惊动祁贵他们,还要把事情办好。我总不能在省里带人去吧。” 程忠喝了一口茶水,说:“老弟,我想这些事情这样好不好?引黄入新工程我挑头,资金和北京立项的事你还得跑一跑。但你得给我配个副指挥,这谈不上惊动他们,就光明正大把钟祥提半级,谁也说不出啥来……” “钟祥?”于波问:“是钟区长吧?” “是呀。还是你提起的呢。” “不!他可正儿八经是人民代表选上去的。说来也好笑,那次选举把杨栋、祁贵他们可气坏了。”于波笑了起来。 程忠也笑了,接上说:“还不是你及时给省委汇报了情况,不然,杨栋他们绝对不会让钟祥当市中区区长。” “那是自然。”于波喝了口茶水说:“他们指定的区长没选上,选了个浑身长刺的钟祥,他们能舒服吗?其实,祁贵也没自知之明,这种事情是合法的,你送个顺水人情给钟祥就算了,干啥非要闹到省里来人了才去宣布。嗳,人哪!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哎?程市长,钟祥在开发区干得还好吧?” “好什么呀!早被免职了,快要投产的电厂也放下了。我还是那句老话,没有政绩的干部不是好干部,无功便是过这话说得太好了。照这个原则,杨栋、祁贵早就该下去了。钟祥是个实干家呀,当了四年半区长,因为农民土地纠纷,得罪了吕黄秋,被祁贵找了个借口调到了发不出工资来的开发区。钟祥就想方设法招商引资,好不容易引来了资金、安装了设备,可又被免职了。” “又被免了?”于波站了起来,问:“总得有个理由吧?” “有呀,5月18日,在管委会发生了爆炸案。虽说这事根本与开发区管委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不是有更深的内幕?” “是!祁贵要扶市委秘书长金玺为副市长,钟祥是对手的对手。如果钟祥把电厂搞成了,那还有金玺的果子吃吗?撤了管委会主任,仅剩了个市政府副秘书长,还是挂名的。” “这也太过分了!”于波生气地坐在了沙发上。 “所以,我才打算让他给我当‘引黄入新’的副指挥。虽没有副市长有职有权,但职位总能升半级吧,更重要的是用这个人我放心。” 于波说:“程市长,我如果真去新城市,这一点更没问题。钟祥当区长前就干过区水电局长嘛!” 程忠不依了:“哎,于书记,你就别再说去不了新城的话,好不好?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程市长,我再不说了。钟祥就算一员虎将吧。那另外两员呢?” “第二员是现任市委常委、市中区区委书记汪强;第三员是汤县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汪吉湟。” 于波笑了:“汪强我知道,退伍军人,骑着老虎发的家,外号汪老虎。汪吉湟这个人不是太清楚。” 程忠笑着说:“汪强你肯定知道的了,他的老虎出名,他办的企业也出名。后来被选为副县长,真正走上仕途也就是四五年的事,当过副区长、区纪委书记、区委书记。他说话不多,可部队上带来的作风一直坚持下来了。办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且能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是个很能干的干部。我的意思让他负责市委纪检委的工作,让他彻底查处祁贵等人的腐败问题。” “汪吉湟你不了解的话,我多介绍两句。他出生时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是个羊倌,临死时给未考上大学的儿子留下了五只羊,三公两母。他科学养羊发了家致了富,还免费和半免费给乡亲们提供种羊,全市闻名的养羊专业镇就是他带起来的。那个镇上配备科技副镇长,县里就选中了他。说来也巧,他上任没几天就当了一回代代镇长。……” “代代镇长?” 于波纠正说:“是代镇长吧?” “不。”程忠肯定地说:“绝对是代代镇长。代镇长姓于,也刚来镇里时间不长。这于代镇长把家里的党委副书记、人大主席、武装部长等人带上去深圳取经学习,党委书记还没有到任,这代代镇长的担子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 “闹了半天,这个公安局长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呀。” “是啊!以这件事为原形创作的电影剧本《农民镇长》还获得了国家级奖呢。汪吉湟上任后,大刀阔斧、敢于改革,使一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小镇一跃而成为全市经济效益最好的镇。尤其是社会治安成效显著,汪庄镇去年被国家授予社会治安先进乡镇,镇派出所评为全国优秀派出所。就为这个因素,汪吉湟被调任县公安局局长。这个农民出身的公安局长还真行,把一个案件最多的小县变成了全省案件最少的县,今年初,汤县公安局又被评为全国优秀公安局。我看这个人可以干市公安局局长。” 于波说:“这些情况我听说过,我在省公安厅工作时就知道新城有个治安管理全国先进镇,本来要去搞搞调研,可我去了中央党校。北京回来后,我又到了省纪委。汤县评为全国优秀公安局的事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好呀,程市长,你给我点的这三员将,可以说我都非常满意。” “我有个想法,”程忠说:“于书记,你想过没有?这后两个人还不能立刻就用,用了汪强,祁贵就有了警觉,他们的问题就更暴露不了啦。用了汪吉湟,市公安局的辛银就更难对付了。据我知道,这两个人跟环球集团的吕黄秋是一路货,如果打草惊了蛇,新城的工作更难做了。” “你的意思是秘密的搞,搞出他们的证据就好办了?” “于书记,我就是这个意思。” “程市长,我问你,这些事难道给省委也不汇报了?” “不能。”程忠说:“我看马副书记和吕黄秋他们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看可以给陈书记个别汇报一下,让他心中有数。” 于波:“噢,我明白了,给省委仅汇报‘引黄入新’,不谈别的。别的只能给陈书记个别谈?” “于书记,快五点了,你抓紧去开会吧,我在宾馆等你的消息。” “别去宾馆。”于波又抓住了程忠的手说:“你就在这里呆着,看看电视,看书也行。” “好吧!” 七 5月20日17时30分。多云。 省委小会议室里省上领导与于波的谈话。 于波推开小会议室那漂亮的半圆门时,愣住了。省委陈刚书记和马炳副书记正坐在沙发上交谈。于波的脸马上红了,说:“陈书记、马书记,我迟到了。” 陈书记说:“没迟到。刘省长还没过来呢,快进来吧。” 于波刚坐下,刘省长就进来了。他说:“这天气,不见太阳还热得要命。该下雨了,再不下雨西部地区就麻烦了。尤其是新城。” “听见了吧?于波,刘省长的话也是我正要说的,解决新城地区水的问题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于波点点头说:“听到了,你们的指示我一定不打折扣地认真落实。” 马副书记刚要说什么,被陈刚书记打断了,他说:“好,先谈主要问题。于波,马副书记给你电话上已经讲了,让你去新城当市委书记,不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于波说:“谢谢省委领导对我的信任。首先,我无条件的服从省委的安排。想法嘛,也不少呀!” “噢?”陈书记笑了:“于波呀,要不是马副书记推荐你,我还真下不定决心呢。刘省长不放你呀,想让你出任省公安厅厅长呢。可是马副书记说得好,于波对新城熟悉,三年前主持过新城市政府的工作。让你再下去磨炼一下,把新城水的问题给我解决好,让新城变变样子,再来省城吧。对于这个任命,省委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你还年轻,新城振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可以这么讲,新城市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因素,问题不少,你是上任于危难之际呀。杨栋同志虽退下来了,你还要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说搞好关系,不是不去大胆工作。原则问题、是非问题上不糊涂,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是不是就这么个大前提呀?马副书记,刘省长?” 马副书记说:“陈书记讲得非常好,搞好各方面的关系是我们做好工作的前提。这次去跟三年前不一样了,三年前你是常委、副市长、公安局长,这次是市委书记,是地方最高首长、是地方党的最高领导。既要跟常委一班人搞好关系,还要跟社会各界搞好关系,尤其是经济界,经济要发展,首先要靠企业家。杨栋同志最大的成绩就是树立了一个大企业家吕黄秋,环球集团去年的产值是26个亿,达到了中央企业油建公司二分之一的产值,这是个不得了的成就呀。如果你新城出现十个吕黄秋,你新城的产值就会超过省城市。你于波就会功不可没呀!” 于波愕然了,陈书记与马副书记的分歧是显而易见的。陈书记讲的搞好关系是全方位的,而马副书记讲的搞好关系是强调要跟吕黄秋、祁贵等人搞好关系。再说了,作为省委副书记,有些提法也欠妥嘛,作为一个党的书记,首要工作是和各方面搞好关系吗?看来程忠的看法没有错,马炳肯定和吕黄秋之流有特殊的关系。肯定是这样的。吕黄秋是怎么富起来的,别人不知道,程忠能不知道?连我于波也早有耳闻。三年前的持枪伤人、入室强xx案的案犯听说就是吕黄秋的人。而且很可能这个人就藏在吕黄秋环球集团在乡下的总部、吕黄秋当年发家的地方——吕九庄。 这个吕九庄可不简单,在社会上搜罗了一帮打手成立了一个保安部。这些人打人在新城市是出了名的,只要在吕九庄或者是市里的环球大厦出现“捣乱者”,首先逃脱不了一顿痛打。橡皮警棍、对讲机、武装带满天飞,骑摩托坐小车,住别墅玩小姐,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有人说吕黄秋保安部人员的待遇是中国最好的。他们有钱呀,连指挥十个人的小保安队长都有自己的小汽车……那么,“5·18”爆炸案跟这些人有无关系呢? 陈刚书记咳了一声,于波回到了现实。他见省委书记打开了笔记本,要正式谈话了。也从皮夹里取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 “于波同志,下面我代表省委给你谈谈。首先是班子问题。省委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书记市长一肩挑呢,还是让省里考虑一位市长人选?你推荐也行。” 于波见省委书记征求自己的意见,说:“陈书记,我只当书记,市长人选我推荐一位。这人三年前与我一块儿当副市长,对农业和水利很有一套。为了我三年前提出的那个‘引黄入新’工程,他带人三上九龙山断魂岭。在省里还没有立项的情况下,他作出了引黄河水须开隧洞穿越九龙山脉主脊的全部规划。这个规划已经得到了铁道部隧洞总公司高工的认可!也通过了北京隧洞专家的论证。” 于波从皮夹里抽出了盖着铁道部印章的计划书。 刘省长插话了:“于波同志,这个人是不是现任市委常委的常务副市长程忠同志?” “刘省长,是他!” 刘省长笑了:“去年,他让我托人到铁道部打听隧洞造价的事儿,我按他提供的数据给他打听清了,一米两万元。怎么?他现在不认我这个红娘了?” 于波也笑说:“刘省长,他是怕你忙影响你的工作,后来因为杨栋同志有不同意见,所以立项报告至今还没有打到省里来。” 陈书记插话了:“乱弹琴嘛!这个问题上,杨栋同志是有点欠考虑。” 马副书记见陈书记说话了,眉头皱了一下。心想,看来推荐祁贵当市长的事又泡汤了。 “你继续说吧。”陈书记对于波说。 于波说:“不仅如此,程忠同志还号召‘引黄入新’工程第一受益地汤县人民修了一条三十公里的简易公路,当然,市政府也出了点钱,理由是为汤县经济发展考虑而修的路。而实际上这条简易公路如果不进行引黄入新工程的话,没有一点用处。” 陈书记又插话了:“乱弹琴嘛!如果这个项目上不了呢?……不过,这个程忠同志跟你于波同志一样不简单呀,他认为你三年前的建议好哇!” “陈书记!”于波说:“三年前我那个建议书实际上就是和程忠同志共同搞出来的。” “陈书记、马副书记,程忠这个同志我比较了解,我看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于波同志的意见,让程忠出来工作,过去之所以默默无闻,是我们没有给他做事情的机会嘛。”刘省长表态了。 陈书记点点头说:“既然刘省长没有意见,我也就没意见了。你呢,马副书记?” 马炳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了一点笑,说:“我也同意。” 陈书记说:“那好。这个事就这样定下了。第二件事就是这个引黄入新的工程问题。这事儿我首先表态,我支持。刘省长看样子也支持嘛,国家计委立项要钱的事你也帮新城方面跑一跑,找找你那位老同学,他现在已经是国家计委的一位司长了。” 见刘省长说了声没有问题,陈书记接着说:“怎么样,于波同志,关于这个问题,你再说说?” 于波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条路修得可真不容易。大部分路段都是在具有厚厚冻土层的悬崖峭壁或深沟巨壑边上修造的。要在荒山野岭、根本没有路的地方修路,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可是,不修这条路,就没办法施工,施工队伍和物资就不可能进去。三年前我和程忠同志到这里考察时,徒步走了大概两天还不止吧。比起隧洞近三个亿的造价,这条路的投资算不了什么,可是这条路确实是进行引黄入新工程的重要部分。” “噢?”陈书记越发感兴趣了:“你也实地去考察过?” “去过不止一次呢。”于波见陈书记兴致很高继续说道:“这里的海拔大约是3千多米,没有尝过高山缺氧的人应该到这里去体验一下生活。我比程忠年轻,可走得快了喘气都困难。程忠同志不同,他比我大好几岁,还胖、肚子大,走得急了,他的脸憋得乌青,我怕他不行,就搀扶他,他一把推开了我说:‘我行!’他还就是行,到我们不行的时候,他反而能行了。一次修路时,程忠同志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呢!那时候,在一个叫绝命崖的地方修路,程忠同志去了,他坐在一台履带式拖拉机上,观察这路修得是否合理,可谁想到,拖拉机在斜坡上走时滑到了绝命崖边上,再差那么一点点就完了。当时别说是司机吓坏了,程忠同志也吓坏了,事后他说,要是翻下去就完了,生命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没有引来水人就先去了,无法给新城人民交待呀!” “马副书记,这个程忠同志是位好干部,你和刘省长分头给报社、电视台打打招呼,等于波上任了,把程忠同志和这个工程宣传一下,给于波同志鼓鼓劲。” 陈书记喝下了一口水,说下了这几句话,在刘省长痛快的答应声中,马副书记也无可奈何地哼哼着。…… “第三个问题是几封群众来信反映的社会治安、反腐败问题。于波同志,在这个时候,这些群众来信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乱弹琴嘛!目前,全省其他地区都在想方设法发展经济,你们新城却是另一番景象,这告状信像雪片一样往省里飞,有的还飞到了北京。从这一点上看,新城肯定有问题,有大问题。你于波同志的省纪检委副书记还没有免,你给我好好查,如果有人敢顶风作案、贪污受贿,不管他是哪一个,也不管他们背景、后台如何,一个也不能放过。必要时,省委还可以派出工作组嘛!” “还有社会治安问题,也是乱弹琴!这个新城还真特殊,还敢持枪伤人,伤了还不止一个人,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伤者不举报、不报案,这就说明恶势力已经形成气候了。前几天,又发生了震惊省内的‘5·18’爆炸案,案犯没有一点下落。另外,有人反映,闻名于世的吕九庄连执法人员都进不去了。乱弹琴嘛!天下是谁的天下?还是共产党执政嘛,你就这么嚣张?发展经济固然非常非常的重要,但你必须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挣钱,对不对?所以,千万不能在这些问题上心慈手软,如果查出这是事实,绝不能放过。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这个方方面面,不包括违法乱纪、胆敢以身试法的人。一句话,坚持发展经济这个中心不动摇!同时还要反腐倡廉、打击犯罪、维护安定团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这一点上,省委的态度是一贯的!” 马炳副书记补充说:“陈书记的这三点非常重要。发展经济、反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是原则,有关问题我们会同省纪委、省公安厅的同志再谈。” 第三章 汪吉湟的历史 在剧院门口的两边,二三十位代表或蹲或站着在说话。镇中心小学的女代表程老师说:汪鸡换是个人才,才当了不到一月的代镇长,就做成了常人难以办到的事情。他是个称职的镇长啊! 一 …… 汪鸡换最后一次给汪四全羊馆送来了羊肉。 过去他总是亲自动手干,今天他让手下人干,自个儿倒背着手在镇上的国道边上摆起了八字步儿。 你说日怪不日怪。他一边轧着马路一边自言自语:今天怎么越看越觉谋着这街道没有从前齐整了呢?他想,过去是养羊专业户,不关心国家大事,你镇上的街道整不整齐,管球我屁事?今天这是怎么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三天前,镇党委、镇政府派人来给他谈话,说汪鸡换养羊致富不忘众乡亲,在他的带动下,镇上的养羊业一跃而居全县第一。为了表彰他的业绩,决定提拔他为镇上的科技副镇长。听到这话,汪鸡换很惊讶。大概是祖坟上冒热气了吧,汪家祖祖辈辈没有人做过个官,从天上突然掉下个官来,哪还有不当的道理?这样一想,一个农民一步登天当镇长也就顺理成章了。他说了两个字:能行。 新调来的于代镇长也亲自给他谈了话:小汪呀,你先干着,干出些成绩来,镇上就给你转正、转户口。到那时你就和我们一样是国家干部了……这是件大事,还没有给珍珍娘俩说过呢,今天就去说给她们吧。他这样想着,继续在平展展的国道上溜哒着,不管东来西去呼啸而过的大车小车,只是认真地瞅着路两边的铺面。 是镇上规划欠妥呢还是有别的原因,这路边的铺面像雁翅膀形状,参差不齐,最里边的旧铺面最多,都离公路有二十几步的样子。可日怪的是新修的、很阔气的铺面却堂而皇之的摆在了离国道边边不远的地方,耽误了后边商户的生意不说,给人的印象是这个镇子太烂脏,乱七八糟,着实子没个看相。你看那汪四狗的汪四全羊馆,居然摆在了国道边边上。 一次他给汪四狗的全羊馆送羊肉,拖拉机连个停的地方都没有,就骂汪四狗:四狗!你真真个个死狗一条,再往前盖一哈(下),不盖到路上干啥哩?汪四狗笑骂道:你说卡(说一下),这驴孙,你一个边外的旋风、圈圈外的鬼,吃多了胀住了怎么的,管老子的闲事作啥?有球本事了你也来盖一个,我看看。…… 从这天起,汪四狗成了汪死狗,镇上的人都这么叫他。 汪鸡换又浪回到了汪四全羊馆门口,见羊肉卸完了,就打发走了师傅和拖拉机,拐到了与汪四全羊馆后墙平行的珍珍米粥店。小店被汪四全羊馆后墙上排出来的臭水污染得蔫头耷脑、灰不溜秋的。他就突然间义愤填膺起来,这汪四狗真不是东西,怎么欺负到我汪鸡换的头上来了,你明明知道珍珍米粥店的张珍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子呀。 现如今,我是镇上的副镇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坏孙。这时候,他又生起自己的气来了,怎么这些年来还天天给他送羊肉?汪鸡换呀汪鸡换,你真是个没有一点点情况的个二百五呀!他这么骂着自个儿踏进了珍珍米粥店的门。 张珍珍妈见女婿来了,就满脸堆出笑来说:哟哟哟!是鸡换哪,快坐哈,坐哈(坐下),珍珍,给你鸡换哥舀米汤、端馍馍。珍珍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小米汤、两个馒头和两碟小菜。他冲珍珍笑笑,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张珍珍妈絮絮叨叨起了汪四狗的不是:真让你给说对了,就是条死狗。你还不能说他,一说你猜这条狗说什么来着?他说,我又没有把店盖到你的前头,有屄球本事你往前修呀,修到大路中间,我也不管球你。你说说,这叫什么话?狗仗人势,不就仗着他姐夫是原先的镇长吗!他这么欺负我们,怎么办哩么? 珍珍不管妈的埋怨,快人快语:听说又来了个新镇长? 鸡换说,我看麻缠,新来的于镇长是老镇长的朋友,还会护着这条狗的。不过,瞎子有三皇爷保着哩,总有我们出气的时候呢,过两天,我就去镇上上班了。 珍珍抢过话头说:是真的?…那羊怎么办哩?……还有去镇上做啥工作,计生专干还是土地专干? 鸡换说:大羊全杀了卖肉,小羊和母羊准备交给你。我思谋好了,你出面把米粥店后面的农具厂租哈,雇上几个人养,我工作之余帮你……职务吗,说出来你会吓一跳的,科技副镇长。 副镇长?珍珍说:哟,还牛起来了么,户口办不办? 鸡换说:户口暂时不办,说是先干,干出点成绩来,就转正转户口。 那好哇!张珍珍妈说:你当镇长,我和珍珍就没有人敢欺负了。你好好去上班吧,羊就交给珍珍吧,反正店里的生意也让汪死狗搅黄了。 鸡换说:我就是和你们商量来的,你们要是同意,就这么定了。 珍珍说:就怕养不好。 妈说:傻丫头,有你鸡换哥哩,怕啥哩,和镇上门对门,就让你鸡换哥搬到店里住,吃饭也方便。 珍珍一听红了脸,就转过脸去看别处。 鸡换说:就这么定了,饭我来吃,就睡在镇政府吧,两间房子呢,宽展得很。 鸡换走后,珍珍说:妈,你怎么不和我说说就让他来这里住? 妈说:傻丫头,你眼里只有鸡换,你当我是傻子呀……再说,人家现在是镇长了,你不高兴我还高兴呢!几句话又说红了珍珍的脸。她不言传了。 张家母女说干就干,赶到鸡换到镇上上班时,订合同、租农具厂、接羊、买饲料等工作全做完了。珍珍就让妈看店,自己和几个帮手干了起来。珍珍是个很要强的姑娘,自从死狗欺负她们娘俩的那天起,她就下定决心想干一件大事情,可一直没有机会。一提起这事来,鸡换就劝她别着急,火候到了,你干啥也就自然而然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如今,是火候到了吧,他当上了副镇长,过两年转正了就是国家干部了,自己还能跟上他当当城里人呢。她想:这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二百只羊是五六万块钱呢,说了句话就交过来了。如果他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他的人,这么多的钱能说给就给她吗?她就操心起这二百只羊来了。她知道出气的东西不好养,她决心要养好,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她的心上人。 租农具厂时,年租金才花了五千元,那么大个院子,几十间房子。这也难怪,农具厂是大集体时修建的,已经停了十几年了。与其让闲放着,不如租出去,多少也能收入几个租金吧。合同刚签完没两天,汪死狗也来租,他要每年掏五万元租金。农具厂厂长说,掏五万元也是白搭,已经租给人家了,十年不变的合同也签了,没治了。 看着汪死狗灰溜溜的样子,她就解气,也更加佩服鸡换,他每做一件事都很有远见哩! 二 那天,珍珍去县里的农大听课,是搭镇上的车和鸡换一块去的。他是去县科委开会,顺便把农大的李教授介绍给了她。 教授说:听说你当镇长了,羊她能管得了? 他说:管得了,我就当她的技术顾问。 珍珍说:没有鸡换哥,我可没有这个本事。 教授说:你开会去吧,这个学生我收下了。 珍珍在教室里认真地听李教授讲《小尾寒羊的养殖》,临下课时,兽医小高满头大汗赶来了。他闯进教室顾不上给教授打声招呼就在下面拉起了珍珍。 珍珍问怎么了,这么急?小高说:日怪得很,有六只羊不明不白就死了。我诊断不出害了啥病,就让小王她们看着,我就赶来了。 教授问:啥症状?小高答:抽筋,口吐白沫。 教授说:很可能是中毒。 中毒?珍珍吓得头都裂开了:鸡换哥呢。 小高说:我打电话了,他马上来。 正说着鸡换来了。他招呼小高、珍珍上了他租的面的,急忙忙出了城。一路上,珍珍急得抓耳挠腮的,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快点!快点!司机说:快不了啦,都八十迈了。 赶到农具厂,小王和几个姑娘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羊群中蹲着,呜呜地哭着,周围围了好些个人。小王说:二百只羊,全死了。珍珍像疯了一样,摸摸这只,看看那只,连哭带喊。怎么足哩!…… 鸡换认真地观察了几只羊后说:羊是中毒死的,你们看,死羊的嘴里都是甘沫子。 珍珍还在哭喊着,鸡换大声说:别哭了!哭能哭活羊呀? 珍珍不哭了,愣愣地蹲在那里,看着这倒地的一只只羊。鸡换说:小高,你带个人弄一只死羊去县里化验。珍珍你们保护现场,我去派出所报案。围观者中有人说:珍珍妈已去派出所了。鸡换给珍珍交代说:等派出所的人来照完相,你就领着小王她们,多叫些人剥羊皮,羊肉埋球掉。 珍珍妈报案回来了,她哭丧着脸骂道:“哪个断子绝孙的下的毒。这个坏良丧心的禽兽,这么着欺负人。店欺负着开不成了,又来下毒了……”骂了一阵子又哭了起来…… 真个是人倒霉来鬼吹灯,喝凉水塞牙缝,放屁也砸脚后跟。张家母女开店无望才养羊,价值五六万元的羊让人毒死了,她能不伤心吗…… 三 汪鸡换生于一九六八年,因为难产,接生婆就抓来了一只大公鸡,剁掉鸡头让鸡去阎王爷那里报到,换回母子平安。鸡换终于从娘胎里出来了,可娘死于大出血。他爹也认为是鸡换来的儿子,就取名叫鸡换。父亲是村里的羊倌,背着他、驮着他放羊,含辛茹苦把他养大成人并读完了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就回乡务农。也就在这一年,父亲丢下他去了,给他留下了五只羊:三只羯羊,两只母羊。也许是从小跟父亲养羊的缘故吧,他起早贪黑务习他的羊。五只羊很快发展到了二十多只,每年的养羊收入达四五千元。上前年,他贷款三万元扩大了养殖规模,成了全县闻名的养羊大户。汪庄镇大大小小的饭馆都订他的羊,他经营灵活、价格低廉,他养的羊成了抢手货。今年初,他养小尾寒羊,又一举成功,为全镇穷困户半免费提供种羊三百多只。他由此被镇上提拔为科技副镇长。 新调来的代镇长姓于,之所以在镇长前面加个代字,是因为人大代表还没有在他的名下划圈圈罢了。于代镇长通过调查认为,汪庄有较好的餐饮业、手工业、商业基础,之所以经济不能大发展的原因是这么大一个镇连个像样的工业企业都没有。他想,要想在汪庄镇有所作为,就必须在镇长这个位子上干出点名堂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要达到这个目的,就是要在镇上搞出几个像样的企业来。他在二十里堡乡当乡长时,和深圳一家电子公司签订过一份开办分公司的合同。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便被上级派到了汪庄镇。乡长镇长虽说是平级,可镇的含义毕竟比乡要大得多,镇长也比乡长好听多了。县委的陈副书记、县政府的两位副县长都是从镇长、镇党委书记的位子上选拔上去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己一定要在镇长这个位置上干出点成绩来,说不定还能当个副县级呢,因为自己很年轻,才四十岁。他决定把这个项目搞起来,到人大代表正式在他名下划圈圈的时候,把这个公司搞起来,给上上下下留一个好印象。主意一定,他就想到和镇上的其他领导统一了一下思想。党委书记调走了,副书记住院了,两个副镇长在,人大王主席也在。 在统一思想碰头会上,于代镇长说:我打算带几位领导到深圳去看看,开开眼界,看能不能带几个项目来。他没有提已经有合同在手的事,他想在同事们面前露一手,出去玩也玩了,项目也搞起来了。 大家听了于代镇长的话,都很高兴,除汪鸡换外,谁都想用公款出去游玩一下。谁留下负责这段时间政府的工作呢?于代镇长提出了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本来,他想让汪鸡换代理,可他刚上任,连国家干部都不是。人大王主席说:邱副镇长是分管乡镇企业的,他是非去不可了。刘副书记在医院,我看就让小汪代理吧。武装部长立即表示同意。听话听音,打鼓听声,于代镇长知道这几位也要出去,便送了个顺水人情说:好吧,汪副镇长,你就管管家吧,代理镇长职务。大家纷纷说:小汪年轻,又刚上任,压压担子有好处。就这样,汪鸡换又当上了代代镇长。 四 汪鸡换作为镇上选拔的科技副镇长,是负责筹建年产一千头小尾寒羊的镇养殖中心,二是分管土地管理工作。养殖中心那头因为没有落实,还是个空架架。土管工作问题,他已在土管员小程、经委干事小苏汇报中知道了。因为有汪四狗的汪四全羊馆,汪庄镇的街面谁也别想弄齐整。 汪死狗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家伙有老镇长的撑腰,生意异常火爆。各单位、各村子办事为了巴结老镇长,都来汪四全羊馆包席。久而久之,汪死狗仿佛成了汪庄镇的头面人物,比副镇长还牛气。因为挣了不少钱,他就赶起了时髦:乡下媳妇换成了城里的,摩托车换成了豪华的,电话换成了移动的,房子换成了带包厢的。什么工商税务、公安法院,都有他的铁哥们儿。在汪庄镇,没有人敢惹他。 正在汪鸡换为这事闹心的时候,机会来了,他当上了代代镇长。他开始筹划在于镇长回来之前处理完这件事情。一来给珍珍母女出出气,二来也好让自己分管的工作彻底打开局面。主意一定,他就认真学习起小程送来的镇上关于强行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来了。这天,他刚坐在椅子上,派出所兰所长就进来了。兰所长说:汪镇长,给你汇报一哈毒死二百只羊的案子。 他给兰所长沏了一杯水说:兰所长,你说吧。兰所长说:案子已经被县公安局确定为“6·12”重大投毒案件。我们审查了五六个嫌疑人,都没有做案时间。所以,本案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兰所长茶也没有喝就告辞说:汪镇长,你忙,一有消息,我立即来汇报。说完就走了。 汪鸡换想,这家伙明明是向着汪死狗的嘛。据说审查汪死狗时,是兰所长亲自去汪四全羊馆的…… 汪镇长!镇政府李会计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镇长,汪死狗的婆姨来收账,我好说歹说,就是不走,你看怎么办? 收啥钱?汪鸡换问。李会计说,上个月镇上在那里吃过几次饭,欠的账。账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鸡换问:是哪些人吃的,一共吃了多少钱?李会计说,吃了3千8百元,吃饭的人都有记载。 很好!汪鸡换说:付! 李会计问:拿什么来付?……扣工资?汪镇长,一次是送老镇长,第二次是接于代镇长,这……不好弄吧?总不能把书记、镇长的工资…… 一视同仁!汪鸡换打断他的话说:全扣! 那你把意见签到票上吧。李会计把发票递了上来。…… 汪鸡换吃罢晚饭后,走出了镇政府的大门。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很高兴很满足,这当农民跟当副镇长不一样,在一声声“汪镇长”的称呼中,跟那些平时不太理你的人握手就有一种优越感。这当上了代代镇长更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受。大笔一挥,不管你是书记还是镇长,就得掏腰包把自个儿吃了的饭款还上。你们是人,我汪鸡换也是人,凭什么你们就能嘴上抹白灰——白吃。我的乖乖,怪吓人的,一个月在一个饭馆里就吃掉了3千多元,我吃不上,你们也别想占这个便宜,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这叫老母猪吃胎胞子——自吃自。他不禁为自己今天的举动而感到骄傲…… 哟!是汪镇长呀,吃了没?问话人是镇中心小学的几位老师,正在学校门口谝谎谎。 噢,是朱老师、程老师,你们好。我吃完饭没有事儿,出来浪一浪,轧轧马路。汪鸡换说。 程老师是师范学校毕业分来的女老师。她说:汪镇长,别浪了,进来坐一会儿吧,也体察一下我们穷教师的生活。朱老师是一位有八年教龄的老民办了。他说:汪镇长,天黑了,进去喧荒一哈吧。 能行。汪鸡换说着,随几个老师走进了校门,出现在眼前的是破破烂烂的教室。墙壁上裂开了口子,黑褐色的粉皮一块块的掉了下来,窗户上没有玻璃,是用黑白相间的塑料布蒙着的。鸡换随口说道:教室这么烂脏呀,也该修一下了。 好我的镇长哩,朱民办说,工资都快一年了没有发,还修教室哩。 鸡换吃惊地站住了:快一年的工资没有发?朱老师认真地说:就是么!程老师说:我们学校四十一位老师,二十位公办教师,我们的基本工资发了。但其他的医药费、班主任费等每月也有一百多块是十个月未发。我们凭几个基本工资还勉勉强强能吃上饭。可苦了朱老师他们二十一位民办老师了,十个月的工资连一分也没有发。 那你们怎么足哩,吃啥哩?鸡换问。 朱老师说:吃的在家里背,没钱就不花球它。 程老师说:二十一位民办老师每月每人是七十五元,十个月是一万五千多块,加上我们公办的两万块,欠我们的工资奖金快四万块了。 四万块?鸡换继续往前走着说:四万可不是个小数字。你们给镇上说过吗? 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说没有钱。另一个老师忿忿不平地说。 朱老师,鸡换说:你快点去镇政府,悄悄儿把李会计喊来。别说是啥事情,也别让别人知道。朱老师应声去了。 鸡换和几位老师穿过破烂的倒下去的篮球架,来到了低矮的教师宿舍门前,粉皮墙也掉得花花搭搭的。和破烂教室不同的是这里的窗玻璃擦得亮晶晶的,给人一种清新之感。程老师的宿舍里除床上铺的是新的,床头、桌椅都是旧的,椅子的一条腿还是用铁丝绑着的。 鸡换说,没想到学校这么穷。程老师说:照这样下去,谁也没心思在这儿教书了。正说着李会计来了,他支走了老师们,关上门问李会计:镇上还有没有可动用的钱?李会计问:多少?他说四万块。李会计说:除了于代镇长留下的三万块钱,那可是办电子公司的钱,再是一分钱也没有。他说:我要动这三万块。李会计说:你要给老师们发工资?他点了点头。李会计说:你还是别动的好,你还未转正,人家想扒拉(赶走)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管球他!鸡换说: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副镇长,还回去养我的羊去。李会计说,那你就用吧…… 五 代代镇长上任的第三天早上八点钟,在政府会议室里举行了全体干部会议。汪鸡换穿一件灰白色短袖T恤衫,端坐在只有镇长、书记才能坐的位置上。办公室主任见大家都到齐了,对代代镇长说:人到齐了。 鸡换丢下手里的文件,扫视了一下会场说:今天开会解决一件事情。首先请各位汇报一下昨天下午布置的工作,再学习一份文件,最后安排今儿个下午的工作。 老王干事说:汇报啥哩么,好我的汪镇长,你不嫌泼烦我们还嫌泼烦哩。这清除违章建筑喊了五六年了吧,没有调走的老帮子们,像老陈干事、老李都知道。这些年是年年下文件,年年喊拆除,把谁的拆掉了?雷声大,雨点小,一个也拆不了。喊叫得越凶,违章的越多。再喊叫,兰新国道都有人要占了。没事干了,不如抓大头吃一顿,比这有意义。 鸡换微微一笑说:于主任,把窗子开一下,热死了。于主任就去开窗户。五十多岁的老陈干事说:汪镇长,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你主持镇上的工作,按三月份镇党委、镇政府下发的文件精神,强制执行、拆除的期限已超过了三天时间。只要你汪镇长一声令下,我们几个老头子绝不含糊,我第一个敢去拆! 林业站李站长说:老陈呀老陈,你这老家伙尽出歪点子,你是土拥到脖子上的人了,可人家汪镇长才提拔上来,连正都未转哩。你不上进,人家还要上进哩。你憨狗哄石狮子,不是明摆着坏汪镇长的前程吗?弄不成,弄不成,还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好! 两位老同志的发言在会场上引起了反响,大多数干部同意陈干事的意见,堂堂一个镇政府,连个街道都弄不齐整,年年打雷,年年不下雨,照这样下去,党委政府的威信何在,尊严何在?也有人同意老李的意见,这么大的事,几任镇长都未解决的问题,你汪镇长也解决不了,最好等于代镇长考察回来再定。 汪鸡换把文件放到桌子上,不慌不忙地说:各位,好像是跑题了吧?我没有让大家讨论是否要解决问题,而是让大家汇报昨天下午的工作的呀……好了,大家汇报吧。 老王干事狠狠抽了一口烟说:好吧,我先说一哈,我和小田走了两家商店。镇上限期拆除违章门店的通知也发了,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谁家都不执行。 老陈干事说:据我知道,大家下去的结果都和老王汇报的一样。他们不执行文件的原因是汪四全羊馆,怎么着是你镇长的事。从街东头到街西头,人人都一句话:有本事把汪死狗的全羊馆拆掉,我们连个屁都不放,就拆! 林业站的文眼镜、经委的干事小苏、司法所的小王等年轻人都纷纷发言,说要想把文件执行下去,非在汪死狗的身上开刀不可。 汪鸡换说:于主任和司法所的小王马上去县城联系一台推土机,下午五时前到政府待命。文件不学了,大家带上文件到各违章现场去学习,最后一次通知违章者,下午六点前搬不了的,镇上统一推平,损失自负。 老陈干事第一个鼓掌,紧接着大家都鼓掌。陈干事说:好呀,汪镇长,不管下午六点能不能解决问题,就冲你这句话,这几句好多年了会上没有听到过的话,我就是今天退休了也值。镇长,说实话,昨天我没去,是让年轻人去的。今天我跟着你,汪四全羊馆,我第一个动手拆。 汪鸡换说:散会! 干部们站起来目送着汪鸡换出去了,才跟着走出会议室。这跟平时开会,镇长最后一个出会议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多数干部们从这个小小的变化中感觉到了汪鸡换这个农民副镇长的份量。 汪鸡换带着陈干事、文眼镜,小苏、小程等亲自来做汪死狗的工作。他们走出政府大门,横穿马路走进了马路边上这家突兀、豪华的严重违章的汪四全羊馆。 哟哟哟!是汪镇长呀,快请,到雅座,到……汪死狗的老婆扭动着大屁股。风骚十足地迎了过来,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钻进汪鸡换等人的鼻子,他们本能地用手摆了摆,想扇掉这女人带过来的骚味道。 汪鸡换说:当家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叫四狗出来,有工作要谈。汪死狗老婆用肘子扛了汪鸡换一下,陈干事一下子横在了中间:干啥,干啥?离我们镇长远一点。几个年轻人也附和:就是,就是。汪死狗老婆双手叉腰说: 哟,我当是哪个,是你呀,你是个啥球东西?汪镇长跟我家可是比亲戚还亲呀,……你算老几? 你骂谁?陈干事发火了,几个年轻人也围上来了:你说话干净点! 汪鸡换一把推开陈干事说;快让四狗出来,我们真有工作要谈。 他呀,来了个小车接走了。 鸡换说;那好,小程,把文件给一份……对,你来给他说,让他在下午六点前把这个店拆除,不然的话,镇上要强行拆除! 哎哟!汪镇长,这当上镇长才几天呀,就翻脸不认人了。她又扭动起了屁股。 我就不拆!看能把我怎么样?汪死狗捅着牙缝从里屋里走了出来:汪鸡换,你别欺人太甚!你敢动老子的店一下;我叫你横着出这个店门! 四狗兄弟,鸡换心平气和地说:你别这么说,我这也是工作!过去我养羊你卖羊肉是工作。今天我让你拆除违章建筑,也是工作。 你说得倒轻巧!汪四狗把牙缝里捅出来的肉“呸”一声吐在了地上说:让我拆,这么多东西搬哪里去?我偏不搬,你把老子囫囵吃上扁巴哈来(拉下来) 陈干事厉声打断了死狗的脏话:你给谁当老子? 死狗恶狠狠扔下牙签扑了过来:我就给你,老孙! 陈干事气得举起拳头,鸡换把陈干事的手抓住,仍然平静地说:四狗,我们走了,下挂面不调盐有盐(言)在先,搬与不搬是你自己的事情。六点钟准时推房子是铁板上钉钉不能更改的。 死狗冲鸡换他们的背影吐了口唾沫说:老子就是不搬! 鸡换不理死狗的茬,拉着气愤难平的陈干事大步跨出了店门。大家纷纷说:这家伙太狂妄了,不治治是不行了。 汪庄镇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下午五点钟,旺四全羊馆门口扎满了人。今天的天实在是太热了,毒毒的日头爷挂在西边的天上,就是不想下去。戴草帽、穿白汗褂、穿花衣裳的是农民;戴凉帽、穿白衬衣、穿裙子的是镇上上班的、经商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像开交流会唱大戏一样。东来西去的大小汽车喇叭嘀嘀哒哒响个不停,摇下窗玻璃的窗口上伸出一个个脑袋来,好奇地探询着:这里究竟是怎么了?花椒吃上嘴麻了,还是尖锤子掉下去脚砸了? 汪鸡换又带着陈干事他们走进了汪四全羊馆。他一声令下,话很平静但力量很大,镇住了死狗请来闹事的人。陈干事们就开始搬起值钱的东西来了:电冰厢、冷柜、彩电音响等。最初,汪死狗两口子东拦这个西挡那个,见实在不行,汪死狗的死狗劲上来了,他疯了似的从灶房里拿起一把剁肉刀,双手举着冲了出来,嘴巴呜呜呜叫着,气疯了的样子。因为陈干事最起劲,这刀就直朝老陈的头上砍来。而老陈是一无所知,他正背对死狗指挥着人们抬一台电动机。眼看着那剁肉刀就要砍在老陈的头上了,汪鸡换拨开人群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推开了汪死狗,剁肉刀刷一下,擦过老陈的头皮飞插到了圆桌上,汪四狗则一个狗吃屎重重地跌了出去,两颗门牙磕在了抬出来的压面机上,不见影子了。鼻子嘴碰得血肉模糊,头上也流下了血。 死狗女人扑上去,大哭着喊起来。 鸡换说:小程、小苏、小文,你们几个把四狗抬到医院去治伤,其他人继续干。 土管员小程赌气地说:让他自己去!小苏他们也嘟嘟囔囔不动。鸡换发火了:快去! 见他们抬走了死狗,鸡换小声问司法所小王:推土机来了没?小王说:来了,于主任在招呼呢。鸡换看看表说:过十分钟开过来,从珍珍米粥店门口往西推,全推倒!小王点点头,走了。…… 时间刚到六点,鸡换冲于主任、小王发号施令:开始! 推土机在人们的欢呼声中、掌声中轰隆隆隆工作起来了,随着灰尘的飞扬,这座豪华的汪四全羊馆顷刻之间夷为平地…… 镇上大部分违章建筑的主人都暗暗做好了准备,把请来拆房的人都藏起来,看汪四全羊馆这面的动静。他们手心里也捏着一把汗。当碰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死狗从店里被抬出来的时候,他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的镇政府是下定决心了。当推土机的隆隆声伴着扬起的尘土变成轰隆轰隆的声音时,他们撒开脚丫子就跑到自家的店里:快!快!赶紧拆! 就像大将军的将令一样,汪庄镇从东到西全动起来了。房屋顶上站满了忙忙碌碌拆顶、抽椽梁的人,尘土在整个镇子上飞扬着。人们在尘土中看着、说笑着,一个个汗流满面,任扬起的尘土在衣裳上落着。有人赞叹说:这在汪庄镇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呀! 这个说:汪庄镇多少年来,第一次这么大的气魄! 李四说:镇子就得像个镇子,镇长就得像个镇长! 张三说:这汪鸡换还真行,几任镇长为之头疼的事,他就这么解决了。 李四说:这下可把大祸惹下了,那汪死狗是干啥的,会饶了他? 王麻子接上说:照你这么说,就让汪死狗这些狗日的没了王法,让共产党的官给这些人当小大娃子? 六 调到县里任工商局局长的老镇长把电话打到了宾馆里:于镇长,……我好,能好吗?你这个镇长是咋当的?汪庄镇都闹翻天了!……汪四全羊馆是镇上的经济支柱,连同其他商业网点全让汪鸡换用推土机推平了。汪四狗被汪鸡换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重不重?好,我告诉你:头上缭了六针,鼻子缭了四针,嘴上缭了三针…… 于代镇长听完老镇长的电话,瘫坐在了沙发上,对邱镇长、王主任说:汪鸡换这个愣孙,这下把祸惹大发了,在天爷的屁门上捅了一个窟窿……真个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呀! 于是乎,他们就急急忙忙回到了汪庄。还没有休息一下,就沿着街面看起汪鸡换的大作来了。人大王主任见乱七八糟的街道一下子齐刷刷了,高兴地说:这汪副镇长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他立了件奇功呀!于镇长,小汪应该支持!邱副镇长因为几年来分管街道规划、土管、经委工作,为违章建房事,他费过不少劲,面貌却一点也没有改观,挨批评受气就更不用说了。但实话实说,他一个副镇长,确实是无能为力,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汪鸡换这样一个独立工作的机会。他在佩服汪鸡换之余,莫名其妙的嫉妒也在心中油然产生了。他说:这完全是无政府主义,达么大的事情应该等于镇长回来再决定么。 于代镇长说:邱镇长,你说的一点都不差。这小子确确实实是眼中无人! …… 这天召开的镇党委会上,经代镇长、镇党委副书记的提议,汪鸡换的科技副镇长职务被解除了。 会后,于代镇长派人在赵家沟养羊专业户家中把汪鸡换找了来,于代镇长代表镇党委、政府给他谈话。 小汪呀,这事你办得太草率了。 啥事办草率了?于镇长。汪鸡换明知故问。 拆除镇上违章建筑的事你请示谁了?汪四全羊馆是镇上批的,你这样做把镇党委政府放在眼里了吗? 不用请示谁呀。鸡换说:这是镇长工作份内的事情呀!再说了,我在执行镇党委、政府三月份发的关于强行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决定。汪四全羊馆是钉子户,应该拔。 那挪用镇上办企业的钱给教师发工资,镇上也发过文件吗? 没有。 那你为啥要这样干? 教师快一年了拿不上工资,谁来给娃娃们上课? 那你也得等我们回来了以镇上的名义解决嘛。 我就是这么给他们讲的,我是代表镇长来给你们送工资来的。 分摊饭款的事呢?老镇长已走了的人了,你扣他的工资合适吗? 合适。谁吃饭谁掏腰包,天经地义。 汪鸡换,这么说你还全有理了?你这个副镇长是怎么当上的? 是镇党委、政府,确切地说是你于镇长提拔的呀。 那你就得维护镇上的威信,你怎么…… 于镇长,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维护镇上的威信。这些年来,镇上的威信早就丧失了,在老百姓心目中,镇上的领导是“三不一会”干部,喝酒一斤两斤不醉,打麻将整夜整夜不睡,干工作一个一个不会,跳舞三步四步都会。你于镇长来了,总得做出点成绩吧。你提拔我当副镇长,我也想报答你。我想,汪庄这不死不活的局面该到你于镇长的手下改变了。老百姓就盼着来个能工作、能办实事的镇长来呢。我给你抬好轿子是我的责任呀。 照你这么说,你这么干是为了我好? 就是么!汪鸡换说:你上任后,过去年年喊叫解决的老大难问题解决了,老百姓就把这笔账记到了你的身上。功劳是你镇长的,这得罪人是我汪鸡换的。教师的工资拿上了,他们知道这钱是镇上的,你是镇长,他们感激的还是你于镇长。这两件事对上对下的影响很大,如果借这东风干下去,汪庄镇是大有希望的…… 别说了!于代镇长听不下去了:油腔滑调,我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吗?你目无领导,目无组织,为了一个张珍珍,泄私愤图报复,还动手打人…… 于镇长!你别胡说!说我目无组织,目无领导,油腔滑调,我接受,这话就算我没有说。说我执行镇上的决定拆除违章建筑是为了张珍珍,那是胡说八道!动手打人更是无中生有!你可以调查,现场有那么多的人,我动手打人了吗? 好了!于代镇长粗暴地说;我代表党委、政府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汪庄镇的副镇长了…… 好啊!汪鸡换不慌不忙地说:于镇长,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副镇长。我这就走球子,还放我的羊去……我本来就是个养羊的! 说完这些话,他整了整衬衣上的领带,平静地走出了于代镇长的办公室,走出了这个他当了不到一个月副镇长的镇政府。 他借了一辆架子车,把行李、书籍拉了一车子。陈干事、小程、小苏等镇上干部们默默地帮他装车,又默默地把他送出了镇政府大院。 他潇洒地和他们握手道别后,走了。横穿马路时,张珍珍从他手里接过了车辕条。他扶着车跟着她来到了张家的米粥店。张家母女热情地接纳了他…… 吃过晌午饭,赵家沟养羊专业户赵林开着卡车来了。他对汪鸡换说:汪哥,那个破镇长还是不当的好,有人说,你当了一月镇长,干了十年的事情。老百姓好呀,着实子给你扎大拇指呢。……本来,我要给你拉上几十只羊让你养的,可也顶不了事。没有几百只羊,你也划不来养呀。我想了个办法,我们一块下去,转一圈,一家要三只羊,走一百家养羊户,就能拉三百只。有了这三百只羊,你就开始重操旧业,和我们一搭里养羊吧。大家离不了你的帮凑呀。 鸡换说:这是个办法,可我不能白拉人家的羊,我得凑够了三百只羊钱,再跟你下去拉。 汪哥,这你见外了不是?我们当初捉你的羔子的时候,你收钱了吗?过了半年才给你还的钱,有些没鼻脸的人还欠了一年,你现在有难了,我们大家每人给你捉三只羊也不亏呀。你给我们服过的务,什么上课啦、传单费啦、打针啦、看病啦,一块加起来,超过三十只羊了吧。再说了,谁也不会收你的钱呀。不信,你跟我走,如有谁收了你的钱,我赵字倒着写。 珍珍说:鸡换哥,赵哥说的对哩,你这里的条件比他们好,我还想带上饲料、兽药、针剂等,给他们供这些东西时,顶他们的羊钱。 珍珍!鸡换大喜过望:你是想把珍珍米粥店改成兽药饲料门市部?……好!珍珍,你真有远见呀!这是我想了多年的事情呀,正大饲料公司还专门来人给我说过这事呢。去县里买饲料,开销大。好主意!珍珍,我谢谢你! 珍珍妈笑着说:一家子人,还这么客气干啥? 赵林问:张婶,你怎么还不请我们吃汪哥和珍珍的喜糖呀? 快了。珍珍妈说,日子订在了七月一号。 汪哥!怎么不给我们发帖子呀。赵林说。 少不了你们。鸡换说:珍珍,我们走。 汪鸡换和珍珍坐赵林的车出发了。他首先把车开到了赵家沟,把自家的羊装了十只。鸡换说:咱们说好的三只呀。赵林说,我必须是十只,其他人三只。 果然不出赵林所料。他们的车才转了少半个镇子,就拉了整整三百五十只羊。这些专业户说:我们的发展是你汪鸡换帮凑的结果,今天帮你,这就叫鱼帮水水帮鱼。别看你副镇长不当了,你来了,我们拿最好吃的招呼,还不要钱,那些王八蛋干部们来了,我们还不想伺候哩! 这些专业户不要汪鸡换打条子,多者五六只,最少也三四只,他们说,这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 汪鸡换就把珍珍在镇上办兽药饲料门市部的事说了。他还说,羊钱我心中有数,我会用饲料、药品给你们还账的。大伙儿欢天喜地地说,这样就好得说不成了。 鸡换和珍珍在租的农具厂里重新安营扎寨,雇了十几个人,买了两条大狼狗。就这样,汪鸡换小尾寒羊养殖场和养殖场兽药饲料门市部正式开张了。 为了方便营业,汪鸡换把农具厂的墙打开安了个门,通到珍珍米粥店的后门上。这样装饲料的车直接停在门市部门口就能装上饲料,就不用绕个圈子进农具厂的大门了。 这一天,赵林开车来拉饲料,汪鸡换把一沓子请帖递到了赵林的手里。他说:赵林,你送饲料时顺便把这些帖子替我送到。一定代我请到客人……后天是七一,日子就是那天。 赵林说:汪哥,你放心吧,今明两天十二个村都得去送饲料,你就放心吧,我一个不拉的给你请到! 他们说笑着一阵阵就装满了车,珍珍端来了茶水,赵林和鸡换就地一蹲喝了起来。这时候,镇派出所的车响着警笛开了过来,车停下,兰所长和另一位公安上前把铐子铐到了鸡换的手上。 我犯了啥罪?鸡换问。 兰所长说:汪鸡换,汪四狗告你故意伤害罪的案子,已经县局批准立案,今天依法拘传你到县公安局接受审查。 赵林急得大叫:汪哥没有伤害人,你们抓球错了吧? 珍珍母女俩也快哭出来了:他没打人凭啥抓人? 兰所长不理珍珍母女俩和赵林,推鸡换上车,警笛声引来了好多围观的人,鸡换从容地看了一眼珍珍母女俩说:妈!珍珍,别怕,我没犯法,审查两天我就回来了。说完就钻进了警车。兰所长任警笛响着,故意磨蹭了半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鸡换顺窗户瞥见了汪死狗的女人。那女人正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瞅着警车,指指画画地对人们说着什么。 兰所长见围的人差不多了,才启动车子。那车怪叫着穿过人群,朝县城方向驶去。张珍珍还在母亲怀里哭着…… 七 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让你们所长出来!陈干事的话音刚落,两个秃头的小伙子哐啷一声,关上了看守所的大门。 门外拥满了从汪庄来看汪鸡换的商人、干部、教师、农民专业户等。镇上的陈干事来得最早,他拿着文眼镜、小苏、小程等镇上干部凑份子买的香烟、营养品之类的东西。本来几个年轻人都要来,一来是怕心胸狭窄的于代镇长报复,二来今天是计划生育突击月的第一天,请不上假,就委托陈干事来看。 陈干事也未请准假,他在于代镇长办公室里撂下一句“我非得去,管球不了那么多了”的话就摔门而去,把于代镇长气了个半死。 这些自发来看汪鸡换的人中间,属镇上的个体户和农民最多。个体户对汪鸡换是既佩服又感激,佩服的是这个汪鸡换的气魄;感激的是他拆掉了汪四全羊馆,给他们出了气。珍珍的羊被毒死后,他们除了义愤填膺外,还有更多的同情在里头。谁都明白,这毒肯定是汪死狗下的,汪庄镇再没有第二个人干这养娃不长屁眼的缺德事。可派出所不管这些,兰所长说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是不能动汪死狗一根毫毛的。 汪鸡换出事后,他们更是气愤难平。人家是为了救陈干事才推了一把汪死狗,你派出所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把人给抓了。气归气,权力在人家手里,你急也是闲的。他们就来安慰张家母女,帮张家母女装卸饲料,守护羊群。张珍珍除了哭还是哭。他们就说:你们放心,我们联合起来上访,到县上去给鸡换作证。难道说红的还能变成黑的,他汪四狗总不能一巴掌遮天吧! 这一切都给了张家母女巨大的力量。珍珍想,大家这么热心,我就决心把养殖场的事儿弄好,等他早一天回来。于是,她就煮上鸡、鸡蛋,做上了草花子抖皮袄(千层饼)和大家一块来看她的心上人。 以赵林为首的农民专业户也来看汪鸡换。这些年来,汪鸡换给他们的帮助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现在,他出事了,就来看他。听说开铺子的人和陈干事要联名到县里上访,赵林就代表农民专业户说:也算上我们的份子,我们农民别的不晓得,可好人坏人是分得清的。汪死狗是坏人,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别说没有打,就是打死了他也是活该。汪鸡换可是汪庄第一大好人呀! 日头爷从看守所两层的楼顶上照到大门外边了。怕热的人们拐到看守所的墙根里蹲了下来,有的人抽烟,也有的人发牢骚,说闲话,门口丢下了花花绿绿的包袱、提包、网兜……里面全是吃的、喝的…… 张珍珍坐不住了,她又一次和赵林砸门,大家也又一次围了上来,顺着门缝往里看。还是那两个秃头小伙子,推个手推车过来了。秃头打开门说:所长说了,东西收下,审查期间,人犯是说啥也不能见的。 陈干事不管三七二十一,乘两个秃头收东西的时候,大踏步朝所长室走去,珍珍也跟了上去。还有人也想过去,被秃头发现了,被挡了回来。所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警察,穿着整齐的警服,佩戴着两星两杠的二级警士警衔。他客气地站起来,请陈干事和珍珍坐下。 所长!陈干事说:我是汪庄镇政府的陈浩。我提个建议,请你允许让大家在干部、个体户、农民中选一名代表看一下我们的镇长,怎么样? 所长说:可以。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给你们十分钟。 在会见室里,陈干事、张珍珍把吃的东西放在了鸡换的面前说:先吃点吧。 陈干事说:汪镇长…… 鸡换打断了陈干事的话说:陈干事,别叫我汪镇长,叫小汪吧。 不!陈干事大手一挥说:在我们心目中,你永远是镇长。 就是么!大家齐声附和。陈干事说;你先蹲着吧,我们合计好了,准备在七一那天去县上上访,为你讨个公道。 鸡换激动得热泪盈眶,站起来握着陈干事的手说;谢谢、谢谢大家……珍珍,给妈带个话,让她别扯心。羊,一定要务习好…… 珍珍含着泪点点头说:我们等着你…… 八 过半个钟点,人代会就要在镇人民剧院召开了。剧院门口和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标语,代表们胸前别个红绸子条条,上面有金色的“代表证”或“列席证”字样。他们三三两两的在门外溜哒、谝闲话。在剧院门口的两边,二三十位代表或蹲或站着在说话。 镇中心小学的女代表程老师说:汪鸡换是个人才,才当了不到一月的代镇长,就做出了常人难以办到的事情。他可是个称职的镇长啊! 就是么,现如今的社会里,像他这样的人不多见了。一男代表接上说。 一农民代表也说:就是的,汪镇长这人是个人才呀,我们种哈(下)的甜菜,年年换的是自条条。他当镇长三天半,甜菜站就乖乖地给我们送来了钱。 怎么回事?一机关代表问。 来自粮站的一代表说:这事我知道:汪鸡换把地区、县上的新闻记者拉了一车,有扛摄像机的,有提照相机的,都来到了甜菜收购站。站长一看这阵式,吓坏了,忙打电话请示糖厂厂长。厂长一听也慌了,让站长一定留住人,他亲自带钱来兑现白条条。就这么解决的…… 干就对着哩。那农民代表说:三年的钱儿,全还给我们了。 赵家沟村村长、人大代表赵保说:说个实在话,他这人能行得很。我们村的二十多家养羊专业户,都是他帮凑着发起来的。 又一位农民代表说:他可是个好镇长呀。 我们选他当镇长吧。 他还在公安局里,能选吗? 为什么不能?他是遭人陷害才进去的。 我们个体户代表商量好了,就投他的票。……条条上没有他的名,画圈圈也没处画呀。赵家沟村赵保说:不管球他,另写个名字就是了 九点钟刚过,人代会开始了。主席台上,镇党委、人大、政府三套班子的领导端坐在主席台上。 于代镇长西装革履、气度不凡。这也难怪,今天的会议之后,镇长前面的代字就会去掉,他就是堂堂正正的镇长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深圳某电子公司汪庄分公司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就绪,在他任期内的三年之中,他将以电子公司为龙头,带动一批乡镇工业企业,让汪庄的工业产值最起码翻上一番。这样一来,凭他在县里、地区的关系,往副县级的台阶上跨,那定是水到渠成了。他美滋滋地坐在主席台上俯视着他的臣民们想。 在汪庄的历史上,还没有一次让人大代表把上级圈定的人选掉过呢!在全县,也没有这个先例。无论是选举县长、副县长,还是乡镇长。其实自己不办这个公司,也会被人大代表选上的。何况还做出了这么一件在汪庄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壮举!说老实话,别说一个小小镇长,就是当个县长,我姓于的也是绰绰有余的…… 与会代表共一百五十人,代表着汪庄镇三万六干人民。今天来这里行使人民代表的神圣权利,为选举镇长投出自己庄严的一票。 从代表中选出的一男一女两名代表作为监票人。开始报票了。女代表报出了第一张选票上的名字: 汪鸡换! 镇人大主席亲自在黑板上写下了汪鸡换三个字,又写下了“正字”的一横。“汪鸡换”的名字报出,主席台上的头头脑脑们吓了一大跳,有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男代表报了第二张票: 于林生! 主席台上的人安静下来了。整个会场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报票人继续报票: 汪鸡换! 汪鸡换! 汪鸡换! 一会儿工夫,汪鸡换名下的“正”字已经排到了二十七个,而于代镇长于林生的名下才只有十三票。 掌声。 雷鸣般的掌声…… 党委书记转过头去征求人大王主席的意见…… 王主席说:按照选举法,汪鸡换当选。 党委书记:这…… 于代镇长说:扯蛋!劳改犯还能当镇长?说完拂袖而去。 人大代表的圈圈画完了,圈圈外的汪鸡换被代表们选为镇长。汪鸡换能不能上任、人民代表们能不能如愿以偿? 发生在汪庄镇的故事还没有完…… 第四章 市委书记 给首长警卫的便衣武警虎视眈眈的瞅着省委书记后边的于波,生怕有“披着羊皮”的“狼”混进来。一进门,陈书记就招呼老伴道:“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你的老乡,刚上任的新城市委书记于波。” 一 5月20日19时10分。多云见晴。 于波到省委书记家吃晚饭。 于波走出省委办公大楼时,感觉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从陈书记的态度看,是支持自己与程忠的几个想法的,这更坚定了去新城打一场攻坚战、破两个惊天案的信心。这攻坚战就是马上筹资、抽调力量进行引黄入新工程。两个案子一个是群众举报市委副书记卖官受贿案,他绝对信其有,几个水平差得不能再差的一般干部,居然在他走后短短的三年中由副科升为副县、正县。但愿祁贵没有问题,经过秘密侦察,确无问题那是最好的了。否则,一个省纪委副书记与一个腐败分子共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另一个就是三年前想破而没有破掉的持枪伤人、入室强xx案。这起案子与后来发生的几起案子联系起来分析,他确信系一个团伙所为,就是那个三年前未抓获的罪大恶极的家伙。市委书记不是纪委书记更不是公安局长,可是反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更是一个市委书记的责任。再说了,这个案子也可以说是在他当公安局长时未破的案子。老公安局长当市委书记了,案犯还逍遥法外,哪有这个道理?自己就不是一个市委书记,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党员干部也应该履行其职责。 马副书记朝他挥挥手,坐进了红旗轿车。于波朝一溜烟走的轿车挥挥手,才意识到压力是来自马副书记这一面,从知道的情况和马副书记在会上的态度看,要破这两个案是有难度的。幸亏程忠给他想了个“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的法子,要不,你还没有找到证据,案犯可能就又消失了。同时,这个案犯的背后还有一个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吕黄秋。 “于波呀,还没走呀?”陈书记和刘省长下楼了。刘省长接上陈书记的话说:“人家要搭你的车,顺路的。……于波,你可得抓紧机会给咱大老板说呀,不然,你狮子大张口,让省里掏两个亿,我可无能为力哟。” 于波朝刘省长笑笑,目送他上了红旗车。红旗车徐徐滑出了大门。 陈书记拉于波上了他的红旗车,说:“两个亿可能够呛,乱弹琴嘛!一个亿嘛还差不多。哎,于波,我有个法子,你回去后聘杨栋同志做引黄入新的高级顾问,让他去国家部委给你要一个亿回来。” “人家都下台了,再说他一直不同意上这个项目,说是劳民伤财。他会去给引黄工程要钱?” 陈书记哈哈一笑说:“亏你还和他共过几年事,对他你应该了解的,这个同志本质还是不错的,只是有点耳根子软,也怪你不会说软话嘛。” “这倒也是。”于波摸摸后脑勺说:“我就是太直,不善于迂回做工作。” “知道就好。”陈书记拍拍于波的肩头说:“为了让杨栋同志下台也下得体面,毕竟人家还没有直接的大的过错嘛。还为了让他帮你搞这个‘引黄入新’工程,省委决定给他一个副省级调研员,给你创造一个干事的环境。” 于波就想,这是马副书记的主意,还是陈书记的主意,如果是马副书记的主意这里头就大有文章。但有一点,不论是谁的主意,让杨栋给引黄工程跑跑资金,当当“顾问”这倒是个很理想的角色。于是,于波就说:“还是省委英明!” 正说着,东方红广场到了。 …… 于波说:“……哎,陈书记,我到了,该下车了。” 陈书记说:“别下,我请你到家里小坐,让你尝尝新城人的行面拉条子。” “怎么?”于波惊讶了:“我嫂子还能做出新城的风味来?” “她呀!她就是你们新城人!” “是吗?啊呀,我还非得拜见一下不可了。” 红旗车开进了有武警站岗的“1号别墅区”大门,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前。给首长警卫的便衣武警虎视眈眈的瞅着省委书记后边的于波,生怕有“披着羊皮”的“狼”混进来。 一进门,陈书记就招呼老伴道:“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你的老乡,刚上任的新城市委书记于波。” 于波握住了陈夫人伸过来的手说:“你好……” 陈夫人大方地说:“就叫我嫂子吧。” “对对对!就叫嫂子,你刚才在车上就叫了么,咋现在又不叫了?乱弹琴嘛!”陈书记打趣道。 晚饭果然是新城风味的行面拉条子。行面卤子很地道:几片薄薄的大肉片、几块木耳,还有西红柿和鸡蛋丝。于波夸奖了一番好手艺,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饭后,陈书记带于波到自己的书房里说话。大约十六平米的书房,有两面墙都让书架占满了,且书架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一大两小的布面沙发前,摆一张花岗石小茶几,上面摊着一本书:《资治通鉴》。 “哟!该不是到图书馆了吧?”于波见陈书记今晚的兴致特好,便笑着说:“没想到,真没想到,陈书记还有这么多的‘财产’哩!” “是啊!这些书值个两三万元吧。” 一阵说笑后,陈夫人拿来了两瓶超纯水,她啥话也不说,放下水就带门出去了。于波想,陈书记该谈正题了。果然,陈书记喝了口水严肃起来了。他说:“于波,直觉告诉我,杨栋这个同志虽然不是个好领导,可他也并不坏。所以,我才提了他半级。本来嘛,说啥也得在省里给他个位子,可实话说,他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干事的人嘛。好了,这些就不说了,如果他真像群众来信讲的那样,贪了多少,收了多少,我就管不着了,该咋办你就咋办吧。” 于波问:“杨栋当副省级调研员不是马副书记的主意?” “不是!”陈书记说,“这些你别了解得太多了。……祁贵的民愤太大了,估计他可能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你必须得查清楚。但要巧妙,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千万别惊动他。” 于波点了点头。 “关于吕九庄的事,乱弹琴嘛!我想,该到解决的时候了,那个‘5·18’案子跟吕九庄有无关系,我看很难说,问题是搞出有力的证据来。这个吕黄秋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竟然连《人民日报》下去的记者都不理不睬,这样子不行呀。你是省里有成绩的企业家不错,可你也不能自以为是,胡作非为吧? 据税务局的同志讲,他们的工作人员执法检查,竟然连庄都进不去。一个工商局的副局长好不容易进了庄,还让保安人员打得住了医院。如果仅仅是这些事情也就罢了,还有不少传闻。说吕黄秋窝藏罪犯、纵容犯罪;庄里开设明为桑拿浴实为妓院的什么洗浴中心;吕黄秋年初到美国去看上学的儿子、女儿,被海关查出了两百万美元现钞。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据说他的钱来得不干净呀,再说了,他的集团公司是村办集体企业还是私人企业?还有不少奇怪的传闻,说吕黄秋是新城市委的组织部长,想让谁升官,这个人就能升上官。乱弹琴嘛!如果真是这样,这就有问题了,祁贵有问题,市委的组织部长更有问题。凡此种种,你都悄悄地介入,一旦有充分的证据,省纪委、省公安厅马上配合。为了慎重,掌握证据之后最好给我通通气,你明白吗?祁贵是副地级干部,吕黄秋是全国的知名企业家,弄得不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的。” 于被连忙表态:“我明白,陈书记,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打草惊蛇。一旦掌握了证据,马上给你汇报,然后采取必要的行动。” “不错!” 于波真是太感动了,太激动了。他没有想到省委书记考虑得如此周到、如此细致。而且陈书记的考虑跟他和程忠的观点不谋而合。这个时候,于波感到身上的压力明显减少了。省委书记、省委就是他打好一场攻坚战、破获两大案件的有力保证。这就说明,发生在新城的一切事情,省委都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派他去新城,他既是一个市委书记,更是一个纪委书记和公安局长。这是省委对他的极大的信任。 于波说:“陈书记,谢谢省委、谢谢你对我们新城的关怀和支持。我一定烧好引黄工程、反腐败、破大案这三把火,从而打开新城新世纪的新局面!” “说得好!”省委书记握住了市委书记的手,说:“记住,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后两件事的知情人越少越好。包括省里的领导在内。” “我一定。陈书记,请你放心。” 二 5月20日20时30分。多云间晴。 在于波家里程忠接到了刘省长的电话。 因为是熟人,于波妻子梁艳芳与程忠谈得很投机。 梁艳芳告诉程忠,她的工作很轻松,省城矿业集团公司会计。程忠问她去不去新城?梁艳芳说,我才不跟他去呢,这省城里也习惯了。再过一年,女儿于妮从龙江大学毕业,能在省城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足矣。说着说着,程忠就说起了那个引黄入新工程。 “就是引九龙山那边的黄河水到新城,这个梦我整整做了四年了。”程忠说。 梁艳芳也是三年前随于波从新城到省城的,她当然知道引水工程这档子事了。她说,她就不明白,这新城的事离了你和于波就办不成了?她还说,她只知道他这三四年的情况,过去的情况她是一无所知。 程忠幽默地说:“既然弟妹想要知道,我就聊一聊吧。就怕你不爱听。” 梁艳芳说:“程市长,你就说说吧,我还真想听。” 程忠说:“不仅是你,还有不少人问我,说老程,你天生一副富态相,舒舒服服当你的市长吧,你这样折腾是为了啥?我说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当官的宗旨。做老百姓的官就得做事,不做事就没有功,无功就是过。有人说我老程会吃,肚囊大。这话不错,我就能吃,偶尔也喝那么一两盅。这吃顿饭是腐败吗?不!要吃,还要吃出花样来。我说的花样是指你要吃得有名堂。你比如,人家外商来谈投资、做考察,你总得请人家吃顿饭吧,不吃,人家考察得不舒服,干吗要把钱投到你这地方来?别的地方照样能投。我常给下面区县的领导讲‘县官与阎王’的故事。某县官死后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说阎王,我在阳间做官很清廉,做官三年连老百姓的一顿饭都没吃过,你该奖我。阎王说泥塑一个县官更省事连水都不喝。来人啊,赏他四十大板!” 梁艳芳笑了:“我们程市长讲话特风趣。” 程忠说:“我就接着说吧。” 他说:“但我不贪,不该拿的我一分不拿。有人说,我活得冤,意思是我这个人不会捞钱。我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你该得的,你花着也舒心,不是你该得的,你花着会提心吊胆。有人就这样,他们过的不轻松呀,整天担心有一天会出事。但我老程不怕,怕什么,我一点亏心事也没做过。 “……还是说正题吧。有人说我老程这家伙不简单,我还就是有点不简单,你别笑,我今天就给弟妹吹吹牛吧。 “不简单是说我一个初中生,竟然成了水利专家、副地级干部。我1963年参加工作,那时刚满十六岁,在农业社当记工员。1966年到公社当水管员,参加了省里举办的一期水训班。8个月回来后,我到汤县当上了小水电技术员。我边干边学,很快就晋升到了工程师,因为我是汤县农电事业的开创者之一。到1973年任汤县县委副书记的十年中,我当过县水电局股长、副局长、局长。1978年我升为汤县县委书记,人家都称我是娃娃县长。有位作家写过一篇报告文学,那标题就是《娃娃县长》。1985年我被提为市委常委,同年底当选为副市长。我这个副市长当了十四年啊!十四年,对于一个想干点事情的人来说,那是多么重要的一个阶段啊!一个人的青春年华有多少个十四年啊!而我,几乎白白地耗掉了这十四年,尤其是近十年。想想我当县委书记前的那十五年,多辉煌啊!汤县农电事业在我的主持下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一步地发展起来了。那十五年中,我的脚步从常河、清水、河东、河西,一直走到了河西水电站的建成,我被树立为农电事业一面旗帜,是因为解决了全县二十多万人的吃水、用水、浇地问题。那是一个令人瞩目的成就啊。那十五年,可以说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一个阶段,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除了水电事业外,我主持完成了县里的老城改造等十余项较大型的工程。…… “可是,这十几年,我落伍了,越来越让别人瞧着不顺眼了。我也真弄不懂了,这干一件事就特别难。就拿这引黄入新工程吧,这应该是造福新城的百年大计、千年大业。可有人就硬是说我不务正业,他不干事,还让你也别干事。……这下好了,于波到新城去了,我终于遇到了引黄工程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想想自己的梦想与企盼,马上就要在自己的手里变成现实,你说我该有多高兴啊!” 梁艳芳被感动了,说:“程市长,你也别太劳累了,我听于波说,修到引黄工程工地的路时你还差点出了事儿。” “是啊!”程市长说,“太危险了,如果我死了,连个烈士都算不上,因为那个路是我们瞒着人家修的呢。” 程市长笑过之后,梁艳芳说,在年龄上你是老大哥,我们于波就交给你老大哥了。 程忠说:“没问题,我们共过事,挺合得来的。你就放心吧。” 程忠刚要开口继续说,电话铃响了。梁艳芳过去接电话:“喂,噢,是刘省长呀,于波到现在还没回来,是啊,新城的程市长也在等他呢。……好。”梁艳芳冲程忠笑笑说:“刘省长让你接电话!” 程忠抓过了话筒:“你好,刘省长!” 刘省长:“好呀,程忠,你胆大包天,还敢来省城跑官,你就不怕我撤了你?” 程忠:“刘省长,这不叫跑官,称要官很合适。我不怕你撤了我,你也不会撤我,很可能还要推荐我呢!” 刘省长笑了:“程忠,你就这么自信?好了,我就告诉你,经于波同志提议,省委省政府同意你出任新城市代市长!” 程忠:“是吗?谢谢省长!……拿引黄入新工程竣工典礼谢你,怎么样?好!好!好!刘省长,我一定!……再见!” 程忠放下了电话,说:“这于书记到哪里去了呢,把老朋友扔到这里就不管了。……弟妹,我如愿以偿了,于书记的提议,省委省政府通过了!” “祝贺你!”梁艳芳打开了凉州红葡萄酒,斟了两大杯,递给了程忠一杯。程忠喝下了一大口说:“能不能给于书记打个手机?” 梁艳芳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打通。她说:“程市长,他除了开会才关机,一般情况下不会关机的。现在不会再开会吧?” 程忠说:“还非得等。我继续吹吧。” 程忠说:“你嫂子是家庭妇女,三个孩子全上班了。他们都让我当好这个轻车熟路、一张报纸一杯茶、坐着小车转半年的不操心副市长就行了。对于我搞引黄入新工程,更是不能理解。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市长是人家杨书记,通不过就算了吧,这水又不是给我们一家引。别人能喝上水,我们也保证能喝上水,咸吃萝卜淡操心干什么?你都是知天命的人了,人生辉煌的制高点你已经走到了,激流勇退吧。……他们哪知道我的苦衷啊!他们只知道皮毛,而实质的东西在我心中哪,如果我不很好地抓住引黄入新这个机遇的话,我可能就什么也没有了。当市长干啥?当市长、当一把手就是为工作方便呀,当个副职你想做点啥比登天都难呀!” 程忠喝了口葡萄酒继续说:“可以这么讲,这个引黄工程寄托着我的人格理想。诚所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吧?这引黄工程没有遇着别人,偏偏就让我碰上了。于书记早不来新城晚不来新城,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新城主持工作了,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好的机遇啊!好多想干点事的人都是在生不逢时的浩叹中走完了生命的历程,可我突然间恰逢其时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为这片与我血肉相连的土地、与我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土地,去拼他一番、去搏他一回!在退休前了却我这点心愿,也值了!” 梁艳芳说:“程市长,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随于波去新城,投入到程市长领导的宏伟大业中去……” 三 5月20日23时。 新城环球大厦夜总会。钟祥酒醉后的歌声与哭声。 三个小时前,钟祥的几位朋友,硬是死拉活扯地把心绪糟透了的钟祥拉到了新城最高档、最豪华的这处夜总会。钟祥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凡是吕黄秋环球集团下设的任何地方他都不想去。他对吕黄秋的霸道、不可一世,是最有成见的。前些年,他当市中区区长时,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他要把吕黄秋和环球公司从市中区赶出去。可是,想想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本来,他当上区长,就违背了市里的意愿。你想想,区长的候选人名单里本来就没有这个那时还当市中区水电局长的钟祥,可人代会上竟出现了奇迹。这个与现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程忠等人一块为新城市水电事业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钟祥,却被人民代表选成了区长。这在新城市选举的历史上是又一个奇迹。还有一次选举上的意外是现任汤县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汪吉湟。此人是一个农民,选举汤县汪庄镇镇长时,他还在汤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关着。有人说,这新城就是怪,上面画在圈圈里的人,这人民代表就是不选你。汪吉湟是一个例外,钟祥更是一个例外。这细细一想,也就不足为奇了。人民代表就是要选自己心目中的大公无私的人当父母官,那些虽被上面画在圈圈里边、可又得不到群众信任的干部,老百姓就是不选你!汪吉湟被关进了看守所是一个冤案,他曾在汪庄镇干出过被老百姓认为是轰轰烈烈的事情。所以,他就被人民代表选上了。虽然他是一个农民。当上镇长后,他干得非常出色。他当镇长的几年里,这个曾是是非窝子、社会治安排在全县倒数第一的镇子,一举而登上了全国社会治安先进镇。他当县公安局局长没几年,汤县公安局就被国家公安部树立为全国优秀公安局。 钟祥被人民代表选为区长后,市里大感意外。不错,你钟祥的水电局长当得是好,可你也不能一步跨上两个台阶从正科级升到正县级吧。应该是先当副县级,再到正县,这才合情合理呀。市委书记兼市长的杨栋也感到事态严重,便征求几个常委的意见怎么办?于波说,“按照选举法,钟祥被当选也是合乎法定程序的。要我说,就宣布上任吧。再说了,钟祥同志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比起有些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人民办事的不称职的干部来,当个区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忠说:“是呀,有功就是好干部,无功便是过。钟祥干水利有功,应该当这个区长。” 祁贵说:“程市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钟祥被选为区长是有背景的。” “噢?”程副市长问:“祁书记,什么背景?” 祁贵说:“有人举报,钟祥的选票是自己拉的,他给代表们送钱送物,代表们才选他的。” 程忠有点惊讶:“是嘛?这钟祥怎么会这样?” 杨栋生气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区长?” 于波说:“杨书记,这怕是有人在诬陷钟祥。” 祁贵不理于波,对杨栋说:“杨书记,我看这事就这样,先不宣布。” 杨栋说:“好吧。” 这件事被于波捅到了省里。省人大即刻派员来调查,没有发现钟祥拉选票的事实。市委不得不通过了对钟祥的任命。 钟祥这个区长当得真是费劲。不仅市委市政府不支持他的工作,这吕黄秋和他的环球集团还常常和他捣蛋。对于市委市政府的不支持,钟祥想得很开,你不是人家喜欢的人,人家为什么要支持你。可吕黄秋就不同了,你是进城开公司的农民企业家,你理所当然要遵纪守法。可是你三天不交税,两天手下的人出事儿,弄得区政府成了环球集团的调解办公室了,这还了得!久而久之,钟祥就想收拾一下这个农民企业家。正好,税务局和检察院也想抓一个偷税案曝曝光。钟祥就签字,同意对吕黄秋及环球集团进行审查。可是,区检察院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收到了市检察院的书面通知,吕黄秋是全国优秀企业家,要保护。紧接着,区委书记也接到了市委的通知,发展经济是省政府的头等大事,要注意对企业家的培养。对个别突出贡献的企业家要保护,尤其是吕黄秋。作为区委常委的区长钟祥就憋了一肚子气,要把吕黄秋和环球赶出市中区。可气话总归是气话,你也赶不走人家。可是吕黄秋和他的环球集团也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区长放在眼里了。过去除了税应付着交,土地使用费还在交。可现在,连土地费、水电费、乡镇企业管理费都不交了。今天税务局长来告状,明天国土局长来反映,弄得钟祥焦头烂额,简直无法工作。 去年,因为农民与环球集团土地纠纷问题的查处,钟祥彻底跟吕黄秋闹翻了。钟祥被调到了连一包茶叶都买不起、汽车的油都没钱加的市开发区管委会任主任,还兼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开发区困难,就从头做起。从一个小企业,哪怕是私人企业,到基础建设“三通一平”中的马路牙子;从队伍建设到对外宣传……通过半年的努力,开发区大变了样子。在去年的龙交会上,他亲自带队与W国H公司达成了引进两亿元外资在开发区建设电力公司的协议。从立项到引资、从建设厂房到安装机器,仅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被社会和媒体誉为大西北的“深圳速度”。 就在中外合资电力公司开业的前夕,吕黄秋来到了钟祥的办公室,提出环球集团愿承担中方的借款、贷款等全部债务,条件是环球集团要代表中方与W国H公司合资经营电力公司。 钟祥说:“不可能!我不仅不同意,H公司也不会同意,开发区包装公司作为合资公司的中方,更不会同意。” 吕黄秋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皮夹子递给了随行的女秘书后,对钟祥说:“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你可别后悔!” 钟祥眼看着吕黄秋气咻咻地和女秘书、保镖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心想你还能把电力公司抢过去不成? 当天下午,钟祥开会时手机响了。他一看电话号码是开发区包装公司经理、中外合资电力公司的副董事长朱浩打来的,就在会议室里接上了。朱浩说不好了,钟主任,市中级法院把公司查封了,H公司杰克先生也在宾馆被刑警支队的人抓走了。 “什么理由?”钟祥问:“跟环球集团有无联系?” 朱浩:“查封跟环球有关系,建厂时包装公司借了环球的1千万……” 钟祥愣了一下发怒了:“朱浩!谁让你借吕黄秋的钱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朱浩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当时要拿不出钱来,杰克先生就要撤资……抓杰克的原因是,杰克正跟一个坐台小姐睡觉,被人举报了,理由是嫖娼。” 钟祥环视了一下会议室开会的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问:“朱浩,就是说,要查封也应该查借款方包装公司,对不?好,全部查封了?车间、库房,还有?财务、银行账户,还有呢?……大概封了多少?……什么?全查封了。就是说,他们查封了两亿多,你才借了人家1000万。……朱浩,你现在的任务是用录像机把所有查封的机器、设备录好,注意,封条上的印章要录得的清楚。我马上上市委!” 这之后的事是法院口头表态查封公司欠妥当,可以启封;刑警支队也以不知道杰克是外商为由,放了杰克。可杰克被打得遍体鳞伤,是从刑警队抬到医院去的。 杰克哭着对钟祥说,伤好了他即刻回国,这里的投资全部撤走…… 封条启了,投资两亿多元的电力公司还没开工便死了。紧接着,朱浩和他录下的全部录像带在开发区管委会的办公楼下,在朱浩刚要下小轿车的一刹那被一声强烈的爆炸声吞噬了…… 钟祥由此被市委免去了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职务。 在钟祥的感觉里,这一切都跟吕黄秋有关,是吕黄秋操纵着市委。记得去年他离开区政府前一个月与吕黄秋的一次接触。那一天,他刚从区委开完常委会回到了办公室。吕黄秋的电话来了:“是钟区长吧?我有要紧事给你汇报。” 钟祥问:“你是谁?” 吕黄秋说:“见面你就知道了。” 不过五分钟,吕黄秋到了。钟祥直截了当问:“有啥事你就说吧。” 吕黄秋说:“环球集团想在文化广场一边征地修游乐园,请你给城建局做做工作。” 钟祥一口回绝了:“文化广场附近不能建游乐园,这是区里早就定了的。” 吕黄秋说:“钟区长何必死心眼呢!灵活一些对你还是有好处的,给你一个市政府副市长你一拍屁股走了,文化广场就是下一任区长的事了……” “你给我住口!”钟祥打断了吕黄秋的话:“你就是当上了市委组织部长,我也不会违反组织原则的!” 吕黄秋站了起来,说:“钟区长,那个地方我要定了,你看着办吧!”说完,拂袖而去。钟祥气愤地说:“除非我不当这个区长!” 钟祥调进开发区管委会后,结果比吕黄秋说的还要严重,整个文化广场变成了环球游乐园。钟祥还听说过,市委秘书长金玺要来当市政府副市长。如果他钟祥还在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位子上,如果中外合资电力公司在开发区投入运行,那么他将是金玺最有力的对手。这下可好,合资电力公司黄了,管委会主任被免了。你仅仅是一个市政府副秘书长,跟堂堂市委秘书长能抗衡吗?……这一切,都和吕黄秋有关。 就这些原因,钟祥才说啥都不到环球夜总会来。可是,大家硬是把他弄到了这个他最不愿来的地方。来了就吃吧,他吃不下。来了就喝吧,他喝了不少酒。喝着喝着,钟祥就喝醉了。醉了的钟祥想唱歌,他点的是《篱笆墙的影子》。他唱出来的词是另外一种样子: 天哟,还是那个没日头的天哟, 地呀,永远是夜里的地哟。 老虎哟还在台上做报告, 狐狸(那个)偷着笑, 好人受迫害,坏人卖官哟。 新城这地方哟, 实在没救了…… 副市长程忠连夜从省城赶到了新城,他没有休息一下就去找钟祥。家里人说钟祥被一帮朋友拉去吃饭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环球夜总会。见钟祥借着酒劲儿胡说八道,就让司机和秘书上去抢过话筒,把钟祥架了出来。喝醉了酒的钟祥,被架进了小包厢,他还在骂:“这新城的天就是没有日头嘛,你们管得着吗?” 程忠把一杯饮料泼在了钟祥的脸上,钟祥一下子缄口了。他见程忠生气地望着他,忙端坐在了沙发上。 程忠说:“马上跟我到市政府!” 钟祥、司机和秘书紧跟着程忠下了楼,坐进了程忠的红旗车。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很快就到了程忠的办公室。 秘书把茶水倒好后,知趣地关上门出去了。程忠从地上的饮料箱里拿出了两瓶本地产的饮料,打开了一瓶递给了钟祥:“给,醒醒酒。” 钟祥接过去一仰脖灌下去了大半瓶,问:“啥时回来的,程市长?”“你究竟醉没醉?要是醉了就回家睡觉,咱们明天再说。……没有醉?那你刚才为什么在那个地方胡唱?那是啥地方?说不定有人就在一边看你的笑话呢!” 钟祥哭了,越哭越伤心。 程忠说,“你要伤心就哭吧,在这里哭没有人笑话你的。” 钟祥果然哭兴大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程忠能理解钟祥。可理解归理解,好多事情那是没有办法的。你固然经受了不少的挫折,可你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今晚上这家伙也太过分了,竟然跑到吕黄秋的眼皮子底下丢人显眼。真是不像话。 见钟祥哭得差不多了,程忠才开口了。他说,“谁说咱新城的天没日头?过两天杨书记就要退下去了,于波于书记就要来咱们市主持工作了。” “你说谁?”钟祥问:“于波,于书记?” “是于波、于书记,他要来当咱们市的市委书记了。” “此话当真?” “我哄你干啥?” “啊呀!”钟祥擦去了眼泪,孩子似的笑着说:“我们新城果然要出太阳了。他于书记来,我就敢去向他要官,哪怕给我一个乡镇长,我都去!” 程忠嗔怪道:“你呀,要沉住气,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能让人放得下心呢?” 钟祥说:“程市长,只要给我一个干事的机会,我心足矣。你想想看,我才三十多岁,还不到四十。宁可干着死,也不呆着生呀!……还有,吕黄秋的事……” 程忠打断了钟祥的话:“心中有数就行了,千万别乱讲。可以这么说,于书记的到来就是他末日的开始。” 四 5月21日8时。晴天。 省委办公楼纪委小会议室。于波参加了省纪委、省公安厅联席会议。 省纪委书记司马克见马炳副书记到了,把手中的材料整了整,轻声问:“开始吧?”见马副书记点了点头,司马克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开一个小会,主要是新城市群众反映的市委领导卖官受贿、国有资产严重流失的问题,还有关于新城市‘5·18’爆炸案的事待会儿公安厅杨力厅长谈。” 司马克继续说:“关于部分群众的来信,纪委已经复印并把复印件交给了于波同志。于波同志不仅是省纪委的副书记,又是新城市的市委书记。我的意见是,这事由于波同志来定,是省纪委派出工作组呢,还是你新市委为主省纪委协助查。如果同意省纪委派工作组,你就点兵选将和你一块儿去新城。如果同意后者,就由你新市委去查了,一旦有问题省纪委再派工作组。按惯例,群众举报的是市委一级领导干部,应该由省纪委来查处。可是一来于波同志是新市委的书记,我们省纪委应该尊重你的意见,二来你本身就是省纪委的副书记,你办案就是代表省纪委办案嘛!” 于波同志翻着手中沉甸甸的群众来信复印件,心情一阵激动。陈书记真是高明,他早就料到马副书记不会去真查新城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的。所以才让新市委悄悄介入、掌握证据,然后派人下去。 ……省委分工省纪委由马副书记分管,司马克书记的意见实际上就是马副书记的意见。如此一来,陈书记有先见之明,来他个将计就计,省里不派工作组下去,让那些腐败分子没有戒备之心,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使用一切侦破手段,掌握充分的证据。否则,将会打草惊蛇,给新市委的工作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于波见司马克看着自己,便扬扬手中的材料说:“这些东西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新城有一批腐败分子。可是你认真推敲一下,问题就出现了:他举报问题为什么不署名?也可能给人一种感觉,他不敢署名,怕报复怕打击。我倒有另一种感觉,这些东西未必是真实的。” “噢?”果然不出所料,马副书记来兴趣了:“于波同志,说下去!” 于波见马副书记与陈书记的分歧如此之大,心里着实一震。他立刻想起了陈书记与他的谈话,要悄悄地去查,不能让任何不可靠的人知道,包括省里的领导。这“省里的领导”一定包括马副书记了。看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将是非常激烈的。 于波顺水推舟说:“现在有些人,惟恐天下不乱,把道听途说的、感觉到的东西认为是真的,认为是存在的,大肆渲染,把小事说成大事,把针尖大的事说成是磨眼大的事。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创造了向上反映问题的条件。我认为,一切要从维护安定团结出发,就新城市而言,除了安定团结那就是如何发展经济,如何搞好‘引黄入新’工程。当然了,真有像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我们绝不会等闲视之!” “好!”马副书记接上说:“于波同志的意见很好,司马书记,我看这件事就以于波同志的意见为准。”司马书记说:“我也同意。” 省公安厅杨力厅长说:“发生在新城市开发区管委会院里的这起恶性爆炸案,是五月十八日的事,所以把这起案件定为‘5·18’案件,省厅派刑侦处长王俊等三同志赴新城帮助市公安局破案,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天了,可以这么讲,一点线索也没有。于波同志在公安厅当过副厅长,又是新城市的老公安局长,这个问题,我也想听听于波同志的意见,是加大破案力度呢,还是我把人员撤回来?” 于波毫不犹豫地说:“犯罪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犯罪,炸死开发区电力公司中方副董事长和司机两人,炸毁小汽车一辆,开发区管委会三层楼的办公室程度不同的被炸坏,给新城市的招商引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损失。据说,正在与外商谈的几个项目也由此而搁浅。我认为,应该加大破案力度,杨厅长非但不能撤人,还得加强队伍、充实力量。” 于波说这些话时,思路非常清晰。他知道,省厅派人时,他还未到任,确切地说,省委还未正式与他谈话。这跟陈书记交待的几个事儿并不矛盾。省市公安两家携手,对破案更有力,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还能把三年前的持枪案带出去呢。当然了,这对实施省里的计划,还是有好处的,明着由省市公开破案,暗中再派人顺藤摸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 马副书记说:“杨厅长,‘5·18’案子还是省市联手办案好。于波同志上任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当然了,尊重市委这是必要的。但是,于波同志,原则问题还是要坚持的。你刚才说得好,我们的主要工作应该是如何发展经济。打击犯罪也是保障经济发展的有力保证,也是更好地发展经济。所以,发展经济也好,办案也好,要注意保护企业家队伍,尤其是省里乃至在全国有影响的企业家,要坚决保护。拿小平同志的话来讲就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于波已经很清楚了,马副书记是吕黄秋在省里的后台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马副书记说的保护企业家,实际上就是保护吕黄秋。马副书记讲的“以于波同志的意见为准”,就是不让查群众反映的市委副书记卖官受贿等腐败问题。这样前后左右一联系,新城的问题是再清楚不过了。怪不得吕黄秋不可一世,怪不得不择手段的一切发财渠道都畅通无阻,就是因为祁贵与吕黄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至于马副书记跟吕黄秋、祁贵一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那就说不清楚了。但愿马副书记与这些人没有任何相干。 五 5月21日8时10分。多云转晴。 新城市公安局金安局长办公室。刑警支队长拿出的几张借条。 金安局长正在接报社一位记者的电话。 金安:……肯定忙。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啥都管。这就是公安局。 记者:你的条幅《新城日报》已登出来了。“518”案子的事能否透露一下? 金安:老李呀,这事实在是无可奉告。这样好不好,等有结果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记者: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刑警支队长辛银进来了,还神秘地碰上了暗锁。金安就想,是不是“5·18”有眉目了。辛银说:“金局长,给你汇报一下工作。” 金安感觉到辛银定是有求于他,要不,今天咋破天荒给他汇报工作?这个辛银也够可以的了,大事小事直接去市委给祁副书记汇报,眼里就根本没有金安这个局长。这也难怪,自从三年前于波推荐他接任公安局局长以来,市委政府就没有重视过他。你金安纵有上天入地的能耐、本事,一边靠着吧。记得于波刚调省里没几天,通过内线了解到,持枪伤人案的案犯吴旺发在环球集团的地下室躲着。他立即通知刑警支队去抓人,可刑警队员还未赶到,有人就把电话打到了。刑警大队长宿伟在他办公室里大发牢骚说:“金局长,咱们也太窝囊了,让罪犯牵着鼻子走。局里有大小的行动我们还不知道,罪犯先知道了,我这个刑警大队长没干头了!” 金安不难吗?金安也难。局里虽有四个副局长,一位管后勤财务,一位在家养病,一位在分局挂帅,一位到了退休年龄。实际上,金安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刑警支队长辛银从来就不尿他。他不止一次地给市委政法委书记、分管公检法的市委副书记祁贵汇报过,没有一点结果。他就找程忠。程忠说,找我也没有用,虽然我是常务副市长,可公安局的事只能找祁副书记。金安知道程忠副市长的工作魄力和能力,他不管公安局的事肯定是事出有因。按理说,市长是市委书记兼着,你程副市长说啥也应该管管呀。金安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思考后知道,程副市长在有些事情上也是无可奈何的。直到一次他连一个小小案子的案犯都没有权力抓时,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个外地公司的业务员到环球集团收账,被环球的保安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得到报案后,金安命令辛银派人抓案犯。辛银说:“不妥吧,要动环球的人必须得经过祁书记同意。” 金安说:“笑话,这屁大一个事儿也给市委书记汇报,还要我这个公安局长干啥?” 辛银说:“那金局长就自己去抓吧,反正我是不去的,也不派人。”金安生气了,亲自带人把那个保安给抓回来了。可局长还未走进办公室,人就被辛银放了。金安气得火冒三丈,去找祁副书记辞职,没找到,他就来找程副市长。程忠问他:“你真想辞职吗?”金安说:“这辛银不走,我无法干!”程副市长说,“这辛银是不会走的,你就去找祁副书记辞职吧,你辞了职,辛银就可升为副局长主持工作,过不了多久就会升为局长。”金安说:“程市长,这可不行,让别人主持工作我没意见,让他可不行,他会给咱公安脸上抹黑的。” 程忠把老板桌子上一枝烟扔给金安说:“那也没有办法呀,不给公安抹黑的人又不想干。”金安听出了程副市长的话外之音,忙请教说:“请市长指点,我不辞职了。”程忠说:“对头。……哎?你的字不是写得很好吗,工作嘛,辛银同志年轻,让他多干点,你呢,好好练练字,加入省书法家协会,必要的时候搞个展览什么的。”金安是个聪明人,他明白程副市长是让他忍辱负重,力求自保。 此后,金安果然由着辛银的性子干,他除了练字还是练字,三天两头在省市报纸上发表那么一方两方的字。果然,金安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加入省书法家协会不久,还被提升为市委常委。 金安给辛银倒了一杯茶说:“别客气,你说说吧。” 辛银说:“关于‘5·18’爆炸案,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金安说:“别急,省厅王处长他们也来了,你就多吃点苦吧。” 辛银说:“金局长,还有个事。” “噢?”金局长见辛银神神秘秘,就知道要向他开口了,就故意问:“还有事?” 辛银说:“听说于波要来当市委书记。” “什么?”金安装着大吃一惊:“哪个于波?” “就是原来我们局的于波局长。” 金安还是装着一副刚知道此事的样子问:“此消息可靠?” 辛银:“绝对可靠,是省里来的消息,祁书记也这样说。……我们的意思是,我那个副局长的事你得赶紧在常委会上提一提,我怕于波来了我这事就黄了。” 金安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说:“就怕还没有开常委会,于波就来了。” “金局长,等会儿就开常委会,祁书记的意思,我这事你提出来最合适。……他不好提,他说,这两年公安局的形象不好,刑警支队也没有破几个像样的案子,怕其他常委有意见,再说,传到社会上去也不好。” “是吗?”金安继续强压着激动说:“怕不好弄,我也怕通不过呢。” 辛银:“金局长,你放心,祁书记已经做了几个常委的工作,肯定能通过的。……这,这是嫂子打的借条,吕总让我还给你。” “什么借条?”金安这下真吃了一惊。 辛银把几张条子递给了金安,金安一看,这条子分明是妻子打的呀,素娥呀素娥,你好糊涂呀!金安这下才想到,为什么妻子下岗了还能拿出儿子上自费大学的学费。她说学费是她哥在小煤窑上挣的。金安也就没话可说,当公安多半辈子了,没有一点积蓄,前年妻子素娥下岗,日子过得更是紧张。原来妻子背着自己在环球公司借出了这么多的钱,四张条子整整两万元钱哪!这显然是辛银弄的鬼,怪自己未给素娥揭开这个卑鄙小人的面目,素娥是上了大当了呀!此时的金安,心里像是在滴血。如果说向辛银一伙妥协是自保的话,那么他们这样做就把你寻找机会大干一场一洗这两年公安耻辱的退路全给斩断了!这些卑鄙的家伙! “金局长,你怎么了?”辛银见金安站立不稳,扶他坐在椅子上说:“金局长,你也别气嫂子,她也是为了儿子上大学,也是为了你好呀。你想想,儿子今年就毕业了,他上的又是政法学院。等他上了班,你们老两口子多高兴哪。……” 电话响了。金安一愣,抓起了电话:“喂,是金秘书长,噢,我马上到……” 金安坐到车里后,渐渐地主意拿定了,该到我金安理直气壮的时候了,辛银!祁贵!我再也不受你们的气了。别说不让你当这个公安局副局长,我还要把你从公安队伍里清除出去呢!“吱吱吱”传呼机响了,金安按显示,内容是:“速到市政府,我与你一块去市委。程。”金安一惊,是程市长?他说,“掉头,上市政府!”司机把车开进了市政府。 在程副市长办公室,金安问程忠:“几点的常委会?”程忠说:“九点开会,还有二十分钟时间。知道我为啥叫你来吗?”金安说:“知道,你也知道常委会的内容了?”程忠说:“当然知道,这样的事,事先不沟通,根本就通不过。” 金安说:“他们想得美,今天就让老金出一口气吧!” 程副市长摆摆手:“不妥!不妥!” “不妥?”轮到金安吃惊了:“卧薪尝胆了几年,机会来了,难道你还让我装聋作哑不成?” “我就怕你打草惊蛇,破坏了市里的计划。” “打草惊蛇?市里的计划?程市长,到底咋回事?” 程副市长便把“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的计划告诉了金安。金安激动的心情说啥也平静不下来,他说:“请你和于书记放心,我一定认真执行。” “所以,我让你按辛银说的那样,主动提他当副局长。”金安说:“我知道了。” 六 5月21日9时。多云间晴。 新城市委常委会,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市委常委会在祁贵的主持下召开了。按惯例,提拔干部的事都是祁贵提出来,看其他常委没有意见时,杨栋书记最后表态,就算拍板了。今天的常委会也是这样,祁贵用目光征询了一下穿一身黄制服的市委书记杨栋,杨栋点了一下头,祁贵宣布开会。 杨栋扯扯黄短袖军用衬衣的口袋盖,心里不是个滋味。一两天于波就来上任了,自己下一步到哪里去,还没有个着落。到今天了省里还没有来人来电通知他谈话,他就知道去省里的计划彻底落空了。曾几何时,杨栋作为中央高干子弟,那是相当优越的。但是,杨栋从不以高干子弟自居,不贪不占,两袖清风。 那年中央组织部下派杨栋时,父母还在国家部委的正部级、副部级位子上坐着。父母希望他到下面好好干,干够一届正地级干部,就调来中央工作。组织部也正是这个意思。选来选去,就选了个经济条件比较好的新城市。开始,杨栋除了工作就抱着过渡的思想,反正早一天迟一天要去北京,虽谈不上高就,也有一个较为优越的位子等着他。所以,市委的主要工作都基本上是祁贵副书记拍板。可久而久之,杨栋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上上下下都在传扬,杨栋迟早是要走的人了,没有人来找他汇报工作、谈工作。这时候,这个身高一米八二的男人发狠了,你们说我要走,我偏不走了,我要干给你们看一看,我杨栋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是一个合格的党的干部。杨栋是这样想的,他在市委全体干部大会上也是这样说的。 他说:“有人说我杨栋除了会骑自行车上班,就啥也不会,是推日子下山,到时候往中央一调,人就上去了。我今天给大家表个态,我一定要在这里干出个名堂来,北京我是不去的,请大家监督我。关于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事,过去是我骑,从今天开始,全体干部都要向我看齐,上下班不准用小车接送。大家可以算一算,这能节省多少油钱呀。我们是要勤俭节约,把节省的钱给人民子弟兵,也可以办教育呀。同志们,部队的同志很苦呀,我常去部队,十八九的娃娃离开家乡来保卫我们的国土不容易呀,我们不管谁来管?……” 市委书记一声令下,领导干部上下班全部骑自行车,的确节省了不少油钱,市上拿这些钱支援部队国防建设。这事儿让新华社一位采风的记者知道了,很快,新城市党政干部上下班骑自行车、艰苦朴素、勤俭节约、支援国防建设的事迹在大江南北、举国上下传开了。…… 由于杨栋的努力,新城市被国家部委授予了不少国家级的称号:什么“双拥模范城”啦、“全国文明城市”啦等等。当杨栋书记和市驻军首长共同把“双拥模范城”的奖牌抱进市委大院时,全市、全省、全国的观众都从电视上看到了。从此,全市党政干部广大群众也确实改变了他们对这个市委书记的看法。然而,杨栋书记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惨重的。他失去了进中央部委的惟一机会。为此,杨栋无怨无悔,他说,到那里工作都是为党工作。他的精神、工作作风已逐渐被新城的老百姓所接受。他的的确确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干部。 可是,这两年他的烦恼多了起来,首先是祁副书记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过去大事小事,尤其是任用干部的事都要给他通气的,现在连气都不通了,直接拿来上会。在会上,他又得违心的跟上祁贵跑,他闹不明白,自己究竟啥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此外,这几年市里的风气越来越坏、社会治安形势越来越糟。有人说祁贵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这还了得?这样下去,老百姓还能满意吗?“5·18”案件发生后,他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信中说,“5·18”案件的主犯是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的拜把子弟兄干的。他吓了一大跳,把这封信交给了祁贵,让市纪委立即查处,至今未有结果。这个辛银跟祁贵的关系不是一般,他早就发现了。辛银开个警车,进市委大门时,还摁一声警笛,上楼来大摇大摆直接就进了祁贵的办公室。祁贵会不会包庇这个辛银? 祁贵说:“‘5·18’案件发生后,惊动了省委省政府,也在社会上造成了不良的影响。阻挠了我市对外开放、招商引资工作的进程。省公安厅的王处长一行来帮助破案、至今未果。我的意见是尽快给市公安局配备齐领导班子,让分管领导专门主抓这个案子,给省委、老百姓一个交待。” 杨栋书记一听便明白了祁贵的目的,他想,自己是快要下台的人了,再这么窝囊下去实在是太失格了。祁贵显然是认为杨栋要下台了,完全会稀泥抹光墙,认可这件事的。 金安说:“市委早就应该考虑公安局班子的事了。既然今天要研究公安局班子的事情,我推荐现任刑警支队长辛银为副局长,全面主抓这个案子。” 市委秘书长金玺说:“辛银是个好同志,工作能力强,办法多,我看可以担任副局长。” 祁贵说:“既然是公安局长推荐的人选,我看就尊重公安局的意见吧。除市委书记杨栋外,其他常委一致同意辛银任副局长。” 杨栋喝下了一口水,心里说:金安呀金安,你咋也这么糊涂了呢?他看了一眼金安说:“为了早日破案,配齐公安局领导班子我没有意见。但辛银不适合当公安局副局长,别的就不说了,就我前两天转给祁副书记的那封信就很能说明问题。有人举报,辛银跟‘5·18’案案犯是拜把子兄弟。而且,还说这个案犯与过去持枪伤人、入室强xx案系同一个人。大家想一想,这样子的人怎么可以担任公安局副局长?” 杨栋的几句话,使在座的几个常委大惊失色:这杨书记今天是怎么了? 大多数常委在惊讶之余,在心里暗暗说,这杨书记并不糊涂呀! 祁贵气得嘴都歪了,他又不能发作,朝金安努了努嘴,金安开口了:“可杨书记,这公安局的领导是非配不可呀!” 杨栋说:“我看汤县县委常委、公安局长汪吉湟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他领导的公安局被评上了全国的优秀公安局,这样的同志我认为是人民的公仆,他当公安局副局长很合适。” 程忠万没想到今天的杨栋会有如此的表现,他认为机不可失,忙接上说:“我看这样吧,先调汪吉湟过来任副局长主持破案,辛银的事情交由纪委调查,如果没有问题再提他不迟,反正公安局的老魏副局长就要退休了。” 金安也不失时机地说:“程市长这个主意好,我同意杨书记和程市长的意见。” 祁贵说啥也不会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常委会让老顽童杨栋给搅了个一干二净。这个杨栋,临下台了突然给你来了这么一手,真可谓是一拳给了祁贵个肚儿疼呀。他隐约感觉到,从此后,他一手把持市委常委会的机会是肯定没有了…… 第五章 祁贵出道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那苗条的身体,虽然皮肤有点黑,可那高耸的极富弹性的、不算太大的宝贝令他心动,那光滑的躯体,还有那高低不平的隐秘之处,把他的欲火燃烧得更旺了。 一 钟祥陪妻子刘洁回家后,真心实意地伺候起妻子来了,刘洁也拿出了浑身的解数爱钟祥,她决心把丈夫从任小凡那个狐狸精手里拉回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有几天,意想不到的事情便发生了。这一天跟平时没有什么特别,如果是钟祥出门的话,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然而恰恰却是刘洁出的门,她要出去倒垃圾,刚走出门她就愣住了。发现是狐狸精任小凡站在门口,起初刘洁连倒垃圾都忘了。但她明白过来是咋回事时,气自然不打一处来,她想,这个狐狸精真不要脸,想男人想疯了,居然到人家门上来了。她这样想着,噔噔噔走到垃圾口边,边倒垃圾边骂道:“真他妈的厚脸皮,我让你脸皮厚!厚!厚!” 倒完垃圾回身后,任小凡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走,她准备进门狠狠摔上门,再掏根剜石骂这个不要脸的几句。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了新的发展,就在刘洁进门后想摔门的当儿,任小凡使了浑身的劲推门进来了。进门来的任小凡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钟祥。钟祥愣了一下没说话,刘洁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只母老虎,她从脚上脱下鞋子来劈头盖脸就朝任小凡身上打去,任小凡没有还手只是招架、躲闪着,门就在她躲闪时被重重的关上了。 刘洁在使劲地打着任小凡,嘴巴也在骂着“你个狐狸精,勾引男人勾引到我们家里来了”等等难听的话,任小凡的手让刘洁高跟鞋底上的钉子打破了,刘洁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钟祥没有见到任小凡时虽然偶尔也在心里想,当考虑到这个家也就耐住性子不去想任小凡,今天面对她的大胆举动,开始心里暗暗一震:小凡呀小凡,你不该这样呀!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怎么处理面前的这一切。后来,刘洁越来越过分了。又见任小凡在忍受着刘洁的痛打时,双眼求救似的望着他。钟祥不能再沉默了,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刘洁!别再打了!” 刘洁根本不理他,还在打着任小凡。他生气了,你就是再有理打几下就行了,还要往死里打人不成? 钟祥大声喝道:“住手!” 一声“住手”真吓得刘洁住了手,钟祥从抽屉里取出了创可贴给任小凡贴流血的伤口,这下更激怒了刘洁,她那母老虎的脾气可真上来了,她扔掉鞋子,从墙柜里提出了一瓶啤酒,用尽全身力气朝任小凡头上砸去,钟祥见状,一把推开了任小凡,刘洁砸下来的啤酒瓶子在钟祥头上炸开了,血水和啤酒一股脑儿流了钟祥一身。钟祥被打蒙了,他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任小凡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钟祥,她跪在地上喊:“钟哥,钟哥,你,你怎么样?” 刘洁见钟祥头上的血流到了脸上,红艳艳的,便也吓傻了,半天了说不出话来。 钟祥在任小凡的怀里睁开了眼睛,任小凡一阵惊喜,她命令刘洁道:“快拿纱布来!” 刘洁乖乖地从卧室里拿出了纱布递给了任小凡。在任小凡为钟祥包扎头上的伤时,刘洁后悔极了,她多想冲上前去替钟祥包扎呀,可惜,她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她抹不下面子为自己的丈夫包扎伤口,而是眼睁睁地望着情敌任小凡给自己的丈夫包扎伤口。 包扎完伤口后,钟祥在任小凡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刘洁想扶他一把,被钟祥一把推开了。刘洁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被狐狸精扶着走出了家门。 刘洁气得“啪”一下摔上了门,她想让这震耳的摔门声惊醒迷途的丈夫,可是她怎么也没有等到丈夫回来的动静。她蹲倒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等她哭够了,她又后悔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摔门?为什么不随自己的男人去医院?她更恨自己,为什么砸向狐狸精的酒瓶子,却在自己的男人头上开花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动手把自己男人的头给打破了。想到这里,她从柜子里取上钱,急匆匆地打的来到了医院。 这家医院离自己的家最近,也是她上次车祸住过的医院。可是,她楼上楼下,外科、五官科跑了个遍,连男人的影子都没有找着。她无精打采地走出了这家医院,茫无目标地在街上走着,走着…… 任小凡扶着钟祥下楼后,打了一辆面的。她没有送钟祥去医院,而是去了自己的住处。在路上,她就打电话给她在医院的表姐,让她马上带治外伤的药和针到她的家里来。到家里后,任小凡的表姐也到了。表姐很能干,她仔细地把钟祥的头发剪去,又仔细地洗净伤口,然后上药、包扎伤口。表姐说:“这种伤口只要注意休息、不要被感染,一个星期就好了。” “做不做CT之类的检查了?表姐。”任小凡问道。 “不用。酒瓶子是平着下去的,问题不大。不过,为防万一,你们注意这样一个问题:除了头疼外,如果有其他的症状,要马上与我联系。”表姐把吊针插上后说:“要不,明天到医院做个检查。” “用不着。”钟祥开口了:“我知道轻重,不会有脑震荡之类的问题。吃点消炎药,打打针就会好的。” “真的没问题?”任小凡含情脉脉地问道。 钟祥点了点头。 表姐把吊针的速度调好后说:“按时吃药,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她又对任小凡说:“这瓶打完后用酒精在另外一瓶的瓶口处消消毒,换上就可以了。吊完后给我打电话。另外,打的过程中如果出现问题立即把针头拔掉,然后给我打电话。” “好的。”任小凡给表姐付了钱,送表姐走了。 表姐走后,她给钟祥喂了药,然后又用汤勺给钟祥喂开水。钟祥觉着很满足,他想,再也不回到那个家里去了。其实,刘洁的一通脾气,不但给任小凡帮了忙,也给钟祥创造了一个不回家的条件。钟祥当然愿意呆在任小凡身边了,任小凡比刘洁年轻、漂亮。面对任小凡时,他总有一种清爽爽的感觉。而面对妻子刘洁,他仅仅是尽责任而已,妻子给他的感觉,总是一种例行公事般的应付而已。任小凡能给他带来兴趣、兴奋,他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岁的年代,他的激情总是能自然而然的在身体里涌发出来。而妻子刘洁则不能激起他的任何兴趣。他之所以不离开刘洁,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做太对不起刘洁了。而今天,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开刘洁了。因为,刘洁打得他“头破血流”,“恩断义绝”的说法似乎也能站住那么一点点脚了。 此后,一直到钟祥被市委任命为“引黄入新”工程的副总指挥前,他一直和任小凡同居着。直到“引黄入新”工程正式开始时,他才离开了任小凡。面对“引黄入新”工程,钟祥仿佛一夜之间明白了许多道理。包括与任小凡在一起,他才突然感到自己真的错了。在引水工地上,钟祥真的如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他太需要事业了,面对事业这个新的“爱人”,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任小凡。可惜的是,钟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没有在干好事业的同时把善后工作处理好。以至于他为了事业以身殉职,在即将被授予“烈士”称号的关键时刻,妻子刘洁把情敌任小凡送上了法庭。一场官司把钟祥大丈夫的一世英名给毁了。这是多么惨痛的现实啊! 当然了,历史的车轮已经驶入了21世纪,历史将是公正的、人民将是公正的,我们的党也肯定是公正的。对于钟祥同志的这一段历史,会有一个说法的。如果因为他与任小凡的这段历史而埋没了他在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等工作中做出的贡献,别说九泉之下的英雄不能瞑目,新城市的人民也是不会答应的。 二 正如省委陈刚书记讲的那样,祁贵此前确实是个好干部、好领导。这一点,把他当做恩人有十年的杨小平母女俩最有发言权。杨小平何许人也,一位纯洁得像白雪一样的乡村姑娘,十年前,年仅16岁的少女杨小平自愿地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她一辈子最最敬爱的人,时任镇长、现任中共新城市委常务副书记的祁贵。 祁贵高高大大,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是沙平镇公认的美男子,也是中国恢复高考后第一位从沙平出去的大学生。上大学前,他是沙平公社的文教干事,也是全汤县最年轻的一名公社干部。当干部了,户口落到了城里了,可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老父亲这辈子啥都没给他留下,只留下了一句话。这句话把他整整影响了大半辈子。从小小的文教干事到龙江大学的大学生,从沙平镇的镇长到县委农村工作部部长,从县委副书记到新城市委组织部部长、市政府副市长、市委副书记。可以这么讲,他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从来没有走错过一步,当然了,父亲留给他的那句话决不是“圣旨”,要不是他刻苦努力,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决不会从一个小小的公社干事走到今天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上。 他父亲留给他的那句话是:“男子不发狠,离不了两条棍,女子不发狠,离不了娘家门。” 他觉得父亲虽是文盲,可说出的话有点哲学家的味道。他觉得这句话就富有哲理,男儿不吃苦,不求上进,就成不了大器,像村上跟他同龄的伙伴,有的三四十岁了还打光棍,过去遇上天旱收成不好,有的人就背个口袋,拿个打狗棍到外地去讨饭。所谓“女子发狠”那就是要顾家,当然也离不了吃苦,此外就是找个好人家,找不上个好人家,自己又不吃苦,被婆家人打打骂骂,三天两头哭哭啼啼到娘家来“避难”。遇上个明理的父母把女儿骂一顿,送回婆家,遇上不明事理的父母,成群结伙上门,寻衅闹事、给女儿出气,由此一连串的麻烦就来了,闹离婚、分家,把个好端端的家弄得乌烟瘴气。在这种情况下,不上娘家还上哪里去? 他凭自己的聪慧、吃苦精神和为领导分忧、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作风受到了群众的称赞,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他也由此平步青云,走上了龙江省工业重镇中共新城市委常务副书记的“宝座”。他知道,只要他努力,恐怕未来的新城市委书记就是他祁贵。 他跟杨小平来往了十年,杨小平还为他刮过一次胎。可他也为杨小平家办了不少事,她大哥在煤矿上班,开不出工资,是他打招呼调了个好岗位,她小哥上大学的学费他全给包了,不仅如此,沙平镇先后8位掏不起学费的大学生都是他出资让上的大学,他有时也想,杨小平从16岁就跟着他到了26岁,算他的什么人呢?算个情人吧?后来,他就始终认为她是他的情人,他这个人嘴巴很严,从不在同事或下属面前讲自己的隐私,有了杨小平后,他就给人讲“三物”的问题,他偶尔也喝点儿酒,喝高兴了,他也给人讲段子。段子被他改成了问题。他问:有情人嘛?回答:有。他问:几个? 被问者不好意思了,就反问他:“书记有没有情人?”他说:“无可奉告。……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咋反问起我来了。” 被问者又问:情人多了好,还是少了好? 他答曰:“有一个情人是人物,情人多了是动物,没有情人是废物。” 在哄堂大笑中,他跟下属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好多他手下的干部都说祁书记平易近人,是个好领导。这时候,他严肃起来了,他说:“这话是饭桌上的话,出了这个门,不许讲!因为我们是党的干部,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 他与杨小平的来往,不论是他、杨小平,还是杨小平妈,到现在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什么过错或者说是一件丢人的事。 他是啥时候做错了事情的?那是一九九五年五月的一天。这个日子,他这辈子是无法忘记的。那天,他儿子祁兆基无照驾车压死了吕黄秋小情人殷芳三岁的儿子东东之后…… 唉!祁贵长叹了一口气,可是叹气归叹气,从此以后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尤其是花钱,他可以大手大脚了。有了钱的祁贵要为杨小平买一套房子,要买就买好的,他在吕黄秋的环球别墅区里为杨小平买了一套80万元的别墅。当然了,祁贵实际只付了8万元。 他要给杨小平一个惊喜,他要让杨小平大吃一惊。 他拨通了印刷厂的电话,他让杨小平接电话。 杨小平一听是祁贵,高兴地叫了一声说:“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傻丫头!”祁贵也笑了:“我爱都爱不过来你,还能忘了你,你给刘厂长说一声,赶紧打的到环球别墅区第一个十字红绿灯下。” “哥呀,你又要请我吃好东西呀!再吃,我就成个胖猪了。” “胖猪?胖猪好呀,你那小屁股上的小骨头就不会硌着我了。” “你说啥呀?不理你了!”杨小平不等祁贵讲话就把电话挂上了。 祁贵下楼后,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楼下,祁贵上车后问:“你小孩的病好了吗?” “烧退了,但还未好利索。”司机用尊敬的目光看了祁贵一眼,缓缓地把车开出了市委大院。“把我送到大什字后,你回家去吧。在家里等我的电话。孩子的病重要,要抓紧治。” “谢谢祁书记。”司机打心眼里感激这位书记,他总是很关心在他手下工作的人,哪怕是一个清洁工。 大什字下车后,他目送着自己的座车消失在了车流中之后才叫了一辆出租车,这时候他已戴上了水晶石的墨镜,墨镜很大,几乎遮了他的半边脸,他必须这样做,要不然,出租车司机会认出他来的。 自从电视机大量进入寻常百姓家之后,我们的党政领导都成了明星,开不完的大会小会,上不完的镜头。这家公司开业了,市上领导要去剪彩,那家企业出新产品了,市上领导照样得去祝贺,况且他分管的工作又是老百姓最关心的工作,什么反腐倡廉、社会治安、禁毒扫黄等等等等。这样,他就比其他领导上镜的机会多,也就成了新城市最著名的“明星”了。 车到别墅区前红绿灯下,杨小平还没有到。他就下车了,看看天阴沉沉的,四边都是黑白相间的云,这天气就是怪,旱了半年,一点雨都不下,老百姓的庄稼都晒到了地里。这天一阴,人们就盼着下雨,可连阴了两三天了,连一个雨星星儿也没有盼来。 “哥!”杨小平轻盈的身子像燕子一样扑了过来,挽住了祁贵的胳膊。祁贵很满意杨小平的表现,这种情景,再加上两个年龄上的悬殊,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他们绝对是父女俩。 “上车吧。”祁贵替杨小平打开了车门。 小车拐上一条大马路朝前驶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环球别墅区的前大门,两个保安拦住了车,祁贵摇下窗户把头伸了出去,保安见是这里的住户,就放行了。 杨小平脚踩着红白相间梅花形地砖的院子,看看漂亮的两层带帽小别墅,快活地问:“哥呀,你带我来这里干啥?” “进去再说。”祁贵揽住杨小平的细腰,看了一眼她裙摆下的一双白白的小腿,身体微微一热,便迅速地打开了门,上到二楼时,杨小平惊呆了:新的席梦思大床、新的大彩电、新的窗帘……一切都是新的,脚下的木地板很有弹性,踩上去双脚特别舒服。 “哥呀,这是谁的房子?” “是你的。” “我……”杨小平惊讶的话才说出了一个字,早已脱去衣服的祁贵就抱起了杨小平,杨小平大喊着撒娇:“不!不要……”祁贵三下五除二脱掉了杨小平的裙子,…… 见杨小平赤条条的躺在了床上,他又不急着上去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她那苗条的身体,虽然皮肤有点黑,可那高耸的极富弹性的、不算太大的宝贝令他心动,那光滑的躯体,还有那高低不平的隐秘之处,把他的欲火燃烧得更旺了。他摸着杨小平美丽动人的地方,想起了他生命中的另外两个女人。 他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为他们那个家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年在农村里种责任田、伺奉老人、抚养孩子,里里外外一把手。他从没有感到一妻子不好,上床后灯一闭,努力把性事干得热火朝天,他这样做一来是尽丈夫的义务,二来是让妻子感到他对她还是很好的。 另一个女人也是很出色的,别说跟妻子比,就是跟杨小平比那也能比得过去。这个女人就是环球大酒店的女经理方丽丽…… 杨小平被祁贵抚摸得性起,一把拉过了沉思的祁贵说:“在想什么呀?”祁贵没有上去,他看着杨小平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咋不记得?杨小平慢慢坐起来靠到了床头上,和祁贵依偎在了一起。十年前的事情像电影一样出现在了眼前……” 三 走哩走哩者越走越远了, 眼泪花花儿飘满了, 把心淹过, 眼泪花花儿把心淹过了。 沙平镇镇长祁贵独自到街上溜达,转进针织厂的大院子时,听到了悠扬的、动人的凉州花儿,他径直走到了飘出歌声的窗前,一台织机前一位十五六岁、很干散的小姑娘一边“咔嚓、咔嚓”织着毛衣,一边在放声歌唱: 走哩走哩者越走越远了, 褡裢里的锅盔也轻下了, 心上的愁肠就重下了 穷光阴把我爹害苦了, 爹爹他走到口外了, 丢下呀母女俩受罪了。 院里的迎春花开败了, 我们把爹爹想坏了, 清眼泪淌成个大海了。 在“咔嚓、咔嚓”织机的响声中,祁贵听出有人在哭泣。他循声望去,一位五十多岁的农妇在哭着,手里拿着织好的帽子,麻利的在帽子上扎着花蛋儿,她是小姑娘的母亲。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小姑娘停下织机吃惊地望着祁贵,祁贵也望着小姑娘,她长得很清秀、很漂亮,一件旧的短袖衫穿在她很单薄的身体上显得很宽大。一看就知道她家里不富裕,如果给这个很干散的女孩子穿上好衣服那肯定是很出色的。他想。 “哟,是祁镇长呀!”妇人认出了进来的人是这个镇上的镇长,忙擦去眼泪惊喜地说:“快坐、快坐。” 祁贵坐下问:“大娘,这是你女儿吧?” “嗯。” “人干散歌唱得也干散呀。”祁贵接过小姑娘双手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说。 喧了一阵,祁贵就知道了她们家的大概。杨大娘告诉他,“干散啥哩?把人的心都唱碎了。” 她说她女儿叫杨小平。她家在镇附近的杨庄村,丈夫为给她治病,债借了个一屁股两肋巴,由于还不上针织厂杨老板的账,她娘俩就来给杨老板干活顶债。这两年厂子黄了,她娘俩更得赚点钱,一来还债,二来她小哥又考了个大学。本说不让他上大学了,可是庄邻们都说娃子能考上大学不容易,挖窟窿借债也得让上,我心一横就让上了。这不,旧账还未还上,又添上了新债,小平她爹到新疆去搞副业,出去几年了连一点音信也没有,她大哥在煤矿,也开不上支,孤女寡母的,太不容易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扑噜噜流了下来。 “怪就怪我不争气,前些年老害病,这下可好,老汉没有了,我这病也好了……”杨大娘擦了把眼泪说。 “别这样说,”祁贵宽慰道:“杨大叔肯定会回来的。……你生活困难我们镇上来帮你,你放心。” 第二天,祁贵把自己家里仅有的5千元存款从银行拿了出来,要交给杨大娘还账。杨大娘说啥也不收祁镇长的钱,她也是不敢收呀,可是,那天的祁镇长很坚决,他帮杨大娘还账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了。 他说:“大娘,我虽然当着镇长,可我也是一个农民的儿子,镇长是干啥的,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我虽然工资不高,可我月月有个麦儿黄,家又不在镇上,吃饭也不需要花钱,你收下这笔钱先还上账,等你挣上钱,你可以慢慢还我,另外,我先想办法把小平大哥调进城里,他就能拿上工资,这是一。这二呢,让小平学个技术,我也想法在城里给她找个干的,这钱不就来了?……” 杨大娘见实在推托不了,再说祁镇长的为人别说在镇里,在全汤县也是呱呱叫,不收实在是说不过去,再说了,如果能靠上这棵大树,也是她们家的万幸。 想到这里,她一把拉小平给祁镇长跪下了。她说:“快给祁镇长磕头,谢谢他的大恩大德。” 此后,祁镇长和杨小平家就走得越来越近了。他隔三差五的来杨家坐一坐,吃一顿两顿家常便饭。杨大娘呢,时常让杨小平给祁镇长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杨大娘常叨在嘴上的话就是,你镇长在镇上没有个家,有啥要小平干的活,你就吭声,让小平给你干去。 起初,祁贵也确实没有想要沾杨小平的便宜,他对一切有困难的人都是诚心实意帮助,只不过给杨家的忙帮得也太大了,一下子就拿出了5千元,所以杨大娘就在心里头把祁镇长当恩人看待。他下乡三天、五天回来,她总要杀一只鸡让他吃,他呢,下去几天就受罪几天,他自己不吃老百姓的,还给全镇干部都订了条规矩,下乡自带干粮。所以,每次下乡回来,他总要在杨大娘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当然了,他十次有九次都变着法儿给杨大娘在其他方面给予帮助。 第六章 酒中有乾坤 祁贵说:“让那个酒店女经理来。”辛银说:“不太好吧,她是吕总的人。”“吕总的怎么样?他又没娶到家里。”祁贵没好气的瞪了辛银一眼。辛银只好用手机拨通了环球大酒店女经理方丽丽的电话。 一 5月21日18时。晴天。 省城西部酒家,饭桌上的“深圳速度”。 于波交接完单位的手续后,就急忙忙赶到了省城政府街38号西部酒家。程忠正在指挥司机秘书和从新城带来的厨师从切诺基的后货厢里,抬下了一只活羯羊,厨师就为晚上的客人准备新城的特色名吃手抓羊肉去了。程忠招呼于波走进了酒家,饭厅大约40多平米,老板打开了空调,关上了门窗,交待了服务小姐几句就离去。程忠让秘书小于到街口迎接客人去了。 于波坐在了沙发上问程忠:“程市长,这地方一个晚上多少钱?”程忠说:“不多,三百元,他们不接待其他客人,我们想啥时走都行。”于波说:“太好了,这地方安静,也很干净。……快说说,什么好消息?” 程忠把上午市委常委会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又说:“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让汪吉湟名正言顺的上任、抓案子,谁也看不出啥问题来。” 于波说:“果然是吉人天相,你这市长还未上任,一个局的领导班子就弄好了,这为下一步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正说着服务小姐端上了菊花茶水,于波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们有人服务呢。小姐笑了笑说,我去给老板打电话。老板让留下了一个值班的,其余两个都让走了。 程忠问:“怎么样,这边的事?” 于波说:“很顺利。计委那边立项的事刘省长早就交待了,我上午在那里呆了半小时就把文件拿到手了。”于波从皮夹里取出了文件交给了程忠继续说:“国家计委立项的报告也已快件寄出。陈书记英明,国家计委管项目的司长不但是刘省长的同学,还是杨栋书记父亲的部下。刘省长亲自给他的同学打了电话,已答应给咱们的‘引黄入新’工程给点钱,立项更是不在话下。” 这真是太好了。程忠很高兴,他说:“于书记,你真有办法,半天时间做了这么多的事,而且件件都有着落。……那省上给钱的事……” 于波说:“别急嘛,今晚上请的客人就是财政厅陈副厅长和计财处三位处长,还有办公室主任。这事也应该是没有问题,陈书记和刘省长都给财政厅打过招呼了,给钱是没有问题,就是多与少的问题。今晚上就看程市长了,能把陈副厅长拿下来,就能有个例外了。这陈副厅长可是海量。噢,对了,你是堂堂九龙酒廊的廊长,拿下几个陈副厅长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程副市长在于波肩上拍了一下说,“今晚就看我的了。” 于波也在程忠大大的肚皮砸了一拳说:“你老兄出马,这事我看十有八九是成的。” 正说着于波的手机响了,一接是陈副厅长打来的,他告诉于波,他们十分钟后赶到。 “走!”于波拉起程忠说,“我们到门外接财神爷去。” 陈副厅长一行被于波、程忠请进了酒家,市政府于秘书招呼洗手。大家洗完手就坐在了大大的圆桌周围。陈副厅长向主人介绍他的部下:这位是我们厅计财处冉处长、吕副处长、吴副处长、办公室张主任。于波也把程忠、市财政局梁局长、秘书小于、司机小刘介绍给了对方。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小于小刘端来了大方盘,装满了刚煮熟的羊肉。于波对程忠说:“程市长,把你们新城的特色风味介绍一下吧。” 程忠笑得像个弥勒佛一样,他介绍说:“这是我们新城的地方特色手抓羊肉。做法十分讲究,必须是六月龄的羯羊羔子,还必须是现宰现杀。剥皮、取出五脏、剁成小块下进大锅里慢火煮六十分钟即可。为了让各位能尝到新城的原汁原味手抓羊肉,我们特意从新城拉来了活羊,请来了厨师……” 陈副厅长等人禁不住扑鼻的香味和程忠介绍的诱惑,纷纷就要动筷子。 程忠说:“陈厅长慢来,还有好东西呢,小于快把羊头和‘文凭’端上来!” 小于端上了羊头和“文凭”。陈副厅长说羊头是认识的,可那细细长长的小蛇一样的“文凭”却不认识。程忠说:“这羊头和省城的羊头不一样,省城的羊头是干羊头没有肉,我们新城的羊头是肉羊头。” 程忠一边说着一边把羊头肉撕给了客人,客人们吃了起来,并称赞说香,太香了。程忠把口条和羊脑放到了陈副厅长的面前说:“陈厅长,这口条不吃不要紧,这羊脑是要吃的,大补呀。”陈副厅长吃下去一半,把另一半推给了冉处长,又把口条推给了张主任,他抓了一块肋条肉吃了起来。程忠又说话了:“大家吃着,我给陈厅长弄‘文凭’。”他把“文凭”拿到手里,脱下了一层皮,撒了点盐端给了陈副厅长,说:“陈厅长,你把这个吃下去,我再告诉你‘文凭’的妙处。” 陈副厅长说:“先说说,这是啥玩意儿,我再吃。”程忠说:“不行,先吃下去再告诉你。”陈副厅长便吃了下去。程忠说:“当年汉刘邦在西安建都后非常高兴,大宴群臣后留下了陈平。他问陈平:你知道寡人还有什么忧愁的吗?陈平说,皇帝陛下,请明示是国事还是私事?刘邦说:非国事,乃生活小事。陈平微微一笑说:皇帝陛下,我明白了。刘邦问明白啥了?陈平在刘邦耳边嘀咕了几句,刘邦哈哈大笑着说:知我者平也。陈厅长,这陈平说了句什么话呢?你猜一猜。”陈副厅长说:“难道是让刘邦吃文凭?”程忠说:“一点不错。”陈副厅长问:“吃了这个有啥好处?”大家见陈副厅长还没有闹明白,便哈哈大笑起来。于波说:“陈厅长,今晚回去到家里你就知道了,不过可千万别对嫂子讲是我们程市长让你吃了文凭呀。” 这时的陈副厅长才彻底明白了这“文凭”是啥东西,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至此,场上的气氛高涨起来。于波说:“拿酒来!”小于拿来了价值两百多元的金皇台酒,给客人的酒杯全满上了。于波端酒杯站起来说:“陈厅长,各位领导,我于波真心真意敬你们一杯,祝大家身体健康!心想事成!”陈副厅长等人全站起来与于波、程忠等碰杯、干杯。 程忠也站了起来,他举着酒杯说:“陈厅长、各位处长、张主任,我代表新城市委、市政府敬你们一杯,谢谢对新城‘引黄入新’工程的大力支持!”陈副厅长说:“慢,听说程市长是九龙酒廊廊长,走遍九龙无敌手,今天怎么让我们开开眼界呢?”程忠说:“好说,先干了这一杯,之后我连过三圈怎么样?”陈副厅长扫视了众人一眼,十个人过三圈少说也得喝下六十杯酒,一杯酒半两,六十杯就是三斤。陈副厅长笑着问:“此话当真?”程忠说:“决不食言!”陈副厅长说:“好!我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句话,如果程市长说话算话,我在刘省长说的那个数字上再给你们加五千万。” 于波说:“陈厅长此话也当真?” “当真。” 于波:“那就是说,在一亿两千万的基础上再增加五千万,一共是一亿七千万?” “没有错。不过,这五千万可是有偿的,你得给我还上。” 冉处长:“厅长,你可千万别上程市长的当,他可是有名的海量。”陈副厅长说:“程市长是海量,我们加起来也算海量吧?” 程忠说:“在陈厅长面前我不敢说海量,好了!陈厅长,干杯!干杯!”大家把酒杯碰得叮当响。 酒过三巡后,程副市长开始过桩了。程忠说:“陈厅长,我开始过桩了,不过我有个条件。”陈副厅长说:“提吧,只要不过分。”程忠说:“我按新城人的方式过,一圈‘逢数叫花’,叫吉拳也行;一圈‘尕老汉’;第三圈讲酒令故事。注意,叫错了、唱错了、讲错了都得罚酒。” 陈副厅长:“没问题,逢数叫花、吉拳,还有尕老汉,我们也划过,只是没有领教过你程廊长的高拳。”在大家的笑声中,划拳开始了。 程忠:两朵迎春! 陈副厅长:一枝梅花 三朵梨花! 七朵金花!八月桂花! 四月牡丹花开! 程忠出了四个指头,陈副厅长也是四个,陈副厅长输了,喝了一杯。 程:六月里石榴花开! 陈:十月满堂香花! 九月菊花! 八月桂花! 一个老寿星! 九九长寿! 八抬你坐上!六连高升! 二喜临门!三星高照! 四季发财!巧七梅花! 十满大堂!六连高升! 两人都出的满把,程忠又赢了。 于波和冉处长是酒令官。冉处长见程忠一圈过完了才喝了九杯酒,大呼上当:“陈厅长,照这样下去,喝到明天程市长也没问题呀。”陈副厅长说:“喝酒要喝出两个味才是真正的喝酒。一个是酒味、一个是人情味。程市长喝酒少,可喝出了人情味,我们只有奉陪到底了。” 于波说:“精辟!陈厅长果然一字千金哪。” 于波宣布第二圈的规则:以“尕老汉”为主,也可唱“酒堂曲”、“快活曲”,但必须要把唱的意思用动作形象地表演出来。唱错,表演错了都得喝酒。 程忠和陈副厅长边唱边表演起来: 一个尕老汉么吆吆, 七十七哩么吆吆, 再加上四岁呀子吆, 八十一哩么吆吆, 六个六、七个七、八个神仙、三个老,这杯酒你(我)喝上。 第一个回合程忠输了。 第二个回合开始了: 五十两银子么吆吆, 买大马哩么吆吆, 怎么样子骑哩么呀子吆, 那么样子跑哩么吆吆 …… 怀抱琵琶么吆吆, 口吹箫哩么吆吆, 怎么样子弹哩么呀子吆 那么样子吹哩么吆吆。 十满堂、六高升、三星照、巧七巧、两人好、一心敬。 第三个回合陈副厅长输了。 下来是“酒堂曲”: 拳是个拳哟,反手圆, 一画呀么画了个月儿圆, 双撇大腿么斜瞪眼, 咋的个话? 没有啥, 美酒满杯都喝下。 …… 接下来是快活曲: 席地而坐好自在, 畅饮皇台多痛快, 洗愁肠哟忘烦恼, 一醉方休多逍遥。 哎海哎呀哟, 一醉方休多呀么多逍遥。 …… 第二圈开始了,于波宣布规则说:酒令故事很公平,但必须逗笑大家,碰杯,谁也喝三大杯! 程忠两圈过来,酒已经喝得不少了。但他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开始讲了。他说,从前呀,一个秀才、一个将军、一个农户住进了一家客店。晚上喝酒时,秀才为了卖弄自己有文,说,我开始发令,二位套用,谁发的好,套得好喝酒三杯,发的不好、套得不好不准喝酒。 秀才发令道: 我的书桌四四方方, 笔墨纸砚摆在中央, 我在上面来来往往, 一夜一篇中状元的文章。 秀才发完令,自斟了三杯酒喝进了肚。 将军也不示弱,随即出口成章: 我的战场四四方方, 十万精兵摆在中央, 我在上面有来有往, 一夜一场漂亮的胜仗。 将军说罢,得意的喝下了三杯酒。 农夫抓耳挠腮,说不出来。秀才和将军就取笑:说呀,说得好这坛酒全归你了。 农夫急中生智,说道: 我家土炕四四方方, 我的婆娘摆在中间, 我在上面来来往往, 一夜养了对文武双全。 农夫说罢,抱起酒坛独自喝去了。 大家哈哈大笑,连干了三杯酒。 …… 送走客人后,程忠就一下子倒在了于波的怀里,接着哇哇大吐特吐起来,吐了于波一身。于波也不嫌脏,和小于小刘扶程忠上了车,到宾馆后,于波脱下了程忠和自己的衣服,小于说他拿回房间去洗。于波说:你快去睡吧,早上起床后还要去财政厅呢。小于他们走后,于波给梁艳芳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洗衣服,洗完衣服后,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了。他给程副市长掖了下被子,然后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是酒精的缘故呢,还是心情激动,他怎么也睡不着觉…… 二 5月21日19时。晴见多云。 新城环球大厦夜总会的特殊客人。 环球大厦很宏伟、高大,一层至三层是大酒店餐厅、商业大厦;四层夜总会;五层是洗浴中心;六层、七层是环球集团办公室;八层至十二层是大酒店客房。五层分两段,左边开始三分之二的房间是洗浴中心对外的桑那浴包房,有直通六层办公楼和四层歌舞厅的暗道。右边3号包厢里有几个人在喝酒。瘦瘦高高的市委副书记祁贵坐主席,高高大大的市委秘书长金玺和胖胖的刑警支队长辛银分别坐在两边。下首是祁贵的外甥金钊,他的皮包公司刚刚兼并了市中型国有企业锅炉厂,成了“新城市锅炉工业有限责任公司”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这几个除金钊外,都闷闷不乐,尤其是祁贵和辛银,脸色非常难看。桌上的美味佳肴没有吃掉多少,有些菜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祁贵能不发愁吗?上午的市委常委会让老顽童一搅,开成了另外一种情况。这在这些年来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个杨栋发的什么神经?临下台了应该是不得罪人的,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下可好,想提的没有提上,最怕提的汪吉湟却提上来了。这个姓汪的可不是吃素的,他要来查案子,还不查个底朝天?到时候还不牵连到我祁贵? 辛银的心情更是糟糕透了,本想着当他个副局长把爆炸案像持枪伤人案一样永沉海底,可自己没上去倒来了个汪吉湟当副局长,还分管刑警支队,主管“5·18”案的侦破?这不乱了套了吗?到那时,辛银不但要败在汪吉湟的手下,而且很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不行,我得行动,千万不能让汪吉湟稳稳当当来做副局长,要让他千难万难,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让吴旺发杀了他!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金玺端起酒杯说:“祁书记,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还有好事在等着咱们呢?来,为忘掉烦恼干杯!”辛银也积极响应:“对!祁书记,我们要迎头痛击,决不能让他们看我们的笑话!”祁贵见辛银要跟自己碰杯,便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说:“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们想法子渡过难关!” 几杯酒下肚后,祁贵问辛银:“吕总联系上了没有?……你马上联系,说我要见他。” 辛银说:“好的。……祁书记,咱们叫几个小姐吧?”祁贵点了点头。…… 辛银见众人都带着小姐走了,只有祁贵坐着不动。他问祁贵:“书记,你怎么办?” 祁贵说:“让那个酒店女经理来。”辛银说:“不太好吧,她是吕总的人。”“吕总的怎么样?他又没娶到家里。”祁贵没好气的瞪了辛银一眼。辛银只好用手机拨通了环球大酒店女经理方丽丽的电话。 一会儿方丽丽急匆匆走了进来,辛银便带着早已等不及了的小姐走了出去。 方丽丽向祁贵伸出了白皙的右手:“你好!”祁贵一把抓住了方丽丽的右手,一拉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迫不及待的就要亲嘴。 方丽丽用手堵住了祁贵的嘴,说:“到桑拿客房里去吧。” 祁贵被方丽丽搀扶着,走进了客房。方丽丽问:“先蒸一蒸?” “不!”祁贵搂住了方丽丽娇小、苗条的身体,用嘴在她的漂亮的脸蛋上啃着,说:“先上床吧……” 在祁贵身下,方丽丽问:“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呢?”祁贵停止了动作,下来说:“你还真想去旅游局?” “我想。” “放着大酒店的经理不好好当,去当个干部有啥意思?” “祁书记,”方丽丽美丽的双眼里流出了泪水,她说:“你知道吗?我这个经理当得有多难吗?干工作倒也不说了,我还要应付那么多的男人,我实在受不了啦。” “要不,我给你买套房子你住下来,谁也不敢和我姓祁的作对,包括吕黄秋在内。” “不用你买,我有钱。你给我弄块地皮让人盖好房子,我开一个咖啡厅吧,招几个人,我可以干得很好,我不能没有事业呀。” 祁贵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你用不着盖,我早就盖好了一栋小二楼,正在为办房产证填谁的名字而发愁呢,就填你的名字吧,你再花十万八万的装饰一下就开张。趁着我现在手中有权,把一切都办好。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不过,从今往后你得老老实实跟我一个人好。” 方丽丽说:“我正巴不得呢,吕黄秋、还有吴旺发,这两个恶棍我不敢得罪呀。也只有你敢得罪他们,别的人保护不了我,也斗不过吕黄秋……” 祁贵说:“这两个我去说,保准让他们再不碰你一下。你放心吧。”方丽丽像个温驯的小猫,一头钻进了祁贵的怀里,祁贵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三 5月22日7时50分。 新城市公安局汪副局长办公室,刘婷的母亲偷偷来反映的又一起入室强xx案。 昨天晚上,金安局长给他讲了新城市的治安状况。说积压的案子一大堆,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恶性案件,什么持枪伤人、绑架、敲诈勒索、入室强xx、爆炸案…… 汪吉湟听完这些,震惊了:过去他听说过市上的好多案子破不了,但没有想到问题比听到的要严重得多,他就想,这个市公安局究竟是干啥吃的。金安看出了他的心思,就主动把他等待时机而采取的自保措施告诉了他。汪吉湟便忿忿然地说:“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当公安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带孩子!” 金安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新市委书记就要来了,我决不会像过去那样只顾写字了,你就放心吧。我忍辱负重几年,虽然败坏了公安形象,给党和人民造成了很大损失。可我终于坚守住了这块阵地。不然,别说市委常委,就是这个公安局长我也早丢了。那上台的就只能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了。” 汪吉湟感到自己有些过火了,他上前握住了金安的手说:“对不起金局长,我是不该对你这样说话。”金安说:“汪副局长你就大胆干吧,我老金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坚强后盾!……” 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着。早上七点钟,于波从省里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家里。汪吉湟一听电话就激动得跳下了床:“于书记,你快点回来吧,我们都等不及了,连金安局长也是。”于波说:“稍安勿躁,要冷静。先通过金局长、群众反映等渠道了解、掌握情况……”汪吉湟安静下来了,他说:“于书记你放心吧!我遇事一定请示金局长。”于波说,“很好。我很快就来了。” 汪吉湟这才隐约知道,金安局长只写字不工作是出于当时的形势所迫。由此看来,这新城的公安局局长怕是不好当哪! 汪吉湟打开办公室后,就倒水擦桌子,一个人悄没声息地进了办公室,跪在了汪副局长的面前:“大局长,救我女儿。”汪吉湟忙扶起了跪在面前的老太太说:“大娘,有啥事你就给我说吧,我姓汪,是新来的副局长,专管案子。”老太太被汪副局长扶到了沙发上,眼泪就流下来。她说:“我知道你,汪局长,我娘家在汤县,你是个好局长,我才偷偷来给你说这事儿的。我女儿病得很厉害,她是那天吓的呀,先是糊里糊涂,这两天又发高烧,怎么也退不下去。”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刘婷。” “在哪里受了惊吓?” “市郊环球别墅区西区38号她家里。那天她从外面回来洗澡,进来了一个拿枪的男人,把枪口顶在了婷婷的腰眼上,她吓坏了……” “手枪还是长枪?” “是手枪。” “你女儿受伤了没有?” “没有。只是吓坏了。我婷婷说,让我千万别把这事儿说给别人。” “受害者,还怕别人知道?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丈夫是干什么的?能买起别墅的人,一定是很有钱的人。” 老人说:“就她,她,一个人。” 一个人?汪吉湟似乎明白了什么。 …… 送走刘母后,汪吉湟敲开了金安局长的办公室。见金局长正在收拾条幅、墨宝,想起了“公安局长卖字画”的传言。他笑着说:“怎么,金局长,你还要去卖字画呀?” 金安拍拍手上的灰尘,让汪吉湟坐下来说:“这两年写字,还真写上瘾了呢。不过,从今往后,怕没有时间写字了。我想好了,有时间就写几笔没时间就拉倒。” 汪吉湟把刘婷母亲反映的情况说了一遍。金安说:“又是持枪?三年前于书记抓过的那个持枪伤人案,一伤好几个,伤者都不报案,这个刘婷也不想报案。这说明罪犯跟三年前发生的案子很可能是一个人。另外,这个刘婷是干什么的?别墅区都是富人住的地方,这要弄清楚……” 汪吉湟说:“金局长,我初来乍到,对好些情况不了解,你应该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吉湟,”金局长压低声音说:“我可以告诉你,刑警支队长辛银很可能与罪犯有紧密的联系,听杨书记说,有人举报辛银和吴旺发是拜把子兄弟。这吴旺发你总该听说过吧,外号‘神枪吴大侠’。而三年前于书记就断定此人是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xx犯。弄得不好,发生在前天的入室强xx案还是这人干的。” 汪吉湟浑身热血沸腾起来了,他强压住怒火说:“就让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继续逍遥法外?” “吉湟呀,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可以这么讲,新城的执法环境太差,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复杂的。为什么暴力犯罪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而且有些案子如三年前的持枪伤人案看得见却摸不着、破不了呢?一句话,罪犯跟官商勾结,他们有官商庇护,所以你就破不了案。” 汪吉湟说:“确切地说,环球集团、吕黄秋,还有我们的某些……” 金局长打断了汪吉湟的话说:“说话要注意,公安局里有他们的狗。另外,新城的犯罪很有特点,罪犯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呢,我感觉他们的政治背景与经济实力是非常非常大的。虽然我俩的处境可能会很艰难,可是有新市委领导的支持,我们会最终抓住罪犯,最终一网打尽这些恶棍、魔头的!” 汪吉湟立刻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非常非常沉重,他把金局长桌上的烟打开,抽出了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第七章 金屋藏娇 一阵猛烈的剧痛险些让小平叫出声来,她咬紧了牙关忍着。紧接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渗透了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呻吟……祁贵见小平用双手抱住了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 这天,他为小平大哥的工作调动喝醉了酒,回到镇上已经是夜里1点多钟了。他没睡觉,他要去针织厂杨大娘家里去。一来让大娘给他做一顿揪面片子吃,二来让大娘告诉她儿子,工作调动的事儿办妥了。 他哼哼叽叽唱着歌,摇摇晃晃来到了针织厂。他未叫门,从铁大门上翻了进去,看门狗大黑认识他,扑到他腿上,脚上闻了闻,便走开了。他径直到杨大娘的住处,一推门门是开的。他反手关上门,拉亮了灯,他说:“大娘,快起来,我要吃你做的行面揪片子……” 他往床上一看,吓了一跳,杨小平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大张着双腿睡得正香,天哪!这丫头,睡觉咋连内衣都脱了呢? 他本来想给她盖毛毯的,可是杨小平的隐秘之处清清楚楚在他的眼前,也许是发育未全的原因吧,那个地方白白净净的,没有一点儿瑕疵。他情不自禁的用手摸那个地方,光溜溜的特别舒服。 这个星期未回家,对于一个健壮的男人来说,面对这么纯清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不动心的。他心里一热,忙过去插上了门,他怕她醒来吓一大跳,就没关灯,他把窗帘整了整,手忙脚乱的脱掉了衣服,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酒壮色胆,他毫不犹豫的上到了床上。在这方面他当然是有点经验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小平的双腿分开…… 他小心的终于进入了小平的身体,这丫头睡得也太死了…… 其实,杨小平早醒来了,就在他抚摸她的时候,她感觉到很舒服,就急忙睁开了眼睛,见是祁镇长,她未叫,一来祁镇长是她家的恩人,二来他摸得她很舒服。 祁镇长还是不敢动作太大,仍是小心翼翼的往里前进。一阵猛烈的剧痛险些让小平叫出声来,她咬紧了牙关忍着。紧接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渗透了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呻吟……祁贵见小平用双手抱住了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完事后,他用热毛巾轻轻地擦着她,问她:“疼吗?” “疼,疼死人了。”她羞涩地说道。 他抱着她挪了个地方,床单上是一朵鲜艳的红胡芦花。他感动极了,忘情的亲她、摸她…… ………… 祁贵在别墅里和杨小平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吃过午饭后,他把钥匙交给了杨小平。 “小平,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家。记住,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准到这里来。” “我妈也包括在内?”杨小平小心地问。 “是!”祁贵从抽斗里取出房产证,交到了杨小平的手里说:“记住!任何人都不准到这来,小区卫生费、水电费,包括电视收费等,我都交上了。你呢,只管住,另外,手机号也不准告诉别人,最好关机,每天给我打一次电话,有空我会来陪你。还有,要出门先告诉我,我要找你我会打电话到厂里去的。” 杨小平接过房产证看了一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很激动,走过来抱住了祁贵的腰,把头迈在了他的胸口上。祁贵捧起杨小平的脸,在她粉嘟嘟的小嘴上亲了两下。 “我走了。”祁贵走了出去。 天还是阴沉沉的,他戴好墨镜走出了环球别墅区后。正好一辆的士开了过来。到大什字红绿灯南头时,自己的坐车早已停在了那里。 “回家。”祁贵看了一下手表说:“回家睡一觉,下午三点来接我。” 祁贵的家在市委家属院。他住的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普通楼房,室内的装修也很一般。跟他在大会上大讲特讲反腐倡廉一样,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祁书记特廉洁,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 祁贵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论多忙,中午他都要按时回到家里,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也就像晚上跳舞,无论多迟、多晚,他总要回到家里睡觉。中午不睡午觉,下午就工作不好,晚上不跳舞,他就没有精神工作。这一切,跟他最近的人全是知道的。当然了,跟杨小平的来往属于他的最高级绝密,连他最亲近的人也是不会知道的。 二 祁贵应家乡沙平镇沙平村党支部、村委会邀请,前往老家给村小学捐款捐物。其实,这次活动的发起人并不是村上,而是他这个市委副书记。他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这个当支部书记的堂哥祁福跟他走得近一些。他从堂哥的口里知道,村上的小学教学条件很差,新任校长杨小季要祁福去市里找找祁副书记,让发动些机关单位给学校捐点款。知道这一切后,祁贵一口答应了。 这不,以市委祁副书记带队的捐款大军浩浩荡荡地朝汤县方向开去。出发前,杨小平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她也要去沙平村,祁贵说,“我要去捐款,完了还要去九龙市,你,别去了吧。” 杨小平说:“我哥是沙平小学的校长。” “……”轮到祁贵吃惊了:“他咋跑那去了?”“别忘了,我的哥,我们家跟沙平村只五里路,他去那里可以照顾家呀。” “噢。”祁贵答应带杨小平去沙平村。 柏油马路是去年刚修的二级公路,又宽又平。路两边的钻天杨绿油油的,排得整整齐齐守卫着省道。路旁边是九龙山的支脉——汤山。穿过汤山就到了汤县的地界。看着光秃秃的汤山,祁贵突然来了兴趣。他想听杨小平唱段凉州花儿,漫个少年也成。 杨小平抿嘴粲然一笑,用手托腮学男声唱了起来。 九龙山的小汤山, 一道一道的塄坎; 拾菜的尕妹妹像天仙, 阿么者不漫个少年? 杨小平唱凉州花儿漫少年在祁贵看来是一绝。他们在一起时,他总要让她唱上那么一两段。可今天她学的男声还是第一次听,他的心情好了起来,给小平鼓掌致谢。 司机也附和说唱得好。 “刚才是男声,下面一段是女声。”杨小平继续唱道: 手提上尕篮者摘蘑菇, 手摘了一对的蘑菇; 头来是没见过人不熟, 二来是抓不住心腹。 杨小平在祁贵的掌声中解释说:“男的问,女的答,直截了当。有缘无分成不了婚姻。这是凉州花儿会上牧羊的男子和拾菜的女子对的歌。” “小平,你就唱一段有缘有分能成婚姻的吧,希望总是美好的嘛。” 杨小平模仿男声唱道: 十八个梅鹿们山尖里过, 尕枪手跟的者后头; 阿哥是蜜蜂者尕妹是花, 花丛里,尕蜜蜂跟花者转了。 杨小平又用女声唱道: 上山的鹿羔们下山者来, 下山者吃一回水来; 心上的阿哥你跟前来, 尕妹手里抓住者唱来。 杨小平唱得面如桃花,那羞涩的样子让祁贵着实子心动。他想,在这个世界上像小平这么纯洁、这么单纯的女孩子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方丽丽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她可以一夜之间连续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这样的女孩子能有真心吗。他知道他和方丽丽之间没有感情可言,纯粹是一种相互之间的利用。可杨小平就不同了,她对自己是忠心耿耿,义无返顾,他与小平交往的这十年,他没有一点儿负担,她永远是那样小鸟依人,永远是那样默默无闻,她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类似买一件衣服这样哪怕是小小的要求。 他知道,他是在骨子里爱上这个杨小平了。 沉思间,沙平村已经到了。 汤县县委书记王琼率县、乡一班干部在村口迎接。 在祁贵和王琼书记等县、乡、村干部握手时,少先队组成的方队唱起了《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歌曲,村上的男女老幼都来了,他们看着这位从这块土地上长大,又从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声名显赫的大官,他(她)们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拍着手迎接祁贵等人的到来。 车队把村口处校院的一半场地都占满了,有小车、面包车和装满建筑材料的大货车。大小车上都挂着巨幅标语,上面是“沙平希望小学捐款车队”、“支持农村教育造福千秋万代”等口号。 会议开始了。 祁贵昂扬的讲话,博得了全体村民们的一阵阵掌声。 “父老乡亲们!”他向会场扫视了一圈后说:“我到过北方一些经济较发达地区,南方就不说了。还有我们新城的一些乡镇,在这些乡镇你只要问一声,哪怕是老人和小孩。问什么呢?问:这里的房子哪里的最好?回答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学校! “不错!是学校。我们沙平村的学校是啥样子呢?上次县委王书记陪我转了一圈,我当场就愣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城里的娃娃都用上了电脑,而我们的娃娃们呢,坐的还是泥台台、用的还是泥桌子。架火用的是牛粪、烧的是马齿盖……” 祁贵的双眼湿润了,泪花在他的双眼里转着圈圈。 “我们的孩子在大冬天早晨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下上学,还要用冻肿的小手去拾牛粪、捡柴禾,到教室在地上用嘴吹炉子,那牛粪是湿的,不干,怎么能吹着火呢?……” 大家都被祁贵的讲话感染了。“父老乡亲们!这一切都是一个‘贫’字造成的。我们的生活是不富裕,可是穷啥也不能穷教育。教育是百年大计啊!我们要把沙平的娃娃们送出去上大学,然后回来发展我们的经济,我们村小学的杨小季校长就是很出色的一位大学生。 “他大学毕业后主动来家乡搞教育,这很难得呀!……今天,我们市委市政府和部分机关、厂矿为你们送来了现金43万元,物资近60万元。我们要把沙平希望小学办成全市一流的学校!” 雷鸣般的掌声! “同志们!乡亲们!我们尊敬的市委常务书记、市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祁贵同志就是从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他是恢复高考第一年我们全县考出去的第一位大学生!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尊敬的祁书记的到来!” 又是雷鸣般的掌声! “同志们!乡亲们!祁书记是我们沙平人的骄傲,更是汤县人民的骄傲……” 女书记充满激情的讲话在沙平村的上空回荡着…… 三 按祁副书记下乡吃饭的惯例,他和女县委书记王琼被安排到了堂哥、村支书祁福的家里吃转百刀拌面。 祁支书说:“你过去在我们乡上、县上工作,下乡总是自己带着干粮,后来到了市上偶尔也下乡,不是吃行面拉条子就是吃山药米拌汤,今天又要吃转百刀,你这个市委书记是越当越跟我们农村人近了。” “看你说的,”祁贵说:“我本身就是农村人吆,就是到了省城九龙、首都北京,我也爱吃咱们家乡的饭。” “祁书记虽然调到市里了,可是祁书记的好作风留下来了,至今没有丢,下乡带干粮这个优良传统,我们一直在保持着。”女县委书记王琼说的是发自肺腑的实在话。 祁福证明说:“没错,县里、镇上的干部来我们村上,从不杀鸡宰羊,老百姓都念叨你呢,说你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儿呐。” 是的,在汤县,就是因为他祁贵的原因,老百姓的负担是全市最低的,干群关系在全市乃至全省来讲那是最好的,不过,这也曾带来过不少负作用。你比如有几起商家投资建厂和国家投资的事儿,就是因为没有很好地招待人家而搁浅了。 祁贵知道这些事后,专程从市里来汤县和汤县的领导们座谈了半天时间,做出了相应的招商引资接待规定,后来的实践证明,这些规定是行之有效的。新城的其他县,与汤县在招待费上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祁福说:“成县有个顺口溜,‘嘀嘀一声喇叭响,来了一群共产党,羊掉头、驴掉球,牛的卵泡子都不留’。说的就是上面的干部下乡大吃大喝的事儿。” “共产党的形象是被这帮我们共产党内部的人给糟蹋坏了,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我这次从省里回来,就专抓一抓这吃喝风的事,再不抓,这跟国民党还有什么两样,再不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就有亡党亡国的危险呀!” 秘书急忙把祁书记的话记到了本本上。 正说着,杨小平和哥哥杨小季走了进来,祁贵抓着杨小季的手说:“杨校长,我们沙平村的未来就托负在你的身上了。” 杨小季说:“祁书记,我会认真做好工作的。不是你资助我上大学,哪有我的今天呀,我一定像你一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做一个人民的好校长。” “说得好!”祁贵说:“还没有吃饭吧,一起吃祁支书家的转百刀吧。” 杨小平说:“我们已经吃了。” 支书祁福端着油泼辣辣子、蒜拌茄子、山药片片子走了进来,他说:“祁书记,这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你凑合着吃罢。” 转百刀拌面,就是手工擀的面,分几层摞起来,用刀切成均匀的三角形形状的面条,拌上用山药丁丁、白菜、粉条等做成的臊子,再拌上油泼辣子,是一种西北地区农村常吃的面食。 祁书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说:“城里的大鱼大肉吃腻了,偶尔吃一顿家乡的饭,比吃龙肉海菜还香呢。” 正在大家说笑着吃饭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娘,领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进来了,祁福介绍说:“这是我小爷爷家的小奶奶,这丫头是她的孙女儿,她妈为打架喝农药死了,她爹被判了刑。……” 祁贵一听,忙从炕上下来让大娘坐在了炕沿上。他说:“小奶奶,有啥话,你给我说吧,我是祁百年的贵儿呀。” 小奶奶说:“娃呀,我知道,你是有出息的人啊,小奶奶有件事儿想求你帮衬一下。” “小奶奶,你说吧,我一定帮。”祁贵说。 小奶奶指着孙女说:“丫丫,我把丫丫交给你,你给找个干的,让多少赚个三十五十的,下头还有两个学生呢,现如今念书钱多,实实儿没个法子……” 祁贵说:“小奶奶,你放心,我马上给你办这事儿。”祁贵说着就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是柳经理,对,是我,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学校,我让我司机去接你,对,有事。” 打完电话,祁贵让司机马上去接城建开发公司柳经理,见司机出门了,他又问:“叫什么名字?” “丫丫。”那姑娘怯怯的声音。 “大名叫什么?”祁贵又问。 “大名,叫祁金风。” “金风?这名起得好,上过学没有? “上过,上到初一不上了。” “为什么?” 小奶奶接上说:“还不是为钱,她爹想把她嫁出去,可这丫头死犟,说啥都不嫁,别看她识字不多,心强着呢,听说你来了说啥也要让我带她来呢。” 祁贵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他说:“小奶奶,这钱你先拿着,我让柳经理每月给你把金风的工资寄100块来,零花钱就够了,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我包了,杨校长,你记住这事。” 杨校长说:“祁书记,这两个孩子的学费我来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办好这事。” 祁贵说:“要不这样,我们一个管一个,你那点工资管两个有问题。” 杨小季:“……” “就这样定了。”祁贵毋庸置疑地说道。 小奶奶竟哭了,她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恩人……” 祁贵忙扶起了大娘,他说:“小奶奶,你这样是折小辈的寿呀。快起来,没事儿,这事儿我和杨校长、柳经理给你办了。” 柳经理和司机进来了,祁贵把祁金风的事儿交待了一遍,尔后特意把每月给老人寄100元的事又交待了一遍。柳经理愉快地答应了。 小奶奶握着祁贵的手,激动地流出了泪,她说:“好人,好人呀!金风,快来给你的恩人磕头……” 祁贵急忙说:“别、别,论起辈分来,我们是平辈,别听奶奶的。” 秘书提醒说:“祁书记,还要去省里,这时间……” 祁贵看一下手表说:“对了,我还要往九龙赶呢。小奶奶下次再来看你吧。” 祁贵走出了祁福家的书房门,院子里围满了乡亲们。 祁贵感动地说:“父老乡亲们,谢谢你们来看我!” 祁贵向乡亲们抱抱拳,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庄门。庄门上还有不少人。尽管祁贵不认识他们,可祁贵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了人们的意思:人们没有把他祁贵当外人。 祁贵激动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他或抱拳或招手向乡亲们告别。女书记说:“乡亲们,祁书记还要赶到省里去开会,你们让他走吧,祁书记他很忙呀!” 乡亲们呼啦啦的围了过来,祁贵和几位老爷爷老奶奶抓抓手,这一刻,他想起了战争年代的那种军民鱼水关系。他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说:“父老们,乡亲们,请回吧,我还会来的……” 祁贵的车走远了,乡亲们还在向远去的车招着手,这情景把女书记王琼、村支书祁福、校长杨小季等人都感动了…… 祁贵的车赶到省城九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一路上,祁贵的心情很沉重,连杨小平的凉州花儿他都不想听。沙平的乡亲们对他的那份尊敬、那份情感,使他想起了曾经拥有过的辉煌。有好些时间未到沙平他曾经资助过的那五个大学生的家去了,如果要去了,老百姓热爱他的程度恐怕不亚于沙平村吧。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老百姓的关系淡了?他记不大清楚了。他似乎有个预感,这次的市长候选人绝对不是他。下乡之前,辛银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辛银告诉他,告他祁贵的信省委收到了不少,中央批转下来的信也落在了陈刚的手里。陈刚会派人来查吗?…… “祁书记,”司机打断了他的思路,“去马书记家,还是去宾馆?” “噢,”祁贵说:“我先打个电话。” 祁贵拨了个电话,说:“喂,你好。请问马书记在家吗?……噢,他到哪里去了?好好,我打手机。” 祁贵又拨了个号,等了一会儿通了。他说:“马书记,你好,我祁贵。” 马副书记说:“老祁呀,省里你就别来了,我电话上告诉你吧。” “好,好。”祁贵洗耳恭听。 “市长人选最终定下的是程忠……” 后边的话祁贵没听清,他只听到市长是程忠,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手机掉到了脚下。杨小平拾起手机,小心地合上翻盖,装进了祁贵的手包里。 她握住祁贵的手问:“我们上哪?” 祁贵有气无力地说:“回去,到……到新城。” 司机掉转车头,顺着色彩斑斓的夜路奔上了到新城的大道。 祁贵转头看了一眼着急的杨小平,他说:“小平,你唱吧,大声一点。” 杨小平捋捋头发,用手托起了腮,唱道: 东山的日头背西山, 三伏天,脊背上晒下的肉卷; 一年里三百六十天, 实可怜,肚子里没饱过一天。 皮肉剐干了剐骨头, 骨头砸开了熬油; 死了还不如一条狗, 罢下了官家的税收。 讨饭要馍上口外, 口外比口里更坏; 到外头没个好穿戴, 在家里揭不开锅盖。 杨小平歌里的寓意很清楚,越是艰难越要生存下去,越困难越要挺起腰杆子来! 祁贵突然间抓住了杨小平的手,他说:“好!好!唱得好!”我祁贵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祁贵有老百姓的拥护,有那么一大批亲手提拔的科级以上干部做后盾,他于波、程忠肯定是奈何不了我的。对!要挺起腰杆子来跟他们斗争。还有,省里还有不少领导支持着我祁贵,吕黄秋这张王牌还在我手里握着。他们花了吕黄秋那么多钱,还不在关键时刻保护我?…… 现在首要的事儿是要争取主动!祁贵险些喊出声来。他让小平把手机递给了他,他拨通了市纪委副书记的电话,他命令道:“通知全体纪委干部,包括各区县。市纪委常委一个都不准缺席。晚上十点半准时开会。” 在晚上的反腐倡廉专题工作会议上,祁贵大谈特谈了反腐工作的重要性。还义愤填膺地列举了近期查处的大大小小的贪官们走向犯罪道路的事例。说实在话,参加会议的全体人员,都被祁贵讲话的气度所打动。他们纷纷在心里猜测,或许祁贵又要往上升了。不然,他为啥要在深更半夜开这样一个会呢? …… 第八章 临危受命 我应该去,为了这些想干工作的人们!为了省委的重托,为了制服这些恶魔,为了新城蒙冤受屈的人们,为了……我于波必须得去,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该去闯一闯!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带妻子去新城是个错误。 一 5月22日9时30分。晴天。 省城于波家里,来自医院的电话。 于波在宾馆陪程忠吃早餐时,夫人梁艳芳硬是把于波叫回到了家里。于波本来要陪程忠去省财政厅的。程忠说,你不能去,我也不去。让梁局长和小于去,就说程市长醉得还没有醒来,于书记正陪着呐。于波说,怕冉处长出难题。程忠说,你放心回家帮弟妹拾掇行装吧。这种事我见得多了,陈副厅长等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们就背个不能喝的名声,只要人家把款拨下来就成。于波同意了。 于波回到家里,女儿于妮也在家里,他说:“小妮,你咋在家里?”于妮跑过来调皮地说:“今天是星期六,我老爸把双休也忙忘了。”于波说:“我还正想和你妈去学校看你哩,你倒来了。” 于妮的情绪立刻一落千丈,撅起小嘴给父亲调了个脊背。 妈妈说:“小妮呀,你是大学生,该理解爸爸了,这是工作调动,由不了你爸爸。”于波扳过小妮的肩头说:“是呀是呀,谁让你爸爸是党的领导干部呢。要不这样,今天我和妈妈陪你去西部公园玩,怎么样?” 于妮立刻破涕为笑:“妈妈,我们快去呀。” 妈妈为难地说:“要收拾这么多东西……”于妮跑过来抱住了妈妈的胳膊说:“妈妈,临走前就陪我一次吧。” 妈妈说:“好好好!爸爸妈妈陪你去。”说完就和于波换衣服。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于妮望望爸妈,怕是打来找爸爸的。爸爸看出了女儿的心事,说:“你就说爸爸不在。”于妮这才拿起了电话:“喂,什么?我爷爷病了?在……省人民医院,内科。好好,爸爸!爷爷病了,接电话!” 于波拿起了电话,是弟媳妇丁香打来的。丁香说:“哥,快来医院吧,爸爸得了脑溢血,由于耽误了时间,很可能要瘫痪……” 于波放下电话说:“艳芳,快拿上钱,我们去医院。” 要出门时,于波的同学、省委政研室副主任黄仪进来了:“哟,老同学,打扮这么帅去上任呀?”于波就把陪小妮准备上公园,父亲病了的事说了。黄仪说:“那我们快去医院吧。” 他们很快打的赶到了省人民医院内科,父亲正在输液,母亲在旁落泪,弟媳妇丁香在劝说着。丁香见于波在门外张望,说:“妈,哥嫂来了。”说着就起身迎他们进来。他们扑到床边看父亲,见父亲的嘴已经歪了,还流着口水。于波问:“妈,大夫呢?”妈说:“他们走了。他们说,你爸怕是站不起来了。”说着又哭了起来。艳芳和于妮忙劝说着老人,于波、黄仪出去找医生去了。 母亲说:“艳芳,你们就要走了,丁香要上班,不上班你弟上学的学费就成问题了,这病又是要人端屎倒尿的病,我一个老婆子家,连他的身也翻不动呀。” 梁艳芳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低下了头。于妮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见于波、黄仪进来了,于妮问:“我爷爷的病能好吗?”于波怪妈妈道:“昨天晚上摔倒时你咋不给我们打电话呢?”妈妈说:“他喝了几杯酒,我想可能是喝多了,就叫丁香过来把他扶到了床上。给你打电话,你陪客人吃饭去了,我没惊动你。到你爸说他的半啦身子动不了才打120急救电话的,可已经晚了。” 于波唉了一声说:“这下问题大了,没有三两月的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黄仪说:“你也别太着急,或许吉人天相,会平安无事的。”于波又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母亲说:“小波,你能不能不去新城?”于波面对妈妈期待的目光,不忍心说出这个不字。黄仪接上说:“有个话不知能不能说?”于波说:“咱们谁跟谁呀,有啥不能说的。”黄仪说:“你们千万不能给人讲。听省委传出的话,说你去新城是马副书记的一个阴谋。过两年陈书记就要退下来了,马书记的年龄又大了一些,他怕省纪委书记司马克一退休,你就上来了。你当上省纪委书记,就是副省级干部了,何况陈书记又特别器重你,这样一来,你就是马副书记当省委书记最大的障碍。因此,你必须得下去,你去新城最少也得三年干完一届吧,到时他已经是省委书记了,调你来省里对他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这?于波不敢相信黄仪的话,他推过黄仪递过来的烟说:“可能是谣传吧?” 黄仪说:“即使是谣传人家也分析得合情合理呀,司马书记五十九岁半了,今年年底就要退下去了,除了你谁来接替省纪委书记。所以,我想伯父生病住院倒是一个契机,我建议你采纳伯母的意见,别去新城了。” 于波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分析着。黄仪接着说:“再说,新城可是个是非窝子,社会治安糟糕透顶,还有一个农民企业家一手遮天,你去了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呀。我今天找你就是劝你打退堂鼓的。正好,伯父又病了,这简直是老天在助你呀!你就听上老同学的一句劝吧。” 于波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黄仪的分析是最有说服力的。可是他去新城的动机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自愿的。吕黄秋一手遮天,难道他于波不知道吗?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xx、十恶不赦的恶魔不就是有吕黄秋庇护才逍遥法外吗?这个时候,可真成了艰难的选择了。如果自己提出来不去新城,陈书记会体谅他的,可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共产党的干部,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城的这帮恶人无法无天吗?三年前,不就是这帮家伙逼你出来的吗?程忠、金安这些想干点事而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干部为了这一天容易吗?我应该去,为了这些想干工作的人们!为了省委的重托,为了制服这些恶魔,为了新城蒙冤受屈的人们,为了……我于波必须得去,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该去闯一闯!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带妻子去新城是个错误,就让她陪妈妈伺候父亲吧! “怎样?”黄仪催他了。 于波说:“我必须去新城!” 黄仪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母亲说:“你爸爸怎么办,谁伺候他?” 于波说:“让艳芳陪你伺候爸爸吧。” 于妮说:“爸,你可真是个优秀的共产党员!” “怎么?”于波问:“爸爸如果留在省城就不是优秀的共产党员了?” “至少不是优秀的共产党员!”于妮自豪地说。 黄仪又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于波呀,你还是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于波呀。” 二 5月22日10时10分。多云。 新城市郊环球别墅区东区20号吴旺发家,吕峰求吴旺发给他做主。 市郊环球别墅区分两个区,东区在大马路以东。这里的别墅都是琉璃瓦铺顶、瓷砖贴面,室内装饰也很豪华。这里住的都是环球集团的高级管理人员,从董事长吕黄秋、总裁钱虎到重点二级单位的老总,如吕黄秋的干儿子、环球建筑公司总经理吕峰、环球保安部总经理吕兴环也住在东区。吕兴环不姓吕,姓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枪吴大侠”——吴旺发。 吴旺发自从三年前投靠吕黄秋出任保安部总经理后,果真是如虎添翼、八面威风呀。出入有小轿车,进别墅有小姐陪。为了安全起见,吕黄秋给他改名为吕兴环。吕者跟吕黄秋系一家人也,兴环者意为振兴环球集团也。和过去不同的是,但凡有突发性事件要他摆平时,他都乔装打扮成了不像吴旺发的吴旺发,真的吴旺发长个娃娃脸,小眉小眼,一米八的个头。而装扮后的吴旺发除个头和眉眼外,一脸大络腮胡子,令人望而生畏。他们之所以要把吴旺发换成另一个吴旺发,就是想混淆视听,迷惑公安人员,让公安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大胡子的吴旺发。 昨晚打了一夜麻将的吕兴环,正搂着环球大酒店的一个三陪小姐睡觉,门铃响了。吕兴环拿起话筒问:“谁呀?”听筒里传来了吕峰的声音:“是我,吕哥!我是吕峰。”吕兴环一听是少爷来了,一把推开三陪小姐,翻身套上衣裤,下楼给吕峰打开了门。吕兴环说,想不到是吕总来了,快请进。吕峰见吕兴环那样子,就知道一晚上没睡觉,说:“不好意思,打搅你睡觉了。”吕兴环说:“哎,你可别这样说,咱们虽说是邻居,你也是轻易不来我这的,今天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两人说笑着到了客厅,那小姐给客人端来了冰镇西瓜水,吕峰见怪不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兄弟我有事相求。”吕兴环说:“你说,有哥我在,啥事都给你摆平了。”吕峰看看小姐又看看吕兴环,吕兴环对小姐说:“你先回去,等我的传呼。”等那小姐走后,吕峰说:“吕哥,是这么回事。” 吕峰在秦远乡承包了一个工程,就是国家投资的重点工程粮食储备库。没想到合同刚签完,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在地户秦远建筑公司经理秦小伟活动通了书记乡长,硬是要吕峰把工程让给秦小伟,理由是,你不让,我秦远乡地盘上就不准你建粮库。这吕峰自然是不答应,一来这到手的鸭子说啥也不能让飞掉,二来这环球建筑公司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道明原委后,吕峰说:“吕哥,说实话,这个工程不承包也就罢了,我也不少那几个钱,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呀,这帮乡巴佬,真他妈的目中无人。吴哥帮小弟一把吧。” 吕兴环说:“给吕总说一声,我就去办。” 吕峰说:“老爷子正为海关没收的两百万美元闹心哩,他倒不在乎这么几个钱,可海关那帮人硬是把这事弄得沸沸扬扬,让老爷子脸上无光,你就别告诉他了,他烦着呢。” 吕兴环说:“好吧,我就带人去找这个秦小伟,先礼后兵,他要再不争这个工程也就算了,他要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说完,吕兴环就进卫生间装扮成了大胡子的模样,又用手机通知了几个弟兄,让他们速速装扮好在东门桥头等待。吕兴环出门也不开车打了个的到了东门桥头,他见六个弟兄已候在了桥边,就又叫了一辆的,七人分乘两辆车,直奔秦远乡而来。 秦小伟正在建粮库选的地址转悠,听说城里来人要找他谈谈,感觉到和承包工程有关。突然他想起乡长说过,这环球建筑公司是市里有背景的公司,又是吕黄秋的下属公司。他吓了一跳,忙跑进了路边一个饭馆。他让手下人去应付城里来的人,便急急给公司打了个电话,他让副经理马上带十几二十个小伙子到建粮库的地方来。公司离粮库不远,不到一里地,二十分钟不到,大卡车拉来了建筑公司的二十多个小伙子。秦小伟这才大摇大摆从饭馆里出来走到了自己的小轿车边。他让手下人叫城里人过来,在这里谈。吕兴环七人下车走了过来,一半人见秦小伟后边站着这么多的棒小伙子,心里就有点打鼓。吕兴环说:“怕什么,有我哩!”说完。大大咧咧走到了离秦小伟两步远的地方。秦小伟说:“这位大哥,你们找我有啥事?”吕兴环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个工程,我劝你别再插手了。”秦小伟仗着人多,一听果然是工程就火了:“笑话!老子凭什么让给你?”这吕兴环平时霸道惯了,见秦小伟出言不逊,唰的一下掏出了手枪,用手枪指着秦小伟的鼻子说:“凭老子是神枪吴大侠!” 秦小伟一惊,但马上又意识到听说吴旺发是白脸,这是个大胡子,一转念,不能让他吓唬住,身后这么多人,就是真的吴旺发也是不敢开枪的。他说:“你也打听打听我姓秦的,我怕过谁呀?”身后的民工们纷纷附和:对呀,我们秦总还怕你那个假玩意儿?还有人说,打这个王八蛋,就有人拿着锨把、钢钎子冲过来了。吕兴环“叭叭叭”就是三枪,一枪打倒了秦小伟,两枪打倒了两个农民工。吓得后面的人停住了脚步。吕兴环手提着冒烟的枪命令身后的人,快撤!他后退了十几步,见没有人追过来,便掉头跑到了出租车前。七个人都上了车,一声快走,两辆车飞快地跑了。 三 5月22日12时。多云间阴。 新城环球大厦总裁钱虎办公室,电话里吕黄秋的训斥。 钱虎嘴叼着雪茄,在木头地板上来回踱着步。踱了十几个来回时,他开口了:“你们捅了大漏子了!你们应该知道,汤县的汪吉湟已经上任了,三年前那个公安局长于波又成了市委书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敢开枪伤人?嗯?” 吕兴环、吴奇、二旦子、张二垂着手,站在钱虎的对面,低着头不说话。 钱虎走过去按下了声控电话的钮,传来了吕黄秋气呼呼的声音:“他们来了吗?”钱虎说:“来了,正在我办公室呢。”吕黄秋问:“吕兴环!你们往前站!我问你,谁让你们出去的?啊?你们长着几个脑袋?三年前,于波就盯上了你,兴环,你太让我失望了。” 吕兴环服气地、低眉顺眼地说:“吕总,我对不起你,这事怪我,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决不拖累你,决不拖累公司。”二旦子接上说:“吕总,那个秦小伟也他妈的太狂了,他简直就没有把你和环球集团看在眼里,所以,吕哥一气之下、一气之下才、才开的枪。” 不管怎么说,吕黄秋的气明显消了:“你们这事弄得太大太大了,汪吉湟是干啥的?是全国优秀公安局的局长!于波是干啥的,他是我吕黄秋的克星!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敢出去动手?动手的时机还没有到嘛!” 吕兴环说:“吕总,你放心吧,如用得着吕兴环,上刀山下火海,我眉都不皱一下。真让于波盯上我了,我也不会让他好活!” 吕黄秋说:“兴环,别说这些了,不管是谁一个,他要跟我姓吕的斗,那只能是鸡蛋碰石头。说实话,在新城这地方,跟我斗的人还没有出世哩。你马上做几件事,第一暗中派人去看一看,死人没。如死了人就有麻烦。第二,给公安局说一声,让他注意新来的那个副局长的动向。以上两件事,你们要随时给钱总汇报。第三件事,你们也放心,你们的行动虽然欠妥,但动机还是为了环球。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沉住气,别慌张,有环球在、有我在,塌不了天的。别说是汪吉湟,就是于波,也动不了你们一根毫毛。” 吕兴环激动得流下了泪,他说:“吕总,你是我吕兴环的再生父母,我们惹下了天大的祸,你不但没有怪罪,还这样替我们打算,我们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 吕黄秋说:“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了,还有些事情让钱总给你们说吧。好了,再见。” 钱虎请他们坐在了沙发上。钱虎说:“二旦子的事情你给我讲过,怎么样,二旦子,你腿上的伤?”二旦子说:“我兴环哥手下留情,两枪都没伤着骨头,这不,早好利索了。我们真是不打不相识,那次伤好了后,我就投奔了兴环哥。” 钱虎问兴环:“这两位兄弟?” “噢,”吕兴环说:“钱总,我倒忘了给你介绍,这张二你还给帮过忙呢。他犯杀人罪被判了无期……” 钱虎说:“是我打电话给监狱长章明的,他三次给你减刑你才出来的,对吧?” 张二忙说:“对、对、对,钱总,我还没有当面来谢你哩。”钱总说:“已经有人谢过我了。现在又是一家人了,还客气啥。” 吕兴环又介绍吴奇说:“这位你不知道的,他叫吴奇,抢过银行,杀过公安,在当地呆不住了才投奔吕总来的,是吕总引荐给我的。”钱虎说好像见过他的通缉令,叫李五奇,对吧? 吴奇说:“钱总好眼力,一点也没有错。” 钱虎开始交待“工作”了,他拿出笔记本给四个亡命之徒如此这般说着…… 四 5月22日14时。多云间阴。 新城市公安局,汪吉湟办公室兼卧室里,迟到了的报案电话。 汪吉湟正在卧室里躺着,想着上午市委金秘书长与他的谈话。金玺说:“汪局长,你从一个回乡知识青年到养羊专业户,从科技副镇长到镇长,又从县公安局长、县委常委到市公安局副局长,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你虽然没上过警校,可你的政治素质与公安业务素质是非常非常强的。为了进一步提高你的政治业务素质,当然也是为了担重担子,你看金局长提拔是迟早的事。所以,经市委研究,决定派你去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深造一年,结业按大专学历对待。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也是你自己工作做得好的结果。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和希望,早日学成归来,为新城市的公安工作贡献力量。” 汪吉湟马上想起了在汤县任公安局长时也有过这样一次机会,可由于那时汤县的社会治安状况太差,就没有去。这些年,他时刻想着再有一次上学深造的机会。尤其是参加公安工作会议和与下属谈工作时,他就感到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公安局长,人家一介绍首先是哪所警校毕业的,哪所公安大学的高材生。而自己呢?高中毕业,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可是,这次机会来得是时候吗?程忠副市长和还未到任的于波于书记都把破案、改变新城市社会治安状况的重任交给他汪吉湟,他汪吉湟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吗?还有,市委刚提拔他任市公安局副局长,还没有开始工作,就派自己去上学,有什么背景没有?程副市长他们知道吗?想到这里,汪吉湟说:“谢谢市委对我的信任和关怀,这上公安大学,实际上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我,我还得、得考虑一下。”汪吉湟本想说我还得请示一下金局长和程副市长,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考虑一下”。他不得不这样说,他隐约知道,这金秘书长好像是祁副书记的人。 金玺说:“那好、那好,你考虑一下也好,但要尽快给市委一个答复,噢,还有金局长那里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汪吉湟想,下午两点半已上班,他就给金局长说一说,金局长咋看这个事儿,然后给程副市长通通气再说。 电话铃响了。他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对方讲是秦远乡派出所,秦远乡发生枪击案,一死两伤。 “什么?”汪吉湟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大声问:“你再说一遍!”没错,对方清清楚楚告诉他,上午十一点左右,发生了一死两伤枪击案。汪吉湟努力压抑着怒火,说:“所长同志,你注意保护现场,我们立刻赶到。”正说着,辛银进来了。汪吉湟挂上电话后,辛银说:“秦远乡的事你知道了?”汪吉湟点点头说:“快通知技术科派两个法医,你带几个人,我们一块儿去秦远。”辛银说:“我去不了,下午要陪省厅王处长去开发区。” 汪吉湟说:“你去吧,你通知技术科,派几个人,我去。”辛银答应了一声去了。 汪吉湟听完秦远派出所长的详细介绍后,问:“你咋这么肯定是环球建筑公司的人干的?”所长说:“这帮人一来就说让秦小伟把工程让出去别再争了,说这话的除了吕峰的人不会是另外一家建筑公司,这是一。第二,高个子、大胡子自称是‘神枪吴大侠’,但据我们知道吴旺发是小白脸,根本没有胡子。他又自报家门,他就是吴旺发,从这一点上看,又不像是吕峰的人。另外,大胡子身后有一个叫二旦子的秦小伟他认识,这人曾为他们建筑公司讨过债。” 二旦子?汪吉湟一下子想起了三年前那起持枪伤人案的记录中记载,被枪击的人中间就有一个叫二旦子的,如果高个子就是吴旺发的话,定是吕峰的人无疑,可挨打者怎么又和打人者站到一起了呢?汪吉湟说,现在的关键是要闹清楚这个大胡子是不是吴旺发,只有抓住了二旦子,一切都会明白的。 技术科的法医殷副科长走进了饭馆,他汇报说:“死者叫王和,系秦小伟下面一个建筑队的瓦工,胸部被击中;秦小伟和另一个农民工分别被击中了肩部和大腿,三枚弹头均已取出,罪犯所持的是杀伤力极强、命中率极高的‘五四’式手枪。” “五四式”?汪吉湟兴奋地说:“三年前那起持枪伤人案的记录中,吴旺发所持的也是‘五四式’手枪。看来高个子必是吴旺发无疑,至于大胡子很可能是化妆的结果。殷科长,你们要尽快把弹壳找到。” 这时候,汪吉湟似乎对呈旺发的踪迹了如指掌了。三年前“神枪吴大侠”出名后,吕黄秋就把这个亡命徒搜罗到了环球公司,这次吕峰的工程面临被别人抢走的情况下,吕黄秋便派出吴旺发行凶杀人。原来这名声显赫的大企业家是这样发家的。 汪吉湟回局里给金安汇报完整个案情后,把自己的这个想法也告诉了金局长。金安说:“三年前于波局长也断定吴旺发作案后就投靠到了吕黄秋的门下。看来,这案子的名堂还不少呢。” 汪吉湟说:“金局长,我想,很可能这持枪伤人、入室强xx、开发区爆炸等案和今天的持枪杀人案都是吴旺发为首的犯罪团伙所为。如果以今天的枪杀案为线索,这些案子不难破获。我建议:立即逮捕吴旺发和二旦子!” “怎么?”金局长笑了:“你不去上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了?” “上什么上?”汪吉湟说:“这罪犯都敢公然与法律对抗了,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去上学?” 金安说:“好样的,这就是我所了解的汪吉湟。不过……” “不过什么?” “程副市长有交待,说于书记要亲自部署以前的几起案子。”金安压低声音说:“我们内部有奸细,程市长的意思是我们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等于书记来后给新市委详细汇报一次……”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金局长听出是辛银来了,就故意说:“汪副局长,你还年轻嘛,市委让你去北京深造,你应该高高兴兴去才对,可你又不想去,这不是辜负了市委对你的希望吗?” 辛银进来等金安说完了,汇报说:“省厅王处长要去秦远乡,看你们哪个领导去?” 金安说:“辛支队代劳一下吧,我有点不舒服,汪副局长不想去上学,我得做做他的工作,还是你代表我吧。”辛银答应着出去了。 见辛银下楼了,汪吉湟问:“金局长,这人不可靠?”金安说:“岂止是不可靠,据说他和吴旺发是拜把子。……你说得好听,这次你怎么到市局了?就是有人想提他当副局长,杨书记不同意才推荐了你,常委们一致同意调你来的。” 汪吉湟说:“这么复杂?” “岂止是复杂,简直是敌我双方的两军对垒!” “金局长,看来我们面临的不仅是复杂和艰难,而且还面临随时下台和被人暗算的可能性。” “所以,我们任重而道远。为了大局,我们在某些问题上还要学会忍耐。” “金局长,我懂了,等于书记上任了,我们把一个万全之策拿出来向新市委汇报,然后全面行动。” “对头!” 第九章 乡村少女 这个方丽丽长得真是太美了,除特好看的鼻子外,简直跟他的女朋友一模一样。女朋友的鼻子有点宽且不棱,而方丽丽的小鼻子却是有棱有角。仔细一瞅,比他女朋友还要好看几分哩。如果好好的收拾一番、穿上新衣服,保证比他女朋友要干散! 一 九年前的秋天,吴龙师大毕业后怀着建设家乡和对未来的憧憬到沙平乡中学任教。临行前,他和女朋友大闹了一场。原因很简单,女朋友让他随着她到南方去淘金,可他说啥也不去南方而要回到家乡去。拿他父亲的话来讲,就是回家乡来,吃国家饭。他之所以态度如此坚决,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这个不识字的父亲。 父亲说:“吴瞎子说了,你是我们村第一个状元,一定要回来。吴瞎子还说,我家的祖坟已经冒热气了,你早一天回来,进不了县衙门做县太爷,做个先生教书也成。你的前程大发着哩,你是个做大官、做大事情的人。” 吴龙毅然决然来到了汤县教育局报到。人事股赵股长征求他的意见。赵股长说城里是无法安排的,乡下的中学由他挑,到哪里都成。 “去沙平吧。”吴龙平静地说。 赵股长大笔一挥,就把他安排到了沙平乡中。沙平乡中又把他安排到初一班教语文还兼班主任。开始的一个月他还能安心教学,到第二个月时他就有点魂不守舍了。在大学里,每当华灯初上,他总是和女朋友到学校的后院里、树林里这些地方悄悄地幽会。动手动脚亲昵的事是常有的。 现在可好,女朋友离他而去了,他不可能得到那个曾经爱过的、可心的人儿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吴龙没有因为被提拔成了教导处副主任而心情变好。他踩着钟点到初一(1)班上语文课。他像往常一样用锐利的目光在全体学生身上扫视了一遍,刚要点头说“请坐下”时他惊喜地发现了刚满十四岁的女学生方丽丽。这个方丽丽长得真是太美了,除特好看的鼻子外,简直跟他的女朋友一模一样。女朋友的鼻子有点宽且不棱,而方丽丽的小鼻子却是有棱有角。仔细一瞅,比他女朋友还要好看几分哩。如果好好的收拾一番、穿上新衣服,保证比他女朋友要干散得多。他被这个发现激动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默念着这句话,把方丽丽又认真地看了一遍,直看方丽丽低下头不敢看他。 吴龙意识到大家还站着时,说:“请坐下。” 全体学生坐下后,他很快撒了一个谎。他说,“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查一下,看是谁做的。有人说是方丽丽干的,我找方丽丽核实一下,大家先自学吧。” 什么很重要的事,老师没有说。同学们都相信了这件“很重要的事”,方丽丽更是在云里雾里。方丽丽提心吊胆地跟着老师来到了老师的宿舍里。 吴老师说:“方丽丽,你说吧,你做了什么?” 方丽丽吓得战战兢兢,一双小手揉搓着衣角,说不出话来。吴老师不关心方丽丽是否在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背着手围着方丽丽转圈子。才十四岁,个头就这么高了。而且身材也不错,胸脯上一对小而尖的宝贝在宽松的衣服里隐约可见。腿也很直……如果不是生在农村里,这可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呀!吴龙这样在心里说着话,又一次双眼盯在了小姑娘的胸脯上。 怎么才能摸一下那个地方呢?他在思谋着对策。突然,他推了方丽丽一把:“你咋不说话?”用手在方丽丽胸脯上推,乘势摸了一下那小小的尖尖的宝贝。 “我,不、不、不知道。”方丽丽吓得都要流出泪来了。吴老师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方丽丽,方丽丽就觉着很奇怪,别的老师批评她时,总是在她头上或者是在肩上推,而吴老师为什么总是捏她的胸脯呢? 吴老师这样持续了一会儿工夫,而且一次下手比一次重,方丽丽疼了,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吴老师想起了女朋友,女朋友也爱哭,每当女朋友哭时,他就抱着她亲她、哄她,直到女朋友笑出声来为止。他一把抱住了方丽丽,用脸擦着她的泪水,又用嘴亲她。 他说:“别哭,别哭,是我不好。” 方丽丽不哭了,吴老师发现自己闹错了,抱着的不是女朋友而是方丽丽。他想松开,可方丽丽并没有反抗。他便用手擦她的眼泪,又一次亲她。 他说:“丽丽,别哭了。是老师不好,这事根本不是你干的,我相信你!”老师还是没有说出来是啥事。 方丽丽心想在家里也好、学校里也好,没有哪个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吴老师对她这么好,她很满足。开始时很被动,现在她就主动的让老师亲,亲个够。 吴老师得寸进尺,还把手伸进衣服下摸了她的胸脯。她心跳得厉害,脸上像是架上了炭火,烧得很厉害。后来,老师摸她、亲她时,她感到的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这之后,他就有意识地关心起方丽丽来了,对于方丽丽的作文,他总是改得很细心、很认真,几乎每一篇作文他都作为范文让方丽丽读给大家听。久而久之,方丽丽确实对吴老师很感激。她把他作为亲人一样尊重、喜欢。作为老师,根本不应该对自己的学生有任何邪念,尤其是对一个善恶不分的十四岁的少女。可是,吴老师对方丽丽有了邪念,他要占有这个只有十四岁的漂亮小女孩。 这天放学后,吴老师把方丽丽留到了办公室。吴老师给她讲学习,讲人生的理想,还给她用电炉子煮了一碗香喷喷的面。所有这一切,都使方丽丽感到很幸福。 这天是星期六,乡村学校的校院里除了看门的老大爷,再一个人影也没有。快到晚上十二点钟时,吴老师强行按倒了方丽丽,剥去了她的衣服后强xx了她。方丽丽由于疼痛和恐惧,哭闹不止。吴老师打自己的嘴巴、揪自己的头发,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方丽丽心软了,反过来安慰他,让他保证只此一回,下不为例。然而,尝到了特殊滋味的吴老师,一次次地和方丽丽约会,一次次地和方丽丽上床。 不久,方丽丽怀孕了。细心的妈妈首先发现了女儿的反常举动,她发现女儿不思吃饭,老是发恶心、呕吐。紧接着,“洗裤子”(农村里把来月经称“洗裤子”)的时间过去了十多天,还没有动静,便问女儿。方丽丽把一切告诉了妈妈。妈妈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父亲知道这事后,提起斧子就冲到了吴龙的家里。让吴家交出人来,吴父听了事情的原委后,一面让小儿子快去学校叫吴龙来,一面安顿方父。这毕竟是一件丑事,要是传出去了,儿子的铁饭碗就打碎了。 方老大提着斧头出门时,还想到要去学校劈了吴龙这个龟儿子。转念一想,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吴家那小子可是吃国家饭的人,月月有个麦穗儿黄。如果把丽丽许配给吴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儿呀。对,老子们起五更睡半夜,皇天背上老日头,一年的庄稼两年苦,苦了个驴死鞍子烂,眼窝里淌汗、手心里起皮,到头来才能挣个口粮钱。像今年这样子,天旱得厉害,到粮食浇二水的时候了,地里连个水珠珠儿都没有淌上…… “对!对!”方老大想到这里乐了。丫头么,迟早是人家的人,跟上谁就是谁的人,拔了萝卜还有窝窝在。请吴瞎子给合个婚,让他吴家待上一桌客,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让吴秀才做咱的女婿,从此后零花个钱儿那就容易得多了…… 转念一想,如果这龟儿子不同意呢?由不了他不行,他要不答应,就吓唬他,要去公安局告他强xx幼女,让他小子吃铁大豆!对!先去他家里。主意一定,方老大就气呼呼的提个斧头,蹬蹬蹬往吴家走,别人问他干啥去他也不答话。 人们就三三两两地跟着方老大后面,来到了吴龙家。方老大一脚踹开了吴龙家的庄门,大声喊道:“姓吴的龟儿子,给老子滚出来!” 庄邻们上前拦住了方老大。吴瞎子从屋里出来说:“哎,老大,斗大的麦子从磨眼里下,有气的风匣不是三咔哒,有话说话,有屁放屁。提个斧头干什么?啊?” 方老大望见吴瞎子,就感觉着运气来了,他仍然装成气坏了的样子朝着吴家的书房门一扑一展:“他吴龙这个龟儿子,欺人太甚!欺负我家闺女,那是黄花姑娘呀!才十四呀!他不干人事,你让开,让开!我把这个混蛋杀了,老羊皮换个羔子皮!……还……” 吴瞎子并不瞎,只是眼里出了个萝卜花,他是村上的能人、“半仙”,专为人做媒,合婚,在红白喜事的场面上是个极受欢迎的人。 吴瞎子一把抢过方老大的斧头,扔到了地上说:“杀!就知道杀人,你杀了人,你还能活?有啥事说啥事,动不动就杀死派命的,谁怕你呀!” “他还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不行!我非去告这个畜生不可,让他吃铁大豆!”方老大的话头明显的变软了。 吴瞎子抓住这个有利时机,拾起斧头往方老大的手里塞:“给,你杀去,我不管了!人想着个好心,你倒当成了驴肝肺!” 吴父吴老五忙挡住了要走的吴瞎子:“吴师傅别走,帮我给方老大下下话吧,我养下这个丢底颠脸的牲口了吆……” 吴瞎子这才不走了,吴老五又低三下四的对方老大说:“老大,你消消气,别跟这个畜生过不去。” “你说的倒轻巧!把我的娃娃祸害成这个样子,往后谁要她?不成,我要去公安局告这个龟儿子!” 吴老五回头大喝道;“你个畜生,还不给我滚出来,给你方叔叔赔不是,人呢?” 吴老五一把把吴龙拉到了方老大跟前,“啪啪”就是两嘴巴:“你个畜生,书念到驴槽里了你,还不给你方叔叔跪下!” 吴龙不跪,他说:“我在和丽丽谈对象呢,她也……” “放屁!”吴老五骂道:“谈对象?跟个十几岁的学生娃娃谈对象?你把先人都羞得从供桌台台上跳下来了!” 吴瞎子见方老大不吭声了,知道形势有好转了。他拉起方老大说:“走!老大,进屋去,既然娃娃们在谈对象,这就能说过去了。走,进屋,进屋了慢慢说。” 方老大被吴瞎子拉进了屋,吴老五又把方老大请到了炕把脑里。方老大接过了吴瞎子递过来的烟,方老大扑哧扑哧抽起烟来。 吴瞎子说:“吴龙,你过来!” 见吴龙过来了,吴瞎子安顿道:“既然你是在和丽丽谈对象,方师傅定会没意见。快去,到街上割肉打酒、买纸烟,就在今天给你们订婚。” “谁要给他订婚?”方老大没好气的说道:“我要让他龟儿子知道一下,马王爷是三只眼,我要去告!一定去告!”方老大嘴上这样说,心里特别的高兴。心想,你个龟儿子还算聪明,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了,就不怕你不认账。 在门口听消息的吴龙妈听到方老大的话,扯着哭声进来跪在了地上,她说:“方师傅呀,我给你磕头了,你行个好吧,你一告,娃子就完了……” 吴龙忙拉起了母亲:“妈!你别哭了,我们就是在谈对象嘛,我娶了她还不行吗?” “你嚎天扯泪个啥哩?你养下的好爹爹,把我们吴家的人都丢尽了!”吴老五骂道。 庄邻们把吴龙妈扶了出去。 吴瞎子说:“气话就别说了,这个媒我保定了。吴龙,快去。老五,你赶紧去安顿杀鸡、做饭。” 见方老大没说话,吴龙父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先后走了出去。 吴瞎子对方老大说:“老大,丽丽这丫头的生年八字你该知道吧?是哪年哪月哪日生的?” 方老大慢慢吞吞的说:“知道。是七八年三月初一,属马的。” 吴瞎子自言自语:“吴龙是六八年四月二十日生人,属猴……” 吴瞎子伸出左手掌,右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啊呀”叫了一声,把方老大和吴老五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好婚呀好婚!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呀!” 方老大和吴老五都松了一口气。 吴瞎子说:“既然婚也合上了,我们就说说彩礼。 订婚6000,六六大顺,衣裳四套,加老人各一套是六套。以后每年给丫头扯夏衣、冬衣各一套,婚礼钱每年400块到女子18岁过门时,再给彩礼6000块。 吴瞎子按规矩说了一大套,最后问:“方老大,你看怎么样?” “成。”方老大仍然慢悠悠地说。 “你呢?老五,也说个话。”吴瞎子问。 吴老五说:“我也同意。” “那就这样定了。” “不成。”方老大说:“这彩礼钱多少不是大事,我怕吴龙日后反悔,他们公家的说自由恋爱,得立个字据什么的,他吴龙要是胡来,我还要去告他。” 吴老五说:“对着哩,老大这话对着哩,吴师傅你就给我们立个字据吧。” “成。”吴瞎子说:“我写。” 酒足饭饱后,在吴瞎子、吴、方两家父母及亲戚的撮合下,吴龙和方丽丽当场订了婚,并签了下面的合同: 吴龙,男,24岁。方丽丽,女,14岁。经吴、方两家共同协商,签订此合同,双方永不反悔。一、吴龙今生今世只娶方丽丽一人,终身不娶他人;二、方丽丽今后无论出息如何,都应认吴龙为夫;三、眼下方丽丽年纪还小,暂不对外说出去,待方丽丽年满十八岁后,吴家明媒娶到家;四、如果吴龙违约,方丽丽有权到公安局告发。 吴龙(指印) 方丽丽(指印) 三月十五日 二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两年后,方丽丽十六岁了。十六岁的方丽丽越来越水灵、漂亮了。 吴龙也如愿以偿地调到了县中,工作安顿后不久,就在县中印刷厂里给方丽丽找了个临时的排字工。这时的吴龙已经离不开方丽丽了。可他从内心里又不想娶她。他认为方丽丽跟他相比,那距离是太远太远了。她除了脸蛋漂亮,在床上的时候,能引起吴龙的兴趣外,其他地方吴龙从骨子里是排斥的。吴龙离不开女人,方丽丽才有幸来到了城里。在印刷厂里当了一阵临时工的方丽丽突然间很有气质了,吴龙就重新审视方丽丽,她究竟够不够格做他的老婆。最后的结论是,只要方丽丽的文化层次再高一点,哪怕是个中专的层次,也是不错的。吴龙决定让方丽丽考夜大学,他除了在他俩的“家”里给方丽丽补习功课外,还让方丽丽有空时到他带课的班上去听课。 当然了,吴龙是不会让学校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和方丽丽的“夫妻”关系的。早在两年前订那个“夫妻协议”时,他就让吴瞎子在协议上打了个埋伏,那埋伏就是“眼下方丽丽还小,暂不对外说出去。”一纸“夫妻协议”,不但让他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还解决了他一刻也离不开女人的问题。 如果说两年前他是为了躲避法律惩处的话,那么今天他不对外暴露他们的关系的动机很明确,那就是他最终要扔掉方丽丽,除非她能考上夜大学,除非她通过努力能跟自己“门当户对”。 因此,方丽丽来学校做临时工都两个多月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始终在地下发展着。别人都知道吴老师有个脚勤手快、漂亮的小表妹,她除了上班,还帮吴龙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只有在睡觉时,她才会回到校办厂内那间矮小的、过去做过纸张的库房、今天是方丽丽和同伴刘燕宿舍的小房子里去睡觉。 刘燕不明白的是,方丽丽每天晚上都悄悄地出去,到早晨天亮之前又悄悄地回来。她在干什么呢?好奇心迫使她跟踪,想看个究竟。 这人的好奇心是魔鬼。有人因为好奇试吸毒品,与白色魔女恋爱成婚,直到家破人亡;有人试尝禁果,色胆包天,糟蹋幼女,最终走进高墙。可刘燕的好奇心却让她上了一堂生动的课,当然,她也知道了方丽丽跟吴老师的秘密。 跟昨天一样,方丽丽的床“吱儿”“吱儿”的响了两下,刘燕知道方丽丽要下床了。 果然,方丽丽见刘燕睡得正“香”时,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门,又反手慢慢地把门关上了。 刘燕因早有准备,衣服未脱就睡下了。她下床出门尾随着方丽丽,摸着黑到吴龙住的那排平房跟前时,方丽丽轻轻地推开了吴老师的宿舍进门,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刘燕急忙来到了吴龙的窗前,扎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不行、不行,你给我讲,讲完了再上来。”方丽丽脆脆的声音。 “真麻烦……”吴龙的声音;“做完了再讲,行吗?” “嗯——,”方丽丽撒娇说:“上来劲头大,下去像死猪,呼——呼——呼——早睡着了。” 吴龙扑哧一声笑了:“好好好!我的宝贝,我讲。” “这还差不多。”方丽丽说着响亮的亲了一口吴龙。 吴龙说:“今天给你讲讲做人的学问吧。” “讲啥都成。只要是你讲的,我爱听。” “人呢,活一辈子离不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别插嘴。这四个字是‘酒、色、财、气’,有四句话是这样说的:‘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在墙内藏,若要跳出墙外头,不是英雄也是仙。’” 吴龙顿了顿继续说:“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笑什么,是刮骨的钢刀嘛,那东西就是人的骨髓呀。要不那个字咋是‘骨’字旁一个‘泉’呢?” 方丽丽哧啦笑了一声说:“刮骨的刀还这么贪,一天都不拉。” “就是,明知是刮骨刀,还一天也离不了。真的,丽丽,没有了你,我可是受不了呀。” “不行!不行!你还没讲完呢。” “我说到哪里了?” “到刮骨的钢刀哪里了。” “噢。‘酒是穿肠的毒药’,可好多人都喝酒;‘色是刮骨的钢刀’,人人离不了,尤其是我,更是离不了;‘财是下山的猛虎’,那人宁可舍命也要财;‘气是祸的根苗’,有些人总爱生气。” “既然这四样人人都离不了,那就看你怎么用了。这里还有两句话:‘会用的人上人,不会用的卧土炕’。啥意思呢?酒喝多了要误事,少喝点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所以喝多了酒就变成了毒药。色呢也同样,你要跟人家上床,要让人家心甘情愿,有些二百五,不管人家情愿不情愿,硬来,结果呢,成了强xx犯。” 这财呢人离了它更是不行。可不能贪得多,贪多了也会坏事儿。当官的也好、做生意的也好,钱贪多了事情就出来了。像大贪污犯刘长治,被判了死刑,那可是市长呢!像吕黄秋,钱赚多了就胡整开了,共产党迟早会收拾他的。 “人生气是啥概念呢?我给你下个定义,那就是拿别人的缺点惩罚自己。可是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还就有这么多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气头上杀人的,有气头上跳楼的,有气头上做错其他事和说错话的。你说说,这气是不是祸的根苗?” “是。哥,你讲的真好。” “那我该上去了吧?” “上来吧。”方丽丽小声说:“慢点,慢……” ……刘燕听了个大红脸,急忙忙回到了宿舍里,半天了心还在“咚咚咚”跳呢。 三 这天晚上,方丽丽故技重演。刘燕见她又要下床了,便叫了一声“丽丽!”吓得方丽丽忙又睡倒在了床上。 刘燕拉亮了电灯,见方丽丽装模作样的在睡觉,气就来了:“好你个方丽丽,我们都成朋友了,你还这样瞒我。你躲过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跑了和尚还能走了尼姑?啊?可是,和尚不是个好和尚。和尚跑了,受苦受难的可是尼姑呀!” 方丽丽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刘燕的话中“话”她还是听出来了。和尚能跑了吗?往哪里跑?“燕子姐,”方丽丽一下子翻身坐在了床上:“我瞒你什么事了?” “好!方丽丽,你还不给我说实话。不想说算了!”刘燕倒头面朝墙睡下了。 “燕子姐,我说还不行吗?我不该瞒着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那好。”刘燕一下子又翻起身来说:“你说,你每天半夜三更跑哪儿去了?” 方丽丽知道自己和吴龙老师的事让刘燕知道了,想想刘燕也是为了她好,才这样关心她。她在这些问题上总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自居,常常给方丽丽讲爱情的话题。 爱情是什么?方丽丽说,爱情是甜蜜。刘燕反驳说,错了!大错而特错!爱情是陷阱!爱情是没有路径的悬崖峭壁!爱情是难以下咽的苦药!知道陷阱吗?在路上挖一个坑,上面蓬一层树枝和麦草,然后用泥土伪装得跟其他土路没有什么两样。你要是敢往前走,你试试。要是掉进了陷阱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呀!知道悬崖峭壁吗?没有依托,没用手抓的枝条和其他的什么东西,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爱情是难以下咽的苦药,你知道吗?关键是你感觉不到苦,你感觉到的是甜。你要是不听话,喝下去一口让你难受三天…… 对于刘燕的这些奇谈怪论,方丽丽总是左耳听进,右耳出去。她想,我和吴龙老师在一起,从来就没有燕子说的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危险。相反的,是甜是蜜、如胶似漆、如鱼得水,像瞌睡和枕头、像沙漠和水、像饥饿和食品、像干柴和烈火…… 总之,和吴龙老师在一起,那种感觉是奇妙的,是幸福的,是无与伦比的…… 今晚的燕子姐一改往常的温顺,暴怒得像一头母老虎:“说不说?不说我可要睡觉了!” “我说。” “说!” “到吴老师那里、那里去了。” “干啥去了?” “没有干啥。” “没有干啥?说得倒轻巧。你说说,吴龙的底细你了解吗?”见方丽丽说实话了,刘燕才平静下来了:“你上来,上来我告诉你。” 方丽丽顺从地上来到刘燕的床上,刘燕像个母亲一样,把方丽丽揽到了怀里:“丽丽,女人真要是遇上个好男人,那真的是一生的幸福。可是,找不上个好男人,那就惨了。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呀。” “燕子姐,”方丽丽挣脱刘燕的双手问:“你好像看到什么了?” “嗯。”刘燕朝方丽丽点了一下头。 “燕子姐,快告诉我吧。” “给高一代数学的那个常玲老师,你认识吗?” “是那个披肩发吧?” 刘燕点了下头说:“是她。她正在和吴龙谈对象呢。” “……”方丽丽大张着嘴,半天了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常玲,她是认识的,长得很漂亮,一头披肩发。见了她老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昨天中午还是在吴龙宿舍吃的饭呢,中午饭是她做的拉条子。吃完了才问了她一句“上班怎么样”的话。记得她正最后一个吃饭,就说:“还行。”方丽丽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吴龙和常玲说话,她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性。但是,危险的感觉一闪而过了。她想,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她和吴龙有合同,这个姓常的漂亮女老师不可能代替她做吴龙的妻子的。虽然她和常玲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丽丽,你这两天别去吴龙那里,就说是不舒服。明天晚上,我陪你去,你会看到吴龙和常玲是一种什么关系的。然后,我们再商量对策。” 第二天晚上,方丽丽果然在树影下看到常玲走进了吴龙的宿舍。刘燕和方丽丽悄悄地来到了吴龙宿舍门口。门很严实,看不到里面。她们转悠到窗户边,见窗帘的一角有个小缝,方丽丽就看过去了。这一看不要紧,直看得方丽丽妒火中烧、气冲丹田。她看见吴龙正在和常玲接吻,常玲还用手摸着吴龙的头发。 方丽丽就要敲门进去骂他们个狗血喷头,被刘燕拉住了。她说:“丽丽,别急,我们回去商量个办法出来。”刘燕拉起方丽丽,来到了宿舍里。方丽丽还在生着闷气。 “丽丽,姐没骗你吧?” “这个狐狸精!” “不是狐狸精不好,吴龙是个花心萝卜!” 为了把常玲从吴龙身边赶走,方丽丽找常玲把自己和吴龙的情况说了一遍。常玲不相信,她说:“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会娶你?” 方丽丽强忍着屈辱,把她与吴龙订的夫妻协议给常玲看:“会娶谁,你自己看吧!” 常玲看协议时愣住了,过了一阵,她慢慢地把协议还给了方丽丽,她说:“小妹妹,我会和吴龙一刀两断的。可是,他是不会娶你的。” “为什么?”见常玲对她改变了态度,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吴龙这人,我太了解他了!”说完,常玲气愤愤地走了,方丽丽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宿舍。 就在这天晚上,吴龙气冲冲地来方丽丽宿舍兴师问罪。 他怒不可遏的冲方丽丽:“订了个夫妻协议算什么,我根本不会娶你!”…… 方丽丽哭着回家把吴龙的事说给了父母,方父即找到了吴父。吴父和方父进城找吴龙,让吴龙别胡来,否则要去告他。吴龙无法,只好假意答应,再不和其他女性来往,可心里却另有盘算。…… 时间的推移渐渐淡漠了吴龙心中的那份“夫妻协议”。 这年春,经人介绍吴龙又与一王姑娘谈上了对象。刚谈不久,吴龙便忏悔般地向王姑娘道出了那段实情。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弊相衡取其小。王姑娘有过谈了两次恋爱、两次被玩弄并抛弃的经历,权衡了许久后,原谅了吴龙。 这年年底,方家怕吴龙夜长梦多,催吴家娶亲。吴龙以方丽丽刚满十九岁还不够结婚年龄为由拒绝。 这年8月,吴龙突然和王姑娘结了婚。听到消息后,方丽丽当即昏倒在地。方父手执斧头又要去拼命,被村人拉回。第二天,方丽丽在父亲的带领下,到公安局告发了吴龙强xx她的经过。公安局当即立案侦查,于当天依法逮捕了吴龙。两个月后,经法院审理,以强xx幼女罪判处吴龙有期徒刑十年。 吴龙被判刑的第二天,方丽丽含泪告别了父母,悄悄地乘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一走,彻底改变了方丽丽的一生。方丽丽到南方某城市一家大酒店里当上了一名服务员。因为方丽丽天生丽质,再加上她遭受了一场感情的挫折,便格外的发奋努力,工作也是非常的出色。不久,她就被提拔为领班。 一天,方丽丽认识了来南方出差的吕黄秋。之后,她就和吕黄秋这帮恶魔搅在了一起。 …… 第十章 好雨知时节 在你的任上,竟出现了这么多的社会治安问题。什么持枪伤人、杀人、入室强xx、强抢民女等恶性案件,简直是乱弹琴!祁贵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主管全市的公检法,你说说,葛大爷的小女被人强行抢走,下落不明,你知道不知道? 一 5月22日17时。多云转小到中雨。 新城市委,在大雨中迎来了新市委书记和一百多位老百姓。 这是今年以来新城市第一场雨,刚落地时,冒出丝丝青雾,紧接着升起了热气腾腾的蒸汽。城里人全都到门外看着天,让雨水淋着,谁也不愿意进到楼里去;农民们则跪到田里一个劲儿的给老天磕头:老天呀,你终于睁开眼了,下吧!下吧!下上他个七七四十九天,我们给你献猪头、献全羊…… 新城市常务副市长程忠两天前在省城对于波说过:新城水的形势已经吃紧到了极限,老天要是再不下雨,不出十天,非出大乱子不可。这不,刚三天就下雨了! 在新城市委大楼前迎接省委陈书记和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新城市党政领导中,属两个人最为特别。一个是副市长程忠,只见他大脚一盘坐在院里的雨水中,大大的凸出的肚子像一个地球仪安静地放在两条腿的上边,头朝天双目紧闭,两掌紧合,默默地念着什么,谁也拉不回来。另一位是市委秘书长金玺,他在雨中程忠的周围转过来、走过去说句这说句那。可是任凭你咋说,这程忠就是不开口。 祁贵望着这两人的表演,反感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于波还没有到,金玺就围着程忠转了,等一会儿于波一来,这金玺还会怎么样呢?正想着,杨栋问话了:哎,祁书记,快联系一下,陈书记他们的车队到啥地方了? 祁贵立即用手机拨通了公安局金安局长的手机问:金局长,车队到什么位置了?金安答到:已经过了秦远乡,很快就进城了。杨栋点点头后走进了雨幕,他一把拉住了程忠的手说:程市长,快起来,陈书记他们的车队到了。 程忠被雨淋得像落汤鸡,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说,好雨呀,好雨呀…… 正说着,新城市公安局的开道警车在前开道,省委陈书记、马副书记的专车在中,省公安厅的警车在后,进了市委大院。很快,陈书记、马副书记的专车停在了大楼门前的雨廊下。 陈书记、马副书记和新城的党政领导握手时,发现程忠被雨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就笑了:“怎么,程忠同志,你淋在雨中迎接新书记呀?乱弹琴嘛。”于波忙接上说:“老程一直都在心疼农民的庄稼地,今天下雨了他比农民还要高兴呢!” 程忠笑了,“于书记说的不全对,城市也需要水。” 杨栋说:“这下可好了,集团军的首长就不操心给我们送水的事了。” 马副书记问身边的祁贵:“怎么,祁贵同志,这新城的水真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祁贵说:“怕是比这还要严重呢。” 陈书记望着程忠用目光询问:嗯? 程忠说:“是太严重了,全市百分之八十的庄稼连头水都没浇上,出来的麦苗早就晒干了。城市工业用水更糟,油建公司二级厂矿与市上近三分之一的企业因为缺水而停了产。” 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开始了。省委组织部秦部长代表省委宣布了新城市委、政府主要领导的任免决定后,说:“另外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命。根据于波同志提议,省委决定提杨栋同志为副省级调研员,协助新城市的‘引黄入新’调水工程,负责中央和省里的工程资金协调工作。” 杨栋显然没有料到这项特殊的任命。他像个标准的军人一样站起来表态说:“坚决执行省委的决定,一定协助于波同志搞好‘引黄入新’调水工程。” 轮到于波发言了,楼下传来了敲锣打鼓声,陈书记问:“咋回事?” 金玺秘书长汇报说:“是郊区秦远、常连两乡的农民,举着横幅,说要当面感谢省委的领导。” 陈刚一挥手说:“走!看看去。” 陈刚在前,后面跟着马副书记等省上领导和新城市党政领导。在大雨中,大家看到了一百多人组成的农民队伍,横幅上的字是“感谢省委送来了及时雨!” 陈书记快步走进了雨中,农民们刷刷刷跪倒了一大片。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开口了,“我是新城市秦远乡的一名教师,叫白森。今天我受秦远、常连父老乡亲们的委托,给省委、省政府的领导说说乡亲们的心里话。”他从兜里取出了一封信,立刻有人用衣服挡住了雨。白老师读道: “尊敬的省上领导:听说给我们派来了一位新书记,他是三年前调走的于市长、于局长。我们高兴哪!……那时的新城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这两年,世道让人担惊受怕起来了,晚上睡觉得把牛牵到睡房里、猪赶到家里头。俊一点的闺女连城都不敢进,生怕遇到‘神枪吴大侠’们那群恶魔。老天也发怒了,连雨都不下。今年我们两个乡的近六万亩土地连一滴水也没有浇上,苗全干死到了地里。我们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今天省里派来了及时雨、好干部,连老天都睁眼了,看来我们今年又有希望了。为了表示我们的心意,我们给省上的领导们跪下了!” 白老师念到这里,也刷的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陈书记忙躬下身体拉白老师:“快起来吧,怎么能这样呢?” 白老师说,我还没说完呢。 陈书记放开了白老师。乡亲们异口同声边磕头边说:“射谢青天大老爷!” 陈书记向省市干部们摊摊双手:这…… 陈书记转过身来,对大家说:“乡亲们,都起来吧!起来进屋里说话!” 白老师说:“再等一下。”他继续说,“我旁边这位葛大爷有天大的冤屈!” 噢?陈书记又惊了一下。 葛大爷从衣服里面取出了一块用血写成的状子,顶到头上大喊冤枉!陈书记刚要往前,白老师接过状子读了起来:“草民葛兴河,状告环球集团公司董事长吕黄秋!一九九八年十月二日,小女葛小梅进城买衣裳,不巧碰到了吕黄秋的小轿车上,小女未碰破一点皮毛,只是受了惊吓。吕黄秋让小女上车说要去医院,可至今一年多了无一点下落。多次去环球找吕黄秋讨要小女,从未见上过吕黄秋的面,下面的人都说他们的吕总没有见过我的小女。再后来听说,我的小女上吊自杀了。请青天大老爷开恩,救我的小女回家。草民葛兴河。” 葛大爷大哭了起来,个别乡亲们也跟着哭了。 陈书记问:“你小女让人拉走了找不见,你没去报案?” 葛大爷说:“报了,乡上、市上的公安局都报了,一说是告吕黄秋,谁也不敢管。青天呀,大老爷,救救我小女吧!” “别哭了!”陈书记大声说:“简直是乱弹琴!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们都起来吧。”他拉起了老人后又说,“大家就放心吧,我陈刚亲自过问这个案子,直到找到葛大爷的小女……” 农民们大喊道:谢谢青天大老爷!…… 二 5月22日19时。大雨。 新城市市委,常委会开成了案情分析会。 继续开会。 杨栋自上楼后,心情是沉重的,他说:“我向省委作检查,我没有做好……” 陈书记打断了杨栋的话,对马副书记说:“马书记,会议进行到啥议程了?”马副书记说:“到新书记、代市长表态发言了。”陈书记对于波说:“抓紧时间吧,大家肚子已经饿了。”祁贵说:“陈书记,接待处已经催了好几遍了,是不是先吃晚饭?”陈书记说:“这样吧,你告诉食堂,烩一锅菜,每人一碗、两个馒头,送到会场里来。”祁贵说:“这怕不合适吧?”马副书记说:“有啥不合适的?要不是新官上任,我们的农民兄弟连饭都吃不上呢,有烩菜吃就很不错了。” 陈书记吃惊的思忖:这马炳对于波成见这么大?据他知道,于波对你老马还是很尊重的嘛,再说了,于波还是你推荐的。否则就是别有用心,真像传言的那样怕于波跟你竞争省委书记?老马呀老马,人家都下来了,你又何必呢?乱弹琴嘛! 于波心情沉重地说:“说老实话,我的家人、朋友、同事都劝我别来新城,说这地方是个是非窝子。是不是是非窝子,我于波太清楚了。然而,作为一名共产党的干部,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人民办事,你就是个不称职的干部。省委信任我,让我来这里当市委书记,既然来了,我就打算为人民办点事儿。哪怕有天大的困难,我愿意和全体市委班子的成员一起,克服困难,争取胜利。请省委放心,请全体市委常委放心,我一定以实际行动回报省委和一百万新城市人民。我说完了。” 程忠和陈书记带头鼓掌,大家热烈的鼓掌。紧接着程忠代市长也做了表态性发言。他说,省委提他为市委副书记、代市长,是省委对他的极大信任。他一定在省委、市委的正确领导下,把市委分管的工作和市政府的工作做好,今年下半年重点抓好“引黄入新”调水工程的实施。同时,在对外开放、招商引资和社会治安等方面花大的力气,努力创造一个良好的经济环境和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服务员把烩菜、馒头、鸡蛋汤抬进了会场,大家迅速吃了起来,谁也不讲话,就像战争年代大战前的情景一样。 吃完饭,会议接着开。 陈书记说:“同志们,新城的治安形势是非常非常的严峻。大家刚才都看到了,老百姓十二分地迫切希望能来一个为他们办事做主的领导干部!别的话还用我继续往下说吗?杨栋同志一副公仆形象,我敢肯定他是两袖清风的好干部!可是,在你任市委书记的时候,竟出现了这么多的社会治安问题。什么持枪伤人杀人、入室强xx、强抢民女、爆炸,等等等等恶性案件,简直是乱弹琴!祁贵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主管全市的公检法,你说说,葛大爷的小女被人强行抢走,下落不明,你知道不知道?” 祁贵擦擦头上冒出的汗,嗫嚅着说:“不知道。” 陈书记火了:“乱弹琴!那你是干啥吃的?你这是严重的失职呀,同志!” 陈书记稳定了一下情绪,喝了口茶水说:“于波,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我再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查出葛小梅的下落,你通知我,我们一起去给葛大爷交待,怎么样?” 于波说:“陈书记放心,我们一定查他个水落石出。” 陈书记继续说:“真没有想到,新城的情况会这么糟糕,要不是去北京开会,我真想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查这个案子。……”陈书记又喝了口茶水说:“于波,要不要省上再给你派队伍支援?” 于波说:“需要时,再向省委报告。” 马副书记说:“省公安厅刑侦处王俊处长带人在新城查爆炸案子,让他们协助新城市同时查这个案子。” “好吧。”陈书记继续说,“眼下,新城市的主要工作,正如于波、程忠同志说的那样把三件事抓好:引水工程、发展经济、社会治安。尤其是社会治安,目前要作为你们的头等大事来抓,没有良好的安定环境,谁来给你投资?怎么发展经济?老百姓如何安居乐业?最后,我再强调一点,在抓三件大事的同时,别忘了防腐倡廉。腐败不得了啊,它可以亡党亡国哪!” 接下来,马副书记又提了些具体的要求。最后他还是忘不了那两句话:新市委要和老同志搞好团结,要保护企业家云云。 三 5月22日21时。中雨。 新城市委于波主持召开的第一次市委常委会。 于波见祁贵没有到会,就问秘书长金玺:“祁副书记没有通知?” 金玺回答说:“于书记,祁副书记要我代他向你请假,他心脏有点问题。” 于波噢了一声,宣布开会。他说:“根据省委指示和我市实际情况,我建议市政府成立‘引黄入新’工程总指挥部,程忠同志任总指挥,考虑到程市长还要主抓经济,请各位酝酿一位同志任副总指挥,享受副地级待遇,亲临现场指挥实施工程。这是今晚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市上成立社会治安重案侦破领导小组,我和程市长任正副组长,办公室主任、副主任由金安同志提出,最后讨论通过。第三,为了加强市纪委工作力度,建议选拔一位年富力强、有实际工作能力的同志担任市纪委常务副书记,主抓我市防腐倡廉工作。以上三件事,请大家抓紧时间商议。” 程忠代市长首先发言,他说,我坚决拥护于书记提出的三项建议,这也是我市眼下非做不可的大事。我意见提原市中区区长、原市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市政府副秘书长钟祥同志任“引黄入新”工程副总指挥,该同志曾任过区水电局局长,有成熟的水利管理经验。请各位常委审议。 钟祥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大家讨论得很激烈,一半常委认为,钟祥同志工作能力强,水利经验丰富,正县级干部已经当了六年,该提一提了;另一半常委认为,钟祥调往开发区管委会以来,放松了世界观的改造,到处乱讲话。尤其是免去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以来,更是不像话,是一个典型的二杆子。说什么新城的天是没日头的天,新城的地是夜里的地,好像洪洞县里没一个好人了。这样子的干部怎么能够重用提拔呢? 程忠说,各位讲的都是实情。钟祥一度确实有点不像话,可是,大家想一想,钟祥当区长时为什么能够严于律己呢?我认为他当区长五年是有政绩的,是有功的。我们现在压他一副重担子,他会干好的。 是呀!于波接上说,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能为人民办事,就是称职的好干部。钟祥后来之所以变成了二杆子,是因为没有给他事情干。开发区不是他干得不好,是我们的某些执法机关有问题,如果电力公司不被法院查封,那是钟祥的大政绩嘛! 市长、书记这样说了,其他常委也就没话说了,钟祥的任命通过了。 第二件事是金安提议的,金安为市社会治安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汪吉湟为副主任。这项提议大家一致通过了。 程代市长针对于波第三个意见谈了自己的意见。他提出让市委常委、区委书记汪强兼任市纪委常务副书记。军人出身的汪强兼任市纪委常务副书记的提议又通过了。 当祁贵突然走进会场时,程代市长马上想到于波提出三个意见时,金玺悄悄地溜出了会场,当时他就想,金玺给祁贵打电话去了。祁贵当然不会想到今晚的会跟人事安排有关系。要不然,打死骂死也不会请假的。见祁贵走进了会场,程忠朝于波微微一笑,于波不动声色地看了程忠一眼,招呼祁贵入座。祁贵说,真是不巧,忙着到医院看了个病。 程忠说,金秘书长已经给你请假了。于波说,你来了就知道一下会议决定的几个事吧。祁贵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呆板地笑了笑。金玺把会议情况给祁贵说了一遍。 于波问:“对于这几个决议,你没有异议吧?” 祁贵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说没有、没有。他本来要提提金玺当副市长的事,可又没开口,他怕让常委否决。再说,提副市长人选首先得通过程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他心里暗暗骂着程忠,这一切肯定是程忠和于波事先就商量好的。本来嘛,这一切他早就想到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于波刚上任一两个小时会开人事安排方面的常委会,按市委的分工,人事组织过去归杨栋管,今天人家没给他通气也说得过去,可毕竟这是不正常的事情呀。早知道会已经开完了,他就不来了。可是,于波急着任命纪委常务副书记的事应该给他这个纪委书记打声招呼的。可是,在他这个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不在的情况下,给他决定了个市纪委常务副书记,还好话说了一大堆,说什么这是为了减轻他这个纪委书记的担子。于波这样做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们发现了自己的什么蛛丝马迹不成?一转念他又想,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样做分明是想整人嘛! 想到这里,祁贵的血一下子涌到了脖子上。他说,不过,于书记,我请教一下,给纪委配个常务副书记有必要吗?我的纪委副书记都没事儿干,整天在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的推日子,你这样做是市委的意思,还是省委的意思?如果是市委的意思,我应该知道呀。如果是省委的意见我倒要去问问马副书记了,难道说我这个纪委书记不称职? 于波心平气和地说,祁书记别上火,千万别生气,这是我的提议,交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 于波讲这些话时,祁贵后悔极了,一是他没有按时参加会议,如果他在场,这会议的结果可能会出现某些转机。二是他不该向于波提这个问题,人家轻轻松松,一句就把你打发了。你就去找了马副书记又能怎么样。祁贵深深的感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于波是自己的克星。要想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地位,那就只有一条路,就是斗争,跟姓于的斗争,跟姓于的坚决地斗下去…… 四 5月23日9时。晴天。 新城市公安局在大什字举行“社会治安宣传咨询暨端正警风为民服务”宣誓仪式。 雨后的星期天,天空格外晴朗、空气异常清新。加上是双休日,拥到大什字广场的市民也非常的多。新城市民是从昨天晚上市公安局金安局长“端正警风、为民服务十项承诺”的电视讲话中知道今天的活动的。这几年,社会治安的混乱给新城市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层阴影,上街不敢带项链、楼下不敢放自行车。市民有事拨110,不是没人接电话,就是没时间出警。老百姓对公安局已经是完完全全失望了。 市民们从昨天晚上金安的电视讲话中得知,市公安局为了强化社会治安、端正警风、为民服务,成立了市委书记为组长、代市长为副组长的社会治安重案侦破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公安局长为办公室主任、原全国优秀公安局局长、市公安局副局长为办公室副主任。提出了大干三十天,破大案、整警风,严格执法、为民服务,保证让市民满意的口号。全体市民们见这个被称为“写字卖画”的公安局长语气坚定、思路敏捷,不照稿子就能出口成章,心中有了几分希冀感。他们想,这老百姓就得有个好父母官。这于波下午上任,晚上十一点公安局长就作电视讲话,第二天公安局干警就上街作宣传。 从这点改变上看,市公安局是动真格的了,所以,他们今天才早早来到了大什字广场。今天的宣誓仪式也太特别了,主席台上端坐着市委书记于波,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程忠、省公安厅刑侦处王俊处长,副书记祁贵以及市人大、政协的领导,两侧是市县区公安局局长、副局长。 排成方队的市公安局干警,全副武装,头戴钢盔,手握钢枪,举右手面对全体市民庄严地宣誓:“……严格执法、热情服务;遵纪守法、不搞特权;执法不阿、秉公办案;打击犯罪、保护人民;廉洁奉公、严于律己;忠于职守、勇于献身;服从领导、服从指挥;谦虚谨慎、团结战斗……” 公安干警宣誓完毕,广场上掌声雷动:市民们期盼安定,更企盼一支保护他们的公安队伍。接下来,没有领导讲话,市公安局副局长宣读了公安局端正警风、为民服务的十项承诺具体实施办法。紧接着是现场投诉、咨询、分发宣传资料。市民们一下子围住了“现场投诉”、“治安咨询”台。 按照利用秦远突发性枪杀案案件投石问路,进入吕九庄的计划,汪吉湟带着十名刑警,包括刑警支队长辛银在内,分乘两辆切诺基警车出东门直奔吕九庄。在车上汪吉湟故意问辛银:“听说吕九庄连执法人员都进不去,此话是真是假?”辛银肯定地说:“不可能!” “嗯?”汪吉湟愣了一下,又问:“那怎么传得那么厉害?” 辛银说,“恐怕是有些执法人员胡来,人家就不让进,反正我去过两次,人家都是客客气气的。” 两辆警车在吕九庄的西门,被全副武装守卫的四名保安拦住了。辛银出示了一下证件说,“公安局的,执行公务!”话音刚落,四名保安分站在了两边,拦车栏杆也打开了。警车畅通无阻开到了保安站岗的吕九庄环球集团公司办公楼前。又是两名保安前来问:“你们找谁?”辛银说,“找你们保安部的吕总。” 保安指引说,一楼左边。 大楼内的装修不亚于豪华宾馆,地毯、木墙、大彩灯,富丽堂皇。 走进保安部办公室,汪吉湟惊讶了,这里的装备确实比公安局先进。大型显示屏上,吕九庄尽收眼底,刚刚进来的西门,用红箭头显示进出的人、车,还有保安人员的一举一动、声音都能听到。一侧是数十个充电器正在为对讲机充电,红色、黄色、蓝色指示灯闪烁不定。一边墙上是一组墙柜,上面挂满了橡皮警棍、电警棍、钢牙棍等警用器械。 值班保安倒也客气,说:“吕总出差半个多月了,刘副总在,我带你们去。”走进刘副总的办公室,汪吉湟吃了一惊:从老板桌前起来的人是三年前他抓过的贩毒犯刘飞。 “是汪局长!”刘飞大步走过来,伸出了手说:“你好!你好!”汪吉湟没有握刘飞伸过来的手,转身坐在了一边的沙发里。刘飞冲辛银使了个眼色说:“怎么,汪局长,连我刘飞你也不认识了?多亏你三年前对我的教育帮助,我现在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汪局长可不能用老眼光看新问题哟!” 两个小姐端来了饮料,刘飞亲手打开,一一放在众人面前的茶几上。辛银端起来喝了一口,说,“汪局长,喝!” 汪吉湟说:“你喝。……刘飞,我们今天来是向你们要一个人,吕总不在,就问你要了。” 刘飞:“谁?”汪吉湟说:“二旦子!” 二旦子?刘飞惊了一下,忙说:“没有,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 “不对吧。”汪吉湟说:“有人看见他在这里,你怎么说没有这个人呢?” 刘飞回答说,“真的没有,不信,你去找钱总裁,他分管保卫,保安部进的人都得通过他。” 汪吉湟明知道环球是不会承认二旦子在这里的,吴旺发,被改名吕兴环的吴旺发、二旦子昨天还在发案现场,今天就变成一个出差半月多了,一个从来就不在环球保安部?那么,葛小梅的案子你就更问不出来了,你一问,他来个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招?惟一的突破就是证据。罢了,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吕兴环不出面,说明他定是吴旺发无疑,既然已经明确这个人了,还呆着干啥?去钱虎那里吧,看他怎么说,如果能会会吕黄秋,岂不更好? 汪吉湟说:“这样吧,刘飞,我们先走,等吕兴环回来,你告诉他一声,让他把你们保安部全体人员的花名册给我送到市公安局来。你们也知道,昨天的案发现场有二旦子,有人反映二旦子在你们这里,既然没有这个人,就算了。辛支队,我们走。噢,刘飞,我忘了,环球别墅区在吕九庄吧?啥时带我去参观一下。” “行呀!”刘飞大大咧咧地说,“从这朝北不到两公里就到,你啥时想去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陪汪局长去。” “好的,我们走。” 汪吉湟第一个走出了门。警车开出吕九庄时,刑警一大队长宿伟说:“不得了呀汪局长,这吕九庄可不简单呢,我是进来过有数的两次,这两年还没进来过呢!” “为什么没进来?”汪吉湟问。 宿伟看了一眼辛银说:“我们这些人能随便进吕九庄?没有环球总部的批准,任你是公安也进不来。” 汪吉湟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说,去市里环球总部。 市里环球总部一楼值班的是保安部的七中队。中队长许一长客气地对汪吉湟说:“董事长外出了,钱总裁在,我这就给你通报。”许一长说着摁了一下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按钮中其中的一个,传来了钱虎的声音,“有啥事?”许一长说,“钱总裁,公安局汪局长和辛支队长有事要找你。”钱虎马上说,“快请他们上楼。” 许一长带头领他们顺电梯到了六楼,这里同样豪华无比,地毯、木墙、吊灯。钱虎已经等在了总裁室门口,他双手抱拳:“欢迎汪局长来环球指导工作!”汪吉湟伸手握了一下钱虎胖墩墩的手说:“指导谈不上,是来向你请教的。” 进门后,仍然是小姐端上了高级饮料。这下汪吉湟没客气,他也确实渴了,主动打开了一听,一口气喝下了大半。 钱虎说:“汪局长,其实你不来,我还打算去找你哩。” “噢?”汪吉湟问:“找我有事?” 钱虎给汪吉湟递了一枝九龙牌高级香烟,汪吉湟推开说:“钱总别客气!我不会抽烟。”钱虎说:“哟,这公安局的风气好,你不抽,金局长也不抽烟,听说于波于书记过去当公安局长时也不抽烟,不知道现在还抽不抽?” 汪吉湟笑笑说:“不知道。”钱虎点上烟吸了一口说:“听说昨天持枪杀人的那几个歹徒打着我们环球公司的招牌?” 汪吉湟仍笑着说,“倒没有打你们公司的招牌,而是为你们的建筑公司去说话,对方不答应,他们就开枪了。会不会是你们建筑公司让人干的?” “不可能!”钱虎说:“汪局长,你还不知道,昨天下午我就核实了,建筑公司的经理吕峰绝对没有干过这样的事。话又说回来了,汪局长,环球建筑公司的活很多,赚的钱也不少,这个工程在人家地盘上,只要人家提出来,我们会退出的,我们会做这样子的事吗?汪局长,你想想,环球集团在全国也是有名气的,吕总又兼任市人大的领导职务,还是省里、国家级的优秀企业家,我们的人再傻也不会傻到往自己的脸上抹黑是不是?” 汪吉湟说:“这倒也是。不过,钱总你的信息灵,向你请教一下,这事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钱虎摊摊双手说:“汪局长,我要是有一点儿线索,早让保安部的人去抓了,这些恶棍,竟敢败坏我环球集团的名声。” 汪吉湟从皮夹里取出了二旦子、吴旺发的照片说:“钱总,这两人你看看认识吗?”钱虎接过宿伟递上来的照片看了一眼,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认识!不认识!他们是谁呀?” 汪吉湟说:“一个叫二旦子,一个叫吴旺发,发案时,这个二旦子就在现场。” “噢,”钱虎说:“听说过,这二旦子是专门替一些小公司和个人收账的,这家伙很有一套办法,不管你啥样子的主,二旦子出马,那钱是乖乖的给。这个吴旺发我也知道,简直是无王法,他还敢持枪伤人,真格是亡命徒一个。” 汪吉湟见钱虎装得很像,回答的话滴水不漏,一点破绽也找不出来,只好站起来告辞。他说:“钱总,这毕竟是一起大案,又牵扯到环球的名誉,我们希望你和董事长能很好地协助我们破案。” 钱虎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这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汪吉湟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说:“还有件事儿。” 钱虎问:“是葛老汉告状的事吧?” 汪吉湟惊讶地问:“你也知道这事儿?” 钱虎说:“能不知道吗?葛老汉大雨中向省委书记告状,新城市的哪个人不知道?” “那好。”汪吉湟说:“那个葛小梅哪里去了?” 钱虎说:“纯粹是无中生有。我到司机、保安人员那里去了解,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昨晚上吕董打来电话时,我说了这事,他说……” “他怎么说?” “他说,‘名人怕流言蜚语。这是有人想整他。’” “他也说没有这回事?” “一点也不错。” “那好吧,没有就好。钱总,再见。” “汪局长,再见。” 五 5月23日12时。晴天。 汤县县委招待所,一次特殊的汇报会。 于波心情沉重地说:“同志们,下午去‘引黄入新’工地,参加明天举行的开工大典。为了避开有些人,我和程市长在这里听一下同志们的汇报。这架式,还真成了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了。不过,这也是工作的需要,斗争的需要。下面大家汇报一下吧。” 已经进入秘密调查工作的汪强汇报说:“根据市委的指示,我这个市纪委副书记没有急着去上班。果然不出于书记所料,祁贵到区委来了,他问我啥时去市纪委上班,他好交待工作。我说,我区委书记当得好好的,去市纪委干啥?他说你不服从组织安排,我说你让市纪委给我把有关材料送来,我知道就行了,有人问我,我照本宣科,这不结了。再说市纪委有你祁书记挂帅,我再插上一杆子,岂不是不信任领导吗?祁贵说,谢谢汪书记。你知道的,现在有人要整我哩。 “麻痹过他之后,我去医院看望了被吕九庄保安打伤的市工商局田英副局长,田副局长给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说祁贵的情人方丽丽在环球娱乐中心门口开了个‘新乐钢琴咖啡屋’,我让区工商局以检查为名去看了一下,一楼大约一百平米的大厅里两边是敞门小包厢,有钢琴雅座,还有普座,生意不错。二楼有卧室、厨房、库房等,卧室里一张双人大席梦思床。我有个想法,请金局长派个同志,随在我们组织的文化市场检查组中间,趁机在卧室里装个窃听器什么的,就能抓住祁贵的狐狸尾巴。只是区纪委条件差,根本就没有这东西。要不就找个借口把这个方丽丽逮起来,不怕她不张口。还有,这个方丽丽开店前是环球大酒店的经理,很可能她还了解环球的一些内幕呢。” “很好!”金安说,“汪副局长今天去环球碰了个软钉子,有这个方丽丽,定能在她身上突破。” 程代市长说:“我认为可以在汪强书记第一个思路上下功夫,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注意,同志们,这个案子很特殊,不然,我们就逮住她,还怕她不招?可是,一旦惊跑了大鱼,就会带来很大的麻烦。这也是把这次会搬到汤县的原因。” “一点没错。”于波说:“可以从省公安厅借出几套高科技的窃听器,这边放上那边就能录上音。我给省厅打个电话,金局长派人去拿,别忘了市公安局也留两套备用。”金安说:“没问题,这事我去办,正好去省厅开会。我还有件事要说明一下。”金安把前天辛银拿着老婆打给环球集团的条子来让他提自己当副局长的事说了。他最后说,“可以肯定,辛银是吕黄秋手下的一条狗。还有件事也能说明问题,据可靠消息,辛银在环球别墅区有一套秘密别墅。” 于波问:“消息来源?” 金安说,“一个星期以前,锅炉厂生产车间的主任王平来找我,说辛银把他的老婆勾引到别墅里鬼混,我才知道的。同时,这栋别墅还紧靠着38号,据查,正好是锅炉厂厂长蔺兰生买给情妇刘婷的住所。刘婷正是‘5·20’入室强xx案的受害者,本人没报案,是她母亲在刘婷生病时找汪副局长谈的。作案者大胡子、高个子,和‘5·22’秦远枪击案案犯的特征一样。” 于波说:“可以断定这个大胡子就是三年前持枪杀人案案犯吴旺发。” 汪吉湟说:“吴旺发很可能是环球集团保安部总经理吕兴环,此人住在环球别墅区东区二十号。这个结论今天在环球就更进一步地被证实了。刑警一大队大队长宿伟的一个亲戚在环球保安部,宿伟向我打保票说,吕兴环就是吴旺发。” “很好!”于波说:“就让宿伟争取他这个亲戚,利用这个便利在吕兴环的卧室里装上窃听器。同时立即传讯蔺兰生,让他说出买别墅的钱是哪来的,以此为突破口,掌握祁贵为什么批准把好端端一个国有锅炉厂和私人联营?受了多少贿?不过,还是那两个字:保密。把蔺兰生控制起来后,让他向厂里说明是出差了还是找个什么别的借口。” 汪强说:“于书记,我明白了。” 汪吉湟的传呼机响了,一看是辛银打来的信息:速给辛银回电,秦远乡中学的白森失踪了。他忙给于波说:“于书记,大事不好,昨天带葛大爷告状的白老师失踪了。” 于波念叨着:“白老师怎么会失踪呢?……坏了!快给秦远乡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派人去保护葛大爷。”汪吉湟立即拨通了秦远派出所的电话,值班女警说:“所长他们去龙沟村了。”汪吉湟问:“去葛兴河葛大爷家了吗?”女警说:“是,葛大爷死了。”汪吉湟大声问:“什么?……” 汪吉湟对于书记说,“葛大爷死了。我们应该去现场一趟。” 于波说:“也好。怪我们的工作做得不细,这事早应该想到的。你们回,我和程市长要去引黄工程工地,钟副指挥还在那儿等着呢。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事电话联系。” 服务员来了,说手抓羊肉已经好了,请各位去餐厅吃饭。 于波对金安、汪吉湟说:“吃了再走吧。” “不行!”汪吉湟说:“到龙沟村吃吧。”说完后,他们就走了。程忠看着他们的背影说:“辛银打传呼不是为了汇报案情,而是为了探消息哪。” 于波说:“快去吃饭吧,工地海拔高,听说面条都煮不熟。” 程忠说:“本来我的肚子也饿了,可看到他们饿着肚子去工作,我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哪。” “行呀,程市长,今后多给公安局点支持,让他们的装备、待遇、住房条件好一些。” “这没问题,于书记。” 几个人心情沉重地走进了食堂。 六 5月23日13时。晴转多云。 市中区区委书记办公室,食堂黄大师原来是他的老乡。 汪强没有在汤县县委招待所吃手抓,见金安、汪吉湟未吃饭匆匆赶回去办案,他也就毫无兴致吃饭了。他让食堂装了六个馒头,于波又让装了不少羊肉,程忠把羊头肉、口条撕下来也装进了塑料袋。汪强和于波、程忠握握手,急忙上了车,追赶金安、汪吉湟去了。 好在汪强的车是豪华红旗,而金安他们坐的是普通桑塔纳。追赶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看到了警灯闪闪的桑塔纳。汪强让司机追上去,超过了警车,两辆车停在了路边上。汪强让司机取出一个馒头和一个口条,其余的他提着下了车。金安、汪吉湟也下车迎了过来:“汪书记,你敢堵拦警车,胆子不小!”汪强递过了羊肉、馒头说,“在车上凑合吃点吧。”汪吉湟问:“你呢?”汪强说,“我吃过了。”金安说,“没有吧,能这么快?”汪强说,“车上还有,你们快走吧。” 汪强上车后对司机说:“全速,直奔区委。” 半小时后,到达区委。汪强下车后,迎上了食堂的大师傅。黄大师问:“书记还没有吃饭吧?”汪强说:“我和小魏都没有吃。你给我拌碗疙瘩汤吧。”黄大师热情地说:“好咧。” 坐进办公室的真皮靠背椅上后,汪强有一种莫名的激动。这种情况已经有点时间了。想当年的汪强,刚从部队回来,骑老虎、开公司,叱咤商场,从来没有这两年这么憋气过。这两天,见市委对祁贵一伙要下点决心了,而且把这副重担交给了他汪强,一种久违了的情绪涌上心头,决不辜负新市委的重托,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啃下这块骨头。 祁贵的劣迹是越来越多了,在市中区,部分根本就不称职的干部给祁贵送点礼,就一个一个的提到了市上。好几个还放在了市要害部门,这些不干工作的家伙由副县、科级升为正县级、副县级,连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一个二百五都被安排在了市报社当上了管后勤的副主编。弄得一些干实事而得不到提拔的同志怨声载道,纷纷怪罪到了汪强的头上,说什么“跟着汪强闹革命,还不如送祁贵一根金。闹革命,没事情,送根金,把官升。” 不过,怨过之后,人们的忿怒还是在祁贵身上。有首评价新城当官者的著名顺口溜中,就有针对祁贵喜欢进舞厅的一句:“卖官书记咚咚嚓”。之后,新城又流行出了新的顺口溜,把祁贵刻画得真是惟妙惟肖: 想要发, 陪上祁贵咚咚嚓; 一流妹子赛天仙, 见天票子哗哗哗; 二流妹子如金华, 大金大银任你花。 想升官, 去找祁贵开路单: 小额单, 副科科级你当上; 大额单, 副处以上任你选。 如果继续让这样子的人把持党的地方机关,不亡党亡国才怪呢! 这时候,汪强当年在部队上、在商场上刚直不阿、激流勇进的生涯历历在目。这官场真是太复杂了,竟然把一个敢打敢拼的人磨成了左右逢源、睁一眼闭一眼的官僚主义者。不过,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你毕竟是一个小小的区委书记,官大一品压死人。在这以前的那种形势下,硬拼的结果只能是得不偿失。只有自保、寻求机会,才能更好地为党工作,才能更好地维护党的事业,程忠代市长是这样,汪强也应该是这样。 …… 汪强从政后,先后担任过副县长、副区长、区纪委书记、区委书记等职务。任区长后,汪强把已成为林果集团的汪庄公司新城分公司办在了新城果品集散地——常连乡。眼下新城分公司也发展成了集生产、科研、加工、销售一体化的大型果品公司。 想想曾有过的辉煌,看看今天新市委给予的机遇,汪强决心大干一场,抓出祁贵这个党内的害群之马。 “汪书记!”黄大师端着大木盘进来了。上面是一碗汪庄独特风味的疙瘩汤,香菜叶绿绿的飘在表面,筷头大小的肉丁、土豆丁和指头蛋大小的面疙瘩混在其中,一股蒜瓣味喷鼻而来。还有两碟小菜:一个花生米、一个泡菜。 汪强喝了一口,马上想起了家乡的疙瘩汤。这味道太地道、太像了。他看着笑哈哈的黄大师问:“这味咋跟我们汪庄的味一模一样呀?” 黄大师笑得更欢了:“汪书记,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是汪庄人哪!” “是吗?”汪强握住了老人的手说:“对不起,我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黄大师说:“汪书记,要是合口味就多吃一碗,我做得多呢。……汪书记,你要注意身体,你真是太忙了。”汪强香甜地吃着饭,自言自语地说:“忙点好,还要忙出点成绩来,不然该回家种那一亩三分地去了。……” 第十一章 汪强的历史 李烧哈哈一笑:“要不是你妈生米煮熟饭的计策,你怎么能嫁我呢?”“住口!”小翠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这时候,她感到下身隐隐作疼,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大叫着:“不!不!畜牲!快滚出去!” 为了便于了解汪强的历史,笔者直接把多年前写的关于汪强的一篇报告文学翻了出来。现抄录如下。 一 “陈干事,镇长让你到汪庄了解一下老虎抢亲及相关的情况,要详细,王书记和唐镇长要亲自听你的汇报。” 早上刚上班,镇党委宣传部长给我布置本周工作时这样说。 我很乐意接受这个差事,这是因为:汪庄村发生老虎抢亲事件之后,在镇法庭受理村农工商公司总经理李大德状告汪庄果品公司经理汪强教唆老虎抢亲,非法霸占良家妇女的案子时,余翠翠也向镇公安分局状告李大德强xx罪。这中间前矛后盾,定有些稀罕的故事。 听说,当时镇法庭、镇公安分局即刻派人下去了解,双方都否认对方所告之事,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而后是李大德主动要求调解,还同意和余翠翠解除婚约。可余翠翠却坚持要告李大德,她要求法院主持公道,查个水落石出。 镇法庭、公安分局考虑到李大德是镇里有名的乡镇企业家,就做余翠翠的工作。这件事,已经轰动了全县,更是镇上今年最热门的话题。 我被派往汪庄,除了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外,还负有做余翠翠、汪强工作的责任。接受任务后,我兴冲冲地骑上自行车来到了汪庄。 汪强外号汪老虎。他的果品公司设在村北边夫妻山下的一片果林里。这里只有几间平房,说是公司,实际只不过是一个大果园。因为汪老虎正在筹建果品加工厂,镇经委已经帮他办好了营业执照,并向市县林业、乡企、银行等部门打了解决资金的报告。眼下正值残秋,果园里大部分果实已经收获,除平整土地用的雇工外,就是主人汪强和他的坐骑,一只牛犊子大小的斑斓猛虎。 说起老虎来,自然会想起“谈虎色变”这个成语,今天要亲眼见真老虎了,我心里多少有那么点儿紧张。听说汪老虎巡果园时都骑着老虎,有时还骑着老虎上街,别人看见过,可我是从没有见过。 汪老虎在园子大门口挂一块铁板代替钟,凡进果园者必须先敲钟,后由主人领着进园,否则老虎会像老鹰叼小鸡一样把贸然侵入者叼到主人面前。虽说它并不伤人,可真要是经历上那么一遭,虽说是一根毫毛没伤,可也能吓个半死。据说今年夏天,外号李烧的李大德带着群众来抢果园,就让老虎阿铁叼过一次,群众让老虎吓退了,李烧吓出了一场病,足足在家睡了三天三夜。从那之后,汪强的名字就让“汪老虎”代替了。 上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汪庄的土地上,除一片一片大白菜地、未收获的土豆地还绿油油外,都是犁过的黑黝黝的土地。山脚下的杨树、柳树上,挂上了红黄绿相间的叶子…… 汪老虎的果园里也被一片片红色、橘黄、墨绿色覆盖着。 “当!当!当!”我敲响了钟,主人汪老虎把我迎进了果园。首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墙根下卧着的虎视眈眈的牛犊子大小的老虎阿铁,它威风凛凛地卧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上。 我一阵心悸,生怕它朝我扑过来。汪老虎一连声地说着,别怕,它不会吓人的,也不会伤人。 见阿铁也的确没有吓我叼我的意思,我这才安下心来。这个果园果然好大好大,一眼望不到边,果树下空地里,种着大葱、土豆、冬萝卜、大白菜等,已经收获的地里收拾得很干净,扫成堆的树叶全都集中在园墙边的大坑里。 “一看就知道这里有个很勤快的女主人!” 我说着跟他走进了两间大客厅兼办公室。房间拾掇得有条不紊、一尘不染。沙发、茶几、衣柜虽不比城里的样式新,可绝对比普通乡下人家强好多。 “阿铁,过来!” 汪老虎招呼我坐下后又喊了一声。老虎过来了,它蹲在门口用两只前爪朝我作了一个揖。汪老虎朝它比画了个喝水的动作,老虎就转身走了。 他说阿铁是他给它取的名字,这家伙很能干,就像部队里的军犬铁将军一样,叫阿铁是当之无愧的。 汪老虎给我敬烟,我说不会抽,他说好习惯,那我俩先喝啤酒吧。没有喝上几杯,他的脸就红了,像关公!他的身体很结实,短短的平头,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敦实、憨厚。 “听说这只老虎是你从部队上带来的?” 他点了一下头说,我在部队里是专门驯养军犬的,复员时准备向首长申请一条退役的狼狗带回,可无意中在山林里拾到了一只小虎仔,怕饿死它,连首长就让我先养着再说。我就像驯军犬那样喂它、驯它。一段时间后,它就离不开我了。首长让我把它送到动物园,可这家伙闹绝食,连水都拒喝。没办法人家又把它送回来了。这么老养着也不是回事,毕竟它是只老虎,谁敢保证长大了不伤人。一天,我和战友蒙上眼睛把它送进了山里,可我们回到军营时,它却早跑回来了。无奈,连首长就让我继续养着:说这家伙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千万别把它饿死了。 前年复员时,它长大了许多,跟我的感情也越发深了,任咋也不离开我了。实在没有办法,部队首长就让我暂先把它带回家。 几个月后这家伙就长成大老虎了。那时候,果园墙已经打补好了,它便陪着我守着果园,再后来就成了我的坐骑,它驮着我,我揪着它头上的花纹皮,抓紧了它快跑,放松了它慢走,这百多亩园子它驮着我十分钟就能转完。 果子结上后,更多亏它了。往年果子像眼珠大不能吃的时候,村上的小孩便成群结伙来摘,赶到成熟收获时四邻八乡的人都来摘,看也看不住。现在好了,有阿铁守着,谁也不敢来摘。去年,我交完各家各户的承包费,剩下的果子收入了两万多元呢。我和乡亲们签了二十年的合同,我还要扩大经营,要在这里建个果品加工厂,建好厂房,装好机器后,让乡亲们来上班,让他们多受些益。 这时候阿铁叼着竹篮子来了,汪老虎接过菜篮子,拍拍它的脑袋说,去吧,阿铁转身返回门外去继续尽它的职守去了。我感到既惊奇又有趣。 一会儿,它又叼进个小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葡萄、苹果、梨、小红果和各种蔬菜。 “她该来了。”我知道是指余翠翠。…… 果然是余翠翠,她摘下头巾在门外抖了抖走了进来:“你好!”她落落大方地问候我一声,就进进出出忙碌起来了。一会儿工夫,瓜果、素菜摆了一桌子。她二十多岁的样子,短发,大眼睛,棱鼻子,很漂亮,很秀气,也很稳重,只是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 二 吃过晚饭,我和汪老虎的话题就扯到了我这次下来的目的上。他是个直爽人,快人快语,说一定把真实情况全都告诉我。 可坐在一旁的余翠翠却不依了,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下说:“她的事你也讲?” 汪老虎对我解释,她说的“她”是指她妈张寡妇,又笑着对她说:“小翠,不说你妈,这事情怎能说清楚?你妈,还有阿铁都得说。” 我接着说:“小翠,你放心,我会正确看待的。不如实说出来,就不利于事情的处理。你说对吗?” 余翠翠的表情平静如水,仍然是一点笑模祥也未出现,只是通情达理地说:“汪强哥,那你就如实说吧。” 汪老虎很有口才,别看他说话声音不高,可很有说服力和感染力。他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起了复员前后的事情,讲起了他的亲密伙伴阿铁和他的心上人小翠。 他从小父母双亡,是靠叔父、婶娘照顾上的初中。他天资聪慧,虽仅有初中文化程度,可因为喜欢看书,在汪庄村也算得上一个有出息的青年。九一年底,他在余翠翠的鼓动下报名参了军。到军营后,被分配到驯养军犬的岗位上。 一晃三年过去了,他驯养军犬很有成绩,还立过三等功呢。服役期满后,他带着他的小伙伴“阿铁”回到了家乡。听到他复员回来的消息,最高兴的是余翠翠,她第一个到村头迎接他,说你来的正好,我有个大计划,你回来就有希望实现了。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三年不见,余翠翠出落得水灵灵的,长得更漂亮了,他险些儿认不出来。她说她一直在等他,他问等他做啥,她用手指点一下他的脑门,羞怯地骂声:“傻瓜!”就赶紧藏起了脸。他心里好高兴好高兴,一下子把她抱起来:“我有媳妇啦!” 一旁的阿铁却龇着牙,对余翠翠发出一声怪叫,吓得她直躲。他拍拍它的脑门:“怎么,小家伙,你也吃醋呀!” 他告诉她,部队向镇上推荐了自己,镇政府已安排自己到镇经委工作,过两年还有希望转为国家干部呢。 她对他到镇上当干部一点兴趣也没有,却说你先跟我到夫妻山下的果树林里去一趟。他答应了:“去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去干什么?” 余翠翠神秘地一笑,“去了再跟你说。” 他高兴地拉住了她的手。她羞答答的把头一歪,急忙把手抽走了。阿铁也紧紧尾随着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夫妻山下。 这是一片很大的果树林,三面靠山,一面临村上的土马路,果园墙残缺不全,不少果树被人砍走当柴烧了。果林虽然承包给村民了,可因为离村子远,务起来不方便,谁也不好好务,便荒芜了。 “快说,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啥时候,他又拉上了她的手。阿铁又呲着牙,吓唬了一下余翠翠…… 他笑了,她也笑了,老虎也乐得在他们面前撒起了欢儿。 她说:“村上这片果树林你是知道的,是当年工作组王组长领着大家裁的。由于不懂修剪技术,到现在了都不好生结果子,个别树结几个果子也是没等长熟就让人摘走了。一百多亩地,近三千株果树,这是全村人辛辛苦苦开出来的,种出来的,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彻底完了,我有个想法,希望你能担起这副担子,把这果园承包过来,科学管护,再补种些优良品种,过两年再开办一个果品加工厂……” “小翠!” 他打断了她的话,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出了这么一个好点子,咱俩承包,你上农大进修,回来后当技术员……” 余翠翠说:“我有个同学农大毕业后分到了县农林局,他学的就是果树栽培专业,他说要支持我呢。不过承包人应该是你,我就当你的助手吧。” 几天后,汪老虎正式向镇政府说明了不来经委工作的原因,他要承包村上那百亩果树林,办一个种植企业。镇上领导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并保证全力支持他。 村民们早把这块地视为累赘,现在见有人承包,而且每亩每年还给五十元承包费,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谁不愿意。所以,大伙儿异口同声表示愿把果林包给了汪老虎,二十年不变。 汪老虎和村上签定合同后,又到镇上办理了公证手续。他拿着合同轻而易举地贷款三万元:一万元修补破烂的果园墙,五千元盖房子,五千元送余翠翠上农大,一万元聘请农大李教授做技术顾问……就这样,果品公司便红红火火地干起来了,而且头一年便一炮打响。 不久前,他又和翠翠一起跑上跑下,东奔西走,磨破嘴唇跑断了腿,操办果品加工生产线。他们不怕碰壁,不怕破费,从农业发展银行信贷解决了流动资金贷款;到县水泥制品厂赊借了所需水泥制品;到建筑公司商请垫款修建生产车间和办公楼…… 三 小翠,天晚了,辛苦了一天,去早点睡吧。 吃过晚饭,已经十一点多钟了,汪老虎催小翠去隔壁小屋了,我看着小翠的背影,心中禁不住一阵感慨,汪老虎给我讲了大半天,几乎句句话也没离开她,这可真是个奇女子,她吃苦耐劳而且头脑聪颖,从家里的内内外外,到果园的管护经管,乃至对村里对上面的支应交往,她都干得非常出色,想得也十分得体、周到,汪老虎的果园有今天的这个样子,跟她的操劳、策划、支应确确实实分不开。她的饭菜也做得特别好,汪老虎如果真能娶了她,可真是福分不浅啊!只可惜,因为李烧对她的伤害,使一个天真活泼的大姑娘变成了现在这副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们接着谈。”汪老虎打断了我的思绪,压低声音说,“现在就要说翠翠她妈了。她妈不但作风差劲,而且还是一个嫌穷爱富的骚孔雀……” 今年春天的一天,小翠领着省农大的李教授来查看果树剪枝后的挂果情况。 中午饭吃过,汪老虎正专心地听李教授讲如何给果树施肥的课程,余翠翠慌慌忙忙跑来了:“汪强哥!快,快去看阿铁,不知它怎么啦!” 他问出啥事了,她不答,却先冲李教授说:“你老先坐一会儿。我和他去去就来。” 她拉着他出了门,急火火地朝园子东南方向跑,一句话也不说。园子东南边是一个很深的崖窝子,村民们称它为“窝泊”,下面长满了冰草、灌木丛等野生植物。在崖下的矮树丛中。阿铁正围着一个赤着下身的女人转来转去,还龇着牙发出一种吓人的声音。快走到跟前时,小翠才认出了那个赤身女人是自己的母亲,急忙羞红着脸转过了身子。汪老虎大喝一声:“阿铁!” 阿铁看了主人一眼,双眼红红的像要喷出火来似的。他也看清了,那个赤着下身的女人正是张寡妇。 他着实吓了一大跳,这畜牲想干什么!他忙厉声吼:“阿铁,快滚开!” 阿铁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而后极不情愿地走开了。他急忙一纵身跳下崖扯过一件衣服盖住了张寡妇。不对呀,他想,这怎么是一件男人的衣服?他顾不了这些,一边叫小翠快来帮助她妈穿衣服,一边掐张寡妇的人中。两个人忙活了半天,张寡妇才醒过来了。 这时,他才发现李烧也光着下身在十几米外的草丛里瑟瑟发抖。 汪老虎马上明白了是咋回事,鄙夷地瞪了李烧一眼后,把他的衣裤扔了过去。 他转身叫了一声“小翠,咱们走!”就大踏步走了,小翠也小跑着跟了过来。 “阿铁!还不快走!”他又气愤地喝了一声慢吞吞走路的阿铁,阿铁才颠儿颠儿地跑回了果园。 从这一天开始,阿铁不太听他的话了,他猜它大概是想同类了,想那个事儿了,它已经长大了。可是,别说在汪庄找不出它的异性同类,大概在全市也找不出来。怎么办?照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送又送不走,杀又杀不得,再说自己也舍不得它呀。 正在他左右为难时,村上专门骟猪的堂哥来找他,请他安排小姨子在果园上班。汪老虎对他说了阿铁的事,堂哥一拍大腿说:“就包在我身上!” 他眼睛一亮:“有啥好办法?” “骟了它!就把问题解决了。” “让它当太监?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在部队里,我也做过这样的小手术,可那是小狼狗,这么大的老虎,它要疼起来咬人怎么办?” “这……”堂哥也为难了。 “先用酒灌醉它!”聪明的小翠不知啥时候也来了,“醉了,它就不知道疼了。” “好办法!”汪老虎说,“可是咋灌呢?”小翠说:“我去买几斤牛肉来!” 还是小翠点子多,把酒用针管注射到了一块块牛肉里,阿铁见这么多的牛肉,一时忘记了烦恼,狼吞虎咽,一口气把牛肉吃完了,两斤酒也下肚了,不大一会儿,它就醉过去了。 堂哥轻而易举的把阿铁给骟了。他给堂哥报酬,堂哥不要钱,只要老虎的两个卵子儿。 汪老虎提心吊胆陪了阿铁十多个小时,它才醒过来了。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吃他为它做的牛肉汤。吃着吃着,它感到了疼,就用舌头去舔伤口,可它的脖子又硬又短,怎么也够不上。他紧张得不得了,怕它翻脸不认人。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阿铁平静地卧下,又睡觉了。只是醒来后便拒绝吃东西,它呼呼大睡了两天,他也陪了它两天。他有点担心,再绝食它就会饿死的。他就抱着它的头哭,老虎也哭。小翠把热好的牛肉汤端来了,放到了它的嘴边。 “阿铁,吃了吧!”他擦去了泪水,也帮阿铁擦去了泪,“男子汉,别这么没出息,快吃了吧!” 阿铁悲哀地低吼了两声,就去喝汤,竟然三口五口把牛肉汤喝光了。他又让小翠去切牛肉,它也吃下去了。他这才把心放到了肚里。从此后,阿铁更离不开他了…… 四 我们谈得很投机,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钟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我说。该睡觉了吧,明天再谈。 汪老虎笑着斟满了啤酒:“我不想睡,也睡不着,你就陪我到天亮吧。”我答应了他。一来我很想听他说下去,二来我也是一点睡意没有。 我找了个话题:“李大德为什么叫‘李烧’?这个外号是不是跟作风问题有关?” 他说,是指作风问题。在农村,公公和儿媳妇有那种关系,叫“烧白头”,“李烧”和“烧白头”是一个意思。可是又不确切,因为他和儿媳妇只是在她嫁给他儿子之前有过那个事。村民们在背后就叫他“李烧”,也有和他平辈的胆大者当面开玩笑叫他“李烧”,他也笑笑过去了,从来不生气。 李烧四十多岁,他是汪庄村有名的美男子。因为人长得俊气,再加上受苦不多,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说起他在汪庄村的名气来,那是人人皆知呀。十几年前刚改革开放时,他创办了汪庄村农工商公司,使村民人均收入由不足一百元上升到了一千多元。他在工作上很有一套办法,也正是这个原因,受到了上上下下的普遍赞赏。这是他的一个特点。他还有第二个特点:风流成性,贪酒好色。 据说,周围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有相当一部分跟他有那种关系,余翠翠的妈张巧云便是其中的一个。而他的原配妻子“压塌炕”则成年累月睡冷炕,忍气吞声的过着日子。至于他儿子,在知道了老子和自己妻子婚前的丑事后,当即拿起灶头劈柴的利斧朝他爹的脑袋砍去,幸亏他躲得快……儿子还借此要挟他,他花重金活动了个体面工作,在镇工商所上了班。 “这,你可曾听说过?”汪老虎问我。 我说:“没。就是听说了,也管不了!”又问他:“他和小翠中间发生的事就让人费解了。你应该紧紧抓住小翠才对。她怎么变成李烧的新娘子了呢?” 汪老虎说,他承包果园后不久,就曾托人去向张寡妇提亲。张寡妇听完媒人的话,“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思谋着汪强跟你家翠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怎么光笑不说话呢?”媒人耐心地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高妄想!”张寡妇终于收住了笑,冒出了这么一句。 “余大嫂,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汪强那娃可是有出息的,在部队立过功受过奖,回来后又能吃苦耐劳,承包果园,又肯动脑又有见识,你怎么说配不上翠翠呢?” “他呀,”张寡妇点上一枝烟,狠劲吸了一口,又从涂了口红的嘴里吐出个烟圈来,“要是去镇上当干部,我说不定还答应这门亲事呢。避开肉块子吃豆腐,不懂个好歹。现在可好,包上个破果园子,还贷那么多的款,让翠翠跟上他去喝西北风呀?” 张寡妇絮絮叨叨了一阵子,见媒人无话可讲了,又说:“你给汪家娃子捎上个话,就说翠翠已经有主了,让他趁早死了这个心。” 媒人走后,张寡妇开始打扮,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气气李烧的婆姨压塌炕。“压塌炕”是李烧老婆的外号,因为她太老实太实在而得名。张寡妇从李烧嘴里知道,压塌炕因为丈夫在外面胡搞乱搞,又气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她想借压塌炕生病之机,实现自己一箭双雕的计策,或许还能如愿以偿。 那是去年的事了,那天张寡妇和李烧在他家幽会偷情时被下地回来的压塌炕堵在了房里。压塌炕这个老实得能压塌炕的农家妇女一下子发怒了,她指着张寡妇的身子破口大骂,你把自己男人弄死了,又来勾引别人的男人。你谋害亲夫,还有脸活着!你个死不要脸的骚狐狸! 什么话难听解气就骂什么话,张寡妇也和她对骂,骂着骂着二人便动了手,等李烧拉开后,张寡妇的嘴被撕烂了,好长时间没敢出家门,这一箭之仇她是要报的。 还有丈夫横死这件事也是多年来压在张寡妇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本来那件事早被人们忘了,可她不懂得那是误伤,却一直认为是自己杀了丈夫,是害死亲夫的杀人犯。那时候她还年轻,丈夫余老二又是个地道的病秧子,还不会体贴人,哪有风流倜傥的李烧那么情感炽烈雄壮强悍呢?李烧还很会体贴女人,深得女人的欢心。那天夜里,丈夫去她娘家未回,她就在家里和李烧做那事儿。不巧的是半夜里余老二却回来了,发现炕上睡着李烧,他气急了,从厨房取把菜刀进来就砍。李烧年轻力壮,推开余老二就跑出门躲了起来。余老二早就为老婆和别人胡搞气得七窍生烟,今天又双双捉奸到炕上,火气更不打一处来。见李烧跑了,他就举起菜刀朝老婆头上砍去。因为急急慌慌,砍下去的是刀背,刀刃却正冲着他自己。 张巧云见一道白光冲自己脑袋飞来,吓得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丈夫的手用劲迎着一推,把男人推了个四肢朝天,菜刀则不偏不斜,照头把余老二劈死了。 这一切都让李烧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本该推门进屋上前抢救余老二的,可他没有这么做,却反而威吓她:“好你个张巧云,杀人可要偿命的!”吓得张巧云跪在地上求饶。 李烧见事已至此,就丢下一句:“往后,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这件事给你捅出去!” 张巧云头磕得“咚咚”响:“从现在开始,我就听你的,你……你让我走东,我绝不敢走西。我要是再跟别的男人来往,你就去告我……”。 “好了”,他拉她起来说,“现在想办法吧!” 二人合计了一阵,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就说余老二和张巧云给牛铡草,当他抬起铡刀的时候,心脏病发作,双膝一软一跪,头正好撞在了铡刀上。李烧恰巧从门外路过,听到哭声就来帮她的忙…… 这件事策划得很周密,瞒过了村上所有的人。事情已过去好多年了,可始终是张寡妇心上一块病,总怕李烧去告她。于是,她就百般讨好李烧。她想,如果李烧的婆姨压塌炕死了,她就有可能嫁给他。做了他的老婆,这件事就会永沉海底。可是,压塌炕那么壮的身体,她连病都不生,自己能如愿以偿吗?不管怎么样,气气她再说吧。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了李烧家,压塌炕正围着被子靠着挂着花布炕围的墙缝衣裳。 “哟哟!李家嫂子,你是给儿子缝衣裳还是给孙子缝衣裳呢?” “你……你个臊母狗!给我滚出去!”压塌炕一见她火儿便冒上来,气得拿衣服的手抖了起来。 张寡妇却满不在乎,故意气她,一扭屁股贵客般坐在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点根烟抽着,不慌不忙,慢声细语地:“有本事管住你的男人,有本事你倒着活,变成十八岁的漂亮小丫头呀。我比你漂亮,他才要上我的炕,上我的身,就是不上你的炕,不上你的身。你生气么?吃醋么?那就气死你,醋死你!” 压塌炕立刻就气晕过去了。张寡妇怕李烧回来,便脚底板抹油,悄悄溜走了。 晚上,压塌炕气得睡不着觉,就哭着骂李烧:“你这个没良心的,到处拈花惹草,让那个婊子货到家里来欺负我……你摸摸心口想一想,我为你李家当牛做马一辈子,你也丢掉四十奔五十的人了,你给我指条路吧!” 李烧白天也因处理村上一件事生了一肚子气,本想回家好好睡个觉,见婆姨絮絮叨叨个不停,就火了:“你再叨叨,我出去睡!” 压塌炕哭得更响了:“你去,你去呀,找那老妖精去,我不想活了……” 李烧一赌气真的出了门。压塌炕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就喝下了半瓶“敌敌畏”。早晨儿媳来打扫屋子时,才发现婆婆死了。 李烧懊悔得直跺脚,他摸摸老婆的胸口,早已冰凉凉的了,就一下子瘫倒了。他想自己昨晚也太过分了,不该赌气出去,她正在气头上怎么能让她气上加气呢!想到这里,他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五 快天亮了,我们才睡的觉。睡觉前似乎有点睡意,可躺在这热乎乎的土炕上时,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是“老虎抢亲”、“强xx”等悬案吊着我的心。 汪老虎睡得很香,头放在枕头上就拉起了轻微的鼾声。我强迫自己快点睡,睡吧,明天还有不少工作等着做呢。这才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梦见了叶茂花荣的果树林,梦见了轰隆隆的机器和装好箱的果产品运到了蓝蓝的大海边…… 上午九点了我才睡醒,我听到了小翠拾掇屋子的声音。这声音很轻,轻得我无法抗拒想偷看一下她的欲望。 我轻轻地翻了个身,才发现汪老虎不知啥时候已经起床走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炕也扫得干干净净。朝地上一看,小翠正小心翼翼地擦着地上的桌子、茶几、沙发扶手,水泥地面早已经拖得干干净净了。从粉红色窗帘边缘透进来的太阳光,斜照在喷塑的墙壁上。屋内的一切都显得雅致、大方、整洁、漂亮。这是多么勤劳的一对啊! 从汪老虎口里我知道,他还没有和小翠同房,原因一是小翠和李烧领了结婚证,二是他不愿意在未正式娶她之前跟她发生关系。不料,他这份好心却给小翠造成了心理压力,她猜疑他是嫌自己被李烧强暴过,所以才这样对她。这就是小翠一直心事重重的主要原因之一。 汪老虎知道这些后,跪在地上指天发誓:“我姓汪的要是不要你,不好好对待你,就不得好死!” 余翠翠也跪倒在汪老虎对面,忙用手掩住了他的口:“别胡说,我相信。”他俩就抱在了一起,…… 我被一声低沉的吼声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拉开窗帘朝外一看,原来是阿铁驮着汪老虎威风凛凛地蹿出果林,来到了门前。 这情景真让人激动得不得了。当年武松在景阳冈打死老虎,在阳谷县城里游街时,显得那么威风,今天的汪强骑着老虎巡视果林,他比武松不知要威风多少倍呢! 小翠把早已熨好的西服递给了我,我说声谢谢就接过来穿在了身上。她说:“这阿铁只认他一个人,别人喂它无论好赖的东西,它闻都不闻一下,旁人连摸它一下都不可以。上次县上来人摸了它一下,它腰一弓,两只前爪长长地伸出去,都插进地里去了,还龇牙咧嘴,吓得那人出了一身汗。我喂它时,故意蹭它一下,它虽不吓我,身子刷的一转就躲到一边去了。” 汪老虎走进来说:“镇公安分局的人来了,要找小翠了解情况。陈干事就劳你陪陪他们吧,吃完早饭,干活的人们就来了,我得去照看一下。” 我说:“没有问题。” 镇公安分局的陈副局长和小刘、小于我都很熟,客套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小翠按陈副局长的意思,谈起了她那段辛酸、屈辱的经历。 那天天气很热,她指挥着雇来的姐妹们摘果园里的果子。丰收的喜悦把她和汪老虎拉得越来越近了。 可是,她妈反对她和汪老虎的婚事,开始她认为是妈对他的事业不理解,怕女儿跟了他冒风险,她没有和妈争辩,她想等他挣上钱,让妈看到果园的发展前景时再说服妈。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果园景况好了,钱也挣了,她妈反倒越来越反对他俩的婚事。她就认为妈简直是毫无道理,就越来越不愿意见她妈了。 于是,她就住在了村上好姐妹的家里。 张寡妇风流成性,见女儿住在人家,不再管自己的闲事,就送个顺水人情:“你哪天想妈了,想家了你就来,我也不反对,可有一点,不能误了田里的活。” 这天早晨,她妈带话让她下午收工后回家,说有重要事情。她这几天忙于平整果园里的地,准备修剪果树,操持给葡萄盖房子等等,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今晚就回去一趟吧。回到家里,她吃了一惊,院子里停着一辆崭崭新的木兰摩托,家里的黑白电视机换成了二十九英寸的大彩电,还外加了一台VCD影碟机和卡拉OK音响。 “妈!这哪来的?”她问。 张寡妇放了一部三级片《猕猴桃熟了》,那按键装碟的熟练程度使她很吃惊。她想起那次和汪老虎在唐镇长家里,看见过镇长放VCD时的动作比她差远了。她立刻就猜出这是谁教妈的了,却又故意问:“妈,买这么多东西,哪来的钱?” “傻丫头!”妈在她脑门上点了一指头说,“妈给你找了一门亲,这是人家送的彩礼。” “妈!”小翠脸色变白了,反抗道,“我不去。除了汪强,我宁可死,也不嫁!” 小翠嗵嗵嗵向妈放了一阵机关枪,见妈还是悠然自得地抽烟,一句话也不说,就着急了:“妈!”她过去抱住妈的胳膊,“妈,我都二十四的人了,你就让我做一回主吧!这些东西退给人家,我让汪强给你买。” 张寡妇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小翠就声泪齐下向她求情。 张寡妇装出一副被女儿说动了心的样子,拉起女儿的手说:“小翠呀,妈真是把你惯坏了,拿你一点办法没有。这件事明天再说,先去吃饭吧,妈把饭早已做好了” “你不答应我就不吃饭!” “你这死丫头,妈答应你还不行吗。” 她哄走了小翠,就偷偷地冷笑了一声。她在早已准备好的一杯药茶里,放进了一块冰糖,手拿一根筷子等着小翠吃完饭回来。小翠最爱喝糖茶了,她想小翠看到肯定会抢着喝的。 果然,小翠收拾完厨房后高兴地来了,她见妈正在用筷子搅着冰糖茶,就急火火地端起杯子,一边说着“谢谢妈”,一边咕咚咕咚把药茶喝进了肚。 张寡妇在屋外转了一圈回来,见小翠已经昏迷过去了。 张寡妇就大声咳了几声。一直躲在隔壁房里的李烧蹑手蹑脚进来了;“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说完就急不可耐地要抱小翠。 “慢着!”张寡妇过来扯住了李烧的耳朵,“往后,可不许你有了年轻的就忘了老的,你要敢慢待老娘,小心你的耳朵根子!” 李烧立刻紧紧抱住张寡妇用力亲了几口:“不敢!不敢!”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小翠进了隔壁房间…… 小翠一觉醒来,见灯还亮着,又感到一只大手在她的胸脯上乱抓着,不由吃了一惊。 “啊!”她见李烧赤条条地躺在身边,便一把推开他,“流氓!快滚!这是怎么回事?”她大声骂着李烧,抓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李烧哈哈一笑:“要不是你妈生米煮熟饭的计策,你怎么能嫁我呢?” “住口!”小翠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这时候,她感到下身隐隐作疼,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大叫着:“不!不!畜牲!快滚出去!” 小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娘竟会设计坑害自己的亲女儿,她大放悲声,泪水像小河涌出了眼眶。 这一夜,李烧和张寡妇轮番做她的工作。她呆呆地听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寡妇说:“李大德是我们汪庄的首富,大金大银,名声在外,他跺跺脚,汪庄村就倒、就塌,你嫁了他是你的福气。你老娘我还没有这个福气呢。再说了他哪一点不好,长得比他汪家娃好,钱也比他多。这不,除了买来的东西,光钱就三万块呢!他汪家娃子有吗?话又说回来了,做女人的嫁上谁也就那么回事,你跟他觉也睡了,身也破了,就认命吧……” 李烧也说:“翠翠,我姓李的别说在汪庄,就是在镇上、县上也算得上个人物。你嫁给我,吃不愁、穿不愁、花钱不愁、办事不愁,我保证你顺顺心心、风风光光。给,这是十万元的存折,从现在起就是你的,你爱咋花就咋花……” 小翠把李烧塞进手里的存折看都不看一眼,她流着泪一言不发,三下五除二把存折撕成了碎片片。张寡妇见状,悄悄在李烧耳边低语:“你哄她吧,我走了。” 她后悔的不得了,和汪强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他除了疼爱自己、保护自己外,亲都没有亲过自己一次。参军之前,她妈整天打扮得花里胡哨勾引男人,责任田里活一点也不干,都是汪强哥帮她干,除草,捋燕麦,撤化肥,浇水,犁地,凡是重点的活,都是靠他出大力流大汗不分早晚地下苦,而且干得特别好。他参军走时,还托好朋友在他走后替她干重活。她更忘不了,在他走的头天夜里,在村口的杨树下,她多么希望他能抱着她亲一口呀,可等了半个晚上,他除了说话还是说话,竟没有主动和她亲一下就带着遗憾走了。复员回村后,她让他承包果园,他二话不讲就答应了。也就在那一天,他抱她了、亲她了……早知今日,何不冲破习俗和他住在一起呢?然而,这一切都晚了。想起自己和他的海誓山盟,真是悔愧难当。现在,清白没有了,贞操没有了,还有啥脸面去见她的心上人呢,还有啥脸面活在这个世上。这时候,她想到了死。 下定死的决心后,她起床了。她烧水把自己认认真真洗了个千干净净。李烧还以为她回心转意了,就乘她倒水之际溜到了屋里。小翠连啐带骂把他赶出了屋子。她顶上门后就想怎么去死。上吊?她想起故事里上吊死的人都吊个大舌头,怪吓人的。 那么,还有啥死法呢?跳河,河里没有水。钻火车,这倒确是个好死法,等火车开过来了。一个猛子钻进火车轮下,闭着眼睛,就像小时候跳进河水洗澡一样。眼一闭,牙一咬就钻进去了,刹那间就血肉横飞,啥也不知道了。可那样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她又想到了用刀剪之类的东西,忙找剪子、刀子,可一样也未找到。她记起曾拿过汪老虎的一只刮脸刀片,就放在针线盒里。对,就用它割破手腕上的动脉血管。 刀片很锋利,不费力就割破了血管,血一个劲往外冒,不知道割对了没有?管他哩,反正血流多了人就会死的。 这一刻,她似乎没有感觉到疼,但当想到她的心上人时,马上疼起来了,而且疼痛难忍。就这样死去吗?自己还没有享受过在心爱的人面前真正做一回女人的幸福呢,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对,还有李烧这个老贼,我怎么能放过他呢,应该让他偿还这笔血债才对……她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汪强哥!快来救我!” 李烧早就走了,张寡妇有点不放心就在门外偷听。听到女儿呼救她就使劲推门,可门推不开,她就到隔壁叫来了堂侄儿帮忙,把小翠送到了镇医院,大夫说,送的再迟一点,流血过多人就危险了。 见小翠通过输血、抢救脱离了危险,张寡妇才放心了。又考虑起如何让小翠和李烧结婚的事情。她给侄儿几张票子,嘱咐他别说出去翠翠住院和自杀的事情,说出去不光彩,要丢人哩。侄儿连连说着“晓得”…… 摆平这一头,张寡妇就急急忙忙去找李烧,她认为这是李烧向小翠献殷勤的好机会。给她送饭、端尿罐,像电视上那样天天送鲜花给她,天天守着她。她的心就是一块石头也会被暖热的。 小翠突然失踪了五天,可急坏了汪老虎。听张寡妇说,小翠跟上相好的跑了,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些话。可是,小翠究竟上哪里去了呢?越想知道她的下落,就越想见到她。他天天来张寡妇门前转,向邻居了解小翠的情况。小翠的邻居余五奶奶不忍心骗小伙子,就暗示他去镇上医院看看。他才知道小翠住医院了。为了尽快见到她,他破例骑上阿铁飞速赶到了镇上医院。 他怕吓着人,把阿铁领到医院后院的树林里,在僻静无人的地方画了个圈,命令阿铁:“进去,不准出来!”阿铁驯顺地朝他点点头,就卧进圈里去了。 住院部是个小二楼,在小翠的病房外,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镜头:小翠正斜躺在李烧的臂弯里,让他喂着饭。张寡妇怕让小翠看见汪老虎,就急忙迎了出来,把他拉到了一边。 “汪经理,你就别来找她了。”她说。 “为什么?”汪老虎愤愤然。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她递给他一个红本本,“他们的结婚证。” “谁的结婚证?”汪老虎翻开一看,傻眼了,上面贴着小翠和李烧的彩色照片。 “小翠真要和李烧结婚?”他既气愤又惊讶,“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李大德的老婆死了,这你知道吧。他才四十三岁,比翠翠大十几岁,这一点也不稀罕!” “是她自愿的?” “是自愿的,他们已经在一块睡过了。”“什么?”犹如晴天霹雳,汪强惊呆了…… 六 镇公安分局陈副局长等人的调查结束了。陈副局长还告诉我,根据各方调查的情况看,小翠告李烧强xx罪成立。但也有难办的一面,我们打算给镇上领导汇报之后再做出最后决定。另外,李烧现已主动向镇法庭撤诉,并答应和余翠翠解除婚约,这也能证明李烧在结婚证上肯定做过手脚。可是,镇上结婚登记册上有余翠翠盖的指印,这就让人难以解释了。虽然余翠翠一口咬定那是她住院昏迷时被人偷盖的,因她醒过来后发现指头上有红印泥。可一直守在她身旁的张寡妇却矢口否认这一点。同时镇民政干事的话和李烧是一致的:结婚证是她住院前两天和李烧双双去办理的。时间吻合。如果在结婚登记这件事上不能突破的话,强xx罪暂时就不能成立。 案子的确有点复杂,这当中,李烧、张寡妇、镇民政干事在领发“结婚证”的过程中很可能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送走陈副局长一行后,汪老虎和我一块勘察果品加工车间的地址,也顺便转转他的果园。 我们一边商量着修建厂房的事情,一边穿过果林朝北面走去。靠山坡的地方,几十个男女青年正在紧张地平整土地,挥铣装土的,推着架子车来来往往的,一派紧张忙碌、热火朝天的景象。 汪老虎说,人们开的这块地是公司规划中的新产品试验林,用的人都是本村的年轻人。他们无偿来帮助平地,条件是要在加工厂开工时进厂当工人。 我们正说着,小翠挑着刚出笼的馒头、茶水来了。小伙子们、姑娘们放下各自的活,围住了小翠,说说笑笑,连吃带喝,热闹极了。 我们继续往果林深处走去,转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了,才转到园子门面墙的东头。我看到大约有五十多米的园子墙是刚砌起来的样子,就问汪老虎是怎么回事。他说是那天李烧领着村民来拆的。 李烧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毫无希望的果园在汪老虎的手上变成了摇钱树,去年就神奇得像变魔术一样,全都挂了果。使汪老虎发了一笔财。今年又长势这么好,产量比去年怕要翻一番的。李烧早就垂涎三尺,可又碍于汪老虎和村上签订了二十年的合同,实在奈何不了他。 李烧萌发了收编汪老虎的念头。 这天晚上,李烧来找汪老虎,谈联合经营的打算,说他已跟镇、县领导汇报并被批准了。还答应让汪老虎担任村农工商公司的副总经理兼果品公司的经理。 汪老虎一听,深感突然,当时没吭声,心里却不由地佩服起小翠来了,她早就提醒过他,李烧见果园成功了,很可能要抢夺胜利果实,你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决不能让李烧的三言两语蒙住你的眼睛。这不,李烧果然找上门来了。他是深知李烧的为人的,是说啥也不能同意让李烧收编自己的。 “谢谢李总经理的好意。”他盯着李烧一字一顿的问,“我想知道你提拔我还有什么条件?” “条件吗,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要终止和村里的合同,再和农工商公司签订合同,利润可以……” “不可能!”还没有等李烧说完,他就打断他,“李总,我不想当你那个副总经理,我只想把果品公司办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没有婆婆的有限责任公司。我绝不想跟别人搞联合经营。”“你先别拒绝,这是上级决定了的。老实告诉你,你同意也得这么办,不同意也得这么办。至于条件,可以商量。你要是执意不肯的话,群众可以根据上级的决定,强行中止合同,收回果园,到那时,别说副总,你连啥都捞不到了。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李总,你要强行收走果园,我就去告你!” “你敢?我会让群众来跟你算帐的!”李烧气冲冲走了,又扔下一句:“你等着瞧!” “我奉陪到底!”汪老虎也不示弱。 第二天,李烧便鼓动一些不懂法律、不明真象的群众来砍果树、拆园墙。等汪老虎从镇上赶回来时,园墙已被拆了五十多米。果树则因有阿铁保护,一棵也没有被砍掉。 “乡亲们!”汪老虎大声说,“父老乡亲们,你们这是违法行为呀,听我一句吧,我们可是订了承包合同书的!” “合同书?哼!”李烧说,“大家别听他的,有上级给咱们撑腰,大伙不让他承包,他就承包不成。大家快拆呀!” “乡亲们,不要上他的当。我刚从镇上回来,镇长说,上级并没作出什么联合经营的决定。这是他李大德假传圣旨……”汪老虎一改往日低声说话的习惯,高声喊着。阿铁也大吼了一声,山摇地动。村民们一听,谁也不动手了。李烧挥着手刚要说话,阿铁朝他迈两步,一龇牙,一挺腰,他早就领教过阿铁的厉害,吓得一句话也未敢再说。 这时候,小翠已经从镇上把公安分局、司法所的同志请来了。公安分局小李让汪老虎喝住了阿铁,严肃地对李烧和村民们说:“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再要继续搞破坏的话,我要把带头者抓走。汪强同志和大家签订的合同,期限二十年,是受法律保护的!” 村民们这才三三两两离开,李烧也羞愧得掩面而去。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可给汪强造成的两千多元损失却没见下文。 这天晚上临睡前,我问汪老虎:“小翠出院以后,她没有找你说说原因?”“她来过,”他从被窝里伸出双胳膊支到枕头上对我说,“她一出院就来找我。” 那天晚上。他烦得睡不着觉,就去挖地,累得汗流浃背,头一甩,汗珠就刷地射出老远,流到眼睛里,刺得眼生疼,流到嘴里,咸咸的。他怎么也想不通,小翠会躺在李烧的怀里,还和他领了结婚证?张寡妇讲她和李烧已睡过觉了,对这一切,他一直持怀疑态度。他深深记得,那些天,小翠领着姐妹们在园子里干得多起劲呀,整天乐哈哈的,走到哪里,就把笑声带到哪里。他一听到她的声音。浑身就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就高兴得了不得…… 他细细回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小翠被张寡妇叫走的第二天就失踪了,她为啥要自杀?她……这一系列的问题搅得他头疼,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李烧在捣鬼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可镇上的民政干事指着结婚登记本说:“这是她亲手按的指头印。”她居然和那个老淫棍双双去镇政府登记结了婚…… “当当!当当!”钟响了,这是小翠来找他的暗号。他扔下铁锨,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开了园子门,果然是小翠。她用黄围巾把头包得严严实实。要是以往,她进门后头一个动作便是吊上他的脖子亲他,然后拉着他的手进屋,阿铁也过来蹭她,表示欢迎。可今天,她和他就像隔了一道墙似的,谁也不讲话。进了屋开了灯,还是默默的面对面坐着。 “小翠,”他首先打破了沉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强哥,”小翠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我对不住你,请你忘了我吧,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为什么?”他双手扶住她的肩头,轻轻地摇着,看着她哭红了的双眼和苍白的脸,又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强哥,这都是命呀,李烧这个老贼,是他害了我!”小翠挣开他的双手站了起来,“汪强哥,请一定原谅我,也请你永远忘掉我吧!”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肯定有冤屈,你应该说出来!”他也流开了泪,抓住她的双手摇着,又把她揽进怀里,用左手捧住了她的脸,“小翠,你就告诉我吧,我会理解你的!” “不!”她挣开了他,“已经晚了!”她大喊着冲了出去。 他愣了一下,也紧跟着追出了门外的小路口:“小翠:你站住!” 李烧堵住了他的去路,赖兮兮地笑着说:“小伙子,她可是我的老婆了,你要干什么?” 汪老虎拳头握得嘎嘎响,阿铁也焦急地等待着冲锋的命令。他真想狠狠揍李烧一顿,可是……泪水从这个铁汉子的眼里流出来了,阿铁见主人挥了一下拳头,以为是向它发布命令,就呼地追过去要扑李烧。他想起李烧曾告他养虎伤人的事,虽说没有什么事实,可公安局的同志让他好好看管,再不能出现吓着人的事。于是,他大喊一声:“阿铁!”阿铁就乖乖地回来了。 七 我下汪庄的第四天,镇法庭的小米、小贺来汪庄调查“老虎抢亲”事件。我和他们交谈时,我的心情是沉重的,也许“老虎抢亲”的故事是激动人心的,可我竟然丝毫没有一点刚下来的那种急于想了解事实真象的心情。 见到李烧和谈到他时,我就愤愤然。他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对果品公司的成功和发展十分嫉妒和恐慌,生怕汪老虎的事业会超过他。还使出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来伤害一个比他小近二十岁的姑娘…… 对于汪老虎和小翠,我确实感到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对他们的遭遇我除了同情外,再就是希望他们度过事业、爱情两道难关。 法官小米和小贺已进入了“老虎抢亲”事件的调查取证阶段。我自然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我也一定要这样做。 李烧和余翠翠的结婚日期选择在农历九月初八,新历十月九号。这天的汪庄村热闹极了,汪庄酒家门口披红挂彩的小汽车就停了十几辆,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达数百人。李烧炫耀地说:“我一辈子结了两次婚,第一次结婚时因为穷,连一桌像样的饭菜也请不起。第二次结婚就不同了,我发起来了,我们村也发起来了。再说,人家余翠翠是个比我小十九岁的黄花闺女,我总得为她想想吧。”言下之意这样大操大办才对得起余翠翠,才能显出他李大德在汪庄村的位置。得意忘形的心境溢于言表。 上午十时许,迎亲的车队按当地习俗从村的东头,沿着一路垂柳、白杨的村道朝南,而后往西向汪庄村委会所在地、汪庄酒家进发。 汪老虎和他的阿铁站在夫妻山临村的山坡上看着大道上徐徐行驶的车队,听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痛苦地抓头发、转磨磨。 阿铁似乎比主人还要着急,它时而围着主人转圈子,过一阵又做出朝山下猛扑的样子,前爪下抓开了一个一个的土坑。见主人没有让它下去的意思,只好作罢。长长的尾巴弄得山坡尘土飞扬。 下午三点多,筵席进行完毕。迎亲车队按习俗由西朝北转一圈再进李烧的家,转的越远,路越长,对新人婚后的生活就越好。当车队扬起尘土行进到离夫妻山最近的地方时,也就是汪老虎痛苦地栽倒在山坡上昏迷过去的时候:这也难怪,他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再加上这热烈场面的刺激,就昏倒了。 阿铁围着主人转了几圈后,终于下定了抢余翠翠上山的决心,只有余翠翠才能救自己的主人。它朝山下一看,趾高气扬飞驶而来的车队,不由得怒火万丈,丢下主人箭一般射下山坡,大吼一声挡住了车队。恰在此刻,小翠打开了车门,阿铁从容地叼起昏倒在车边的小翠,连拖带拽,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山坡,把她送到了汪老虎的床上。然后又叼起昏睡的汪老虎,把他送到了她的身边。 李烧带着人追到果园门口时,阿铁正在那里履行自己的职责:腰弓得像园墙一样高,两只前爪抓起的土在它身后飞扬。大尾巴刷一下蹭下了路边一棵大白杨树的皮,那树皮像刀箭嚓嚓嚓嚓飞到了李烧的脚边。见这些人还不退去。它又前进了几步,大吼一声,震得杨树叶刷刷跌落,也震得李烧后退了十几步。李烧已有过两次被阿铁教训的经历,再看眼下它发威的样子,自然不敢造次。老虎属于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打又打不得,骂也听不懂,它只懂小翠应该是主人的人决不能让李烧带走。 李烧没招了,只好求助于镇公安分局。陈副局长早就知道汪老虎和小翠的爱情故事,也听说过一些李烧在汪庄的为人。他见事已闹到了这个地步,就有意推托说:“老虎又没有伤着人,再说你聚众毁园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呢,另外今天就我一个值班,你就去法庭告吧。”李烧本来想让公安分局派人去抓汪老虎,再夺回余翠翠,现在公安分局这个态度,就只好以汪强纵虎抢亲、霸占良家妇女为由,起诉到了法庭。 小翠醒过来的时候,见汪强也睡在身边,一动也不动。只见他浑身是土,脸色苍白,知道也是阿铁从外面拖来的,就连喊带摇:“汪强哥!你醒醒!” 她给他灌下一杯糖水,他才醒过来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是阿铁把我抢来的。”她给他擦着脸上的土说,“汪强哥,今生今世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扑在他身上哭了起来,他也又惊又喜,紧紧地搂住了她,两个人的泪水流在了一起。…… 她出院后那几天,知道自己已经是不清不白的人了,就下定决心和汪强断绝关系。 这一切都是李烧这个老贼干的,她要报复他。就答应和他举行婚礼,但房子要装修得跟城里人一样,家具摆设要超过城里人,婚礼要大操大办,娶亲的小车不得少于十辆。李烧全都答应了,就想得寸进尺要早日结婚。她厉声警告他说:“要是逼急我了,我杀了你!”李烧没有办法,只好耐着性子不敢再吭声,反正她答应和自己成亲,早一天迟一天也没有关系,就千方百计让小翠高兴,好顺顺当当跟着自己。 临到结婚的那几天,小翠后悔了,她怎么可以失去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呢?她怎么可以失去和汪强哥一块儿创业的机会呢?他不是说,不管自己做下啥事情他都会原谅自己吗?可是…… 她越是自责就越是想他,想跑也跑不了,老贼怕她跑就派人看着她,使她脱身不得。直到她坐进新车的一刹那,她后悔极了,为什么要答应那个老混蛋呢?他有的是钱,就是盖个金楼银屋也难不住他呀。可受熬煎的却是她和她的汪强哥,今天走出这一步,相思之苦会伴她一生。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萌发了要逃跑的念头。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逃出去,她要今生今世永远守着汪强哥。 当娶亲车行至果园附近时,她隔老远看到汪强哥猛然倒在山坡上时,那颗本来就破碎的心又似被戳了一刀,她简直要发疯了,她要去看汪强哥,去救汪强哥。于是,她推开车门,冲出车外。她被摔昏了,瘫倒在了正从山坡上冲下来的阿铁的爪下。 现在又和心上人在一起了,她心情无比的激动和兴奋,她要和心上人成亲,阿铁就是他们的见证人。 她擦去了他的泪水。扶他坐了起来:“汪强哥,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话,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会好好伺候你的。汪强哥,你说话呀!” “小翠。”他抱着她说:“这下就好了,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先不说这些,我们快弄点吃的,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她亲了他一口:“强哥,我去做饭。” 小翠做起饭来很利索,一会儿工夫,两荤两素四个菜和两大碗拉条子就摆到了小圆桌上。 “我吃不了这么多。”她说着把拉条子给他拨了二分之一,又取来一个小盆子,“给,用这个吃,能拌开。” 他顺从地把小盆端过来,倒上面,拌上菜,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汪强哥,慢点吃。” “嗯。”他是真饿坏了。 吃完饭,她把他打发出去:“哥,你出去一会儿,我要洗澡。”他出去后,她把早已烧好的水倒进大胶木盆里洗了起来。 他走出了果园大门。外面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丝儿动静,村口小路上传来了手扶拖拉机的“嗵嗵”声,远处也接着传来了一两声狗叫。村民点上,万家灯火犹如繁星点点,村委会方向还隐隐约约传过来歌舞厅的音乐声。 阿铁还在坚守着岗位,静静地卧在离园门口不远的地方,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他很感激阿铁,要不是它,他就有可能失去她了。他想,今晚怎么忘了给它吃饭呢? 噢,他明白了,它怕李烧来干扰主人,就在吃饭时守在门口没到伙房去。 他三步并做两步到伙房给它取饭菜、生肉,今天要让它吃个够。 他推开伙房门时,惊呆了:她害羞地用双手护着前胸蹲在胶木盆里,头微低着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那玉石一样的两个小肩头可真是太美了,白嫩细腻。还冒着丝丝热气。 “小翠,你真美。”他恨不得一下子扑过去,抱起她来亲个够。可他忍住了。他快步到碗柜里端上剩菜、生肉走出了门。 他看着阿铁吃东西,心想着刚才小翠的样子。 她洗完澡出来了。用双手从他后腰紧紧地抱住了他,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他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臂。俩人都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 “强哥,我们去睡觉吧。”她情意绵绵地说。 他回过身来,抱住她响亮地亲了几口:“我们进去吧。让阿铁也进来,咱们锁好园子门。”回到屋里,他不急着睡觉,小翠也就不好意思地坐在椅子上。她期待着他抱她上炕。 “小翠,你睡小屋,我睡外边。” “为啥?”小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能就这么得到你,我要体体面面地娶你进门。” “哥,我不在乎这,我……” “不!”他大喊了一声:“我在乎!” 小翠含着泪,低头默默地走了出去。 八 我返回镇上后,几位主要领导传阅了我写的报告,又通知我去镇政府向他们作口头汇报。 接到通知后,我很高兴,这就说明我的报告已引起了镇领导的重视。汪老虎和小翠的问题有希望解决了。 领导认为,汪老虎有远见卓识,能吃苦耐劳,具有开拓精神,敢想敢干,应该大力扶持。可对于李大德也应该保护。他毕竟是我们镇上有成绩的企业家。至于案子,已经很清楚了,既然李大德已主动撤诉,不再控告汪强,并提出解除和余翠翠的婚约,那么余翠翠就宽宏大量吧,放李大德一马,好好和汪强成亲,两人一起创业、持家、过日子。 我根据镇领导的意见,二下汪庄做汪老虎和余翠翠的工作。汪老虎异乎寻常的痛快:“行,只要李烧能和翠翠解除婚约。” “不行!不能饶了这个老贼!”余翠翠气愤地说。 “小翠,得饶人处且饶人。”汪老虎也帮我做她的工作。“那件事我不会计较的,再说,你妈对这件事情也是有责任的。你不是说今生今世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不妨来个冤仇宜解不宜结,我看这有助于我们的事业。再说,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哪有时问跟他纠缠呢……” 小翠这才不坚持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重的心事才算放下了。一直在关注事态的阿铁,也扭转身挺起尾巴回果林尽它的职守去了。 第十二章 黑云压城 见一小姐正拾掇茶几,佘副院长把小姐的耳朵揪了一下说:“刘小姐,啥时候再陪佘叔叔?”那小姐羞涩的一笑说,“那要看佘院长大人的时间了。”佘副院长大笑了起来。钱虎朝刘小姐挤挤眼,刘小姐打开了休息室的里间:“佘叔叔,请。” 一 5月23日14时。晴转多云。 市区环球集团钱虎的密室,吕黄秋发出指令,按一套方案进行。 尽管恒温换气机在不停的工作着,可密室里仍然烟雾缭绕。钱虎把烟灰弹进了高级不锈钢烟灰缸,问祁贵:“什么事,电话上不能说?”祁贵在烟缸里摁灭了烟头说:“能不能把老板的专线电话接通,这事很重要的。”钱虎说了声可以,在茶几边一个按钮上摁了一下。话筒立刻传来了吕黄秋沉闷的声音:“什么事?”钱虎说,“老祁来了,兴环哥几个也在,有些事要给你汇报。”吕黄秋说:“说吧。” 祁贵说:“他们已经全线行动起来了。今上午九点在大什字广场举行了社会治安宣传咨询活动和端正警风为民服务宣誓仪式。现场举报案件的有一百多人,其中涉及到咱环球的案子就有二十多起,类似昨天葛老汉告你的那种案子就四件。上午九点五十分,汪吉湟带辛银等十人分乘两辆警车去了吕九庄,这事你大概已知道了。中午十二点,汤县传来消息,于波、程忠上引黄工地时在汤县县委招待所秘密开会,内容不详,参加人员是金安、汪吉湟、区委书记汪强等六人。估计是安排两件事,一件是破持枪杀人案,第二件是要整我。” 吕黄秋插话:“要整你的根据呢?” “昨天晚上开常委会就是个例子。按惯例应该是,定这么大的人事问题在会前就要和我沟通,他们没有,还在我不在的情况下决定了下来。还给我这个市纪委书记配了个常务副书记。另外,中午在汤县的会,……” 吕黄秋说:“看来,于波是要整你了,你马上把方方面面的漏洞能堵的尽可能堵一堵,他们没有证据,是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当然了,我们要反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家想想看,想办法让新城大乱一场,比如把公安的形象败坏到老百姓不敢信任的地步。这样,告状的不敢告了,告了状的就得去抽掉状子。……” 钱虎插话说:“董事长,我们已经这样做了,葛老汉已死,姓白的已被我们关进了地下密室。” 吕黄秋说:“这还不够,如能抓住公安的辫子花点钱在新城日报上做点文章的话,我就会让人大政协去质询市政府,这公安局是干啥吃的。当然,这样就更有说服力,你们对葛老汉和白森采取的行动就为人大政协质询创造了条件。有一点一定要注意,千万千万不能走漏风声,不能让他们抓住我们的把柄。让他们防不胜防,让他们忙不过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让他们的家属也不得安闲,让他们在方方面面的压力下缴枪投降。做到了这一点,这新城还是我们的新城。” 吕兴环说:“吕总,上午汪吉湟到吕九庄去找我和二旦子,你咋让他们进庄了?要我说,就不让他们进,看他们能怎么样。” “错了!”吕黄秋说:“现在不是杨栋当书记的时候了,现在是于波。于波当书记,你就不能硬来,硬来就要吃亏的。我这样做,是让他们抓不住我的辫子,这样我们才能有主动权,等时机成熟了,反戈一击,他们就会败下阵去。” 钱虎请示说:“下一步的行动……” 吕黄秋说:“上午接到你的电话后,我打算让兴环和二旦子离开新城到外面躲一躲的。可是,他们又在汤县开会研究怎么对付我们。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们要主动出击,先发制人。我决定提前、立即执行第一套方案,搞乱新城!……吕兴环、二旦子等人听着!” 两人应声说:“我在听。” “你们要无条件地服从钱总的指挥,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几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钱总,你拿着我的名片去找报社管后勤的李群副主编,让他安排一篇大文章。这人是老祁提起的,必要的时候,也让老祁做做工作。其他的事必须严格按第一套方案在钱总的指挥下进行。大家听清了没有?” 包括祁贵在内,这帮人都齐声:“听清了!” “老钱,随时把发生发现的突发事件、新动向及时告诉我!” 钱虎说:“一定!” 二 5月23日16时。多云。 市公安局会议室,就连续出现的恶性案件召开了紧急会议。 葛大爷死亡、白森老师失踪后,市人大、政协的部分领导集体来到了市公安局,就连续几起案件让金安、汪吉湟答复,并让公安局限期破案。紧接着,报社、电视台记者也拥了上来,要采访市公安局局长。汪吉湟马上打电话让刑警一大队大队长宿伟过来挡着记者,想法劝他们离开,一个字也不准给采访者透露。与此同时,金安给于波也作了电话汇报。于波说,本来要“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可老百姓不答应。就在广场开了个会,这会刚结束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想打枪的不要也不行了。干脆来他个将计就计,马上召开紧急会议,让这帮老同志听听。但要记住一点,千万别答应限期破案。其他事等我和程市长在明天的引黄工程会前与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沟通一下,回来再说。 会议召开了,公安局长金安主持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省厅王俊处长、大案科科长刘世昌、新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汪吉湟、刑警支队负责人辛银、市中区公安局局长杨怀玉、副局长刘健、刑警队队长章茂等领导和刑侦人员。市人大两位副主任、市政协三位副主席也在座。 市局副局长汪吉湟通报并分析了案情如下: 今天,秦远中学的白森老师失踪了,龙沟村的葛大爷突然死亡,经法医鉴定检查,系正常死亡。我们认为,这与昨天两人在省委书记面前告状有关。葛大爷的死亡原因有待于进一步调查,所以,我们把这两个案子定为“5·23”案。据调查、分析,此案与三年前发生的持枪伤人案、入室强xx案,发生在本月的“5·18”爆炸案、“5·20”入室强xx案、“5·22”持枪杀人案系连续性一个犯罪集团所为。 根据这几起案件的特点、性质和我们所掌握的案情知道,这个犯罪团伙至少在三人以上。 罪犯一,吴旺发,三十岁左右,身高一点八米,小眉小眼,圆脸,系我市汤县河东人,非法持有五四式手枪一把,被称为“神枪吴大侠”。“5·22”持枪杀人案获得的弹壳与三年前持枪伤人案现场的弹壳均系“五四”式手枪弹壳。 罪犯二,二旦子,本市市中区市民,现年二十五岁,身高一点六五米,真实姓名叫胡小旦。三年前持枪伤人案的受害者之一。“5·22”案发时他在现场。从这一点知道,二旦子后来投靠了吴旺发。 罪犯三,张二,新江人。三十岁,身高一点五八米。曾杀过人被判处无期,后来分三次减刑出狱。出狱后即投靠了吴旺发。 罪犯四,吴奇,河南人。现年二十八岁,身高一点七二米,系杀人在逃犯,还抢过银行。逃至我市后即投靠了吴旺发。 汪吉湟介绍分析完案情后,金安局长总结。他说: 这几起案件的发生,说明我市流氓杀人犯罪团伙已经疯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们团伙作案,持枪杀人,入室强xx,对社会安定和人民生命财产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再不破案,我们公安局将对不起的不仅仅是人民,更对不起党和政府,而且连自己都对不起。此案不破,誓不罢休! 人大、政协的老同志就问:何时能破案? 金安回答说:我们对破这个大案满怀信心,但是,何时能破案,实在是无可奉告! 打发走市人大、政协的老同志后,金安通知刑警支队的领导和下属两个大队的负责人开会。 会上,金安宣布:二十分钟后,有重大行动。行动方案由汪副局长布置。汪吉湟清清嗓子说:“同志们,据可靠消息,几起案子的罪犯已经露面了。地点、任务都在这。”汪吉湟扬扬手中的牛皮纸信封说:“由于事关重大,出发前告诉大家吧。大家下去准备,十分钟后集合、出发!散会!” 散会后,辛银急急忙忙溜进了厕所。汪吉湟朝刑警一大队长宿伟努了努嘴,宿伟和一刑警悄悄地跟了过去。辛银进厕所后,关上门就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吴总,你们在哪里,快,快藏起来,十分钟后要去抓你!喂!……早已埋伏在厕所里的两名刑警队员冲上前来,抢过了手机,迅速摁上了停止键。一刑警说,好呀,辛银,你通风报信!” 宿伟等人推门冲了进来,给辛银带上了铐子。辛银惊出了满头大汗:“我、我……我。”宿伟大声命令道,“带下去!” 宿伟拿着手机进了局长办公室。金局长问:“怎么样?”宿伟说,已从电信局查了,这部手机是环球集团的,没有记录具体的购机人。 “很好!”汪吉湟说:“从现在起你代理刑警支队长职务,等金局长向市委汇报后,由市上决定你的任命。” 宿伟向局长、副局长敬礼:“谢谢局领导的信任。” 省公安厅刑侦处王俊处长和大案科刘世昌科长走了进来。握手、让座。宿伟即刻倒上了茶水,尔后走了出去。 王处长说:“搞了一个星期了,”5·18“爆炸案还是没有头绪。这不,又接到了省厅的电话,”413“特大贩毒案的案犯有消息了,我们得立刻去云南。今天过来,暂时先交待一下工作,过一阵子我们再来。” “这?”汪吉湟为难地看看金安。金安也有点意外,他说:“王处长,你们走了这案子……” 王处长笑着说,“我们走了还会来嘛。很快,去云南,把人弄回来,我们马上就来新城。” 金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最后说:“王处长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哎?王处长,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没有!绝对没有,看金局长想到哪里去了。” 刘世昌把一份材料放在了金安的桌子上,王处长说了声再见,就走了出去。金安、汪吉湟下楼把王处长刘科长送到了车上…… 三 5月23日17时30分。多云。 市公安局汪吉湟办公室,检察院一个电话把汪吉湟吓坏了。 汪吉湟刚进办公室,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对方说:“你好,汪局长,我是市检察院。你们的刑警孙至富出事了,来检察院一趟吧。”汪吉湟问:“请问,是什么事情?”对方说:“他开枪打死了人?” “什么?”汪吉湟马上感到头大了,他大声说:“谁开枪,打死了人。”对方说:“你们刑警支队的警察孙至富开枪打死了人。” 汪吉湟急忙赶到了检察院,见孙至富呆呆的坐在靠窗的长条椅上,两位检察官坐在一边。汪吉湟问:“老孙,咋回事?”孙至富说:汪局长,黑夜看不清,拦车车不停,鸣枪示警,子弹又不长眼,误伤了王林山。 “误伤,人死了?” “人已经死了。” 汪吉湟说,“你呀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说说情况吧。” 昨天晚上,刑警支队接到任务,说有一辆三轮摩托车上很可能装带有毒品,让新城市派人在国道上拦截。孙至富等四名刑警开警车到汤县常河附近的国道上守候。深夜零时,汤县常河村的王林山、王义山兄弟驾驶着柴油三轮车归来。行至距孙至富等人十多米远时,突然拐弯驶上了村道。孙至富以为是犯罪嫌疑人发现情况要逃,就大喊站住! 王家兄弟俩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喊停车,同时听到了一声爆响。终因发动机噪声大,开车的王义山没有听见。警车即刻追了上来,很快追上了三轮车。王义山停下车时,见哥哥王林山躺在车里一动也不动。推推他,没有反应,一摸头时,王义山抓了一把血,他惊叫了起来。警车上下来的孙至富等人气呼呼地直奔三轮车:“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停车,快下车检查。”王义山见孙至富手提着手枪,明白哥哥是中警察的手枪子弹了。 孙至富等四人不管王义山的喊叫,车里车外,人身上搜了个遍,没有找出毒品来。 王义山大叫道,“我们就是常河村三队的人,啥也没有带,还不拉我哥哥去医院!”孙至富看了王义山的身份证,知道捅大乱子了,马上拉王林山到了汤县人民医院。 王母听见儿子被枪打了,有生命危险,顿时昏倒在地。王父像傻了似的,说话语无伦次,见着谁也磕头作揖:“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王林山伤势严重,子弹从后脑部射入,又从右耳根处穿出,伤及了静动脉、神经、大脑,因大量失血,汤县医院没法抢救。凌晨三时,王林山被转到了市医院抢救,下午三时十分死亡。 汪吉湟知道了这一切后,啥话也没有说,他在检察官递过来的材料上签上了字,尔后领着孙至富回到了局里。金安局长还在等他,听了汪吉湟的情况介绍后说:“汪局长,你拉着孙至富去看看王家的两位老人吧,买点礼物去,我有点事就不去了。” 汪吉湟带着孙至富到加油站加上了油,又把车开到路边,他说孙至富,你等我,我买两个肉夹饼来。汪吉湟买上肉夹饼到离车五米远的地方,车“轰”一声爆炸了,飞过来的车门从汪吉湟的左肩边上飞过,头部、肩部受伤的汪吉湟昏倒在了地上,孙至富当场被炸死,车也被炸得七零八落成了一堆废铁。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拦车把汪吉湟送到了市医院。医院见受伤的是警察,就把工作证押在了收款台,对汪吉湟立即进行抢救。 晚上十点钟,他醒了。金安局长、宿伟等人守在他的床边。汪吉湟问:“局长,你们咋来了?”金局长说,“我们赶到出事现场时,你已经到医院了,我们把孙至富的尸体和炸碎的车处理完就来医院了。你一直昏迷着,把我担心坏了。你放心养伤吧,化验结果出来了,头部擦破点皮,肩骨软组织损伤,没有大问题,就是流血太多。” 汪吉湟说,“局长,孙至富绝对不是畏罪自杀,这案子又是吴旺发这帮恶魔干的。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金安点了点头说:“你安心养伤吧,这事先不用你操心。” “是呀。”宿伟接上说,“汪局长,你好好养伤,我们决不会被吓倒!你放心吧。” 四 5月23日18时。晴天。 在通往引黄入新工程工地的简易公路上,他看见了“绝命崖”。 三部小车,一部面包车在崎岖的简易公路上行驶着、颠簸着。 第二部小车里,程忠给于波介绍着这段路。他说:“这段路实际上是修在悬崖峭壁、巨壑深沟上,你瞧,这地方多危险。” 于波说:“程市长,你真有远见、真了不起,在这没有路的地方,不!荒山野岭上修路,其难度我是能想到的。” 程忠说,“真正了不起的是汤县的领导和人民,是他们流血、流汗修出这条路来的。于书记,快看,这个地方我们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绝命崖’,你看,你看,我那次就差点从这里掉下去……” 于波顺车窗往下看,被称为绝命崖的山崖下,是狰狞、吓人的怪石,深不见底的峡谷。于波啧啧连声说:“要是从这地方掉下去,别说是人,就是钢甲车也会粉身碎骨的。” 程忠说,“当时我正在一辆履带式推土机上,车好好地走着,我观察前面的山包怎么炸,这时车突然滑了下去,被绝命崖边上的山石挡住了。可真悬呀,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怕呢。后来我想,我如果那天死了连个烈土都算不上,引黄入新没有立项,还谈什么立项,人家根本就不让你去搞,是我偷偷与汤县的领导谈,他们是引黄入新的第一受益地,当然很支持了。可是我真要出事了,只能背一个对抗市委领导、死有余辜的罪名。” 于波笑了,他说:“程市长,这是哪里的话,这引黄工程是肯定要上的,这说明你的自信很有基础嘛。咋就这么想?”程忠也笑了,“当时如果知道你要来新城,我就把这路弄宽一些,反正工程完工后再打一个山洞就是通往邻省的一条道路,两省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汽车在弯弯曲曲的简易公路上艰难地前行,距引黄工程工地已不远了。于波感到胸膛内隐隐约约的胀痛。他说,“程市长,咋样?你有什么感觉?” 程忠说,“这是高原反应向我们挤眉弄眼呢,我都听见声音了:喂!快来吧,你们若能经受住考验,我就嫁给你!”于波被程忠的玩笑逗得大笑了起来。 眼前出现了稀疏的松柏林,朝右向前看去,碧海林涛郁郁葱葱,近处的山体仍然是怪石嶙峋、奇峰连绵,山下的水叮咚流淌。 “于书记,公安局按省里的要求,给市政府打了个报告,要建立交通自动化监测中心,仅电子警察一项,就要投资五百多万元。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你看呢?”于波反问程忠。 程忠说,“公安要现代化,建立这个中心是必要的。但根据我市的实际,公安局首要解决的是公安干警的生活、住房、工作条件,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加大破案力度,把群众最关心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问题解决好,待财政状况好一点了再考虑这件事。” “没错!”于波说,“引黄入新工程的缺口达一亿多,杨栋同志动身了没有,去北京跑资金的事。”程忠说,“动身了。不愧是老同志,信心十足。他对市政府聘他做引黄入新工程顾问很满意。是市财政局的两个同志陪他去的。再加上刘省长的关系,解决个一亿元怕是没问题的。……立项?立项更是没问题。” 于波接着说,“这一亿元到位不知到啥时候了。省里的这一亿七,也是分期分批划拨,首次拨的款只能是撒胡椒面了。我看这事是不是考虑考虑让企事业单位、干部工人捐点款。这毕竟是新城市的一件大事情嘛。” 程忠说,“我看这主意不错,搞一个动员大会,当场捐款,效果能好一些。另外,干部职工定个数字,干部五十,工人二十、个体户五十,企事业单位统一由各单位直接在工资中扣除,这笔钱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于波说:“好主意。” 正谈着,车到了引黄入新工程二工区所在地,这里驻扎着铁道部隧洞总公司第一工程处的干部、技术人员和汤县调来的五万民工。民工的任务是开劈隧洞出水口前面的建房用地和出水口外水流出后的导向工程工作。因为隧洞工程正式开工后,农民工是用不上的。 这里的战场已经摆好,隧洞出口处百平方米左右的地上已经搭起了帐篷和一排排简易砖头平房。相对而望的两排平房中间一根高高的钢管立在那里,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给人一种奋发向上的力量。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引黄入新指挥部的领导和施工干部已经等候在了一处简易停车场边上,新城市四大班子领导的车和后勤、卫生、运输车队徐徐开进了停车场地……在迎候队伍的最前边,人们看到了引黄工程指挥部副指挥钟祥,他的双眼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五 5月23日21时。 新城环球娱乐中心保龄球馆,钱虎向法院副院长请教:公安局能不能告。 佘副院长投完了最后一个球,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没看投球的结果,问钱虎:“钱总,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 “是呀。”钱虎朝休息室伸出了手,“请。” 进了休息室,见一小姐正拾掇茶几,佘副院长把小姐的耳朵揪了一下说:“刘小姐,啥时候再陪佘叔叔?”那小姐羞涩的一笑说,“那要看佘院长大人的时间了。”佘副院长大笑了起来。钱虎朝刘小姐挤挤眼,刘小姐打开了休息室的里间:“佘叔叔,请。”佘副院长连钱虎都未看一眼就进去了,随着里间门上锁的声音,钱虎坐在了沙发上等候。很快,从里间传出了哼哼叽叽、吱吱扭扭的声音。 钱虎想,这些老爷们幸福呀,随时随地都能做这样的事。想我老钱,百事缠身,任身边有那么多的美女,有时连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钱虎是地地道道的吕九庄人,当年吕黄秋创业的时候,钱虎一点也看不上这个身不满五尺五的大队支部书记。没想到几年过去,吕黄秋像吹气球一样发起来了。就在吕黄秋开第十一个工厂时,他投靠了吕黄秋。吕黄秋也真是个人物,他没有把这个有点能耐而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拒之门外,相反的把第十一厂的厂长交给他当。钱虎在感激涕零之际,想这吕黄秋必能成大器,所以他就加倍努力地工作,百倍地为吕环球献计献策,千般地讨好吕黄秋。钱虎终于有一天爬上了环球集团的副总位置。后来,市内成立了不少企业,大多企业的产品跟环球集团的产品一模一样,为了争过环球,这些企业不惜倒贴血本,压低价格出售。环球的销售量急剧下降,产值由过去高峰时的八个亿下降到了这时的五个亿多一点。吕黄秋失眠了,钱虎也坐不住了。他给吕黄秋指点迷津:上下讨好、兼并同行、出奇制胜、迅猛发展。上下讨好是讨好省里、市里、区里;兼并同行是通过方方面面的压力使这些同行对前途无望时,环球用最低的价格将这些企业买过来;出奇制胜是吕黄秋如采用钱某的奇招,必获全胜;到那时环球不是一般的发展,而是成倍的发展。 吕黄秋采纳了钱虎的建议,两年之内,环球就兼并了二十三个厂,产值一下子猛增到了二十三个亿。企业在国家乡企排行榜上进入了前十名,吕黄秋也由此成了市、省、国家的知名企业家。进入九十年代中期,环球为了寻求进一步的发展,走上了另外一条路。说白了,就是违反党纪国法、与人民为敌的路。钱虎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激流勇退,而是主动提出为减轻吕黄秋压力当上了总裁。吕黄秋也确实对他不错,把自己老婆、子女弄到美国去定居、上学的同时,把钱虎的老婆和孩子也移民到了澳大利亚。这就是钱虎竭尽全力保护吕黄秋、全心全意为环球的原因。 佘副院长“酒足饭饱”后走出了里间,兴致勃勃地让老钱快说。钱虎问:“公安局能不能告?” “告公安局?”佘副院长迟疑了一下说,“有什么不能告的,只要他违背了政策法律,我们照样收拾他们。不过,老钱,你得有证据。” 钱虎说:“第一,几年前公安局的三产‘公安实业公司’借了我们两千万,至今未还。眼下,听说这个公司已不存在了,当时借钱时,是公安局担保了的。” 公安局担保了?佘副院长大喜过望。 钱虎把一份借款合同给佘副院长看。佘副院长看过后说:“没有问题,你们就向我中级法院起诉,我保你胜诉。” 钱虎继续说:“这第二嘛,听说昨天晚上他们的一个刑警在汤县开枪打死了人,这事能不能起诉?” 佘副院长说:“公安滥用权力,随便开枪打死人,是一种无视国家法律的表现。这更应该告。同时,老钱,你要整公安局,除了打官司外,还有个好法子。” “愿闻其详。” 佘副院长传授高见:“花点钱买通报社,将这一系列的事在报上整版刊登出来,还怕新城市引不起地震吗?啊!” 钱虎把酒杯端起来碰了一下佘副院长的酒杯说:“院长,果然是高见!”“哈!哈!哈!……”“嘿!嘿!嘿!……” 第十三章 道高一丈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摸清这两个人的脉搏,只有低三下四了,不然,堂堂一个刑警支队长,连公安局的行动都不知道,让环球的哥们知道了,岂不贻笑大方?同时,也会辜负老总们的知遇之恩哪。 一 5月23日23时。 从新城市医院到金安家的路上,一场意外又发生了。 金安说啥也不会想到汪副局长会出事,这帮家伙也太猖狂了,要让公安局抓住,非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不可。中午在秦远乡龙沟村调查葛老汉的死因时,下岗在家的妻子素娥打来了电话,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女儿金虹病了,发烧三十八度九,你也不回家管管。儿子从大学打来了电话,说要去旅游没有钱。”说完了素娥还发脾气说:“这个家你还管不管了?” 金安一烦闷,就没有吃汪强送到车上的羊肉,一天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他感到又饿又困又乏。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像一座山一样朝他压来。他想,市公安局能顶住这巨大的压力吗?市委市政府能一如既往的支持公安局吗?回答是肯定的。顿时,他浑身又充满了信心。他想,要想经受住这场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就必须为干警踏踏实实做点实事了。他从自己的家庭状况想普通干警的家庭条件。好在他还有房子,局里三分之一的干警连住房也没有,半年的差旅费没报销了,就别谈什么福利了。这三分之一干警的住房是金安的一大块心病,眼下福利分房没有了,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就是局里补贴一半,另一半干警自筹。局里的一半就指望市财政局了,有于书记和程市长,这一半会解决的,尽管这两年的市财政也很困难。能不困难吗?据说环球集团一家就欠税一个多亿,油建公司也欠税好几千万,收不上税,你的财政状况能好吗,那么,这干警的一半能筹齐吗?肯定是筹不齐的。要说这几年公安干警的工资也不算低。可是办案需要经费,出差就得自己贴钱。据财务科长反映,刑警支队百分之七十的干警当月根本领不到多少工资,全扣借款了。借的款出差花光了,就在工资中扣,没有工资给家里交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能集资一半修房吗?这事也得给于书记程市长汇报汇报。另外,三产公司没有了,他想在那栋小楼上办个幼儿园。抽专人保育干警的孩子,让他们安心于公安工作,这事儿也得给市上汇报。还有,还有…… 还有好多急需给干警解决的事情呢。这些事,过去他想都不敢想,想了也白想,人家祁书记一把手遮天,你公安局的事人家这个分管公检法的书记就从来没有管过,除了发号施令,还是发号施令。除此之外,啥也没有。他又想起了辛银,这个想当公安局副局长的人可是很富有,有自己的小轿车,估计是环球送的,据说还有一栋别墅。这些人是公安队伍里的败类,不清除怎么得了。今天下午四点多钟,虽抓住了这家伙的狐狸尾巴,可就是拒不承认是通风报信。虽暂时拿他没办法,可总算把他的支队长职务解除了。程市长听了他的电话汇报后,赞扬公安局当机立断,是好样的。他又想起了于波、程忠这两位领导,这干工作的人跟不干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干工作的人很消闲,这干工作的人就是很忙。此时此刻,这书记市长恐怕还在思考明天的引黄工程开工典礼的事吧? 金安!冷不丁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楚面前是谁,后脑上就有人砸了一棍子。这帮人见金安昏死去了,还不罢休,脚踢拳打了一阵,发现有人来了,才一溜烟溜进了一个小巷子跑了。 来人见是公安被人打了,忙跑到一家商店里给“110”打了电话。一会儿工夫,110出警车赶来了,把金局长送到了市医院急救室。 二 5月23日24时。 新城市郊环球别墅区124号,辛银与情妇江巧霞的最后一次约会。 辛银通风报信被停职后,恐慌极了。他感到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这之前,虽不能保证没有人怀疑、议论过他,他总是很自信,你谋到了算什么,亲眼看不到我辛银的所作所为,你谁也奈何不了。办案不是有两句话么: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你虽然怀疑了。可没有事实。市委常委会没有通过他公安局副局长的提名时,他沮丧得不得了。为此事祁贵和钱虎都给他做过工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还是刑警支队长,只要你小心点别再出岔子,这就够了。一旦我们的任意一个计划实现了,你就不是升副局长的问题了。沉住气,好好干,机会就要来到了。 辛银还真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他装出一副尊重领导的样子来,大事小事往汪吉湟办公室里跑。你姓汪的也别得意得太早了,鹿死谁手已经明摆在那里了,只要咱俩的位置一换,让你给我姓辛的洗脚我还不要呢。当然了,今非昔比了,辛银这样做还有另一番用意,过去局里的大小案子,虽上有局长,可一切都是他辛银说了算。眼下不同了,金安这个老家伙也蠢蠢欲动,跟过去判若两人,这个老家伙是一只老狐狸,过去咋就没有看出来?汪吉湟更是个不安分的人,上窜下跳,不得了呀,好像在这里真正拥有了用武之地似的。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摸清这两个人的脉搏,只有低三下四了,不然,堂堂一个刑警支队长,连公安局的行动都不知道,让环球的哥们知道了,岂不贻笑大方?同时,也会辜负老总们的知遇之恩哪。 没想到,第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了。这汪吉湟使了个圈套要去抓案犯,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吴旺发二旦子可能暴露了。在厕所里还没有把电话打完,就束手就擒了。这汪吉湟可恶可恶透顶!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到我的脚下。 眼下,一个实实在在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刑警支队长丢了,这就意味着辛银在公安局的地位、环球的地位都没有了。怎么办?先给他们通通气,看下一步怎么办?电话是打不成了。想来想去,还是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打打电话再说吧。主意拿定之后,他大大方方把办公室和有关材料交给了宿伟。宿伟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你也不想想,你这大队长是谁提的?这小子忘恩负义,居然在关键时刻没有出来保保我辛银,竟然带着人把老子抓起来了,他妈的,你小子等着瞧! 到哪里去呢?就到吕黄秋送的别墅去吧。想到别墅,自然就想起了情妇江巧霞。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这女人真是太小巧、太可心了。怎么去呢?过去他没有多少顾忌,开上警车到锅炉厂家属院外边一停,一个电话江巧霞就下楼了。他的车技真好,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着江巧霞的小手或是大腿,油门一踩一溜烟就到了环球别墅区124号院门前。那些护卫别墅的保安也对他很好,见他的车到了笑笑就放行了。停下车,江巧霞就像主人一样昂首挺胸,噔噔噔噔到门口,开锁进门,脱衣洗浴,然后与辛银同枕共眠、游戏良宵。 今天自然是不能开警车去了,他打了一辆的,从北门绕到西门,又从西门绕到东门,考虑再三,又从东门绕到南门锅炉厂家属院。他看看表,已经是夜里零点了,估计不会有人跟踪他的。算算时间今天是星期天,那个当车间主任的笨熊王平恰巧是夜班。他仿佛看见了江巧霞睡着的样子,迫不及待的打通了电话,电话铃响过五下时,有人接电话了,他没吭声,怕王平那小子在家。传来的是她低低的、甜甜的声音:“喂,你好。” 辛银忙说:“巧霞是我,快收拾下楼。”江巧霞说,“这么晚了。”辛银说,“我有急事呢,快下楼吧。”江巧霞说,“那好吧。”电话挂上了。 还未到环球别墅区124号院,辛银就让车停下了,他付了款,拉着她的手朝124号走去。他左右看看没有人,走了没几步,保安突然出现了:“到哪儿去?”辛银答道:“124号。”保安放他们过去了。辛银想,真如果有人跟踪,那也过不了保安这一关。 进二楼卧室后,江巧霞跟往常一样,三下五除二脱光了,朝浴室走去。辛银说了声等等,就一把抱起江巧霞,把她扔到了床上。他认真地看了江巧霞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她高耸白皙的一对宝贝上。他两手同时抓住了它,她惊叫了一声,扭动起身体来了。他把小女人的宝贝含到嘴里嗍了一阵,弄得小女人扭动得更欢了,嘴里也哼哼叽叽地叫着。辛银不急着上去,还是痴迷的抚弄着她的身体,等小女人实在不能自持了,他才扑了上去。 这时,卧室门通的一声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巧霞的丈夫王平。他正在上夜班,不放心老婆,就给手下交待了几句朝家属楼走去。走到半路,他发现老婆上了一辆出租车。王平被老婆欺负久了,又抓不住她的把柄,今天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也租了辆出租车,悄悄地跟踪到了环球别墅区。被保安拦住后,王平急中生智,编出一个谎来:他是辛支队长的表弟,辛支叫他到124号去玩的。那保安叫肖威,正是前面说过的宿伟的那个亲戚。肖威刚接到宿伟的通知,让他注意124号,很可能辛银要到那里。这辛银进去不久,又来了一个去玩的,说不定是和辛银一伙的。肖威放走王平后,用宿伟给他的手机给宿伟打了个电话,说辛银之后又有人找辛银,很可能是同伙。宿伟说:“到124号监视,发现情况随时联系。” 王平摸到了124号,院墙是钢管焊成的,一米多点高,王平不费力就翻了进去。正门是锁着的,王平绕到了厨房的窗户前,用手推推铝合金窗,那窗户竟开了。王平进了厨房,顺手从案板上拿了一把菜刀,就摸到了二楼卧室门前,里面传来了女人如痴如醉的呻吟声,气得王平七窍生烟,踢开门冲了进去。辛银干公安多年,听到动静便飞快跳下了床,见是王平拿刀冲上来了,便从床沿下摸出了一把刀。王平没发现辛银手里的刀子,只看见的是这个胖猪赤裸的身子和流水的生殖器。王平哇的一声举菜刀朝辛银头上砍来,辛银对准王平的心窝就是一刀,王平菜刀未砍下人先倒了。江巧霞赤裸着身子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辛银蹲下拍拍王平的脸,王平不动,用手在王平的鼻下试了试,“哟,死了?死了好,死了好,巧霞,他死了我们就能长久了。”江巧霞听见辛银自言自语着,忙下床扑到了王平的身上,见王平一动也不动,冲着辛银喊道:“你为啥要杀死他?啊?” 辛银忙用手封住了她的口:“别叫,你找死呀!” 肖威听见江巧霞“你为啥要杀死他”时吓了一跳,坏了,杀人了。他忙拨电话给宿伟:“伟哥,不好了,这家伙杀人了!”宿伟说:“好,我们马上就到。”宿伟关上电话向部下命令道:“进别墅区124号,不开警笛!” 两辆警车开出树阴,拐进了别墅区,四名保安拦住了车,宿伟亮了亮工作证说:“西区发生杀人案,快随我们来!”四保安让开了道,两辆警车直接开到了124号。宿伟等人在肖威的指引下,顺厨房窗户进入,直奔二楼。 辛银见宿伟等刑警冲了进来,死人还放在眼前,知道无法抵赖,便拿起刀就要自杀。宿伟冲上去一脚踢飞了刀子,两名刑警即刻给上了手铐。江巧霞也穿好了衣服,乖乖地让警察戴上了手铐。 他们下楼时,几十个保安围住了124号别墅。刘飞见死了人,立即命令保安让开了道。很快,警车拉响了刺耳的警笛,冲出了别墅区。 三 5月24日3时。 新城市20区平房吴巴脸的家里,查获了海洛因148克。 这个地方是一个臭水池,旁边是一片沙枣林,下面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野苜蓿。刑警李虎山、田小宁就埋伏在这里,蚊子已经数百次的叮咬过他俩了,手上、脸上、脖子里,已经让蚊子咬得失去知觉了。顺着沙枣树的枝条间隙,马路对面小平房尽收眼底,从晚上九点守候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多小时了,取“货”的人还是没有来敲门。据可靠消息,住在对面小平房里的吴巴脸在家里出售毒品,今晚有一个叫李姣的吸毒女来取“货”。可是到现在了,这个女人还没有出现。 李虎山毕业于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原警官大学)刑侦专业。毕业后分配回家乡到公安局刑警支队工作。由于成绩突出,被提拔为一大队二中队中队长。今年初为一个小小的案子,被辛银免去了中队长职务,现在一大队二中队任侦察员。 那天,开发区某供销公司经理王辉来报案,公司已除名的原业务员杨芳在三月内以供销公司名义分两次收回货款一万八千元未入账,装进了腰包,请求公安刑警收审人犯,追回公款。李虎山和副中队长田小宁商量后认为,杨芳的行为确已构成了诈骗罪,同意立案。报告到大队长宿伟那里,宿伟也审签了,支队长辛银也签字“同意收审”。这样,杨芳被传到了刑警二中队,李虎山宣布了依法收审的决定后,在收审报告上签了字。这是个轻浮的漂亮女人,一阵骇怕过后,突然想起了女伴说过,这里的刑警支队长好色。她想,凭自己的脸蛋和玩男人的本事,还怕这个支队长不上钩?想到这里,她望了望门外已经等候的警车,对李虎山、田小宁说:“二位队长,我上个厕所行吗?”行,那有啥不行的,反正你有家有舍,我们还怕你跑了不成? 杨芳跑上二楼问一个警察:“同志,支队长的办公室在几楼?”那人说:“二楼左手最里边,上面有牌子。”杨芳跑到支队长办公室门口,见门虚掩着,一阵惊喜:谢天谢地,人在呢。她整整头发,用手摁了摁狂跳不止的胸口,敲响了门。里面冷冷地一声:“进来!” 等杨芳到面前时,辛银见她羞羞答答、可怜巴巴,一阵怜香惜玉之心涌上心头,同时也知道这女人定是有事要求他。他说:“不急、不急,慢慢的谈吧。”杨芳走过去轻轻地锁上了门,随辛银走进了里间。辛银剥去了杨芳的衣服,把她摆在了值班床上,而后上去“谈”起了工作。 一阵忙忙碌碌后,辛银端坐在了办公桌前,见杨芳又悄悄打开了门锁就问:“你叫什么名字,有啥事?”杨芳说,“我叫杨芳,是开发区某供销公司业务员,你的手下要拘留我。” 辛银说:“噢,我刚刚签的字,你为啥不早来找我?……这样吧,我带你去找李虎山。” 李虎山、田小宁正等杨芳,没想到等来的是支队长,等支队长说完先不收审杨芳时,他们啥也明白了。 李虎山急了,“我已经通知王辉了,支队同意收审杨芳,人家已经做好了大号锦旗,就要敲锣打鼓送来了。” 辛银说,“你告诉他情况有变化。” 李虎山生气地说:“什么变化,这点变化我们心里清楚!” 辛银说:“这里还轮不上你咋唬。就这样了!”说完就走了。 李虎山忙打电话告诉王辉,锦旗别送了,杨芳已经放了。王辉非常生气,急忙开车来问个究竟。田小宁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王辉。王辉说,“请你们让我复印一下这个收审报告好吗?” 李虎山问:“你要干啥?”王辉说,“我要去告这个王八蛋!”李虎山对田小宁说:“让他复印一份吧,这事我兜着。” 很快,开发区某供销公司以文件的形式向市公安局党委、纪委打上了“关于辛银同志纵容包庇罪犯的情况反映”,结果是可想而知的,由此李虎山和田小宁被撤去了中队长、副中队长的职务。 正说着,新任支队长宿伟从背后摸了过来。他把两瓶风油精递了过来说:“快擦擦脸和胳膊,驱蚊止痒呢!”两位刑警说:“还没有一点动静。”宿伟又递上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饼说:“快吃吧,夜市还未散,我路过给你们带了点吃的。”两名刑警队员激动地吃着肉夹饼说:“你上哪去了?”宿伟说:“我把辛银那个王八蛋押送到了汤县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了,让他交待问题。” 李虎山说:“这妥当吗?”宿伟说,“倒忘了告诉你们,那家伙在别墅搞女人,那女人的男人找上门去,让辛银给杀了。”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他杀人了?” 见支队长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位刑警高兴地大吃了起来。 哎,目标出现了! 大家见一个女人轻轻地向院里投了一块石头,一会儿,一个男人打开了门。那男人蹲倒在地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动静,忙进去插上了门。三名公安飞速跃出苜蓿地,窜过马路来到门前。听到院里男人问:“这地方你是咋知道的?”那女人说:“刘哥告诉我的。”那男人又问:“哪个刘哥?”女人说:“还有哪个,就是环球公司的刘飞么。”那男人笑了,“噢,快进屋吧。” 李虎山取出小刀,轻轻的拨开了门,三个人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来到了有灯的门前。听见女人说:“这也太贵了。”那男人说:“贵?现在的公安查得有多紧呀,根本就弄不来。” 三个踢开门,三把手枪同时对准了一男一女:“不许动!”李虎山、田小宁麻利地铐上了两人,宿伟从桌上的大摆钟里搜出了一百多克海洛因。 警笛声声,贩毒吸毒男女被带到了公安局。 四 5月24日5时。 新城市医院病房里,汪吉湟布置任务。 “汪局长,大好消息!环球的保安部副经理刘飞涉嫌贩毒!”宿伟一进门见汪副局长坐着等他,就兴冲冲地说。 汪吉湟高兴地说:“很好,我说呢,像刘飞这样的人能变好?宿伟,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同样,把这个吴巴脸也转移走,别让刘飞来一个杀人灭口,那就麻烦了。” “弄到哪里去呢?宿伟把被单往汪副局长身上拉了拉说。 汪吉湟说,“不行就弄到汤县去,千万要小心,别让其他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防。你也要注意安全,这帮家伙已经到了跳墙的时候了,等一两天,我就上班,我已经答应于书记了!” 宿伟说:“局长,你也别太着急了,就多养两天,等完全好了再出院。”汪吉湟说,“不行呀,我不上班,金局长也在医院,这会影响士气的。再说,我这点伤也没有什么。还有,宿伟呀,把医院值班的同志们撤回去吧,这影响不太好,让群众怎么看我们公安局呢!” 宿伟说:“汪局长,你就放心吧,正常在这里的只有两个人,都穿便衣,医生都知道是局里来陪床的,不会有啥影响的。”汪吉湟说,“快回去吧,要注意休息。”宿伟给陪床的警察安顿了一番便走了。 汪吉湟送走宿伟后,来到了隔壁金局长的病房。金局长听说宿伟来了,也在等着。见汪吉湟进来了,陪床的便衣警察扶着他坐了起来。汪吉湟问:“金局长,怎么样?” 金局长说:“没事儿,片子已经出来了,有点轻度脑震荡,身上也是皮肉伤,没伤着骨头,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汪吉湟说,“你不能出院!” 金安有点不解,他说,“怎么,局里就那个情况,我不去上班怎么行。” 汪吉湟把抓住了吴巴脸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他说,“我想来个将计就计,就说你伤得很严重,要到外地去治疗。这时候呢,你悄悄地去汤县,把辛银和吴巴脸拿下来。等掌握了环球公司的有力证据后,我们就请市委市政府和省公安厅协助我们拿下吕黄秋一伙。” 金安眼里流露出了兴奋的光芒,他说:“汪局长,你这个主意好,辛银定知道吕黄秋、钱虎、吴旺发一伙的好多事儿,只要他一开口,就能让市里给省里打报告了。再说,辛银还知道祁贵的不少事儿呢,让汪强也派个打硬的人和我一块去。” 汪吉湟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这一两天,祁贵未去过‘新乐咖啡屋’。……等抓住方丽丽的一点点证据,我们就秘密抓住她,让汪强书记派人到汤县去审。方丽丽神秘地失踪了,也能暂时说过去,她跟那么多的男人有关系,祁贵说啥也想不到一定就是纪委和公安局干的吧。” 金安说,“这件事你要多听汪强的,千万别让人家感到我们跟人家在争功。”汪吉湟说,“不会的,我和汪强同是汤县汪庄的人呀。所以,辛银等人就送到了汪庄的果品集团公司,你就和汪强的人在那里审,万无一失。” 金安说,“至少得争取让主治大夫和业务副院长支持咱们。”汪吉湟说,“你放心,主治大夫的工作已做好,他对此事大包大揽,他说没必要把实情告诉业务院长。我也同意,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金安说,“你的安全问题我放不下心哪,目前你我已经成了这帮家伙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不过,于书记已经说了,他让武警支队派人保护公安局的领导和专案组的同志们,你们的家中也要派武警去保护。” 汪吉湟激动地握住了金安的手说:“局长,我们并不孤立,有市委给咱们做后盾,我们还怕啥呢?”金安说,“一点不错。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你赶紧安排吧。”汪吉湟说:“是!金局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金局长把手提包递给了汪吉湟说,“这里边有局里向市里申请修建公安干警家属楼需要资金的报告,还有在原局三产的楼上建公安幼儿园和110报警服务台装备需经费的几个报告。等于书记、程市长回来,你代表局里向市里汇报。记住,一定要强调,在这种非常情况下,支持公安就是支持新城的安定、百姓的平安,让公安干警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保证做好工作。于书记是我们局的老局长,他会支持我们的,程市长更不用说了,他也会支持我们的。” 汪吉湟眼里涌出了泪水,他说:“局长,你在病床上,还想着公安战土的住房,想着他们的孩子……”汪吉湟又一次握住了金局长的手说:“你是一个好局长呀!” “好局长?”金安说:“我不是一个好局长,你运气好,一上任就遇上了好领导。好好干吧……” 金安的话音未落,手机响了,金安也没看号码就接上了。手机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金安吧?”金安说,“我是金安,请讲。”女人说:“金哥,我是于菲,我在美国给你打电话呢。” 金安惊讶极了,失态得连声音都变了:“你是于菲?菲菲?”女人说:“没错,我是菲菲。金哥,你还好吗?我是从嫂子那里知道的手机号。金哥,我过几天来新城,想请你办个事。”金安比刚才平静多了:“菲菲,你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于菲说,“我想在新城投资开工厂,你能不能帮我物色一个合作伙伴。新城是我的家呀,我要在新城做点事情。”金安说,“菲菲,这件事没问题,就包在我的身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办好。” 见金局长忘我的样子,汪吉湟悄悄地溜出了门…… 第十四章 公安局的麻烦 佘副院长,你法院独立办案这一点我不干涉,可是你查封公安局账号就欠妥当吧。你法院的党组织还归新城市委领导嘛!在新城市社会治安问题十分严峻的情况下,你们这样做是在帮谁的忙呀?法律上的问题,我于波得向你学习…… 一 5月24日7时。多云。 新城市环球娱乐中心对面新城饭店前楼306室,汪强终于听到了“天”外之音。 守候了一个晚上的区纪委干部,终于从安装的高新技术窃听收录装置里听到了对面“新乐咖啡屋”二楼方丽丽卧室里传来的声音。 方丽丽:“祁书记,你醒了?” 祁贵:“起来吧,拿纸笔来。” 方丽丽撒娇的声音:“不嘛,昨晚你醉醺醺的从夜总会来,一上床就睡着了,嗯,来么。” 祁贵:“丽丽,我要出事了……” 方丽丽:“出啥事?” “辛银杀人了,让公安抓走了,下落不明,他知道我们的事太多了。只要供出一件,我就得进去。” “那咋办呢?”“来,把我的手提包给我。” 一阵沙沙啦啦的声音。 方丽丽惊奇地问:“这么多存折?” 祁贵:“小声点。给,这十张存折共一百五十万,你记一下密码。按存入的时间记吧,这五张是假名字:假名字叫秦雨田,号码是,你,你干脆照着抄吧。……对,嗯,错了,是五不是三。对了。” 又是一阵沙沙啦啦的声音。 祁贵的声音:“这五张都是你的名字。我要是出事了,你就从你的名字存入的折子上提前支出,为我活动。主要找这几个人。……” 方丽丽:“都有谁?” 祁贵:“市上你找政协的×副主席,人大的×副主任。噢,对了,首先给钱虎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的情况。还有,你拿上一百万元去省里,找省委的马副书记和省检察院的×副检察长。” 方丽丽:“你真要出事了,我怎么办?我要是给钱虎打电话了,吕黄秋和吴旺发来欺负我怎么办?” 祁贵:“别怕,吕黄秋已答应我了,他是不会再来找你的。这个人很讲义气。再说,他有那么多的女人陪着呢。吴旺发,就是现在的吕兴环,他那个保安部的总经理是咋当上的?还有我的功劳呢,他能不买我的账?” 方丽丽:“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祁贵:“别,等会我出去吃碗牛肉面。这两天我心惊肉跳,怕是真要出事儿了。快上来吧,宝贝……” 一会儿,传来了祁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方丽丽哼哼叽叽的声音。 汪强说:“太好了,这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了。刘科长!” “到!”区纪委的刘云科长立即站起来答应。 “你和公安局刑警队的两名同志乔装打扮成送早报的工作人员,等祁贵离开咖啡屋十五分钟后到方丽丽的卧室。第一,把刚才那些存折、密码全部拿出来;第二,把方丽丽打扮成男人也带出来,交公安局的同志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审讯;第三,尽快去银行核对存折,并冻结存折上的全部存款;第四,要严格保密措施。” “是!”刘云精神饱满地答应道。 汪强布置任务后又拨通了刑警支队长宿伟的电话,宿伟躺在支队办公室的沙发上还不到一小时,电话铃响了两下,他就抓起了话筒:“喂!是汪书记,好,李虎山和田小宁同志马上赶到。” 服务员把牛肉面端了进来,汪强吩咐道:“大家抓紧时间吃,吃饱了好工作。” 正说着李虎山、田小宁进来了。他俩异口同声说:“我们奉命向汪书记报到。”汪强说,“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快吃碗牛肉面,吃完了出发!” 刘云、李虎山、田小宁扮成送报人,来到了环球娱乐中心与“新乐咖啡屋”之间的小过道里。祁贵手提皮包走出了咖啡屋,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就大踏步走到马路上,拦下了一辆桑塔纳。三人看着表,过了十五分钟敲开了咖啡厅的门。两小姐警惕地问:“你们找谁?”刘云说,“我是报社的发行员,方小姐刚打电话让送几份报来。”一小姐刚想说什么,三人麻利地进来,关上了门。李虎山掏出手枪说:“别叫,叫我崩了你们!”刘云和田小宁噔噔噔地上了二楼。方丽丽没有锁卧室的门,他俩便轻轻地走了进去,卧室里没有人,但卫生间里有放水的声音。一会儿,方丽丽穿着睡袍走了出来。看见有人,田小宁晃了晃手枪说:“别出声,我是公安局的,请把一百五十万元的存折交出来。” 方丽丽抵赖道:“什么存折?我不知道。” 刘云说:“方丽丽,放明白点,祁贵把什么都说了。他说刚刚把一百五十万元的存折交给了你,还有密码。五张是以你的名义存的,五张用的是假名字。” 方丽丽吃惊地说:“你们?在偷听?” 刘云说:“笑话!我们才进的门,不信你去问一楼的两个小姐。” 方丽丽绝望地说:“你们要我做什么?” 田小宁已经从床头柜上拿到了存折和一张纸上的密码。他合计了一下数字说,“刘科长,没错,是一百五十万。” “那好吧。”刘云说:“方小姐,请把这套衣服换上,跟我们上公安局。”方丽丽无奈地穿上了宽松的一套男装,锁上门走下了楼。一楼的两小姐已被李虎山捆在了暖气管上,嘴里堵上了东西。李虎山晃晃手枪对两小姐说:“你们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方丽丽欠我们老板的感情债,让她去陪陪我们老板,过两天就回来了。”李虎山说完随刘云他们出了新乐咖啡屋,顺手还拉下了卷闸门。 马路上是上班的骑自行车的人流。刘云拦一辆出租车,四人全上车。出租车开走了。 等到咖啡屋上班的时候,几个服务员打开卷闸门后,发现了捆着的同伴。两小姐被松绑后,忙给祁贵的办公室打电话。祁贵问:“什么事?” 小姐说:“祁书记快来吧,方姐被三个人带走了。”祁贵问:“三个什么样的人?”小姐说:“三个人是外地口音,说方姐欠他们老板的感情债,让方姐去陪他们老板几天,就回来了。” 祁贵接完电话,叫苦不迭。想到的自然是那一百五十万的存折了,如果让公安局和纪委的人拿去就不得了啦。祁贵吓出了一身冷汗,尔后又想,方丽丽果真被哪个老板带走了,自然不会有天大的事。可是,存折呢,她放起来了没有?他不敢往下想了,翻身下楼打了个的就来到了新乐咖啡屋。他径直到二楼,打开了卧室,见床还是他走时的样子,他在抽斗里、皮箱里翻了一阵,除了一身汗,什么也没有翻出来,存折要是落在了这三个人的手中,那可是不得了……祁贵后悔得直揪头发,说我他妈真混蛋呀! 那个打电话的小姐推门进来了,他问:“真是外地人?”小姐说,“没有错,我听着是省城那边的口音。”祁贵问了些详细情况后又问:“这三个人没打她吧?丽丽反抗来没有?”小姐说,“方姐好像认识他们,没有反抗,也没有听见那几个人打骂她。” 祁贵有点放心了,如果是这样,大不了这笔钱落到他们手里,总比落到公安纪委手里强吧。祁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顿说:“如果有人来找丽丽,千万别说出我来。”小姐说:“祁书记,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我和金莲知道,其他的人还没有见过你哩。” 祁贵掏出了一万元递给了小姐说,“给金莲也分上几个,好好管店。”小姐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一切,都让汪强听了个一清二楚,并录了音。十点不到,刘云和纪委的两个助手回来了。刘云汇报说:“汪书记,几家银行都做好了工作,如有人打听或取款就说早上一上班就让人提走了。银行方面见我们是纪委的,非常客气,他们表态,绝不走漏消息。” 汪强说,“很好。下面就由我去审了,我走了,祁贵就放心了。可是,我找个什么理由走呢?”刘云说,“找个上学的借口最好了。……” 汪强打断了刘云的话,用手机立刻打通了于波的手机,把这里的情况和想法做了汇报。于波说,“你做准备吧,我让市委办公室通知区委办,让你上北京进修!好了,就这样吧,我正在开会呢。”说完挂上了手机。 二 5月24日8时30分。多云。 新城市公安局,财务室的会计说,局里的账号让法院查封了。 每月的今天,公安干警们都会拥挤进财务科领取当月的工资。那些常年出差的刑警们则愁眉不展,问及啥事不高兴时,他们会说今天是“黑色24号”,是啥意思?他们长年出差,花销就大,领工资的日子非但领不上当月的工资,连下月的工资都要程度不同地扣掉一些。 今天的刑警们比往常更多了一份忧郁,连二赶三的突发性案件,正副局长挨打挨炸。再加上社会上老百姓对公安的指责、不信任,简直让他们受不了。老百姓说:这帮公安没一个是好的,随便开枪打人,连刑警支队的头也杀人。这些家伙也太不像话了,跟罪犯勾勾搭搭不说,还勾引霸占人家的老婆,人家找上门去了还杀人。这样子的公安凭什么让老百姓信任。大大小小的案件一个接一个,你们破了几个?老百姓整日里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这还是和平年代吗?等等等等。 作为一个公安,作为一个刑警,还有什么比老百姓误解你、骂你更严重呢?真的,老百姓骂得也没有错,公安内部确实有败类存在,你能说老百姓不对吗?还有,那些逍遥法外的罪犯们,明明知道就近在咫尺,可你就不能去抓他们,就抓不住他们,仿佛有一把神话中的保护伞,你瞅准罪犯扑上去了,可那把伞就把罪犯保护起来了。大家就憋气,这还是共产党执政、老百姓当家的时代吗?好像坏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你公安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其实,大家也知道,这种没有办法只能是暂时的,是黎明前的黑暗,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就会迎来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同时,他们也知道,他们的对手是狡猾的,有政治上、经济上的保护伞,一旦有了强有力的证据,一旦有了成熟的机会,这帮恶魔们,连同他们身后的幕后老板们,只能是瓮中鳖、门中狗。 干警们怀着不安的、兴奋的、忧虑的心情走进了财务科办公室。会计说,今天没钱发工资。干警们问为什么?会计说,局里的账号让中级法院查封了,提不出钱来。 法院查封?他们敢查封公安局? 公检法是一家嘛,他们为什么要查封? 会计解释说,原来局里的三产借了环球集团的钱没还上,是局里提供的担保,所以人家环球把咱们告上了法庭,法院就查封了我们的账号。 又是环球?环球为什么要这样? 发不出工资,那案子让谁来破?干脆让他们法院去破吧! 干警们听说汪副局长来了,在办公室打吊针,就拥到了汪副局长办公室门口,有人还走进了办公室。只见汪副局长斜躺在床上,右手上插着吊针,左手用纱布吊在脖子上,还在打电话。他说:“佘副院长,你能不能开开恩,让财务把干警的工资提出来?” 佘副院长:“开恩?怪不得你们公安局破不了案,原来是到处在开恩呀。” 汪副局长明显火了:“从法律的角度讲,你们不该查封我公安局的账号!” “为啥不能查封?谁说了公安局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你担保的借款,你三产的负责人又是你公安局的干警,这钱你公安局不还,还找谁去还呢?” “佘副院长,此话差矣。公安局是行政执法机关,行政执法机关的担保是无效的。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再说了,公安干警的工资发不上,造成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你们法院能负这个责任吗?” “汪副局长,我既然批准了、签字了,我就能负这个责任。……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还无权教训我。” “无权教训你?佘副院长,对你的错误行为,对法院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我要向市委控告!”…… 护士忙按住了坐起来的汪吉湟,几个干警也纷纷说:“汪局长,别生气,你已经尽力了。” 汪吉湟眼里冒着火,闪着泪花,在护士和一干警的帮助下,他背靠被子坐了起来。拿电话的手说啥也抬不起来。他拨了一个号码。让护士把电话给他拿到了耳边。接电话的是于波书记。 汪吉湟说:“于书记,有个事得立即给你汇报。” 于波:“噢?这么急,还在医院吧?” 汪吉湟:“是在医院。是这样的,今天一早,市中级法院把公安局的账号封了,理由是公安局原来的三产公司借了环球的钱,是公安局担保的。你看于书记,今天是给干警发工资的日子,这……” 于波打断了汪吉湟的话:“吉湟同志,好好看病,法院那边我马上打电话,别说公安局的担保是无效的,就是有效也不能让干警拿不上工资。你派财务科的同志二十分钟后到银行提款。” 汪吉湟长出了一口气,说:“谢谢,我代表公安局全体干警谢谢你,谢谢新市委!” “别谢了!”于波又打断了汪吉湟的话,问:“你的伤势究竟怎么样?金局长说,没伤着骨头没伤着大脑,是这样吗?” “是!于书记,请你放心,我已经上班了,现在就在办公室。” “胡闹!”于波严肃了起来,批评说:“你不能拿生命当儿戏,赶快去医院!” 汪吉湟说:“你听我说呀,于书记,医院派了一个护士,就在办公室给我打针、换药。我这是住院上班两不误呀。” 于波说:“是吗?千万要注意身体,千万!” 汪吉湟又一次说了谢挂上了电话,他望着拥进来的干警们说:“大家去领工资吧。领完了该干啥干啥去。有市委的支持和关怀,天不会塌下来的。” 干警们纷纷离开了副局长办公室。几个没走的干警说:“汪局长,于书记说的没错,千万要注意身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谢谢,我会注意的。” 几位干警走了。 汪吉湟又让护士帮忙,给金局长打通了手机,把今天发生的事给金安汇报了一遍。 半小时后,干警们高兴地从财务领上了本月的工资。他们似乎从于书记和汪副局长的通话里看到了希望。他们想,好好干吧,困难肯定是暂时的。 三 5月24日9时。多云。 新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佘副院长要求特事特办,一个小时内完成立案、开庭工作。 佘副院长让于波书记就法院查封公安局账号的事婉转地批评了一顿。于书记说:“佘副院长,你法院独立办案这一点我不干涉,可是你查封公安局账号就欠妥当吧。你法院的党组织还归新城市委领导嘛!在新城市社会治安问题十分严峻的情况下,你们这样做是在帮谁的忙呀?法律上的问题,我于波得向你学习,可有一点我还清楚,这公安局担保的合同根本就没有法律效力。你看这样好不好,佘副院长,你呢,先把公安局的账号启封,其他的事,等我开完引水工程的会,回来再说,你看怎么样?” 佘副院长还有啥说的,只有诺诺连声的份了。他说:“于书记,这件事从法律角度讲,公安局是有连带责任的。但是,既然于书记说了,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银行。” “好!”于波说,“就这样,佘副院长。再见!” 佘副院长虽然通知银行解冻了公安局的账号,可那个气呀,他一点也咽不下。堂堂中级法院主管业务的副院长,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呢。在生气时,钱虎打来了电话。钱虎说:“佘院长,那个王义山和我们的律师就在我办公室,你看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案子,公安局刑警孙至富开枪打死王义山哥的案子,你是不是给下面说一下……” 佘副院长说:“你带着他们,拿上诉状立即到我办公室来,我给你办!” 钱虎:“好!佘院长,我给你准备了五位数,事成之后,另有……” 佘副院长打断了:“钱总,有些事见面谈吧。” 一会儿工夫,钱虎推门进来了。他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五沓百元大票,替佘副院长放进了抽屉说,“刚才我是用手机给你打电话,法院院长的电话总不会让人窃听吧?” 佘副院长说:“凡事小心一点为好。你让他们进来吧。” 钱虎拉开门,朝外招了招手,律师和死者弟弟王义山走了进来。佘副院长打电话让立案庭庭长、民庭庭长马上到办公室来。放下电话后,他翻起了王义山的诉状。他说:“对,主题明确,刑警队不是独立的法人,被告就应该是公安局。” 两位庭长进来了。佘副院长交待说:“这个案子很特殊,我们来他个特事特办,一个小时内完成立案、开庭前的一切工作。十点半钟准时开庭!” 民庭庭长说:“这怕来不及吧?” 佘副院长说:“来不及也得这样做,我告诉你了特事特办的。”两位庭长拿着诉状出去了。 钱虎说:“唉呀!佘院长,真没想到你这么够朋友。你放心,我们决不会亏待你的。” 佘副院长摆摆手说:“不冲别的,就冲这位农民兄弟,这公安局也太不像话了,动手打人,随便开枪。法不容情呀,换了别人我也会这样的。” 王义山一下子跪倒在了佘副院长面前:“院长大人,我替急疯了的二老爹娘给你磕头了。”说完梆梆地磕起头来了。佘副院长忙扶起了王义山说:“小伙子,快起来,下去准备吧,准备开庭。” 钱虎握握佘副院长的手说:“佘院长,我们先走一步。” 送走钱虎等人后,汪吉湟的电话就打来了。佘副院长由衷地笑着说:“怎么,汪副局长,我可给你启封了呀。” 汪吉湟说:“这件事多谢你,刚刚你们来人送传票,说是让我们派人十点钟到法院开庭。” “开庭?”佘副院长装出一副吃惊的口气说:“开什么庭?总不会有人告公安局吧?” 汪吉湟说:“好像是王义山告的公安局。” 佘副院长:“王义山?王义山是谁呀?什么事告公安局?……是这样呀,那就先让你们金局长来吧,来了再说。” 汪吉湟说:“金局长住医院了,还是我来吧。” 四 5月24日10时。晴天。 “引黄入新”工程工地,于波看到了新城日报头版头条一篇醒目的报道。 程忠正主持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开工典礼:“大会进行第七项,由市委书记于波同志、省水利厅厅长刘光同志、邻省九沟县县长郝里嘎、铁道部隧洞总公司的领导欧阳杰同志为工程开工剪彩!” 在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中,于波等领导剪下了红得耀眼的彩球。场下掌声阵阵。 剪彩完毕,程忠又宣布道:“下面由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指挥部副指挥钟祥同志点炮!” 钟祥神情冷峻,像将上战场的勇士一样庄严地从主席台走到了一边的简易电线杆,他把配电盘上一个红色的按钮摁了一下,远处隧洞出口处立刻炮声震天,尘土滚滚。场上场下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散会后,市政府于秘书拿着一沓报纸走了过来。他说,这是刚刚送来的昨天的《新城日报》。于波接过了一张,头版头条赫然一条加了三个惊叹号的消息映入眼帘: 我市水情再次告急!!! 副标题是:新城水库上游断流前所未有 本报讯(记者晓林)连日来,新城水库两侧两股来水持续减少,尽管市上采取了弃农保工、保城市用水的非常措施,但水库自四月二十日关闸蓄水以来,库容回升幅度不大,不断恶化的局势并没有任何转机。截至五月二十二日,新城水库总蓄水1377万立方米,已经到了死库容以下的极限库容,能够放出可利用的水几乎没有。记者到水库上游观察的情况更是令人担忧,往年用吊桥过人的新川峡,如今到了人们踏着河床就能过去的地步。一句话,水已基本断流。据当地老人讲,这里河水断流的事情他们活了一辈子还没有见过呢。直河断流,前所未有,我市水情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据悉,我市引黄入新工程将于近日举行正式开工大典,这确是造福我市的千年大计工程。然而,远水不解近渴,近期内研究对策,将刻不容缓。 见程市长和市四大班子、隧洞总公司的领导走了过来,于波忙把报纸折好装进了小皮包。 程市长说:“别装了,铁军首领都看到了。” 于波说:“欧阳经理,隧洞一分公司为了我市的引水工程,千里迢迢,来到这么个含氧量仅为144%、海拔高度为三千多米的地方,进行三个全国第一的工程:一是穿越九龙山主脊的隧洞,二是海拔最高的引水隧洞,三是小断面独头掘进最长的隧洞。新城市缺水呀,你们完成了这一巨大的工程,等于是给了新城市第二次生命呀!我们新城市,一定给你们当好后勤部长。” 欧阳杰说:“于书记,你们就放心吧。为了打好第一战,我们组织了五十二名正式职工参加的掘进、衬砌、机械三个小分队,其中有党员13名。我们一定在引黄入新工程指挥部的指导和监督下,发扬铁军开拓进取和艰苦创业的精神,把具有中国引水第一隧的引黄入新工程当做我们的生命工程来抓、来看。你们看——” 欧阳杰带着领导们参观了分公司为保证工程安装好的六台250千瓦的发电机、五台九立方米和十二立方米的空气压缩机,还有辅架好的风、水、电管路等。在已经清开的被炸山石处,欧阳杰还让领导们参观了工作着的喷吐着浓雾的凿岩机,那飞旋着的钻杆,插进了石岩的深处。 程代市长说:“总的来看,隧洞一分公司的准备工作充分,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有你们这样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省水利厅刘光厅长插话说:“是呀,隧洞一分公司科学的组织管理、精良正规的施工方法和战胜一切困难的决心,是保证月掘进120米目标的有力保证。我对此很满意。” 欧阳杰谦虚地说:“主要是新城市委、市政府支持得好,我们才能做到这一点。不瞒各位说,你们中间现在肯定有人感到不适吧?如头疼、胸闷、气喘、耳膜挤胀、两腿颤抖、浑身乏力等等。” 大家纷纷说,确实是这样的。于书记说,“我今天早起感觉还好一些了,程市长表现比我还糟。”程忠笑笑说:“见到铁军战士们眉头也不皱一下,我反倒好多了。” 大家的情绪很好,整个工地的气氛也很热烈。临时搭成的主席台上十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是“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正式开工大会”,两边是铁军移山倒海、敢教日月换新天精神写照的一副对联。侧面一块大牌子上写着铁军向新城市人民表的态度:不负重望、敢打硬仗;优质工程、万年大计。 机器轰鸣声伴着民工的号子声,在群山中回荡。 五 5月24日10时30分。阴天。 新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汪吉湟栽倒在了被告席上。 中级法院民庭庭长审判长宣布开庭。 原告王义山与其律师坐在左边的原告席上,作为被告的公安局副局长汪吉湟、刑警田小宁坐在被告席上。汪吉湟左手被纱布吊在胸前,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审判长让原告辩护人读完了起诉书后,被告辩护人田小宁针对起诉书的内容进行了答辩。最后,这位公安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强调说:刑警孙至富等四名刑警是公安局接到拦截装有毒品三轮车任务的情况下执行公务的。原告王林山、王义山两人在公安人员盘查有毒品车辆时,让停车却不停车,孙至富肯定认为这就是犯罪嫌疑人,于是便“鸣枪示警”,导致了原告之一王林山中弹身亡,实属过失伤人,而非故意伤害。 原告辩护人律师反驳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孙至富等拥有警车一辆,完全可以用于追赶可疑车辆,为何非要鸣枪示警?根据《刑法》第十四条之规定,明知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后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因而构成犯罪的是故意犯罪。本案中,孙至富明知没有月亮,在可见度几乎为零的旷野里,向三轮车射击,可能会发生伤人的结果,却放任这种结果发生,这一行为应属间接故意犯罪的行为。被告再三声称是“鸣枪示警”,而事实是被告当时距三轮车约四十米,坐在车上的受害人头部距地面至少有一点五米左右,根据这些数据,我们计算出被告开枪时,弹道与水平面的夹角最多不超过143度,如此一个仰角,几乎就是水平射击,是一种非常明显的、对“伤害结果”毫不考虑的放任行为,绝非什么“鸣枪示警”。另外根据调查,被告是从工人岗位上调进刑警队不到两年的警察,根本没有受过正规枪械训练。让一个没有一点使用枪支知识的人佩带枪支,这是公安局的严重失职,理应承担一切责任。 田小宁望望汪副局长,后者用眼光鼓励他,他又辩护道:有一点,也是本案问题的关键,请法庭考虑,那就是在孙至富等执行任务时,有可能原告就是贩毒嫌疑人,让原告停车原告不停车的情况下,公安人员有权使用枪支,有权鸣枪示警。否则,要是让被告跑了,把毒品流失到社会上那要造成多大的危害呀! 一派胡言!审判长发威了:照你的说法,凡是嫌疑对象就可以开枪打,打死了就白死了,那你们公安局还有王法没有? 汪吉湟被激怒了,这是审判长说的话吗?你让人家辩护,就是辩护错了也不要紧,你干什么跳起来指责被告辩护人呢。他说:“审判长,你有点过分了,当庭辩护为法律赋予我们的权力,你总不能不让人说话吧?” 审判长以牙还牙道:“你们公安局的权力不是很大吗?……”旁边的书记员捣了捣审判长,这个审判长才闭上了嘴巴。书记员代审判长问原告:你们同意当庭调解吗?原告律师说,只要给予适当的赔偿,我们愿意。又问被告,你们公安局同意当庭调解吗?田小宁用目光征求汪副局长的意见,后者点了点头。 田小宁说,如果是在实事求是、合情合理的基础上调解,我们也可以考虑。 原告律师提出让另两名警察承担法律责任,同时,要被告赔偿原告父母精神损失费40万元;原告今后二十年的生活费每天按30元计、护理费每天按一人20元计,共是641万元;原告一家住院期间的各种花费以及农业、生意上的各种损失计10万元。以上共计1141万元。 汪吉湟见审判长在原告律师报这些数字时幸灾乐祸的神情,气得七窍生烟,这分明是借此机会整公安局嘛,100多万的赔偿,公安局能拿出来吗?一次次的打击,一次次的失意,使这位热血汉子的伤痛发作,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田小宁忙扶起了汪吉湟,大声喊:“汪局长,汪局长,你怎么样?”审判长一伙见汪吉湟昏倒了,对视一笑,慢悠悠地走了。 田小宁背起汪吉湟冲出了法院…… 第十五章 狐狸尾巴 “孩子,我是于伯伯,市委书记,这位是市长程伯伯。你爸爸是为了抓坏人受的伤,你爸爸是英雄。你们那个邵老师不像话,在胡说八道。不过,你爸爸手下确有一个坏家伙,收坏人的钱物,收坏人的别墅住。这个坏警察还是你爸爸抓起来的呢!” 一 5月24日11时30分。阴天。 新城市医院内科住院室,田英谈起了二十多天前进入吕九庄经历。 宿伟和刑警王军前来调查工商局副局长田英伤害一案。田英摇头、摆手,一句话也不说。宿伟说:“田局长,你是有顾虑吧,你怕那些人来报复?” 田英说:“你们快走吧,呆久了,我这把老骨头怕要保不住了。”宿伟说:“怕什么,市里已派武警暗暗的保护你。同时,我们的便衣警察也在保护着你。你以为我们是吃干饭的?在这种特殊的形势下,没有必要的手段和措施,我们是不可能到这里来的。”田英眼里闪出一丝光芒,让宿伟捕捉到了。他说,“田局长,你要不信就问田婶。” 田英望望老伴,老伴用力地点了点头。田英这才讲起了二十几天前他这一辈子永远也忘不了的遭遇。 市局检查分局接到群众举报,吕九庄内有近十家个体户在制造假烟假酒销售。田英指示说,请公安局协助,派警力配合工商局检查分局前去吕九庄办案。可令人不解的是,市中区公安分局以警力不足为理由,拒绝派警力协助。 田英副局长知道这一情况后,感到事态有点严重了。他早就听说环球集团跟公安法院的关系搞得甚好,没想到情况比听说的更糟。他决定亲自去闯闯这龙潭虎穴。上午十点半,田英带八名工商检查干部乘车来到了吕九庄的西门。车被守门的保安扣了,人被赶到了西门外,任你说啥也不让进去。田英据理力争:“我们在执法,造成后果,你们要负全部责任。” 那保安笑笑说:“你来执法,那让我们干什么去呢?给我滚得远远的,再罗嗦,小心电棒点你!”另一名保安接上说:“对,你知道这是啥地方,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你长着几个脑袋?” 田英生气了,他大声说:“再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去告你们!”那保安说,“那你去告吧!”话音未落,一辆豪华小车开了过来,开车人摁下了窗玻璃。保安们一个立正说:“报告刘总,这人声称是工商局长,要进庄。”刘飞下车来说:“你们为啥不让进来?”保安说,“他们开车违反交通规则,我们怕是假冒的。” 刘飞说:“那就请局长先生进来一趟吧,等我们核实一下,就请大家进庄。”田英说,“那好吧。”就上了刘飞的车,刘飞把车开到环球集团门口,又客气地把田英请进了一楼的保安部办公室。 进门后,刘飞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说:“来人哪!”飞快跑进四名保安来。 刘飞说,“剥了他的衣裳,让他尝尝吕九庄的厉害!” 田英大喊道:“你这是在犯法!放开我!” 一保安左右开弓,两个嘴巴子,打得田英闭上了嘴巴。毕竟是五十多的人了,哪禁得住这两下子,他感到牙床骨都打没了,就要掉下去了。很快,田英的上衣被脱光了。 刘飞双脚放在桌子上,人躺在老板椅里,问:“说吧,你要检查什么?”田英说:“吕九庄有造假烟酒的地下工厂……” “什么?什么?”刘飞说:“假烟假酒?那好,就给他一根烟尝尝。” 一保安手握嗤嗤冒火星的电警棍朝田英肚子上点了一下子。田英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刘飞问:“怎么样,这假烟味道还不错吧。来呀!”随着刘飞的一声喊,四个保安刷的一下子站成了一条线。刘飞说,“给老汉几瓶假酒喝喝。” 四个保安把田英背朝天放在了地上,两个保安各持一根橡胶警棍,在田英的屁股上猛打猛抽,疼得田英不住地喊叫,脸上的汗水像流水一样。几十下过后,田英昏死了过去。四个保安把田英的头放进水桶里激,田英醒过来了。 刘飞走过来用手提住田英头上本来就不多的头发问:“还查不查假烟假酒了?”田英无力地摇了摇头,嘴里的血流了出来。 刘飞又说:“你给我听着,这里既没有假烟,也没有假酒,我们对你也挺好,请你抽烟还喝酒,对不对?你要是回去敢胡说八道,我就派人杀了你的全家!知道神枪吴大侠吗?我就让他去杀了你的老婆,再强xx你的姑娘,然后嘛……老家伙,你听着,我们是说一不二的!” 刘飞站起来朝四个保安甩了一个响指,他们就给田英洗了脸,穿了衣服,最后又抬到了汽车上。仍然是刘飞开车,他把车开到吕九庄西门外。下车后喊道:“快来,把你们的车开来!”工商人员一个去开车,其他人围了上来:“局长呢?” 工商局的面包车开过来了。刘飞说:“你们局长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快送医院吧。下次欢迎你们再来!” 工商人员不想抬田英走,田英吃力地点头示意,费劲地说:“快、快、走吧。” 工商人员把他们的副局长抬上了面包车,怀着无数个疑问,离开了吕九庄。 路上,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田局长,你怎么了?他们打你了?”田英一句话也不说,眼里溢出了泪水。 到医院一查,是心脏病复发,就住院治疗。医生给田局长在屁股上擦洗上药时,工商人员才知道他们的副局长挨打了,屁股肿得连裤头都脱不下来了。田英本来就有心脏病,这一下全完了,要不是抢救及时,田英怕是早就见马克思去了。 听了田英的叙旧,宿伟和王军被震惊了,…… 二 1999年5月24日12时30分。晴天。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方丽丽一问三答,什么事都愿意讲。 面对着全副武装的公安局长金安和市纪委常务副书记、区委书记汪强,方丽丽显得很轻松。汪强说:“方小姐,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只要你如实地讲出祁贵、吕黄秋等人的犯罪事实,我们会考虑从轻发落你的。你注意一点,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只要很好地配合我们,你就有立功表现了。为了让你丢掉包袱,心服口服说出一切来,我们在这二十盘录音带中选择一盘,让你听听。” 方丽丽一听傻了,今天早上她和祁贵的对话、床上的表演都录得一清二楚。她咬着嘴唇,羞愧的泪水流了出来。 金安说:“孩子,别伤心。我们注意祁贵一伙的犯罪事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天下的女孩子再不受你受过的罪,你就说吧,说得越详细越好。” 方丽丽擦去了眼泪,点着头说:“金大叔、汪书记,我说,我全说。我要说个痛快,我要说个毫无保留。” 金安、汪强朝她点了点头。 …… 两年前的5月,吕黄秋出差到南方洗桑拿浴,认识了方丽丽。他让方丽丽带几个小姐到环球大酒店,帮他开洗浴中心。方丽丽很能干,给环球大酒店赚了不少钱。几年后,升为大酒店副总经理、总经理。在环球大酒店洗浴中心干的日子里,她付出的真是太多太多了。一次,她接待了一个让她又恨又怕的男人。这家伙就是糟塌过她又抛弃过她的吴龙。 吴龙变得连她都不敢认了,出手大方,穿着像个大老板。吴龙也认出了方丽丽,他掏出手枪对准了方丽丽的胸口:“记住,我现在不叫吴龙,我叫吕兴环,一个越狱逃犯,现在是环球集团吕黄秋董事长的保安部总经理。你要想活命,就答应我两件事。一件是别把我过去的真实身份说出去,第二件是做我的情人,我啥时到,你啥时伺候我。”…… 方丽丽面对着那冰冷的枪口,答应了。她伺候吴龙睡着时,偷偷给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打了个电话,说有个流氓来纠缠她,让他立刻来。辛银正好想讨好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方丽丽,急忙带人来到了吕兴环的包厢。辛银一个饿虎扑食,想制服吕兴环,可吕兴环的手枪响了,辛银大腿上中了一枪倒下了。面对着吕兴环冒烟的手枪,辛银认出了吕兴环。他忍着疼说:“吕总,是你呀?”吕兴环笑嘻嘻地说:“怎么样?辛支队长,要不要我再来一下?”辛银忙说:“吕,吕总,别开玩笑了。” 吕兴环追到门外,一把抓住方丽丽的头发,把她拉进了包房,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光。他骂道:“臭婊子,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别说辛支队长,就连市委书记也是我的哥们,你还敢打我的主意?” 方丽丽擦了一把嘴上的血,跪倒在了吕兴环的脚前,她说:“我从没见过吕总,你说是吕董的保安部经理,我有点不相信。现在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伺奉你。请吕总饶我。” 吕兴环把手枪装进了衣袋里,说:“这还差不多,记住我说的话了吧?”“记住了。” 吕兴环说:“那好,我就放你一马。” 三 5月24日14时。晴天。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金安接上了来自大洋彼岸的长途电话。 于菲在电话里说:“金哥,过两天我就到新城了,希望你能来机场接我。”金安说,“项目的事我已经跟程市长谈了,他建议你考虑投资启动刚建成的电力公司。至于去机场吗,程市长肯定要去的,我现在有特殊任务在执行,不宜在新城露面。……哎,菲菲,说不定你下飞机时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一定去接你。” “金哥,谢谢你。再见。”金安说:“再见,菲菲。” 汪强说:“金局长,是你那位初恋情人?” 金安点点头说:“是,转眼间快三十年了。”金安说,“那时候,我是学校的军代表,她是学校的老师。就在我们要结婚的时候,上级通知我说,于菲有海外关系,不准我和她结婚。她知道了大哭了一场。为了我的前程,她就在那个晚上偷偷的去了省城。我呢也真混,就找了一个很革命的媳妇,就你那位下了岗的嫂子。” 汪强开玩笑说:“这下你可要风光了,洋情人就要来了。” 金安笑了笑说:“都老了,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想干啥?再说,这些年来,我和你嫂子可是恩爱夫妻呀,她来了怎么样,我决不会抛下你嫂子去找她对不对?”汪强又笑了:“看你说的,我开玩笑呐。哎,金局长,审吴巴脸、李姣,可是你的事了,我得给市委写报告。” “得了吧!”金安说:“你就继续吧,我呐,两点半还要去县公安局招待所呢,已经和于书记、程市长约好的,要汇报案情呢,还有这个于菲的投资问题。” 汪强说:“那好吧,纪委的审理结果你都知道,就一并汇报一下吧,把我的意见带到,立即对祁贵、吕黄秋等人采取行动。现在掌握的问题已经不少了。” 金安说:“我何尝不这样想呢,动祁贵确实是没有一点问题了,可动环球公司,是不是证据还弱一些。你比方说,刘飞贩毒的事,就凭吴巴脸和李姣的供词是不够的。你说呢?” 汪强说,“你先去县委吧,把这事给于书记讲一讲,看是不是想方设法把刘飞给弄出来?” 金安辞别汪强后,独自开车到了县公安局招待所,于书记、程市长已经到了。于书记问金安,“金局长,程市长说你给市里引来了个财神,能不能说说?” 程忠说,“于书记,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位美籍华人女企业家是咱们金局长三十年前的初恋情人呢,要不是文化大革命,早跟金局长生儿育女了!”“是吗?”于波很感兴趣了,他说:“老金,这就是说,这位财神爷你肯定能引来?”金安说:“应该是没问题的,于书记。” 于波说:“程市长,这事你得把老金抓紧,让他这位老情人给新城多投一点,电力公司是首先要考虑的,其它方面也可以考虑考虑。” 接下来是金安汇报案情。于波说,“上次在县委招待所,走漏消息了,这次到汪吉湟的根据地来了,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程忠说,“应该是没有问题。我刚才已经给县公安局局长说了,我们开始吧。” 金安把方丽丽的情况和审理的其他情况做了汇报。最后说,“汪强和我认为,对祁贵采取措施的证据已经足够了,可是环球的证据就有点不足了。虽然我们已经知道,杀人犯、强xx犯等等罪犯就在环球,可是还是不能对环球采取行动。” 于波说,“对环球不能采取行动,那祁贵也就暂时不动,免得再一次打草惊蛇。” 程忠说:“一点也不错。那么,怎么才能获取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呢?”金安说:“已经掌握的证据有:辛银的别墅、小汽车是吕黄秋送的;刘飞贩毒、并且吸毒;工商局副局长田英被刘飞一伙打伤致残;……我们明知道两次爆炸案、杀人案、还有入室强xx案,都是吴旺发、刘飞一伙干的,可是关键的案子因为市委不能打草惊蛇的指示,不能随时抓人而没有新的突破。” 于波说,“我认为在吴巴脸身上很可能会突出点什么来。这个人过去是个打架斗殴的二流子,我就不信,吕黄秋能用吴旺发、刘飞等人,就没有用过这个人?即使吕黄秋不用,他用吴旺发、刘飞几个就足够了,可是吴旺发、刘飞就不能不用这个人。刘飞能给吴巴脸提供毒品,反过来吴巴脸就能给刘飞卖命。金局长,你说对吗?” 金安说:“你看你看,这两天局里头天天出事儿,我这脑子就昏了,你这一提醒呀,还真是这么回事,于书记,你不愧是咱公安局的老局长呀。” 于波说:“老金,话可不能这么说。”于波喝了口白开水接着说:“老金,如果从吴巴脸身上突破了,辛银就是铁嘴钢牙也得招认,只要有了一两个案子的真凭实据,我就敢踏平吕九庄。这个吕黄秋,这个罪恶累累的家伙,该到接受人民审判的时候了。” 程忠说:“说到底!这实际上就是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而吕黄秋就是这个集团的头!” 于波问:“老金,还有什么问题吗?” 金安说:“我给汪副局长留了三份报告。其中有两个,你于书记、程市长得批。一是公安干警的住房问题。于书记,你是老局长,公安干警的住房你走时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么十几户。可是,这几年,我们想都不敢想。再说了,你想也是白想,祁贵一把手遮天,根本就不管这事。统计了一下,全局有三分之一的干警没有住房,今年市里的福利分房取消了,这些干警想住房,就得自己掏钱买。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一套商品房六七万元,除了辛银这样的人,再哪个也没有这么多的钱。我想了个办法,局里补贴一半,市里给解决上一半。局里的一半算是向市财政借的,我们在干警的工资里逐年累月的扣,然后还上,这市里的一半就算是市里支持咱们公安局了。” 于波说:“市里的财政本来就困难,眼下引黄入新工程要开工,更需要钱。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呀,三分之一就是一百多户,按一百户算就是六七百万。程市长,你看呢?” 程忠说:“我看这公安局的问题得想法解决,住房是一个方面,据我所知,现在公安局一年以前的差费都没有报掉呢!这样下去,谁还敢出差?如果出不起差了,这案子由谁来破,这人民生命和国家财产由谁来保护?这样吧,金局长,你把报告给我送来。我和于书记给你们想想办法。” 于波笑了,说,“金局长,你遇了个好市长呀,市上的资金确实太紧张了,程市长刚才还为首批引黄入新工程资金发愁呢!市上决定让全市人民捐款呢!你老金的面子够大的,一开口市长就基本上答应了。说吧,还有什么问题?” 金安说:“公安干警的子弟掏不起上幼儿园昂贵的钱,我打算让市里批一下,我们利用原来三产公司的房屋办一个公安幼儿园,让公安一心一意地去破案、去工作。” 程代市长说:“这事我同意,市教委那边我去说,让他们派教师,再拨点资金。” 金安说,“那就太好了。” 于波说:“说起资金的问题,我想起一件事,环球公司欠市上一个多亿的税交上了没有?” 程忠说:“这个问题也到该解决的时候了,再不交税,就通过法律来解决。” 于波意味深长地说:“快了。这个问题,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该到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金安说:“汪副局长又病了,你们去了劝劝他让他在医院彻底治疗。”于波问起原因时,金安把上午开庭的事说了一遍。程忠说,“于书记,这个姓佘的副院长也太过分了吧?” 于波说:“公检法的名声就是这帮害群之马给败坏的。我说的该解决的问题中,清洗公检法不良分子也是其中一个。” 四 5月24日15时。多云。 新城市医院住院部,汪吉湟女儿汪霞从学校哭着回来了。 汪吉湟看着输液器,小心地坐了起来,问:“霞霞,快过来,告诉爸爸,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霞霞扑在爸爸的怀里大哭了起来。汪吉湟用吊着纱布的左手轻轻的摸着女儿的头说:“哭吧,哭够了再告诉爸爸。”汪霞不哭了,抬起头来问爸爸:“爸爸,你真的有花不完的钱吗?你有别墅吗?这些都是坏蛋送你的吗?” 于波、程忠悄悄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 汪吉湟说:“霞霞,这是谁说的?我除了工资,哪有额外的钱呢?爸爸没有收过坏蛋的钱,更没有什么别墅。” 霞霞说:“爸爸,你骗人!老师是不说假话的,他说你收了,你就收了,你无耻,不配做警察!” 汪吉湟说:“孩子,你要相信爸爸,爸爸从没有收过别人的东西。霞霞,你要相信爸爸呀!” 霞霞说:“爸爸,那你告诉我,我们邵老师为啥要说你是贪污犯、受贿犯?” 汪吉湟说:“霞霞,告诉爸爸,这事是咋引起的,邵老师又是怎么说的?” 汪霞说:“班长收班费,上学时我忘了向妈妈要钱。班长就告给了邵老师,邵老师说:当公安的哪个没有钱?一个个都是大贪污犯、受贿犯。坏蛋们给他们送钱、送物还不算,还送别墅呢!爸爸,同学们一听邵老师的话,都从我旁边走开了,爸爸!我没有一个朋友了。爸爸!”汪霞又一次扑到爸爸怀里哭了起来。 于波和程忠走了过来。于波拉起汪霞的手说:“孩子,我是于伯伯,市委书记,这位是市长程伯伯。你爸爸是为了抓坏人受的伤,你爸爸是英雄。你们那个邵老师不像话,在胡说八道。不过,你爸爸手下确有一个坏家伙,收坏人的钱物,收坏人的别墅住。这个坏警察还是你爸爸抓起来的呢!” “真的?”汪霞破涕为笑,问:“于伯伯,你说的是真的?” 程忠说:“当然是真的了,市委书记说的话还有不真的?还有我这个市长,可以为你爸爸作证。” “噢!我爸爸是英雄,不是坏蛋!”汪霞高兴了一阵又垂下了头。程忠问:“孩子,咋又不高兴了?” 汪霞说:“市长伯伯,我们班的同学都信邵老师的,他们都会说我爸爸是坏蛋的。” 程市长说:“你担心得对。这样好不,程伯伯送你去学校,让程伯伯把这一切告诉你那个邵老师,告诉你的同学们,怎么样?” 小汪霞又高兴了:“好!好!” “别这样!霞霞,”汪吉湟说:“书记、市长伯伯都很忙,你咋能麻烦他们呢?” “哎!汪吉湟同志!”于波说:“这话不对。走,程市长,我们一块去学校。”程忠说,“霞霞,前边带路。” 区二小学距医院很近,小车几分钟就到了。在李校长办公室,于波简单地说了发生的情况后说:“你马上通知全校师生,我亲自说说这件事!” 李校长马上通知:“全校师生到操场集合。” 程代市长说:“这样的人也配当人民教师?”李校长忙说:“我们教育得不够,教育得不够。请于书记、程市长放心,我们学校立即把她清出教师队伍。” 值日老师进来了,说:“校长,全校师生已集合完毕。” 李校长陪于书记、程市长来到了操场前的主席台上,谁也没有坐,就站在那里。 李校长说:“三(1)班的同学们往前站,三(1)班的班主任邵玉莲站到前面来!”邵玉莲战战兢兢地站在了主席台前,背对着学生低着头。 李校长说:“全体老师、同学们!站在我旁边的是市委于书记、市政府程市长,这位小同学叫汪霞,三(1)班的学生。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上领导检查指导工作!” 掌声过后,于书记开始讲话。于书记说:“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他讲的故事就是汪吉湟在汪庄镇担任代理镇长时那件轰动全市的事情。于波说:“各位同学们,我讲的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现任新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汪吉湟同志,就是这位汪霞同学的父亲。汪吉湟同志任镇长时,汪庄镇被树立为全国综合治理先进乡镇之一,受到了公安部的表彰,任汤县公安局长时,汤县公安局被国家公安部树立为全国优秀公安局,汪吉湟同志本人荣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他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后几天,在执行任务时负伤,在市医院住院治疗。他是我们这个都市的英雄呀!同学们,就是这样一位都市英雄,被台下这位邵玉莲老师诬蔑为大贪污犯、受贿犯,说他收过坏人的钱物,还住着坏人送的别墅!同学们!这样的教师不配人民教师这个光荣的称号,学校已经决定把她清出教师队伍!” 学生们的掌声。 程忠:同学们,刚才市委于书记已经讲了,这位小同学汪霞的爸爸汪吉湟同志,是我们党的优秀干部、优秀局长。当然了,邵玉莲讲的也是有点原因的。前几天,市公安局就清出了一个败类,这个人叫辛银。辛银犯罪了,不能就由此认为所有的公安都是辛银、都是坏人。就冲这一点,邵玉莲的行为就过头了…… 散会后,于波、程忠谢绝了李校长留下吃饭的美意,执意要走。临上车时,程忠说:“李校长,在当前这种特定的情况下,做公安工作是太难了,希望李校长就这件事向全市师生发出倡议,理解公安、支持公安、学习公安,在全市中小学中造成一种人人理解公安、支持公安的良好风气。” 于波接上说,“马上去给教委汇报,就程市长刚才这个提议,好好地做做文章。” 回到医院后,汪吉湟把三份报告递给了程市长,程市长用目光征求于书记的意见,于书记点了点头,程忠刷刷刷在报告上签上了字。 程忠说:“不错,我市的财政状况很差,可是再差也要先解决公安的实际困难。你好好养病吧,我们马上要回去开会。你们金局长说了,让你一定把病看好,再出院。” 汪吉湟紧紧握住了书记、市长的手,眼里含着泪花说:“我们不会辜负市委市政府领导的期望。” 第十六章 欺世惑众 金钊当着几个的面,把杨敏强xx了。杨敏绝望地在墙角哭的时候,金钊在地毯上观察了大半天说:“妈的,我以为是个处女,他妈的原来是个烂货!弟兄们!弄她到隔壁去,玩玩吧。” 一 5月24日17时。多云。 新城市委市政府大院,锅炉厂工人抬着死人前来上访。 程忠因为于菲投资开发区电力公司的事儿,上开发区管委会了。于波的车拐进市委市府大院时,看见了成千数百的人在大院里静坐。有人举着横幅在来回晃动,上面写着“还我工厂、还我生命、还我尊严”。 于波说,把车开到后门。司机一踩油门,红旗车箭一样绕大院边冲到了后门边上,停了下来。于波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进了办公室。秘书索玉跟屁股走了进来。于波说,把外面的情况说说吧。 索玉说:市锅炉厂的工人抬着个跳楼自杀身亡的女工来上访。说是副董事长、总经理金钊强xx了新来的大学生,那女大学生出门就从楼上跳下来了。金秘书长和信访办杨主任和他们派出的代表在信访办座谈去了,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于波说:“既然是强xx案,就让公安局去处理,咋把死人抬到这里来了,还‘还我工厂’,这中间怕有其他事儿吧?” 索玉说:“公安局刑警支队已经为死者拍照、检查了,本来要送走的,可锅炉厂的工人不干。强xx犯金钊是祁副书记的外甥,赶到公安局要人,金钊已跑到吕九庄去了。刑警支队到吕九庄去抓人,那边说,压根儿就未见金钊这个人。” 于波说:“你马上通知金秘书长和刑警支队长来我办公室。” 索玉走后,于波才感到渴得要命,他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气喝下近乎一半。 于波给市委宣传部杨部长打了个电话,让宣传部组织报社、电视台、电台到区二小学去采访,到市公安局去采访汪吉湟,决不能出来一个两个辛银,就把整个公安都否定了。另外,马上举行宣传引黄入新活动专题会议,在报纸上、电视上开设引黄入新工程宣传专栏,为即将进行的全市范围内大规模捐助引水工程活动创造条件。让全体干部、全体市民自觉地、积极地支持引黄入新这个造福新城千秋万代的大工程。 见金玺敲门进来了,于波才放下了电话。金玺汇报起了锅炉厂工人闹事的全部情况。 本月二十号,也就是上个星期四,市锅炉厂突然提出和没有一分资金的金钊的皮包公司搞有限责任公司。市锅炉厂的效益一直很好,生产的“新城”牌立式锅炉畅销西北五个省区,为什么要跟一个没有一分钱的皮包公司联合呢?市经贸委为什么就很快批准了呢?后来,我们才知道,金钊是祁副书记的亲外甥。为这事工厂的干部和工人们都很有意见。今天早上有人得知金钊把账上的全部资金五百万元划到了省城金钊另一家公司的账上,全厂干部职工们为表示抗议罢了工,十点多钟又发生了女大学生杨敏自杀身亡事件,工人们这才抬着尸体来到了市委市府大院,挡也挡不住哪。 刑警支队长宿伟敲门进来了,于波示意宿伟坐下,他对金玺说,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告诉锅炉厂的工人们,让他们回去,市委将立即组织调查组查处此事,如果他们提出的问题属实,立即解散“锅炉工业有限责任公司”,有关当事人将严肃查处。至于强xx问题,由公安局立案侦查,缉拿逃犯。 金玺应了一声出去了。 于波说:“说说吧,小宿,案子的调查情况。” 宿伟说:“于书记,这帮家伙太狂妄了!” 于波:说说看。 宿伟说:“本来杨敏是不会跳楼的,可是她受辱后出门,金钊手下三个又要对杨敏非礼,杨敏要么进另一间屋子继续被强xx,要么跳楼。是这帮畜牲逼死了她呀。” 宿伟顿了一下,详细地讲起了发案过程。 早上,金钊和几个爪牙去车间巡查,其实是去寻找“猎物”。当他发现了焊接车间的微机操作员杨敏时,浑身的骨头一下子酥了,在老子的手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呢。一爪牙见主子注意上了杨敏,便要上去,被金钊拉住了。他们急匆匆赶到办公室后,金钊便叫来了人事部部长,说:“你给我把焊接车间杨敏的档案调来,我要看一看。” 人事部长说:“杨敏的情况,我非常熟悉,我口头给你汇报吧。”金钊说:“可以。”“杨敏的父母都在油建公司,她是去年甘肃工业大学毕业后市人事劳动局分配到我们厂来的。因为她学的是电子计算机专业,所以,厂里就安排她到车间操作微机。今年二十五岁,因为七月份要考研究生,她一直未找过对象。追她的人倒是有一大帮呢,人家就是看不上他们。喜欢唱歌,爱跳舞,但从不去舞厅。去年,她代表厂里参加市里的卡拉赛,还拿了一等奖呢。” 金钊说,“这么说她还是个人才呢。” 人事部长说,“是啊。” 金钊说:“那厂里为什么不重用她?” “她性子直、脾气倔,连蔺厂长都敢顶,所以蔺厂长不太喜欢她。” 金钊说:“这样吧,你调她到总经理办公室来吧,把那个胖姑娘调到车间去接替杨敏。现在你马上通知杨敏来我这,我要给她谈话。” “我马上去!”人事部长急急忙忙走了。 一会儿,杨敏高高兴兴地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她问:“金总,是你要我来的吧?” 金钊忙站起来说:“是!是!是!你坐。” 金钊开了瓶饮料让杨敏喝,杨敏说了声谢谢,就喝起来了。 金钊说,“小杨呀,你长得真漂亮呀,我要把你调来总经理办公室当秘书。知道秘书是干啥的吗?” 金钊涎着脸凑了过来,用手拧了一下杨敏的脸说:“秘书就是白天跟着我往外面跑,晚上陪着睡觉。” 杨敏一下子站起来,怒冲冲地说:“姓金的,你当我是三陪小姐呀?你妄想!”说完就转身要走。金钊一把将她拉回就要亲,杨敏用全身力气推开了金钊,跑出了里间。外间里,金钊的三个爪牙堵住了她,中间一个说:“怎么?还给脸不要脸?那么多的女人想陪我们金总睡觉还轮不上呢!你清高什么,裤子一脱、床上一躺,男人照样上去。你要是敢不顺从我们金总,我们就扒了你的衣服,你光着身子从这里出去。” 杨敏骂道:“你们这群流氓,给我让开!” 一爪牙上去啪啪就是两记耳光,其中一个,在她嘴里塞了条毛巾。他们拧着杨敏的胳膊把她推进了里间。金钊已经赤条条的在里边等着,他一个手势,三个爪牙便三下五除二剥掉了杨敏的衣服。杨敏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金钊当着几个的面,把杨敏强xx了。杨敏绝望地在墙角哭的时候,金钊在地毯上观察了大半天说:“妈的,我以为是个处女,他妈的原来是个烂货!弟兄们!弄她到隔壁去,玩玩吧。” 一爪牙把衣服丢给了杨敏,杨敏机械地穿上了衣服,见三个爪牙走了出去,她踉踉跄跄走出了办公室。一个爪牙把隔壁的门指了指,作了个请的手势。杨敏朝后一看,一个爪牙正双手插腰,色迷迷地看着她。杨敏别无选择,前后都有狼,要么进屋去任这几个畜生糟蹋,要么顺扶手栏杆跳下去。杨敏选择了后者,她跳楼身亡。 这帮恶棍!于波气愤难平,他说:“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宿伟接上说,“这三个爪牙中的其中两个已抓获,另一个和金钊开车逃进了吕九庄。我们的车不行,不然的话,他们是跑不进庄里去的。” 于波平息了一下怒气说,“抓紧审这两个家伙,看他们跟几起大案有无牵连。” 宿伟说:“知道了,于书记。” 于波又问:“金钊进庄后就找不见了?” 宿伟说:“他们的保安放进了金钊的车,却拦下了我们的警车,等三请示两汇报,罪犯早已逃之夭夭了。我们进去后,自然是白搭。” “宿伟呀!”于波说:“你赶快以公安局的名义给市委报一个详细的材料,把罪犯的情况和吕九庄保安放走罪犯、拦截警车的情况做重点。还有,小宿呀!这种情况马上就该结束了,你们千万要有信心,别让犯罪集团的嚣张气焰所吓倒。” 宿伟说:“我们汪局长说,我们目前的处境很快就会改变的。我们金局长也说:我们已经忍辱负重两三年了。该到我们雪洗耻辱的时候了!” 于波说:“说得好!小宿,你先回吧,我还要和有关方面商量给引黄入新工程捐款的事情呢。” 宿伟马上告辞走了。 二 5月24日19时30分。多云见晴。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方丽丽的话似投进水的炸弹,掀起了冲天波浪。 汪强、金安带着记录又走进了方丽丽的房间,负责看护的女警打开了方丽丽的手铐,走了出去。金安说:“怎么样,小方,有什么新的问题?” 方丽丽说:“金大叔,我再问一下,你们究竟能不能抓住吕黄秋?” 金安与汪强对视了几秒钟,见汪强微微点了下头,金安对她说:“孩子,实话告诉你吧,吕黄秋、祁贵等人的问题已经发展到了危害社会、危害人民的地步,这是一起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大案,省委和市委已经下了决心,彻底端掉这个犯罪集团。现在的问题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吕黄秋就是这个流氓、杀人犯罪团伙的老大。不过,我们也掌握了一些证据。” 方丽丽说:“我知道的情况是,吕黄秋在中央、省里有后台。他说过,他是全国、全省优秀企业家,没有人能扳倒他。” 汪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吕黄秋做的坏事太多了,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到了人民的对立面。要不了几天,就会把他捉拿归案的。” “那好吧。”方丽丽说,“汪书记、金局长,我有重要情况要说,吕黄秋从南方带回来过十公斤海洛因……” “什么?”“你说什么?” 汪强、金安吃了一大惊:“他还参与贩毒?” 方丽丽说,“是的。两年前的夏天,吕黄秋把我从南方一家洗浴中心接了出来。他们的车没有直接开往新城方向,而是绕道来到了云南省一个小山村,原来他们是去接刘飞和海洛因的。那天天气很热——” 挂着新城牌照的小汽车打开空调,在乡村小路上行驶着。中午十二点多钟,小车开进了一个小村庄。这家的主人叫黄虎,小车开进黄家大院时,刘飞和黄虎从屋里迎了出来。他们亲热的和老板握手笑闹,像老朋友一样。 吃过午饭,吕黄秋打发方丽丽和另一位刘小姐到二楼去休息。吕黄秋说,丽丽,你们抓紧午睡一阵,睡起来我们好赶路。她们两人答应着被黄虎领上了楼,黄虎下楼后,方丽丽和刘小姐就睡到了软软的席梦思床上。刘小姐说,丽丽姐,这家也太有钱了,房子修得比城里的还阔。方丽丽说,不错,这里的有些农民比城里人富裕呢。方丽丽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便下楼来进后院去上厕所。她刚进了后院门,就发现了卧在墙角边的一条大狼狗,她吓了一跳,想退回去,又怕狗扑过来,只好朝前走进了漂亮的厕所。上完厕所站起来提裤子时,听到了后院门被关上的声音。她顺纱窗往外一看,是吕黄秋、刘飞和黄虎进来了。后者还把院门反锁上了。他们锁门干什么呢?好奇心使她想看个究竟。 三人走过厕所,来到了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塑料筒前。黄虎提过几个筒后,又拉出了三个筒放到了一边。黄虎说:老板,货在这里面呢。 吕黄秋和刘飞蹲在了一边的树荫里,前者问:这装的是啥东西? 黄虎说:老板,这上面装的是柴油。黄虎说着,用刀子割开了塑料筒,原来下面装的是一袋一袋的粉面状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刘飞拿过一袋,用小刀在上面划开了条小口子,又用刀尖挑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对吕黄秋说:大哥,正宗的好货!纯度比上次的好多了。 黄虎一边忙着取一袋一袋的货,一边说,老板,你就放心好了,跟我黄虎打交道,不会吃亏的。这批海洛因…… 刘飞忙打断了黄虎的话说:老兄,你犯规了。黄虎嘻嘻笑了一下说:这里挺安全的。好,这批货是金三角一家信誉最好的加工厂的产品。……唉,老板,这次再多少加点咋样?上次按一克五十元算账,好几个弟兄对我很不满意。 吕黄秋说:好吧,飞子,你给每克再加五元吧。刘飞说着好,早已把一枝烟点上了。刘飞一屁股坐在地上香甜地吸着烟说:好!这次的果然比上次强。 黄虎已经把全部海洛因取了出来。他说:飞哥,小心点,让她们发现了可不得了。刘飞说:发现不了,真要让她们发现了,我给她们每人一针,让她们永无出头之日。 方丽丽吓出了一身冷汗,天哪,这帮家伙原来是贩毒犯呀!这下我可就全完了。 刘飞大概是吸了毒的缘故,力气特别的大。他三下五除二在一间房子里提出了四只小汽车轮胎。他们把海洛因装进胎里,又用打气筒给轮胎冲上了气。然后,三人每人滚一只走出了后院。过了一会儿,刘飞又来滚走了最后一只。这次,他们没有锁后院门。方丽丽悄悄地溜出厕所,又溜出了后门,那大狼狗竟然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方丽丽见几个人正在庄门楼下给小汽车换车胎,便悄悄的上了楼。刘小姐睡着了,方丽丽也没有惊动刘小姐,躺在床上好一阵了,方丽丽的心还在咚咚地跳。 金安说:“怪不得全省的贩毒势头老是居高不下,毒源源远流长,原来是吕黄秋披着大企业家的外衣干的。” 汪强说:“这家伙这些年害了多少人哪?杀一百次也不为过吧。老金哪,只要去云南抓住那个黄虎,这就是铁案了。” 金安继续问:“以后你再发现过他们贩毒的事吗?” “没有。就这一次,我给谁都没说过。也不敢说呀。有几个跑走的小姐,刘飞抓回来就给她们注射毒品,这些小姐妹苦呀。我还算一个幸运者,心里苦,还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来。所以,祁贵要包养我,我没有反对,这样我至少跳出火坑了呀。” 金安说:“孩子,你没有错。就这一点,你就立了一大功。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等这个案子结了,我给你做个媒,找个好人家,找个好工作。你这些年来也真不容易呀!” 方丽丽说:“等案子结了,我就回家去。这些家伙绳之以法了,我就可以回家了。我的父母还在眼巴巴地盼我回去呢。他们还在农村里受着苦呢。”…… 三 5月24日22时。 新城市环球集团钱虎的秘室里,钱虎没有发出执行第二套方案的指令。 祁贵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说,“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吕兴环说:“让他们盯吧,只要进了这座楼,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 刘飞说,“就是就是,咱环球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别说了!”钱虎打断了议论说,“人都到齐了,咱们议一议,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再说说怎么办。董事长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一的时候,不能执行第二套方案,这要引起大地震的。” 祁贵说:“今天早上,方丽丽神秘地失踪了。据咖啡屋的人说是几个外地口音的男人带走了她,好些个存折也不见了,我担心是公安局干的。” 刘飞说,“这公安局真要抓走了方丽丽,这麻烦可就大了。她知道咱们哥们的事儿是太多了。” 吕兴环说,“不像,不像是公安局干的。” 钱虎说:“我觉着也不是公安局,可能是纪委干的,要不就真是方丽丽过去的情人干的。” 祁贵说:“汪强上北京了,这纪委的可能性也不大。” 吕兴环说,“那就好办,只要不是这两家就行。” 钱虎问:“佘副院长一个下午了也没联系,公安局那两件事怎么样了?”吕兴环说:“这个姓佘的真他妈的没有一点骨头,于波一句话,就给吓回去了。账号也解冻了,王义山告状的事也就放下了。” 钱虎说:“这种人迟早要害事的。” 祁贵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他本事再大也不能和市委对着干,法院的党组织归市委管,同时市委对罢免个法院院长是起着主导作用的。所以,佘副院长也有他的难处。不过,我们的目的是达到了,汪吉湟怒气冲天,伤口发作,昏倒在了被告席上。能看见对手倒下,也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是是是!”吕兴环、钱虎等人齐声说。 “另外,”祁贵说:“锅炉厂工人上访这件事是太严重了。金钊这个败家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没有败在别人的手里,看来要败在这个败家子的手里了。” 金钊缩在墙角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钱虎说,“总的来说,第一套方案执行情况还是不错的。金安怕了,外地治病为名躲起来了;就是这个汪吉湟,他妈的真是笨驴一个!死心塌地给共产党卖命,伤疤都没好就跑出来跟我们对着干。昨天他捡了一条命,不在医院看病思过,竟然越来越来劲了。还有,辛银被押到哪里了?查出来了没有?” 吕兴环说:“没有。几乎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祁贵说,“得想方设法找到他,别让他说出什么来。” 刘飞说:“还有个重要的情况,吴巴脸失踪了,李姣也传呼不上。吴巴脸两天前从我这里拿走了二百克白货,如果让公安逮着了,也是个事儿。” “惟一的办法是让汪吉湟上西天,我们就安全多了。”吕兴环说:“要不钱总,让我去宰了这个小子。” “不要。”祁贵说:“杀了汪吉湟,省公安厅很可能就介入了。上次马副书记调走了王俊和他的专案组,如果这样,死了个汪吉湟,再来个王俊,我们的日子还是不好过。” “是呀,”钱虎说:“所以董事长才说不让执行第二套方案。怎么想个妥善的办法,让汪吉湟没有心思破案,更没心思对辛银施加压力。” “倒有个办法。”祁贵把一张报纸递给了钱虎说。“这个小丫头叫汪霞,是汪吉湟的独生女儿,如果在她身上做做文章嘛……” 钱虎说:“好主意,把他的女儿弄到这里来,牵住他,让他投降。同时,马上派人找回吴巴脸来,千万别让他落在汪吉湟的手里。这件事刘飞去办,绑架汪吉湟女儿的事只有这样……” 吕兴环、刘飞等人走后,钱虎又和祁贵商量起了其它的事儿。 四 5月25日8时30分。 新城市委政府大礼堂,“引黄入新”工程捐款大会。 随着影幕上图片的出现、变幻、转换,播音员那充满激情的解说词,在大礼堂的每一点空间里震荡: “水”是地球表面最丰富的物质,人类和动植物依靠它而得以生存。我们居住的地球,是一颗富水的行星,从它诞生的那天起,水就应运而生了。但是,水在地球表面上的分布极不均匀。水量最多的是海洋水,遍布在地球的南半球,占地球上总水量的97%,且为咸水,不能直接饮用。地球上淡水的水量只占全球水量的3%,而能为人类利用的淡水约占全部淡水的20%左右,其中直接能取用的河、湖中的淡水仅占全部淡水的05%。由此可见,可供人类直接利用且容易取得的淡水资源是多么的有限。 但是,人类并没有由此而引起对水的高度的重视,从而去节约水、爱护水、珍惜水。你看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一条条的河流、湖泊、小溪被工业生产中排放的废水、居民生活中排放的污水所污染。就连淮河、太湖、滇池等一度风光过的旅游胜地,如今也羞见人面,令人望而却步。由于人们过度的开发及受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黄河、长江源头的水蒸发量逐年增加,湖泊、水溪呈干涸或枯竭趋势,黄河源头地区的10余支河流流量逐年减少,造成黄河下游断流,给下游的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带来严重影响。 森林具有固土蓄水的调节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讲,森林就是水库。1998年长江中游发生的特大洪灾,给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了重大的损失,在一定程度上与人们过度破坏大自然、毁林砍树、不注重生态环境的开发和保护有着直接的关系。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居住条件的大大改善,家家户户装上了自来水,给我们的生活和生存带来了很大的方便,过去人挑肩扛担水吃的局面已成为历史,但是人们不节制用水的现象比比皆是:单位上的水龙头没日没夜哗哗地流淌着的是水;卫生间跑、冒、滴、漏浪费着的是水;人们在喝着纯净水、太空水的同时,加工生产线上浪费着的还是水。据有关资料反映,全国400多个城市中,有200多个严重缺水,出现了水荒,居民掏钱买水喝的现象时有发生。今年3月,羊城广州纯净水价格暴涨,遭遇了50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饮用水危机。该市8大水厂中有一半被迫间歇性停产,给居民的生活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天灾固然可怕,但人祸方面的因素也不可忽视。举世瞩目的世界园艺博览会在祖国的春城昆明举办,为祖国争得了荣誉,但同时也由于历史的原因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滇池这颗璀璨的高原明珠由于未经任何处理的工业废水及生活污水大量排入,致使水质恶化、藻类繁生、混浊度加大、气味难闻。为了根治滇池的污染,为“世博会”增光,国家拿出了85亿元用于污染治理,才使滇池水质在“世博会”召开前夕得到了基本改善,才得以在“世博会”期间接待八方客人。如果这85亿元用于国民经济的开发和建设,将会产生多么大的效益!难道我们还要沿着“先污染,后治理”这条老路继续下去吗? 再看我们新城市:由于自然的原因,九龙山雪线上升,来水量骤减,造成我市水库主要流水量大量减少。去年,水库已接近了死库容,给我市的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的生活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工矿企业不能满负荷生产,因为要保证工业和城市市民用水,大片的农田荒芜。今年的形势更为严重,水库主要水源新川峡已基本断流,这在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水库关闸蓄水,仍然没有回升幅度。截至五月二十二日,水库总蓄水量是1377立方米,已到了死库容以下的极限库容。严重的形势已摆在我们面前。 是坐以待毙?还是想方设法解决这道难题?这是摆在全市人民面前的头等大事。五月二十四日,市委市政府在邻省的九沟引水工程的出口处举行了“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开工典礼”,开始了引水这个造福我市千秋万代的救命工程。这是新的市委、市政府领导做出的一项重大决策,是顺民心合民意的一项伟大决策。 但是,这项工程耗资巨大,是一项少见的、异常艰难的工程,包揽了全国隧洞施工的三个第一:即第一条穿越九龙山主脊的隧洞;是全国海拔最高的引水隧洞;是全国小断面独头掘进最长的隧洞。这项工程总投资三亿多元,尽管中央、省、市已经程度不同的给此项工程投资、借款,可资金缺口仍然很大。因此,市委市政府号召全市干部、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以及各类生产、经营企业、事业单位积极捐款,为引黄入新工程贡献你力所能及的力量。 图片转换结束,在出现“伸出你的援助之手,积极为我市引水工程捐款”字幕的同时,主持人宣布:第三项,捐款开始,首先请市四大班子领导为我市引水工程捐款。他们是:市委书记于波,五百元;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程忠五百元……在“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的音乐声中,市领导、部门领导纷纷上台捐款。紧接着是企业、党政机关…… 在长长的捐款队伍中,公安局的十名代表身着警服,代表市公安局的十余个部门、科室在今天的大会上亮相。他们拿着全体公安干警的捐款和名单,虔诚地在队伍里排着。排在他们前面的是副局长汪吉湟,他仍然用纱布吊着左手。程忠在主席台上看见了汪吉湟,他问坐在旁边的于波:“他咋又从医院跑出来了?”于波说:“这同志太固执了,医院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汪吉湟的传呼机响了,他从腰间取下来传呼机一看:大惊失色,上面显示的汉字是:你女儿汪霞被坏人绑架,速回局里。宿伟。 汪吉湟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把一份名单交给了身后的政治部主任尚清说:请你代表局机关……汪吉湟说完后离开了队伍,走了。 于波和程忠走过来了,问尚清:“汪副局长为啥走了?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尚清说:“书记、市长,汪局长刚接到传呼,有重要任务,让他立刻回局里。” 于波对程忠说:“汪吉湟同志的压力是太大了。”程忠说: “是呀,好多同志讲,汪吉湟近来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爱生气、脾气也大了,情绪也常常控制不住。这都是有力使不上、憋气的事儿太多、压力太大造成的。” 尚清本来没有看清楚汪副局长传呼机上的汉字显示,见汪副局长走了,他感觉到又发生什么案子了。他说:“我们来之前,汪局长要求我们穿好警服、精神饱满地进会场,一来告诉全市人民我们的信心和决心,二来让那些坏家伙们也看看,咱们公安干警是一支坚强的队伍。” 于波朝尚清点点头,和程忠走上了主席台。程忠叫过来秘书小于,安顿说:“你即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市政府让他们注意汪吉湟同志的身体。” 于波说:“小于,要不你就去一趟公安局,告诉汪吉湟同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千万要沉住气,不急躁、不生气,这对身体有好处。去吧。” 捐款的队伍越来越多,捐出的款额已经超出了预计的数字。于波说,引水工程,民心所向啊!程忠用力地点点头。…… 第十七章 紧急行动 会场内外布上了岗哨,紧接着金玺又带着人来收手机,他就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给金玺交手机时,悄悄说:“给外面带个话。”金玺心领神会,用脚尖踢了踢祁贵,表示知道了。祁贵心说,这两年干的那些事,暴露一件两件就够麻烦的了。 一 5月25日10时30分。晴天。 新城市市中区第二小学,小汪霞被几个人叫上出租车带走了。 早晨,汪霞早早就到学校了,她在校长室门口等李校长,让校长把邵玉莲老师留下来。 昨天晚上她正在写作业,妈妈张珍珍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看着女儿做作业。女儿做完作业后,对妈妈说:“妈妈,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小朋友们都对我很好,老师还在上课时说,我爸爸是真正的英雄。于书记伯伯、程市长伯伯都说我爸爸是都市英雄,妈妈,你也和我一样幸福吗?” 张珍珍说:“当然。你爸爸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汪霞说:“妈妈,我爸爸真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吗?他一个农民一下子被人民代表选成了镇长,还把恶人修在国道边上的大饭店用推土机给推了。” 张珍珍说:“孩子,这都是真的。那时,妈妈跟你外奶奶在镇上开个小店,恶霸就把他的饭店修在了小店前面紧靠国道边上。后墙上流出来的脏水就从我的小店门前流过,臭气熏天,生意就没有了。后来,你爸爸养羊有功被提拔为科技副镇长。正巧,书记镇长都出差了,你爸爸还是个农民就当上了三天的代代镇长。……为啥多一个“代”字呢,镇长刚调来,是代镇长,所以你爸爸就成了代代镇长。那时,镇上为了应付上面来检查,年年下个限期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可哪年也没有被真正拆除过。你爸爸当了三天代理镇长,就把全镇上的违章建筑给拆除了。那个恶霸的大饭店,就是你爸亲自指挥推土机推倒的。这下可闯下大祸了,你爸的副镇长被撤了,被恶霸诬告后又被抓进了看守所。你爸很坦然,他说: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可是,他办的事儿符合法律,也符合民心。所以,老百姓就把他选成了真正的镇长。一个农民就这样成了国家干部。……” 门铃响了,汪霞打开门见是邵老师提着礼物、领着孩子进来了。邵老师进门来就和儿子跪倒在了张珍珍的面前说:“大姐,汪霞同学,救救我吧。我要是真的被学校开除了,我和儿子可怎么过呀?他奶奶长期有病,他爸爸又死了。救救我吧。” 张珍珍拉起了邵玉莲说,“有啥事你说,这是做什么?” 邵玉莲把骂汪霞、市委政府领导去学校、李校长要开除她的事说了一遍。张珍珍说:“霞霞,这事是由你引起的,你打算咋办?” 汪霞说:“妈妈,我想给校长说说,让他把邵老师留下来。” 邵玉莲说:“汪霞同学,只要把我留下来,我可以不上课,让我打扫卫生、收发报纸都行。老师就求你了,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汪局长。” 张珍珍说:“霞霞,你想得对,妈妈支持你这样做。” 霞霞笑着对邵老师说:“邵老师,你放心,我让李校长留下你。他要不答应,我就让我爸爸去说。他要还是不答应,我就去找市长伯伯。” 邵老师激动地流下了热泪,她说:“汪霞同学,我们全家谢谢你,还有你妈妈和爸爸。” 邵老师走时留下了礼物,张珍珍让汪霞提下楼去还给了邵玉莲。 ……小汪霞等啊等,终于等来了李校长。李校长把她带进了办公室说:“汪霞同学,你说,什么事?” 汪霞就把邵老师的情况和请求学校留下邵老师的话说了一遍。李校长说,“她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了。可是留下她在学校是不可能了,因为市教委已经下发了文件。我看这样吧,让她到校办工厂去当工人,怎么样?校办厂的新产品销得好,工资奖金加起来比老师们的工资还高呢。” 汪霞点点头说:“校长伯伯,只要工资高,你就安排她去吧。邵老师她婆婆病得厉害,要好多钱呢!” 李校长过来摸摸汪霞的头说:“好孩子,去上课吧,我立即就把这件事上报校委会,让她去上班。” “谢谢李校长!”汪霞向李校长鞠了一个躬,高兴地跑回了教室。 第二节课下课后,一个身着警服的人来找汪霞,汪霞说:“叔叔,我不认识你呀。” 那人说,“我是你爸爸手下的,在公安局办公室工作,你爸让我来叫你,他在门外的车上。他要出差,给你说几句话就走。” 汪霞一听爸爸在校门外的车上等,就跟着那人走出了校门,校门外果然停着一辆红色小车。汪霞叫着爸爸,跑到了车前,车后门开了,那人把汪霞一推说,“上车,上车说。”汪霞上车后,见没有爸爸,车一下子就开了,她喊到,“我爸爸呢?我要下车。”那人用毛巾捂上了她的嘴。就这样,小汪霞被抓走了。 跟着出来的同学,见汪霞上车后车就开走了,还隐隐约约听到了汪霞喊“我要下车”的声音,就跑回去告诉了老师,老师们出来到校门上,红色小轿车早就不见了。学校立即给公安局报了案。 二 5月25日11时。晴天。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吴巴脸供出了“5·18”、“5·23”案真相。 吴巴脸的毒瘾又发作了。他揪着头发说,四号!给我一点点四号,我、我就说。 戒毒所的医生给他治疗并注射了替代毒品的针剂,吴巴脸还在闹,但明显的好了许多。过了一阵子,吴巴脸静下来了。金安说:“吴巴脸,快说,再不说,下次发作了我们就不管了。”吴巴脸说,“我说。几起枪案,我没有参与,那是吕兴环直接干的。我归刘飞管,两起炸车案我参加了。” 吴巴脸先讲起了“5·18”案的情况。 那一天,刘飞让他到电力公司工地干活,一旦发现朱浩回来,立刻给刘飞回电话。吴巴脸边干活边看着进入工地的车辆。快到中午时,朱浩的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电力公司院内的水泥路面上,很快停在了已建好的二层办公楼前。吴巴脸马上给刘飞拨通了电话。刘飞说:“打发司机走掉,你呆在朱浩小车的驾驶室等我。”吴巴脸说了声知道了,就关上了电话。 朱浩的司机正在驾驶室听音乐,见吴巴脸上车了,忙问:“你要干啥?”吴巴脸上车关上车门时说:“朋友,我有话给你说。这车窗玻璃贴着防光膜,外面是看不清里边的。”吴巴脸迅速用刀子逼住了司机,问:“知道神枪吴大侠吗?”司机吓坏了,忙说:“知道、知道。”吴巴脸说,“我是神枪吴大侠的助手,今天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车。我只想拉朱浩出去说几句话,也不伤他。话说完了,完璧归赵。记住!下车后立即回家,你要是敢坏老子的事,我杀了你的全家!”司机乖乖的交出了车钥匙,战战兢兢地下车走了。 朱浩下楼后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在了后排座上,说:“上开发区管委会。”吴巴脸头也不回,熟练的起动、掉头,驶出了电力公司大门。刘飞已经等在了路边,吴巴脸把车停在了刘飞跟前,刘飞拉开后门坐在了朱浩的旁边。朱浩合上文件,问:“你是?”刘飞说:“边走边说。” 朱浩这才发现司机也是个陌生人,朱浩吓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刘飞说:“别怕,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们是环球集团的。” 朱浩恍然大悟的样子,说:“环球集团跟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们和W国H公司的合作,多亏了你们的帮忙。” 刘飞说:“知道就好。今天要告诉你的是,你们包装公司要退出合资电力公司,由我们环球集团直接与H公司合资经营。” “不行!”朱浩肯定地说,“这得让开发区管委会同意,我说了不算。” “姓朱的!”刘飞恶狠狠地说,“敢跟环球捣蛋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朱浩吓的一哆嗦说:“只要钟祥主任同意,我就退出来。” “好!”刘飞说,“咱们一言为定。记住,你要是置花招,我就杀了你!”朱浩一连声的说:“不敢、不敢。” …… 送走朱浩回来的路上,吴巴脸问开车的刘飞:“吕老板看上这个合资公司了?” 刘飞说:“这倒不是。” 吴巴脸问:“为什么?” 刘飞说:“老板想让这个公司黄了。” 吴巴脸惊讶地问:“让黄了?” 刘飞笑了,说:“这下你不懂了吧?给你说说也不妨。知道市委的秘书长金玺吧?老板想让他当副市长。可是,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钟祥是个强有力的对手。如果让开发区这个电力公司活起来,这个副市长就不是金玺而是钟祥了。” “我明白了。”吴巴脸说,“如果让电力公司黄掉。钟祥就没戏唱了。” 刘飞说:“一点不错。先让电力公司黄掉,再想法把钟祥的管委主任拿掉,钟祥就剩下一个空壳市政府副秘书长了。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和市委的秘书长竞争,简直是以卵击石!” 后来,吕黄秋亲自出马找钟祥谈碰了钉子,就让中级法院的佘副院长派人去查封了合资电力公司,又让公安人员以卖淫嫖娼为名抓走了杰克。朱浩把查封情况全部录成了带子,要去交给开发区管委会钟主任。佘副长得知情况后,慌了,说这样的事情万一让省里、中央知道了,副院长的位子可就保不住了。为了保护余副院长,根据环球大老板的指令,刘飞派吴巴脸把定时炸弹装在了朱浩的车上,炸死了朱浩,并销毁了罪证。同时,也达到了撤销钟样职务的目的。 汪强看看金安说:“好厉害的手段呀。” 金安继续问吴巴脸:“第二次炸车的目的是什么呢?” 吴巴脸说:“辛银没当成公安局副局长,相反来了一个汪吉湟。吕黄秋他们知道,这个姓汪的定是环球集团的克星。所以,你们在大什字广场举行宣誓仪式后,他们就采取了一系列的对策。叫什么一号方案。他们见汪吉湟上任后,金局长也开始工作了,更加慌张,所以为了在社会上造成大的混乱,为了他们的事永远也不暴露,才决定杀人的。” “第二次炸车案也是你一人干的?” “不!两次都是三个人,我,还有白良和查文武。白良住在油建公司15号院里,查文武是外来打工的,他们两人都吸毒。” “查文武住哪里?” “住在电力公司工地。” 金安说:“好了,你先回去吧。”吴巴脸被带了下去。 汪强说:“这帮家伙,简直是丧心病狂!” 金安说:“吴巴脸,李娇几个人的供词跟方丽丽的交待基本吻合。看来,可以归结为这么几块。刘飞、吴巴脸等罪犯为一块,重点是两次炸车案;祁贵、辛银、佘副院长等为一块,为环球保驾护航;吕兴环、二旦子等为一块,重点是几起枪案。这帮人全是吕黄秋的一群狗。” 汪强说:“就目前的情况看,除吕兴环等案犯的枪案、强xx案未被证实外,其他的都已经基本上证实了。同时,有一点也被证实了,神枪吴大侠即吕兴环、吴旺发,他的真名字叫吴龙。吴龙枪案的情况,只有辛银知道。因为辛银给吴龙提供过手枪子弹,这一点方丽丽和李娇的供词可以证实。” 金安说:“对了,辛银的情妇江巧霞也供出辛银给吴龙送过手枪子弹。” “我们马上审辛银!”汪强说,“我主审,你副审,怎么样?”金安说:“行!你能给我当副手,我自然也能给你这个纪委书记当副手了。”汪强纠正说:“不对,市纪委副书记。”金安说:“快了,拿下这个案子,你不就成市纪委书记了?”两人笑了起来。 金安说:“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汪强说:“没错。我盼的并不完全是这个纪委书记,盼的是快点把这帮恶棍抓起来,接受人民的审判。当然了,能争取到市纪委书记这个位置,我定会无愧于这个职务。” 对付辛银的办法是,开始不审不问,等熬过36个小时后再审。汪强见辛银盼受审的欲望到了最极限时,突然提审辛银。此时的辛银已经狼狈得不像样子了。 “姓名?” “辛银。” “年龄?” “三十五岁。” “文化程度?” “大专。” “职业?” “刑警。” “为什么到这里来?” “利用职权,借住企业的别墅。” “是借住吗?” “是借住。” “还有别的犯罪事实吗?” “没有。” “就这么简单?”金安突然问:“吴旺发呢?你给他送了多少手枪子弹?” 听到“吴旺发”三个字,辛银惊得跳了起来,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辛银问:“什么?你说什么?” 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刑警支队长宿伟和李虎山走了进来,问:“金局长,汪书记,他招了吗?” 金安说:“没有。” 汪强说:“其他都交待了,就剩他一个了。” 宿伟说:“汪书记,金局长,到隔壁,有急事汇报。这里让虎山看一看。” 金安望望汪强,汪强说:“我们出去吧。” 等汪强、金安、宿伟出去后,李虎山反锁上了门。他走到辛银面前,二话不说,伸手给了辛银一记耳光。辛银被打得眼冒金星,用未带铐子的左手摸着脸说:“姓李的,你还敢打人?” 李虎山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的打辛银,直打得辛银嘴里流出了血,汪强、金安在外面敲门,才住了手。李虎山打开了门,汪强、金安走了进来,用责怪的目光看李虎山。辛银有气无力地叫:“他,他,打人!” 宿伟说:“该打!你们这群恶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绑架孩子,真是丧尽了天良。”汪强、金安仍然坐在了桌子前边。汪强问:“怎么?辛银,还不坦白?” 辛银擦去了嘴边的血,见宿伟、李虎山气愤的盯着他,他一阵发毛,说:“我又没有绑架孩子。” “那是谁绑架的?” “定是吕兴环他们干的。” “吴旺发是谁?” “吕、吕兴环。” “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可能把孩子关在哪里?” “这可说不准。吕九庄有密室,别墅区、市区公司里都有……外人是找不到的。” 三 1999年5月25日12时。睛天。 香港飞往新城的客机上,于菲想像着金安可能带着妻子在机场迎接。 于菲的思绪马上飞到了30年前,那个多事之秋的晚上。25岁的于菲,是学校的数学老师,她正在煤油灯下备课,“当!当!当!”有人敲门。她喊着“金哥,来了”。打开了门,可是门外不是她的意中人金安,而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学校校“革委会”主任徐其。徐其说:“怎么?只让军代表进,不让我这个‘革委会’主任进?” 于菲只好让徐其进来了。徐其说,“军代表金安给公社写的结婚报告,可是闯大祸了。公社要给部队写材料呢,这下可麻烦了。” 于菲说:“什么原因?” “原因?”徐其说,“你叔叔在美国,给帝国主义当走狗,典型的海外关系,还想嫁给解放军?” 于菲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她喃喃的问着自己:“这可怎么办呢?” 徐其说:“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办法?”于菲问。 “你只要答应一个条件,我就成全你们,公社那边我去说。文教干事是我表弟。” “什么条件?”于菲又问,其实她已猜出徐其的图谋了。徐其涎着个脸,朝于菲面前靠了靠,双眼从于菲高耸的胸脯上滑过,色迷迷地盯住了于菲的眼睛说:“只要你跟我睡一觉,今后还暗中跟我好……” 于菲杏眼圆睁,大声说:“你休想!” 徐其还不死心,继续说:“我可以让你入党,提你当副校长,你还可以和军代表结婚,这么多的好处,你就不想想?” 于菲把徐其赶出了办公室兼宿舍。临出门时徐其说:“让我把话讲完,我自己会走。” 徐其说:“你不同意也好,但是,金安得回部队接受审查,你呢,从明天起就是学校的坏分子,要接受批斗!两条路,给你一晚上时间,要走哪一条,明天一早告诉我!” 于菲在泪水中给军代表金安写下了一封信,为了金安的前程,也为了她自己,她连夜坐火车离开学校去了省城…… 一九七九年,于菲叔叔病危,要她去美国帮她哥哥于达。后来,于达因车祸而瘫痪,于菲就当上了美国于氏公司的董事长。 飞机快到新城了,窗外是蓝蓝的天和棉花一样的白云。飞机下是像锅底一样的陆地。于菲想:金安是一个人来接她呢,还是带着妻子前来?肯定是带着妻子来了,金安的为人她是非常清楚的。 新城机场到了。她兴冲冲地下了飞机,快步走进二楼的行李间,不等秘书小姐拉起大皮箱就冲出了出口。她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举着“接于菲董事长”字样的牌子,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但不是金安。见于菲走到了牌子前,年轻人问:“请问你是于菲、于董事长吧?”见于菲点头了,年轻人忙介绍说:“这位是我们新城市委于书记。”于波说:“你好!我们可是一家子呢!” 于菲被于波亲切的话语感动了。年轻人继续介绍:“这位是市政府程市长。” 程忠笑呵呵地握住于菲的手说:“我和于书记代表金安来迎接你。也代表市委、市政府来迎接你。” 年轻人是秘书小于。小于说:“请上车吧!”几个人就来到了于波的高级红旗车边,于波说:“一家子,请上车吧!”于菲又笑了,也用手势回请了两位,就上车了。于波在前,程忠陪于菲坐在了后面。程忠的车跟在了后面。 于菲说:“真没想到,书记先生市长先生会来迎接我,这待遇也太高了吧?” 程忠说:“这是应该的。噢,忘了告诉你,咱们的金局长明天早上回来看你。” 于波又玩笑说:“金安说你要来时,像个年轻人一样,从言语中可以看出,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哟!” 于菲脸红了一下,问:“于书记,市长,他的家庭怎么样?” 程忠说:“妻子下岗了,家庭妇女。儿子在省城上大学,女儿金虹很可爱,在上高中。” 于波接着说:“程市长,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家子,金局长日子过得可是不顺心呀!不过,这就是人生,顺顺当当、无忧无虑,起码是不健全的人生。要不是那场文化大革命,你们俩怎么会分开呢?好了,不说这些了,于菲女士来家乡投资,支援家乡的经济建设,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一百万人民向你表示热烈的欢迎。为表心意,我们在新城宾馆设下便筵,为于菲女士接风洗尘。” 于菲道:“谢谢!谢谢!” 红旗小轿车驶进了新城宾馆大门,停在了大厅门口。还未下车,于波的手机响了。于波接通一听是公安局宿伟打来的,说有要事汇报。于波说,“那好吧,过三分钟再打。” 走进了餐厅的雅间,于波的手机又响了,于波打开了手机说:“是宿伟吧,你讲。” 宿伟说:“上午十点半,汪吉湟局长的女儿被人绑架了。……” “什么?”于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接着问:“你说什么?” 宿伟又说了一遍时,他立刻想起上午开会时汪吉湟中途退出会场的一幕。 宿伟继续汇报说:“根据金局长的指示,出动了全部警力,请武警支队的同志配合,除吕九庄、环球别墅区、市内的环球公司,其他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我们根据目击提供的线索,到吕九庄,人家矢口否认此事。又不能进庄去搜。” “为什么?”于波问:“明明有人提供了线索,为什么就不能进庄去搜查?” 宿伟说:“于书记,请你看看今天《新城日报》的第三版。” 程忠递上了报纸,并折出了第三版。特大号标题是《如此公安能为人民吗?》,整版都是写公安的。于波浏览了一下几个小标题:(一)孙至富“鸣枪示警”为啥要打死无辜百姓?(二)刑警支队长胡作非为配作人民警察吗?(三)恶性案件一起又一起,公安是干啥吃的?(四)……(五)…… 于波一把抓住报纸,攥成了一个疙瘩。半天了才问:“还有吗?”宿伟说:“现在人大、政协的七八位老同志围住了汪局长,他们就报纸上提出的问题,一件件质询公安局呢。” 于波沉重地说:“别说了,宿伟。知道了。” 于波放下电话后,在心里说:一刻也不能耽搁了,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四 5月25日22时。晴天。 新城市委六楼1号会议室,一次非常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 开会的人们按通知的时间进入会议室后,就发现这次会议的特别之处了。一是突然跑步过来一队全副武装的武警,门口、会议室里都站上了持枪的警察;二是由市委秘书长金玺带着人,按一个名单收走了与会者所有人的手机。金玺说:“等会议结束了,再还给你们”;三是开会时间已过了快三个小时,还不见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人入场。全场的气氛像凝固了一样。尤其是这几个人,更是坐立不安。 第一个是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祁贵。自从昨天早上方丽丽失踪之后,他就一直是坐立不安,眼皮子跳得蹦蹦的。今天晚上突然通知开常委会,他还以为是报纸问题呢。见宣传部长、报社总编也到了,就感到报纸问题惹怒了于波。可是武装警察突然在会场内外布上了岗哨,紧接着金玺又带着人来收手机,他就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给金玺交手机时,悄悄说:“给外面带个话。”金玺心领神会,用脚尖踢了踢祁贵,表示知道了。祁贵心说,这两年干的那些事,暴露一件两件就够麻烦的了。定是辛银这小子供出了他,辛银呀辛银,你当公安多年,祁贵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那个副县级是咋当上的?没有当上公安局副局长,这事也只能怪你自己。你可要管住你的嘴呀,不然,我老祁可就栽了。 第二个坐立不安的人是中级法院副院长佘美,让他参加市委的常委会,他想大不了据理力争了,我姓佘的公事公办。民不告官不究,你公安打死了人,我开庭审你也是应该的。冻结你的账号,也是合乎法律程序的。再说,你市委书记一个电话,我就解冻了嘛。麻烦的是查封合资公司的事,现在朱浩已经死了,录像带也没有了,料你姓于的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也是武警出现的时候,佘美这才怕了。看样子是要对环球开刀了,钱虎分析得对呀,于波面对这一系列的案子,不会无动于衷。他们肯定不知道今晚很可能要出现的问题。得想法子给外面打个电话,可手机收走了,上厕所也有武警跟着,怎么办呢?祁贵朝他点了点头,那意思很明了。他马上想到金玺定有办法通知钱虎的。这样一想,也就朝祁贵点了一下头。 报社副总编李群怕得要死,钱虎给他送了五万元,他才冒着危险把那篇文章发了的。这事要是让查出来,可不得了!李群从进入会议室的那时起,身上的汗就没有干过。 十点一刻,有人说:“现在开会”。 走上主席台的依次是省委书记陈刚、省纪委书记司马克、省公安厅厅长杨力、武警部队省总队首长宁祥、省检察院检察长李保亭、市委书记于波、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程忠、市检察院检查长包文、市纪委常务副书记汪强、市公安局局长金安等。 坐在省市领导左右两边的是省公安厅刑侦处长王俊以及省市检察院、公安局其他领导。 一看这阵式,祁贵、佘美吓软了。以往的常委会上,祁贵总是坐在于波或程忠的旁边,今天,没有人请他上座,就只好坐在了普通领导席上。这时候祁贵才明白,汪强压根儿就没有去北京学习,金安也压根儿就没有去看病。他们定是在暗暗地查案子。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陈刚首先讲话:“乱弹琴!我真没想到新城的形势会是如此的严峻。严峻到不解决不行的程度了。有什么问题会严重到省委书记、省公安、检察、纪委领导,还有省武装警察总队首长前来解决呢?这问题的确特严重,严重到亡党、亡国的程度了。真是乱弹琴嘛!好了,我还是少说两句吧。” 程忠主持会议,他首先介绍了来自省里的各方面的领导,并代表市委市政府欢迎省上领导来新城部署、指导工作。之后,程忠说:“请省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司马克同志讲话。” 两鬓斑白的司马书记说:“同志们,新城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副书记汪强同志和他的战友们在市公安局强有力的配合下,按照新城市委的部署,对新城市目前存在的群众反映强烈的领导腐败、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杀人、贩毒团伙案进行了初查,取得了可喜的战果。下面我就查出的腐败问题通报一下。” 司马克喝了一口水说:“经初查,新城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祁贵涉嫌如下问题:” 祁贵头上的汗像水一样往下流着,省市领导铁青着脸忿怒地盯着祁贵。 司马克的嗓音特别洪亮:“第一、一百五十万元存款和价值六十万元的商住楼来路不明;第二、与黑社会性质的吕黄秋为首的流氓、杀人、贩毒团伙勾勾搭搭、通风报信、庇护犯罪,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的起码原则,影响极坏;第三、两年中突击提拔的六十多名副县级以上干部中,百分之八十以上者不学无术,有个别还是社会上有劣迹的渣滓,涉嫌卖官买官犯罪;第四、包养情妇、养娼嫖娼,生活糜烂、作风腐化。” 在与会者一片惊叹声中,司马克继续说道:“经新城市委报省委批准,依法对其停职、隔离审查。祁贵!站起来!” 在司马克严厉、嘹亮的声音后,祁贵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司马克又大声说:“把祁贵押到一边!” 两名武警把祁贵架到了墙角。 司马克喝了一口水,声音压低了一点说:“新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佘美,身为执法高级干部,违法查封中外合资新城电力公司和市公安局账号,给企业带来了严重的损失,影响了公安局侦察案件;涉嫌受贿罪,停职接受审查。佘美!站起来!” 两名武警又把佘美押到了一边。 司马克继续说:“新城日报社副总编李群,涉嫌受贿罪、渎职罪。利用主持报社工作之便,整版刊登吕黄秋流氓、杀人、贩毒团伙提供的诬蔑我公安人员、损坏我党的形象的稿件,造成了社会混乱的严重后果,停职接受审查。李群!站起来!” 两名武警把李群也押到了墙角。这时,又有两名公安把市委秘书长金玺也押了进来。一公安立正说:“报告首长!这个人打电话给环球集团通风报信,被我们当场抓获!” 司马克又是一声大喝:“押到一边!” 金玺也被押到了墙角。 程忠宣布:“大会进行第三项,请省公安厅厅长杨力同志讲话。” 杨力说:“在新城市委的正确领导和支持下,新城市公安局在局长金安同志、副局长汪吉湟同志的带领下,冲破阻力,冒着生命危险对以吕黄秋为首的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杀人、贩毒团伙案进行了初步的侦查,现已取得了重大成果。大家看一看,请汪吉湟同志站起来!” 汪吉湟还是纱布吊着左手,他站起来朝大家敬了一个军礼,与会者报予热烈的掌声。 杨力说:“同志们,金安同志在侦察案件时,被歹徒打伤,他带伤秘密地审讯罪犯,坚持工作。汪吉湟同志更是如此,他在“5·23”一案中,被歹徒炸成重伤。在医院躺了几个小时,就赶到案发现场继续工作,当场昏倒过三次。就在今天上午十点半钟,他心爱的女儿又被歹徒绑架到了吕九庄,至今还没有一点下落。” 杨力用餐巾纸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说:“我们新城的公安干警为了保一方平安,为了幸福千万家,为了侦破发生在新城的特大恶性案件,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我代表省公安厅党委,向战斗在新城第一线的全体公安干警表示衷心的感谢!” 杨力朝金安、汪吉湟等敬礼。金安、汪吉湟起身还礼。全场又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杨力说:“经初查,‘5·15’、‘5·23’爆炸案、‘5·22’持枪杀人案、‘5·20’入室强xx案以及三年前持枪伤人、入室强xx案等特大恶性案件,均为吕黄秋为首的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杀人、贩毒团伙所为。为了这次行动能一网打尽犯罪团伙,经省委批准,决定在今晚对‘吕黄秋为首的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特大团伙案’的案犯采取非常行动,对吕九庄、环球别墅区、市内环球公司进行彻底的包围、搜查,一定将吕黄秋等罪犯抓获归案。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胜利,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省总队特派新城附近三个地区三个支队的精兵强将支援配合我们的行动,以保证这次行动的顺利完成。” 杨力厅长和宁祥总队长互致敬礼。 掌声。 杨力说:“于波同志!” 于波站起来说:“在!” 杨力说:“你曾经是公安战线的一员。我们经请示省委领导同意,决定由你担任这次行动的副总指挥。我宣布:你可以工作了!” 于波走过来坐在了早已安装好的公安临时指挥系统的指挥台上,他打开了电台的旋钮,开始发号施令了。 他说:“金安同志!” 金安一个立正答道:“到!” 于波说:“由你任第一行动组组长,带一百名公安干警和五十名武警即刻到达环球别墅区附近埋伏,听候进攻命令。” 金安说:“坚决执行首长命令。” 于波说:“汪吉湟同志!” 汪吉湟站起来一个立正说:“到!” “你的伤势怎么样?还能执行任务吗?” “我的伤没问题,请首长指示。” “好!你担任第二行动组组长。我命你带一百名公安干警、五十名武警到吕九庄附近埋伏,听候进攻命令。” “是!”汪吉湟大声应道。 于波又喊到:“宿伟同志!” 宿伟站起来一个立正道:“到!” “你担任第三行动组组长,带一百名公安干警、二十名武警,到市内环球公司附近设伏,听候进攻命令。” 宿伟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于波又大声说:“金安、汪吉煌、宿伟!” “到!”三人异口同声。 “这次行动有三大任务:第一,搜捕吕黄秋、钱虎、吴龙、刘飞、二旦子、吴奇、张二等二十七名罪犯,一个都不准漏网!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第二,找到和保护小汪霞,一定不能让坏人伤着汪霞一根毫毛!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第三,解除环球全体保安的武装,把他们集中起来,派专人看管、连夜审问。明白吗?” “明白!!!” “好!”于波说:“现在开始行动。出发!” “是!!!” 五 5月25日23时。 新城市吕九庄钱虎密室里,吕黄秋奖励有功人员并安排出逃事宜。 钱虎、吴龙等人在听电话扩音器里传出的吕黄秋的声音。吕黄秋说:“弟兄们,你们在这几天的行动中,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取得了可喜的战绩。照我们的规矩,今天对有功人员进行奖励,奖金最高达二十万,最少的也有十万。由钱总代表我现在就发给大家。” 钱虎让吴奇把一条蛇皮袋里的钱倒在了木地板上,钱是早已捆好的。钱虎按照上面的名字读道:“二旦子十五万;吕兴环二十万;刘飞二十万;张二十万;……” 钱虎发完钱后,说:“董事长,奖金发放完毕。” “好!弟兄们!”吕黄秋大声叫。 “谢谢董事长!”吴龙等人异口同声说。 “你们听清了!”吕黄秋严厉地说:“眼下是非常时期,我再重申一遍规矩:有功者,重奖!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向公安局传递信息者或万一失手落入公安机关招供者,杀全家!你们记住了吧?” “全记住了!”吴龙等人齐声说。 吕黄秋继续说:“弟兄们,从省城传来了一条重要信息,从种种迹象看,省里要对咱们环球集团开刀了。多者三五天,少则一两天,省里很可能要派工作组到新城,也可能今天就派出了,你们要紧密地团结在钱总的周围,在钱总的统一指挥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动方方面面的关系。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一有消息,通过钱总立刻向我报告。说说看,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方丽丽有消息了没有?……没有。祁贵那面有无消息?” “没有。”钱虎说:“辛银、吴巴脸他们还是没有下落。噢,吕总,有个情况,今天下午挂有汤县车号的小车来了七八辆,全进了市委大院,不知车里是些什么人。车窗上全是黑色的防光膜,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吕黄秋说,“赶紧与祁贵、金玺联系,问问这些车里坐着什么人?要千万注意,别是省里已经来人了,在汤县换上车再来的。还有,说起汤县,你们要千万注意,那可是汪吉湟的根据地,辛银他们会不会押在汤县?我看有可能!钱总,你现在就给我呼祁贵、金玺。” “我已经呼过了,董事长。”钱虎说:“现在了还没有回呼,我正纳闷哩。” 吕黄秋说:“不会是让他们控制起来了吧,我看还没有那么快。就是真控制起来了,他们也不会说出咱们的事情来的。说出来,他们也活不了,这两个人用不着担心。我最担心的是那个方丽丽,她知道我们的事太多了,我说杀了算了,可这个老祁,真他妈的混蛋,非要她不成,这下可好,万一这个女人被公安弄走了,可是大事不好呀。……汪吉湟那小子表现怎么样?女儿被绑架以后?” 钱虎说:“这小子有点不可思议,这之前,脾气暴躁,忧心忡忡,可女儿失踪了他倒反过来了,不急不躁,哈哈一笑说:这帮恶魔终于跳出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吕黄秋惊问。 钱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家伙是我们的克星啊!”吕黄秋长叹了声说:“汪吉湟如果真像你说的临危不乱,那就是说,我们真有把柄落到他手里了。……这么说,绑架他女儿是不明智的。原指望,给他施加压力,让姓汪的缴枪投降……” 钱虎的呼机响了。吕黄秋问:“什么事?” 钱虎看了一下说:“董事长,果然不出你的所料,汤县来的信息,省里的确来人了,在汤县换的车……” 吕黄秋说:“这消息很及时,你忘了吗?上次于波、程忠去引水工地时在汤县吃的饭,汪强、金安去汤县干啥去了?问题严重了,汪强、金安肯定在汤县,我们上当了。钱总,我们立刻调整行动方案。今夜三点开始行动,派人去汤县汪庄镇,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果品公司宾馆,另一个是镇招待所。汪强、金安一定在那里,辛银、方丽丽、吴巴脸等人也肯定在那里。注意,能带走辛银就带走,如带不走就地杀死,方丽丽几个也全杀了。把他们交待的供词全弄出来,销毁掉!记住!三点钟出发,四点以前必须赶到并立即行动!” 顿了顿,吕黄秋说,“如果万一失手,吕兴环、刘飞即可到云南黄虎那里去躲起来。钱总,你带着二旦子、张二、吴奇等人到省城藏起来,千万别露面,等过了这段,我们再联系。走时,工作交待一下。” 钱虎说:“董事长,没这么严重吧?” 吕黄秋火了:“这些漏洞已经造成了,你还想不够吗?听我的没有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存我们的力量,一根毫毛都不能留给他们!” 第十八章 都市英雄 近来听说此人要调到市委当管干部的副书记。如果借此机会把这个人拿下,对于我吕黄秋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死了一个儿子算啥,像东东这样的儿子我有好多个,死了一个还有呢,再说,小情人殷芳还年轻,死了一个就再生一个吧。 一 5月25日24时。 设在新城市委的公安临时指挥中心,向全体公安、武警指战员发出了出击的命令。 市委六楼1号会议室里,人们通过公安指挥系统听到了来自三个出击地点的枪声。 宿伟开始呼话:“指挥部,指挥部,我是行动三组,请回话!” 于波说:“我是指挥部,请讲话!” 宿伟汇报:“我们的搜寻工作从一楼到十二楼全面展开。已找到了八间密室,没有找到目标。据钱虎的秘书交待,钱虎很可能在吕九庄。” 于波问:“小汪霞有下落吗?” “没有。”宿伟说:“所有保安已经全部集中,审讯已经开始。搜寻工作还在继续。另外,这里没费一枪一弹。我认为,目标在吕九庄!下一步的行动,请指示。” 于波说:“留三分之一队伍继续搜寻,你亲自带三分之二力量,火速赶往吕九庄,协助行动二组工作。” 宿伟说:“报告首长,这里留李虎山同志负责。我们这就出发。” 于波道:“好!……机动部队请注意,请火速全面包围吕九庄!……行动二组,请回话!” 汪吉湟汇报说:“指挥部,我是行动二组,除左右两翼外,正面已经和二十多个持枪保安遭遇上了,对方已死伤三人,我方无一伤亡。请指示。” 于波说:“机动部队已全面包围了吕九庄,宿伟已带行动三组精锐力量来与你会合。注意!钱虎等人在庄里,小汪霞也可能在庄里。你一定要执行指挥部的行动方案!” 汪吉湟回话说:“明白!” 枪声一阵紧似一阵。省市领导认真地聆听着,常委扩大会全体成员也在认真地听着。站在墙角的祁贵等四人也在听着。 行动一组金安回话了:“报告指挥部,行动一组向你报告。” “请讲。” 金安汇报说:“别墅区东区全部搜寻完毕,目标不在这里,在吕九庄里,好像在开会。这里除东区在继续搜寻外,西区搜寻即将结束,保安已全部集中,正在接受询问调查。这里没有遭遇任何反抗。请指示!” 于波说:“留三分之一力量继续工作,你亲带三分之二警力立即增援吕九庄,配合行动二组!” 金安答道:“知道了,我们立即赶到!” 指挥系统里,传出的除枪声外,无数辆警车的警笛响了起来。汪吉湟的声音又传来了:“报告指挥部,行动三组已到达吕九庄西门,对方的火力压下去了,我们已经冲进了办公大楼的一楼。行动一组也赶到了……”汪吉湟的声音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了。 于波急喊道:“行动二组,请回话!行动二组,请回话。” “报告指挥部,我是行动二组,田小宁!从三楼扔下一枚炸弹,汪副局长为保护金局长,左臂被炸断了……” “田小宁!田小宁!”于波喊道。 田小宁应道:“我在,请指示!” 于波道:“马上送汪副局长到医院!” 田小宁道:“金局长已经把汪副局长抱到了车上!去医院的车子已启动……首长,金局长与你通话。” “报告指挥部!我三个组除外围留守人员外,全部占领了环球大楼。吴龙、刘飞等人已抓获!吕黄秋果然外出了。钱虎等人,正在搜寻中,小汪霞还是没有下落。” 于波说:“一定要全部、干净的将所有案犯抓获!认真地寻找小汪霞,一定要保护好她!” 金安答道:“是!……指挥部!截至目前,我方伤三人,对方已死伤十二人。” 于波命令到:“立即对吴龙、刘飞分头进行审讯,了解钱虎等人的去向!还有,小汪霞的下落。” 金安道:“审讯已经开始,小汪霞有下落了,说是在地下室里。我们已进入地下室……” 传来了小汪霞叫“金伯伯”的声音,省市领导马上面露喜色。金安又汇报说:“报告指挥部,小汪霞已找到!小汪霞已找到!她身上没有伤痕!” “好!”于波命令道:“马上派车派人把小汪霞送指挥部!另外,抓紧搜寻!不能逃走任何一名嫌疑犯!还有,保安集中起来了没有?” 金安道:“已全部集中了起来,并且个别审讯也开始了。” 于波说了声“好”后,叫过了秘书索玉说:“你马上去把汪吉湟同志的夫人接到这里来,别说汪吉湟受伤的事。”索玉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金安又呼话了:“指挥部!请回答!我是行动组金安。” 于波说:“请讲,金局长!” 金安说:“于书记,除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四名案犯逃脱外,其他二十三名罪犯全部抓获。” 于波说:“继续搜寻,扩大战果!” 此时,省市领导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都纷纷谈笑起来。 陈书记说:“这次联合行动很有成效呀!”杨力、司马克等领导纷纷点头赞同。陈书记又说:“程市长,环球集团的坏分子抓起来了,跑的跑了。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程忠说:“明天一早,市政府派驻工作组,一方面正常的生产经营不能因为这次行动而停顿。另一方面,重组领导班子。第三,审计、检查工作和继续破案工作同时进行。争取在短期内净化环球集团,让它在我市的经济建设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很好!”陈刚又对杨力、司马克等领导说:“你们公安、纪委、检察各派一个三人工作组进驻新城,把侦破、反腐倡廉、净化新城市干部队伍等工作做好,没有什么问题吧?” 杨力、司马克、李保亭纷纷表态说没问题。 陈刚说:“还有宁总队长,这次行动多亏武警总队的大力协助,才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宁祥说:“这是省武警总队及其各地区支队应尽的责任。也是我们份内的工作。” 小汪霞被送来了,程忠抱起汪霞说:“孩子,你受苦了!”小汪霞哇一声哭了起来。程忠拍着汪霞的肩膀说:“别哭。孩子,……” 于波接过汪霞说:“孩子,别哭。那些坏人已被你爸爸全部抓住了。” “是吗?”小汪霞止住了哭问道:“于伯伯,我爸爸他真是英雄吗?” 陈刚过来接着说,“孩子,你爸爸是真正的英雄,还有你金伯伯等等等等公安战士都是英雄。……孩子,你看谁来了?”小汪霞一看是妈妈来了,她挣开陈刚的大手,大喊着“妈妈”,扑了过去。妈妈抱住女儿,母女俩激动得大声痛哭起来,大家都默默地看着这对母女…… 外面,不知啥时候响起了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一阵比一阵紧。突然,轰轰隆隆的雷声传来,闪电光像照相机的闪光灯一样从窗户透进了办公室。 陈书记说:“下吧,下吧,再不下雨怎么得了呢?新城的土地都冒烟了。” 程忠喃喃地说:“但愿能下个三天三夜才好呢。” 又一阵雷声响起,震撼得大楼抖了几抖,大雨像瓢泼一样从天而降。陈书记对旁边的杨力等人说:“这新城的天可有点怪,上个礼拜送于波上任时就大下了一场雨,今天下得比那天还要大。听说,这是新城今年仅有的两场雨,程市长,是这样吗?” 程忠点头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想我新城缺水,今天又初战告捷,上合天意,下合民心。这乃祝贺之意呀!”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二 5月26日3时30分。中雨。 新城市医院,陈刚对刚做过手术的汪吉湟说:你是这个都市的英雄啊! 汪吉湟的左臂因为离开身体时间太长,再加上炸伤十分严重,医院决定截肢治疗。兼任汪吉湟治疗小组组长的市医院副院长龙梅,身穿白大褂,取掉大口罩接过电话说:“于书记,我不但给省城一流的医院打了电话,还给我北京、上海的医科大同学打了电话。请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话,确实没有第二个办法。” 于波洪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怎么?龙副院长,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你再考虑考虑,市里可在财力方面给市医院大的支持,如可能的话,市里可以请军区帮助,让直升飞机把省城的医疗专家接回来!啊?” 龙梅说:“没有用,于书记,我刚刚跟省第一医院这方面的专家、钱文森教授通过话了。钱教授不仅在省里,在全国也是很有影响的。除了他,谁也无能为力。” 于波说:“既然这样,就按你的方案进行吧。要知道,省委领导对此也很关心哪!” 龙梅:“于书记,对此我负一切责任。请你放心,也请你转告省委领导。”“好吧。”于波挂上了电话。 龙梅放下电话后,命令助手们:“立即进行手术!” 龙梅和她的助手们在无影灯下紧张地开始工作,她的脑门上沁出了晶亮的汗珠…… 手术室外,汪吉湟的妻子张珍珍等亲属、几名公安人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汪吉湟的女儿小汪霞也在门口等待着。 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省委陈刚书记等省市领导走了过来,张珍珍等人忙站了起来。 于波对张珍珍说:“陈书记,还有省纪委司马书记、武警总队宁总队长、省公安厅杨厅长、省检察院检察长以及市里的领导们来看望汪吉湟同志,也来看望你和小汪霞。” 陈刚书记握着张珍珍的手说:“汪吉湟同志是个好同志,是我们党的优秀党员。”陈书记又拉过小汪霞说:“孩子,你有个好爸爸呀!” 宁祥总队长握过张珍珍的手说:“张珍珍同志,汪吉湟同志是我们武警学习的好榜样。” 杨力厅长和张珍珍握手后说:“汪吉湟同志是我们全省公安的英雄,你是英雄的妻子,要理解我们公安呀。人民公安,当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保护国家财产,牺牲自己。当一名公安的妻子,真是不容易!……” 小汪霞自豪的说:“厅长伯伯,我爸爸成了英雄,你给他记个几等功呢?” 杨厅长蹲下来说:“你爸爸立过一等功了,二等功、三等功都立过了,你说我该给他立个几等功呢?” 小汪霞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那就再给我爸爸个一等功吧。”杨力说:“你于伯伯、程伯伯代表市里要给你爸爸请特等功呢,知道吗?特等功可是比一等功大多了!” 小汪霞高兴地跳了起来,“哇,我爸爸立特等功了!” 张珍珍说:“看这孩子,还不请伯伯坐呀?” 小汪霞这才朝站着的伯伯们抻了一下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手势说:“伯伯们,请!” 省市领导们都笑了,分头坐在边上的固定椅子上。 汪吉湟昏昏沉沉中,听到身后有无数脚步声响起,护士把他推进了病房,抬到了床上。他感到自己还在吕九庄指挥战斗,他手持对讲机大声说:“同志们,注意保护自己,一组、三组、都来增援咱们……要仔细、仔细,决不能放跑一个罪犯!” 省委陈书记一行站在他的床边,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上一层白白的皮,血浆在一滴一滴的往他的血管里流着。人在昏迷中,可还在指挥着战斗。 程忠说:“什么叫英雄,谁是英雄,我们的公安战士就是真正的英雄!” 陈书记等人赞同的目光看了一眼程忠。张珍珍在汪吉湟耳边轻轻的喊道:“吉湟、吉湟,你睁开眼看看吧,谁来看你了……” 副院长龙梅进来了。于波忙迎上前去问:“龙梅同志,怎么样?”龙梅对省市领导说:“手术很成功,其他没什么问题。请领导们放心。” 汪吉湟听到了妻子轻轻的叫声,也听到了汪霞的叫声。怎么?她们跑这里干啥来了,这子弹可是不长眼的。他说:“霞霞,霞霞,快快快跟你妈回家去,这里危险!”他说着,睁开了眼睛,他想挣扎着起来,被陈书记按住了。陈书记说:“别动,汪吉湟同志,好好躺着。” 汪吉湟首先看到的是女儿汪霞,又看到了妻子张珍珍,最后才看到了省委陈书记,他说:“我这是在哪里,哪里?”于波说:“汪吉湟同志,省委陈书记等领导来看你了!” 汪吉湟问于波:“于书记,钱钱钱、不!金局长呢?他他危险!” 于波说:“放心吧,钱虎他们,一个也跑不了。金局长被你救了,他现在正在审讯罪犯,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汪吉湟微微地朝于波点了点头,然后他又看陈书记。他说:“陈书记,我任务、任务完成得不好!” 陈刚握着他的右手说:“汪吉湟同志,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你致敬!” 汪吉湟激动地看着陈书记,没有说话,他又看到了杨力厅长、司马书记等领导。他说,“谢谢,谢谢省里领导来看我。” 陈刚说:“我们的公安战士很勇敢、很顽强,你和他们都是我们这座都市的真正的英雄!你好好休息吧!” 汪吉湟眼里的泪水流了出来…… 于波的手机响了,于波看看陈书记。陈书记说:“你接吧。” 于波接上了电话:“喂?哪里?” 手机里传来了汪强的声音:“于书记,祁贵想彻底交待问题,可是,他点名要向你说明一切,你不到,他拒绝交待问题。” 于波捂住话筒请示陈刚:“陈书记,怎么办?”陈书记说:“现在已经快四点了,我们也去休息一下,你也休息一下,早晨再去吧。” 于波说:“我现在就去吧,完了再休息。” “那好吧。” 陈书记说:“我们也走,汪吉湟同志需要休息。” 于波说:“汪书记,我马上就到。” 省市领导一一和汪吉湟、张珍珍,还有小汪霞握手,然后走出了病房。于波对龙梅说:“用最好的药,让他早日康复。”龙梅点头答应了。 三 5月26日4时。中雨。 新城市纪委,祁贵对于波说:我败在你的手里了。 祁贵坐在一把椅子上,身后是两名警察,对面的桌子边是于波、省纪委司马克书记和市检察院的检查官,还有两名书记员。一边的录音系统已打开,审讯前的一切工作就绪。 于波:“祁贵,我来了。你就说吧。”于波说着打开了一包香烟,抽出了一枝,让祁贵抽。祁贵说了声谢谢,就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祁贵:“于波,我佩服你,是从心底里佩服。三年前,我就有个感觉,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三年后的今天,你来了。市委书记的椅子还未坐热,你就暗暗地向我下手了。” 祁贵又大大地吸了一口烟,说:“本来,我罪孽深重,不说也是死,说了也是死,想来个永不开口。可是,考虑再三,我还是给你说了吧。请你快点结案,早一天让我去见阎王。” 于波说:“你说吧,或许能得到宽大处理。” 祁贵:“于波,没有用。庇护吕黄秋、卖官鬻爵、国有资产流失三条罪,哪一条也够枪毙了……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一千多万哪!我死了,一分也带不走……” 祁贵泪流满面,开始了他犯罪生涯的交待。他说,我走向犯罪的第一步,是这样开始的。 那年五月的一天。祁兆基无照驾车撞死了吕黄秋表妹殷芳三岁的儿子殷东东。殷东东就是吕黄秋和殷芳的儿子。 殷芳心急火燎地把吕黄秋叫到家里后,哭哭啼啼把自己带儿子去公园,遇到车祸、东东当场被撞死的经过说了一遍。 吕黄秋问:“那个司机呢?” 殷芳说:“被公安局带走了。” 吕黄秋说:“小芳,别伤心了,我这就给公安局打电话,让这个家伙给东东偿命!”他拨通了区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辛银的电话说:“你抓紧把撞殷芳儿子的那个凶手抓起来,判刑!给东东偿命!” 辛银说:“吕总,这个案子正好我管,肇事司机系无照驾车。可有个新情况,不好办呀。”“什么情况?”“听说这家伙是祁副市长的儿子。” “什么?祁贵的儿子?”“没有错!”辛银肯定地说。 这个信息在吕黄秋的脑子里转了一圈,马上变成了价值千金的信息。我吕黄秋正要在政界里找个靠山呢,这祁贵的副市长当得好,上上下下有口皆碑,是个两袖清风、敢闯敢干的好领导。近来还听说此人要调到市委当管干部的副书记。如果借此机会把这个人拿下,对于我吕黄秋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呢!死了一个儿子算啥,像东东一样的儿子我有好几个,死了一个还有呢,再说,殷芳还年轻,死了一个就再生一个吧。 吕黄秋说:“你设法给祁贵家属联系,让她交二十万元钱保儿子出去。她肯定没有钱,你就出主意让她向我借。记住,千万别透出我和殷芳的关系,同时,你让她向我借钱时要说出这是祁副市长的意思。” 辛银问:“她要告诉祁市长呢?” 吕黄秋说:“你真笨,要是告诉祁贵了,他还能让老婆向我借钱吗?” “我明白了,吕总!” 扣上电话后,殷芳发作了。她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儿子让人撞死了,你不报仇,还想法儿放人,你安的什么心?” 吕黄秋抱住殷芳亲了一口说:“你听我说完,祁贵马上要当管干部的市委副书记了。要不了多久,他就是市委书记。市委书记是干啥的,你懂不懂?就是新城的皇上,是这块土地的玉皇大帝。这对我们多有用哪。孩子没了,你再给我养一个嘛,还有,我再给你二十万,你存起来,怎么样?” “真的?”殷芳破涕为笑,邦邦邦亲了吕黄秋几口。 祁贵老婆吕玉英被辛银叫到了刑警队,她哭哭啼啼让辛银想想办法救她的儿子。辛银说:“你儿子无照驾车本来就犯法了,现在把人家心爱的儿子撞死了。这事儿麻烦,弄得不好,要判死刑的。” 吕玉英急了,她说:“辛队长,你就替我们想个办法吧。” 辛银说:“办法嘛倒有一个,就怕你弄不来那么多的钱。” “多少钱?” “二十万。” “二十万?天哪,这么大的数字让我到哪里去借呢?” “我给你介绍个人,他保证会帮你。” “谁?只要能救出我的儿子。” “环球公司的经理吕黄秋。” “吕黄秋?就怕他不肯借呢。” “他会借的,祁市长给他的公司办过不少事,别说二十万,再多一点他都会借给你。” “要不,我让老祁向他借?” “不行!祁市长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他宁肯让儿子去服法,他也不会向人开口的。” “这倒也是。他不出面,我能借出钱来?” “没问题!”辛银说:“祁姨,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也替你给吕总说了,他说他一定帮忙。不过……” “不过什么?他不肯帮?” “不是!我为了让他借钱给你,我就撒了一个谎,我说这是祁市长的意思。你只要对吕总说,这是祁市长的意思,他定会借钱给你的。” “好吧,辛队长,你就帮帮我吧!我一定让老祁报答你,我也会报答你的。” 辛银说:“祁姨,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就让他带钱过来。” 吕玉英说:“对对对,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辛银拨了一个电话说:“吕总,祁市长求你办的事你准备好了没有?……好了。好!吕总,我们在队上等你,什么?……好好好!”辛银用手捂住话筒说:“祁姨,我们是求人家,你看我们是不是去人家那里?” “应该的!应该的!”吕玉英忙说。 辛银从话筒上松开手说:“吕总,请你等一等,祁市长委托他夫人和我一起来。好!再见!” 辛银扣上电话后,和吕玉英下楼上了面包警车。辛银亲自驾车把吕玉英送到了环球公司。在环球总经理办公室里,吕黄秋热情地握住了吕玉英的手说:“欢迎!欢迎!祁市长为我们公司的发展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请吕玉英坐下后,吕黄秋亲自给倒上了茶水,他问:“嫂子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吧?” 吕玉英就看辛银,辛银就给吕玉英挤了挤眼睛。吕玉英就开口了,她说:“我们家老祁让我来,请你帮忙。我家孩子兆基开车撞死了人,要向你借二十万元,不然,我的兆基可就没命了,要知道,我和老祁就这一个孩子呀!”吕玉英说着就哭了起来。 吕黄秋说:“祁嫂子,别伤心。你来我的公司向我借钱,我帮这个忙。就是祁市长不张口,你来我这里也一定借。再说,还是祁市长让你来的,我更得借给你了!” 吕玉英连声:“谢谢!谢谢!” 吕黄秋给财务打电话说:“我这里要二十万现金,马上拿上来!”一会儿工夫,出纳员提来了一箱子钱。 吕黄秋说:“祁嫂子,你点点,这是二十万。” 吕玉英说:“好!好!一、二、三、四……十八、十九、二十!吕总,二十万,一分不少。” 吕黄秋说:“那你就拿去吧,要不要我派人送送你?” 吕玉英说:“送送吧,这么多的钱……” “好!”吕黄秋派了两个人把吕玉英送到了公安局刑警队。 之后,殷芳又把这二十万元从吕玉英那里拿了回来。 第二年3月,祁贵调到了市委任副书记,主管组织。一天,祁贵正在办公室办公,秘书科长金玺带着吕黄秋来到了祁贵的办公室。“什么事?”祁贵问金玺。 金玺说:“祁书记,这位是环球公司的吕总经理,他们公司要请你去指导工作。” 祁贵说:“金科长,我早就说过,有关企业的大小活动我不参加嘛!”吕黄秋双手把请帖递了上去,祁贵没有接,吕黄秋只好把请帖放在了祁贵的桌子上。金玺转身走了出去,顺手拉上了门。 祁贵急了,“哎!金科长……” 吕黄秋打断了祁贵:“祁书记!”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台小录音机说:“祁书记,你不给我面子不要紧,你听完这段录音,你就是求我我也不留在这里!” 祁贵气愤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吕黄秋打开了录音机: …… 吕黄秋:欢迎欢迎!祁市长为我们公司的发展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吕玉英:我们家老祁让我来,请你帮忙。我家孩子兆基开车撞死了人,要向你借二十万元,不然,我们兆基可就没命了,要知道,我和老祁就这一个孩子哎! 吕玉英的哭声。 祁贵惊得目瞪口呆。 录音机继续放出了声音: 吕黄秋:祁嫂子,别伤心。你来我的公司向我借钱,我帮这个忙。就是祁市长不张口,你来我这里也一定借。再说,还是祁市长让你来的,我更得借给你了! 吕玉英连声:谢谢!谢谢! 吕黄秋拨电话的声音:我这里要二十万现金,马上拿上来! …… 吕黄秋说:祁嫂子,你点点,这是二十万。 吕玉英说:好!好!一、二、三、四……十八、十九、二十!吕总,二十万,一分不少。 …… 祁贵听完录音,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吕黄秋装上录音机,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金玺走了进来,劝祁贵说:“祁书记,别气坏了身子,事情出来了,得想个万全之策……” 祁贵打断了金玺的话问:“你知道这事?” 金玺:“知道,事情就出在那年你去省里上党校期间。兆基把人家满三岁的一个男孩子撞死了,又是无照驾车。那孩子的妈姓殷,说是给二十万元,她就不起诉。……这事,是我和区公安局的刑警队副队长辛银办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你糊涂!”祁贵说:“这事怎么能这么处理呢?” 金玺说:“不这么处理,兆基就得进去,弄得不好……” 祁贵说:“弄得不好就得去偿命!对不对!你们这是在害我呀!” …… 这天晚上,祁贵不得不去赴吕黄秋的筵。酒过三巡后,祁贵问:“你打算让我做什么,才能了结此事?” 吕黄秋说:“其实很简单。” 吕黄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名字,旁边还写着谁谁谁提正处、谁谁谁提副处、谁谁谁提正科…… 吕黄秋说:“正处四万、副处三万、正科两万……怎么样?祁书记,提了这些人,钱也有了,录音带我当面烧毁!” 祁贵把那张纸攥在了手里,站起来说:“这事我办,钱一分不要!”祁贵说完就要走,吕黄秋拉住了,他说:“祁书记,你这么认真有啥意思呢?现在这社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钱你已经收过一次了,收第二次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是不收呢?”祁贵怒目而视。 吕黄秋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威胁我?”祁贵还是怒气冲冲。 吕黄秋说:“你就收下吧,这事你知我知,再谁也不知道。……从今往后,咱们就交个朋友,有钱大家花、有难大家当……” 祁贵的火气渐渐消下去了,他坐在了餐桌边。 见祁贵这样,吕黄秋暗暗高兴。 吕黄秋说:“其实呀,祁书记,人活在这世上,就那么一回事。给人方便,自己方便。你给共产党做了那么多的事,谁多给了你一分钱?趁现在你有权,多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多挣点想挣的钱。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等你过几年退休了,后悔就晚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祁贵念叨着这句话,呆呆地望着墙角…… 四 5月26日5时。小雨。 新城市市中区公安局家属楼汪吉湟家里,几个神秘来客。 送走刑警二大队副大队长李虎山、副政委田小宁等人后,张珍珍一点睡意也没有。女儿汪霞说要看看课本,把缺的课补上好上学。她推开女儿的卧室,汪霞正在台灯下看数学书,见妈妈进来了,高兴地过来抱住了妈妈。懂事地在妈妈胸口上听了一阵说:“妈妈,你的肚子里哗哗啦啦的像水在淌。” 张珍珍见女儿无忧无虑的样子,像是昨天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惊吓、担心、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昨天晚上的战斗结束了。孩子还在爸爸的英雄行为里喜悦着,小小年纪竟然也不想睡觉。是啊,谁不这样想呢?昨天晚上的统一行动,除吕黄秋、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五名主犯、从犯漏网外,几乎是一网打尽。包括锅炉厂强xx女工的金钊等罪犯也全抓进来了。估计,这几个家伙已经在行动前逃离了新城,如果没有逃离的话,那就更逃不脱了,现在的新城已被公安、武警布下了天罗地网。 “霞霞,去睡吧。天快亮了,睡上两个小时,公安局的叔叔还要送你去上学呢。” 汪霞说:“妈妈,我一点也不想睡。我想好了一篇作文,题目就叫《英雄爸爸》。” “去睡吧!”妈妈推开了她说:“霞霞!” 霞霞见妈妈有点不高兴,就上床和衣躺下了。张珍珍这才替女儿关了灯走出了卧室,轻轻地关上了门。张珍珍仍然沉浸在愁思之中,她眼前晃来晃去的老是丈夫少一只手的样子。 她敬重丈夫,也爱丈夫。丈夫是伟大的,他的经历很有点传奇色彩的,从一个农村的放羊娃到镇里的镇长,又从县公安局局长到市公安局副局长,他始终信奉一条,那就是“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 他给老百姓办了多少事情,她是数也数不过来了。从他进公安局后,因为和罪犯打交道,她就感觉到日子过得没有过去安稳了。尤其是进新城的这些日子,“5·23”爆炸案发生时,汪吉湟要是离车再近那么一两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紧接着是女儿被绑架,万幸的是女儿已经救出了,可是汪吉湟却由此而搭上了一条胳膊。多么残酷的现实呀!…… 张珍珍再也不敢往下想了。等吉湟出院后,她说啥也要说服他退出公安。可是,他会听她的吗?她知道,这也只能是她一个人想一想,他是说啥也不会听自己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汤县呆着,除了担心他决不会给女儿带来什么。这下可倒好,他当个公安局副局长,等于把全家都搭进去了。那天汪霞的老师邵玉莲欺负汪霞,她就后悔不该来新城,要是在汤县呆着,哪有这些破事情?绑架事件发生后,她更是后悔得不得了……算了,去给他洗衣服吧,一上班还得赶到医院去。该给他做什么饭呢?干脆就给他做顿他最爱吃的盐水面吧。她这样想着,急忙忙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放好水定好时,就到厨房和面去了。 她把盐水调好,边往面盆里倒水边用和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想都没有想就感觉到是公安局刑警队的队员们,他们定在外面为她和女儿站岗执勤呢,哎,这些孩子也够辛苦的了,让他们进来喝点热水吧。 她打开门一看,愣了,三个戴面具的家伙推开她走了进来,她刚要喊,一个家伙把一个啤酒瓶从她头上砸下,随着啤酒沫从她头上流淌到地上,她昏了过去。三个神秘人物冲进汪霞的卧室,用胶带封上了已经睡熟的小汪霞的嘴,把汪霞带走了。 张珍珍过了好一阵子才醒了,她见自己躺在门边,房门已经锁好,马上想起了那三个戴面具的家伙,她意识到了什么,就急急朝女儿的卧室爬了过去,女儿不见了,她大喊一声“霞霞”就又一次昏了过去。 对门邻居正从家里出来倒垃圾,听到了张珍珍这一声撕人心肺的叫声后,就敲门,可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邻居忙进门给“110”打了个报警电话,五分钟,“110”干警赶到了,他们撬开了门,发现了门口的血,也发现了倒在卧室门口的张珍珍。 李虎山和田小宁也赶到了,见此情景李虎山懊悔地跺着脚说:“这帮恶棍!我们这脑子是干啥吃的!” 田小宁叫了一声“霞霞”就跑进了卧室,他对李虎山大叫到:“霞霞不见了!”李虎山对田小宁说:“小宁!你快送嫂子上医院,我立即给局长汇报。” 金局长正在主持分别对吴龙(吴旺发、吕兴环)、刘飞进行审讯,希望能从吴龙和刘飞的口里得到吕黄秋、钱虎等人的下落。接到李虎山的电话后,他虽然没说话,可马上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钱虎报复心极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早就应该想到要保护汪局长的妻女的…… 金安也是一宿没合眼了,他突然眼前一黑,要不是宿伟跟屁股出来扶住他,他可能就倒下了。金安望了宿伟一眼说,“待会儿继续审。”宿伟刚要说话,金安已拨通了公安局指挥中心的电话:“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各小组请注意,钱虎等案犯还在新城,三十分钟前,这伙歹徒又一次绑架了汪副局长的女儿汪霞。我命令!一、立即封锁车站、机场等交通点和路口;二、立即对吕九庄、别墅区、市内环球总部进行第二次彻底的搜查!同时,还要注意搜查其他歹徒很可能藏身的地方!三、武警总队调新城各支队请注意,待请示省市首长后,你们继续配合公安行动!” 宿伟还想说什么,金安说:“你还不马上到搜寻现场去指挥,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宿伟说:“这各行动组的指挥?” 金安说:“一组你负责、二组李虎山负责、三组田小宁负责!” “是!”宿伟说:“局长,你也休息一下吧。” 金安摆摆手说:“去吧,去吧。” 金安又把三个组的指挥人员名单通知给了指挥中心。之后,他拨通了于波的手机,汇报了早晨的突发事件并让市委请求省武警总队继续支援。最后,金安说,关于今天早晨的失误,我待后再做检查。 于波说:“金局长,检查的事再说,据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未合一下眼,怎么样?吴龙、刘飞招供了吗?” 金安说:“刘飞说了一点,实质性的东西一句都没有,吴龙,干脆是一声不吭。” 于波:“好吧,我立即给省上领导汇报,先把武警配合的事定下来再说。” 金安分明听到了省武警总队首长宁祥的声音:“还定什么?三个支队的同志已经按金安同志的命令到位了。” 于波的声音:“噢?宁总队长?陈书记,你们咋起床了?” 陈刚的声音:“你们不也一宿没睡嘛?” ……听到省市领导轻松的对话声,金安激动地说:“谢谢!谢谢省市领导、首长!” 金安扣上电话后,从走廊大步走出了公安局大门,雨已经停了,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的天边冉冉升起。紧接着,老百姓欢庆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先是一阵一阵,后来就连续不断了,这鞭炮声比过年时放的还热烈呢!…… 第十九章 人变鬼的过程 由人变成鬼,那是太容易了。我误入歧途后,变成了吕黄秋的市委副书记,吕黄秋成了我的组织部长。这几年,我们座右铭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为他提出的两百多人转干、提干,其中提拔的副县级干部、县级干部就有七十三人。 一 5月26日7时30分。晴天。 新城市宾馆,三十年前的一对情人在这里见面了。 于菲在梦里和金安见面了,情人相见,分外激动,她去搂金安的脖子,好几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她终于搂住了,结果街上的鞭炮声惊醒了她。她搂的不是金安,而是卷到一边的毯子。她想起了梦里的情景,羞得脸都红了。这金安也真是的,我昨天中午下的飞机,到现在了还未见上面。他真有这么忙吗? 街上的鞭炮声响得越发热烈了,这就怪了,今天没有什么节呀,她离开新城三十年,难道今天会冒出个什么节来?这鞭炮声比过年还响得持久。她在美国时,每逢过大年,华人街上的华人都要放炮的,但远没有今天这么壮观、这么激烈,这简直就是万炮齐鸣哟。 电话铃响了,她首先想到了金安,肯定是他打来的,她即刻抓起了电话,不是金安是于波于书记。 于书记说:“这么早打搅你真不好意思。” 于菲说:“我早让鞭炮声惊醒了,于书记,今天是什么节,这样子放炮,昨天晚上好像就有人在放炮。你听听,这么多人在放炮。” 于波说:“这就是金安昨天没去机场接你的原因……” “嗯?”于菲有点意外:“他不来接我和放鞭炮没什么关系吧?” 于波只好把昨天晚上的统一行动说了一遍,最后说,“据我所知,金安到目前为止,还未合过眼呢!” 于菲:“是……” 于波:“他一宿没有睡,一直在指挥战斗,现在还在突击审讯人犯呢。” 于菲:“抓住了慢慢审呗,干什么这么急?” 于波:“因为主犯逃走了,不抓紧审出主犯的去向,后果不堪设想哪!” 于菲有点原谅金安了,她说:“原来是这样,那今天八点半的座谈会他是参加不上了?” 于波:“那倒不是。按市里的安排,他休息,可是,他本人提出一定要参加。” “噢?”于菲有点高兴了,她说:“那好吧,我们八点半见!” “八点半见!” 扣上电话后,于菲兴奋得不得了,这就证明这三十年来,金安也像自己想他一样想着自己。 于菲高兴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化妆,这一切都结束时,门铃响了。她知道是秘书来了,该吃早餐了。她说:“请进!” 门铃还在响。 她大声说:“请进!” 门铃还在顽固地响。 于菲只好起身去开门,她打开锁,没开门说:“进吧。”可来人还是不进来。她只好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西装革履、手捧鲜花、笑哈哈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士。 于菲惊讶了几秒钟后,突然明白了来人是谁,高兴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金大局长阁下,请!” 金安把花送到了于菲的手上说:“菲菲,欢迎你来新城。” 金安随风韵犹存的于菲走进了豪华、宽敞的套间会客厅后打趣地说:“菲菲,你简直还和当年一样嘛!” “这怎么可能?”于菲抱过来两听饮料说:“三十年了,金哥你五十二岁,我都五十一岁了,人老珠黄了!” 金安说:“人虽老、珠未黄,风韵不减当年哪!” 于菲笑着打开了饮料递了过来说:“你也是,依然潇洒、干练!……你这么精神,一点也不像一夜未睡的样子。” 金安:“哟?你咋知道的?” 于菲:“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毛老爷子说的,我当年毛主席语录背得可是滚瓜烂熟呀,连你这个军代表也对我赞不绝口呢!” 金安说:“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哪是语录背得好呀?” 于菲:“这么说,你当年也是口是心非了?” 金安脸红了:“不!你要是不走的话,我宁可不要那个军代表。” “不对吧!”于菲说:“你要是敢娶我这个有海外关系的女人做老婆,那你一定被人家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金安说:“不说这些了,你,还好吗?” “还行吧,金哥!”于菲说:“我丈夫是于氏集团的总会计师,女儿十岁了,如此而已。你呢?” 金安:“我?……别说我了吧,肚子饿了,我们出去吃牛肉面吧,我请客。” 于菲:“别急。”于菲说着挂了个电话,她吩咐说:“告诉他们,给我送两碗牛肉面,几碟小菜。” 于菲扣上电话对金安说:“金哥,为什么不说?我知道你的心事,你以为我就忘记了吗?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可以让人老,可人的心轻易是老不了的。那年月,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结合,如果真结合了,你就得接受部队的审查,最后戴一顶海外关系坏分子的帽子回来,我呢,书是教不成了,也戴上顶坏分子的帽子,一对坏分子,那日子是人过的吗?” 金安说:“有一条路可走。” 于菲:“什么路?” 金安:“和你远走高飞。不过,那时还没有想出这条路。” 门铃响了,于菲一声请进,服务员推来了牛肉面和四碟小菜。金安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吃。于菲冲金安笑笑,给他挑了一筷子面条说,“来,金哥,帮我一下,这一大碗,我可吃不了。” 金安也不客气,让于菲挑了一筷子面条。 说着话,吃着饭,一会儿工夫,饭吃完了。金安问:“新城的牛肉面怎么样?” 于菲说:“新城的牛肉面好,新城的土地好,新城的人更好!” 金安的脸又红了一下,门铃响了。 进来的是于波、程忠等人。 于波开玩笑说:“噢?金局长也在,我们待会儿再来。” 于菲说:“于书记,快请进!我和金哥有的是时间。” 于波、程忠这才走了进来。程忠一落座就幽了一默:“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于书记,我们这简直是捣乱嘛!” 金安说:“程市长,你说什么呀?” 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于菲笑得更是厉害。 一阵玩笑过后,切入了正题,程市长说:“于总,我把电厂的全部资料都带来了,你看看吧。”说着把一沓子文件递了过来。 于菲把文件递给了秘书,她说:“资料我让他们看,我只和各位先谈一下,然后到电厂去看一下。” 于波说:“没问题,都安排好了。于总,省委陈书记也想参加我们的座谈会。” 于菲转头对金安说:“金哥,这样不好吧,省委主要领导来参加,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没有退路了?” 金安说:“破釜沉舟,就是为了坚定你投资家乡的信心。怎么,你还有什么顾虑?” “是呀!”程忠说:“说穿了,就是要你下决心支持家乡的事业,电力公司上来了,引水工程上来了,我们新城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这些话,只能对自家人讲,如果是外人,我还不讲呢。” 于菲说:“我投资新城的信心不会改变,这一点,我那天在电话里就给金哥讲了,金哥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吗?” “告诉了。”于波说:“他给我和程市长把你这个意思都讲了。一句话,我们也想干点事,程市长是这样,金安也是这样。我常讲这样一句话,你吃着人民的、拿着人民的,你就得为人民干事,这样,才是一个称职的干部。有人说,金安参与这事是不务正业,我们恰恰认为金安是一个称职的干部。他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积极为我市的经济建设牵线搭桥,这是好事嘛。公安局的同志是没说的。还有一个把”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放羊去“这句话挂在嘴上的同志叫汪吉湟,他是金安同志的副局长,他从一个农民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公安局长,省委陈书记说他是我们这个都市的英雄。昨天晚上,他为了救金安同志,身负重伤,住进了医院。” 于菲感动地问:“是吗?” 金安说:“是的,他要不推我一把,把身体挡住了炸弹,现在的我可能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 “他伤得怎么样?重吗?”于菲问。 金安说:“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左胳膊被炸碎了,再加上时间长了一点,根本没有办法接上,就截肢、截肢了……”金安的眼里溢满了泪水。 于菲说:“于书记、陈市长,开会前,我得去医院看看他。” 于波、程忠朝她信赖地点了点头。 二 5月26日7时40分,晴天。 新城市纪委,祁贵说,人变鬼那是太容易了。 汪强从沙发上爬起来看了看表说:“眯了一个多小时,该起来了。”他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区纪委科长刘云心想,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可是刘云已经醒了,他说:“起来了,这炮放得响,睡得更香。汪书记,你应该多睡一会儿。” 两人说着话,叠好被子,洗涮完毕后,刘云飞快地出去了。汪强知道小伙子去看祁贵了。他对刘云非常满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办案时总少不了让刘云给他当助手、做记录,有时候,他还能想出好多新点子来呢。 院里一辆车停下了,汪强顺窗户一看,是司马书记回来了。他刚下到一楼,司马书记已经打发车回宾馆了。汪强从心里暗暗佩服司马克的细心,他从来没有把助手和司机带上楼来过。这也是纪检干部办案的规矩,要么吃住在专案组里,要么干脆不跟专案组的人见面、接触。司马克把装着鸡蛋、饼子的塑料袋递到了汪强的手里:“给,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汪强说:“你走后我们吃的肉夹馍,现在还不想吃。”司马克说:“不吃怎么行,搞我们这行的,办案前吃饭很重要。不然,这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加起来,哪能受得了呢?” 纪委审讯室在二楼,迈进二楼楼口的防盗门时,司马克不吭声了。汪强请司马克进了房间,刘云已经在里面等。汪强问:“怎么样?他的状态?” 刘云向司马书记问好后说:“他状态不错,睡觉时吃了一个肉夹馍,他说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呢。睡觉也好,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起来了,说是睡不着。” “好!”汪强说:“我们接着来?” 司马克问:“真不吃点?” 汪强说:“审完了一并吃吧。” 司马克同意了。他和汪强走进了宽大的审讯室。紧接着检察官也走了进来。 见祁贵走进来坐下,司马克走过来对警察说:“打开他的手铐吧。”警察朝检察官看了一眼,见检察官也点头同意了,才打开了手铐。 司马克问:“怎么样?睡着了没有?” 祁贵说:“刚睡着一会儿,这炮声就把人惊醒了。” 司马克说:“是啊!从群众对昨天晚上联合行动的态度看,他们对吕黄秋和环球集团简直是恨之入骨呀!你听听,这放炮的阵势,怕是比过年还厉害呢。” 汪强说:“是的。” 司马克丢给了祁贵一枝烟,又替他点上后说:“那你就说吧!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可能感觉会好一些。通过你,一个农家的子弟,通过自强不息坐到了市政府副市长的位置上,你给老百姓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人民也很拥护你。到后来,因为你儿子开车撞死了人,吕黄秋利用这个机会把你拉下水,由人变成了鬼。这一切,对我们的全体干部,尤其是年轻干部,是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教育啊!” 祁贵说:“由鬼变人,非常艰难,由人变成鬼,那是太容易了。我误入歧途后,变成了吕黄秋的市委副书记,吕黄秋成了我的组织部长。这几年,我的座右铭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为他提出的两百多人转干、提干,其中被提拔的副县级干部、县级干部就有七十三人。” 汪强说:“正县级干部收多少钱?副县级又收多少?一共收了多少?” 祁贵:“正县级四万,副县级三万,正科副科两万,转干的两万,总共收了有三百多万吧。” “三百多少万?” “三百九十几万吧。” 汪强:“你拍板把市锅炉厂让环球下属的皮包公司兼并,你得了多少好处?” “一百万。” “谁给你的?” “环球集团的钱虎给的。” “你的外甥金钊没有给你吗?” “没有。他们环球有个规矩,像这种情况,一律由总公司兑现。” “像锅炉厂这样的情况,全市还有多少?” “九家。” “哪九家?” “市锅炉厂、化肥厂、市塑料厂、市轧钢合作公司、市钢铁厂、市房地产公司、国营新城机器厂、国营新城汽修厂、进口汽车修配中心,还有瓜子厂等。” “环球集团一共给你兑现了多少钱?” “一共是一千五百万。” “这些钱都在哪里?” “都存在香港。” “存折呢?” “存折在市农行的保险箱里。” “保险箱的号码?” “83313099。” “存在香港的金额是多少?” “一千六百万。” “其他的二百多万呢?” “分别存在市里的各个银行。” “在方丽丽那里放了几个存折?共是多少钱?” “十个,共一百五十万。” “其他呢?” “还有大概七八个存折,一百多万元,在家里。” “在家里的什么地方?” “在冰箱里。在炸好的一盆猪油里边。” …… 街上的鞭炮声,还在一阵一阵的响着,中间还夹杂着阵阵锣鼓声…… 三 5月26日8时。 新城市医院,汪吉湟说:就是再丢一条胳膊,也要把吕黄秋抓回来。 汪吉湟问:“于、于书记,程市长。你们咋又来了?” 于波握住汪吉湟的左手说:“这位于小姐,是你们金局长三十年前的朋友,现在是美国于氏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她来家乡投资,听说你受伤了,非要来看你。” 于菲过来握住汪吉湟的手说:“书记市长都说你是英雄,又听金哥讲了你救他的情景,我就想马上见到你。” 金安朝汪吉湟点了点头,汪吉湟对于菲说,“我没当过兵,可、可是,我特羡慕当兵的。不仅是部队里有、有严明的纪律和作风,而且当过兵的人成熟得多。金局长就是其中一个。公安部门也该有严明的纪律和作风,我和金局长是上下级关系,也是战友。我、我啥时候也能像他一样,遇事不急、不躁、不火、不爆就好了。” 于菲说:“这总有个过程,其实金哥年轻时比你还爆呢!” 汪吉湟就看金安,金安又点了一下头。 程忠插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就很喜欢你这性格,你要是变了,我可能就要和你‘拜拜’了。” 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汪吉湟也笑了,他眼里流出了一滴眼泪,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张珍珍忙用手巾替他擦去了,汪吉湟就问妻子:“霞霞咋没来?” 张珍珍没好气地说:“你不让她上学了呀?”汪吉湟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看,我这脑子。” 所有在场的人都心情突然沉重了起来。这一切哪能瞒过干过多年公安局长的汪吉湟。他问张珍珍:“怎么,霞霞又出事了?” 张珍珍苦笑着说:“看你,又想哪去了,孩子好好的上学去了。” “不对!”汪吉湟大声对妻子喊道:“你骗我!” 于菲吓了一跳,忙说:“汪局长,请息怒。” 程忠见瞒不住了,就说:“钱虎这小子见大势已去,悄悄溜到了你家附近,天亮时,他带人去家里打昏了张珍珍……孩子又落入了他们的虎口。” 汪吉湟冷静下来了,他对张珍珍说:“对不起……能让我看看你的头吗?” 张珍珍低下了头,汪吉湟和大家都看到她头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汪吉湟说:“快去看一看,别伤着脑子。” 医生进来说,她怕刺激你,说啥也不上药,片子已拍了,没事的,没有脑震荡,有点皮下积血。 于菲说:“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你快去上药吧。”张珍珍跟医生出去了。 金安过来说:“汪局长,都怪我考虑不周到,没有保护好霞霞。” 汪吉湟说:“不怪你,谁能想到,钱虎会在这种情况下去家里呢?” 金局长说:“还有,汪局长,市里已经批准了我们局里的两个项目,干警住宅的资金和公安110的装备还是程市长亲自批的呢。等你出院了,我们的两个大工程也就开工了。像食堂、幼儿园等小工程,已经开始了。你就放心养病吧。” 汪吉湟:“现在漏网的还有谁?吕黄秋早就有准备了,我估计早就出境了。” 金安说:“我也这么想,可是查来查去,除了那次海关扣下吕黄秋一箱子美元外,再没有出境的记录。漏网的包括吕黄秋是五个人,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 汪吉湟说:“二旦子、张二、吴奇是吴旺发——不,是吴龙的人,他们的去向吴龙不会不知道,只要吴龙开口了,钱虎就跑不了。” 金安:“现在,全体公安在武警的配合下,在全城进行了大搜捕,至今毫无结果……霞霞也是没有找着……” 汪吉湟又生气了,他牙咬得咯咯响。他说:“吕黄秋!别说我丢了一条胳膊,就是再丢一条胳膊,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于波说:“汪吉湟同志,别太激动,这样对伤和身体都没有好处。你放心吧,我们定会抓住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的。” 程忠说:“这样吧,开会的时间也到了,我们先走,吉湟同志呢,好好养伤。” 于菲说:“慢!”她站起来问于波:“于书记,我能帮什么忙,比方说,我出钱让尽快找回霞霞来。” 于波说:“于小姐,谢谢你,这里不比外国,我们会找到孩子的。” 于菲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卡说:“于书记、程市长,这是一张五十万人民币的卡,给汪局长用吧。” 汪吉湟说:“谢谢于小姐,我住院有公费,花钱有工资,你就别费心了吧。” 于波也说:“你收起来吧。” 于菲说:“那我捐给公安局了,让幼儿园的孩子们的条件好一些,让他们的爸爸们安心一些。” 于波看程忠,程忠说:“金安同志,于小姐为全体公安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于波也说:“收下吧。” 金安说:“谢谢!” 金安收下了这五十万元。汪吉湟朝于菲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于菲眼睛湿润了,她上前握住汪吉湟的手说:“汪先生是我见到的最优秀的男人之一,祝你早日康复!” 走出病房门后,程忠说:“我提个建议?” 于波停下来问:“什么建议。” 程忠说:“这样吧,我先陪于小姐到电力公司看一看,你和金安赶紧休息一下,到开座谈会时我叫你们。” 于菲:…… 程忠说:“于书记和金安一样,都是一宿未睡了。” 于菲说:“那好吧,金哥,你要注意身体。” 程忠说:“关掉手机,抓紧时间睡一阵。” “好吧,”于波和于菲握手:“再见。” “再见。” …… 四 5月26日9时30分。 新城市委政府大院,数千群众敲锣打鼓,拥护市委的统一行动。 程忠见于菲看了并听了电力公司的建设情况后,心情非常好。经市政府返回时,他请于菲上了自己的车。车子拐上通往市委市政府的中华大道时,一队秧歌队在锣鼓声中杨柳般左扭右摆,兴高采烈地朝前涌动着。见秧歌队都是上红下白一色的老太太时,于菲更是感到新奇,她说:“这些老人咋扭得这么好呀?” 程忠说:“这些老年人年龄大多在六十岁以上,每天早晨,她们都自发到公园跳舞,渐渐形成了气候,现在市上和各单位有活动,都请他们表演。” “真是不错呀!”于菲啧啧赞叹着。车子超过了秧歌队前面的舞龙队,看见一幅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坚决拥护市委市政府一举清除腐败、铲除恶势力!” 于菲说:“他们是要到哪里去呀?” 程忠说:“按他们申请的内容是先到市委市政府大院表演一刻钟,然后到大什字广场。这完全是一次自发的、群众性的活动。今天早晨,他们的行动还经过了市上国家安全局、市公安局的批准。群众对市委铲除环球集团的恶势力和反腐败非常拥护,这对新城下一步综合治理是一个大的推动。” 又是一支欢庆队伍,打着的横幅是“新市委是咱们老百姓的贴心人!”之后看到的还有:“彻底清除吕黄秋等流氓杀人犯罪集团的残余!”“市委市政府心系人民、引水工程马到成功”…… 鞭炮声还在一阵一阵地响着,铿锵有力的锣鼓声震耳欲聋。程忠的小车缓缓从欢乐的人群中驶进了市委大院。下车时,于菲说:“程市长,我改变主意了。” 程忠惊讶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于菲:“用不着开座谈会了,干脆把座谈会换成签字仪式算了。” “那好呀!”程忠说:“想不到于总这么痛快!” 于菲说:“新城的人民、新城的未来真是太好了,我还有什么犹豫的,这件事我决定了!” “好!”程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上楼吧。” 进到市长办公室,程忠就给于波打手机。 于波和金安正睡得香,电话一响,金安就触电一般地跳了起来:“有情况!”一声有情况,把于波也惊醒了,他问:“金局长,啥情况?” 金安才安静下来了,他说:“于书记,对不起,你的手机响了。” 打开手机,程忠的声音传了过来:“于书记,睡着了没有?” 于波看看表说:“都睡过头了。” 程忠说:“这时候打搅你睡觉……” 于波抢过话头说:“有好消息?” “不错!” “钱虎抓住了?” “不对!” “那还有啥好消息。” “于菲女士提议把座谈会改成签字仪式,这算一件大事吧。不然,我敢惊动你吗?” “是大事!程市长,我马上赶到,另外,我想把陈书记也拉上,你赶紧准备一下。” 程忠说了声好吧,就扣上了电话。他让秘书小于给于菲和客人倒上了饮料。他拨通了政府秘书长的电话说:“开会时间订到十点,把座谈会改成于氏集团投资启动电力公司签字仪式,你快准备一下。” 放下电话后,于菲说:“谁说外国的节奏比中国快,我昨天中午到新城,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们做了多少事情啊!我感到,咱们新城市办事的效率是很高的。” “谢谢!”程忠又幽了一默,“于总的到来把我们推进了快车道。” 于菲笑着说,“这可不行,过去我们常讲一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为工作这样玩命可不行。” “是呀!”程忠说:“这件事太特殊了,我相信,过了这些日子,我们会按时按量睡觉的。” 陈刚的话从门外传来了:“真是乱弹琴,你程忠还能按时按量?” 见陈书记、于书记进来了,程忠、于菲忙站起来让座。 于波说:“恐怕程市长这辆快车是停不下来了!” 于菲的秘书已经把协议的草稿拿出来了。于菲用笔在上面改动了几个字后,递给秘书说:“马上打印出来!” 程忠说:“在我的微机上打吧。” 于菲说:“不用,我们有手提电脑,用一下你们的电源就可以了。” 程忠说:“没问题。” 秘书就插上电源,操作了起来。很快一式两份协议就交到了于菲的手上。于菲认真看了一遍,就给于波程忠每人一份说,“你们先看一下,有没有改的地方。”于波把自己的一份交给了陈刚。 程市长最先看完了,他说:“于总,第三条第(四)款是否改成‘乙方资产按购进实际数额汇总,然后按实际数额计算投入比例’,你看怎么样?” 陈刚插话说:“我也认为有必要这样改,要不然,乙方的40%要是不够或者增加了呢?” 于菲说:“我同意。” 程忠把协议交给了于波说:“你再看一下。”于波飞快地浏览了一遍说:“我看没问题了。” 程忠把两份协议又交给了于菲,于菲认真地做了改动,又交程忠看了一下。程忠说:“没问题。”于菲把协议交给了秘书说:“照此件一字不差修改,然后输出一式六份来。” 秘书说了声“是”就上机操作起来。 于菲说:“这鞭炮放得越发有劲儿了。” 陈刚说:“这就说明,我们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呀。于波呀!我们每做一件事情,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事符不符合我们党的一贯作风,这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作风。事实证明,我们昨天晚上的统一行动是正确的。这次行动为开创新城工作新局面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再加上于女士的投资举动,我想新城的经济不但不会受到影响,还会得到加强。再加上引水工程的实施,这是恢复民心、教育干部群众的强心剂。同时,新城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也将面临一次很好的机遇。我们要抓住这个机遇,坚决彻底的抓获漏网之罪犯,整顿好警风,清除掉公安内部的腐败分子,全方位的树立公安形象,宣传公安形象。把失去的民心收回来!” 于菲说:“我看民心已经回来了,从老百姓自发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 陈刚继续说:“我看到了群众打的‘彻底清除腐败、彻底铲除流氓杀人犯罪集团残余’这样一条条幅。人民群众还在看着我们哪,看我们能不能把这两项工作深入持久地坚持下去。如此看来,新城的一场攻坚战、两大案件的破获进行得比预期的还好呀。” 见于菲不明白的样子,程忠就解释说:“陈书记的一场攻坚战就是引黄入新、引水工程,两大案是指祁贵腐败和吕黄秋流氓团伙案。” “对!”陈书记说:“引水工程这仗该打好,不然,于女士可能是不会来投资的吧?” 于菲说:“这个引水工程确实是太重要了,如果没有水,我们做啥事情也做不成。” 大家都赞同地点点头。 五 5月26日11时。小雨, 新城市委机要会议室,省市公安部门就追捕逃犯进行了分析和部署。 于波主持会议。他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省市公安部门参加的案情分析会、下一步工作的部署会。省委陈书记非常重视汪吉湟同志女儿被绑架和‘5·25’行动漏网逃犯的缉拿行动,今天亲自来参加咱们的会议。我代表新城市委和市政府,向陈书记和省公安厅全体同志表示热烈的欢迎。” 鼓掌。 于波继续说:“下面请省公安厅杨力厅长讲话。” 杨厅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同志们,‘5·25’行动在省委、新城市委的领导部署下,在武警总队的配合下,取得了可喜的、重大的胜利。但是,由于种种原因,钱虎等四名罪犯逃匿,下落不明,更为严重的是,由于我们工作上的失误,使汪吉湟同志的女儿第二次被绑架。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钱虎等见大势已去,报复心态占上风的情况下绑走了汪霞。所以,这次小汪霞的处境将非常危险。还有一点也很清楚,这就是除主犯吕黄秋外,钱虎等人很可能还在新城市。他们藏匿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一个不易让人发现的地方。同时,也不能排除罪犯已逃出新城市的可能。如果逃出,他们的落脚点在哪里呢?如果在云南,那就好办多了。因为罪犯黄虎已被云南警方控制了起来,我们立即再通知云南警方,守株待兔。这还不够,我们要立刻抽调警力赴云南。为了彻底破案,省厅抽刑侦处处长王俊同志,省厅大案科科长刘世昌同志等三人和新城公安局协同作战。下面,请同志们发表意见,讨论一下下一步的破案工作和行动方案。” 金安说:“杨厅长分析得很正确,我同意杨厅长的分析。首先我们就断定,钱虎等罪犯即将逃往云南。如果没有逃出去,他们定是出不了新城地区,这就好办了。现在,我们在新城已撒下了天罗地网。鉴于这种情况,赴云南刻不容缓。云南是罪犯的一个落脚点,但是也可能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其他的落脚点,在没有新的发现之前去云南无疑是正确的。我意见,我们有两步棋可选择走。一步是我们的同志乔装打扮,扮成毒犯去和黄虎联络,走这一步棋险,如果钱虎等人真去云南了,这就有危险。第二步是争取选择一名他们内部的人,以逃出或是别的什么理由去云南。” 省厅大案科长刘世昌说:“我倒觉着走第二步棋险。万一出了问题,后果严重。我同意金局长第一个方案,新城的同志钱虎都认识,我们他就不认识了。再说,我和毒犯打过的交道不少了,我觉着我去更合适。” 市局刑警支队长宿伟说:“我带两名同志随刘科长一块去,我们在暗中,刘科长在明处,再加上云南警方的配合,我们定能完成任务。” 金安说:“我去可能更合适一些,我比小宿有经验。” 于波说:“金局长不能去,要去就让宿伟去,你这面的事儿还很多。再说了,你这把年纪了,还要逞能?” 金安说:“我觉着愧对汪副局长,我要把汪霞救出来。” 刘世昌说:“这么说大家都同意了,如果是这样,我也同意让宿伟去。” 杨力说:“不急,我们不妨多设想一下,吕黄秋先不说,就说钱虎等四人,他们还能藏在哪里?” 于波说:“我觉着外逃的可能性较大,你想想,在新城的三处老窝都端了,可以说,没有他们的一点立足之处了。最聪明的办法还是走为上计。” “好!”杨力说:“就这样定了,刘世昌同志、宿伟同志带两名助手,坐下午的飞机赴云南,我通知云南警方协助你们。这边的工作还很多,我和金局长负责。陈书记,你作指示吧。” 陈刚说:“破案、侦察,我是外行。本来没有我的发言权。可是既然参加会了,我就说几句。说两层意思。一是你报的那个关于召开全省公安英模表彰大会的事儿,我想把这次会议放在新城市召开。本来,我们应该等到吕黄秋、钱虎等罪犯全部抓获再开。可是,新城的人民不答应啊!为此,我建议,提前召开这次会议。同时吕黄秋案的侦破,惊动了党和国家领导,也轰动了全国。吕黄秋是全国知名的企业家,环球集团在全国乡镇企业中被排在前十位中。现在中央和全国新闻单位的记者都拥到了新城,如果没有一次大的举动,我们也不好向全国人民交待,对吧。我想,我们就把这次全省公安英模大会提前召开,把‘5·25’行动中涌现出的英雄人物推出去,推向全国。我们呢,借此机会把新城和全省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搞上去!把全省公安的形象宣传出去!有利于经济的高速度发展,更有利于安定团结。当然了,我这样说,不能说明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张黄秋、吴黄秋了,经济的高速度发展,一定会夹杂着一些污泥浊水。我的意思是,这仅仅是暂时的胜利,我们还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以高度的责任感、伟大的英雄主义精神教育人民、打击犯罪,把我们的各项工作做好!” 陈书记的讲话引起了满堂的掌声。他继续讲道:“第二层意思是:汪吉湟同志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再不能失去他的女儿了。那是个多好的小姑娘呀。你们要千方百计救她出来!还有,那位替老百姓说话的老师白森,葛兴河老人女儿葛小梅的下落,另外,葛兴河老汉是怎么死的?这一切,都得查出来。不然,我们对不起他们呀!” 杨力说:“开会的事儿我们立刻准备,救小汪霞、寻找白老师和葛家父女的事儿,我们会尽力的,请陈书记放心。” 杨力说完朝于波点了一下头,意思是下一项吧。 于波开始了下一项议程。 第二十章 千里追凶 “对!让他和方丽丽见面,让方丽丽晓之厉害,并告诉他,主犯是吕黄秋和钱虎。只要他主动、有立功表现……”金安说:“王处长,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吴龙知道自己活不了命,他能吃这一套吗?”“试试吧。”王处长说:“有时候,女人的力量能战胜一切。” 一 5月26日14时。晴。 汤县常河乡,陈刚说,这种迷信要用事实来打破。 在去引水工程工地的路上,陈刚说:“听说汤县有一个特穷困的村子,我们路过正好去看一看。” 于波说:“好吧,不过那要耽误事儿的,说不定今天就去不了工地了。” 陈刚说:“没关系,今天去不了,我们明天早晨去。那个村子很远哟,要走好多土路的。我文革当中在那个村子里住过一段时间。”于波说:“现在还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土路变成了石子路了。 陈书记,是不是给县里说一声,让王琼书记也一块去?” “好吧。”陈书记点头同意了。 “小李,王书记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于波问秘书李玉。李玉回答说:“9018110。” 于波很快拨通了王琼的手机。他问:“王书记,你在什么地方?”一个女声传了过来,“你是哪位?”于波说:“我于波。”那边的女声马上说:“噢,是于书记呀,我在常河乡政府。请问,有什么事?” 于波说:“那你等着,我们马上赶到。” 于波关上电话说:“前面几公里就是常河乡,不过,陈书记,你这红旗车可是去不了下常河村的。” 陈刚说:“乱弹琴!……先到乡政府再说,或许王琼坐的是吉普车呢。” 窄窄的乡村柏油马路很平坦,没有多久就到了常河乡政府,院子里停一辆中巴车。陈刚说,“怎么样?于波,这中巴车不错吧,我们就坐它去下常河吧。” 王琼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县委书记,很精干、很漂亮。三十年前陈刚在下常河村劳动改造时,就住在她家里。陈刚返省城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陈刚说啥也不会想到,三十年前他给教过文化的小丫头会出息成了汤县的县委书记。 经于波介绍后,陈刚说,想不到我们的县委书记还是个女将呢,不简单。 王琼说:“是副书记,于书记还没有提升我为书记呢!” 于波对陈刚说:“老袁病了也到点了,正在办退休手续,她呢,是常务副书记。……王书记,我们不进去了,上下常河村!” 上下常河?王琼有点吃惊,她说:“陈书记,下常河那地方你这高级车可是去不了哪!” 陈刚说:“没麻搭,坐你的面包车去吧。” 王琼说:“天啊!陈书记还会说常河的话呀!这面包车可不是我的,是常河乡的,刚接回来要跑客运呢。” 在场的常河乡乡长王大进说:“没麻搭,我立即派车。可是司机……哎?于书记,让你的司机开吧。” 陈刚说:“真是乱弹琴,堂堂一级政府连个司机都没有?……我们的司机还正好开过中巴。那咱们上车吧。” 王大进说:“不成,先进屋里。我得去找钥匙。” 进办公室后,王大进张罗着杀了两个大西瓜:“尝一尝,这是我们乡自己种的西瓜。”说完他就出去了。 陈刚说:“于波,你这位王书记可是领导有方呀,看看这常河乡,省里的锦旗还拿了不少呢!” 王琼说:“不瞒你陈书记,这个乡要不是下常河拖后腿,早就进小康乡了。说起下常河来,还是我的出生地呢,可惜,那是个穷得一羊皮拉不起柴花子的地方。” “你是下常河人?”陈刚问。 “是呀,陈书记去过那里?” 于波说:“王琼,说不定你还认识陈书记呢,三十年前,陈书记在下常河劳动改造过呢。” “陈书记?”王琼一阵惊喜,“你,你是桑树哥吧?” “你是?”陈刚也大吃了一惊。 “我是王家的丫丫,你就是住在我们家里呀。” “丫丫,”陈刚惊呼了一声愣在了那里,他怎么能想到这个女县委书记会是和他一个锅里搅过勺子的王家丫丫。 陈刚马上平静下了情绪说:“你,你爹妈还好吗?” 王琼哽咽着说,“你走后的第二年,他们把我爹拉出去斗,说是偷队里的玉米养你这个坏分子。你知道的,我们队里没有地主富农、坏分子,我爹就被他们抓去当坏分子斗,被斗死了。” 陈刚说:“真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小丫,你别哭。我进城后,乱弹琴!情况也是不好,1978年我才进了省委,可是工作忙,始终没抽出时间来看你们。你妈她怎么样?” 王琼擦去了眼泪说,“我妈妈好着哩,身体也不错。她和我弟弟一起过,我弟弟也成家了,生了个男孩还不行,又生了个女孩。” “好!好!”陈刚说:“王琼,今天我们就去看你妈,怎么样?” 王琼笑着说:“好。” 于波说:“王乡长,有酒吗?” 王大进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瓶皇台曲酒递了过来。于波打开盖,倒了五半杯,首先端起一杯递给了陈书记,又一杯递给了王琼,他说,“来呀,为陈书记和王书记的相逢干杯!” “干杯!”大家齐声说。 陈书记说:“乱弹琴!我喝不了这么多。” 王琼说:“给我倒一点吧。” 陈书记惊讶的:“你?” 王大进说:“陈书记,说出来吓你一跳,我们王书记高兴了喝一斤两斤没问题。去年当乡长时,为跑贷款办企业,她一个灌醉了三个行长!” “是吗?”陈刚问王琼。见王琼点了一下头,他给她倒进去了一半,另一半和大家干了一下,喝了下去。 “我们出发吧。”陈刚说。 “出发!” 面包车离开乡政府,开上了弯弯曲曲的沙石路。 陈刚对王琼说:“你还真有出息,这是我决然想不到的。”王琼说,“多亏了你教我学文化,不然的话,我绝对上不了市农校。上完了农校,我才转了正。转正后,我当过乡妇联主任、县妇联副主任、副乡长、乡长、副县长,去年被提为副书记。” 陈刚说:“看到你进步这么大,我真高兴。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四十五岁了吧?” “是啊!你走省城的那年,我才十五岁。那时候真不懂事,要是现在,我就到省里去找你。” “找我有什么用呢?” 陈刚说,“没找我你照样出息。” 王大进说:“陈书记、于书记大概不知道,我们王书记可是真正的实干家。新城市过去冬天吃不上蔬菜,王书记就发动农民种大棚菜,现在全县60%以上的农户种大棚蔬菜,新城市一半以上的菜都是我们汤县供应的。我们的蔬菜还发到了省城呢。” “是吗?”陈书记高兴地说:“没想到当年的丑小鸭,变成了今天的白天鹅。” 于波说:“三年前,我调省里时,王琼是副县长,她种大棚蔬菜已经是初见成效了。实践证明,王书记的路子是正确的。……” 王琼汇报说:“那时候,全县农民人均收入才二百多元,现在靠种菜80%以上的农民发了财,现在全县农民的平均收入过了千元,就我们那个下常河,还是穷。地少、水还不缺,那里的泉水一年四季不断。地少,就该种菜吧,没有一家愿意种。今天我下来就是和王乡长商量这件事的。” “有结果了吗?”陈书记问。 王琼说:“有了,乡村干部先带头,我也带头,我首先在我弟弟的责任田里种,做出个样子来,带动全村人一起种。” “好!这样好。”陈书记说:“当干部的首先就得带头。哎,小王,下常河的泉水没办法往上引吗?” 王琼说:“没办法,一是泉水越来越少,二是下常河在全市的最边缘,地形还低,不合算。” 于波说:“我记得下常河的群众还特迷信,没钱买化肥,倒有钱修庙、敬神,王书记,现在还这样吗?” 王琼说:“说起这个下常河的迷信来,那是有点历史了。陈书记,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常去一个叫张寡妇的家里的事情吗?” “怎么不记得?”陈刚接过王大进递过来的烟,点着抽了一口说:“说那个张寡妇有鬼魂缠身,真是乱弹琴!不能到她家去,你呢,还偏要去,去一次让你妈打一次,一次把你的屁股都打肿了。” 哈哈哈哈!……引起了一阵笑声。 王琼说:“不种大棚菜就是迷信的原因。他们说,先人传下来让你种麦子,你要种大棚菜。这样胡闹要死人的。” 于波说:“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你们的这件事,我回头让《新城日报》派个记者来,在报上、广播上、电视上讨论讨论,引导老百姓自觉接纳新的东西。” 陈刚说:“迷信是要用事实来打破的。最好让他们种成功,大家见接受了新事物的不但没有死人,还发了财,这是最有说服力的。” 王大进说:“过了这个河坝,就到下常河了。” 听说下常河到了,陈刚的思绪很快飞到了那个年代…… 二 5月26日15时。晴天。 新城市公安局审讯室,王俊对刘飞说,顽抗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 省厅刑侦处处长王俊、市局局长金安知道,审吴龙暂时是不会有结果的。考虑到刘飞贩毒,跟外界的联系比较多,决定先审刘飞。刘飞又一次被带了上来。 王俊严厉地问:“姓名、年龄、籍贯……” 刘飞一一作了回答。 “刘飞!”王俊一声大喝,吓了刘飞一大跳。 “知道黄虎这个人吗?” “……知,不知道!” “刘飞,我告诉你,顽抗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黄虎已经坦白了,连1997年5月交给你的十公斤海洛因都供出来了。我们只是给你一次主动的机会,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 刘飞惊讶了一阵后,说:“主动了也没有用,十公斤,那得掉多少个脑袋。横竖都是死,我无话可说。” 金安说:“刘飞,你应该明白,这一切犯罪活动,你都不是主犯,主犯是吕黄秋、钱虎,你只要有立功表现,会保住性命的。” 刘飞:“我真能活命?” 王俊:“没错。但是,你必须把全部犯罪事实交待出来,争取立功。有立功表现的话,除了活命,还能在量刑上从轻。” “我说。”刘飞说:“我还知道点新情况。” “说!” “钱虎临逃走时,交待我们在汪吉湟家的楼后小树林里会合,我想他可能要对汪吉湟的家人下手。” “你怎么知道的?” “他这人我是了解的,报复心特别强,见已经无路可走了,你们又救走了汪吉湟的女儿。他让我们逃出去后到小树林里,我想是伺机再绑架汪吉湟的女儿。” “如果绑架成功了,你们会去哪里?” “新城是呆不住了,云南、海南、深圳都有他们的人,这些地方去云南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 “黄虎那里出境最方便,他知道什么时候偷渡最安全,另外,上个月钱虎把一大笔钱和几十本护照放在了黄虎那里。估计,跑出去就会直奔云南。” “如果钱虎把汪霞绑架走了,他是什么目的?” “一是报复,汪吉湟来市公安局后一直和他们过不去。二是作为人质,如果被你们发现了他也会用人质掩护逃离现场。” “他会对人质下手吗?” “暂时不会,可能还会保护得很好。” “你在吕黄秋的授意下,贩了多少次毒?” “记不清了,平均每年大的也有那么两三次吧。” “最多的一次数量是多少?” “就1997年的那十公斤。” “一般是多少?” “也就在两三公斤之间,最多没有超过五公斤。” “这些毒品你们都卖到哪里了?” “主要是新城,再下来就是新疆、青海等地。” “这些买过你们毒品的人,你能提供姓名吗?” “能。……能提供80%以上吧。” “好!今天下去后,你把这些人的名单和地址、电话都写出来,怎么样?” “没问题。” “吕黄秋在哪里?” “这个真不知道。据我知道,他在哪里连钱虎都不知道,今年以来都是通过电话联系的,我没见过一次面。” “按照吕黄秋、钱虎的授意,你参与过哪些大案子?” “‘5·18’、‘5·23’爆炸案都是我和吴巴脸几个人干的。” “‘5·22’持枪杀人案、‘5·20’强xx案,还有三年前的持枪伤人、强xx案都是谁干的?” “这些都是吴旺发干的。” “吴旺发是谁?是吕兴环吗?” “他就是吕兴环。” “是他和哪些人干的?” “这我不知道。我们有规定,谁管谁的事,别人的事不准问,问了要受惩罚的。” “跟吴旺发最近的是哪些人?” “二旦子、张二、吴奇几个人。吴龙就是吴旺发。” “这一切你都回忆着写一遍,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好!带下去吧。” 刘飞走后,金安说,“看来我们的分析是正确的。我们马上向市委、省厅汇报。” 王俊说:“把这些告诉刘世昌和宿伟他们。” “好吧。” 金安说:“吴龙死不开口,怎么办?” 王俊说:“我们再商量一下。金局长,你看能不能在方丽丽身上打打主意?” 金安说:“你的意思是,她曾经和吴龙关系密切。” “对!让他和方丽丽见面,给方丽丽做工作,让方丽丽晓之厉害,并告诉他,主犯是吕黄秋和钱虎。只要他主动、有立功表现……” 金安说:“王处长,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吴龙知道自己活不了命,他能吃这一套吗?” “试试吧。”王处长说:“有时候,女人的力量能战胜一切。” “好!王处长,我这就马上安排。” 王处长又对几个助手说,“把录音带清理一遍,复制两盘,要用。”助手们答应着走了。 三 5月26日16时。晴天。 汤县常河乡下常河村的5250亩荒地有主了。 车子还未到自家的庄门前,王琼就听到自家院子里的阵阵吵闹声,又见三三两两的人从院里进进出出。她就纳闷,自己家里出什么事了?又是弟媳妇跟母亲吵翻了? 陈刚见王琼焦灼的样子,就感到王琼的家到了。他对司机说:“快点,就那一家。”王大进说:“我熟悉王书记的家,因为我是下属。陈书记是咋知道那一家就是王书记家?” 陈刚说:“看看王书记的表情就知道了,那一定是她的家。” 王家是夯土筑成的院墙,比起三十年前连个院墙都没有的土坯房,那可是强多了。王琼点头说,“这院子修好才五六年,在村里,算是好的了。” 说着话。车停在了庄门前,打开了车门,被车旋起的堂土扑面而来。王琼忙关上了车门,于波说:“怕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乡下人嘛!”王琼说,“我不怕土,我怕把陈书记的衣服弄脏了。” 陈书记说:“乱弹琴,三十年前我可是从堂土里爬出去的,还怕土?” 见王琼家的庄门前停了一辆新车,庄户人都跑去观看。小孩子也围上来用手摸这摸那。王大进乡长吓唬道:“别摸,一摸就上天了!”吓得孩子们远远地离开了。等客人们进院子了,孩子们又围到了车前。 院北边的书房里大炕上,王琼的妈五婶拍着大腿大哭大喊:“这个天杀的哟,这个无义种哟,这个黑心贼哟!呜呜呜呜,这是诚心不要这个家哟!……这个……” 王大进对站着的、坐着的村人说:“来客人了,你们回去吧。”王琼一一地和乡亲们打着招呼。“娘”“婶”“爷爷”“奶奶”的叫个不停。哭喊着的五婶见女儿陪着这么多人进来了,停止了叫骂声。王琼说:“妈妈,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五婶看看陈刚,怅然的摇了摇头。 陈刚说:“五婶,你在生谁的气呀?给我说,我收拾他,真是乱弹琴,咋惹你老生气呢?” 五婶就又要哭诉,于波说:“大娘,你再认认看,他是谁?” 王琼也说:“妈妈,你准能认出来。” 陈刚盘腿坐在了炕沿上,抓住了五婶枯瘦如柴的手说:“五婶,你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我来了?” 五婶便重新端详陈刚,看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陈刚说:“你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家里住过的陈桑树这个人吗?” “记得!记得!她桑树哥我哪能不记得呢?他上省里就无音信了,你认识他?” “五婶,我就是陈桑树呀。” “你?……”五婶仔细地看着陈刚说:“你真是她桑树哥?” 王琼说:“妈,这是真的。” 于波说:“大娘,当年的桑树哥,现在可是大省长了。” “省长?”老人吃惊地看着陈刚。 王琼说:“比省长还大,是省委书记,省长归他管呢。” “那就更好了,她桑树哥呀,你得给我做主呀!” “五婶,你说,我一定给你做主。” 五婶掉着眼泪说:“你可得劝住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他要包种老阴沟那边那地呀,那地可种不得,种那地要死人的。” “噢?”陈刚问:“种地还死人?” 王琼说:“陈书记,这事我知道。老阴沟那边有大约5000亩土地,你应该知道,解放后就一直没有种过了。” “知道,知道。”陈刚说,“沟那边的地气很湿,草长得非常茂盛。那时,我就想,这地方为啥不种庄稼呢?” 于波说:“5000亩土地可不是小数字呀,应该很好的开发一下。” 五婶说:“那可不行,开那地就要死人的。民国二十五年,地主柳老五开了,种了八石地,结果呢,一家人全死了。1961年挨饿时,王七十偷偷种了五升地,被毒蛇活活地咬死了。……琼呀,你得劝劝你兄弟,别去动那地,动了那地会死人的。” 陈刚问:“种那地就会死人?” 于波说:“这肯定是迷信。” 五婶说:“你问问队长,就知道了。”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队长说:“五婶这话可不假,从先人手上就传下来了,那地不能种,谁种了都得死,柳老五、王七十真真格格是开那地丢的命。” 于波说:“陈书记,我们看看去。” 陈刚说:“好!” 陈刚对五婶说:“五婶,你好好休息,别生气,我们去看看去,今晚就吃你的盐水面。” 五婶说:“她桑树哥,吃啥我都能做出来,你可一定要把王勇进给我拉回来!琼呀,你听见没?” 王琼说:“听见了。” 面包车开到离沟不远时,王勇进骑摩托车过来了。王琼说:“这就是我弟弟王勇进。” 于波说:“停车,带他一块去。” 陈刚说:“我也想见见这个勇敢进取的小伙子。” 车已停,王勇进的摩托车也停下了。他向姐姐招手说:“姐姐,咱妈怎么样?” 王琼说:“妈没问题,走!看看你开的地去。” 王勇进说:“还看什么?打井队也让赶走了,机器也不让人家拉,你去看看也好,你得给我解决问题。” “好吧,咱们去!”王琼说完便上了车。 面包车翻过沟,就看到了在一处高高的井架前,围了好多人,至少有几百人。脚下是近年枯干了的黄草滩。 陈刚说:“当年这里是‘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才几十年,就变成茫茫的黄草滩了。” 于波说:“说明这里的水位已降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然,会长出草来的……哎,王乡长,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全是下常河村的,村干部在不在?” 王大进说:“在,村主任王勇天在。” “好!”于波说:“陈书记,咱们是否就这件事开一次村民大会?” 陈刚说:“很有必要。” 王大进说:“把派出所的警察调来?这么多的人。” “不用。”王琼说,“乡长同志,在这些情况下,最好别动这方面的脑子。” 于波说:“没错。不过,要看一看,有没有破坏行为,如果有,对个别带头者还是有必要敲打一下的。” 了解的结果是,井架电缆、车辆都程度不同地遭到了破坏。 于波说:“马上通知派出所到现场,对此事立案侦察。” 于波问王勇进:“你在这里开荒,经过批了吗?” 王勇进说:“谁敢去批呀,我怕不给批准。” 王琼说:“咋个不批准?你当了政府也和村民一个水平呀。” 于波说:“王乡长,马上给王勇进同志办理开荒、承包手续。对于王勇进同志的行为,要给予表彰,对开荒种地要给予扶持,王书记,县里也要扶持一下哟。” 王琼说:“那没问题。” 陈刚问:“啥时开会?” 王大进说:“有个个把钟头差不多吧,派出所同志、村支部书记就该来了。” …… 乡长王大进宣布:“常河乡下常河村荒滩地承包会议现在开始。第一项,请派出所宫为民所长宣布对王勇山等三人的处理决定!” 宫所长宣布道:“王勇山、王勇安、王武三人阻挠王勇进同志开荒种地,散布迷信言论,阻碍了开荒种地、发展生产的进程。特别严重的是打伤打井队工人两名,并割断了电缆线三处、砸坏了车辆。他们三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条例等相关法律,依法对王勇山、王勇安、王武三名人犯立案审查!” 公安人员把三名人犯带上了警车。 王大进:“会议进行第二项,请县委副书记王琼同志讲话。” 王琼就站在陈刚、于波的旁边。她说:“乡亲们,我们下常河乡的生产、经济形势上不去的主要原因是封建迷信在作怪。上面要求大家种大棚菜,让你致富,你们说,老先人流传下来的就是种麦子,不能种别的。你们已经看到了,常河村种大棚菜已经致富了,你们应该去看看人家、学学人家。” 王琼继续说:“我们脚下这块土地共有5250亩,而我们下常河可种的土地才1500多亩,大家想一想,人均种不足两亩地,好多人没事干。可这块近四倍于可种土地面积的肥沃土地却在这里静静地睡了上百年。有人说,种这地会死人,我妈也这样说。可是,我支持我弟弟王勇进开荒种地。这事乡里支持,县里也会支持的。我宣布一条规定,凡开荒一亩地者,县里奖励100元作为开荒费用。开荒的土地三年内村里、乡里不收一分钱费用。我把话先说到前头,今天就是个机会,你们中间有人承包就尽快地站出来。否则,今后这块地就归王勇进了。到那个时候,大家可别说我王琼以权谋私,支持兄弟发大财的话来。我就说这些,下面请市委于波书记讲话。” 市委书记于波说:“市委市政府支持县委县政府鼓励开荒的决策。市委市政府呢,也给这5000多亩地以政策:凡承包1000亩以上者,凡在承包的土地上种植经济林、高产作物者,市里每亩地再奖励100元!” 于波说:“王勇进同志敢于和封建迷信作斗争,第一个站出来开荒种地,了不起!希望全体青年、村民像他一样积极地承包荒地,为下常河村的发展贡献力量。我就说这么些。下面请省委陈刚书记讲话。” 陈刚说:“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不是别人,我就是三十年前和大家一块在这块土地上劳动过、生活过的陈桑树呀!” 会场里一片惊呼声。 陈刚笑笑继续说:“乡亲们,省委也支持你们开荒种地,县里市里给了政策,省里也给你们政策,也是每亩地100元!” 掌声。 陈刚说:“乡亲们,封建迷信害死人呀!据我知道,柳老五全家的死跟这块土地并无关系,他们得罪了土匪,是土匪杀害了他们全家。王七十的死和种地更是没有关系。他让毒蛇咬了,又没有及时地去治疗,哪有不死的?……这块土地是宝地呀!当年我就想过要开发它,种植一些经济林。可是,那时你只能在心里想,根本就不能做。现在好了,党的富民政策有了,你只要下点苦,没有赚不来钱的。” 掌声。 陈书记继续说:“这块土地的地下水很丰富,根据当年‘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势可以知道。这些年,水位下降了。上面的草枯死了。可只要我们打它几眼井,把地下水引上来,这块地就是金窝银窝。你们处在全市的最边上,地势也最低,有这个条件,别的地方打不出水来,可这地方能打出水来。王勇进同志敢把打井队请来,了不起呀。从打井队提供的资料看,这里五十米以下全是水,水还大得很呢。好了,时间的关系,今天就说这么多吧。” 掌声。 王大进说:“会议最后一项,请大家报出你要开荒的亩数来。” 村主任第一个报名说:“我包150亩。” 又陆续起来了几个人总共才报了100亩。 王勇进说:“下余的5000亩我全包了!” 结果,又有人要包:“我要100亩!” “我要300亩!……” 最终,王勇进承包了4500亩。 四 1999年5月26日19时。晴天。 云南省S市,当地警方为远道而来的同行介绍监控黄虎的情况。 云南S市公安局缉毒处副处长梁卫东一行三人,把宿伟、刘世昌、李虎山三位同行让进了绿叶酒店的雅间。 梁卫东介绍道:“我姓梁名卫东。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我出生在那个年代。市公安局缉毒处副处长。这位是杜岚,处里惟一的女性,我的助手,这位是侦察员齐荣。” 宿伟也站起来向对方介绍:“这位是我们省公安厅大案科刘科长。” 刘世昌科长站起来向主人点了点头说:“这次来贵地,请各位多多帮忙。”梁卫东说:“应该的,天下公安是一家。再说了,我们这次执行的是同一个任务,我们就互相帮助吧。” 宿伟继续介绍道:“我叫宿伟,新城市公安刑警支队队长,这位是我的助手、刑警二大队副大队长李虎山。” 服务员满上了酒,梁处长接过酒壶对服务员说:“小姐,告诉你们老板,我们自己来,需要服务,我们会叫你们的。”小姐知趣地退了出去,拉上了门。 梁副处长端起酒杯说:“这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这个雅间也很安全。来!为新城市的同行马到成功,干杯!” 大家一齐干了一杯。梁副处长说:“请,吃菜,我们边吃边谈。” “黄虎这个毒犯由于隐藏得很深,所以,我们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前不久,我们通过内线知道,一个叫阿毛的从境外走私船偷带过来了二十公斤海洛因。为了抓住更大的幕后老板,我们没有对阿毛采取行动。这期间我们又掌握了一个重要线索,这就是今年破获的‘412’贩毒大案中漏网的毒贩们谁也没见过面的主犯‘黑桃A’,就在我们市。局里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挖出这个‘黑桃A’。也该我们处要立大功,这个阿毛的姐姐绿叶是个富有正义感的酒店老板。就是我们今天吃饭的这家绿叶酒店。她见无音信三年的弟弟阿毛回来了,当然很高兴的了。可是阿毛心神不定,把一个装猪油的铁筒放到这里也不放心,放在那里也不放心。最后睡觉时竟提到楼上放在了自己的床底下。绿叶就怀疑阿毛这个猪油桶有问题。在吃饭时,阿毛拍着胸脯说:‘阿姐,我阿毛这两年在外国发大财了,过几天钱就汇过来了。我给阿姐投资,把这个绿叶酒店往漂亮里再装修一下,好赚大钱。” “这一说,更增加了绿叶的疑心。绿叶就偷偷把楼上的电话线引进了卧室。一天晚上,阿毛给一个人打电话说,他不能再等了,让那人赶快准备钱,他要送货过去。电话里那人恶狠狠地说:‘没有我的话,不准打电话给我。要是你姐姐看出来,就杀了她!’ “听到这句话,惊得绿叶险些喊出声来,最后那人说,你到邮局去买个BP机,然后把号码给我。听我的传呼后再送货!说完,就咔哒扣上了电话。绿叶刚要扣电话,听到阿毛骂骂咧咧道:“他妈的,你神气啥?你又不是‘黑桃A’”。 “后来,我们根据绿叶提供的时间,到邮局里查出了那人的电话号码,原来是黄虎家里的一个不对外的电话号码。再后来,黄虎开车到约定地点取货,我们才知道黄虎就是‘黑桃A’。” 听完梁副处长的介绍,刘世昌说:“这就是说,这批货还在黄虎的大院里?” 宿伟插话说:“1997年5月,吕黄秋、刘飞就在黄虎这里取走过十公斤海洛因。” 梁副处长说:“是呀,这家伙隐藏得太深,他们害了多少人啊……按常理,这批货该出手了,可是,这黄虎近来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几个提货人,都是空着手从黄家出来的。我们感到黄虎好像知道了什么。” 杜岚插话说:“新城市的统一行动,难道黄虎会不知道?他肯定知道了,所以才知道我们已注意上他了,他还敢出货?” 侦察员齐荣急了:“那咱们就这么等着?” 梁副处长挥挥手说:“不急,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对策吗?” 刘世昌说:“我们的意图是装成贩毒犯,打进黄家去。” 宿伟说:“打进黄家去的另一个目的是,钱虎等人会来找黄虎,可这几个提货人中有没有来自新城的罪犯呢?” 李虎山说:“即使有也是同一行动前钱虎派来的。行动后的时间就这么一两天,钱虎等人怕是还在路上走呢。” 梁副处长说:“根据这些情况,你们还是不宜去黄家。连认识的毒贩都空手去了,不认识的那就更难。我的意见,在钱虎等人未来黄家前,还是不去的好。你们呢,也别着急,今晚好好休息,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你们看呢?” 刘世昌、宿伟都认为梁副处长分析得正确。 第二十一章 女人是祸水 这个漂亮的女人,让他从人民教师到囚犯、从囚犯到投靠吕黄秋……这一切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是这个女人改变了他。他想,要不是做她的老师,他决不会去引诱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的。那时的她,虽生在农村,却天生丽质,引诱他这个为人师表的老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一 5月27日7时。晴天。 引黄入新工程工地上,于波将了省委书记一军。 钟祥认为自己够幸运的了,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新市委任命他为引黄入新工程副总指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激动不已的事情。第一次是他从当区水电局长的时候,突然被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为区长,他激动得三夜没有睡好觉。本来,他对当区长没有一点儿精神准备,也没有一点儿兴趣。他只是想把水电局长当好,认真钻研一下专业,使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水电专家”变成真正的水电专家。在那次人大会上,唱票员宣布自己的票数比市里圈定的几个候选人的票数还要高出许多时,他没有一点感觉。回到家里时,他还是没有走进那种情绪当中去。使他萌发非当这个区长时、义无返顾地去争取当这个区长的原因是,当天夜里市委、政府派祁贵亲自来家里找他谈话。当祁贵谈到让他给市人大常委会写个“坚决不当区长”的书面报告时,钟祥火了。他一拍桌子对祁贵说:“怎么?我钟祥哪一点不够格,当不了这个区长?对当这个区长,本来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可你们市领导说我不能当这个区长,我倒有点想法了。从科级不能升县级这个概念是错误的,到我没有资格当区长这一层意思,我就反感。这是群众选的,又不是我钟祥跳出来非当这个区长。另外,我告诉你的是,我有能力当这个区长!” “有能力?”祁贵冷笑了一下说:“钟祥同志,别自不量力。在市委市政府那边,你钟祥是谁呀?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是主动写出不当区长的申请,市委可以考虑给你定个副区长或是区委副书记。第二个选择是执迷不悟,不但没有可能升任副县级,而且连你这个水电局长也保不住!” 钟祥也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说:“祁贵同志,你如果不懂选举法,请你认真学几天再来吧。你请,我要休息了。” 祁贵等人气呼呼地离开了钟祥家。钟祥只好打电话给于波。于波那时是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于波一听钟祥的电话也生气了,他说:“钟局长,你马上写个材料,我正好明天去省厅开会,我直接去省委、省人大给你说去。” 于波说到做到,第二天下午赶到省城就给任省委书记秘书的同学黄仪打了个电话。黄仪听说老同学有要事,就急忙来和于波见了面。于波把钟祥写给省委、省人大的两封信交给了黄仪说:“老同学,把这一份转给省委书记,这另一份转给省人大主任。省人大那边你熟吗?” 黄仪说:“咋不熟。这两件事我能办到。不过你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波把钟祥的情况说了一遍。黄仪说:“老同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今晚就想法把这两份信送到两位主要领导手里。” 钟祥把材料给于波的第三天,省委、省人大就派人来了。经调查,钟祥反映的情况属实。就在这天下午5点钟,市委、市人大在省委、省人大的监督下召开了人大会议,把钟祥的任命在人大代表雷鸣般掌声中宣布了。 钟祥在这种情况下当上了新城市市中区区长,在杨栋、祁贵等人的气愤之中上任,他这五年的区长生涯可以想像,会是非常艰难的。 真没想到,以于波、程忠为首的新市委、市政府又将引黄入新这项造福千秋万代的伟业交到了他的手里。钟祥能不激动、能不心潮澎湃吗? …… 第二次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是市委这次对他的新的任命。他暗暗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一定保质保量、提前完成全市人民交给他的艰巨任务。但是,开工后山那边进口处的工程很不顺利。 昨天夜里,钟祥又失眠了。 九龙山是九龙古海中生长起来的大山脉,其中古河床纵横交错,山下还有沼泽地,地质构造异常复杂。所以,工程开始到第二天,古河床就遇上了,洞子里涌出泥石流,塌得无法施工,改道那更无可能。再加上海拔高、洞子断面小,又是独头掘进。洞子外面的空气中含氧量不足17%,掌子面上不足14%,而国家要求施工面上的氧气不得低于20%。在这种条件下,施工进度是可想而知的。 另外,大部分同志已经基本上适应了山上的环境条件,可是还有一小部分人胸闷、心率加快、头疼脑胀、呼吸困难等等。虽然市里派了医疗队,可还是收效甚微。 这些状况,如果不尽快改变,别说提前了,很难按时完成掘井进度。钟祥望着铁军树在简易广场上的那块牌子,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上面写着十六个大字:不负重望、敢打硬仗;优质工程、万年大计。 铁军,不愧是铁军。钟祥用心看着,听到了汽车喇叭声。他从民工砌起的小屋、帐篷缝隙中,看到了飞驶而来的一辆面包车。 这是哪里的车?钟祥想想,肯定不会是市里的车,市里有的车这么早是说啥也不会到来的。会是哪里的车呢?钟祥想着,快步迎了上去。 面包车吱一声停到了钟祥的面前,钟祥说啥也不敢相信,从车上下来的竟是于波书记和省委陈书记。 “钟副指挥!”于波笑着握了一下钟祥的手说,“省委陈书记,还有汤县的领导同志看你们来了。” 钟祥握着陈书记的手说:“想不到,真想不到,你们走了一夜吧?”王琼说:“凌晨四点钟从汤县出发的,陈书记、于书记想早一点看到你哩!” 钟祥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波问:“怎么样?你适应能力行不行?我们可是快要顶不住了。” 钟祥说:“刚上山来,谁也会这样,我已经适应了。山上大多数同志都适应了。” 当!当!当!平房、帐篷那边的钟响了。 陈书记边走边问:“这钟是……” 钟祥说:“这是吃早饭的钟声。我们先到指挥部去吧。” 陈书记说:“乱弹琴,我们几个也没吃早饭,就和大家一块儿去吃吧。” 钟祥对于波说:“于书记,这怕欠妥当吧?” 陈书记不由分说:“妥当,妥当,我们和同志们一块吃一次饭,今天呢又是突然袭击,我们也看看你这副总指挥是怎样安排大家的伙食的。” 大家只好随着陈书记钻进了指挥部工作人员用餐的一个大帐篷里了。 钟祥对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人说:“怎么,李工,你准备啥时候走?” 这个人叫李成,他昨晚从新城赶来工地的。他说:“吃完饭就走。” 陈书记问:“噢?昨晚上来,今天就走?去哪里?” 钟祥说:“去河南郑州黄河水利委员会办事。” 钟祥介绍说:“李成,汤县水电设计方面有专长的干部。他刚刚步入不惑之年,家在市上。家里有贤妻娇儿,幸福温馨。为了市上的引水工程,抛家弃子来到了工地,昨天去市里办事家里都没有住就赶来了。” 说着话,大师傅端上了馒头、稀饭,还有臭豆腐、凉拌土豆丝、煮鸡蛋。 陈书记毫不客气,带头抓起一个馒头说:“来,大家吃吧。”说着就咬了一口馒头。 陈书记说:“这馒头蒸得不太熟吧?” 于波说:“是高山缺氧的原因,馒头是这样,煮面条也是这样,就像半生拉熟,甚至没熟一样。” “噢。”陈刚意味深长的对李成说:“你们受苦了。” 李成说:“苦点没啥,只要能把水引入新城市。” 于波吃着饭,问钟祥:“去国家计委的人有消息没有?” 钟祥说:“刘省长的关系很硬,几乎没费什么劲,批文就拿到手了。资金初步落实了8000万,他们正在北京等着办手续呢。” “很好。”于波说。 陈书记接过话茬说:“好呀,有了国家的这8000万,再加上省里的1亿7千万元,缺口就不大了。”于波说:“8000万已经很可观了,原计划能在国家争取5000万就不错了。” 于波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程市长打来的。 于波问:“程市长,有什么事吗?我们在引水工地,正和陈书记吃大锅饭呢!” 程忠说:“于书记,有几件事必须向你汇报。” 于波说:“你说吧。” “第一,初步查出,市上的八家大中型国有企业与环球的合作都有问题。几乎是环球的下属公司不掏一分钱就通过不正当手段强行与其合作,大量的国有资产外流。现在的问题是,让这些国营企业仍然独立出去,看有没有问题?” “第二,初步查出,涉嫌行贿买官的副处以上干部共71人,副科级以上干部250多人。……关于这些人的去留问题,等你回来再做决定,你大概啥时候回来?” “第三,全省公安英模表彰大会的日子初步定在了二十九号上午,你请示一下陈书记,他能否留下来参加,日子能不能让陈书记敲定一下?” 于波说:“你稍等。” 于波对陈书记说:“陈书记,是程市长打来的电话,他说全省公安英模会定在后天,二十九号,请示一下你:一、你能否参加;二、后天的日子你有没有意见?” 陈书记说:“后天省里有个会,我必须去参加。” 于波将了省委书记一军:“你口口声声赞扬公安是都市英雄。临到节骨眼上就忙这忙那,这个公开场合赞扬他们的机会又失去了。” 陈书记说:“乱弹琴!好了,这个会我参加,如果准备工作做好了的话,看能不能提前一天,定在二十八号。” 于波说:“程市长,第三件事陈书记决定参加,你看能不能提前一天,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 程忠说:“准备工作已好了,只有和省里商量一下才能把会期提前。” “第二件事,你等一下,我们开个常委会研究一下再定。第一件事你决定,该完璧归赵的国营企业,一定要还回来!但要注意一点,真正公平合作的,个别的甚至合作不是太公平但运行良好的,我们要保留,但是股份比例必须按实际情况调整。我们,今晚上争取赶回来。” 程市长:“好的,我知道了。开会的事等和省公安厅商量一下,给你汇报。” 二 5月27日8时。晴天。 云南市,两地公安协作守候黄虎时,宿伟与内线联系上了。 早晨四时,宿伟等人和云南S市警方侦查人员来到了黄虎住处的周围,参加到了严密监视黄虎行踪的队伍当中。 奇怪的是,昨天到今天黄家异常的安静,没有人来访,也没有人走出过大院。黄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老婆江水良给茶园里的菜除草,给西红柿掐头。梁副处长的助手杜岚告诉宿伟说,这家伙是装出来的,平时他从不在家里干活。整天开着一台切诺基在城乡公路上忙碌着。问及他忙啥呢?他总是说在做生意。黄虎是有生意在市西门丁字路口处,那是一处经营五金交电的五间铺面。平时到这里头来只是到二楼休息,有时也带人来谈生意。从不管店里的事儿。店里的生意也用不着他管。他弟弟黄龙管得井井有条,老家的父母、兄弟姊妹的花费几乎都是从这里解决的。黄龙很本分,他只管开店,不管其他的事。不过,黄龙对黄虎倒很客气,一来这店面是黄虎的,二来毕竟是一母同胞。但黄龙知道黄虎的能耐,他总能赚大钱回来,至于干什么生意黄虎从来不说,他也就从来不问。 宿伟、李虎山、杜岚守候在黄虎大院东北角的一家国营酒厂的酒品展览室。展览室的窗户是宝石蓝玻璃,拉开窗帘,黄虎家的一切都在侦察员们的眼里。如果加上高倍望远镜,黄虎从菜地里拔下的草都清清楚楚。 宿伟不敢有半点马虎,他知道如果钱虎等人来云南,今天说啥也该到了。他们跟梁卫东副处长已定好了捉拿钱虎等人的方案。他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几个家伙抓获归案,无论如何也要把汪副局长的女儿汪霞救出来。 宿伟设置在振动上的国网中文传呼机振动了,他即刻取出按下了显示键。屏幕上的汉字是:一三五向你报告,四人已有下落。请速回电话。宿伟一阵惊喜,一三五是肖威的代号。肖威是吕九庄的保安,跟随刘飞等人在云南提过货。是刘飞等人犯的亲信,所以,宿伟就安排这位表弟装作从庄里跑出来的样子,寻找钱虎等人犯的下落。宿伟打开手机,按传呼机上的电话号码给肖威打通了电话。 肖威紧张的说:“表哥,钱虎他们已到了S市,你们来市的事他们好像知道了,现在住在市南门的白象饭店。9点正,准时到白象旁边中山公园门口……” 宿伟打断问:“有小汪霞的消息没有?” “有!”肖威立刻挂断了电话。 宿伟知道,肖威一定是不方便继续打电话了,所以才挂断了电话。汪霞呢?有!这个“有”字就是告诉他,小汪霞也在几名人犯之中,也来云南了。宿伟解开了汗淋淋的衬衣扣子对杜岚说:“目标已经出现在白象饭店旁边中山公园,我们去公园,差十分九点钟了,你报告梁副处长,马上派人在九点十分后包围白象饭店,注意保护一个叫汪霞的小女孩子,她在歹徒手里。还有,这里的监视……” “放心吧,宿支队,你们快去吧。”杜岚说。 宿伟已经摁下了激动得要跳出胸膛的心,带领李虎山冲下了展览馆的小楼。 为了不出现差错,他和李虎山简单装扮了一下。在车上,宿伟交待李虎山说:“我们人少,他们是四个人,也可能暗中的人更多。咱俩分开,我左你右,发现目标,先开枪打他们的四肢,到万不得已时,击毙。对于钱虎,一定要活的。还要注意保护汪霞。” 李虎山对开车的S市警方侦察员齐荣说:“小齐,咱俩一组。” 齐荣熟练地把车拐上了边道说:“没问题。” 九点差两分,宿伟等三人下车步行,分头朝公园门口两边的树阴走去。 此刻的太阳光,快要把水泥路面晒化了似的。公园门口及里面空空荡荡,连卖冷饮的摊贩都没有完全上班呢。宿伟把紧贴在后背上的湿漉漉的白衬衣扯了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钱的硬币买了一支雪糕。他见还是没有目标,就把雪糕朝对面举了举,李虎山等两人也会意地走向了一个冷饮摊。 宿伟站的地方很特别,别人就根本看不到他。他把雪糕吃完了,视野里的目标还是没有出现。他用手摁了一下裤兜里、腰里的两把手枪,又看了看表,九点过十分了。目标为什么还不出现? 如果情况有变化,肖威说什么也会出现的呀。可是他为什么也不露面呢?宿伟急躁地转着磨磨。九点十五分,宿伟失望又着急。钱虎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定是临时改变了注意,或是发现肖威的什么了?如果临时改变注意了,那也罢了,如果他发现肖威的什么了那可就麻烦了,姑妈就他一个儿子呀! 宿伟意识到肖威出事儿了,不然,他说啥也会来个传呼的呀!等到九点半,他完完全全失望了。他选择了一家临街的小咖啡厅,朝李虎山招招手,就径直走了进去。他上到二楼顺窗户一看,中山公园大门尽收眼底。他吩咐服务员说,来三杯冰镇可乐。到一楼去,让那两位先生上来。 服务员又来问:“先生,需要什么音乐?” 宿伟烦躁地:“下去,什么音乐也不要。” 李虎山、齐荣上来了。 三杯可乐也送上来了。宿伟苦涩地看了一眼李虎山,在碰杯的那一时刻,宿伟想起了汪副局长,想起了小汪霞,也想起了年迈的姑妈和突然失踪的肖威,他的眼圈一热,那眼泪快要流下来了。他在喝可乐时,强忍住了就要掉下来的那两滴泪珠…… 李虎山装着没看见突然伤感的支队长,两眼紧盯着公园的大门…… 三 5月27日8时30分。晴天。 市医院住院部。正副局长的想法不谋而合。 “小吕呀,你给我送来的东西我全看过了。也有一些想法,你记录一下,根据我的意思把它整理一下,就叫《市公安局转变队伍形象设想》吧。我看过之后,交金局长审阅,然后在全局执行……” 金安局长推门走进了病房说:“汪局长,慢,让我也一块儿听听。” 汪吉湟欠欠身子:“局长……” “你好好躺着。”金安上前摁了副局长一把说,“就这样说,咱们又不是外人。” 汪吉湟指指床头柜上的一叠材料说:“这是人大、政协给公安局的看法,有些是不公正的。还有,群众给公安局提的意见、情况反映。我认为,说穿了就是个公安队伍形象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这支队伍恐不好带呀。” 金安说:“汪局长,咱俩真是不谋而合。我也想,借‘525’重大行动取得的伟大胜利、人民群众及社会对公安局又有新认识的形势下,制定一系列制度,从根本上改变我们这支队伍的形象问题。眼下,新闻界对公安的宣传可以说是起到了一大转折的作用,如果我们很好地把握住这个契机,内抓管理、外树形象,我们很快会在群众心目中有个好的形象的。” “所以,”汪副局长用右手抓起一张《新城日报》说:“你才让记者在我身上做文章,把我吹得神乎其神。” “哎,”金局长说,“那可是实事求是,一点也不夸张,有些动人的东西他们还没有写进去呢!” 金局长马上想起了天真可爱的小汪霞。他见汪吉湟在失去一条胳膊、女儿被坏人绑架的双重压力下,时时想着公安局的工作,心里一阵激动,鼻子不由得发酸,眼睛也湿润了…… 秘书小吕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 汪吉湟说:“记者笔下的汪吉湟把我这个汪吉湟打动了。我想,我们只有更好的工作才能对得起这么多好人的关怀和期望,才能对得起广大人民群众。你看看——” 他朝窗台上、桌子上、地上几乎摆满了的花篮、食物、水果等礼品看了一眼对金局长说:“你挡也挡不住,他们还真把我当成了英雄……” “吉湟,说实话,你真是英雄!这是我的肺腑之言。”金安说着不由地握住了汪吉湟结实的右手。 汪吉湟说:“好了,金局长,你就听听我的一些设想吧。” “好吧。” 汪吉湟说:“第一,说公安人员大吃大喝,出入高档娱乐场合。我想了一下,这些问题,确实存在。我想我们首先就从‘嘴’上抓起,我们是人民警察,这个头我们应该带。从局里来讲,就从你我、局党委成员做起,这一条,你局长有没有意见?” 金安说:“没有!” 汪吉湟说:“小吕,你记下来。全市公安干警不准去高档娱乐场所消费,特殊情况下,要事先报告,要经过批准。局长你想想,我们如果有必要去这些地方,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别人请,二是自己消费。前者,公安形象就要大打折扣,就会影响我们公正的执法。后者,我们公安干警的工资收入还达不到那样的消费水平。同时,机关工作人员到基层去执行公务,一律吃份饭,标准在5元至8元之间;接待用餐必须在食堂安排,不上酒水、香烟等。接待上级和外来宾客,每桌酒席不得超过500块钱,不准派送礼品和现金。超标准接待者或送礼者,一经查出当事人自己掏腰包,并视其情节轻重给予纪律上的处分。” 金安频频点头说:“好!我也这样想。” 汪吉湟继续说:“第二,他们提出公安分局领导用老板椅、办公室豪华装饰的事,我看也得整顿。凡公安局领导的老板桌椅全部变卖、豪华灯饰全部拆除。要那个派头干啥,普通椅子照样能干好工作,要那么多豪华灯饰干什么,费电不说,还跟公安工作格格不入。 “第三,公安用车老百姓也有意见。办私事也用警车,还开警灯、警笛,吓唬老百姓。这一条也要改。今后凡任务以外,不准用警车,如确要使用,不准开警灯、警笛,不准闯红灯,不准乱停乱放。这事要形成制度,督查队每月要定期和不定期检查车辆使用情况,一经发现私自用车和违反上述规定者,除当事人自己按规定掏油钱外,还要接受纪律处分。 “第四,群众反映,有些歌舞厅、餐厅有公安暗中保护,甚至有公安人员入股参与经商。这一条要定死,一经发现,清出公安队伍,决不留情。这一点,金局长,我们还要向市上汇报。虽然市上财政已经向公安倾斜,但是,公安的待遇还要不断提高。 “第五,有几封信群众来信反映,我们的公安利用抓赌、禁毒、扫黄为借口,变相搞创收。如分局某派出所到辖区去抓赌,没收了几个老太太的全部‘赌’资外,还强行搜身,连毛毛票也没留下。据我所知,类似这类问题还有。有些基层公安还鼓励干警跨辖区、跨地域抓赌、抓卖淫嫖娼、抓吸毒贩毒等。这就造成了个别民警还怕无人干坏事而创不上收的心理。如此恶性循环,怎么得了?因此,我们要有规定:不准向民警下达罚款指标,不准利用职权乱收滥罚,不准把罚没款与民警的工资福利挂钩,不准以罚代收、以罚代刑。 “第六,群众反映区公安一派出所修办公楼时向企业以摊派、拉赞助的形式,收了好几十万用于装修办公室。这个问题我们要查处,同时,今后不准以各种形式向辖区企业、个人乱摊派、拉赞助,违反者要严肃处理。”…… 金安局长为汪副局长一谈起工作就什么都忘记了的那种对公安事业执着、敬业的精神所感动。他一口气谈了十几条,几乎大部分都是自己早就想到过而没有提出来的。他觉得汪吉湟确实很伟大。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人,却遭受着无尽的磨难。他在病床上考虑工作时,可曾想起过提心吊胆的妻子?聪明可爱的被坏人绑架的女儿?还有自己已经残了的身体? 金安说:“汪局长,你提出的这些都非常重要。我们马上开会研究,而后立即发布实行……你的伤还没有好,你要注意身体。”金安说这些话时,见秘书小吕这个小伙子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四 5月27日10时30分,晴。 云南S市郊外破败的一家化工厂内,肖威度时如年。 肖威被钱虎软禁起来了,看管肖威的二旦子说:“钱总说了,这两天公安盯得紧,我们最好哪里也别去。” 肖威装出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说:“呆到黄哥黄老板那里,总比呆在这里强吧?在这么一个破地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二旦子说:“你以为我们不想去黄老板家呀,实话告诉你吧,黄老板已经被公安盯上了。新城市公安局也来人了,他们和S市的公安在一起盯着咱们呢。” 肖威暗暗吃了一惊,表哥宿伟、李虎山他们来S市的消息是绝密,为啥钱虎他们都知道了。怪不得他们不去黄虎家。如此想来,这班家伙们确实不简单哪。我怎么样才能给表哥他们联系呢?肖威想了一下,感到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取得二旦子的信任,然后再想方设法出去给表哥打电话。表哥宿伟他们不知急成个啥样子了呢。 “哥儿们!”肖威从躺着的床上起来说:“有烟吗?” 二旦子说:“你这家伙,不是不抽烟吗?” “今天想抽。” 二旦子给了肖威一枝,又取出一枝叼到嘴上,点燃后对肖威说:“我说呀,你就不该来找黄老板。” “咋不能找?”肖威说:“我给刘总他们在黄老板这里提过货,这事儿公安局迟早会知道的。我与其提心吊胆的在那里,还不如投靠黄哥来呢。可是,真没想到,能在云南碰上你们。不过,我还真得谢谢你们哩,如果我去了黄家,非让新城来的公安认出我来不可……” 二旦子抢过话题说:“对头,你要是贸然进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肖威想起,宿伟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被绑架来的小姑娘,我何不问问,他们抓一个小姑娘要干什么?他问二旦子:“噢,我问你,你们干吗要带个小丫头来?不嫌麻烦呀?” “这你就不懂了。”二旦子把烟吐了一个圆圈说:“你知道她是谁的丫头吗?” “瞧你神秘兮兮的,还能是谁的,又是吕黄秋的?” “吕黄秋是你叫的?……但这个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新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汪吉湟的。” “啊?是他的?” “这下你吃惊了吧?这就是我们钱总的高明之处。万一和公安遇上了,那就是人质。人质,懂吗?和公安遇不上呢,就让他姓汪的难受去吧。这家伙也真是的。险些丢了性命,还越发欢势了。这一下,姓汪的该愁白头发了!” “是这样呀!”肖威故意说:“你还别说,咱们钱总这一手还真厉害。”二旦子见肖威的态度有点转变,想想人家也是自己人。就走过去拍拍肖威的后背说:“既然来了就好好跟着我,董事长给钱总说了,正在给我们弄出国护照呢。等我们出了国,哈哈!老子们吃香的喝辣的,这个天下就成了老子们的天下啦!” “弄护照?也能给我弄?哥们,你拿我开心吧,我是谁,钱总会让董事长给我弄护照?” “兄弟,你还是见识少吧。我告诉你,董事长弄几个护照那可是小菜一碟,在黄老板那里就有十几本盖好印的空白的护照呢,只要贴上你的照片,稍加处理就可以了。” “是吗?哥们,咱们董事长在哪里呢?” “在北京。” “在北京啥地方?” “这我也不知道。可能钱总知道,可他也不给我说。” “钱总他们哪里去了?” “他们就没出城,只是换了一家宾馆。” “那我们就呆在这里?” “是呀。就呆在这,有人送饭给我们。我们呢就等着钱总的安排,他让我们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肖威知道,自己是确确实实被看起来了。 上午九点差几分钟,肖威来到了中山公园。在他等钱虎等人和宿伟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公园门边的树下,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高个子问肖威: “你在等钱总吧?” 肖威说:“是。” 那人说钱总去乡里了,让我们来接你。肖威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只有跟他们去。他多么希望表哥能出现,能看到他呀。可是公园门口,表哥的影子还是没有出现。肖威看看表,差两分半钟九点。 出租车在几个小巷子里,拥挤的菜市场小道上,左拐右突,走了好几十分钟才出了城,出城不到几分钟就到了这座破厂里。在出租车进厂门时,一排破平房门前的一辆挂着云南牌照的高级小轿车轻轻的启动了,肖威从遮阳的窗玻璃里看到了一个人影,极像钱虎。 肖威下车后,被高个子带进了一间屋子,二旦子热情地把他迎了进来,这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 ……一个传呼把二旦子叫去了。临走时对肖威说:“兄弟,我出去办点事,你不要走开,万一钱总他们来找不到我们那就糟了。我办完事弄点好吃的来,我们俩喝酒。” 肖威说:“你去吧,我正想睡一觉呢。”二旦子递给了肖威一个手机说:“如有事给我打传呼,号码是5100178。” 二旦子走后,肖威不敢用他留的手机给宿伟打电话,怕有窃听。他走出厂子,拐进一条小市场一样的巷子,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用代号给表哥打了紧急传呼。 很快宿伟的电话打了进来:“你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肖威握电话的手有点抖:“我在市郊区一个叫罗达的破化工厂内。二旦子在看着我,钱张吴进城了,我看见他们坐的小车了,云南牌照,号没有看清楚,上面像故意溅上了泥水。二旦子说只是换了一家宾馆。汪霞没看见,根据我的判断,她暂时很安全,不会有事的。我,我怎么办?” 宿伟说:“你要尽量争取见到钱、张、吴,摸清他们的落脚点,还要摸清小汪霞的情况。记住,千万要小心。如发生什么不测的话,立即打我的手机。”宿伟把一个手机的号码说给了肖威。肖威记号码时,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捏着一把汗。 五 5月27日12时。晴。 在云南S市的宿伟得到信息,钱虎一伙已经返回到了省城。 吃中午饭时,市公安局缉毒处副处长梁卫东、助手杜岚在座。梁卫东说:“这帮家伙也太狡猾了,我们上了大当。如果再早那么一点儿,就跑不掉了。” 杜岚说:“我们冲进白象饭店时,被子没有叠,烟灰缸里的烟头还在冒烟呢。” 刘世昌说:“看来抓钱虎等人已无希望,我建议,立即对黄虎及其住处采取行动。” 梁卫东说:“不妥,省厅和局里的安排是,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提前惊动黄虎。你们来云南的事他们显然是知道了。我们监视他,他们也知道。可是,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黑桃A’的全部情况。这也就是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主要原因。所以,我们还是要放长线吊大鱼。这一点,希望你们能理解。” “那……”刘世昌无语了。 宿伟说:“根据梁处长全城搜查的情况,钱虎等人很可能也像肖威一样,藏身于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小地方。” 李虎山插话说:“很可能在个人家里。” 杜岚说:“今天下午,我们就对一部分居民的家和罪犯很可能去的地方继续搜查。” “其实,”梁副处长说,“我们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包括车站、码头、机场等地方,市局已抽调部分警力帮助我们。” 宿伟端起一只杯子说:“来,为答谢梁处长及S市公安局,我代表新城市公安局敬你们一杯!” 大家碰了一下杯,把杯中酒一干而净。 宿伟的传呼响了,他摁下显示键,一行汉字是:“钱张吴已返回省城。一三五。” “钱虎等已经回去了?”宿伟大吃一惊。 刘世昌说:“也有这种可能。他们最早的计划不就是在省城落脚吗?” 宿伟立即拨通了金安局长的电话,他说:“金局长,一三五说钱张吴已回省城了。其他情况,没有。……是打的传呼,很可能他还和二旦子在一起。” 金局长说:“没有对那所化工厂采取行动吗?先扣捕二旦子。” 宿伟说:“去了。赶到那里,已经人去屋空了。我请示一下,我们下一步……” 金安说:“和刘科长商量一下,我的意见是给S市公安局交待一下,让他们帮我们继续查,你们先撤回来。因为,我们也得到消息,钱虎很可能在省城。我想,钱虎也许就没去云南,一三五是隔着有遮阳膜的窗户看到的,也许有误。” “好吧。”宿伟挂上了电话。 刘世昌说:“我也同意金局长的意见,我们先撤回去。” “要不这样。”宿伟说,“李虎山同志留下配合梁处长,我和刘科长撤回去。” 宿伟的传呼又收到了肖威发来的信息:“可靠消息,钱章(张)吴已返回省城。一三五。” 这个肖威,他为什么不拨我的手机呢?宿伟陷入了沉思之中…… 六 5月27日14时。晴。 新城市公安局审讯室。吴龙交待出的新问题。 吴龙进门就发现了方丽丽,她坐在护栏内侧面的一把椅子上,温情脉脉地看着他。吴龙被警察摁在了应该坐的位子上时,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袭上心头。他见审讯席上没有要审他的人,就知道公安是想方设法让他开口。吴龙面对这个漂亮的女人,从人民教师到囚犯、从囚犯到投靠吕黄秋、从……这一切像电影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是这个女人改变了他。他想,要不是做她的老师,他决不会去引诱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的。那时的她,虽生在农村,却天生丽质,引得他这个为人师表的老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他在方丽丽告他强xx幼女罪被抓后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他感到自己是有点太过分了,本来娶上她也不亏他。她未成年,才十四岁,还是个中学生,他就诱奸了她、占有了她。他是有罪的。他曾想过请人去求方丽丽和她爹妈,撤掉告他的状子,保他出来,跟她正儿八经结婚、生孩子、过日子。 然而,方丽丽却神秘地离开了家,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故乡。他听到这个消息时,震惊了。这个方丽丽,年纪不大,还真不简单呢。 后来,他在服刑期间越狱逃了出来,悄悄地找过方丽丽,方丽丽没有回来。这一切打乱了吴龙的计划,吴龙越狱的目的就是和方丽丽远走高飞,找不着方丽丽,自然也不能回到监狱里去。这才出现了号称“神枪吴大侠”的吴旺发。他又一次走上了与人民为敌的道路。 就在这种情况下,吕黄秋收留了吴龙。吴龙改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了吕黄秋的保安部经理。仗着吕黄秋的庇护,改名为吕兴环的吴龙肆无忌惮,持枪杀人、入室强xx,无恶不作。 一天,公司的洗浴中心开业了。吴龙听说来了个国色天香的小姐是桑拿浴领班,就去了。吴龙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国色天香的小姐就是他要找的方丽丽。这个时候,吴龙说啥也不会带着方丽丽远走高飞了。他是有权有势的“吕总”了,环球大酒店那么多漂亮小姐,想要哪个睡,就一句话的事。 方丽丽也就成了这些小姐中的一个。不同的是,他更想和方丽丽在一起…… 方丽丽站起来双手抓住了护栏,继续温情脉脉地看吴龙。吴龙心里一热,要不是被铐在墙上,他多想去摸摸她的手和脸呀。 方丽丽说:“吴龙,你就不打算出去了?” “出去?”吴龙苦笑着摇头说:“枪毙我十次都够了,还出去?……能见到你,我死也心甘了。” 方丽丽说:“你说得不对,你固然杀了人,干了不少坏事,可那是吕黄秋、钱虎让你干的。你只能是一个从犯……” “从犯?”吴龙又摇摇头说,“从犯也够枪毙了。不过,丽丽,你和我不一样……这样吧,丽丽,他们让你来的目的我很清楚,我就让你立这个功吧。……丽,丽丽,让他们来吧。” “你真要说?” “都是为你,不然,我不会说的。” “你说吧,或许能有一条生路。” “快让他们来吧。” 金安、王俊及记录员就走了进来。 审讯开始了。 照例是姓名、年龄、籍贯等等。 “三年前持枪伤人的案子是你干的?” “是!” “三年前东关李家那起入室强xx……” 吴龙抢过话头说:“我干的。” “本月20号、22号的环球别墅区入室强xx案、秦远乡的持枪杀人案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 “秦远乡跟你去的还有谁?” “二旦子、张二、吴奇。” “这几个人现在在哪里?” “在省城。” “你能肯定在省城吗?” “能肯定。” “为什么?” “省城最安全。以前,我们有事了去省城躲,从没有出过问题。拿吕黄秋的话说就是哪里最危险,哪里就安全。所以,我敢肯定在省城。” “难道他们不会去云南?或其他地方?” “会去,但那得有吕黄秋的同意才行。” “吕黄秋在哪里?” “在香港。” “具体在什么地方?” “这谁也不知道。” “他们在省城什么地方?” “这也说不准。” “葛兴河是谁害死的?” “是吕黄秋下的命令,我让二旦子去干的。” “怎么害死的?” “像《包公案》一样,在葛老汉头顶上钉了一个长钉子。” “白森老师呢?” “让保安打死了。” “尸首呢?” “是二旦子、张二、吴奇三个人处理的,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 “葛小梅呢?” “听二旦子说,跳楼自杀了。那天我不在公司里。” 七 5月27日14时。晴。 云南省S市,黑桃A被警方一举擒获。 李虎山与杜岚、齐荣在酒厂展览室的窗户里继续监视黄虎的动静。 黄虎打开了车库的门,倒出了轿车。 杜岚即拨通了梁卫东副处长的手机说,黄虎倒车出来了,可能要出门,怎么办? 梁卫东说,你们留一个坚守岗位,两人等黄虎出门后,把江水良控制起来,突击搜查,目标是毒品及跟新城方面有关的材料。 在黄虎检查车的时间里,李虎山与宿伟的通话也结束了。宿伟让李虎山在搜查时,注意护照和人民币、外币及银行的各种卡,还有现金。以此推断,钱虎等人有无出境的迹象。 等黄虎驾着车走远了,李虎山与杜岚来到了黄家大院门前。他们没有敲门,怕江水良给黄虎通风报信。李虎山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门,江水良吃惊地看着他们。李虎山一个箭步跨到了江水良的身边说:“别说话,我们是公安局的。”说着出示了证件。 杜岚说:“这跟你没关系,请你把黄虎藏在家里的毒品、还有新城带过来的东西全交出来。” 江水良不说话,带他们上了二楼,在一间房子里指着两个大皮箱子和一个小密码箱说,带来的东西全在这。 李虎山用万能钥匙打开了箱子,两个箱子里全是美元,又从密码箱里翻出了十几本护照,有钱虎的,还有吕兴环、刘飞等人的。李虎山顺手把十几本护照全装进了手提包,尔后又把两个箱子照原样锁上了。 杜岚说:“这两个箱子怎么办?” 李虎山说:“等会儿拉到你们处里先存放起来。” 杜岚问江水良:“知道放毒品的地方吗?” 江水良摇摇头,木讷地说:“不、不知道。” 李虎山说:“带我们到后院里去吧。” 江水良就带他们去了后院,他们把放汽车轮胎、杂物的房子清查了一遍,累了个大汗淋漓,可一点毒品都没有发现。 杜岚用电话请示梁卫东,梁卫东说,我已经派人去协助你们,尔后把有用的东酉,包括江水良都带回处里。 李虎山的手机响了,是宿伟打来的。宿伟说:“转告梁处长,我刚刚收到肖威的信息,说黄虎要到边境线上去,去接毒品。” 李虎山立即把这个重要的信息反馈给了梁卫东。梁副处长说:“好!你和杜岚把任务给去的人交待一下后,让他们继续搜查,你们立即到‘三木饭店’来,在508室找我们。” 李虎山、杜岚把江水良和两箱子美元转移出去后给缉毒处王科长等三人交待了一些情况和注意的事项后,悄悄地到了酒厂。又从酒厂开车赶到了三木饭店508号。梁卫东等人正在监视着楼下。梁副处长对李虎山和杜岚说:“那辆车是黄虎的。” 话音未落,梁卫东的手机响了,一侦察员说:“处长,黄虎换了一辆车,刚刚出了大门,朝右走了。” “快!”梁卫东说:“黄虎跑了!” 梁卫东带李虎山、杜岚跑下楼也换了一辆崭新的红旗车朝黄虎逃跑的方向追去。 杜岚熟练地开着车,梁卫东用手机问:“车号?车型?” 手机里的侦察员说:“丰田佳美,车号是01777。” 李虎山首先发现了01777号车,他说:“杜岚朝右拐,那边!” 梁卫东、杜岚也看到了,红旗车紧紧地咬住了前面的丰田车。 梁卫东的手机又响了,是局长打来的。局长说:“局里已派人和边防武警埋伏到了边防线安全地带。你那里的情况要随时报告给我!” 梁卫东说:“是!局长。现在的黄虎正朝南市区逃跑,我们就在后边……好好好,我们一定注意。” 整个下午,黄虎在方圆几十公里的地方左突右冲,绕来绕去。这里停上一阵,那里停上一阵,企图甩掉跟踪者。梁卫东他们已经更换了有遮阳膜的三种车了,现在他们开的是一辆尼桑吉普。 下午六点钟,黄虎在郊外给车换了一副牌照,梁卫东他们也换上了一部切诺基。黄虎可能感觉到安全了,便急忙忙朝边界方向开去。 突然,黄虎的车朝右一拐进了一幢四层楼的后院子。是黄虎发现跟踪的车了,还是接到了什么信息?梁卫东把车朝右一打,拐进了一片树林。 李虎山盯着四层楼的后院门对梁卫东说:“梁处长,黄虎会不会又要弄个金蝉脱壳的花招,丢下车换上另一辆车?” 正说着,黄虎的车拐出来了,朝来路返回了。梁卫东急急向局长汇报了突发的情况。局长说:“那个四层楼你们别管了,我通知派出所,你们立即追上黄虎,车上不是黄虎也追上去,扣留车辆和车上的人员。” 梁卫东让杜岚把车掉头,对李虎山说:“你和杜岚追上去,扣住车和人。我留下来,与派出所会合。看样子,黄虎已经知道全部情况了,他是不可能回到家里去了。” 李虎山说了声:“多保重。”就和杜岚调换了位子,加足马力朝黄虎的车子追去。追过十几公里时,追上了黄虎的车子。李虎山打过方向盘,把车斜在了路上,黄虎的车子险些碰到了拦路的车上。李虎山与杜岚拔出手枪冲出车门瞄准了开车人,命令道:“出来!” 黄虎乖乖地举着双手下了车说:“就我一人。” 李虎山命令道:“走过来!” 黄虎走了过来,一点反抗都没有,等着李虎山铐上了铐子。 车里果然没有别人。 李虎山问:“黄虎,你干什么去了?” 黄虎说:“我只是去向人家收了笔款,什么也没干,你们大概捉错人了吧?” 李虎山没有说话,打开车开始搜查,后备箱里除一桶50公斤的汽油外,什么也没有。 李虎山提出油桶问:“这里是什么?” “是汽油。” “汽油?”李虎山想,到处是加油站,他装一桶汽油干什么? 他想起方丽丽说过的一件事。那次在黄虎的后院里,白粉就装在几个装柴油的桶里。他取出量机油的尺子在油桶里捅,黄虎一阵慌张,杜岚对李虎山说,桶里肯定有名堂。 李虎山倒掉汽油才发现这个油桶的下半部分被隔了起来,油桶重重的,里面一定有东西。他从工具箱里取出手钳子、电工刀,三两下就把油桶底部打开了,里面装着一袋袋海洛因,足有十五公斤。 “这是什么?” 黄虎垂下了头。 李虎山又问:“钱虎呢?他们啥时候来?” “他们来了又走了,过几天会和我联系的。” 李虎山用手机给梁卫东汇报战果:“查出海洛因15公斤。” “好!”梁卫东说,“你们掉头来接我。这里也有情况。” 李虎山把黄虎铐到了车里问:“钱虎带来了一个小姑娘,他弄到哪去了?” 黄虎说:“他又带回去了。他讲,这个小女孩也许是他的护身符呢。” “边界线上咋不去了?货未到?” 黄虎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第二十二章红色通缉令 宿伟问:二旦子!小姑娘呢?二旦子冲卧室努了努嘴,宿伟走过去见门是锁的。他们破门而入,见小汪霞被人强暴后昏睡在地毯上,下身周围全是血。宿伟忙抱起汪霞喊叫着,汪霞睁开了眼睛,那目光是呆滞的。宿伟忙让人打了122急救电话。 一 5月28日15时。晴天。 新城市政府礼堂休息室,陈刚问:汪吉湟同志到了没有? 程忠向陈刚汇报工作,他说:“与环球集团有联系的共有23家国有企业。除塑料厂一家外,其他的22家全部从环球脱离了出来,由环球向每家企业赔偿500万元用于重新组织生产,安置下岗工人等。” 陈刚问:“这22家都是在不平等的条件下与环球联合的?简直是乱弹琴!” 程忠说:“岂止是不平等,几乎是强抢为己有。拿锅炉厂来说吧,厂长叫蔺兰生。此人虽然作风上不检点,可生产经营很有一套。祁贵的外甥金钊动用了一下吴龙,抓住了蔺兰生贪污受贿、买别墅养情妇的把柄就强行与其合作。金钊以环球名义登记的公司实际上就是一个皮包公司。像这样的情况,有十几家企业呢。” 于波插话:“塑料厂是个什么情况?” 程忠说:“现在环球大厦的地皮就是塑料厂的。吕黄秋给了塑料厂厂长汪盛一百万元,汪盛就同意让其兼并了。说起这个汪盛来,我多说两句,他是市纪委副书记汪强的亲哥,虽是一母所生,可两个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汪强是勤勤恳恳、一心为公。这个汪盛却是五毒俱全、十恶不赦。” 程忠继续说:“因为这块地皮已升值了十几倍,让塑料厂退出来不利于两家的发展,只好重新订立了章程,明确了投资。” “好!”陈刚说:“只要有利于发展,就别硬拉出来嘛。环球的班子烂了,可环球的事情还要想办法干下去嘛。” 于波说:“我们是这样考虑的。程市长近来主要抓这件事,争取把通过整顿后的环球推向市场。为市里的经济作贡献。” 省公安厅厅长杨力进来了。 陈刚问:“怎么样?参会人员的情况?” 杨厅长说:“除了厉城市,其他的参会单位全到了,省里的单位一个不拉,全到了。尤其是新闻单位,中央的、各省的记者来了100多人,比原计划增加了近70人。” “好嘛!”陈刚说,“通过这次全省公安英模会议,通过‘5·25’统一行动,全方位的宣传公安,把我们的公安形象推出去,尤其是在这次‘5·25’行动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要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厉城市怎么还没有到?乱弹琴嘛!” 杨力厅长说:“因为修路,他们的车在路上压了三个小时,估计开会前到是没有问题的。” 杨力说完就走出去了。 程忠继续汇报说:“通过祁贵牵扯到买官卖官的干部有321人。其中副处级以上干部有71人。这些人中间,除了三分之一的干部能胜任工作外,其他三分之二的纯粹是滥竽充数,给党委、政府工作造成了严重损失。市委对这个问题的态度非常坚决,一定要把这部分人清出干部队伍,对个别给党的事业带来严重后果的人我们还要追究他们的经济、政治责任,甚至刑事责任。” “很好!”陈刚说,“我完全同意你们的意见……哎,汪吉湟同志到了没有?” “到了。” “请他们进来,我们先见见面。” “他呀,早让记者们包围了,根本出不来。” 陈刚说:“乱弹琴!汪吉湟同志的伤还没有好,他们这样可不行。” 于波说:“放心吧,陈书记,我们早想到了这一点。保证万无一失。” “这样就好。”陈刚继续说,“汪吉湟等同志是全省公安干警学习的榜样,也是我们全省党员干部学习的榜样。你们好好整理一下他们的材料,报给省委,省委在适当时再开一个会,把这个典型推到全国去!” 大家对陈刚的表态报以热烈的掌声。 杨力厅长又来了。他说:“陈书记,你们还是见见他们吧。这些记者可真不得了,我们都挡不住了。” 陈书记一挥手说:“好,咱们就出去,先跟记者们见一面!” 二 5月28日20时。晴天。 新城市医院住院部,汪吉湟面对特等功奖章潸然泪下。 好不容易劝走了跟到医院采访的记者们,张珍珍端上了汪吉湟最爱吃的揪面片子。他吃了一口就推开碗说:“给我盛一碗汤吧,我想喝汤。” 张珍珍就给他盛了半碗饭汤,他端起来就一口气喝了下去。张珍珍又盛了半碗面片说:“来,我喂你,把这点也吃了。”汪吉湟本不想吃了,见妻子把对女儿的那份爱也给了他。他便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她的心里苦极了,他不能让她太伤心了。他说:“你端着,我自己来。” 汪吉湟吃饭时,有记者在门外张望。护士在挡着,说,就让他吃点饭吧。从早晨到现在了,才吃了半碗饭。护士的话音中充满了关切和爱怜。 汪吉湟说:“刘护士,就让他们进来吧。我吃完了。” 记者们又呼啦啦地进来,围了一屋子。 张珍珍扶着他躺在了身后的被子上。他对记者们笑笑说:“对不起,我……” 一女记者说:“汪局长,你是伤病员,别客气。” 一男记者说:“汪局长,我们有几个问题,请你回答。第一,省委省政府把你树立为英雄模范,国家公安部又授予你‘优秀警官’称号,你对此有什么感想?第二……” 男记者突然发现汪吉湟手捧着特等功奖章,认真地看着,双眼的泪水刷刷刷往下流着,吃惊的停止了提问。 其他记者们把对到汪吉湟嘴边的大大小小的话筒往后拉了拉。闪光灯一下一下在闪,像天空中的一道道闪电;摄像机把警官流下的泪水拍成了大特写。……大家一句话也没有说,静悄悄地看着汪吉湟。……只有照相机的咔达声和摄像机工作的沙沙声。 张珍珍用毛巾擦去了他的眼泪,摇了摇他说:“看你,这么多客人,你这是干什么呀?” 此时此刻,汪吉湟的耳边传来的是女儿汪霞的童音: ……“厅长伯伯,我爸爸成了英雄,你给他记个几等功呢?” 杨厅长的声音:“你爸爸立过一等功了,二等功、三等功都立过了,你说我该给他个几等功呢?” 小汪霞的声音:“那就再给我爸爸立个一等功吧。” 杨力厅长的声音:“你于伯伯、程伯伯代表市里要给你爸爸请特等功呢。知道吗?特等功可是比一等功大多了!” 汪霞高兴的声音:“哇!我爸爸立特等功了。” …… 汪吉湟喃喃地说:“霞霞,你究竟在哪里?你看到爸爸的特等功奖章了吗?” 女记者问:“汪局长,你为啥要流泪?为牺牲的战友,还是为执法的艰难?霞霞是谁?是你女儿吗?” 记者后面一个人说:“同志们,汪吉湟同志受伤失去一条胳膊之后,歹徒又绑架走了他惟一的、心爱的女儿霞霞。同志们!我们的都市英雄为了老百姓的幸福生活,付出的牺牲是巨大的!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人们纷纷把镜头对准了说话的人,原来是市委书记于波、市长程忠和公安局长金安到了,他们就站在记者们的身后。 于波说:“那位女同志问得好:警官为什么会流泪?你们就把镜头对准我们的流泪的英雄吧!他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最可爱的人。他们舍小家顾大家、牺牲自己保护国家和人民的财产、生命。是他们保护着我们社会的稳定、人民的安宁呀。他们才是我们这个都市的真正的英雄!” 记者们又把镜头对准了汪吉湟,汪吉湟的泪还在流着。他们又把镜头对准了身着警服的金安。 有人问:“请问金安局长,汪吉湟同志的女儿有消息没有,你们啥时能救她出来,何时能抓获漏网的逃犯?” 汪吉湟接过话头说:“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第一,我是管刑事、刑侦的副局长;第二,追捕钱虎等人犯的工作是我负责的。” 金安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幸亏汪吉湟给他解了围。他在心里暗暗说道,吉湟真是个好同志! 汪吉湟面对大大小小的镜头说:“追捕吕黄秋、钱虎等嫌疑犯的工作,我们已经研究并做出了步署。同时,我们也掌握了他们的动向,目前兵分三路,正在加紧追捕。要不了几日就会大功告成。至于救我女儿,她既是我的心爱的女儿,也是祖国未来的花朵,解救她回家是我们的责任,请你们放心。” “能不能说具体一点?逃犯在哪里?小汪霞在哪里?何时能抓住坏人、解救孩子回家?” “牵扯到办案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三 5月28日22时。晴天。 省城钱虎的住处,找到了生命垂危的小汪霞。 宿伟、田小宁等四位警察,在省城公安的配合下,按照吴龙提供的线索,埋伏守候在了钱虎在省城的最后一个住处。他们藏身在一片不足一米高的榆树苗林子里,酷热难当,浑身的汗水把衣服湿透了。成千上百的蚊子在他们的头顶、胳膊腿脚周围盘旋,嘴唇、脸上、手上都被蚊子咬下了一个个奇痒难忍的包。 据早就守候在这里的警察介绍,除钱虎外,二旦子、吴奇、张二都程度不同地下楼买过吃的、打过电话。钱虎是个很狡猾的魔头,难道他又嗅到了什么风声不成?不可能呀,他们对吴龙的供词验证过了,没有一处不实。他们的行动是局领导亲自指挥、安排的,连省城公安都不知道执行的是什么特殊任务。宿伟知道,现在扑上去的结果很可能是钱虎又一次漏网。钱虎的漏网,意味着解救小汪霞的计划要再一次落空。 宿伟腰间的传呼又一次震动了,他知道这肯定是汪副局长催促他们赶紧行动的信息。他打开显示屏,上面的汉字是:既然四人中三人已出现,请速采取行动,给省城公安局程局长已说好,你可随时调警力支援。汪。 怎么办?宿伟焦躁起来了,种种迹象表明,钱虎等是没有发现危险的,否则他们早就跑了。如此看来,二旦子几个是没有戒备的。照此推断,钱虎应该在楼上。这时候,宿伟在心里骂起了肖威,这个家伙是怎么了?一点信息也没有。 田小宁捅了宿伟一把,宿伟顺树枝的间隙向路口看去,只见两个人走了过来。高的怎么也看不清面孔,那矮的分明是肖威。 既然肖威出现了,那高个的不是钱虎还是哪个?宿伟兴奋地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肖威说:“大哥,我要撒个尿。” 高个子怕是不放心肖威似的,说:“我也去。” 这两个人竟朝矮榆树林走了过来。 宿伟对田小宁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田小宁会意。 肖威左顾右盼,像找着什么,半天了没有掏出家伙来。钱虎的尿水不偏不斜,正好尿在了宿伟的右腿上。宿伟照准钱虎的家伙猛的一拳,田小宁一个鲤鱼打挺,跃出林子,掐住了钱虎的脖子。之后三下五除二塞住了钱虎的嘴,给他上了手铐。宿伟把钱虎交给了田小宁说,带两个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打传呼给我。我和肖威、其他的同志上楼。 肖威带路径直上了三楼,宿伟等藏到了一边。肖威敲门,里面问:“谁?” 肖威说:“不想吃饭就别开门。” 里面听出了肖威的声音,一个家伙骂骂咧咧的开着门说:“好小子……” 宿伟冲进门,二旦子就被两名公安抓住了。这时候,吴奇、张二在客厅看电视,等公安冲进去时,他们才反应了过来。等张二摸腰间的枪时,枪已被宿伟下了。 宿伟问二旦子,二旦子!小姑娘呢? 二旦子冲一个卧室努了努嘴,宿伟上去,门是锁的。他们破门而入,见小汪霞昏睡在地毯上,下身周围全是血。宿伟忙抱起汪霞喊叫着,汪霞睁开了眼睛,那目光是痴呆的。宿伟忙让人打了122急救电话。他放下汪霞出门来,抓住了二旦子的衣领,把他拉进了卧室,指着血泊问:“这是咋回事?” 二旦子说:“这是钱总,不!钱虎干的,他说汪吉湟不让我们好活,也让他不得好活……” 宿伟气急了,左右开弓打了二旦子两个耳光后,骂道:“畜生!” 救护车来了,宿伟派人去了医院。自己押着二旦子、张二、吴奇与田小宁会合后,连夜押着钱虎等返回到了新城。他本来也想去医院的,可是他怕几个犯罪嫌疑人会出现意外。就只好含着泪辞别了小汪霞。 到新城后,宿伟把钱虎等四名罪犯押进看守所后,简单给金局长汇报了几句,没顾上喝一口水,换了位司机就又返回到了省城。清晨7点,他赶到了省城人民医院。 宿伟找到了外科医生高大夫。高大夫告诉他,这个强xx犯真是太恶毒了。孩子的xx道和肛门都裂开了,现在缝补手术已做完,很成功。可是孩子因为流血过多,暂时还在昏迷之中。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就太好了!”宿伟握住了大夫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们,高大夫。” 高大夫说:“别谢我,抓住坏蛋,给小姑娘报仇。” “高大夫,放心吧,罪犯我们已经抓住了。” …… 看过汪霞后,宿伟打通了金安的电话。他说:“金局长,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我想,小汪霞的遭遇最好别给汪局长说,你给小田也交待一下。就说是孩子摔了一下,受伤了,流了点血。住两天医院就会好的。” 金安说:“这没问题,你还得给医院的大夫说一说,汪局长的夫人张珍珍已经上车了。局里也派了两名同志去护理。你等等她们吧,等张珍珍到了,你再来。” “好吧。”宿伟挂断了电话。 他又给汪吉湟打通了电话,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说,霞霞已经脱离了危险。 “好!”汪吉湟说,“宿伟呀,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不费一枪一弹,没有一点伤亡。我会给你们请功的!” 挂断了电话后,宿伟才知道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汪副局长这是怎么了,咋这不公平的待遇就轮到了你一个人的身上呢?失去了一只手,现在女儿又让钱虎这个恶魔糟蹋了……钱虎!钱虎!你这个魔头! 宿伟拳头捏得嘎嘎响,恨不得立即到新城把钱虎痛打一顿,解解这心头之气。他又一次骂道:“这个王八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宿伟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后,想到要给小汪霞买点什么吃的。买点什么好呢?想来想去,还是问问大夫再去买吧。他想,他要亲手给小汪霞喂上这顿早餐 …… 他还想…… 四 5月29日9时。晴天。 新城电业公司开业仪式上,一张沉甸甸的转账支票。 主席台上台下,坐满了人。 主席台上的横幅是:“中美合资新城热电有限公司成立大会”。 空中几只硕大的彩色气球下缀着各色标语: 祝贺新城热电公司成立! 今日秣马砺兵,明天市场夺雄! 新城热电,一心为民! …… 市委书记于波、市长程忠接过了美籍华人于菲女士赠送的一张特大号现金支票。上面的收款人是:新城市公安局。金额是300万元。 于波、程忠把支票交给了金安和宿伟,两人抬着支票走下了主席台。场内掌声雷动,记者们把镜头对准了那张特殊的支票。 于波说:“新城热电公司董事长于菲女士为什么要给市公安局赠300万元人民币呢?我想请于女士就这问题给大家说几句怎么样?” 场下又是一片掌声。 于菲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各位先生、女士、来宾们。今天是我们新城市热电公司开业的大喜日子。在这个日子里,我们给市公安局赠送300万元用于购买现代化的破案设施,如车辆、通讯设备等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可以这么讲,新城热电公司的成立有他们的汗水和贡献。有金安局长、汪吉湟副局长这样的好领导,有宿伟、李虎山、田小宁等等这样的好警察。同时,我还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昨天晚上,他们又打了一个大胜仗!” 掌声过后,有记者问:“什么样子的大胜仗呢?” 于菲女士说,“这个问题我无权回答,请我们的都市英雄汪副局长给大家回答吧!” 汪吉湟不慌不忙地扶了话筒,大声说道:“‘5·25’统一行动漏网的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四名罪犯已于昨天晚上被我公安刑警抓获!” 掌声。 汪吉湟继续说道:“同时,被歹徒绑架的小汪霞也解救了出来,因为受了点伤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呢,过两天就出院回家了!” 掌声。 程忠见于波向他示意,他开始了大会的下一项议程。…… 热电公司成立大会结束后,于菲来到汪吉湟的身边说:“汪局长,能不能向你提个要求?” 汪吉湟说:“可以呀。” 于菲:“我打算把你的女儿接到美国去读书,请你同意。” 汪吉湟不假思索的说:“这不行。” 金安接上说:“行!怎么不行。让我们公安的后代出国读书,这本身就很有意义嘛。” 汪吉湟马上联想到费用的问题,说:“不行不行。” 于菲洞察到了汪吉湟的心理,她说:“费用由我负责借给她本人,等她学成毕业后赚了钱再还我。” 汪吉湟:…… 程忠说,“我看行,大不了汪霞毕业后给于总打工,这也是一个办法嘛。” 汪吉湟说:“还是不行。万一孩子学习不好,将来不能胜任于总给的工作,那就麻烦了。” “那有什么?”于菲说,“我亲自教她、带她,还怕她学不下本事?” 金安想,让汪霞出国是隐瞒孩子被害的最好办法,同时换个环境学习可能对小汪霞更有好处。 金安说:“菲罪,汪霞的事我替汪局长做主了,等她出院后,你就带她走。” 汪吉湟还是有点顾虑,他说:“让我回去和她妈商量一下。” 金安说:“不商量了,就这样决定了。” 程忠说:“汪吉湟同志,人家于女士可是一片诚心呀。” 汪吉湟:这,我觉得还是不合适!…… 五 5月29日10时。晴天。 新城市公安局看守所,二旦子主动要求交待问题。 二旦子斜躺在木板铺上,失神的眼珠紧盯着房顶角上蜘蛛织成的一张网,一只长脚蚊子不小心触到了网上,正在吐丝织网的小小蜘蛛爬了过来。蚊子立刻变成了蜘蛛的一顿美餐。二旦子的心刷一下抽紧了,那只触网的蚊子不正是自己吗? 这个把生命当做儿戏的魔鬼,死到临头也害怕了。 他后悔极了,后悔与吴龙、钱虎一伙搅到了一起。这个举动当年一直被认为是英雄气概,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无知。你吕黄秋不是很了不起吗?人家照样收拾你。你的公司呢?你的那群朋友呢?现在都到哪里去了?人就是这样,当你想干点正事儿的时候,周围有不少朋友。可你走到与人民为敌的时候,跟前连一个人也会没有的。是啊!吕黄秋、钱虎、吴龙等人是大傻瓜,他二旦子也是大傻瓜。你有几个脑袋敢和共产党抗衡。 越是生命走到完结时越留恋生命。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二旦子干吗要干这些事情呢?他恨自己,更恨吕黄秋、钱虎和吴龙,如果没有这帮魔王,他二旦子决不会这么早就结束生命。 一切都晚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如果人生能有第二次生命,他二旦子绝对会好好做个人的。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吴龙早就落网了,钱虎也落网了,吕黄秋落网是迟早的事。你能跑到哪里去,香港是中国的,难道外国会是世外桃源吗? 这个时候,二旦子想得最多的是公安快快抓住吕黄秋,只有这样他的家才能安全。其实他的家里只剩下一个老母亲了,他不敢去见母亲,每次去都是悄悄给老人家放点钱就走了。他无颜见母亲的主要原因就是母亲最痛恨的就是他这种人。如果抓不住吕黄秋,他母亲迟早会死在吕黄秋的手里,这是他们的规矩。但是,此刻的二旦子一点也不怕了。他深信,吕黄秋是逃不脱法网的。 二旦子原名叫胡小旦,家庭出身也很苦。父亲胡安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民兵连长活活地打死了。那个民兵连长说穿了就是一个流氓无赖。想占他母亲的便宜被他父亲撞见并打出了门,这家伙便设了个圈套,把他父亲与地富反坏分子一起批斗,被活活打死在批斗会场。 母亲从二旦子很小的时候就教育他做个好人。可二旦子学坏了,而且坏得不可救药了。扳起指头算算,虽说二旦子没有直接杀人,可跟着别人、受人指使杀过的人也有四个。他怕极了,听说量刑时要考虑主犯和从犯,这从犯的界限是怎么个划分法呢?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要想活命,只有如实向政府交待。如果政府能给他下个从犯的结论,或许能保住性命。到那个时候,他二旦子再从头做起,争取减刑提前出狱。 二旦子这么一想,决心立功赎罪。他主动要求交待问题。金安局长与省公安厅王俊处长亲自审讯二旦子。 二旦子交待了三次参与杀人的罪行。 第一次是跟着吴龙去秦远乡,是吴龙开枪打死人的。 第二次杀葛兴河葛老汉是钱虎指挥的,吴龙出主意后,老人惨遭他和张二、吴奇的毒手。 第三次参与打白森老师,也是钱虎传达的吕黄秋的命令。他们把白森活活打死,然后埋在了秦远乡的一个河坝里。 第四次是参与轮奸葛兴河的女儿葛小梅。 那天吕黄秋从街上把葛小梅拉回来就对她实施了强xx。因为葛小梅不答应并且抓破了吕黄秋的脸。吕黄秋就把葛小梅交给他们几个轮奸。葛小梅醒过来后,跳窗自杀了。 金安立即派人去秦远乡找回来了白森的尸体。 金安问二旦子:“葛小梅的尸体呢?” 二旦子说:“被伙房的搅肉机搅碎喂狗了。” 金安拍桌子骂道:“一帮魔鬼!” 二旦子吓了一跳,尿湿了裤子。 金安扔给他一沓稿纸说:“念你是从犯,又有悔过之心。你去把你自己和别人的其他犯罪事实全写出来。” 二旦子说:“我一定写。” 王俊问:“吕黄秋在哪里?” 二旦子:“好像在香港,具体在哪里,只有钱虎一个人知道。” 王俊说:“押下去吧。” 二旦子被带了下去。 金安说:“简直是一帮魔鬼!” 王俊说:“这帮恶棍太残忍了,不叫魔鬼还能叫什么呢?” 金安:“看来得想法让钱虎开口,他不开口,吕黄秋的下落是很难清楚的。” 王俊问:“香港警方协查的情况来了没有?” 金安:“来了,查无此人。” 王俊说:“两种情况,一种是在香港,一种是出境了。” 六 5月29日11时30分。晴天。 新城市市长办公室,来自引水工地的噩耗。 程市长正在听取市经贸委、计委、乡企局等部门关于环球集团清理整顿后的运行方案汇报。 办公桌上红色的电话机响了。 程忠抓起电话“喂”了一声。 对方说:“你是程市长吗?我是引水工程指挥部。” 程忠说:“我是。我正在开会,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你12点钟打过来吧。” 对方说:“不仅重要,还重要的不得了呢。” “请讲。” “钟指挥,他……” “他怎么样?” “他,他被扒渣机挤到了洞壁上,他……”对方快要哭出来了。 程忠急了,他问:“他怎么样?是受伤了对不对?快送医院呀!” 对方说:“他,他已经死了。” “什么?”程忠只觉得顷刻间天在摇、地在动。 早晨,钟祥和往常一样带着几个人去洞子里看施工的工人们、检查工程进度。…… 昨天夜里,钟祥一夜未眠。因为治理塌方的问题,他翻阅了大量的资料,思考了不少对付塌方、泥石流的办法。最后他眼前出现了白天亲眼目睹的那次大塌方,一下子堆下来近千方的泥沙,掌子面涌出的泥石流把洞子埋得只剩下了不到两米高,从洞顶到地表30多米的覆盖层塌透了,山上陷下去一个大坑。为了充填这次塌方,仅木料一项就用去了六十多立方。开过隧洞的工程人员都知道,他们这些长年累月与洞子打交道的人不怕石头就怕稀。岩层再硬,再顽固,他们也能打穿它,可是遇上泥石流,刹那间使洞子成了“稀屎胡同”,有劲使不上不说,还耽误工程的进度。 虽说这些都和工程的发包方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哪怕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物力,那是工程承包方铁军自己的事儿。可是,钟祥他不这么想,他急呀,如果照这样下去,影响了工程进度,那他钟祥是要负责任的。当然了,这些具体不过的问题,将成为工程进度缓慢的最最主要的原因。你这个山的地理环境就这样,我钟祥有什么责任,要追究责任那也只能找铁军。至于铁军受多大的损失和委屈,那是铁军的事情,这跟工程发包方的新城市政府、引黄入新工程指挥部的的确确是关系不大的。 然而,这仅仅是普通人的心理、平常人的心理。钟祥的心理不是这样,至少他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领导干部。如果是那样,他可以找出好多个理由和借口,充当一个到外地去名为考查实为游山玩水无所事事的领导,也可以是一杯茶水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上半月在家下半月在工地的毫无责任感的副总指挥。也许这样子的副指挥是最好的领导呢! 可是,钟祥的骨子里有一种不安分的东西,那就是不论干什么都必须干好、干漂亮!当水电局长时,他是好局长,当区长时他更是个好区长,就是在当那个发不出工资来的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时,他也是个好主任。你能说现在轰轰烈烈的开发区工作没有他钟祥的功劳?如果不是钟祥,至少由电业公司为基础的中外合资热电公司不会投入运行。或者要运行也没有这么快。 那么现在当这个造福新城人民千秋万代的引水工程的副总指挥,他就更应该当好。他还没有这样想的时候,行动已经这样做了。隧洞总公司一分公司的经理、铁军首领欧阳杰就感触颇深。他说,我们干了不少工程,包括天津的著名引水工程——“引栾入津”在内。可是从来没有碰上过像新城市这么好的发包方,也从来没有遇上过像钟副指挥这么好的人了。他不仅在工程技术上给铁军以大力的支持和协助,而且在后勤供应上简直就是我铁军的好后勤部长嘛,什么肉呀、茶呀、大米呀等等等等,在钟祥的部署下,源源不断地往工地上运。有时候几乎是一天运一次菜。感动得欧阳杰握着钟祥的手说:“为了新城市人民,为了这个引水工程,我把这100多斤交到这里了。不按时按量完成任务,誓不罢休。” 早晨,钟祥本想眯一会儿。可是看看表,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他就洗了一把脸、喝了一碗稀饭就钻进了洞子。就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塌方出现了。在掌子面上作业的一台重96吨的液压式扒渣机像玩具一样被泥石流倒推了过来,眼看着两个工人就要被扒渣机压上了,他不顾一切地拉起两个工人就跑,两个工人比他有经验,跑出了危险地带,他却被扒渣机推到了洞壁上,泥石流将他埋得只剩下了一个脑袋。大家见钟副指挥被机器压住了,都大喊着“钟指挥”,叫出来的声音变调了,听着都骇怕。大家想办法靠进了钟祥,去抢救他。可是,救出来的钟祥,已经停止了呼吸。 跑脱了的两个工人扑倒在钟祥身上大哭了起来,大家都跟着哭了起来…… 程忠知道这一切后,眼眶里涌出了泪水。经贸委魏主任见状,拉了拉秘书长的袖子说:“我们先走,啥时汇报再通知我们。”见秘书长点了一下头,大家都默默地退出了市长办公室。 七 5月30日8时。晴天。 新城市委常委会上,于波给杨力的电话。 八点过五分,市委常委会准时举行。 首先是公安局长汇报。汪吉湟说:“除吕黄秋外,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环球持枪杀人、流氓犯罪集团的全部成员均已落网。三年以来发生在我市的几起恶性案件全部侦破,都是吕黄秋一伙所为……” 汪吉湟汇报完全部案件之后,于波问:“吕黄秋现在到底在哪里?” 汪吉湟说:“据钱虎交待,吕黄秋已于三月前去了美国。在这之前,吕黄秋早已把家属、几个情妇以投资移民的形式落户到了美国。” 于波问:“怎么样才能尽快把吕黄秋抓获归案?” 汪吉湟说:“据了解,吕黄秋已向美国当局递交了寻求人道保护的文书,抓获吕黄秋,须依靠国际刑警组织。这事得省公安厅出面向国家公安部报批,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具体实施。” 于波说:“很好。一定要把吕黄秋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抓获归案!汪局长,你现在就接通杨厅长的电话,我和杨厅长通话。” 省公安厅厅长杨力正好在办公室。杨厅长说:“国家公安部对你们的‘5·25’统一行动非常满意。厅里已向部里报了专题报告,部里同意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抓吕黄秋归案。” 于波说:“太好了!谢谢你,杨厅长。”于波扣上电话说,“这个问题就到这,金局长把工作进展随时告诉我。” 市纪委副书记汪强汇报了市纪委在反腐倡廉工作中取得的重大成绩。新提拔的市委秘书长金安汇报了举行“引黄入新”工程先进集体先进个人大会的筹备情况。 于波说,“钟祥同志牺牲在了引水工地上,他是我们党的好干部。我们要在继续宣传、上报公安、纪检英模的基础上,认真做好宣传钟祥同志的工作。同时把上报钟祥同志为烈士的材料尽快报上去。借全市上下深入向公安、纪检英模学习,宣传烈士钟祥的大好形势,通过媒体把我们新城的形象工程搞上去。” 于波沉默了一会对程忠说:“钟祥同志的家属要安置好。要做好烈士家属的工作。” 程忠说:“这项工作我们已经安排了,会前我再落实一次。” …… 5月30日上午10时,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向全世界发出了9953010号红色通缉令…… 2004年6月19三稿修订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