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盗罗宾之古埃及档案》 求救信 亚森·罗宾完成了改装。 映现在窗边大镜子里的,是一位头戴高筒礼帽、身穿燕尾服、挂单片眼镜的睿智绅士。 巴黎有很多罗宾的秘密住所,这个房间是其中之一。位于苏福洛路的咖啡屋后侧,一个公寓的二楼上。 就在十分钟之前,镜子里的人还是一位年老白发的俄罗斯贵族。但是,眼前在镜子里的,怎么看也是一位三十年代后的中年绅士。 镜里的人嘴角浮现出愉快的微笑,目光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辉。“这样一来,无论在什么地方任谁来看,都是报纸的总编。嗨,罗宾!你的手段还是那么高明哦。”罗宾自卖自夸一番。 他可以使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装扮成各式各样的人。他是个乔装的天才,可以完完全全地变化脸孔形状、表情、头发的颜色或是长度、体型、体重、身高、年龄、说话方式、做派、走路方式、国籍、身份、说笑方式直至生气方式为止的所有一切。甚至他自己在乔装之后,往往都会忘记原来的脸孔是什么样子的了。 “已经准备好了。还有很多时间,去咖啡屋吃点东西吧。”脸上露出开朗笑容的罗宾,取出怀表确认时间。刚刚过了正午。 罗宾戴上高筒礼帽,握着手杖走出了房间。 走进咖啡屋之前,他从卖报纸的少年那里买了份报纸。买的不是自己担任总编的《巴黎回声》,而是竞争对手的《吉儿·费加洛》。其实谁都不知道,他是这两家报社的大股东。 罗宾坐在咖啡屋外林荫道的桌子旁边。天气很好。他吃完了饭,点起一根雪茄,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打开了报纸。 报纸一版报道了这么一件猎奇事件。 《奇怪!恐怖的碎尸!》 一读内容,真是一件让人大感兴趣的事件。今天一大清早,巴黎东边的马恩河和塞纳河汇流的地方,有一具没有头,没有手,没有脚,只有躯干的尸首顺流而下。除了可以看出是一具男性的尸首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线索,也找不到被割掉的其他部分。 但是罗宾想要看的,并不是这个新闻,而是三版中的报道。 《古埃及的秘宝来到巴黎!》 在这个气派的大标题旁边,刊登着小幅报道以及三张黑白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等身大的石棺。这个棺材里面装的是古代埃及有名的图特摩斯二世的一位王妃、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木乃伊。从照片上看不出来,但应该是绚丽多彩的。 第二张照片,是零碎的挖掘品,大概都是些闪烁着黄金光芒的珍宝饰品。 第三张照片是镶嵌巨大红宝石、黄金制的豪华圆形浮雕。圆形浮雕的直径有十厘米以上,红宝石的直径也达到三厘米。这个圆形浮雕被特别命名为“太阳神之眼”。 “应该是一颗通红耀眼的红宝石吧!多好的珍宝饰品。我老人家下一个猎物就是这个圆形浮雕了。我一定要尽快地把它装饰在奇岩城中我的展览室里。”罗宾尽量压低声音,小声地嘀咕着。 所谓“奇岩城”,是位于诺曼底海岸的罗宾的王宫。从海中突起的一块大自然的巨大岩石,里面是中空的,罗宾在此建造了秘密基地,把盗来的宝物全部藏在里面。 罗宾浏览着这条豆腐块新闻。 新闻中写道,为了埃及和法国的友好,人们千里迢迢地把古埃及时代的众多挖掘品从埃及运到了法国。挖掘人的名字是乔治·沃邦博士。他是巴黎大学有名的考古学教授。 实际上,今天晚上在巴黎的威斯尼斯宾馆,为了公开这些挖掘品,将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宴会将招待众多的政治家、名流、大富豪、贵妇、社交名媛等等。卖点就是躺在豪华石棺中的女王木乃伊,还有“太阳神之眼”。罗宾决定前往这个宴会,为偷盗做好铺垫。 根据预定计划,这些众多的挖掘品和秘宝将从后天开始,为期一周,以“古代埃及展”为名,在巴黎博物馆向民众公开。罗宾想要在这期间夺取“太阳神之眼”。 在新闻的最后,是一张中年绅士的照片,他留着黑色胡须,身材魁伟。新闻同时刊登了他的简短发言。这个人的特征明显,难看的浓眉搭在黑边眼镜上,有一个尖锐的鹰钩鼻子,他就是这个展览会的主办人罗伯特·杰罗姆男爵。 “……我们会严厉戒备,并将得到巴黎警署的全面合作。连那个怪盗罗宾,也休想碰到古埃及秘宝一指。” 看到这篇强硬的讲话,罗宾不禁小小地骂了一通:“在所谓上院议员夸大其词的假面具背后,隐藏着的冒牌策划师的脸孔。利用政治家的头衔,偷偷摸摸地做了多少恶毒的坏事。嘿嘿,杰罗姆男爵,等着瞧吧。” 沃邦博士是一位埋头做学问的耿直之人。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古埃及遗址挖掘中倾注心血,专心致志地研究金字塔和王族的坟墓,他希望的只是自己的学问出成果。但是,考古学需要大笔费用。沃邦家族的财产已经见底,为考古筹措费用的,是沃邦博士大女儿的丈夫——罗伯特·杰罗姆男爵。 这是一个阴险而又奸猾的男人,不好的传闻从不断绝。用罗宾这双锐利的眼睛来观察,这个鹰钩鼻子的家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在法国和埃及的官员中活动,得以开办古埃及展,这是他的精心策划。这家伙借口把沃邦博士的挖掘品运到法国,实际上是想走私进口珍宝饰品。 他从非洲带回绿松石和钻石,然后在黑市卖出。他也一定会从博士的挖掘品中挑选出上品,然后卖出去。如果不是这样,这个男人哪儿来这么多钱。 “哼!我早晚会把杰罗姆男爵做的坏事曝光。我还要把这家伙收集的艺术品和珍宝抢过来。反正这些财产都是他做尽坏事积累起来的。把它们夺过来的话,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罗宾心里冷笑着,一口喝光了咖啡。 正在这个时候,一位把帽子压在眉眼上,像是要遮住脸孔的中年男子从大马路上走了过来。他的腋下紧紧地夹着一个黑色的包。 目力敏锐的罗宾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他站起来,把钱放在桌子上,走出了咖啡屋。然后他快步走回自己的秘密小家。只过了一小会儿,门就被敲响了。敲门方法用的正是罗宾和部下们约定的方法。 罗宾打开门,把部下引进了屋子里。 两个人在桌前相对而坐。 罗宾惊讶地询问:“怎么了,迈克?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晚上在威斯尼斯宾馆的宴会上见面的吗?” “虽然约好了,但是有件事不得不向你汇报。”迈克一本正经地说。 “喂喂!迈克,你还是巴黎警署的布鲁森刑警部长呢,有什么担心的。放轻松一些。你应该是为了今天早上马恩河发现的那具碎尸来找我的?” 为了打探警察的动向,罗宾让几名部下潜入巴黎警署。迈克·布鲁森就是其中的一位。 迈克大摇其头:“碎尸?不是,我没有负责那个案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事。” “那么是什么事呢?” “有个人向我求救。她派了一名少年把信送到我那里了。” “求救?谁?” 罗宾不明白了。 迈克是一名优秀的部下,平时的他沉着冷静。如果让他都这么焦虑,一定是重要的事情。 “是维洛尼克·贝尔罗斯老太太。头儿你曾经让她潜入沃邦家里的那位。老太太让她很疼爱的村子里的一个孤儿,拿着她的信来到巴黎警署。”罗宾的脑海里浮现出老太太的身影。她瘦成皮包骨头,却很能干,目光柔和。 “那么,信里写了些什么?” “信在这里。” 迈克从包里面取出了折叠得小小的信纸。 沃邦家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血腥事件越演越甚。杀人魔鬼的魔手伸到了这个家族里。我知道一个可怕的秘密。今天下午两点,请您来一趟白雾森林尽头的伐木人小屋。我会告诉您一切。请务必尽早转告罗宾先生。 这封信非常难读,好像是急急忙忙写出来的,字体乱七八糟。 罗宾大感兴趣,却又忐忑不安。 “她说的恐怖秘密到底是什么呢?盯住了沃邦家的杀人恶魔,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白雾森林”位于巴黎郊外,因为附近有沼泽和小河,所以无论早晚都被浓雾环绕,非常有名。在那里建有一座名为艾高城的古老城堡,现在乔治·沃邦博士一家就住在那里。杰罗姆男爵夫妇和他们住在一起。 这种城堡是十七世纪一位名为图卢兹的伯爵建起来的,关于这座城堡,有罗宾非常感兴趣的传说。 伯爵年轻的时候是个万人嫌,他无与伦比地爱钱。城堡内所有地方都贴着金箔,或是装饰着黄金饰品。听说最后他还把炼金术士幽闭在地下室,逼着他炼出大量的黄金。炼金术士从什么都不是的土块中提炼出一吨左右的黄金,伯爵把这些黄金做成金条,向亲朋们炫耀。但是,伯爵死后,这些金条也随之消失。至今也有人说,这些金条是不是藏在城堡里的某个地方呢? 沃邦家住在这座城堡,已经有五十年了。乔治的父亲加斯顿从没落的图卢兹伯爵的后裔手中买下了艾高城。 加斯顿年轻时当过军人,后来成为了一名探险家,是穿越非洲大陆声名赫赫的人物,也是位颇有头脑的投资家。他在非洲铁路开发方面投入了重金,并且在股票买卖方面获得了丰厚的利润。他以这些钱为资本,从非洲带回很多古代艺术品。他出售了这些艺术品,财产变得更多了。 儿子乔治受到了父亲的影响,从小时候开始,就显示出对古埃及文化的兴趣。他把考古学作为了他的专业。 乔治·沃邦博士的妻子,名叫阿莱特。在生下小女儿克拉拉之后,由于产后恢复得慢,不久就丢掉了性命。加斯顿在那之后的一年也过世了。自从妻子离世之后,沃邦一直独身,专心致志地进行研究。 维洛尼克太太从两年前开始,就在这座城堡里工作。她住在那里,负责照顾沃邦家的两个女儿。当时,得知沃邦家需要雇佣人,罗宾就巧妙地安排她被选上。 维洛尼克太太对罗宾充满感激,对他的命令无所不从。她有一个儿子,年轻时由于盗窃被警察追捕。罗宾救了他,让他重新做人,并且在英国给他安排了份工作。罗宾为什么要让维洛尼克太太潜入沃邦家呢?有三个原因:其一,想要探听和图卢兹伯爵黄金相关传说的真伪;其二,想要查看沃邦博士挖掘出来的收藏品当中,有没有什么贵重的宝贝;其三,想要从喜爱社交的大女儿亨妮丽特那里,打听上流社会的丑闻。 罗宾到处都安插了探子,维洛尼克太太就是其中之一。迈克被指定为联系人。 罗宾再一次仔细地阅读维洛尼克太太的书信。 罗宾取出怀表,确认时间。“现在马上飞车赶去,应该可以赶得上。维洛尼克太太不是个大惊小怪的女人。如果她说是大事,就一定是大事了。肯定就像她信里写的那样,发生了非同小可的事件。” 一旦决定,罗宾的行动非常迅速。他站起来,伸手去拿高筒礼帽和手杖。 甲虫项链 “白雾森林”位于巴黎东面的近郊。 穿过两边可以看到葡萄园的小路,略微隆起的小山丘在眼前铺开。小山丘上散布着十几户农家,树梢紧密相连,绿意盎然的树林深处,四个尖塔和一个钟楼钻了出来,那就是艾高城。 森林郁郁葱葱。把车子停在山丘边上,罗宾和迈克急匆匆地踏上河边的小路。伐木人小屋就建在前面沼泽旁边,安静得令人质疑。平时,还可以听到小鸟的鸣叫。可是此刻,森林却恢复了它的深幽和静谧。罗宾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到了,头儿。” 迈克指向树丛那边一间被杂草包围、破旧的小木屋。木屋边上有个为了方便从河里汲水而建的石头水闸。周围人烟渺渺。 迈克推开了已经坏掉的门。昏暗的屋内,充满了尘土的味道。罗宾从门边闪了进去。 小屋当中,有两个房间。窗子的玻璃已成古旧的褐色,光线几乎透不过来。大煞风景的屋内,被浓厚的阴暗笼罩着。眼前的房间里,摆放着布满灰尘的木头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堆木柴。 “嘿,维洛尼克。你在吗?” 罗宾喊道。 但是没有人回应,只有静谧。 “这老太太是不是还没有来?” 迈克好像有点害怕似的,小声地说。 “总觉得有点异味。是不是里面那间屋子里的?” 罗宾皱起眉头,迈克也愁眉苦脸。 “像是在烧什么皮毛,真难闻。” “噢?” 罗宾吃了一惊,他听到里面的房间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两个人竖起耳朵,小心地打开了门。 黑乎乎的房间当中,充满了木炭被燃烧后的气味、野兽的肉被烧焦的气味,很强烈。罗宾凝神向烟气熏人的暗处看去。 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一根大梁斜斜地挡在入口的前面。房间的左半部分小山一样堆积着坏了的家具与废弃材料,右手的窗户被外面的板子挡得死死的。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这么阴暗。 “有没有人呢?” 罗宾弯下身子,从梁下钻过。迈克跟在他后面。 他们朝着窗边走,在废弃材料中绕行,朝更深处走去。就在这时,罗宾迅速蹲下身子,他的脚尖触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被扔掉的堆成一团的破烂毛毯,但是他完全错了。 物体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分明是一个人。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把手臂团在身体之下,俯卧在那里。 “维洛尼克!?” 罗宾很吃惊,抱起了她的上半身。 “头儿,我这儿有火柴!” 迈克拿出火柴,急急地一擦,小小的红色火焰亮了起来,模模糊糊地照出了罗宾和老婆婆的身影。 老婆婆挣扎着吸了口气,在罗宾的手臂中微微地动了一下。她头发散乱,脸也痛苦地扭曲着。 “维洛尼克,发生了什么事?!” 罗宾拼命地询问,迈克的叫声同时响起。 “哇!头儿,她背后扎了把刀子!” “看到了。不能拔,一拔的话血就会喷出来,人就会死。不要动它!” 罗宾严厉地命令。老女人的背后湿淋淋地浸满温热的血。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可以肯定她一定是被谁袭击了。 “维洛尼克,是谁做的?!告诉我们!能不能说出来罪犯的名字?!” 老婆婆痛得皱起了脸,她呻吟着,嘴唇动了几下。 “加把劲,维洛尼克!你不会死的。” 老婆婆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的瞳孔一片空洞,已经无法聚焦了。她蠕动了几下嘴唇。 “什么!?想说什么!?” “……救命……小姐们很危险……小姐们会被杀死……沃邦家的所有人……被杀死……复仇……木乃伊的……。” 从老婆婆干裂的嘴唇之间,总算漏出了声音,极其微弱的声音。 连这几句话也是好不容易才说出来的。 她那布满皱纹的脸猛地垂落到旁边,整个身体痉挛着。 就这样结束了。 维洛尼克在罗宾的臂弯里气绝身亡。 “怎么回事啊……” 迈克叹息着。火柴即将燃到尽头,他慌忙擦亮了另外一根。 罗宾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渐渐不能动的老女人。 “是谁杀了她呢?为什么要夺去她的性命?这个善良的、无辜的老女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 “妈的!” 罗宾小声骂了一句。然后,他轻轻地把老女人横放在地板上,转过身看自己身后的废旧材料。 “迈克,那儿掉了一盏烟熏的油灯,你去看看还能不能用?” 经过确认,发现油灯里还残留着一些油。迈克点燃了火。 橙黄色的火焰发出氤氲的光,屋内变得清晰起来。 尸首脚下,有一个小火炉。异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好像最近谁在那里烧了什么东西。 罗宾用手绢捂着老女人的脊背,把刀子拔了出来。然后他在油灯的亮光中,仔细地观察血染的刀子。 厚厚的铁制刀刃稍微卷起,刀柄上装饰华丽,被涂成金色。 “虽然刀刃被打磨得很锋利,但是这是一把相当古老的刀。是古董。” “是古埃及的东西吗?” 提着油灯的迈克把脸靠了过来,他询问着。 “不是,没有那么旧。盛行建造金字塔的时代,是公元前两千五百年左右。那个时候人们一般使用的是石刀。这把刀应该是那个时代之后很久的东西。” 罗宾曾经盗取过很多古代艺术品,所以很了解这类知识。 迈克指着尸首上的伤,说道:“这把刀刺在肩胛骨上,刀柄倾斜朝上,刀口很深。应该是个头儿很高、力气很大的家伙站在她背后,猛地扎了下去。” “也许是这样的。没有看到抵抗的痕迹。应该是从背后突然袭击的。” 罗宾打开了她的右手。 老女人手中紧握的,是一条断裂的项链。在细细的金链上,连着一个古怪的珠宝饰品。 这是一个两厘米大小,稍微有些椭圆的珠宝。平坦的下侧呈翡翠色,凸起的部分是藏青色,其他部分被涂成橙黄色。另外,在这些颜色的周围,镶着金色的边儿。 迈克问:“头儿,这是什么?” 罗宾马上回答:“这个嘛,这是甲虫。” “甲虫?” “是。这是埃及的一种甲虫。古埃及人认为这种甲虫是太阳神的化身,相信它拥有神秘的力量。因此模仿这种甲虫创造出很多工艺品,像胸针、戒指、项链、护身符等。这个橙黄色的部分,就是甲虫坚实的前翅。” “值钱吗?” “虽然具有考古价值,但是作为艺术品就不是那么值钱了。说不定这个金锁更值钱呢。” 罗宾把甲虫项链放在口袋里。在为死者整理遗容时,从尸首怀里找出了一个摩洛哥皮制的防水袋。 罗宾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在地板上。迈克把油灯提了过来。 里面是一张折叠的旧羊皮纸,破旧绷带的边角,有一个香烟盒那么大的小石头片,石片上写着象形文字。 “羊皮纸上也写着什么吧。” 罗宾展开破破烂烂的羊皮纸,上面写着几行文字。因为羊皮纸很旧了,所以文字差不多都被磨掉了。 “是法语的古语。嗯……” 罗宾读了出来。 圣者关闭十二点和六点之门。 那时,雾里水盆中的水会干涸。 宝库(pactole)中,舍去自己的羽毛(plume)和翼(aile)吧。新的道路就会向你敞开。 按照骷髅右眼之语前行的人,摸索着到达十字架。 按照骷髅左眼之语前行的人,走出没有太阳升起的房间。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迈克左思右想。 罗宾兴奋起来,他摇摇头。 “应该是暗号吧。这张古代文件中,隐藏着重大的秘密。维洛尼克太太舍去性命也要把它亲手交给你。这和艾高城中发生的事件,一定有着重要的关联。” “有什么含义吗?” “仅凭这些看不出什么,需要其他的线索。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解读出来。一定。” 罗宾继续查看着石片。他用手指摩擦着雕刻了象形文字的部分。 “这些话,一定是古埃及的东西了。也许是沃邦博士在挖掘作业中得到的。” “价值如何?” 迈克又问一遍。 “有考古学价值。但是,不可以称之为宝物。如果没有雕刻象形文字的话,只是石头而已。” “你能看懂象形文字吗?” “虽然我也不懂含义,但是通过文字下面雕刻的图画,能够知道写了些什么。脸孔是狗脸,躯干却是人身的,是名为阿努比斯的伟大的神。在古埃及,他被称为死者之神。” “啊?阿努比斯?!” 不知道为什么,迈克一听就吃了一惊。可是全神贯注研究石片的罗宾,没有注意到。 “……最大的谜团,就是为什么维洛尼克太太会把这些东西当作命根子?她肯定是想把这些东西给我们看的。问题是原因是什么?是不是一种警告。或者是不是和犯罪有关的线索呢?算了。现在简直云山雾罩,无论如何,让我来彻底查明真相。我要揭穿这个事件的秘密,抓住罪犯,为可怜的维洛尼克太太报仇!” 由于复仇之心,他的眼睛熠熠闪烁。 迈克也点着头:“我来帮你。” 罗宾把羊皮纸等物品全都放进摩洛哥皮的防水袋,小心地装入外衣的口袋里。 “首先,必须调查维洛尼克太太是被谁杀的。让我们先查找和真正的罪犯相关的证据吧。迈克,麻烦把灯递给我。地板上一定留下了罪犯的脚印。” 罗宾凝神观察尸首周围,然后把灯移到地板上,仔细地检查两个房间。 “多亏了尘埃,留下了一些脚印。其中两组脚印很明显是我们俩的。这儿还有和我们脚印完全不同的三种脚印,其中一种是维洛尼克太太的,剩下的是谁的就不知道了。” “一种好像是女子的脚印。可是头儿你看看另外一种,奇怪地变大了,而且鞋底是平的。” “唔,确实是,大的那种是很古怪。一般人的鞋底下都贴着防滑垫,这个好像什么都没有……哦呀,这是什么?” 罗宾指着眼前屋子里门附近破了的壁板。 “哪一个?” “那个破板子前面是不是挂着布条什么的。” 罗宾抓起那个灰白色的东西,借着门口的亮光观察。这个东西宽约四厘米,长约五厘米,质地是纱布状的,已经被灰土、尘埃弄得很脏了。 “这是绷带。这个东西非常古旧。上面薄薄地有一层血迹,很有可能罪犯在逃跑的时候,被挂住了。如果是的话,这就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这个莫非是……” “什么?” “没,没什么。没事。” 迈克惴惴不安地摇摇头。 “这样啊。稍等……” 罗宾好像猛地想起来什么事情,又一次回到里面的房间。 “怎么了?” 迈克紧随其后。 “我看看火炉。确认一下这里面烧的是什么东西。” 罗宾用炉铲拨开烟熏火燎的火炉。在灰烬当中,有几根还没有燃尽的柴禾、残破的旧布、报纸的灰烬、被烧焦的皮毛、小块碎肉、碎裂的骨头……迈克歪着头想了一下:“这应该是把猫的尸体也拿来烧了吧。” “有这种感觉哦……” 罗宾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种想不通的表情,他用手碰了碰没有燃烧完的余灰。 “怎么了?” “灰烬还没有结块,而且还有温热。应该是昨天到今天的这段时间烧的。” “是不是维洛尼克太太点起来的呢?” 罗宾站起来,回答道:“不是。炉铲子是放在火炉右侧的,但是维洛尼克太太是一个左撇子。右侧的柴禾被烧焦得很多,证明火是从右侧点燃的。” 迈克声音小小地问:“这个人是不是在这里住过?” “没有迹象显示有人曾经长期住在这里。但是,有可能暂时藏在这里。” “是什么人呢?” 罗宾抱着胳膊,边想边回答。 “例如说凶恶的罪犯,从哪个监牢里跑出来,然后藏在这里。维洛尼克太太不知道这个情况,把这里作为和你会面的地方,不幸今天就遇到了那个罪犯。罪犯感觉到自己被维洛尼克太太看见了,很危险,为了灭口,所以杀了她。然后就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这是不是她说的杀人恶魔呢?” “不能判断。但是,也许是吧。” 罗宾这样说着,又一次回头看了看杂乱的屋子。 奇怪的男木乃伊 “……如果集中大量的证据来分析,那么就可以切实地进行推理。真相自然就会浮出水面。” 一边这样说,罗宾和迈克一起走出了伐木人小屋。他们在小屋周围巡视了一圈。 这座伐木人小屋建在白雾森林的最深处。从村子里到这儿有一条小路。在小屋的侧面,有着沼泽和小河,到了那里就过不去了。 罗宾踏上了小路,走进森林看了看。 罗宾有些懊悔地说:“有一阵子没有下雨了,所以地面很硬。这种情况下难以发现足迹。” 但是,当他们从小路上折回,再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沼泽的旁边残留着几个奇怪的脚印。脚印扁平,很大。 迈克说:“头儿,这个脚印和小屋里面的是一样的。” 罗宾点了点头。 “……脚印这么大,应该是男性。但是,这个形状真是很奇怪。不光是鞋子后面的形状,而且左右的大小也不对称,步幅也不同,好像是从两个体格不同的人身上各切下来一条腿,然后装在一个人身上似的。迈克,你过去见过这样的脚印吗?” “没,没有……” 罗宾仔细地观察着脚印,思考着。 “怎么都觉得不对。这种奇怪的脚印,在水闸和伐木人小屋之间往返。好像是突然出现在水闸前面,然后又突然在那里消失了一样。脚印的主人应该不会游过沼泽吧……” 沼泽中的水呈不透明的绿色,凝滞而少有流动。沼泽中水草繁茂,从沼泽这边到对面,有五十米以上。 罗宾把目光转向石头水闸,水闸高约三米,宽度也差不多。两扇铁门被石柱撑着,调节从沼泽汲取的水量以及向小河里注入的水量。铁门处,形成了两道小小的瀑布,每道瀑布的落差都在一米以上。 罗宾抱着胳膊考虑着,迈克很担心地小声说:“头儿,实际上,我有罪犯的线索。” “是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罗宾叱责地反问。 “对,对不起。” “算了。说出来听听。” “可能你不相信。杀死维洛尼克太太的罪犯,一定是木乃伊。一定是古代埃及的男木乃伊。” “什么?男木乃伊?” 部下突然讲出超出常规的话,罗宾表情惊愕。 “是,是这样的。是古埃及的男木乃伊。那家伙就是罪犯。那是个浑身绕满绷带、丑陋的怪物。虽然它长时间在棺材里沉睡,但是它复活了,袭击了维洛尼克太太。” 罗宾目不转睛地盯着迈克。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喂,迈克。你脑子是不是坏了?木乃伊这种东西,是死去两千年以上的人类遗体,是干干瘪瘪的人干儿。你是说这种东西趁着什么机会复活了?” “是,是这样。” “别傻了。木乃伊复活这类故事和吸血鬼、狼人一样,都是很久以前的人们由于蒙昧而产生的单纯幻想。这种奇谈怪论,全部都是愚昧的迷信。” “虽,虽然是这样,小屋里面有绷带的残边……” “那个可不是多么古老的玩意儿,最多是一两年左右的东西。可能是哪个人受伤了,然后在小屋进进出出留下的。”罗宾冷静地回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宾的脊背却嗖地蹿起股寒气。这是因为迈克太认真了。 “维洛尼克太太在断气之前,还说了‘木乃伊’‘复仇’什么的。” “那是她临终时很痛苦地说出来的。含混不清,到底她想说什么,我们还是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为什么男木乃伊这样的怪物要袭击她呢?” “所以说这是对盗墓者的诅咒,是复仇。男木乃伊一定想要杀死沃邦全家。维洛尼克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所以……” “这话倒也不是说不过去。”罗宾苦笑。 “还有村里人的证词呢。一个月之前,有好几个村民都在森林里目击了那家伙可怕的身影。那家伙大得不得了,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用脏兮兮的绷带遮住脸和手,一边令人不快地呻吟,一边在森林里游荡。” “是不是看错了?” “不是。目击者都说是看得很清楚。” “唔……” 迈克用手背擦去脑门上的汗。 “实际上是这样的,头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艾高城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怪事。无论哪一件事都是极其不可思议的超自然事件。还有,所有这些事件,我都怀疑是男木乃伊参与了。” “都是什么事呢?” “比如说四天之前,沃邦家里人被木乃伊袭击了。地点正好也在这附近。” “谁被袭击了?” “克拉拉小姐。男木乃伊想要杀了她……” “这是真的?”听到沃邦家小女儿的名字,罗宾脸色一变。 “是真的。黄昏的时候克拉拉小姐在附近采花。维洛尼克太太就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采草药。那时,她听到克拉拉的惊叫。维洛尼克太太回头一看,两个人扭打在沼泽前面。体型很大的男木乃伊用缠着绷带的双手,想要掐死克拉拉小姐。” “然后呢?” “维洛尼克太太大吃一惊,大声嚷了起来。这一下倒是帮到了克拉拉小姐,男木乃伊把她狠狠地撞到一边,然后逃到森林里去了。它行走的方式也和普通人完全不同。它两只脚很奇怪地支起来,头和肩膀向左右摇晃得很厉害。维洛尼克太太说,简直就像是坏了的八音盒玩偶被上了发条一样。” 迈克手脚并用地解释了一通。 “克拉拉小姐怎么样了?” “听说她受到很大的惊吓,昏迷了一阵子。等她清醒过来,一直吓得发抖,脸上毫无血色,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 “男木乃伊朝哪个方向跑的?” “方位是朝着村子的方向。后来雇工们带着猎枪去找,但已经找不到罪犯了。” “然后呢?” 迈克指着耸立在林梢上空的城堡尖塔。 “头儿你也知道,那个城堡里面有一间摆着古埃及财宝还有挖掘品的展览室。那里也摆着从王族的坟墓里挖出来的石棺,木棺,好像里面有一个就是仿照了被称为阿努比斯犬神的棺材。克拉拉小姐在遭遇危害之后,管家本森去查看了那间屋子。他看到棺材盖子被挪开,里面的木乃伊消失了。” “哦?有点意思。”罗宾感觉不赖,抱起了双臂。 “有意思?我可不这么想。头儿,再没有比这个更恐怖的了。”迈克猛地摇着头。 罗宾两个嘴角浮现出挖苦的笑。 “别担心迈克。刚才我都说过了,根本没有古埃及诅咒。这些都是愚昧的迷信。” “真是这样就好了……” “更重要的是,迈克,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罗宾用锐利的目光责难部下。 “对不起。因为我想要维洛尼克太太直接汇报给你听。” 迈克垂下肩膀,辩解着。 罗宾松开了抱起的双臂。 “好的,明白。无论是真正的男木乃伊,抑或是假的男木乃伊,那家伙肯定都是我们的敌人。让我们再仔细调查吧。但是,眼前我们有件事需要做,就是处理维洛尼克太太的遗体。” “为什么要处理遗体?” “直到拿到‘太阳神之眼’之前,我不想太过惊动沃邦一家和警察。为此,我们需先把维洛尼克太太的遗体藏在什么地方,稍后我们找些年轻的仆人,让他们替我们做事。把遗体埋在义冢这类地方。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再正式下葬。” “但是,沃邦家里人看不到她会担心的。” 罗宾迅速开动脑筋,向迈克发出了指示:“如果有维洛尼克太太的亲戚向艾高城发一个电报就行。说是有急事儿,需要休几天假。这样好了,就说她儿子生病了。这样我也好安排。” 离开白雾森林的两个人,上了车,朝巴黎驶去。 罗宾抱起双臂,靠在后座的靠背上。 握着转盘的迈克,边看路边提问。 “我一想到被男木乃伊袭击的事情,就替克拉拉小姐担心,因为连维洛尼克太太也说‘小姐们被杀’。头儿,你见过那小姐吗?她很可爱,像个洋娃娃,虽然已经二十岁了,但是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 “噢,大约一个月前,在巴黎遇到过她。虽然她容貌美丽,但是稍稍有些瘦弱,而且看上去有些忧郁。” “这是有原因的。大概一年零两个月之前,和她订婚的青年死了。从那以后,她一直很悲伤,而且动不动就生病。” “和她订婚的是?” “是沃邦博士的助手。也是一位学考古的青年,名字叫做皮埃尔·德鲁曼。埃及的挖掘现场塌方,他被岩石和沙子压住了。” “你是不是要说这个青年的死也和古埃及的诅咒有关系。” 迈克稍稍缩起脖子,声音发抖地回答:“说不定就是。因为我听说去盗王族坟墓的人,会被从死亡中复活的男木乃伊全部消灭。” 罗宾取出雪茄烟,点燃。 “是这样的,迈克,我认为杀死维洛尼克太太的,是活生生的人。但是问题是,是谁,为什么会瞄上了克拉拉小姐和她一家人?杀人总应该有原因,是金钱、怨愤或是爱憎……” “嗯。”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注意。如果我们阻碍了罪犯,那么他定会瞄上我们的命。” “会的,我一定会特别小心。” 罗宾慢慢品着雪茄烟,边思考边说。 “那好。关于这个事件,让我们从一开始着手研究。告诉我艾高城里发生的其他怪事,不用太详细。首先,关于男木乃伊的风言风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几年前开始的。正如你知道的那样,这座城堡是由主城堡和东侧的副城堡组成的。形状就像把‘L’向右旋转九十度。城堡里面各个地方都装饰着从中东和近东以及非洲运来的艺术品。特别是东侧的副城堡中有个展览室,陈列了无数古埃及的挖掘品,有国王们的石棺,模仿犬神的石像,外表为猫神的青铜像,一部分花花绿绿的、上了色的墙面,各种形状的祭器,等等。而且,棺材里面躺着远古时代的木乃伊。村里人相信,木乃伊每天夜里都会起来,在城堡里游荡徘徊。他们感到害怕,所以不敢靠近城堡。” 有以上的引子,迈克讲述了以下的传说…… ……奇怪现象一般都是发生在半夜三更。 人们都入睡了的深夜,放置在展览室中的大石馆的盖子发出了嘎吱吱的声音,一点点地被挪开了。中间横卧着男木乃伊,他浑身包裹着脏污的绷带,姿势古怪。 盖子完全打开之后,男木乃伊复活了,红黑色的眼睛如同凝住的血块,在绷带的空隙之间闪烁发光。男木乃伊低低地呻吟着,慢慢地抬起了手臂,抓住棺材的边缘。 男木乃伊缓缓地从石棺里爬出来。然后,这家伙就在深幽和静谧的城堡里蹒跚起来。它的双手向前伸着,左右摇晃着巨大的躯体,拖拽着沉重的双脚……男木乃伊在找寻着那个人。是那个男人暴露了古埃及国王们的坟墓,盗走了珍贵的财宝,妨碍了神圣的睡眠。它诅咒这个男人,恨他,想要夺走他的性命……作为坟墓守卫的男木乃伊,为了复仇苏醒了……住在艾高城附近的村民们,一边战栗着,一边带着恐怖的神情互相低声耳语。从那以后,再没有谁把城堡称为艾高城,而是都称它为“埃及城”。 听完了这段故事,罗宾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确实,艾高城就像是古埃及博物馆。这座城堡从过去开始就一直古古怪怪。我想,和男木乃伊相关的传闻,应该是由于村民们对城堡心怀恐惧才会出现的吧。” “或许是这样……” 迈克支支吾吾地回答。 “那么,你还说大概在一个月之前,男木乃伊有好几次被目击出现在白雾森林了?” “是的。” “村民实际上看到什么了?” “看到身体都被绷带缠绕的丑陋怪物。它身高将近两米,手和脚粗得像是圆木头。绷带被污泥染脏了,每当它走动的时候,沙土就从绷带空隙里面落下来,而且它身体里传出恶臭。听说他还有一把蛮力,横扫树木,拉倒葡萄棚,横冲直撞的。” “沃邦家里人是怎么说这件事的?” “直到克拉拉小姐被袭击之前,他们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因为沃邦已经腻味这类中伤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 “大家都变得神经质。佣人们轮班执勤,城堡内外都安置了岗哨,到晚上还从村子里叫来警察。” “处理得很聪明……” 罗宾嘟囔着,又一次抽起了雪茄。 迈克犹犹豫豫地问罗宾:“头儿,你过去确实也去过埃及哦。” “是,我在那里住了相当长的时间。” “那么,请教一个问题。古代埃及人,是不是真的相信永生?” 迈克的眼睛里,流露出胆怯的神色。 不可思议的恐吓信 面对迈克的提问,罗宾点头回答:“是的,确实如此,迈克,古代埃及人相信永生。所以,为了使人们随时随地都能复活,他们保存了尸体。为了不让尸体腐烂,所以加工尸体,制成木乃伊放进棺材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认为死亡时从身体中跑掉了的灵魂,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返回这个世界,再进入尸体当中。这样一来,尸体就复活了。当然,被制成木乃伊的,都是王族、祭司这些高贵的人。” “木乃伊这种东西是怎么做的?”迈克边开车边问。 “方法是这样。首先,从尸体中取出内脏以及脑浆,使尸体成为空壳。然后把内脏分别保管在专门的容器里。然后,精心地用盐腌制尸体,让尸体充分干燥。最后,把防腐剂装入尸体,用绷带一圈圈地卷起来放入豪华的木棺或是石棺,埋在金字塔或是王族的坟墓里。” “这种信仰真是太奇怪了。” “古埃及人认为有一种生灵叫做‘卡’。在人出生的时候,作为分身的‘卡’也出生了,一旦人死去,‘卡’会从肉体中脱离。这就是说,‘卡’是死不了的,为了找到生存的粮食,会返回到尸体上的。如果那时尸体已经不在人世了,‘卡’失去了投奔的地方,就会发狂,给人类带来灾难。因此,如果国王这种伟大的人死去的话,就一定要被制成木乃伊,这是因为越是伟大的人,力量越强,‘卡’带来的灾难也就越大。” “那么‘卡’就有可能杀人吧。”迈克害怕地问。 “据说正是为了镇压散播灾难的‘卡’,所以人们建起了金字塔。但是,我已经重申了几次,这都是单纯的迷信。死去的人再次复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罗宾嘲笑起来。 “但是……” “喂,迈克,坚强些!现在已经是二十世纪了,如果是十九世纪的话,可能还有幽灵、亡灵之类的出场。但是,现在已经是科学万能的时代了。无论何时,都不应该被古代的陋习约束。” “是,是的。” “从逻辑上考虑。如果村民们的传言是真的,那么那个男木乃伊应该具有非凡的蛮力。但是,为什么杀死维洛尼克太太时,却要使用刀子?而不是折断她的脖子?这就是罪犯是人类的证据。所以,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哎……话是这么说……” 即便如此,迈克还是不能赞同。 “在艾高城那里,除了目击男木乃伊以外,还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那好。是这样的,还出现了就像是‘卡’这种看不见身形的恶灵干出来的古怪事情。” “具体讲来听听。”罗宾扬起了一侧的眉毛。 “最不可思议的,就是恐吓信事件。在没有进去任何人、上着锁的密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搁进去奇怪的恐吓信。已经发生了三次了,是从一个月之前开始的,大概每隔一个星期就是一封……” “现场是一间密室吗?” “是的。是严严实实的密室,连蚊子都飞不进去一只……所以,我不认为是有肉体的人类可以做到的。” 迈克这么说着,声音都发抖了。 罗宾吐出一口雪茄烟。 “迈克,你常年都和我在一起进行盗窃,你应该知道无论怎么样被密封的密室,都会有闯进去的方法,很多情况下都存在地道、隐蔽的房间、密门等。” “这,这个我知道。但是,这一次完全不同。这三次怪异的事件,全部都是在不同的房间里发生的。为此,我们详细地查找了每一个房间。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恐吓信的内容?” “我拿来了,在我的包里放着,请你看看。是用阿拉伯语写的,但是头儿你肯定看得懂。” 说着,迈克把放在副驾驶座位的包递给了罗宾。 罗宾从包中取出三封折叠好的恐吓信。三封都是用厚纸写的,上面留下了折成四折的痕迹。罗宾把雪茄烟扔到车窗外,戴上单片眼镜,浏览着恐吓信。 停止古埃及展。不要把女王的石棺和挖掘品带出神圣的埃及土地。 如果不停下来的话,你们全部都将被诅咒,你们都会死! 三封信上写的内容是一样的,用的都是阿拉伯语,为了不让人识别出笔迹,故意写得不成形。 而且,信的左下侧画着一个奇特的形状。好像是用长长的眼睫毛装饰了一样,是人类的右眼。 “这个图是‘太阳神之眼’。也就是说是这样一个警告,太阳神睁大眼睛看着你的恶行,然后对坏人进行复仇。”罗宾眯起眼睛,嘟囔着。 “太阳神?眼睛?”迈克不安地重复着。 “是的。太阳神是奥西里斯和伊西斯女神的儿子。他的著名事迹是和杀害自己父亲的叔父赛思对决,最后报了仇。于是,‘太阳神之眼’意味着‘看到所有的东西’。另外,也就此衍生了另一个含义,成为表示‘完完全全’的印记。古埃及把它作为辟邪的护身符。” “原来是这样。” “迈克,这份恐吓信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折成四折?”罗宾边翻看着信纸,边询问部下。 “是的。但感觉信纸可以很自然地两折打开。” “警察为什么能够知道恐吓信的内容?” “亨妮丽特夫人和克拉拉小姐给我们翻译的。她们从父亲那里学习过阿拉伯语,可以进行某种程度地读写。” “恐吓信是不是放在屋内的某个地方?” “第一次是在大女儿亨妮丽特夫人的闺房。她早上刚睡醒,就在起居室发现了这封信。它落在地板的几乎正中间。捡起来一看,发现是恐吓信。亨妮丽特夫人感觉到吃惊的是,应该没有谁进入房间。因为无论是门还是窗口,都被锁得很好。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什么时候把恐吓信扔进房间里。第二封恐吓信是在二楼中间的客房被发现的。这个房间平时不用的时候,门是被锁得很好的。由于有客人来,所以管家打开了锁走进去,这时候发现桌子上放置着恐吓信。第三封恐吓信是在克拉拉小姐的卧室发现的,好像是放在床旁边的侧桌上。和姐姐亨妮丽特夫人的情况一样,都应该是谁在半夜潜入了房间,放下信就逃了。按照亨妮丽特夫人的指示,管家本森每一次都向警察通报了。警察马上赶来,仔仔细细地搜查这些房间,但是没有能够发现罪犯出入的痕迹。” “管家的名字是本森吧,是不是英国人?” 罗宾轻轻地蹙起眉头问。这是因为他自己是法国人,所以有点讨厌英国人。 “是的。但是他已经在沃邦家做了二十年以上管家了,很是忠心、可靠。每到夜晚,这个管家就尽心尽职地巡查城堡的门户是否锁紧。另外,围护城堡的墙壁很高,很难翻过来。正门也很厚,并且加了门闩。所以,我不认为外面的人可以这么容易地潜入城堡内。” “房间是什么状态的?墙壁、地板、天花板是什么样的?” “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我一寸寸地检查了墙壁和地板,没有遗漏任何地方。天花板也没有问题,因为天花板上都涂着灰泥。” 罗宾又拿出一只雪茄烟,点了起来。他舒舒服服地尝了一口烟,说出了他的感想: “原来如此。仅仅听你说的这些,确实是幽灵搞出来的。” 迈克呼吸变得困难。 “两天前的夜里还发生了怪异的事件。亨妮丽特夫人的卧室位于正馆的二楼,就在那个有特征的钟楼正下方,有一个男木乃伊从窗户外面向屋内窥视。” 罗宾有些惊讶,反问:“是二楼的窗户?” “是的,是二楼的窗户。” “铁门是打开的吗?” “是。外面漆黑一团,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亨妮丽特夫人好像正在准备睡觉,听到窗户上响起了哔哔剥剥的叩窗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事,所以她向窗口那边看了一下,一下子就看到窗户外边有一张男木乃伊的脸。这张脸被脏污的旧绷带缠绕着,脸很大很白。可怕的眼睛在绷带的空隙间窥视着,嘴周围沾着乌黑的血迹。亨妮丽特夫人不由得惊呼起来。她吓得失去了神智,挣扎着逃到了走廊。等到管家本森和佣人们赶过来,男木乃伊已经消失了。因为亨妮丽特夫人的卧室在二楼,所以如果不用梯子的话,就难以从窗口窥视。但是,墙壁下的地面是柔软的,人们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足迹或是梯子的痕迹。” 罗宾挖苦地说:“也就是说,男木乃伊应该是浮游在空中的,或者就像故事里那样,是坐在魔术飞毯上的。”但是这样还是不能抹消迈克的不安。 “或者是灵魂‘卡’……” 罗宾打断部下的发言,问:“亨妮丽特夫人有没有看错?” “没有,不会看错的。在窗框下面,还留着一些没有干透的血液。还有,在五天前,前来守卫的警察,还有拿着猎枪的佣人也目击了男木乃伊。他们按照管家的指示跑到后院,看到了男木乃伊。男木乃伊隐藏在低矮的树丛中,是一个将近两米的大汉,穿着褴褛的衣服,脸被绷带包着。警察们开了枪。子弹确确实实命中了男木乃伊的身体。但是那个怪物毫不在乎似的继续跑着,一直逃到后院的城墙角,然后一闪就不见了。” “不见了?” “是不见了。管家本森从另一个方向赶来,和警察们会合。本来男木乃伊毫无疑问地是被夹击的,但是怎么也找不到男木乃伊的影子了。艾高城的墙壁是用石头和泥土构筑的,高度有五米以上,厚度也有一至两米。如果瞬间翻过墙壁逃跑的话,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正是这样。如果在空中飞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罗宾思考着,不时点了一下头。 迈克开着车,继续说着。 “除此之外,人们还不时听到什么地方传来某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就好像什么东西在来回爬一样,是从墙壁的那一侧响起来的。亨妮丽特夫人在大约两三个星期之前,就被这种声音困扰着。她觉得是不是有大蛇在城堡内爬来爬去,从心底感到害怕。当然管家和佣人们也联合起来检查了城堡内。但是,并没有发现大蛇或是其他动物。另外,听到这种奇怪声音的只有亨妮丽特夫人一个人。” “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嗯,虽然是这样说,但有不是错觉的证据。” “是什么?” “大概在十天前。有一天早上,她想弹弹钢琴,走进了音乐室,却在那里发现了眼镜蛇蜕下的皮,尽管前一天管家才锁上门和窗户。如果城堡没有活生生的眼镜蛇的话,那么和恐吓信一样,都是没有身体的罪犯搞出来的。那家伙悄悄地藏在夜色中,把眼镜蛇的皮放在那里。” 罗宾嘴角浮现出了苦笑。 “除了男木乃伊之外,蛇神、大仙也登场了。古代埃及人对蛇抱有敬畏的感情,崇拜蛇神。眼镜蛇的女神是雷内努特。她是国王的守护神,是以眼镜蛇的姿态出现的。” 迈克“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他胆怯起来,说: “头儿。罪犯应该是男木乃伊,还有‘卡’吧。它们都有超自然的魔力。它们还能在空中自由地显现出身姿,然后消失。” 对于部下的话,罗宾回答时语调冷静。 “我认为还有完全不同的解释。也许是谁在故作复杂地吓唬人。这个人用绷带包住脸,化妆成男木乃伊,然后威胁沃邦家的人。恐吓信或是眼镜蛇的皮,都是威胁手段。” “为什么?” “你看看恐吓信的字面意思,还不明白吗?应该是谁想要阻碍从今天晚上开始的古埃及展的宴会和展览。” “会是谁呢?” “可以想象出很多很多,例如不想要自己国家的财物被其他国家拿走的狂热埃及信徒,或是沃邦博士在学术方面的敌人,还有痛恨主办人杰罗姆男爵的人等等……” “正,正是这样……” 罗宾探出身子,在部下的耳边清楚地说: “我告诉你,迈克,即便是大家都相信神出鬼没的男木乃伊,我还是绝对不认为有这样的事情。这一系列的怪异,都是不明正身的坏人策划的阴谋。这一定是想要害死沃邦一家人诡计中的一环。维洛尼克太太也成了那家伙的牺牲品,所以,我一定要为她报仇。我要找出真正的罪犯,让罪犯血债血还!” 宾馆的怪事 面朝着巴士底广场的威斯尼斯宾馆,是一座砖瓦建筑,历史悠久,和预定举办大型“古埃及展”的巴黎博物馆,只有一街之隔。所以,这正是举办公开纪念宴会的绝好地点。 罗宾按照邀请函上的时间到达宾馆。当然,他的身份是《巴黎回声》报纸的总编吉恩·萨尔瓦多。为了进行采访,还从报社带来一名记者以及一名摄影师同行。 下了车,宾馆前面非常热闹。身着无尾晚礼服和女式夜礼服的人们,正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心情澎湃地期待着。 “霍!瞧瞧瞧瞧,不愧是杰罗姆男爵。他想出来的方案真是有意思。这一下子大大地为他宣传了。” 罗宾心情愉快,低声吹着口哨。 让来访的人们感到吃惊的,是宾馆精彩绝伦的演出。从入口开始,直至位于二楼宽阔房间中的宴会会场,都模仿了古埃及宫殿。大门的两侧竖起粗壮的柱子,横方向的底座上放置着伏卧的、有张狗脸的神像,这就是古埃及中掌握死后世界的神灵阿努比斯神。 进入大厅,大厅当中摆着高达三米的斯芬克斯人面狮身像的仿制品。当然,正品的斯芬克斯人面狮身像更大。这是守护古埃及神殿和王宫等的巨大人头狮身石像,端坐在祖玛金字塔的前面,全世界闻名。 其他的东西也都是匠人们用纸、布、木头等做出来的小道具,涂着华丽的金色或红色,非常醒目。 另外,大厅各处都站着褐色肌肤的男子们,半裸着,他们是埃及警卫。他们身穿古代士兵的服装,拿着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巴黎警署来的警察们,混杂在人群当中,铺开了警戒线,其中也有迈克。 迈克快速地靠了过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罗宾耳边说: “我确认了沃邦家的财政状况,非常糟糕。他们把钱全都花在埃及的挖掘上了,已经面临破产。虽然爷爷加斯顿把财产托管给孙女克拉拉小姐,但是也已经超支了。如果不用某种方法回收资金的话,沃邦博士就只有上吊了。” 罗宾把雪茄烟放在嘴里,他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离开部下。 二楼的宴会会场更加豪华。在这里可以看到所有的巴黎名流,有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政治家、退隐的将军、大财主、股票经纪人、珠宝商人、艺术家、财政要人、意大利歌剧演唱家、澳大利亚大富豪、南美金矿主、亡命中的伯爵夫人……总之,会场人头攒动。 罗宾看到了很多熟知的脸孔,公证人鲁贝尔乔伊、著名的律师杜特南、原驻柏林大使的老将军多特雷克男爵、银行的总经理……“大家晚上好,今天的宴会看起来真是很棒。我们报社也会对这次宴会进行报道。敬请大关注待明天的《巴黎回声》吧。” 萨尔瓦多总编亲切地和许多人打着招呼,其中还有他偷过的人,或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但是谁也没有识破这位仪表堂堂的报纸总编就是罗宾的化身。 会场的各处,到处是从埃及运来的石像和古墙壁。另外,本次展览的热点——贴着金箔的木棺,引来了众多人围观。这是具躺着埃及王的木乃伊的木棺。这些展出品,都是公元前一千四百年至一千年的古董。 在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铺满了各种食物的长桌子。和桌子并排摆放着几个玻璃箱,放在里面的是古埃及的秘宝,女客们的目光被这些熠熠发光的黄金饰品和宝石吸引。特别受到关注的,就是被命名为“太阳神之眼”的圆形浮雕,嵌在中心的红色宝石,从内部散发出火焰燃烧般的光芒。 “喔!美丽绝伦的宝石啊!我一定要让它成为我的收藏。”罗宾这样想着,远远地望着玻璃箱子。 之所以不敢靠前,是因为箱子旁边站着巴黎警署的亚历桑德罗·肖德瓦保安部长。 罗宾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香槟。一边喝着,一边缓缓地巡视着人声鼎沸的会场。在会场的内侧有一个低低的舞台,前面聚集了两堆人。 其中的一堆中间站着一个人,当然那是乔治·沃邦博士。今晚众所周知的主角,就是这位在古埃及方面有划时代发现的人。他被团团围住,脸上的表情得意洋洋。他挺着胸,满脸通红,正在为大家做学术性的说明,介绍他的挖掘品。 “在古埃及,从极其早的时期开始,装饰品就不仅仅具有单纯装饰的作用,而是被用于显示社会地位。所以,我挖掘出大量的金饰……” 而另一个人堆的中心,是沃邦博士的大女儿,杰罗姆男爵的妻子亨妮丽特。她是上流社会中女性们的伙伴。她们所有的话题都是服装、帽子和珍宝饰品等最新流行的玩意儿,和父亲的话题没有什么关系。 罗宾一笑,对亨妮丽特夫人进行着品评。 和纤弱的妹妹完全不同,亨妮丽特夫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年轻的时候她一定非常漂亮,但是,现在显然太胖了。她身着暴露的晚礼服,胸部又大又空,镶嵌着钻石的金项链在脖子上绕了好几圈。与其说是爱听别人赞赏父亲的研究成果,不如说是更喜欢听到别人对她脖子上宝石的赞誉。 小女儿克拉拉无所事事似的站在沃邦博士的身后。和亨妮丽特夫人不同,她从头到脚都很朴实。她身穿衣领系到下巴的深蓝色裙子,就像是错过婚期的大龄女教师。 罗宾观察着她,总觉得她是那么悲伤和虚幻,纤弱得好像马上要被折断一样。她一定忘不了从前的恋人,所以才会有这么不幸的表情。 就在最近,听说她和名为孟特休的伯爵夫人,这个有钱人的外甥订了婚。即便如此,好像她还是没有回过劲儿来。 但是,克拉拉小姐并不丑。她的脸很小巧,五官端正,晶莹的眼睛,皮肤像是透明的,跟个惹人怜爱的小仙女一般。 “真是可惜啊。如果好好装饰一番,一定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小姑娘……” 罗宾对这位女孩儿很是同情。 但是,宴会真正的主人,并不是这三个人。站在背光处的主办人罗伯特·杰罗姆男爵,才是真正的主角。 他有着魁梧的肩膀,看起来非常结实健壮。他戴着昂贵黑边眼睛,老奸巨猾的双眼在眼镜下闪着精明的光。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有一把黑油油的络腮胡子。高级雪茄烟是他的至爱,经常在嘴上叼着,就像是没有香烟一分钟也活不下去的样子。 杰罗姆男爵给人呈现出来的是一位上流社会喜爱社交、具有高度教养的中年绅士。但是,这只是外表,实际上他是一个心黑手辣、贪得无厌的大恶棍。 “哦,那不是杰罗姆男爵嘛。那么随便地穿着价值昂贵的衣服。让我看看他的领带夹。上面有钻石,一克拉应该五万至八万法郎左右吧……” 罗宾悄悄地估算着价格。 在杰罗姆男爵的周围,有几位埃及的高官,他们身着与众不同的服饰,围成一团。他们是埃及领事西亚门先生及其他埃及官员。这些人的衣服都有着长长的下摆,有着阿拉伯人特有的宽松,这是被称为“阿拉伯袍”的民族服装,他们头上戴着被称为“克里雅”的头巾。 “这些埃及人也应该是和杰罗姆男爵一起做坏事的吧。我会让他们尝到我的厉害的。” 罗宾心里恶狠狠地骂着,把这些异国人的脸孔一个个地刻录在脑子里。 “我会去埃及领事馆或是那些家伙住地偷东西。洗好脖子等着挨宰吧……” 就在他窃笑不已的时候,肖德瓦保安部长靠了过来。罗宾向他打了声招呼: “肖德瓦保安部长,好久不见啊。” 罗宾笑着问候,对方却吊起了粗眉毛,毫不客气地看过来。这是职业病,他的性格就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所有人。 “你是?” “我是《巴黎回声》报纸的总编,名字叫做吉恩·萨尔瓦多。一年之前,我就消灭巴黎强盗运动的事情采访过你。不记得了?” “噢,想起来了。不好意思。我也是《巴黎回声》的忠实读者。”肖德瓦保安部长表情放松下来。 “我们报社在赞扬巴黎警署方面向来不惜笔墨。巴黎警署是欧洲最优秀的警察局。你们是我们法国人的骄傲。” “听你这么说,我非常高兴。我们会竭尽全力,让巴黎市民们在安全的环境中生活。” “可是,肖德瓦部长,我听说亚森·罗宾这家伙盯上了这个宴会上展览的珍宝饰品。这是真的吗?”罗宾装着若无其事地询问。 肖德瓦保安部长的目光一下子戒备起来。 “那个怪盗吗?他想要偷什么?” “‘太阳神之眼’。就是那个镶嵌着巨大宝石的圆形浮雕。”罗宾指着放这些东西的玻璃箱子。 肖德瓦保安部长摸着下巴说: “确实是有这样的传言。但是,我们还没有收到罗宾对他犯罪行为的预告。罗宾如果真正动了偷盗的念头,应该会事先通知吧。那家伙就是这么胆大。” “那个玻璃箱子牢固吗?” “唔,非常结实。用了非常复杂的锁头,同时还装着警报装置。在这个会场中,有很多警察以及警卫员在守护着。如果罗宾闯进这里来的话,马上就会被逮捕。” 和信心十足的肖德瓦保安部长一起,罗宾也微笑着。但是,他内心却认为这个愚钝的警察是个十足的蠢蛋。 “喂,肖德瓦保安部长,那个怪盗罗宾就在你眼前站在呢。你快过来抓抓看。” 两个人谈笑风生,走向放置着圆形浮雕的玻璃箱子。 就在这时,主持人站在舞台上,用会场中人们可以听到的声音开始致辞。 “……大家久等了。那么现在允许我向大家介绍一下马上就要召开的古埃及展中的大热门:古埃及女王的木乃伊。她就躺在这个豪华的石棺里面!” 主持人高声把大家的目光引向舞台中央。 舞台的灯光,射向放置着哈特舍普苏特女王木乃伊的石棺,那是一个遍身绚丽色彩的豪华石棺,在黑色幕布与灯光的衬托下,熠熠生辉。石棺一侧,模仿女王秀丽的面容,做出了一个立体造型。 “下面,让我们请出伟大的考古学家,乔治·沃邦博士!” 主持人一喊出名字,欢呼声和雷鸣般的掌声马上淹没了会场。“呀,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大家……来吧,亨妮丽特,克拉拉。你们也到舞台上来吧,向大家打个招呼。” 沃邦博士带着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走上台阶,在舞台上挥手叫着女儿们。 亨妮丽特先走上了台阶。 克拉拉小姐想要跟在她后面,稍稍提起了裙裾。 就在这时,突然在舞台附近响起了几个女性的惊呼,接着听到有人大骂的声音。 罗宾看到一群埃及人当中飞奔出一名男子,他越过人墙。这个男子一只手拽掉头巾,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把刀子。男子倒剪着台阶下克拉拉小姐的双臂,用刀子锋利的口抵住她的小脸。 一瞬间,会场内凝固了。四周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罪犯那愤怒的叫喊。由于惊愕和恐怖,克拉拉小姐全身发抖,发不出任何声音。 罪犯是埃及人,是一位瘦得让人害怕的干瘪老人。他的皮肤乌黑枯干,握着刀子的手也是皮包骨头。乱蓬蓬的、稀薄脏乱的白发,一口不规则的褐色牙齿从嘴里凸出来,就好像一具活的木乃伊。 老人把就要昏过去的克拉拉小姐当做他的盾牌,用仇视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舞台上。嘴里用阿拉伯语,向沃邦博士激烈地怒骂着。 “你听到古埃及神灵的声音了吗,沃邦博士?马上把你从埃及偷来的东西还给我的祖国!如果你不照做的话,法老的诅咒就会加诸于你和你的家族,夺取你们的性命,‘卡’就要来报仇了!” 罗宾听到这番话,吓了一跳。这番话和投放在沃邦家的三封恐吓信内容基本一样。 “那么,写出这些恐吓信的罪犯,是不是就是这位老人?!” 罗宾分开呆立不动的人群,悄悄地向前走,他想要仔细听听老人的话,详细地看看他的长相。 “沃邦博士!你这个亵渎者!贪得无厌的盗墓人!你的命运就是在法老的诅咒下走向地狱!” 老人唾沫飞溅,连声高喊。 “啊,啊啊……?!” 沃邦博士不知所措,吃惊得站都站不稳了。他好不容易把尖叫逃命的亨妮丽特夫人藏在了自己背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但对于小女儿的危机,却一筹莫展,不知所措。 “沃邦博士,如果你不把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棺材还回去,你女儿的命就没有了。” 谜一般的老人,大力用刀抵住了克拉拉小姐的脸颊。她发不出声音,用细微的嗓音哀吟着。 “给,给我住手……艾哈迈德。” 沃邦博士用阿拉伯语恳求老人。博士好不容易才发出了声音。 看到这些,杰罗姆男爵身边的埃及人发出了低低的吼叫声,他们一起把腰间的刀子拔了出来。其中一个人用低沉的声音威胁老人: “喂,你如果不马上放了这个女人,就没命了!” 但是,老人完全无视他的威胁。他那燃烧着憎恶的眼睛里,全是沃邦博士的身影。 这些埃及人挥舞着刀子,一点点移动,靠近老人。他们做好准备在任何时候发起攻击,但是,实际上由于担心人质的安危,所以还不能出手。 沃邦博士表情悲痛,他在台上向老人诉说着:“啊,艾哈迈德,求求你了,放了我的女儿吧。即使你这样做,也得不到什么。” “那好,把法老的财宝还有女王的棺材还给我们!把埃及神圣的遗物全部归还到原来的坟墓!你这个肮脏的贼!” “我绝对不是偷东西。全,全部都是学术研究。如果研究结束了,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一切返还埃及。他们会妥善保管在埃及的博物馆里面。这些事情,已经得到埃及政府的许可了。” “住口,不许说话,沃邦博士!我不会再被你欺骗了!我不会被你欺骗两次!这里的埃及人都和你同罪!你们都是偷盗王族坟墓、冒犯神灵、蔑视先祖的罪人!必须给罪人惩罚!‘卡’的灾难马上就要降临了!” 老人气势汹汹地怒吼着,被愤怒燃烧的眼睛,由于充血而变得通红。他把刀子在头顶上挥舞了一圈,现在又把尖利刀锋抵到克拉拉小姐细软的喉咙上。 “啊!”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心脏都已经停止跳动。这是因为眼看着老人就要用刀子割断克拉拉小姐的喉咙了! “妈的!这个老人是认真的。看看他那充血的眼睛,他已经疯透了。如果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一定会伤害克拉拉小姐的。无论如何,必须要制止这个老人的胡闹!” 罗宾感到了迫近的危机,同时觉得非常激愤。 谜一般的埃及人 总得想个办法,把成为人质的小姑娘救出来! 在这种极度危险的状态下,大家都这样想。 慌忙赶来的警卫和警察们,远远地围住了老人,严正以待,时刻准备肖德瓦保安部长发出突击命令。但是,他们迟迟等不到指示。如果行动不当,激怒了老人,他可能会对克拉拉加以伤害。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谁也不能出手。 (好吧,瞧好吧!) 罗宾下定决心,立刻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咖啡杯和装着蛋糕的小盘子。然后,他吹着口哨,分开人墙走到最前面。 “不好意思。请让我过一下。” 旁边的人都很惊讶,急急忙忙让开了地方。 这位绅士是谁呢?他究竟要做什么? 埃及老人也看到了罗宾,他受惊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在手腕加了力气倒剪克拉拉的双臂,用厌恶的眼神睨视这位新的闯入者。 克拉拉非常害怕喉咙上的刀子,她一动也不敢动,好不容易才能小小地喘口气。她的小脸苍白得好像死人一样,被泪水浸湿的大眼睛拼命地寻求援助。 罗宾微笑着,和颜悦色,不慌不忙地对老人说: “你好啊,老人家。今天的夜色真美啊。刚才我去阳台散了散步。月色是那么皎洁明亮,好一轮满月挂在夜空里。是啊,老人家。您是不是也喝点咖啡,尝尝这里的蛋糕呢。这里的甜饼师做出的点心都是最好吃的。” 老人把刀子伸向前方,唾沫飞溅,用阿拉伯语怒吼。 “别过来!靠近的话这小姑娘就没命了!我要把这小姑娘的命献给奥西里斯神!” 罗宾保持着愉快的表情,更加向老人的方向靠近。两者的距离已经在两米之内。 “老人家,蛋糕里面含有适当的糖分,吃点蛋糕可以缓解疲劳,也有人认为吃蛋糕可以治愈神经衰弱。是啊,是啊,您应该也知道吧。你知道多莉伯爵夫人,虽然她胖得像只红酒桶,但是每天还要吃掉五块蛋糕,所以她是那么的精神抖擞。” “闭嘴!别过来!我是按照‘卡’的指令,对沃邦博士报仇来的!” “哦,是这样啊,沃邦博士。你也来块蛋糕吧。我想你的肚子该饿了吧。” 这么说着,罗宾把拿着蛋糕的手伸向了舞台。他的脸也朝着沃邦博士的方向转了过去。 随着他的目光,老埃及人的眼神也向旁边瞟了过去。 罗宾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狠狠地把手里的咖啡杯砸向老人! “啊啊!” 杯子正中老人的额头,摔得粉碎。滚烫的咖啡流遍了老人的脸,他忍不住惨叫一声。这样一来,倒剪克拉拉双臂的手腕稍稍松了一些。 这正是罗宾要找的机会。就在这一瞬,罗宾如同出山猛虎般扑向老人,拧起了他拿着刀子的手腕。同时,他把克拉拉的身体猛地向自己身边一拉,顺着这股劲儿,把她拽到旁边的肖德瓦保安部长那里。 罗宾一边侧目关注着克拉拉的安全,一边把老人的手腕向上一提,夺下了刀子。他腰上一使劲,把对方的身体向空中扔了出去。 老人的身体轻轻地在空中转了一圈,伴随着很大的落地声,老人背部着地。罗宾右脚用力地踏在老人的侧腹上。 “啊!” 老人大声呻吟着,瘦骨嶙峋的脸痛苦地歪斜着。“怎么样?投降吧!”罗宾觉得这个老人应该死心了。 确实,如果是普通的老人,那么可能就会放弃了。但是,这位老人却是古代埃及的武术高手。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能让他认输。 “嗨!” 随之一声怪叫,老人猛地伸出细脚,踢了过来。他的脚尖差一点就踢到罗宾心口。 “危险!” 罗宾本能地向后一跳。机会稍纵即逝,老人趁机频频发出致命招数。如果罗宾不是拳击的高手,很有可能就会被老人打倒。 出人意料的是,老人随即全身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快速跑向旁边的落地窗。站在他前面的人们慌忙向左右分开。只见老人两臂抱住头,把身子缩成一团,用一种可怕的架势冲向落地窗。 会场中的人们被老人这意想不到的行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人们听到恐怖的哀号,这叫声和窗帘破裂的声音、玻璃窗被砸碎的声音、窗框断裂的声音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宴会会场在二楼。窗外就是后院,窗户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露台。大家看到,老人包裹在破裂的窗帘里,快速地向露台跳去。 事情这还没有完。罗宾为了捉住老人,紧跟其后追着跳了出去! 他们两人扭成一团翻滚着,撞到露台的栏杆。木制的古旧栏杆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老人甩着双肩,想要把罗宾和窗帘一起甩掉,而罗宾则用尽全身力气按住老人。 “啊,危险!” “要掉下去了!” 人群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扭在一起的罗宾和老人,把所有的体重都压在栏杆上。突然,两个人翻过了栏杆的边缘,从露台上掉了下去! 女人们再次惊呼起来。 这里是二楼,到地面约有将近五米的距离。他们一定是摔在后院那坚硬的地面上了! “不得了啊!” “赶快去帮忙!” 大家一边喊着,一边急急忙忙地赶向露台。迈克也在其中。 “头儿?!” 迈克攥住栏杆,把头伸到外面。这座建筑物的砖瓦墙壁垂直地耸立着,正下方是低矮的灌木丛,一条石头小路沿着灌木丛伸展开来。他看到老人仰面躺在小路上。 罗宾双手攀住墙壁中间的挑檐,借助着反作用力,脚蹬墙壁,姿势优美地跳落在老人的旁边。 “干什么呢?追上去!抓住那个坏蛋!” 身后传来肖德瓦保安部长的吼叫声。迈克也和他的警察们一起,慌张地奔向会场的出口。 迈克提着灯笼回到后院时,罗宾正蹲在摔下来的老人旁边,检查他受伤的情况。 迈克命令他的警察们在周围防范。然后他小声对罗宾说: “头儿,你没事就好。我刚才很担心。” “我不会有事的。最近真是坏事连连。更重要的是这个谜一样的埃及人。虽然是一位老人,但是却拥有惊人的力量和招数,真让人讨厌。” 罗宾好像把现在的冒险当成乐事来说。 “这个男人死了吗?” “没有。他只是休克了。” “那么,我把他押送到巴黎警察局去。然后我会好好地审讯他。” “好的,就这么办。‘艾高城’的一系列怪异现象,也许就是这家伙搞出来的。” 迈克叫来部下,命令他们把失去知觉的老人抬了出去。 罗宾拍掉衣服上的脏污,回到宾馆。二楼的宴会会场,混乱局面总算渐渐地平息下来。 罗宾一露面,在场的绅士、淑女们齐声欢呼。 好厉害的身手! 实在太机智了! 舍身相救那么柔弱的小姑娘! 这是多么勇敢的男子啊! 雷鸣般的掌声迎接着罗宾,男人们对他交口称赞,女人们痴迷地注视着他,发出赞美的叹息声。 罗宾点头打着招呼,同时彬彬有礼地向大家致谢,回应着人们的礼赞。 “非常感谢,各位。重要的是那位小姐是否平安?哦,知道了。平安就好,已经没有问题了,哈哈。刚才那件事,只是和这场别开生面的宴会相匹配的小小意外而已。看来这是一个值得我们追忆的夜晚啊。” 罗宾说着俏皮话,引来众人的欢笑。 肖德瓦保安部长分开人群走上前来,他吃惊地问: “萨尔瓦多总编,我真是打心眼里吃惊。你简直是乱来。我说的是你追赶罪犯,从二楼掉下去。你知道那有多么危险吗?” “哈哈哈。确实是的哦,实在太忘我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等我清醒过来,已经站在后院里了。”罗宾笑着回答。 “我知道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出这种超人的行动。” “哦。是谁?” “罗宾。那个大恶棍——怪盗罗宾。” “但是,如果是罗宾,不会蠢到从露台上掉下来吧。” “不得不说你的运气相当好啊。” 肖德瓦保安部长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连明显伤痕也没有的这位总编。 “更重要的是,克拉拉小姐怎么样了?”罗宾再次确认。 “她在我的怀里昏过去了,所以我把她带到其他房间,找人检查她的伤势。刚好遇到了一位医生,他帮了我。她没有受伤,我们应该不用担心她,仅仅是受到了惊吓。” 这时,沃邦博士和杰罗姆男爵来到罗宾面前。 “噢!太感谢你了!感谢你救出了我最爱的女儿!你真是她的救命恩人!” 老考古学者兴奋地大声感谢。他抱住罗宾不放。 罗宾苦笑着说: “别在意,沃邦博士。谁都会那么做的。”他谦逊地表示。 “请一定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的女儿也会重谢你的!” 罗宾把自己作为报社总编的名字告诉了他。然后,他向老考古学者提出疑问: “我想知道的是,博士你把那位老人叫做‘艾哈迈德’,是不是认识他?” 沃邦博士满心懊悔似的咂着嘴说: “啊啊,嗯,是的。实际上,我们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在埃及的时候,我曾经雇用他做向导。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干扰我们的挖掘工作了。他一直纠缠着我,让我非常困扰。” 罗宾还想深入探讨这个话题,可是杰罗姆男爵从旁边插了一嘴,打断了他们。 “对不起,萨尔瓦多总编,我是克拉拉的姐夫杰罗姆男爵,也请让我对你表示感谢吧。多亏了你的勇气和机智,才没有使人受伤。另外,你也拯救了这个宴会。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允许我和今晚的英雄握手呢?”他粗着嗓门说完,向罗宾伸出了粗壮的手臂。 罗宾向他点头致谢,握住了他那肥厚的手。 “不用谢。总算是保护住了克拉拉小姐,这已经足够了。” “我一定会重谢你的。” “我什么都不需要。” “不不,不要这么说。请一定让我有表示的机会。” “这样啊。那么,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让我们的报纸对这个‘古代埃及展’做一个详尽的报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采访沃邦博士。” 罗宾这样要求着,把视线从杰罗姆男爵转移到考古学者那里。 “《巴黎回声》是吧。当然可以,非常欢迎你们宣传这里的情况。实际上应该是由我们来请求你的,我这里没有问题,岳父,你呢?” 杰罗姆男爵一口应允之后,又向老考古学者确认。隐藏在黑边眼镜后面的瞳孔里,浮现出狡猾的神色。 沃邦博士欢喜地回答: “噢,我也没有问题。这一次的挖掘中,我们在学术上取得了非常多的重大成果。我希望把这些消息传递给我们的国民。”“那么,就定在明天,我会上门拜访。”罗宾说,但是老考古学者很夸张地摇着手。 “抱歉,明天不行。明天我们要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搬到巴黎博物馆,在那里重新布置展览。我一定要去监督搬运情况,如果让别人监督的话,他们会胡乱处理挖掘品的。” “你说得对。” “那这样吧,等今天晚上的宴会结束之后,请你来我家。我们边喝酒边说话。我家还有其他很多史料,你一边看,我会一边给你说明我的研究内容!” 沃邦博士热情地说。 “好是好,不过太晚了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绝对不会。我习惯夜生活。经常喝酒喝到半夜,再写些东西。所以请你一定到我家来。” 罗宾微微一笑,注视着沃邦家的两位男人。 “知道了。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我会拜访‘艾高城’的。” 艾高城的展览室 “喂,萨尔瓦多总编,这就是那个有问题的木棺。它的形状模仿了阿努比斯神的姿态。这个造型是不是非常精巧?” 沃邦博士有点小得意,回头看看罗宾。 两个人现在位于艾高城的副城堡,正在观赏一楼里侧的展览室。 这座古老的城堡,是十七世纪的建筑物,如果除去屋顶上耸立的尖塔和钟楼,其外观是非常朴素的。建筑物是由东西走向的主城堡,以及有其一半大小的副城堡组成,主城堡和副城堡折成一个直角,连接为一体。 展览室非常宽大,在此陈列着沃邦博士从埃及带回来的各种挖掘品以及艺术品。除了摆放木乃伊的木棺、石棺之外,还有模仿各种神灵的木像,模仿各类动物的石像,包括壶、器皿在内的祭器,墙壁画的碎片,莎草纸的断片,等等,这些东西杂然陈列着。 威斯尼斯宾馆的宴会在晚上十一点之后结束了。沃邦博士他们开着几辆车,一起回到了这座城堡,罗宾也一起跟了过来。 享受着迟来的晚餐,罗宾听着老考古学者絮絮叨叨地讲述关于古代埃及的收藏,简直都有点听腻了。然后,他来到展览室,亲眼看到了挖掘品。 罗宾沉着地观察着模仿阿努比斯的木棺。 “真是与众不同的棺材,博士。它具有神秘的美感。” 棺材的上侧是狗脸形状。狗的耳朵竖起来,长长的嘴向前突出。在伸出的细细脖子下面,狗肩部的线条流畅,两只脚交错在胸前。从细长的躯干直至脚下,呈现着优美的曲线,两层结实底座支撑着它。 沃邦博士高兴地点点头。 “唔。古代埃及人对生和死有着独特的想法,因为,阿努比斯神就是以狗的形象存在的死者之神,所以,他和遗体的防腐保存处理、木乃伊制作有着密切的关系。由此引申,他也成为死者和墓地的守护神。作为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守护者,阿努比斯神的棺材被埋葬在同一个坟墓的入口附近。这是我发现的。” “而且,听说克拉拉小姐被歹徒袭击之后,这个棺材里的木乃伊就消失了。” 听到罗宾说起了这个事件,沃邦博士变得不高兴。 “嗯,是有那么一件事。确实,现在棺材空了。而且,大家以这件事为借口制造出毫无意义的各种传闻,搞得人心惶惶。比如说从死亡世界中复苏的男木乃伊徘徊在这座城堡中,在森林里面走来走去。” “我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说是古代埃及的诅咒降临在你身上。为了对盗墓人进行报仇,男木乃伊还有‘卡’什么的,要杀死你。” “如果真的有诅咒,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来,你来帮我个忙。” 沃邦博士借着罗宾的一臂之力,慢慢地打开了木棺的盖子。 木制的棺材已经干透了,盖子比想象得更轻。被精心挖凿出来的棺材里,除了微细的尘埃之外,其他一无所有。 “那个男木乃伊就是装在这里面的吧?” 罗宾问。 “是的,那是一个无名的士兵。作为守卫女王遗体的木乃伊,被埋葬在坟墓里。” 沃邦博士用沉重的声音回答。 “那么为什么木乃伊会从棺材里消失了呢?” 罗宾表情怪异。沃邦博士摊开双手,抿着嘴说: “不知道。不过死人是不会跑掉的。所谓国王的诅咒,男木乃伊的复活,全都是迷信。死了一次的人,是不会再重返人间的。丢了的木乃伊也和其他埃及木乃伊一样,被剥出内脏,进行了防腐处理。并且,我的家人不会盗取木乃伊。应该是外边的人偷偷溜进来,偷走了棺材中的东西,这个人的目的可能是想要难为我。” “是不是想要干扰你的研究呢,这个人目的何在?” “啊啊。” 罗宾也在考虑着种种可能性: “木乃伊是什么时候丢的?”他询问考古学者。 “确切的时间说不清楚,但是两周之前它还在这里呢。管家本森负责保管展览物和清扫,那时候他还打开棺材盖检查了一下。” “克拉拉小姐被歹徒袭击的事件,和这个棺材中木乃伊消失的事件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可能有吧。我不清楚。” “注意到木乃伊消失的,是不是这位管家呢?” “是的。听说歹徒是一个男木乃伊,本森慌了神,他检查了展览室,一下子就发现这个木棺的盖子被挪开了,里面空了。” 罗宾环视着周围,询问道: “一般情况下是不是谁都可以进入展览室?” “以前门没有上过锁。铁叶门总是关着的,本森负责关闭城堡的门窗,他很负责。噢,这样一说,我觉得外边的人有可能进来。” 听到沃邦博士的回答,罗宾心里窃笑。 (噢噢,说什么呢,老头儿。潜入城堡,对于小偷来说轻而易举。嘿,正是这样,只是要花那么一点点工夫运出木乃伊。)“阿努比斯的木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展览的?” 一边帮助沃邦博士把棺材盖子复位,罗宾一边问。 “应该是一年零两个月之前。我们在王族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座尚未被偷盗的坟墓。坟墓的表层部分已经坍塌,我们把沙子里埋的东西挖了出来。当时我刚好有事回国,就顺便把它带了回来。根据事先的研究,我确信这种坟墓是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而且由于挖出了阿努比斯的棺材,就更证实了这一点。阿努比斯是坟墓的守护神,在阿努比斯棺材下面,一定埋藏着装有哈特舍普苏特女王木乃伊的棺材。因此,我们沿着走廊挖开填满的沙石。然而有一天,我们遭遇了塌方,我最得意的门生皮埃尔·德鲁曼就这样死掉了。” “这个人就是克拉拉小姐以前的未婚夫吧?” “是的。他是一个很有能力、非常勤勉的青年……” 沃邦博士脸色沉痛,他清了清嗓子。 “是怎么发生的呢?” “那一天,我有点事情,去了开罗。当时挖掘作业应该都处于休工时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皮埃尔随随便便地钻进墓道里,而且,就这样一去不返。” “这个青年的遗体怎么处理的?” “怎么说呢。因为被压在好几吨重的岩石和泥沙下面,而且塌方的规模相当大,所以根本救不回来。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好从其他的通道到达墓室,发现了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石棺。如果没有那个塌方事故的话,挖掘作业早就结束了。” 沃邦博士悔恨交加。 “塌方的原因是什么?是意外事故吗?” 罗宾询问,老考古学者断然地摇摇头。 “不是,不是这样。并不是意外,应该是人为的。应该是古代埃及人设计的可怕圈套,是为了防止盗墓、掘墓的圈套,它发挥作用了。当然,我们是充分理解这些危险性的,所以我们的挖掘作业进行得很谨慎。尽管如此,皮埃尔还是记挂着什么,贸然地进入了通道,而且丧了命。” “真是悲惨啊。” “是啊,很悲惨。除了皮埃尔之外,还死了三名作业员……” 沃邦博士很伤心地说。 “有人说如果盗了国王的坟墓,就会遭到诅咒。” “我刚刚讲过,这是迷信。是胡说八道。” 罗宾调整了一下坐姿,观察着沃邦博士的脸色。 “话说回来,袭击克拉拉小姐的怪人,究竟是什么人?脸和手都用绷带包着,这应该是男木乃伊才能有的奇怪装扮吧。” 沃邦博士还是很不满地回答。 “我认为是谁乔装打扮的。某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故意假扮成男木乃伊的样子吓唬克拉拉。” “那么这个人是不是今天闯入宴会的那位老埃及人呢。” “是艾哈迈德吧。” “正是。” “不是,不是他。我们在埃及挖掘的时候,这个男人还待在那里。他频繁地在我们面前出现,谩骂,威胁,或是制造出各种障碍。所以,不会是艾哈迈德。” “为什么这么说。” “他很激烈地叫嚷着,不能把挖掘品拿出去。如果拿出去的话,那么我的家族就会遭到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诅咒,还叫嚷着燃烧着怒火的坟墓守护者将会杀死我的全家。” “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木乃伊和石棺,是这一次展览会上公开展览的内容啊。” “是的。而且艾哈迈德说如果我们冒犯了死者,那么就会被诅咒,这个阿努比斯的棺材中的木乃伊会复活,会杀死我们。总之,就是说‘卡’的复仇。” “所谓‘卡’,在古代埃及语中意味着‘恶魂死者’吧。” “是这个意思。而且失去灵魂归所的木乃伊被称为‘Mummy’,这就是很早流传下来的男木乃伊的怪异传说。” 嘴里回答着,沃邦博士开始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罗宾紧随其后,提出了更多的问题。 “除了目击男木乃伊这一事件之外,在这座城堡里还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说收到了非常令人不快的恐吓信。” “唔。是从两个月之前开始的,大概有那么三四次。” “真的有过恐吓信?” “肖德瓦保安部长曾经给我看过。他还问我能不能猜到是谁写的信。当然,我是无法推测出来的。” “是不是艾哈迈德搞的鬼呢?” “是用阿拉伯语写的,从笔迹上看不出来。” 沃邦博士很遗憾地回答。 “恐吓信全部都是在密室中被发现的,这是真的吗?” “哦,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都被放在上着锁的房间里。真是件怪事。” “关于这些事情,明日我想再询问一下您女儿们的意见,可以吗?” 罗宾这样问到。沃邦博士一听这话,表情马上变得戒备。 “萨尔瓦多总编,这是由于你的职业习惯而提出的问题,抑或是想把我女儿们那有趣却怪异的故事写在报道里?如果是这样,我就可以回答了。” “不是这样,只是单纯出于好奇。与其说好奇,不如说我想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再无他意。” 罗宾眼神里满是诚意。 “真的吗?” “对神发誓。” “……这样啊,明白了……我们还欠你的人情呢。如果我的女儿们答应的话,我也不会拒绝。” 老考古学者勉勉强强地应承下来。 “那么,我将会在不使你为难的范围内,听听你的故事。” 罗宾脸上露出高雅的微笑。 “其他还需要知道些什么呢?” 走到走廊上,沃邦博士一边询问着,一边给左右两面开的门上锁。 “如果可以的话,可否告诉我曾经建筑这座城堡的图卢兹伯爵的故事。据说这位先生把炼金术士幽禁在地下室,从土块里面提炼出了金子。这是真的吗?” “如果从科学的观点出发,不会是事实吧。但是,传说就是这样的。据说他用提炼出来的金子制成了很多的金条,在圣诞节的时候拿出来向亲戚朋友们炫耀。还有,伯爵还让一位名叫梅尔立的有名锁匠特制了三个保险柜。然后把金条锁在里面。但是,就在这事刚刚过了一个星期后,伯爵就在楼梯上滑了一跤,死了。亲戚们赶到城堡后,却发现保险柜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折叠起来的几张金箔,金条全部都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金子这种东西是非常重的金属,不会那么容易地运送出去。最重要的是,伯爵在那一周内没有离开城堡半步。” “佣人们怎么说?”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亲戚们是不是到处都找过了?” “找过了。他们在城堡里翻了个底朝天。正如你也知道的那样,可以把金子打制得很薄,做成金箔。这样就能铺在墙壁纸或是地毯下面。人们怀疑伯爵是不是这样把金子藏起来了,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罗宾思考着说: “图卢兹伯爵好像很招人烦啊。” “哦,古里古怪的人。以炼金术为第一,他的各种奇异行为广为人知。另外他终身未婚,在偌大的城堡里,和管家、厨娘三个人一起生活。但是,他也并不是和亲戚们都疏远了。证据就是在他的遗书里,把城堡和金子全部分给外甥和侄子。” “可是金条都消失了?” “正是如此。收藏在三个保险柜里的金条,一根也不见了。” “真是不可思议。” “嗯。这是一个古怪的故事。你来我的房间一下。我给你看看那个古老的保险柜。”沃邦博土很愉快地说。 “哦?保险柜还在吗?”罗宾很惊讶。 “还在。我的房间是过去图卢兹伯爵曾经住过的。在卧室后面有一间隐蔽的小屋,有问题的保险柜就安装在那里。它被固定在地板上,重得一塌糊涂,就那么一直放着。” “很有意思啊,快给我看看吧。” 罗宾眼睛闪出一道光,急切地要求着。 消失的金条 两个人爬上后面楼梯,走到位于副城堡二楼的沃邦博士的个人房间。 这个房间里没有电灯设施,沃邦博士用烛台或是油灯照明。古埃及的艺术品放的到处都是。 “萨尔瓦多总编,不好意思,帮我移一下床。” 把床向前挪了一下,沃邦博士把墙板横向推开。那里有一扇隐蔽的门,可以看到后面天花板低低的小屋。中间放置了三个涂黑的古旧保险柜。 沃邦博士看着保险柜,挺高兴地说: “占地方是占地方,但是把埃及挖掘的小件物品保管在这里刚刚好。” 罗宾把油灯提近一些,观察着锈迹斑斑的保险柜。保险柜是用结实的铁板制成的,无论哪一个面的四角都打着很多的铆钉。锁是拨号式的。控制装置很大,下面有钥匙孔。保险柜的下方是四只粗粗的脚,通过螺钉被固定在地板上,因为重量大而陷入了地面。 “这保险柜真不错。拨号的部分都有三层。真是精心打制的东西。” “因为这里要存放贵重的金条,伯爵肯定需要牢固的柜子。” 这样说着,沃邦博士戴上老花镜,在中央保险柜的前面蜷下身。他轻轻地转动拨号盘,对齐数字,然后用钥匙打开了保险柜的门。 保险柜里面放着的是雕刻了古埃及文字的墙壁断片、甲虫雕刻品、蓝色玻璃的护身符等物品。这些全都是他从埃及金字塔或是王族的山谷中挖掘出来的。对于沃邦博士而言,这些比钻石和金块更有价值。 “不知道被幽禁在地下的炼金术士,最后怎么样了呢?” 罗宾跟在老考古学者的后面询问。 “有人说他在成功地提炼了黄金之后,不小心喝下毒药死了。也有传言说他是被图卢兹伯爵毒死的。” 沃邦博士一脸平静地关上保险柜的门,站了起来。 “沃邦博士,你也找过丢失的金条吗?” “我的父亲在得到这座城堡时,曾经仔细地搜查过,真的是从地下室搜到屋顶上面的尖塔。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我的结论是,谣言止于智者。说起来,炼金术这种事情是很蹊跷的。从土块里面提炼出金子,科学上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话,罗宾爽朗地微笑起来。 “假设我可以找出图卢兹伯爵的金子,又当如何?” “你可以帮我找吗?” “是。” “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对传说中的金子毫无兴趣了。如果你能找到的话,全部都归你。我并不在乎。” “这样啊。好的,让我向寻宝挑战吧。” 罗宾又一次微笑起来。 过了不久,两个人回到主城堡。 来到位于一楼的接待室,刚好看到杰罗姆男爵也回来了。 他带着埃及领事西亚门先生,还有肖德瓦保安部长。 “克拉拉在哪里呢?” 沃邦博士巡视着房间,一边在长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向大女儿亨妮丽特问起来。 “我看她脸色不好,就让她先睡了。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精神上肯定很疲惫。难道不是吗?” 亨妮丽特夫人挂念着妹妹,在胸前摇着扇子。 杰罗姆男爵向罗宾介绍西亚门先生。 “萨尔瓦多总编,领事大人代表埃及前来支援沃邦博士的考古学研究以及这一次的展览会。” “见到您深感荣幸。” 罗宾微微点了点头,握住了埃及人伸出的手。握手之际,他没有忽略对方左手的中指上带着的一个很大的绿松玉戒指。 (呵呵。貌似做工相当精美啊!嘿,你这个阿拉伯混蛋,只要你一不留神,我就要定这个戒指了。)罗宾目光闪烁着。 “萨尔瓦多总编,我对你的英勇深表钦佩。埃及有很多勇敢的人,但是像你这么机智的人却很少。” 魁梧的埃及人夸赞了罗宾今晚的行动。他的法语说得相当流畅。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比这个更为重要的是,两国之间的友情没有产生裂痕,这就好。如果可以的话,最近我想要造访领事馆。关于贵国和法国政府之间在开罗方面开展的合作,我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完全没有问题。非常欢迎你来访,萨尔瓦多总编。” 西亚门先生显得和蔼可亲。 大家都在椅子上坐下来,仆人拿来饮料和雪茄烟,还给大家满上红酒。因为西亚门先生是伊斯兰教徒,不能饮酒,所以他要了咖啡。 “但是,肖德瓦保安部长,那个名叫艾哈迈德的老人,有没有吐露出什么?” 罗宾边点雪茄烟,边询问。 肖德瓦保安部长马上露出苦瓜脸来: “刚才我的部下向我汇报,他和在晚会会场时一样,即使在牢房里,也不停地叫唤着,尽说些国王的诅咒、木乃伊作祟之类的话。他一直不停地嚷嚷着,要求马上把女王的木乃伊、各种挖掘品返还给王族的坟墓。如果不这样做,阿努比斯或是‘卡’,就会杀死沃邦全家。” “真是一个危险分子啊!” “当然,为了不出意外,我们警察局做了万全的处理,已经安排了警卫。无论对手是亡灵还是怪物,都完全没有问题。无论怎么说,老人的犯罪动机是单纯的。他是作为挖掘现场的工人而被雇用的,可能是因为被解雇而怀恨在心,所以他才搞出各种阻碍行为。” 罗宾向西亚门先生提问: “领事,你是否相信古代埃及的神灵们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很尊重古代人的习惯或是思想,但是我对恶灵这种超意识的东西持怀疑态度,并且包括我在内,现代的埃及人当中,多数都是伊斯兰教徒。我们只信仰阿拉。” 肖德瓦保安部长略微有些困惑: “萨尔瓦多总编,实际上,西亚门先生一直催促我把罪犯艾哈迈德引渡给他呢。” “为什么?” 罗宾轮流打量了一下这二个人。 西亚门先生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那个老人是埃及人,所以理应由我们来裁决。我们老早以前就对这个老人感到棘手。王族山谷中的挖掘计划,正是埃及和法国两国友好的证据。这个老人不断地干扰这项工作,我要彻底地查清艾哈迈德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来头。” “是不是有谁在帮助他呢?” “唔。如果他单身一个人来法国的话,是不太可能的。应该是我们的敌人在后面支持他。” “也就是说,会有政治上的企图?” “是这样的。” 西亚门先生郑重地回答。 正在这时,管家本森走了进来,他在亨妮丽特夫人的耳朵旁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她的表情变得稍稍有些惊讶,她对父亲说: “爸爸,范利希尔为了见到克拉拉好像也赶来了。” “不会吧。是不是真的?他现在在蓬图瓦兹,我认为他明天才能赶回巴黎,马上让他过这里来。” 沃邦博士也很吃惊,他向本森下达命令。 “这个人是谁呢?” 肖德瓦保安部长问道。沃邦博士满面春风地回答:“他就是我小女儿克拉拉的未婚夫啊。” 没过多一会儿,一位装束优雅的高个子青年,被管家带了进来。他有着一张理智的脸,一头金发,非常惹人注目,但是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哦,范利希尔,你来得正好!” 沃邦博士高高兴兴地迎上前去,却感觉到这位青年心情很不平静。他在和大家打招呼之前,搜寻着未婚妻的身影。 “克拉拉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我在电话中得知她被暴徒袭击了之后,马上扔下工作赶来了!” 亨妮丽特夫人为了安慰这个激动的青年,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没有关系的,范利希尔。不要过于担心,克拉拉没什么事。只是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稍稍受到一些惊吓。我现在已经让她睡了。明日一早她就能恢复精神。” “原来如此啊。听到你的话我放心了。” 青年拍着胸口。 “孟特休,这位是《巴黎回声》报纸的总编——萨尔瓦多先生。” “萨尔瓦多总编,他是克拉拉的未婚夫,是诺曼底的孟特休伯爵夫人的外甥。” 杰罗姆男爵介绍两人认识,然后向范利希尔简单地说明了今天晚上威斯尼斯宾馆发生的事情。 听完之后,范利希尔马上很认真地向罗宾致谢。 “事情原来是这样啊,萨尔瓦多总编。衷心感谢你。你能在场真好。你是克拉拉的恩人!” 罗宾温和地看着青年。 “没有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会这样做的。” “不要再谦虚了。你是绅士中的绅士。请允许我向你致谢。” “不需要感谢。” “可是——” “如果非要谢的话,请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说到孟特休伯爵夫人,她可是诺曼底有名的大富翁。无论如何,你将会继承伯爵家的巨额财产吧。是的,伯爵夫人并没有孩子。” “不知道是否会继承巨额财产,但是我确实是她最后的血亲。伯母她非常健康,还没有到处置遗产的时候。” 青年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着。 根据迈克的调查,是想要得到孟特休家财富的杰罗姆男爵夫妇介绍妹妹克拉拉和他相识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罗宾询问。 “我是经济庭预审的书记。为了准备审判用的文件,今天晚上我还要连夜赶制。” “怪不得。做这个工作,你也应该想成为律师或是法官吧。” “是的。虽然现在我很穷,但是希望将来能够成功,而且我必须可以配得上克拉拉。” 范利希尔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罗宾看着这个青年,微笑地思考着。 (哦呀哦呀,这个青年已经完全被克拉拉小姐迷住了。满心充满倾慕的他,现在正恍恍惚惚的呢。)亨妮丽特向妹妹的未婚夫送了一个秋波,甜腻腻地说: “萨尔瓦多总编,范利希尔把自己的工作做得非常好。他是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克拉拉能够被范利希尔所爱,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啊。” “是啊是啊。” 罗宾也希望能够帮助到这对恋人。 这时,门被急急地打开了,出现了管家本森的身影。他快速地走向主人,说: “沃邦博士,抱歉打扰您们的谈话。巴黎警局的布鲁森刑警部长先生,说是有急事找您。” 本森还没有说完,迈克带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走进了房间。 肖德瓦保安部长吃了一惊,询问部下。 “怎么了,布鲁森刑警部长?” 迈克对埃及领事的西亚门先生侧目而视,继而用冷冰冰的声音回答上司: “大概在一个小时之前,埃及领事馆来了两个职员。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引渡今天晚上我们捉到的那个名为艾哈迈德的老人。我们办理了正式的手续,把老人交给了那两个人。但是那两个人在押送的途中,让老人逃跑了。老人打伤了他们,就这样逃跑了。” 上了锁的房间之谜 谜一般的埃及老人艾哈迈德逃亡的消息,让艾高城中在场的人们感到吃惊和担忧。沃邦一家人将可能再次遭遇危险。 这个突发事件让肖德瓦保安部长和埃及领事西亚门先生顾不上其他,飞奔到车上,向巴黎市内驶去。 考虑到艾哈迈德也有可能在这座城堡现身,迈克被上司命令留下来加固艾高城的警卫。 迈克命令手下的警察加强城堡外的看守,自己则和罗宾一起巡回检查城堡内部。 “曾经被投了恐吓信的房间必须仔细地检查,迈克。” 罗宾这样建议。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两点。两个人先检查了亨妮丽特夫人的私人房间,确认没有异常。接着,他们走向位于主城堡二楼的客厅。 “觉得怎么样,头儿?这个房间也还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吧。应该没有谁出入这里吧。” 迈克半死心地说。 没有人气的大房间非常幽深,可以听到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双开的门面朝走廊,两个侧门连接两边的房屋。上下推拉的窗户上着锁,外边的铁叶门也关得很紧。由于季节的原因,没有使用大型的壁炉,但是烟囱内全是煤。 “显然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迈克,无论是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还是这个房间,都完全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既没有隐蔽的门、秘密的通道,也没有可以自动投入恐吓信的机械装置。烟囱的内部镶嵌着很粗的铁格子窗,就连圣诞老人也不可能闯进来吧。” 罗宾叩击着壁炉的上侧。 以盗窃为职业的罗宾,曾经几次偷盗过类似的古城堡,所以他对是否存在秘密的通道或是隐蔽的门很是敏感。他知晓如何目视测量和用步幅计算屋内的大小,通过和走廊的长度进行对比发现可疑之处。 罗宾检查了屋内所有的地方,不用说墙壁、地板、天花板,连窗帘后侧、家具下面或是吊灯的穗子都检查过了。他还仔仔细细地确认了沃邦博士用做装饰的古埃及木像、彩色箱子、大壶。即便如此,罗宾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所以迈克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真是奇怪。门和窗户都上着锁,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恐吓信放到屋内的呢。是谁,什么时候,怎样闯进屋内然后离开,完全是毫无头绪……” 迈克以前也曾经仔细地检查过这些房间。鉴于此,他已经非常害怕那个见不到影儿的怪人了。 罗宾再一次回到走廊那边的入口,精心地观察制造得非常结实的双开门。他比较着门的内外两侧,拔出了插在锁里面的钥匙。 “迈克,真的没有备用的钥匙吗?” “各个房间只有一把,管家手里只有大门钥匙。亨妮丽特夫人还有克拉拉小姐的私人房间,都没有备用钥匙。” 罗宾把钥匙插入钥匙孔,慢慢地旋转着。 “这把锁非常结实。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也没有动过手脚的痕迹,钥匙上也没有一点儿伤。” “门也是这样的。无论是合叶还是木头部分,或是其他周围的框架部分,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一点我可以确认。如果合叶位于房间的外侧,那就有可能拧开螺钉,把门卸下来。这样一来,罪犯也就可以自由地出入了。虽说是这样,但是实际上合叶位于屋内一侧。” 罗宾环视窗户的方向: “如果上了锁,窗户摇都摇不动。玻璃也没有被拿下来过的痕迹。而且连铁叶门都关得紧紧的……” “嗯。这是在二楼。如果不用梯子的话,根本靠不到窗户旁边。地面上也没有梯子之类的痕迹。” “唔。” 罗宾有些不满地念叨着,把手放在腰上,再一次巡视屋内。和副城堡不同,这个主城堡中所有的房间都在一年前被重新装修了,很是奢华。据说这是亨妮丽特夫人强烈要求杰罗姆男爵做的。 壁纸、地板材料还有天花板都是重新铺设的,这个客厅也完全像新的一样。客厅里摆设着洛可可式豪华的沙发、桌子,桌子的上方垂着吊灯。 罗宾的视线停留在放在侧桌的电话上,然后又扫向房间的角落,最后向天花板方向看去。天花板上涂着白色的石膏,很干净。 “重新装修时,有没有给通电的呼叫铃和电话线设线?” “有。电线是从壁纸后面走的,直接穿过天花板后面,但是天花板上开的孔直径不到一厘米。电线的周围也都打着腻子。” 罗宾看了看门旁边的墙壁上安装的按钮。 “这个呼叫铃是不是一直通向一楼的管家室。” “是的。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通了电的话,就可以设置自动运转的机器或是装置。可是尽管如此,就我观察的结果来看,并没有隐蔽这种装置的地方。” “原来如此啊。” “你有没有钻到天花板后面查看过?” “有过。我把走廊的天花板破坏了一部分,然后登到梁上。我和负责鉴定的人一起查看了天花板的每一寸,但是连节孔也没有一个,哪里都看不出有耍花招的痕迹。” “我知道了。” 罗宾相信迈克的洞察力。 迈克垂头丧气地说:“头儿,说真的,这些房间里连蚂蚁出入的缝隙也没有啊。” “你是不是要说‘所以说,这是男木乃伊或是卡这样的灵魂干的’。” 罗宾稍稍有些不高兴地回答。“那,那个……” “唔。别发傻了。人类的住宅里,并不存在完完全全的密室。比如说这个房间,也会留有让空气流动的缝隙,比如说钥匙孔或是门下面的缝隙。” “虽然是这么说……” 罗宾弯下腰,窥视着门的下侧。 “缝隙有一毫米左右。如果是薄薄的一张纸的话,还是可以从外面塞进来的。” “但是……” “是的。但是非常遗憾,我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出人意外地罗宾坦率地否定了自己的推理,而且站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恐吓信是放在桌子的上面或是地板上,都在近乎房间正中央的位置。也就是说,离门太远了。不仅如此,恐吓信还都使用了很厚的纸。信都是四折的,应该塞不进这种细小地缝隙里。” “我也是这么想。” 迈克点头同意。 “还有每个房间的结构都是不同的,这使得我们更加难以探明真相了。” 罗宾指出。 “你的意思是?” “副城堡还有一个克拉拉小姐的房间,那里面应该没有呼叫铃和电话线吧?” “是的,副城堡完全没有重新装修过。正如你知道的那样,也没有电灯,还在使用煤油灯。完全和过去一样。” “这样一来,那边就比这里密封的程度更高。更加不可能有那些犯罪行为了。” “确实如此……” “还有门和窗户数量也不尽相同。在这个客厅中,有一扇窗户、三扇门,克拉拉小姐和亨妮丽特夫人的个人房间,则由起居室和卧室构成的。在起居室中,有两扇门和一扇窗户,走廊和卧室都有侧门。卧室当中,有一扇门和一扇窗。不仅如此,卧室的门上,应该在内侧安装了暗锁吧?” “是的。亨妮丽特夫人很讨厌传说中那条蛇来来回回的声音,为了提防它,所以把锁做成双重的。” “即使没有铁叶门,但包括这里的窗户在内,窗户都使用旧款的上下推拉式。既没有声音,也打不开。” “那么,罪犯就不可能通过窗户闯进来吧?” “既不是窗户,也不是门,更不是壁炉。” 罗宾环视着屋内,这样断定。 “那么是从那里呢?” 迈克很害怕地询问。 “坦白地说,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谜。应该使用了某种巧妙的诡计吧。或者有某种我们想象不到的出入方法——如果是你,也许觉得这是古代埃及那种神秘的力量。” 罗宾讽刺地抬起脸,巡视着。 “大概在什么地方真有‘太阳神之眼’呢……” “什么?” “是‘太阳神之眼’。恐吓信里的那个图描绘出来的……如果是神的眼睛,那么无论是密室还是上着锁的房间,都不会成为障碍。神的慧眼可以看穿所有的一切。不仅仅如此,‘太阳神之眼’也是连接着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门。也就是说,是连接着其他地方和这个地方的神秘之门。罪犯可以出入那扇门,然后犯下罪行。” “难,难道……” “妈的!可我不知道那个‘太阳神之眼’在他妈的什么鬼地方!” 罗宾脾气暴躁起来,目光也变得愤怒了。 迈克沉默着,等着罗宾平静下来。 罗宾深吸一口气: “那么,好了,让我们暂时忘记密室之谜。和这个谜相比,我更注意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整个城堡。” “指的是什么?” “虽然主城堡和副城堡是这个样子,但是南侧的外墙要比需要的程度更厚。如果在墙壁中还有一条狭窄的走廊,我也不会感到吃惊。” 听到这个消息,迈克睁大眼睛: “头儿,这是真的吗?” “哦,不会错的。” “那么,我们需要调查一下吗?” 迈克说完,罗宾取出了怀表,看了一下时间,马上就要到半夜四点了。 “算了,天亮了再做吧。太阳升起来之后,我们去调查克拉拉小姐的个人房间,同时看看外墙的机关。不过在那之前,需要小睡一觉。必须让头脑清醒。我在这里的沙发上睡,你就在一楼的起居室睡吧。这样一来,无论那个老人从哪里袭击,我们都可以注意到。” “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迈克点了点头,打开了走廊的门。 正在这时—— 从远处传来女人的惊叫声。原本宛如深奥海底般静寂的四周,被这充满恐怖的尖叫声撕裂了! 迈克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那是在副城堡方向。是克拉拉小姐!” 罗宾敏锐地指出,猛地推开部下飞跑出了房间。迈克也慌忙追了出来。 罗宾在连接副城堡的走廊中奔跑。迈克把身子探出穿堂的扶手,向楼下大厅中的部下喊着: “喂,大家严加防范!坏人可能已经闯进来了!告诉外面的兄弟,大家多加注意!” 罗宾到达克拉拉小姐的房间时,发现门前站着一位青年。这就是身穿便服的范利希尔·孟特休。他呼唤着未婚妻的名字,拼命地敲着门。 “克拉拉!你怎么了?克拉拉!你还好吗?克拉拉!快把门打开!” “怎么回事,范利希尔?” “啊,萨尔瓦多总编,不得了了,我听到克拉拉在房间里惊叫。我就睡在隔壁房间,听到惊叫就马上起来了!” “那声惊叫连我们的房间都听到了。” “但是,她没有回应我!门上了锁,打不开!” 一边敲门,范利希尔一边解释。 罗宾握住门的球形把手,尝试转动。门锁得很严实。他尝试从钥匙孔窥视过去,却发现钥匙在里面插住了。 “来帮忙,孟特休!把门撞开!” 两个人猛地一下撞到门上。撞到第二次,门板破了。第三次锁被撞坏了。门猛地打开了。 “克拉拉!” 房间里没有光。范利希尔朝着一片漆黑叫了起来。罗宾看到入口旁边有一盏油灯,他点燃了火。 红色的微弱光亮照亮了周围。 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大理石桌子。桌子和壁炉之间,身穿睡衣的克拉拉左侧向下,嘭地一声跌倒了。 “克拉拉!” 范利希尔惊恐地跑向她。他把胳膊放在她的肩膀下面,抱起了她的上半身。 这一瞬间,罗宾简直怀疑克拉拉是否已经死了,因为她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但是胸口小幅度地起伏着。 “没关系。她只是昏迷了,但是她的左腕上有伤!” 眼尖的罗宾对青年说。两边袖口手腕处的花边完全裂开,染满了红色的血。 “啊!?” 范利希尔害怕地闭住气。 罗宾把煤油灯靠近,观察她受伤的情况。 “不要紧。只是用刀子或是什么别的东西,稍稍割了一点。” 罗宾把煤油灯放在地板上,取出手帕绑住了伤口。一边这样做着,一边观察周围,寻找凶器。可是在哪里也找不到刀子。 “喂,迈克。让管家把医生叫来。然后你去看看沃邦博士还有杰罗姆男爵他们可否平安。” 罗宾悄悄地在随后赶来的部下耳边指示。然后他把煤油灯放在手上,拾起掉落的钥匙,插入已经坏掉的钥匙孔里。他尝试转动了一下,发现锁的部分已经变形,不能再锁上了。 “钥匙是这个房间的……” 然后罗宾拉开窗帘,确认窗户的情况。窗户也上着锁,铁叶门也关得紧紧的。 卧室的门现在是半开的。罗宾边注意四周边探视卧室,有可能罪犯还藏在里面……或者是…… ……然而,卧室里没有一个人。窗户也完全被关闭着。他特意检查了一下床底下,却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 (妈的。有这么混蛋的事情吗?罪犯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是溶化在空气里了?还是穿墙而过?抑或是身体变得透明,在大家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除了这个问题,密室之谜到底是什么!?) 由于气愤,罗宾咬牙切齿。 罗宾回到起居室,委托正在进行护理的青年:“范利希尔,你把克拉拉小姐抬到床上,让她休息吧。” 青年双手轻轻地抱起未婚妻,把她送到了卧室。 “克拉拉,来,喝点水……” 范利希尔把枕边的水喂到克拉拉的嘴里,想用这个代替苏醒剂。 少量的水滋润了紫色的嘴唇,紧闭的眼睑微微地动了动。 “……哦……范利希尔……” 她总算是醒了过来,稍稍地张开了眼睛,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已经没事儿了。受伤也并不重。医生马上就会来,你要挺住。” 青年握住未婚妻纤细的小手,鼓励着。 克拉拉眼神迷茫,喃喃细语。 “……范利希尔……啊,危险……黑暗里……白色,绷带,脸……感觉,不好……刀子……哦……” “犯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在这里的,是我和萨尔瓦多总编。” 罗宾弯下腰询问: “克拉拉小姐,请告诉我,你看到罪犯了吗?” 克拉拉虽然眼睛半睁着,但是好像认不出罗宾到底是谁。 她痛苦地皱起眉头,勉勉强强地回答到: “……嗯,是的。虽然很暗……正睡觉的时候,从起居室方向……传来什么声音……白色,脸……卷着绷带……眼睛发红……恶臭……哦……范利希尔……我的眼睛……有刀子……哦,可,可怕……可怕!” 克拉拉好像回想起来遇袭时的恐怖,她激动地喘着气。然后她颤抖着抱紧未婚夫,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卡”的复仇 居然有这么胆大包天的罪犯! 在艾高城当中,除了罗宾和迈克之外,还有几位负责警卫的警察。尽管如此,却完全没有起到警卫的作用。不明正身的罪犯偷偷地潜入城堡,谁都看不到,却犯下暴行。 不仅仅如此,用刀子弄伤克拉拉小姐的罪犯,又像烟一样从牢固的密室中跑掉了。 确实不可思议! 罗宾对罪犯所拥有的神秘力量而悚然。 然而这个夜晚的恐怖,并没有到此结束。或是可以说,血腥的悲剧,才刚刚拉开了帷幕。 罗宾和范利希尔还在观察克拉拉小姐的情况,迈克赶了回来。 他把罗宾叫出了房间,脸色苍白地喊着: “头儿,不好了。沃邦博士在他自己的房间里醉得不省人事,他是安全的,但是杰罗姆男爵的妻子亨妮丽特却没有回应。门上上了锁,我进不去!” “什么?糟糕!” 罗宾懊悔地说,一下子跑了出去。 两个人跑回主城堡,先跑到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前。他敲着门,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回答。门上了锁。 “迈克,帮忙!” 两个人用肩膀撞着门。 门打开了,他们跑了进去。 屋内没有光亮,漆黑一团。 罗宾打开墙壁上的开关。 豪华的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 猛地一看,起居室当中没有特别乱的地方。另外,也看不出有人的样子。 房间中央,有一张螺钿工艺品的圆桌,还有两把漂亮的布艺椅子。迈克发现门上的钥匙落在桌子旁边。确认后发现,那把钥匙正是这个房间的钥匙。 拾起钥匙的罗宾,让迈克站在进入到里面卧室的门口。卧室门被打开了。 罗宾按下了卧室灯的开关。 就在灯亮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喉头一紧。令人不愉快的一幕,跃入了眼帘。 亨妮丽特夫人已经在床上残忍地被杀害了! 她身体上仰,盖着被子,好像是她正在睡觉的时候被罪犯袭击。被子的边缘已经被鲜血弄脏。 罗宾小心翼翼地靠近尸体。 她的眼睛张开到极限,嘴也是半开的。雪白的咽喉被横切了一个很大的伤口,可以看到红色的肉,大量的血从里面流了出来。 这是无比冷酷的残杀。这是不可饶恕的暴行。 由于太过血腥,就连一向坚强的罗宾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罗宾擦去额头上的汗,重振精神。 他首先看了看床底下。然后打开窗帘,观察窗户的情况。窗户上着锁,铁叶门也是紧闭的。 起居室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无论是壁炉、窗户,还是门,都没有捣鬼的痕迹。重要的是,这个房间自己刚刚详细地检查过。 然而,无论哪一个房间,都看不到罪犯。做完案的罪犯,不应该逃得出去,可是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杀人魔鬼又一次发挥了超自然的魔力。毫无困难地侵入了密室,又毫无形迹地逃跑了! 罗宾感觉到莫可名状的恐怖。 这是木乃伊的诅咒吗?! 或者,这是‘卡’的复仇?! 不,我不信。 我绝对不相信这样的迷信。 这是一个诡计。 这是某个人精心布置的圈套—— 我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 罗宾用殊死的决心告诉自己,他检查着屋内。 果然,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圆桌子被稍稍移动到窗边了一点。 从地毯上的印可以看出,圆桌子本来在房间的正中央。在捡到钥匙的地方,散落着极其少量的沙子。 沙子?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沙子?! 难道是从男木乃伊绷带的缝隙中洒落出来的?! 罗宾不明所以。 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沙子背后肯定有某种深刻的含义。 “妈的,完全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感到深深的屈辱,罗宾变得暴躁起来。 “头儿?” “迈克,下面我们调查杰罗姆男爵的房间!” (乱成这个样子,那个男的也没有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这就是说,他也和他的妻子一样,一定被谁袭击,然后死掉了。)这样想着,罗宾叫来旁边的警察,让他看守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然后,和迈克一起撞开了门,进入杰罗姆男爵的房间。 这一次,在电灯亮起来的同时,他们看到了杰罗姆男爵的尸体。他右手的墙边有一个豪华书架,他坐在椅子上,就那么头朝着地死去了。 扎在他后背上的,是一把很大的刀子。刀刃一直扎到尽头,只有精致的刀柄露在外面。伤口流出来鲜红的血,把睡袍染得通红。 凝视着刀柄上的装饰,罗宾说: “这种形状的刀子是埃及人使用的。是很古老的东西。” “他是当场死亡,头儿。” “是的。迈克,你找找门上的钥匙。” 罗宾命令着,自己查看拉开窗帘的窗户。这扇窗户也同样被紧紧地锁住。他又查看了里面的卧室,还是没有罪犯的踪迹。 卧室的窗户也关得紧紧的。 “头儿,钥匙在这里。” 返回到起居室,迈克指出了钥匙的所在。壁炉前方,有两张放了好几个靠垫的扶椅,其中一个的座位上,放着一把钥匙。 经过确认,这把钥匙就是这个房间门上的钥匙。另外无论是门还是壁炉,也同样发现不了捣鬼的痕迹。 罗宾紧锁眉头。 “卧室里也没有罪犯的踪迹。窗户也是关着的,壁炉当中也有格子。杰罗姆男爵也同样是在密室中被杀死的……” “头儿,我还是想说,这是木乃伊的诅咒。来去无踪,一定是‘卡’这种精灵干的。” 迈克紧张地诉说。 “不要说傻话,迈克。这里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因为罪犯使用了巧妙的圈套,我们难以发现真相。” 罗宾再一次仔细地观察着尸体。尸体的右手放在桌子上,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一张有着折痕的古旧的纸。 “那是什么,头儿?” 罗宾阅览着信件内容,回答到:“恐吓信。” 是用阿拉伯语写的,故意写得歪歪扭扭。另外纸的左下方,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神之眼’。 罗宾为了让迈克理解信件内容,他翻译出来: 偷盗法老坟墓的坏人,全部都会因诅咒而死。妨碍安宁的人,也会激起‘卡’的愤怒。 听到内容,迈克浑身颤抖。 “头儿……” “不用担心。有那种写恐吓信、拿刀子杀人的灵魂吗?也一定不是男木乃伊干的。应该是哪个活生生的人写的。” 罗宾环视着屋内,断然地说。 “迈克,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地方有沙子?” “看到了,在那里。扶椅之间。” 迈克回头,指向地板。 罗宾在沙子面前弯下身,用手掌抚摸着地毯。地毯的绒毛很长,薄薄地洒落着一些沙子。 “……不可思议。无论是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还是这里,都有沙子。就这么一小撮……” “那是为什么呢?” “不明白……应该有原因吧。” “以前在投递恐吓信时,地板上也落下了沙子。是不是罪犯故意做的?” “——稍等。” 罗宾站起身,急忙赶到克拉拉的个人房间。 他用煤油灯照着亮,仔细地在地毯上查找。在窗户前面一点儿的地方,发现洒落了少量的沙子。 “唔。这里也有。”罗宾开动脑筋思考着。 他又急急地回到杰罗姆男爵的房间。 罗宾脸色严肃,告诉迈克自己的发现: “喂,迈克。那边也有沙子。” “那么,这应该是罪犯留下来的吧?” “也许是的。但是,罪犯为什么要留下这种东西呢?” “是不是从密室中逃出去,一定需要沙子?” 迈克提出疑问,但是罗宾没有回答。 罗宾抱起双臂,头脑中思考并描绘着每一个犯罪现场的情况。然后,他尝试寻找出发现恐吓信的房间、杀过人的房间中的共同点。 ◎门都是从内侧上的锁。无论是门板、合叶、锁,还是钥匙,都没有捣鬼的痕迹。 ◎窗户上也上了锁,铁叶门也是关得紧紧的。窗户玻璃也没有被取下来的痕迹。 ◎在墙壁、地板、天花板当中,没有任何异常。也不存在秘密的门或是通道等。 ◎无论哪一个房间的地板上,都洒落了少量的沙子。 真是一个谜……不可思议…… 考虑到整个事件,犯罪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罪犯冲进克拉拉小姐的房间,用刀子伤害了她。然后闯进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割断了正在睡觉的她的喉咙。最后,进入杰罗姆男爵的房间,把刀子扎入他的后背……然而,罪犯是怎么样出入这三个密室的呢?无论哪一个房间,都是从内侧密封住的。然而,罪犯毫不费力地闯进来,达到目的之后,也不留一丝痕迹地出逃了……这种事情绝对是不可能的…… 罗宾精通包括偷盗在内的所有犯罪方法,但是无论怎么想,他都想象不到罪犯到底用了什么样的诡计。 “……头儿,怎么办?” 迈克担心地询问。 “你看着门口。” 发出指示之后,罗宾开始一个个地打开办公桌的抽屉。 看到头儿的行为,迈克很不理解地询问: “头儿,杰罗姆男爵的保险柜应该在卧室里吧。” “笨蛋,这个男人狡猾得像只老狐狸。我猜他是不是把值钱的东西藏在这种开放的地方了。看看这里,有一个抽屉和办公桌比较起来,短了很多。” 罗宾把整个抽屉拉了出来,把胳膊伸到办公桌的里侧。然后,他拿出来一个很厚的茶色信封,这个信封就贴在桌子面板的下侧。 确认了内容,罗宾双眼发光。 “哦!这是一个秘密的名簿。这账簿上都有什么呢?嘿嘿,让我看看都写着谁的名字。哈哈哈。发现了,这不是曾经参加过苏伊士运河扩建的那些国会议员的名簿吗?如果好好利用的话,可以美美地从这些家伙那里榨出钱来。凭这个,说不定可以让那个险恶的埃及领事下台!” 罗宾激动地叫着。作为恐吓或是威胁用的材料,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 罗宾把这些放在迈克那里,再一次环视屋内。然后,他走近窗边的台灯,拉了一下开关,但是灯没有亮。 “唔。这里还有——” 罗宾拿开玻璃制的硕大灯伞,然后把它底朝天放在办公桌上。 马上,里面掉出来很多大大小小的钻石。 罗宾抿嘴一笑,对死人说:“正像我想的那样,我可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藏钻石。这些全部是我和迈克的了。怎么样呢,杰罗姆男爵?” 然后,他把所有的钻石都放进了口袋。 正在这时,“——喂,迈克。那是什么声音?” 罗宾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不由得转头看向门口。 迈克一脸不解,反问:“什么?” “好像哪里有枪声!” “啊?!” 罗宾赶到窗户旁边,打开了锁,一下子把玻璃窗和铁叶门打开。 外面非常黑。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黑色的云彩遮住了月亮,几乎看不到后院的情况。 “又来了!” 这一次迈克也清楚地听到了。 离城堡的非常近的地方,响起了枪声。 同时,有谁大声喊叫着。 看守的警察发现了什么坏人——一定是罪犯! “迈克,你守在这里!” 罗宾喊着,脱兔般跑出了房间。 他全速在走廊上奔跑,一口气飞奔下楼梯,穿过一楼的大厅。然后就像发现猎物的猎犬一样,手里拿着煤油灯,从大门里跃出。 解读古代文件 清晨时分,风已经不刮了,太阳也从云朵的空隙间露出了脸。四周变得非常明亮,罗宾和迈克一起检查城堡的后院。 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罗宾询问着:“喂,怎么样,肖德瓦保安部长他还好吧?” 他锐利的视线扫向小树丛、突出的墙壁后侧、草丛中,还有岩石阴面等所有视线能及的地方。 昨天晚上和埃及领事一起离开这个城堡的肖德瓦保安部长,一小时之前又回来了。这一次,他从巴黎警局带来了鉴定人员。他亲自指挥,仔细搜查发生事件的三个房间。 迈克一脸憔悴地回答: “真气人,就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沃邦家里的三个人都遭到了袭击。我作为警方负责人,被他痛斥一番。” “即使肖德瓦保安部长在这里,结果也是一样的。不过我们已经占尽先机。罪犯非常狡猾——然而,事态马上就会逆转。” 罗宾斗志昂扬。 “话虽如此,我去看了昨天响起枪声的地方,说是打错了。” “哦。树枝上挂着一片白布,风一吹就摇动起来,有人误以为这就是男木乃伊。真是个愚蠢的家伙。作为警察,胆子简直太小了。那家伙不会是村里的警察吧。” 迈克有点得意洋洋地说:“是村里的。巴黎警局没有这种丢脸的家伙。” “前几天,在这个院子里发现男木乃伊,给了他一枪的,也是这家伙吧?” “是的。他和这里的佣人。” “那一次是不是也认错了?” “也许吧,但我并不认为连佣人也看错了。在证言中也没有模棱两可的疑点。” “原来如此。” “还有,头儿你就是在这周围发现怪脚印的吧?” “正是这样。看,就在那个草丛后面。” 罗宾停下脚步,指向墙壁。 迈克用手拨开枝叶,查看灌木的后面。在柔软的地面上,留有两个很大的脚印。这脚印和以前的小木屋附近发现的脚印一模一样。 “这上面就是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 罗宾沿着墙壁向上看去。 她的房间位于主城堡二楼的西南角。房间上面耸立着钟楼。 两个人搜寻着其他的脚印,慢慢地走着。 “迈克,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女仆?就是告诉警卫她看到了可疑人物的女仆。” 罗宾从警察那里听说,昨天晚上的枪声是这样引发的:在厨房的女仆,目击到窗户外面奇怪的人影,然后警察就慌慌张张地跑去了。 迈克一脸困惑地摇摇头。 “没有人承认是自己说的。我已经问了所有的佣人。” “奇怪。” “也许是害怕吧。是不是自己也会被男木乃伊袭击?是不是也会被诅咒?这样一想,就不愿意勉强出头了。” 迈克很同情地说。 两个人来到环绕城堡的城墙。这是用石头和泥土建造的,高在五米以上,厚最多为两米。 罗宾把迈克引到稍稍靠东一点的位置。那里灌木林立,后面有一堵墙壁,已经被旺盛延伸着的常春藤爬满了,被隐藏了起来。 “——在这里,迈克。昨天晚上,我在这里搜索脚印,发现了城墙上有裂纹。由于被常春藤隐藏住了,所以乍一看看不出来,但是罪犯之所以可以进到里面来,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地方了。” 罗宾说着,用手杖示意着灌木的后面。在那里,有同样的两个很大的脚印,而且在遮住墙壁的常春藤下面,有着左右分开的痕迹。 迈克观察着周围,小声地指出来: “之前男木乃伊就是在这附近消失踪影的。” “了解。昨天晚上的状况,也和几天前让坏人跑掉的情况是一样的。” 罗宾点头同意,用手里拿着的手杖推开常春藤。 这一下,他们看到了一个大的三角形的裂缝。底边有四十厘米左右,高有一米左右,裂纹狭长,呈纵向裂开,很不规则。 迈克弯下腰,查看着这个裂纹。裂缝是由泥土的自然崩塌造成的,是一个可以通向另一边的孔。迈克想要尝试钻进去,把头伸了进去,马上被卡住了。 “——不行,头儿。这个裂纹太狭窄了。即使头可以进去,肩膀也会被卡住。大人是过不去的。如果说非要过去的话,四五岁的小孩子做得到。” “那个埃及的老人能不能过去呢?他那么瘦。” “他也不行吧。” 罗宾摸着下巴说: “我在印度见过可以自由地分解自己身体关节的男人。身体柔若无骨。” “但是,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劲儿了吧?” “说的也是。” 迈克拂去裤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然后他观察着旁边的灌木: “头儿,是不是罪犯利用这些常春藤攀上了城墙呢?” 罗宾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枝子太细了,如果脚踩上去,常春藤会由于体重而折断,这里却连叶子都没有落下来。而且常春藤只能到达墙壁高度的一半左右。” “还有,如果是爬墙的话,只有从后门穿过了。” “你也可以看出不对的地方吧。城堡的后门外的警察,也会注意到城墙的后门。可以断定绝对不会有人通过的。铁门上面上的古老的荷包锁,没有拆下来的痕迹。” “是哦。” 罗宾又用手杖头指着刚才的脚印: “这种奇怪的脚印,在前面就没有了。所以最妥当的想法就是:罪犯穿过了裂纹,逃到城外去了。” “但是这种想法也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那个怪物身高将近两米,是一个巨汉。” “算了。我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真相。无论觉得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过是错觉和误解的叠加而导致的。如果清除了错觉和误解,合理的原因就一定会现身。” 这么说着,罗宾开始往前走去。 两人从城堡的正门走出来,走进白雾森林,走上通往小木屋的小路。途中,他们拨开城墙边的杂草,分开树丛钻了进去。 罗宾站在被青苔和常春藤覆盖的城墙前面说:“就是这里了。刚才那个孔就通到这里来了。” 瓦砾在脚底下堆积着,上面有一个三角形的裂纹。 “看看这周围,草都被踏过了。应该是谁从这里一直走到小木屋了。那么,罪犯还真是通过这个裂纹出入城堡的。” “虽说如此……” 迈克带着不能平静下来的表情嘟囔着。 “迈克,亨妮丽特夫人听到过很多次蛇爬行的声音吧?” “是,是的。” “那么也许是男木乃伊这家伙,仅仅在穿过狭窄的孔时,变身成了蛇神。” 罗宾开着玩笑,沿着草丛中被践踏过的痕迹,向小木屋走去。 小木屋里里外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罗宾走近堆积着石块儿的水闸,发现地面上留下了新的脚印。还是那奇怪的脚印,就印在水闸的前面。 罗宾发出指示:“这个水闸还真是奇怪呢。喂,迈克,我们把水止住,把两个铁闸都拉下来。” 水闸当中,有两扇铁门把蓄水槽夹在中间。第一扇门可以调节沼泽中流入的水量,第二扇门调节注入到小河中的水量。无论是哪一扇铁门,都被左右的石柱支着吊起来,被旁边插入的楔子固定着。 罗宾和迈克把楔子拔了下来。流入口的门关闭了,沼泽中没有水注入。这样一来,蓄水槽的水面马上开始下降。 “稍等一下,我们再关上第二扇门。” 罗宾边说边做。这是为了避免小河的回流。但是即使如此,水面还是在持续下降。在蓄水槽的什么地方,应该有一个出水口。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水完全没有了。蓄水槽的底现了出来,深度大约在两米左右。罗宾和迈克翻身跳了下去。里面全是些淤泥、枯萎的树枝、水藻、小石头等,角落处有一个小小的排水口。 罗宾观察着湿淋淋的石壁。 “迈克,维洛尼克太太拿到的那个古代文件,马上就会发挥作用了。” “为什么这么说?” “古老的城堡中,大抵都会有通向外部的通孔。艾高城也应该是一样的。通向外部的出口,正是这个水闸。关于这个信息,建造城堡的图卢兹伯爵一定写在那篇暗号文章里了。” 然后,罗宾背诵出那奇怪的文章: 圣者关闭十二点和六点之门。 那时,雾里水盆中的水会干涸。 宝库(pactole)中,舍去自己的羽毛(plume)和翼(aile)吧。新的道路就会向你敞开。 按照骷髅右眼之语前行的人,摸索着到达十字架。 按照骷髅左眼之语前行的人,走出没有太阳升起的房间。 迈克的眼睛闪动着,耸了耸肩。 “还是看不出什么意思。” 但是,罗宾很愉快地回答: “并不是这样。因为这种暗号采用的是寓意的方法。如果找出着眼点,就可以解读内容。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变成‘救人的圣者’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水闸的两扇铁门,位于这个蓄水槽的北边和南边。如果用时钟来比喻,正是在十二点和六点的方向。如果关闭了这两扇门,里面的水就干涸了。所谓‘雾里水盆’,指的是白雾森林中的这个沼泽。” “怪不得。然后呢?”迈克问。 罗宾指着西侧的墙壁说: “看看这里。这里嵌入了几块砖头形状的四方石头,上面都刻着文字。看出来了吗?” “是的,写的是‘宝库〔pactole〕’。” “正是这样。这就指的是这个蓄水槽。因此,我们从‘宝库〔pactole〕’中,去掉‘羽毛〔plume〕’和‘翼〔aile〕’即可。” “我们怎么做好呢?” 罗宾一个不留地触摸着刻着文字的四方石头,说: “这两块石头能动。是‘P’和‘a’。在‘宝库〔pactole〕’这个单词中,有‘羽毛〔plume〕’和‘翼〔aile〕’的第一个字母。” 正如罗宾所说,那两块石头是可以取下来的。 罗宾拿出折叠刀,把刀刃插入石头和石头之间。取下这两块石头之后,凹进去的位置那儿有一个直径大约为五厘米的、生锈的铁环。 “迈克,到这儿来。” 两个人不假思索地拉出铁环。铁环后面有一根很粗的链条,这根链条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直可以拉出来二十厘米左右。 在链条拉开的时候,墙壁的深处传来“咯噔”一声,好像嵌套着什么。 “啊!” 这一次发出声音的是迈克。 “咯噔”一声之后,是铁滑轮嘎嘎嘎旋转的声音。就在这时,他们站立着的整个石头地板,开始一点点地向下陷进去! “哦!” 罗宾也发出欢喜的声音。他赞美着: “怪不得,真是一个巧妙的装置。这个蓄水槽的地板,变成了电梯。也许地底下还有另外一个蓄水槽,利用水流或是水压,可以使机器运转!” 地板停下来。西侧的墙壁和地板之间,露出五十厘米大小的缝隙。弯下腰查看,里面漆黑一团,只能看到一个空洞。 罗宾从裤子的口袋里取出棉油打火机,点着了火。 罗宾昂然自得地说:“这里,迈克,可以看到秘密的通孔了。” 他依靠打火机的亮光,钻了进去。 从钻进去的地方开始,直到前面为止,全都是石头铺的地道。这个地道狭窄,但是天花板却刚刚够一个人站立着前行。周围的墙壁还有脚下都是湿的,天花板偶尔还会滴下水滴。 空气很不流畅,灰尘很大,呼吸却没有问题。 打火机的火,只能照亮自己周围。两个人慢慢地向深幽和静谧处前行。在黑暗中回响的,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大概走了五十米,地道呈直角拐了一个弯。罗宾马上取出了手枪。迈克也马上照做了。 罗宾屏住呼吸说道:“迈克,注意安全。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危险等着我们呢。” 秘密地道 越向里面走,秘密地道的墙壁和地板就变得越干。石头墙壁因为霉菌的关系,黑乎乎的,尘埃的味道越来越强烈。 打火机小小的火焰,拼命地驱赶着周围的黑暗和阴霾。空气越发不流畅,而且越来越冷。 罗宾和迈克静悄悄地走着,尽可能不发出脚步声。他们竖起耳朵倾听,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他们的枪都上了膛。 “头儿,我们走了多久?” 迈克在后面询问。由于紧张,他的脸变得僵硬。 转了几次弯儿之后,地道逐渐开始朝着光亮的地方延伸。也就是说,朝着艾高城的方向前行。 “应该走了四五百米左右了吧。从直线距离计算的话,如果说是马上就要到城堡的地下,也不足为奇。” 这样回答着,罗宾小心翼翼地在下一个角落拐了过去。 在那里,可以看到小房间。小房间的天花板也低,每一堵墙壁的横宽都有五米左右,房间四四方方。 “正是如此啊。看还有什么藏在这里了。” 看到屋内的情况,罗宾双眼放光。 因为他看到地板上散落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旧毛巾、破破烂烂的衣服、好几天的报纸、吃得七零八落的面点、散碎的肉干、空了的罐头瓶、空了的红酒瓶、破烂的纸带、短短的蜡烛、灰蒙蒙的灯笼、变短的铅笔、刀子……“那家伙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似的。” 罗宾检查着地上的物品,嘟囔着。 “你说的是那个叫做艾哈迈德的老人吧。” “不是他。艾哈迈德是伊斯兰教徒,所以不能喝酒。这里的报纸全都是《巴黎回声》。那个老人应该看不懂法语。还有就是,报纸的最早的日期是一个月之前的。那个时候,老人应该还在埃及。” “那么,应该是其他人吧?” “是的。而且是一个法国人。” “那家伙为什么要藏在这种地方呢?” 罗宾边拾起灯笼,边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里是绝好的隐蔽场所。” 灯笼里面还有一些油,他用打火机点燃了灯笼。周围马上变得非常明亮。 “哎呀,这里有一把染着血的斧头。这地板的伤好像正是斧头砸出来的,像是擦掉过大量的血——这是什么东西?” 踢开旧毛巾和报纸的罗宾,发现下面有一把斧头。地板上可见一团黑渍,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在厚厚的斧刃部分,沾满了干透的血。地板上的血被破布和报纸擦拭过,破布团成一团,扔在房间的角落。 “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在森林里捉住了兔子什么的,然后杀了吃掉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里就应该落下兔子的皮或是毛。但是,没有这些东西。” 迈克摇着头说: “怪不得。很奇怪啊。” 罗宾拾起斧头,观察着斧头刃,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人类的血,不过这样一来,就一定会有牺牲者。那家伙到底在哪里呢……” 迈克看着脏污的墙壁,问道: “头儿,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地下道就到这个小房间为止了。” 罗宾扔下斧头,把灯笼高高地举起来。 “没有到头。秘密的地道从这里开始分了两个岔。让我们想一想古代文件的暗号,不是说‘按照骷髅右眼之语前行的人,摸索着到达十字架。按照骷髅左眼之语前行的人,走出没有太阳升起的房间’吗?” “‘骷髅’指的是什么?” 罗宾指向正面的墙壁。 “好好看看这面墙壁。这里墙壁的石块上,也刻着一个个的文字,不正是组成了‘骷髅〔dêtedemort〕’这个单词吗?” “虽说如此,‘右〔droite〕’和‘左〔gaucedemort’里面有,但是却没有‘g’这个字母。” “不是这样。这种情况下,应该更加简单一些。‘dêtedemort’的前一个字和后一个字里面,都有‘t’这个字母。也就是说,表示右端和左端——” 两个人马上检查那两块方石头。发现这两块石头都可以动。 迈克问道:“到底按下哪一块呢?” 罗宾回答:“先试试右边的。” 他用手掌猛地按下那块石头。石头马上全部陷入到了墙壁里。 从某个地方传来了重重的咯噔噔的声音。 岩石和岩石之间吱呀呀地摩擦着,接着就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然后,右侧的墙壁开始向横方向缓慢地移动起来。 “这个墙壁本身就是隐蔽的门。” 罗宾满意地说。 眼前又一次出现了漆黑的地道。 罗宾和迈克依靠着灯笼的光亮,急急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一个石头楼梯。两个人爬上楼梯。楼梯回转了几次,第五个楼梯平台延伸的尽头有一扇上部分是半圆形的小小的木门。 罗宾竖起耳朵听,查探门的那边有什么动静。但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打开看看。” 罗宾推开了门。房门很沉重,合叶发出轧轧的声音。两个人走进房间。这个房间稍微有些昏暗,可以明确的是,这正是艾高城中的一个房间。 罗宾站在房间的中央,转过头说: “这是礼拜室。这个房间位于主城堡一楼的里侧。走廊夹在中间,东侧就是副城堡。也就是说,这里是暗号文中‘十字架’所在的地方。和基督联系在一起的,就是十字架。” “怪不得。” “看看那里。壁龛中装饰的基督像的底座部分,就是这扇隐蔽的门。由于制造得非常巧妙,所以难以分辨。” “真是这样。”迈克也感到佩服。 “那么,由此我们应该可以知道罪犯闯进来的路线和逃亡的路线了。罪犯应该是利用这个秘密的地道,几次潜入了城堡内部。” 听到这话,迈克悔恨地说:“薇洛妮克太太应该就是想要告诉我们这件事,让我们提高警惕吧。” 罗宾又说:“好了。让我们再检查一下上面。” 两个人返回到秘密的楼梯,关闭了隐蔽的门。 “以前我说过吧,迈克,城堡的南侧,也就是说后面的墙壁厚得不正常。应该就是藏着这个秘密的楼梯。” 楼梯再次转了一个弯,在前面就到头了。前后墙壁的一部分用了宽阔的彩色玻璃,右边和左边,秘密的通道再次向前伸展而去。 色彩鲜艳的光线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原来是这样的啊。主城堡二楼走廊的尽头,有大块的彩色玻璃。那玻璃就是这里的玻璃。由于光线变得透明,所以无论从里面看还是从外面看,都看不出来这里有个空洞。” 深感佩服的罗宾,检查着走廊一侧的彩色玻璃。马上发现那里有一扇隐藏得很好的玻璃门。 罗宾不禁夸奖制作者:“玻璃和玻璃的合缝,就是门的边缘。这活儿做得真好。” 罗宾打开了门。开门朝北的方向,延伸开去的是二楼短短的走廊。西侧是主城堡,东侧是副城堡。 可以听到谁的脚步声,还可以听到肖德瓦保安部长训斥部下的声音。罗宾赶快关上门。 两个人再一次仔细地查看墙壁后面的秘密通道。罗宾做出手势,示意迈克向东前行。 通道很快就走到尽头。他们查看着有些脏污的石壁,发现那里也有一扇小小的隐藏的门。这个门安装在墙壁当中,好像是依靠齿轮或滑轮才能够打开的结构。 顺着打开的门向对面看过去,迈克叫了起来:“啊,看这里!” 罗宾也很满意地说:“就是那个隐藏的房间,正是位于沃邦博士卧室的后面。” 眼前,并排放置着那三个古老的保险柜。当然,现在看到的是它们的后侧。 迈克说道:“这下子我们就可以明确图卢兹伯爵的金条为什么不见了。伯爵一定是把它们运到什么地方去了。”。 罗宾说:“应该藏在秘密地道中的某处。但是我并不认为伯爵会亲自动手搬运,他并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或是佣人。问题就是他到底委托谁来搬运呢?”他思考着。 两个人关闭了隐蔽的门,回到有着彩色玻璃的楼梯平台。这一次,他们走入了另一个方向的通道。这一个通道横穿主城堡的东西两侧,距离相当长。 通道尽头有个楼梯。爬上楼梯,二人发现到了二楼天花板的后面,也正是屋顶后面。他们用灯笼照亮,发现几根粗粗的房梁和柱子,还看到从下面伸上来的砖头烟囱。挂满尘埃的蜘蛛网,从这里垂下来。 爬到天花板后面的两个人,拱背踩在房梁上面,一点点地向深处前进。黑暗在灯笼的光线下逃窜。 他们周围石头墙壁林立,可见性很差,在里面穿行好像身陷迷宫。头顶上有很粗的梁,他们必须时时注意头部不会撞到梁上。 在他们脚下,梁和梁之间,铺设着粘板岩的薄板。电线或是电话线沿着梁的角角落落延伸。拉起吊灯的巨大滑轮,牢固地安装在柱子上。 两个人走到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 迈克小声地嘟囔着:“怎么样,头儿,节孔一个都没有,也没有一面天花板出现了剥离的痕迹。正如警察调查的那样,杀人现场是一个完整的密室。” “唔。原来是这样啊。”罗宾轻轻地点了点头,用灯笼的光亮照着周围。 正如迈克所说的那样,在天花板后面,完全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那么,罪犯到底是怎么样进入上了锁的房间的呢? 这仍然和以前一样,是一个深深的谜团。 “——哦呀?” 走到杰罗姆男爵房间之时,罗宾发现了一个东西。他弯下腰,把灯笼的光亮靠近梁还有天花板。 “怎么样呢,头儿?” “从这个位置看出去就可以知道,从对面的房间直至这附近为止,地板上散落着断断续续的灰尘。这些灰尘连接在一起,好像有什么大型物体爬过去一样。虽然不明正身,但是这应该可以解释亨妮丽特夫人听到的声音吧。” 迈克也战战兢兢地点着头:“真的哦。而且有一定的宽度,好像是谁在匍匐前进一样。” 两个人沿着那个奇怪的痕迹寻找根源。 到达下一个房间的上面时,罗宾看着脚下,喉咙深处又紧了紧: “这附近的蜘蛛网挂断了不少。除此之外,梁的上面还有奇怪的脚印。这是新的脚印。从形状上可以看出,是光着脚的……” 罗宾指着一个脚印说。 由于不明所以,迈克摇着头:“很小的脚印哦……” 罗宾举起灯笼,再一次观察着周围。灯笼的光亮极其有限。墙壁是弯折的,对面就是攀上钟楼的楼梯。 “迈克,你看看那里落下了什么东西?” 两个人走到墙角,迈克把它捡了起来。 “好像是女人穿的长裙什么的。是不是女仆的头饰呢……”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罗宾觉得奇怪。 迈克边确认衣服的里里外外,边说到:“头儿,这个长裙上沾着血迹。” “血?” “看,在左边的袖子上,里面渗出了血迹。在右腕的外侧,也散落着血点。” “拿来我看看。” 罗宾放下灯笼,接过长裙。他把手枪放在口袋里,仔细地观看着长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在墙壁阴暗处的一个凹坑里,飞出了两块很大的黑色东西。其中一个把迈克撞出很远,另一个伴随着叫声,向罗宾身上撞去。 猝不及防的迈克,由于撞击,疼痛地闭住了呼吸,一下子昏了过去。 罗宾为了避开撞过来的对方,反射性地向后跳了出去。然而,对方一鼓作气冲了过来,用头撞在他的头上,想把他摔倒。袭击者还伸出尖利的指甲,用可怕的力量紧紧地抱住了罗宾。 “这家伙!” 罗宾甩开对方的手,沉下身子,握起拳头一下子打在对方的腹部。这是一个猛烈的勾拳。 “怎么样?” 对方被罗宾打飞,撞到烟囱上。然后,猛地弹了回来,向前跌倒。 “啊,艾哈迈德!” 对方咬牙切齿地抬起脸。这就是那个谜一般的埃及人。老人丑陋的脸上,闪着恶毒的光。 老人瞪着罗宾,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同时开始猛烈地咳嗽。嘴里流出了鲜红的血。 “呜,呜呜……” 老人痛苦地呻吟着,两只手按住腹部。血从手指缝之间点点滴滴地流出来。 他的腹部扎着一把刀子。 在被罗宾扔出去倒在地板上时,老人手中的刀子误伤了自己。 “算,算你狠……我被……诅咒了……” 老人的血堵住了喉咙,他用阿拉伯语恶骂着。 但是,也只能说出这么多了。 老人的嘴里渗出了血,轰地一声倒在地上。他浑身痉挛了两三次,很快就动不了了。很明显,他已经送了命。 “迈克,你还好吧?” 罗宾慌忙抱起了部下。 迈克苦着脸,摇了摇头。 “没,没关系。怎么回事,那个家伙?” “谁知道呢。早已经逃跑了。而且用黑衣服从头包到脚。另一个就是那个埃及的老人。刚才看到的光脚脚印,应该就是这家伙的。” 罗宾捡起灯笼,照了照艾哈迈德的尸体。 迈克俯视着尸体问到:“但是,头儿,这个老头为什么在这里?” 罗宾眯起了眼睛,思考着: “也许,艾哈迈德用一个晚上从巴黎市内逃到了这里。他以前就应该知道有这么一条秘密地道。一定是那个黑衣人窝藏了他。” “这么说,这两个人是一伙儿的吧。” 罗宾分析着状况:“是的。他们正在秘密约会,我们不经意撞上了他们。” “那么,今天早上艾哈迈德通过地道潜伏到城堡了吧。” “哦。大概是黑衣人带着他来的。那家伙应该是这个事件的真凶。” 迈克哆嗦着:“杀死杰罗姆男爵夫妇的,就是那家伙吧……” 罗宾把灯笼交给他,再一次把手枪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来吧,迈克,我们走。我们去追那个逃跑的杀人魔鬼。用我们的手捉住他,代替神灵下达严厉的判决!” 潜藏在黑暗世界中的怪物 罗宾命令迈克扛着老人的尸体,通过秘密楼梯走到一楼,把尸体搬到礼拜堂的地板上。 迈克不解地问:“头儿,为什么要把尸体放在这里?” 罗宾撇了下嘴,暗笑到: “如果有人发现了尸体,就会立刻向肖德瓦保安部长汇报。我就是为了避免这个。在我们找到真相之前需要时间,警察的搜查会让场面混乱的。” 两个人从基督像的基座部分,再次进入秘密地道。他们紧紧地关住门,罗宾小声地询问: “迈克,灯笼还有油吗?” “还可以点一阵子。” 迈克回答之后,从狭窄楼梯上走了下去。 不知道那个杀人魔鬼到底藏在哪里。两个人小心地在黑暗的地道中前行。 穿过小房间,罗宾又回到了出发点,返回到水闸的蓄水槽。结果还是没能找到黑衣人。 罗宾推测:“显然,杀人魔鬼还在地道里面。”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隔开蓄水槽和地道的石门还是打开的,地板也是陷下去的。在这种状态下,无论这个人跳跃能力多好,也够不到蓄水槽上面。 迈克不解地问:“但是,地道只有一条。为什么会在中途不见了呢?” “我忘了这一点:应该还有一条分岔的地道。在古代文件上不是写着吗?‘按照骷髅左眼之语前行的人,走出没有太阳升起的房间。’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们应该试试左侧的方块石头。” 罗宾这样说着,先走进了地道。 返回小房间之后,罗宾按下左侧的方形石头。如他们所料,另外一面墙壁变成了门,门后出现了一条新的地道。 两个人竖起耳朵往前走去。但是,完全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地道曲曲折折,每到一个拐弯处,他们先确认没有危险,然后再向前走去。 走了十分钟左右,地道突然到头了。尽头的墙壁上,有一扇古旧的木门。 罗宾向迈克使了个眼色,迈克就潜伏在门旁边的墙壁边。罗宾拿好手枪,做出随时进攻的姿态。迈克伸出手,慢慢地打开门。 合叶已经生锈了,发出嘎吱吱的声音。门后是无边的黑暗。完全看不出有人的样子。迈克举起灯笼,很警惕地走了进去。罗宾跟在后面。 这是一个六米左右四四方方的房间。 “……这里就是‘没有太阳升起的房间’。” 罗宾自语着。 屋内脏乎乎的。墙壁被霉菌染黑了,地板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和最初的小房间一样,好像谁隐居在这里似的。到处都是食物的碎渣、空瓶子、没有油的煤油灯、破烂的毯子。 “这是什么?” 罗宾用脚尖踢开了毯子,下面露出了一本边缘破破烂烂的旧笔记本。 罗宾拾起笔记本,打开了它。迈克用灯笼的光照在他手上。笔记本用大大的字体,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页,就像是孩子写出来的那样,字体稚拙。 为了让迈克也能听到,罗宾把内容念了出来。 这里面记录着一个前所未闻的不寻常事件。 终于,我回到了法国。 是的。为了复仇,我回来了。超越了死亡的痛苦。 不,不是。我是从地狱的底部,好不容易生还了。 为了向那些人复仇,我回到了这里。 这个备忘录是我用嘴写的。我用嘴含住铅笔,好不容易写了出来。最近我的头总是恍恍惚惚,也记不住东西。以前的种种,我开始慢慢地遗忘。 但是,我不能忘记那件事。那是一件大事。是的,那就是复仇。为了不能忘却复仇,让我把它写出来。 如果忘了,读一读这个,就可以想起来。 我要杀死他们 沃邦博士、杰罗姆男爵,还有…… 他们背叛了我。他们想杀死我。所以,这一次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复仇。 这是诅咒。是古代埃及的诅咒。 这是对盗墓者深重罪孽的惩罚。 为了杀死他们,“卡”进入我已经死过一次的身体,让我苏醒。 我还可以想得起来。 那天,让我钻进圈套的,是杰罗姆男爵。 沃邦博士向我和艾哈迈德下达命令,而传递这个命令的,就是杰罗姆男爵。按照那个命令,我和艾哈迈德一起进入了挖掘现场的孔洞中。 进去不一会儿,就塌方了。 为什么岩石和沙子会崩塌下来?后来我想出了原因。 很明显,这是杰罗姆男爵的诡计。是他让人撤去了支撑天花板的梁柱。 一定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天花板是不会掉下来的。 那两个人想要杀了我。 那是因为我和艾哈迈德反对挖掘那座坟墓。 运出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棺材,是对死者的冒犯。我和艾哈迈德一次次地向沃邦博士提出忠告。 那是诅咒。古代埃及的诅咒。“卡”的复仇。木乃伊们的愤怒。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可怕的…… 所以,沃邦博士,他们想要杀死我和艾哈迈德,杀死挡路的人。 我被压在大块石头、沉重的石头、无数碎石的下面。那个瞬间,世界在我的头顶坍塌下来。 即便死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我已经死了一次。当我被压在大量的泥土、沙子和巨大的石块下面时,就已经死去了。 苏醒过来,我已经在埃及医生的家里。 艾哈迈德救了我。 幸运的他没有被压在岩石下面。因此,他把我从泥土、沙子和石头下面拉了出来。 我的身体已经破烂不堪,浑身溃烂,流了大量的血。 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当然,我也失去了意识。 在王族坟墓的走廊里,有一个通洞。 艾哈迈德寻找着这个洞。他找到了,从死亡中逃脱了出来。 连我这个失去意识的人,也被他运了出来。 非常痛苦。像要裂开般的疼痛,覆盖了全身。 确实是这样。我的身体确实已经裂开了。 我失去了双脚和右手。脸也烂了一半,左肩也歪斜了。我的喉咙受伤了,不能很好地说出话来。肺也烂了一片。 我在任何时候死去,都毫不为奇。 然而,艾哈迈德向阿拉的神祈祷,医生使用了各种各样的神秘药物,热心地治好了我。 经过半年以上的时间,我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在这个期间,医生给我安上了假手假腿。 是无骨的假手假腿。是和身体不相匹配,很大的假手假腿。 我的脸上裹着绷带。 为了隐藏假手以及假腿,我也给它们缠上了绷带。 我的脸上,连两只眼睛都被遮住了。我变形了,变丑了。我的脸是那么的可怕,连医生的妻子和孩子们都惊叫起来。 熟练地使用假手假腿,是一件非常难受的工作。 我每天都在练习。肩膀和大腿间,疼痛不停的窜来窜去。 身体也几次发出悲鸣。 然而,我习惯了假手、假腿,开始练习移动。我的身体蜷曲着,连五公分都不到,利用手和脚剩下的部分一点点地向前走。 这是多么痛苦的练习。 但是,我咬着牙,忍耐着。 因此,我必须向沃邦博士和杰罗姆男爵复仇。 一年后,我返回到了法国。艾哈迈德为我张罗了钱款,也为我准备好了船。我藏在木箱里面,作为货物,被运到法国。 取下了假手假腿,我的身体小得令人惊讶,所以连装水果的木箱都可以藏下。 如果普通的人类被取下了手脚,只剩下头和身躯的话,那么体积就会大大减少。如果看到这种样子,任谁都会吃惊的吧。 我回到了艾高城。 哦,我想见到克拉拉。 如果终有一天,我见到了克拉拉,我会告诉她我平安无事。至少,我还活着。 哦,我爱你。克拉拉…… 但是,不行。 我不想让她见到这样的自己。 这难看的我。这丑陋的样子。 不想让她,见到。 不想让克拉拉更加悲伤。 我在艾高城的秘密地道住下来了。 这里,只有我才知道。 以前,克拉拉在图书室的书本之间,找到了古代文件。我解读了这些文件。 在这里藏起来,寻找机会,杀死沃邦博士和杰罗姆男爵。 哦,但是…… 如果我杀死沃邦博士,克拉拉会多么悲伤。一定……我不想让她陷入痛苦。 今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关于“卡”的梦。 “卡”长着漆黑的狗脸,用的是阿努比斯神的形象。 然后,他叱责了我的懦弱,进入我的体内。 我只有按照“卡”的命令行动。我要用这双手,夺取沃邦博士和杰罗姆男爵的性命。 我见到了克拉拉。 在沼泽的旁边。 哦,美丽的克拉拉。你一点也没有变。 但是,我却如此令人恐怖。 现在,我是男木乃伊那样的怪物。 今日我又见到了克拉拉。在沼泽的旁边,摘花。 然后,我忍不住了。 想都没想,我就这个样子跑到克拉拉的面前。 克拉拉激动而且吃惊,惊叫一声连着一声。见到我丑陋的样子,本来就会觉得恐怖。 她脸色苍白,由于惊愕,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察觉到这一切的我,用这双无骨的假手,抱住了她。 然而,我却抱不紧她。她昏迷了,倒在地面上。 那时,背后有谁在大声喊叫。 我警醒过来。 不行。这样不行! 我慌忙逃走了。 现在,绝对不能被捉住。在我复仇未果之前,不能发生任何意外……我的胸很闷。 头也很痛。 逐渐,记忆模糊不清。 不时的,大脑一片空白。 每当这时,我就会阅读这个笔记。 这样一来,就能够想出我的使命。 心脏变弱。喘不过气。 我也许不能活得太久了。 然而,无论如何,只要复仇。 死之前……只剩下…… 艾哈迈德,来了。从埃及。 他是如何知道这个地道的呢? 也许,我之前一定告诉过他。 总之,艾哈迈德,生气了。因为我,还没有杀死沃邦博士和杰罗姆男爵。 复仇未果。“卡”愤怒了! 他怒吼着。 诅咒。这是诅咒。盗取了神圣王族的坟墓,还要杀死我们的,就是那两个人。他们恶贯满盈,所以只有悲惨地死。 艾哈迈德命令我杀死沃邦博士的全家。 这是“卡”的意愿…… 旧笔记本上的文字,到这里结束了。 城堡中的悲剧 罗宾大为震惊,从喉咙的深处发出声音: “唔,多么可怕的故事。在埃及的挖掘现场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儿……” 迈克问道:“那么,这是谁写的呢?” “是沃邦博士的门生,皮埃尔·德鲁曼写的。克拉拉小姐原来的未婚夫,那个青年还活着。一年多之前,人们认为他死在了埃及的挖掘现场,但是实际上他还活着。他就是男木乃伊。那个在白雾森林里徘徊,浑身绷带的可怕怪物,就是皮埃尔后来的样子。” “他的手和脚都没有了……就这样还……” “执著之念。为了复仇的执著之念,让他活了下来。” “但是他已经疯了吧。” “哦。他脑子应该已经不正常了。塌方后被埋在岩石下面的恐惧,死一般的恐怖。切断了手和脚的恐惧。伤口的痛苦带来的恐惧。被出卖后的恐怖以及所有的恐惧,使他的心变成了丑恶的化身。” “沃邦博士他们真的想杀死皮埃尔吗?” “杰罗姆男爵做得出来。他就是一个阴险的坏人。应该是沃邦博士去开罗的时候,他想趁机杀死皮埃尔和艾哈迈德。” 迈克同情地感叹:“真是可怜。” 罗马断然地说:“可是,这样我们就可以解开事件中的几个谜。关于男木乃伊的怪异,几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话怎么说?” “比如说小木屋周围奇怪的脚印,在水闸的附近就消失了,那是因为皮埃尔总是逃到这个秘密地道里。脚印的形状很奇怪,是因为皮埃尔使用假腿,穿了木鞋。所以大得不可思议,鞋底也是扁平的。克拉拉小姐被男木乃伊袭击的事件,那是我们想错了。就像笔记本里写的那样,皮埃尔抑制不住自己的爱意,想也不想地抱住了她。但是在维洛尼克太太看来,就像是男木乃伊袭击克拉拉小姐了。克拉拉小姐突然被奇形怪状的怪物抱住,觉得非常恐怖。结果她就昏过去了。” 迈克问到:“被追赶到城墙时,男木乃伊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罗宾马上回答: “很简单。皮埃尔取下了假手和假腿,钻过了那个狭窄的裂纹。在笔记本里面也写着。如果只剩下头和躯干的话,就会变得非常小。他的左肩也被压坏了,所以只要头钻过去,什么样的洞都可以过得去。他把假腿先扔到洞的那一边,然后卸下假手。由于假手上系着固定在身体上的皮带,所以他可以用嘴叼着皮带的一端。钻过洞之后,皮埃尔可以再把假手拖过来。被手枪击中也没有关系,因为枪弹命中的是假手或假腿。木制的手脚流不出血来。” “怪不得。”迈克点头。 “亨妮丽特夫人听到的奇怪的声音,正是皮埃尔发出来的。在天花板后面,还有大蛇游动过的痕迹。这就是取下假手和假腿之后,整个身体扭来扭去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他为什么要把假腿和假手取下来呢?” “因为这样会便于他潜伏在狭窄的地方。皮埃尔一定是躲在墙壁后面或是天花板后面,观察杰罗姆男爵的动向。还有用假腿应该难以攀上地道里又长又陡的楼梯。因此,他取下假腿,用变得非常短的手和躯干潜入城堡,就好像蜥蜴在地面上爬行一样。然而,还有一些谜没有解开。特别是密室之谜,这是一个大问题。警察也调查过,我也调查过,无论哪一间房间都没有隐蔽的门。墙板、地板和天花板都是一体的,没有脱开的地方。所以说,这家伙是怎样闯入犯罪现场,投出恐吓信,然后杀了人的?” “皮埃尔应该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吧。”迈克说道。 “也许还有秘密。然而可以确认的是,并不是魔术或是魔法。无论这家伙有什么样的身体,都不可能出入密室……这样说……考虑常识问题的话……这样啊……” 陷入沉思的罗宾突然脸色一变: “不好!”他大声喊着。 迈克吃惊地问:“怎么了?” “我怎么这么蠢!皮埃尔一定不在这里。这个房间就是尽头。而且,他也一定没有通过水闸到外面去。那么,这家伙到底在哪里?可以想象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们在开始探索地道之前,他就在外面了;还有一个就是,当我们返回到蓄水槽时,他刚刚从这第二个房间出去了。” “我们和这家伙走岔路了吗?” 迈克也很惊疑。 “哦,这是一定的!糟糕!危机已经迫近城堡里面的沃邦博士!” 罗宾神情焦虑地喊着,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迈克也慌忙追在后面。两个人拼命地在地道中奔跑。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回到城堡,刚刚从礼拜堂隐蔽的门中跑到外面,就看到了意外。 副城堡的二楼,沃邦博士的房间周围着起了火。 两个人从大厅的楼梯疾驰而上。黑色的浓烟和烧糊的味道已经逼近主城堡,热浪也迎面扑来。佣人们到处逃窜,一时间四处充满了尖叫,警察们为了灭火,大声叫嚷着。 一个佣人提着装满水的铁皮桶走了过来。罗宾握住他的手腕,大声询问: “喂,沃邦博士博土和克拉拉小姐在哪里?” “可、可能,主人在一楼。刚才本森管家抱着主人从展示室出来了。” “克拉拉小姐和范利希尔·孟特休在哪儿?” “没有看到。” 罗宾放开了佣人的手腕。 “迈克!你去找沃邦博士。皮埃尔想要了那老头的命!” “头儿你呢?” “我去找克拉拉小姐。如果范利希尔能够保住她的命就好了,但是……” 罗宾说完,向满是烟雾的走廊跑去。 用外衣罩着头遮住烟尘,罗宾朝克拉拉小姐的房间跑。然而由于浓黑的烟雾,罗宾看不到任何东西。他一边咳嗽,一边把身体放低,检查起居室和卧室。 “妈的,没在这里!” 罗宾走到走廊上,看着位于里侧的沃邦博士的房间。炽烈的火焰带着炙热,从半开的房门中喷了出来。根本就靠不过去。 没办法,罗宾折了回来。然后一个个地检查位于主城堡二楼的房间。 “哦,范利希尔!” 罗宾在客厅看到了这个青年。 他趴在长椅子的阴暗处,后脑勺渗出了鲜血。 “范利希尔!怎么了?” 罗宾抱起他。他还没有死。 他用手掌拍打着青年,终于他发出一声呻吟,张开了眼睛。 “哦……萨尔瓦多总编……” “范利希尔,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克拉拉小姐在哪里?” 罗宾把他搀扶到长椅子上坐下,连珠炮一样地发问。 范利希尔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哦……克拉拉让我给她拿点水喝。我在门厅看到管家,拜托他拿些水来。然后我就回到副城堡了。但是发现沃邦博士的房间着火……跑到克拉拉的房间,却找不到她……我很吃惊,搜索其他的房间……来到这里的时候,后脑勺被狠狠地打了一下……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 罗宾检查了他的伤势。他脖子的旁边渗出了鲜血。 “可能被人从后面袭击了。掉在这里的火钩子应该就是凶器。好在受伤并不重。” “重要的是克拉拉呢?” 范利希尔担心地询问。 “不知道。我现在也在找她。” “火灾情况?” “沃邦博士的房间完全都烧着了。火势也蔓延到克拉拉小姐房间。” 范利希尔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现在这样于事无补,必须找到她……” “好的,那么我们分头去找。你负责在主城堡和副城堡的一楼找。我在二楼和其他地方找。袭击你的这个人,一定还在城堡里。一定要特别小心。” “好。” “会开枪吗?” “会。” “来,拿着这个。” 罗宾把自己的手枪交给他。自己拾起了掉在地板上的火钩子。“如果见到克拉拉小姐,把她带出去。” “明白了。” 两个人走出走廊,分了手。范利希尔疾驰下楼。 罗宾检查了位于主城堡二楼的所有其他的房间,但是哪儿都找不到克拉拉小姐,他开始感到焦虑。他不断询问错身而过的佣人和警察,没有任何人见到她。 检查了亨妮丽特夫人和杰罗姆男爵被杀的两个房间之后,罗宾爬上通往钟楼的楼梯。这是一个很窄小的、坡度很陡的螺旋状楼梯,因为不透光,四周非常昏暗。 “啊!” 打开楼梯最上面的栅栏门,在进入钟楼的那一刹那,罗宾吃惊地喘不过气,因为他看到克拉拉小姐倒在小房间的中央。四边打开的窗户,吹来冰冷的风,耳边是下面的骚乱。 “克拉拉!” 罗宾跑到跟前,把她抱了起来。虽然她没有死,但是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她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根细细的绳子,下颚下面有一个结。绳子下面的肌肤,清楚地留着一道红色的印记。 她被谁绞住了脖子! “克拉拉!” 罗宾急急解开绳子,向她的紫色的嘴唇中吹着气。然后拍打着她的双颊,再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她的胸口微弱地上下波动着。 还有气。这样就不会死了! 罗宾用双手抱起她。然后出了钟楼,小心翼翼地从螺旋状楼梯走了下来。 来到一楼大厅时,见到了正在向部下发令的肖德瓦保安部长。他见到昏迷不醒的克拉拉小姐,也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萨尔瓦多总编?” “没关系,她不会死。但是好像是谁把她的脖子绞了,昏迷了过去。赶快叫医生!” 肖德瓦保安部长告诉罗宾:“医生就在正门边的接待室。有人灭火的时候被烧伤了,正在治疗。”说完,他带着怀抱克拉拉小姐的罗宾走过去。然后他很生气地询问: “但是到底是谁袭击了她?是不是杀了亨妮丽特夫人他们的那个人?” “也许是。把她带出房间,想要在钟楼结果她。钟楼那里完全没有别人。” 听到罗宾这样回答,肖德瓦保安部长板起脸: “实际上,就在刚才,我们在礼拜室发现了那个埃及老人的尸体。虽然我认为这家伙就是罪犯,但是好像并不是这样,还有其他别的人是杀人犯吧。无论如何都要抓住那个恶魔!” 罗宾看着副城堡那里,询问: “火灾的情况怎么样?” “村子里的消防团也赶来了,正在灭火。应该烧不到主城堡。” “明白了。那么,请再加紧城堡内的警备。” 肖德瓦保安部长打开控室的门,说道: “哦,我知道,罪犯一定还在哪里溜达。但是,我的人手肯定不够。为了抓住罪犯,你能来帮帮我们吗,萨尔瓦多总编?” “没问题。等医生看完克拉拉小姐之后。” 罗宾这样说着,快速进入接待室。 阐明密室诡计 过了半日。副城堡的火灾已经扑灭了,艾高城中,多少平静了下来。 就在刚才,大钟宣告已经过了夜晚八点。 罗宾把事件的相关人员全部叫到位于主城堡二楼中央的客厅。除了门旁边的迈克,还有保安部长、沃邦博士、克拉拉小姐、范利希尔·孟特休这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今天晚上罗宾即将公布的特别推理剧的观众。 “那么,各位,在此,我想就这一系列的事件,解开它们的谜底。” 罗宾声音爽朗,为了让大家看到自己,他站在壁炉前面。 迈克以外的人员,都流露出不安的神情,静静地坐在壁炉前面的长椅上。 “萨尔瓦多总编,请尽可能地说得简短一些。我担心克拉拉的身体。” 范利希尔认真地拜托他。 他的手臂环抱着用毛毯裹住身体的未婚妻。克拉拉小姐脸色很差,手腕和喉咙上的伤,完全没有治愈。 “我,没有关系。范利希尔……萨尔瓦多总编,请说吧。” 克拉拉小姐很虚弱,但是勇敢地要求着。 肖德瓦保安部长脸色憔悴,他询问罗宾: “照这么说,萨尔瓦多总编,你已经查明了这个奇怪事件的真相了。然后,种种不可理喻的现象、秘密也会被曝光?” 与他对照的,是风度翩翩的罗宾: “是的。今天下午,以之前得到的各种证据为基础,我全面地考虑了这次事件。令人惊讶的真相就从黑暗中成功地脱颖而出。” “就连那个可怕的男木乃伊的正身也知道了?” “我知道他到底是谁。” “那么,就告诉我们事件的真相和真正罪犯的名字。我还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罗宾看着老考古学者: “你呢,怎么样,沃邦博士?” “什,什么,什么意思?” 沃邦博士一脸困惑地反问。 “你的女儿亨妮丽特夫人和她的丈夫杰罗姆男爵被杀死,小女儿的克拉拉小姐也两次险些被谋杀。这个被诅咒的杀人事件的真相,你有没有倾听它的勇气?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个事件的元凶,就是你。因为你在埃及挖掘了古代王族的坟墓,灾难由此产生。” “你说的是诅咒吧。” “某种意味上,是诅咒。” “确实,我也有责任。这个我知道。所以,告诉我吧。悲剧已经太多了。如果事件结束,那么我就不用负任何责任了。无论怎么都好,交给你了,萨尔瓦多总编。” 罗宾再次确认:“无论多么可怕的事实被暴露,你也可以接受吗?” “可以……女儿、女婿都被杀人魔鬼杀死了。没有比这个更让人伤心的了。” 沃邦博士脸色悲苦地回答。 “范利希尔,你怎么样呢?” 罗宾把脸转向他。 “我也没问题。比这个更加重要的是,如果知道是谁干的,那就请尽早抓住罪犯。我担心克拉拉的身体。” 青年干脆地回答,环绕在未婚妻肩膀上的手臂,加了些力气。克拉拉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克拉拉,你没有问题吧?” 罗宾也向她询问。 “是,是的……” 她稍微把眼睛睁开了一点儿,小声地回答。 罗宾点了点头,在壁炉前面开始向左右踱步。 “那就好。那么,请允许我开始解释。为了解明这个案件,需要向大家说明我在这个事件上的发现。实际上,今天一大早,我就和布鲁森刑警部长一起,进行了大冒险。我们找到了某个古代文件的一部分,解开了其中的暗号之后,就开始大冒险。” 罗宾做了开场白之后,向大家说明了和迈克两人进入了秘密地道之后,在城堡地下的所闻所见。但是,他省略了薇洛妮克太太的事情,对古代文件以及甲虫的项链等,也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说这些都是小木屋中遗落的东西。 不管怎样,罗宾的话使大家震惊。特别是皮埃尔·德鲁曼还活着这个事实,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强烈的冲击。 “皮埃尔……莫非,真是那个皮埃尔……” 愕然的沃邦博士,嘴里反反复复地说着曾经的助手的名字。 罗宾侧目看着这一切: “肖德瓦保安部长,请原谅。本来对于这么重要的发现,我应该通过布鲁森刑警部长先向你汇报,但是由于你和埃及领事一起返回到了巴黎,所以没有说话的时间。” 肖德瓦保安部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回答道: “啊……哦,哦……算了,没有办法的事。” 罗宾把脸转向怅然若失的老考古学家: “显然,连沃邦博士也不知道秘密地道。我们碰巧能够拿到古代文件,靠的是幸运。也许,那个文件就是建筑这个城堡的卢兹伯爵留下来的。” 沃邦博士心神不安地回答: “……是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城堡里有一个秘密地道什么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肖德瓦保安部长盯着他说: “比这件事更加重要的是,沃邦博士,你曾经的门生皮埃尔·德鲁曼,他还活着,他想夺去你们的性命,这才是重要并且很危险的。奇怪的男木乃伊正身,就是皮埃尔。在他留下的文字里,记录着非常重要的内容。说是你和杰罗姆男爵企图把他活埋在王族的坟墓里。这是不是真的呢?你是不是想要杀了他?” “不知道!我完全不知情。他们告诉我,他在事故里死了。杰罗姆男爵这样告诉我的。我对门生的死非常伤心,非常悲哀。皮埃尔是一个很优秀的门生,还是克拉拉的未婚夫……” 沃邦博士沮丧地偷偷地看了看爱女。 克拉拉脸色愈发苍白,她轻轻地颤抖着,只是喘着气,声音都发不出来。 范利希尔用挑战的语气对罗宾说: “那么,萨尔瓦多总编,那个皮埃尔·德鲁曼他现在在哪里?既然他是罪犯,为什么不赶快逮捕他!” 罗宾耸耸肩,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遗憾的是,无论我还是警察都不能逮捕皮埃尔了。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他已经死了。” “什么?” “他已经死了,然后另外一名罪犯处理了他的尸体。” 大家听到了这个爆炸性的发言都愕然了,他们发不出声音,空气好像冻住了一样。 范利希尔好不容易才问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罪犯?” “是的,还有其他罪犯。” “是艾哈迈德吗?如果是他的话,也已经死了。” “不是他,是另外的同犯。与其说是同犯,不如说那个人才是杀人的真凶。” “说什么混账话……” “范利希尔,这个事件非常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所以请你仔细地听听我的推理。这样你才能完全理解整个情况。” 范利希尔还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劲地点着头。 罗宾再次在壁炉前面讲开了: “根据皮埃尔·德鲁曼留下的笔记本,我解开了很多谜团。但是,还留下一个解不开的重要的谜,这就是密室之谜。严密地上了锁的房间,为什么突然出现了恐吓信呢?真是不可思议。杰罗姆男爵和亨妮丽特夫人在密室中被杀也不可思议。这真是太不可理解了,都具有远远超过常识的神秘性。警察们仔细地检查了所有发生过事件的房间,另外我也和布鲁森刑警部长一起,调查了现场。但是,无论哪里都没有可疑之处。这些密室是这么完美。无论墙壁、地板、天花板、窗户,还是门,都发现不了任何异常。没有通孔或是秘密的门。” “会不会有自动杀人的装置,或是上了锁的机器?” “像那种机关、圈套统统没有。如果罪犯采用了那种方法,杀人现场就会留下明确的证据。我敢断言,罪犯亲手杀死了杰罗姆男爵和亨妮丽特夫人,也亲手给门上了锁。” “然而,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肖德瓦保安部长不知所措地叫嚷着。 “感觉上确实如此。我也对这个问题相当头疼过。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对犯罪学也很感兴趣,研究了古今中外的罪犯们使用的诡计。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完全不能适用于这一次的密室犯罪。相反我要说的是,想出这个密室诡计的人是个天才。如果使用这个诡计的话,无论在什么样的地方,无论在哪一种房间,都可以毫无障碍地潜进去,杀了人之后,很简单地就可以逃脱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就很恐怖了,锁完全起不到作用。萨尔瓦多总编,快点告诉我,罪犯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诡计?” 罗宾缓缓地环视着众人: “‘太阳神之眼’。连接另一个世界和现世,这扇奇迹般的窗户就是‘太阳神之眼’。罪犯利用这扇奇迹之窗,完成了暗杀。”“你的比喻我很不明白。一定要具体地说出来。” “好的。那么,现在就实际给大家演练一下那个诡计。这样一来,就能更早地让你们信服。” 罗宾边说边向迈克使了一个眼色。 迈克点点头,静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罗宾摊开双手说到:“布鲁森刑警部长将会帮助我。他将会表演罪犯。然后,我们把这个房间假设为犯罪现场的密室。” 沃邦博士指出:“实际上也正是在这个房间里发现了恐吓信。” 罗宾从容不迫地笑着回答: “正是这样,所以刚刚好。罪犯使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就可以很明确地看出来。” 不一会儿,从哪里传来了好像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像在缓缓地移动着。 “这就是亨妮丽特夫人听到的那奇怪的声音,就像大蛇在蜿蜒爬行一样。” 肖德瓦保安部长竖起耳朵听,感觉很奇怪: “好像是天花板后面传来的。” “是的,正是这样。实际上正是布鲁森刑警部长在天花板后面的梁上,匍匐前进发出的声音。没有手脚的皮埃尔,这样做可不是为了享受屋顶后的散步。”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皮埃尔想要在天花板后面窥视杰罗姆男爵还有沃邦博士的情况。因为他要抓住复仇的机会。然后,真凶为了把恐吓信投到密室,达到密室杀人的目的,也同样潜伏在天花板后面。” “那么,萨尔瓦多总编,恐吓信是从天花板后面扔下来的吧。” “是的。” “然而,这也是不可能的吧。天花板上既没有孔,也没有坏了的地方。你也应该确认过这一点。” “是的,我也认为没有任何异常。虽然这样,如果使用某种划时代的方法,也就是说,使用某种离奇的戏法,那么就可以实现。来吧,竖起耳朵听听。” 原来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这一次传来金属摩擦似的声音,然后是嘎吱嘎吱的摩擦声音。 “——啊!” 最早一个惊叫起来的,是范利希尔。他把目光投向天花板,眼睛睁大到了极限。 “看看那里!吊灯!” 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惊叹。肖德瓦保安部长和沃邦博士也注意到吊灯的移动,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到了墙壁旁边。 克拉拉小姐发出了惊叫,抱住范利希尔。 有着豪华流苏的吊灯,慢慢地降了下来。然后,降低到五十厘米左右的时候,一下子停住了。 肖德瓦保安部长惊慌失措地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萨尔瓦多总编?” 罗宾缓缓地巡视着已经被吓破胆的众人: “大家知道怎么样才能把这么大的吊灯安装在天花板上吗?首先把电气导线穿过很粗的缆绳,然后用这种粗粗的缆绳把吊灯从天花板后面吊起来。屋顶后面的柱子上还设置着滑轮,可以把缆绳上下拉动。这样一来,就足够把吊灯吊起来了。但是,为了掩饰住天花板的孔和缆绳,必须进行装饰。在吊灯的上面,有一个切去螺纹的螺栓状的金属零件。导线和缆绳从这中间穿过,通过天花板的孔,和滑轮连接在一起。一旦转动滑轮,就可以很轻松地把吊灯提起来。这个螺旋状的零件,镶嵌在天花板的孔上。另外在天花板后面,用一个螺母状的金属零件拧紧。这样一来,很重的吊灯也可以牢固地被固定在天花板上。天花板的孔和缆绳也不会被发现。” 罗宾说完了之后,谁都发不出声音。大家只是大睁着双眼,凝视着吊灯还有天花板的孔。 肖德瓦保安部长喘息着,用嘶哑的声音询问:“那,那么恐吓信是?” “是这样的。请大家看看天花板的孔。在缆绳的周围,是不是稍稍可以看出一些缝隙?那就是‘太阳神之眼’。” 罗宾指向头顶。天花板的孔直径有六厘米左右,吊起吊灯的缆绳直径在四厘米左右。 “布鲁森刑警部长!可以做了!” 罗宾大声发出信号,随着沙沙声,有什么东西从缝隙中落了下来。 那是在折成四折之后又展平为两折的信纸。信纸碰到吊灯的穗子,然后飘然落在房间的几乎正中央。 罗宾捡起了信纸。他展开信纸,向大家展示: “在这个客厅还有亨妮丽特夫人的卧室,恐吓信就是用这个方法被投到屋内的。到了半夜,罪犯偷偷地爬到天花板后面,通过吊起吊灯的孔,丢下恐吓信。所以说,上了锁的门和窗户,对于罪犯而言都不是障碍,因为罪犯没有必要跨入房间一步。最后罪犯把吊灯复原。魔术般的犯罪行为就这样完成了。眼镜蛇的皮也正是使用同样的方法投入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的。” 肖德瓦保安部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追问: “但是,又是怎么样杀死杰罗姆男爵夫妇的呢?不进入房间,他们怎么会被杀呢?” “基本原理是一样的。罪犯在杀害两个人之后,给窗户上了锁,走出走廊,把门锁上。然后,潜伏到天花板后面,吊下吊灯,通过天花板的孔把钥匙扔到房间里。这样一来,完美的密室杀人完成了。” “所以钥匙总是落在房间的正中间了。” “是的。即使被吊灯的穗挡一下,也不会偏多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能够想出这么离奇的方法,罪犯真是聪明得可怕。你能够注意到这些,更是了不起啊,萨尔瓦多总编!”肖德瓦保安部长激动地赞赏罗宾。 沃邦博士愣愣地问罗宾: “萨尔瓦多总编,你是怎么识破这个诡计的呢?” “在犯罪现场有两点值得怀疑:第一个是我在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里注意到的。本应该位于吊灯正下方的桌子,被人向窗户的方向移动了一点儿;第二个就是沙子。这几个房间里都散落了少量的沙子。在杰罗姆男爵夫妇的房间,是落在吊灯正下方的。在克拉拉小姐的房间,是落在窗户附近的。布鲁森刑警部长看到沙子之后很害怕。他认为男木乃伊身体上缠绕着破旧的绷带,沙子是不是从绷带的缝隙里落下来的呢。也许真凶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好的原因。” “什么原因?” “从使用这个诡计的天花板的孔里,有可能会落下微量的尘埃或是小块的天花板灰泥,如果被警察看到了,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诡计就会有被识破的危险。因此,罪犯为了混淆这些尘埃,事先洒了沙子。之所以要移动桌子,就是不要使这边的沙子和尘埃比地毯上的更加醒目。” “方方面面都考虑得非常周到啊。” 肖德瓦保安部长感叹着。 “是的,做得非常精细。” 罗宾好像在挖苦敌人一样。 范利希尔这个青年露出感激的神色,他抬眼看着罗宾: “萨尔瓦多总编,你的推理太精彩了。我很吃惊,也很佩服。这么难的谜团,你还是把它解出来了!” 罗宾认真地回答: “谢谢你,范利希尔,得到你的夸奖我很荣幸。但是,事件还没有完全结束,不能就这样放下心来,还有其他的未解之谜呢?” 沃邦博士声音沉重地发言: “没错。正像萨尔瓦多总编说的那样,用他现在说出的方法,确实可以解释这个客厅、亨妮丽特的私人房间等在主城堡中发生的事件。主城堡在一年之前改建了,安装了使用电灯泡的吊灯。但是,关于副城堡那一边,克拉拉的房间,我女儿和我的房间里,都没有吊灯。我们照明还用的是烛台。” 罗宾点点头,平静地回答: “正像沃邦博士指出来的那样,克拉拉小姐的房间中,使用的是另外一种欺瞒方法。” “是什么样的欺瞒方法呢?” 罗宾开口之前,依次打量着众人。 “克拉拉小姐的房间是密封的状态,所以不可能从室外投进来恐吓信。换而言之,就是没有人能够把恐吓信扔进这里。这是实情。” 沃邦博士摇着头: “你,你的话我不明白。那么为什么,克拉拉的房间里会有恐吓信呢?” 他的声音颤抖着,也许他已经猜到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罗宾的脸色非常严厉: “简单地说吧,沃邦博士,这全部都是克拉拉小姐的谎言。她把她自己写的恐吓信放在房间里,早上看到了之后,只是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也就是说,这一系列事件的真凶,就是你的女儿克拉拉小姐。她杀死了杰罗姆男爵还有姐姐亨妮丽特,是一个惨无人道的杀人魔鬼!” 然后,罗宾指向脸色苍白的克拉拉·沃邦。 杀人魔鬼的真面目 出人意料的恐怖和冲击,在屋内震荡。被惊惧压倒的众人,好像冻住了一样。 “说,说什么混账话!”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坐在长椅子上的范利希尔·孟特休。 和这个声音的同时,克拉拉小姐小声地惊叫起来,好像要把脸藏起来一样,紧紧地抱住未婚夫。范利希尔反射地抱住她,斜眼看着罗宾。 “萨尔瓦多总编,无论你怎么说,我都绝不允许你侮辱我的未婚妻!” 站在窗前的沃邦博士,也站立不定地摇晃起来。他脸色发青,拼命抗议: “范利希尔说得对,萨尔瓦多总编,你居然说我的爱女是杀人犯。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克拉拉是个天使般的女孩子,连蚂蚁都没有踩死过一只,绝对不会袭击自己的姐姐、姐夫。” 罗宾用冷静的眼光注视着两个人: “但是,范利希尔,沃邦博士,这是事实。克拉拉·沃邦,就是这个事件的真凶。她用刀子杀害了姐姐和姐夫,而且还用斧头把原来未婚夫皮埃尔·德鲁曼的身体砍得七零八落。” 听到这些话,站在墙壁际的肖德瓦保安部长,眼睛都瞪圆了: “说什么呢,就连皮埃尔·德鲁曼也?” “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日前的早上。” “不可能是这样。我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那天晚上,男木乃伊,也就是说皮埃尔从外面亨妮丽特房间的窗户向里窥视。” 罗宾自信地回答: “这个也是圈套。是把死去的人伪装成活人,是魔鬼的欺瞒手法。” 克拉拉小姐在范利希尔的手臂中转过头,用掺杂着悲哀的声音述说着: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萨尔瓦多总编。不是我。你认错了。真可怕,你认错了。我绝对不是罪犯……” 她的脸比死人更加苍白,眼睛里流出了大颗的泪珠。或许由于恐怖,或许出于愤怒,她的身体轻微地震动着。 范利希尔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 “我相信你。克拉拉没有可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他庇护着她。 惊慌失措的肖德瓦保安部长,嘴快地询问: “无论如何,先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吧,萨尔瓦多总编。我想听你说完,特别是动机。为什么克拉拉小姐必须杀死那三个人?” 此时,迈克正好返回来了。他静悄悄地进入房间,占据了门前的地盘。 罗宾斜眼看到了之后,用冰冷的声音回答: “克拉拉小姐连自己的父亲都想杀死呢,肖德瓦保安部长。” “说什么呢,连沃邦博士也想杀死?!” “是的。” “为什么呢?” “有一个小动机和一个大动机。小动机,因为杰罗姆男爵和沃邦博士把大量的资金都花费在埃及的挖掘作业上,用光了这个家里面所有的财产。最近,连祖父留给克拉拉小姐的信托财产也逃不出他们的魔爪。而姐姐,贪图奢华的享乐生活,大肆挥霍家里的金钱。亨妮丽特夫人和丈夫是一对挥霍无度的人。只有克拉拉小姐,过着质朴的生活。如果再让家人他们为所欲为的话,那么沃邦家族就会破产,克拉拉小姐为了避免危机,所以就下狠心出手。她投出了恐吓信,想要改变父亲对事业的态度。也就是说,在密室发现的那三封恐吓信,都是克拉拉小姐写的。” 罗宾说完,还找出了证据,那就是她会读写阿拉伯语。 听到这些,沃邦博士愕然了: “说,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这,这次,如果古代埃及展成功的话,那么投资的钱几乎都可以回来,杰罗姆男爵说过的。” “那是他骗人。” “即使你的话是真的,那么为什么我的女儿没有给我忠告?” 考古学者用颤抖的声音说,他看了看把脸埋在范利希尔肩膀里小声哭泣的女儿。 “不是这样。克拉拉小姐已经劝诫了你多次。但是,你迷恋研究,根本听不进去。” 罗宾轻蔑地看着沃邦博士。 肖德瓦保安部长擦拭掉额头上的汗,问罗宾: “萨尔瓦多总编,大动机是什么?” 罗宾把视线转向他: “在沼泽旁边遇到已经完全变样的皮埃尔,克拉拉小姐立刻就明白这是自己原来的未婚夫。因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至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克拉拉小姐去了秘密的地下通道,见到了躲起来的皮埃尔。最开始发现那个古文件的是她,皮埃尔解读了古文件,两个人发现了地道。所以她可以准确地推测到他的藏身之地。克拉拉小姐从皮埃尔那里详细地听说了在埃及发生的悲剧。这件事恐怖得不可置信。无论怎么样,是自己自私自利的父亲和姐夫,企图使自己心爱的未婚夫成为亡魂,结果却是弄得皮埃尔重伤。皮埃尔告诉克拉拉小姐,自己正是为了复仇才回来的。听到这些,克拉拉小姐一度非常烦恼。但由于家庭财产之类的事情,她的心中已对父亲和姐夫心生厌恶,她决定帮助皮埃尔完成罪行。” 罗宾扫视了克拉拉小姐一下,同时肖德瓦保安部长也把视线投向她。 “但是,你说克拉拉小姐也杀死了皮埃尔。” “不是,我没有这样说过。我只是说她处理了皮埃尔的尸体。” “有什么不同呢?” 肖德瓦保安部长觉得很奇怪。 在回答之前,罗宾用悲悯的双眼注视着紧搂在一起的年轻恋人。 “这是我的推测,但是应该没有什么错误。在皮埃尔的笔记当中,也记述了胸口很痛这一事实。可能他的心脏已经很脆弱了。因此,在亲手复仇之前,就已经命丧地道的小屋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在后院现身的时候,曾经被警察的枪击中过。应该是过了那个晚上的第二天。由于勉强逃命,给原本就很脆弱的心脏增加了负担,所以也活不成了。” “如果是这样,皮埃尔的尸体在哪里?你和布鲁森刑事部长发现了吗?” 听了这话,罗宾目不转睛地看着肖德瓦保安部长,反问道: “你知道昨天早上在马恩河发现了七零八落的尸体吗?” “啊,当然知道。在报告中,头部和手脚都被切下来了,只有男性的躯干漂浮在河里!” 面对愕然的肖德瓦保安部长,罗宾继续说道: “正是这样。那就是皮埃尔·德鲁曼的尸体。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躯干部分。克拉拉小姐在地道的第一间小屋中,处理了他的尸体。在那里的地板上,还留下很多擦拭过血迹的痕迹,被血染红的斧头也落在了那里。克拉拉小姐用斧头肢解了皮埃尔的尸体,切掉了头部和由于塌方事故变得非常短的剩余四肢。然后,把变得很轻的躯干用蓄水槽运走,在蓄水槽加满水之后,扔到了小河里。我想这些事都是在三天前的早上做的。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那条小河流向马恩河。躯干流向了下游,所以在马恩河和塞纳河合流的附近被发现了。” “不,不会吧——” 肖德瓦保安部长呻吟着说。其他人震惊过度,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克拉拉小姐用小木屋的壁炉烧掉了皮埃尔的假肢,也烧掉了肢解时残留的骨头和肉片。她还同时烧毁了猫的尸体、木柴、纸片。燃烧猫的尸体发出来的气味,可以遮蔽燃烧人肉发出的恶臭。我和布鲁森刑事部长发现的,就是燃烧后的渣质。” “为什么要割断头部呢?” “那天晚上,亨妮丽特夫人目击了缠满绷带的恐怖脸孔,受了惊吓。那是因为男木乃伊从窗口窥视,其实那张脸是皮埃尔的头部。克拉拉小姐利用切下来的头部,威胁姐姐。这样一来,就可以让人们对男木乃伊的存在以及古代埃及的怪异抱有强烈的印象。” 这样回答着,罗宾巡视着小屋。 肖德瓦保安部长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油汗,确认到: “但是,那是在二楼。并没有使用梯子的痕迹。” “克拉拉小姐使用的是简单却有效的方法。大家都知道,亨妮丽特夫人的房间在主城堡的二楼,正好就在钟楼的下面。克拉拉小姐把绕满了绷带的头部系在长长的绳子上,从钟楼垂了下来,刚好就可以到达姐姐房间的窗户。然后,克拉拉小姐摇动绳子,用那个头部敲响窗玻璃。姐姐察觉之后,打开窗口,惨叫。这个间隙,克拉拉小姐一下子把绳子拉上来,这样就可以把头部收回来。那天晚上,在窗户外面的是男木乃伊的正身。窗户的边缘上沾上了少量血迹,这也是利用了皮埃尔头部的证据。血迹应该是从脖子的切断面滴落下来的。” “原,原来如此。所以说,无论怎么检查后院,都找不到男木乃伊来过的痕迹。” 肖德瓦保安部长同意。 罗宾把视线投向克拉拉小姐。她颤抖着,紧紧抱住范利希尔,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好像连呼吸也即将停止。 “克拉拉,你把皮埃尔的头部扔在哪里了?” 罗宾用冰冷的声音询问。 她还是小声地悲鸣着,猛烈地摇着头。 “不是!不、知、道。不、是、我。是真的。不是。” “我的证据就是这么多。抵赖是徒劳的。” “你错了!不是我。我不是犯人!” 克拉拉哭泣着,拼命地诉说着。 由于激动,范利希尔满脸通红,他痛苦地反驳着: “萨尔瓦多总编,只有这些是不能判断她就是罪犯的。证据还是不充分!” “那么好,我就再说一些我的推理吧。那样一来,你就会明白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其他犯人。” 范利希尔很冲地说:“好,愿闻其详!” 肖德瓦保安部长摇了摇手,打断了他们: “稍等,萨尔瓦多总编。那天晚上,艾哈迈德这个埃及人闯入威斯尼斯宾馆,这应该是一个偶然事故吧。克拉拉小姐和艾哈迈德之间,是不是会有什么关系?” “是的。那个事故是两个人串通好的表演。克拉拉小姐精通阿拉伯语。皮埃尔把老人介绍给她,他们商议之后,想要说服父亲,所以计划了宾馆的骚乱。当然,这个理由是为了欺骗老人而洒的谎,真正的原因,是她想事先把怀疑从自己身上排除。如果她被老人袭击的话,那么没有谁会认为她就是真凶。” 肖德瓦保安部长苦着脸问到: “那么昨夜,是克拉拉小姐冷酷地杀害了她的姐姐和姐夫。” “正是这样。克拉拉小姐先装扮成女仆,也就是在睡衣上面加上长裙,再戴上头饰。然后她用刀子在左手腕轻轻地划出伤痕。简单地准备好了之后,她把刀子藏在长裙下面,利用秘密楼梯,走到一楼。她叫住一个警察,向他洒谎,说是厨房窗户外面有一个男木乃伊。警察慌了神,为了追赶坏人跑到外面。那个家伙胆子非常小,在后院搜寻的时候,看到树枝上挂着的布片,错以为是男木乃伊,然后他就用枪打中了那个布片。这个枪声,是在克拉拉杀害了姐姐、姐夫之后响起来的,扰乱了搜查。作为克拉拉小姐,真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偶发事件。”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警察!” 肖德瓦保安部长骂出声。 “回到我们的话题。骗过了警察之后,克拉拉小姐再一次利用秘密的楼梯,回到了二楼。这一次,她扔掉了头饰和长裙。我和布鲁森刑事部长随后发现了这些东西。长裙的左腕处,有从后侧渗出来的血迹,让人觉得奇怪。这是因为克拉拉小姐自己把自己的手腕割伤了,耍了花招。来到姐姐房间外,克拉拉小姐找借口走了进去。在卧室里,她突然把姐姐撞倒在床上,用刀子切开了她的喉咙。把被子盖在尸体上之后,克拉拉小姐走到隔壁的房间。她把中央的桌子向旁边稍稍移动了一些,在地板上洒下沙子,用钥匙锁上门,然后走开。然后,克拉拉小姐走进杰罗姆男爵的房间。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她一边和正在写东西的他搭话,一边把刀子插入他的后背。在这里,她也把沙子洒在地面上,走出走廊后锁上了门。接着,克拉拉小姐攀到天花板后面,就像刚才说明的那样,耍了一个诡计。她把各个房间的钥匙都扔到房间里。最后她返回自己的房间,在窗边洒下沙子,把门用钥匙锁上之后,惊叫起来。这是为了让大家感觉到她是被男木乃伊袭击了,被男木乃伊用刀子割伤了手腕。这就是那魔术版密室犯罪的全貌。” 肖德瓦保安部长眼睛瞪圆了: “那么我们是按照相反的顺序看到了事件的发展。我们认为犯人伤害了克拉拉小姐,然后杀死了她的姐姐、姐夫。” “是的。全部都是为了隐瞒真相的烟雾,是一种巧妙的欺骗。” “那么可怕的姑娘,长得却这么可爱,这不是一个怪物吗?” 肖德瓦保安部长完全显露出自己的厌恶,他斜眼看着纤弱的克拉拉小姐。 “不是的……错了……错了啊……” 克拉拉小姐把小小的手盖在脸上,藏在范利希尔背后放声大哭。青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他不安地看着罗宾: “萨尔瓦多总编,我……还是不能相信……如果她是,那么今天早上她为什么还会被人袭击呢?那个用火钩子打我,把她从卧室带走的坏人是谁?那个坏人把克拉拉带到钟楼,绞住了她的脖子。” 罗宾重重地摇了摇头: “非常遗憾,那也是克拉拉小姐的骗局,范利希尔。袭击你的,正是克拉拉小姐。” “为,为什么……” “克拉拉小姐认为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她认为父亲昨夜喝得大醉,并且女儿、女婿的死会造成他精神上的脆弱,因此,克拉拉小姐在他的房间门口泼了油,点上了火。因为她想烧死在卧室里面的父亲。范利希尔,克拉拉小姐不是让你去厨房拿水吗?那就是为了争取时间。但是沃邦博士虽然身体状况不好,却还没有睡觉。就算在那个时候,他也记挂着挖掘品,去了一楼的展示室。点了火之后,克拉拉小姐才觉察到父亲不在。因此,为了找到父亲,她跑向楼梯。在那里刚好看到你回来了。克拉拉小姐把碍手碍脚的你打昏,拖到客厅。然后她去了一楼,但是这一次因为我在找她,她看到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她爬上钟楼,用手里的绳子绞住自己的脖子,造成某人想要杀害她的假象。” “骗,骗人。她怎么能自己绞住自己的脖子……” 范利希尔脸色惨白,拼命地否认。 “不是骗人。范利希尔,我有确凿的证据。” “证据?” “绞住她脖子的绳子,在她的下颚打了一个结。但是,一般情况下,如果谁要绞杀别人的话,会从后面偷偷地袭击。用绳子从前面套住,挂住脖子,在脑后的下侧交叉,拉紧两边。绝对不会结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她为了绞住自己的脖子,却不小心暴露了真相。这就是证据之一。” “啊!” 范利希尔的脸孔变得僵硬,嘴里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克拉拉……为,为什么……你会……” 范利希尔虚弱地推开抱着自己的她,从长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一步,二步,三步……他踉踉跄跄地后退着。 不胜悲哀的沃邦博士,看着把脸埋在长椅子背上哭泣着的女儿,说道: “克拉拉……噢噢,克拉拉……你啊,你……真的……杀了亨妮丽特他们吗……然后,连我也……” 没有回答。可以听到的只有克拉拉小姐的轻声哭泣。 大家只有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她震动的脊背。 罗宾再一次沉重地开了口: “克拉拉小姐还耍了其他把戏。为了让人们认为杀人事件是‘卡’的诅咒,她假装了展示室的木乃伊逃跑的样子。她打开阿努比斯的木棺,取出其中的木乃伊,扔到了沼泽或是小河里。由于木乃伊已经干透了,所以切成小块后会被水流运走,造成消失的假相。” 克拉拉小姐一点点地从长椅子上慢慢地坐直,裹在身体上的毛毯,也落了下来。 她满脸都是泪痕。肌肤苍白,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嘴唇变得青紫。她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像是不能呼吸一样,痛苦地喘息着: “……是的。我,就是犯人……每一件事都正像萨尔瓦多总编说的那样……” “……克拉拉!” 范利希尔悲怆地叫了起来。 克拉拉小姐抬头看着罗宾,坦白地说: “我杀了亨妮丽特,杀了杰罗姆男爵……” “你还杀了那么疼爱你的维洛尼克太太。” 罗宾冷冷地痛斥着。 “……是的。是这样。我连她也杀了……不得已……做了可怕的事情……” 克拉拉小姐又哭了起来,用手遮住了脸。 “维洛尼克太太是谁?” 肖德瓦保安部长迷惑地寻找答案。 “是这个家族的佣人。实际上,在处理了皮埃尔的尸体之后,维洛尼克太太就注意到了克拉拉小姐的杀人计划。因此,克拉拉小姐夺去了这个佣人的性命。” 罗宾回答着,眼光一刻也不离开犯人。 “这个佣人的尸体在哪儿?” “随后我会详细地告诉你,肖德瓦保安部长。” 罗宾并没有把重点放在这件事上,他公事公办地回答,然后进一步追问克拉拉小姐: “犯罪的动机应该是我说的那样吧,有没有错?” “……是的,没有错。” 克拉拉小姐蚊子般小声地回答。 “克拉拉……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我本来想让你幸福……” 克拉拉小姐把手从脸上拿开,她已经完全被击垮了,她请求着未婚夫的宽恕: “……对不起,范利希尔……真的,对不起……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但是,我爱的人,只有皮埃尔……我打心底爱过他……看到他变成那个样子,我的心里生出了强烈的憎恶……我对那些使他蒙受不幸的人,生出怨恨……我的父亲、我的姐夫,应该知道这件事,我也深深地讨厌姐姐……皮埃尔死的时候,我这颗心好像也一起死了……他直到临终,嘴里还说着复仇……这是他的希望……所以我要继续他的复仇……这样做,是我曾经爱过的……是爱的证明……萨尔瓦多总编……我在皮埃尔的头部绑上一块大石头,沉到沼泽里了……啊,可怜的皮埃尔……我的皮埃尔……” “克拉拉……” 沃邦博士小声地呼唤着。他的身体也好像被抽干了。 “你是……这么地讨厌我吗?” 克拉拉小姐慢慢地点着头,她泪水满脸,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老考古学家: “是的,父亲……父亲您总是在做考古学的工作,是那么热衷……母亲去世了,亨妮丽特和我一直觉得很寂寞……” “但是,我是爱着你们的啊……” “不是,您在洒谎……父亲您爱着的,只是您的工作……只关心您的工作……” “居,居然……啊!全部都是我的过错……全部都是我不好……啊啊!” 嘴唇抖动着,沃邦博士沉重地叹息着。然后他用双手抱住头,颓然跪在地板上。 克拉拉小姐那双被泪水浸湿的红彤彤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父亲。然后,把苍白的脸转向了罗宾那边,平静了一下呼吸,说: “……萨尔瓦多总编,你能够发现维洛尼克的尸体……那么,除了旧文件之外,你有没有带来那个挂着漂亮甲虫的项链呢?”她小声地询问着。 “是的,我带着呢。” “……那个时候,维洛尼克知道了我的计划,追着我一直来到白雾森林中的小木屋……她严厉地责备我的恶毒心思,劝我停止作恶。她那双瘦弱的手……伸到我的面前。……可是,我反射性地向后躲开。她拽住坠在我胸前的项链,在床板上绊了一下,就这样向前跌倒了……我把藏在背后的刀子扎了下去,刺中她的后背。就这么可怕地扎了下去,拼命地扎了下去。……项链被拽断了,留在维洛尼克的手中。但是因为我太慌张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急急忙忙逃出了小木屋……” “——是这个吧。” 罗宾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甲虫项链。 “是的,正是这个……这是皮埃尔送给我的护身符。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表白爱情的赠物……萨尔瓦多总编,请把它借给我一下吧。我会告诉您这到底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克拉拉小姐纤细的手向罗宾伸了过去。 罗宾把项链放在她的手掌上。 克拉拉小姐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她触摸着甲虫的双翼和侧腹部分,并且按了下去。“啪”地一声,甲虫头部从躯干部分脱落下来。 “……这样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容器。” 她冷不防把甲虫的躯干举到自己的嘴边。 “啊,不要这样!住手!” 罗宾脸色一变叫了起来,向她扑了过去。想要阻止那只手! 但是,已经晚了。 克拉拉小姐仰起头来,把甲虫中的毒药一口气地喝了下去! “呃……” 克拉拉小姐轻微地发着抖,脸痛苦地扭曲着。能量从身体里一点点地消失,身体滑向地板。她的身体,罗宾勉强抱得住。 “混蛋!做什么呢?” 罗宾单膝跪地,凝视着她的脸,叫喊着。 但是,克拉拉小姐已经不能回答了。她翻起了白眼,二下,三下,痛苦地喘息着,嘴角溢出了白色的泡沫。她浑身猛地痉挛了一下,头偏向了一边,停止了呼吸。 这一瞬间,她的灵魂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肉体…… 图卢兹伯爵的遗产 ……三个月之后。 一个阴森森的深夜,艾高城副城堡的一个房间里,两个声音在悄悄地谈论着什么。 城堡中恢复了静谧,无论是哪个地方,都比外面的夜色更加幽暗,完全看不出这里有人在居住的样子。 声音属于罗宾和迈克。两个人正位于沃邦博士的卧室。为了进入卧室后面秘密的小房间,他们打开了墙壁上那扇隐蔽的门。 迈克举起灯笼,照在眼前并排的三个保险柜上。三个保险柜的门全部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 “——头儿,我们究竟为什么要现在溜到这座城堡里来?古代埃及的发掘品和艺术品已经都不在这座城堡里了。” 迈克百思不解地询问着,罗宾嗤嗤地笑: “嘿嘿,我知道。一半已经赠送给巴黎博物馆,另一半刚刚送还给埃及了,包括那个镶嵌着红色宝石的圆形浮雕。” “说的是‘太阳神之眼’吧。” “是的。‘太阳神之眼’,我可不是放弃了。那个圆形浮雕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我一定会去埃及把它偷走,因为它最合适装饰‘奇严城’的宝物库了。” “说起来,沃邦博士好像又去埃及了。” “是哦。那个老头两个女儿都死了,除了考古学以外再没有其他生存的意义了。可能他到死都会一直挖掘王族的坟墓吧。” 罗宾苦笑着。 迈克再一次用灯笼的光亮照着狭窄的小房间。 “头儿,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我们把这些空保险柜也拿回去吗?我们的手下都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 “不要着急,迈克。现在让我告诉你为什么要溜到这里来吧?这就是为了让图卢兹伯爵藏起来的黄金,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但是,图卢兹伯爵的金条不是通过秘密地下道,被运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谁说的?” “谁呢……” “在传说中可没有这种说法吧。只是说伯爵死了之后,放在保险柜的金条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的话……” “所以你说是到底是谁把金条运出去了呢?” “图卢兹伯爵自己?” “别傻了。伯爵那种人,怎么能干这种重体力活。而且这么多黄金他运到哪里去呢?他是一个万人嫌。不相信别人的人,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呢?” “那,那么……” 罗宾充满自信地指出: “这就是说,谁也没有把黄金运出这座城堡。也就是说,黄金现在还在这里。” 迈克很高兴:“确实如此。正是这样的。来吧,我们找一找黄金藏在哪里了。” 罗宾摇了摇头,否定:“不用。不需要找。” “为什么?” “为什么呢,因为我已经知道黄金藏在哪里了。” “哦!”迈克的声音里充满着惊奇。 “嘿嘿。不信了吧,迈克。但是,最好相信我说的。我已经看出来黄金藏在哪里了。如果进行逻辑推理的话,只能藏在那一个地方。而且沃邦博士也已经同意了,如果发现黄金,我就可以拿走。所以,正如我们说好的那样,我全部拿走了。” “那么,头儿,黄金到底在哪里?!” 迈克兴奋地询问。 “小声点儿。你把住在城堡里面的亡灵都吵醒了。” “好,好的。” 罗宾发出命令:“好了。让我们用手里的工具把保险柜从地板上卸下来。全部。” 这三个保险柜的脚部,都被生锈的粗螺钉固定在地板上。 听到命令,迈克大喜过望: “哎呀,我知道了!金条藏在保险柜的下面了。没有谁会检查这么重的保险柜的下面的。藏得真好!” 马上,迈克就开始拆卸保险柜的螺钉。螺母已经生锈了,转也转不动,最后只有把地板剥下来。 迈克在螺钉周围的地板上,切开了小小的切口。然后,他把长长的铁棒插入保险柜下面,在下面塞进去短短的木方,这是为了利用杠杆原理抬起保险柜。 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铁棒的迈克,边喘粗气边发牢骚:“可这个保险柜太重了,一人搬不动。” “搬不动的话,我来帮你吧。” 罗宾也搭上手。两个人按顺序把保险柜移到旁边。 “头儿,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保险柜下面什么也没有啊!” 趴在地上检查保险柜的迈克,困惑地报告着。地板下面,只垫着方石头。 “嘿嘿嘿嘿嘿,正是这样。我一句也没说金子就是藏在这里的。” 罗宾愉快地笑了起来。 迈克站了起来,鼓着腮帮子发着牢骚: “没有什么可笑的吧,头儿。这样一来不是白费工夫了吗?” 罗宾又笑了起来,说出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话:“不是这样的。我让你把保险柜从地板上卸下来,是很有意义的。我们马上就可以拿到金子了。不对,可以说我们已经拿到金子了。” 迈克耸耸肩:“不明白。” “所以让我告诉你,好吗,迈克?照着我说的做吧。” “好的。” “现在你用工具把保险柜破坏。首先把凿子抵在顶面和侧面的接缝处,用榔头敲敲试试。” “不行。破坏不了。” “那就不要勉强。一般的保险柜是用铸模制作出箱子形状,在上面开一个门。但是,这个保险柜的顶面和侧面,都打上了很多铆钉。事实上内侧的所有面,都看不到铆钉头。” “这就是说保险柜是用好几层厚铁板制成的!”迈克大吃一惊。 罗宾从容不迫地说: “稍微有点不对。这个保险柜内里有东西,为了给其表面化妆,在所有表面上都贴着薄薄的铁板。所以,我们要把铁板剥下来看看。” “好个麻烦的工作。” 罗宾敲了敲保险柜,断言:“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就是因为柜子内层全是纯金的。也就是说,这些保险柜,全部是用图卢兹伯爵的黄金打造的。” “这,这是真的吗?” 迈克睁大双眼,叫了起来。 他急忙按照罗宾说的做了起来。剥离了表面薄铁板,下面闪着金灿灿的光! “啊哈!是真的!这是金子!是黄金!” 迈克欢天喜地喊了起来。 这三个保险柜正如罗宾所说的那样,全部是纯金的。黄金被薄薄的铁板完全覆盖住了。 迈克面红耳赤地询问:“为,为什么头儿你知道保险柜是金子做的?” 罗宾嘴角浮现笑意,解释说: “根据图卢兹伯爵的性格和人品,他不会把自己的黄金运到城堡外面的,这正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然后你自己提起保险柜的时候就能够发现,这些保险柜过于重了。” “过于重了?” “是的。金的比重是19.3,铁的比重是7.86。也就是说,金的比重是铁的比重的2.5倍。保险柜都是很重的。但是,这个保险柜重得不同寻常。它的底部陷入了地板,就是为了能够承受住这个重量。正因为如此,我看出这个保险柜是纯金的。它们本身就是隐藏黄金的地方。图卢兹伯爵拥有的所有黄金,就是这三个保险柜。伯爵在死前的几天里,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就是为了处理金条。” 迈克感叹地说:“所以每个人都被他骗住了。” “是的。没有人怀疑保险柜本身,除了我老人家之外。” 罗宾夸奖着自己。 “头儿,你真是个天才!” 迈克赞不绝口。 罗宾喜形于色:“好了,迈克。把外面的手下叫进来,让他们把这些保险柜搬出去。先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们总算没有为图卢兹伯爵的遗产白忙活一场。” “好的,头儿——”迈克回答着,拿着灯笼,急忙走出了房间。看着他的背影,黑暗之中,罗宾快乐地吹起了口哨。他是这样想的:时间就是金钱,确实如此啊。证据就是我总是这么忙。在这个辽阔的世界上,还沉睡着许许多多需要我去偷的财富、没有发现的神秘宝物。 来吧,这个世界在等着我呢。侠盗亚森·罗宾就要大显身手了,冒险之旅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