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之虎》 第一章 夺取 琅琊——那是位于中国大陆东部·山东半岛,自古以来被称为“怪异之城”的港口城市。在它旁边的海上,偶尔会显现出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浮岛,人们深信那是喝下仙药的“神仙”们所居住的场所。 希仁偶尔会觉得求盗(警察)的工作是非常轻松的。不过这轻松有个前提,那便是天下无事、世间安泰。 可是很遗憾,希仁已在这琅琊镇做了二十余年的求盗,碰上的和平日子却是屈指可数。在他出生的数百年前,整个国家陷入了战争的漩涡,而这场战争终于在形式上结束,也不过是数年前、被称为西蛮夷之国的秦终将韩、魏、赵、燕、齐、楚等其他国家全数毁灭之后的事。 原属齐国的这个港口城市·琅琊也并入了秦的版图,不过希仁觉得处于哪个国家的支配之下都无所谓。只要城市和平安稳,琅琊的人民能安居乐业,谁来坐那王位都可以。可是,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世间却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和平。那些国家破灭了的王族与军人们为了收复故土,在各地频繁挑起事端。希仁希望他们要搞就到别的地方搞去,可是并不能万事皆由他所愿。就在不久前,围绕着被毁灭的齐王室之宝还发生了“琅琊之鬼”这么一桩悲惨事件。虽说费尽力气终于将那事了结,但是那种事希仁真不想碰上第二次。 料理完那事件的后事,他终于过上了比较清闲的日子。 随着朝阳的升起,他开始了自己的工作。首先,向海岸出发,先碧蓝美丽的琅琊海,再向琅琊山的山神行拜礼,然后就上街开始巡逻,这就是他的习惯。 这座城市形如一只展翅的大鸟,如同从海中窜起般的琅琊山耸立于城市正中央,从其山麓到半山腰处处建造着官邸与官舍。 这其中秦王(始皇帝)所建造的观光台(琅琊台)尤为引人注目。为眺望琅琊海所建的那观光台与高楼上粉刷着艳丽刺目的红色与黄色,人们常说那与带着一种神秘氛围的琅琊山并不相称。 山的东侧铺陈着琅琊旧城。很久以前这座港口城市就面朝东海矗立在中国的东端。 可是自从秦王来到这里,这座城市就变了。异常爱着琅琊海的秦王对琅琊镇实行十二年的免税,并且允许周围的居民移居于此。由此位于琅琊山西侧的新城规模不断的膨胀起来。 这也使得希仁巡逻的工作量成倍增加。 当身高超过八尺的希仁腰悬巨剑步于街上时,哪怕一点点的吵闹与争执也会立即偃旗息鼓。 当小孩子恶作剧时,母亲们就会斥责道“希仁大人要来了啊”。孩子们一想起希仁那连鬼也要怕上三分的尊容,立即就会老实下来,想着被那铜铃大眼瞪着、听着那满是胡子的粗犷大脸怒吼的样子暗自发抖。不过小孩子们知道,希仁是不会吼没做坏事的人的。 希仁将人分为两类。并非按身份或年龄或贫富,而是分为善人与恶人两类。对恶人他就一拳打在脸上将其抓捕,而只要别做坏事,他对女人小孩都十分温柔,所以孩子们也经常围着他转。希仁记得城中所有孩子的名字,经常和他们聊天。 那天的希仁正和一群学着他迈着大步的孩子们一起在街上巡逻。转完了城西,去往东侧的途中,希仁和往常一样去了一趟徐福塾。 徐福塾建在琅琊山背面的山麓上,虽有“徐福仙药研究所”这个正式名称,不过人民还是图简单叫它“徐福塾”。 所谓秦王深爱琅琊海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所爱的,是浮于琅琊海上,神仙所居住的岛屿。相传在那不可思议的岛上,喝下不老不死仙药的仙人们过着安乐的生活。渴望不老不死的秦王命令要把那仙药弄到手,这命令就降到了医学药学的大师——徐福的身上。 “去神仙岛也好,自制也好,无论如何把仙药带来给我”,发下如此命令的秦王也承诺会做出他力所能及的一切援助。对镇子的免税,允许周围居民移住等皆是这援助的一部分。 得秦王之令的徐福在建造前往的神仙岛用的大船同时,在琅琊山建立了仙药的研究所,并在那里集中了研究不老不死的巫医们。 基于“每日的健康乃是长寿的基础,其延长即是不老不死”这种想法,徐福在那所建筑物中以研究不老不死为名,为琅琊的居民行医治病。因此,每天那里都有病人与受伤的人出入,而这与希仁的工作也有很大关系,所以他每天必到那边去一趟。 靠近徐福塾,希仁歪过头“嗯?”的一声,后面的小孩子也跟着他一起“嗯?”的一声歪过了头。 塾的样子有点奇怪。平日如琅琊海般风平浪静的徐福塾,今日却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这塾中当前应该几乎没有巫医与病人啊,莫非进来了什么麻烦的病人不成?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然后希仁进来了门也没谁注意到他。 “喂,桃姬”希仁叫住了从房中出来的年轻女子,这女子叫桃,昵称“桃姬”,是塾里给巫医们帮忙的看板娘。 “啊,希仁大人!”桃面露喜色跑了过来。 “大人,来得正好!不好意思,您来帮帮忙吧!” “嗯?怎么了?不是来病人了?有啥洒家能干的?强盗?还是说杀人了?” 希仁挽起了袖筒。 “不是,不是那些事。是一个小孩子不见了。” “啥?小孩子不见了?那可不得了。不过桃姬哟,太阳还早着呢,会不会跑哪玩去了?” 希仁后面的小孩子也学着希仁的口气喊“……玩去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啊。可是大人,小春从没从塾里出去过啊。” “没从塾里出去过?等等,这个春是谁?洒家没听过这名字啊” 希仁又挠起了头。基本上琅琊的孩子他都认得。 “恩。她是大概两个月前,从咸阳来治病的女孩子。因为不能从塾里出去,大人可能不知道她。” “唔,这样啊。那孩子几岁了?” “我想想……应该是快十岁了吧。” “快十岁了?那就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啊。就算至今都没出过门,说不定今天就第一次跑出去了啊。” 要说十岁的话,发育的好的姑娘甚至都有嫁人的了,并不是值得吵吵嚷嚷的事。 “大人,其实啊,小春因为得了病,看起来就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走也走不太好,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远的。” 桃压低了声音说。她不会像普通的小孩子那样到处跑的。 “这样啊。那你们好好找过了吗?一个小孩子的话有时候会钻到什么小缝隙里去了。也说不定是玩累了在小屋的角落里睡着了。” 徐福塾有超过三十座建筑物,超过三百间房间,如今几乎全部是空房。小孩可能会去的地方不可胜数。 实际上上个月,徐福的造船厂那边去东海用的大船完工,琅琊太守为报告此事及新年问候出差去了咸阳,塾中的巫医也几乎都跟他去了。作为塾的责任人,徐福当然也应当同行,不过他不过是从琅琊山中移居到了塾内,并未出发。 太守数次来催促他同行,而徐福只答了一字“冬”,稳如泰山一般。徐福是个乖僻的老人,几乎不说话,即使说话也常常不带主语、谓语,不习惯的人就会不知所措。传说就算是面见秦王他也是只说一个字的。 按能很好理解徐福的话的大弟子残虎的翻译,这是“这个时期秦王忙于年末年初的事情,慌慌张张跑去也不能得到接见”的意思。 无奈太守只好留下“请尽早出发跟上来”这句话先出发了。 于是,塾内只有徐福和其他三名巫医而已。 “好,明白了。洒家也来帮忙。残虎老师在吗?” “哦,请等下” 桃如出来时同样快速的跑进了屋里。桃是来自秦国北方广阔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女孩。身轻如燕,运动能力十分优秀,再加上穿着被称为胡服的窄袖上衣与窄裙,行动比其他女孩轻快许多。 很快桃带着一名男子回来了。这穿着朴素干净的白衣的男人,即是徐福的大弟子残虎。 “希仁大人,多谢您的助力。”残虎一副沉着的表情低下了头。 (这位老师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希仁心下暗自佩服。这位巫医碰上多大的事也不会动摇。当巫医惊慌失措时就会使病人感到不安,所以定要不动声色。当前孩子行踪不明他应当十分担心,可是面上却一片泰然。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无论什么病什么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他脸上也完全没有不安之色。 “老师,让我的部下们帮忙吧!”说着希仁指向排在身后十数个孩子。 “都同是小孩子,我觉得比大人要帮的上忙。大家一起再把屋内搜一遍吧。桃姬,你去孩子们的游戏场看看,说不定跟谁一块出去玩了呢。” “大人呢?”桃姬担心得看向希仁。 “以防万一,洒家去问问看附近有孩子的人家,说不定是交了新朋友在那家玩呢。” “大人不认得小春吧?带个助手去吧” “不不,没那个必要。我有给力的部下。” 见希仁转过头来,孩子们立即排成一排。 “小的们,有活了”希仁向排排站的小孩们问道 “你们中有谁认得春吗?” 两三个小孩喊着“我”举起了手。 “好。现在就分头去找春。你们几个跟着残虎老师,一个人跟我来一起去附近的人家看看。发现春的人有奖!好,出发!” 听得希仁号令的孩子们充满活力的“喔!”一声四散开来。 “那我去了,桃姬,一会见” 希仁带着一个小孩踏出了门外。此时,他还以为这不过一桩是找找迷路孩子的小事而已。 太阳将要落山之际,希仁一个人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徐福塾。他的寻访全数落空了,镇东侧里毫无春的踪迹,也没有和她一起玩过的小孩,当然也没有她去过的人家。希仁也尽量拜访了排列者新兴住宅的西侧,可也没发现春的行踪。 希仁自言自语着“果然还是在塾内或者那附近吧”,将跟着他的小孩子逐个送回家,回到了塾中。 可是,希仁一看出来迎接他的桃的脸色,便知连“怎么样”也不必问了。桃是个喜怒哀乐都非常激烈的女孩,一切感情都写在脸上了。如今这白皙美丽的女孩脸上的青白之色更深了一层。 希仁的部下们也没能达成什么成果,已然各回各家。 面对桃那如同看着救命稻草一般的视线,希仁默默摇了摇头。 “大人”桃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这可怎么办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啊” “桃姬,莫要气馁”希仁小声斥责道“一定还有没找到的地方的。就算是个小孩子,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凭空消失,这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再一次,不,不管再来几次,一定要找到找到为止。” 这时,随着一声“希仁大人,情况如何?”残虎走了出来,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对男女。 见希仁摇了摇头,那女子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男人低声说着“喂”把女人扶起来,两人一起来到希仁近前双膝下跪。 “大人为了我们家女儿费心了,真是过意不去”男人声音中带着微妙的鼻音。 “你们是春的双亲吗?” “正是。今天因为我们的不小心给大人添了麻烦,真是对不起”春的父亲低着头答到。 “你们最后一次看见女儿是在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是在过午的时候,看见她坐在院子的太阳地里。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了”这次是春的母亲低着头说。 “那时候有没有人跟她在一起?” “没有,只有一只黑狗蹲在旁边。” 春的母亲的声音如同要断了线一般,必是到处找了半天已累坏了吧。 “恩,你女儿有没有朋友?有啥可能在一起玩的朋友吗?” “她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玩。就在院子坐着发发呆,或者去后院采采花什么的,从来没跑远过。” “可是,她并不在塾内啊”希仁用尽量温软的声音问向母亲“不在塾里的话,那应该就是出去了。可是,这附近有孩子的人家我都搜遍了也没找到。你们在琅琊有没有什么亲戚或者熟人?会不会是放在他们家里了?镇西边一直有新人住进来,可能也有我不认识的。” “没有”母亲抬起了脸答到。 希仁不由得楞了一下。这位母亲看上去十分年轻,完全不像已经有了一个十岁的孩子。眉毛有着些许上挑,略有些强气的面容,可是却不知为何带有一丝吸引男人的美艳。这位母亲说道 “我们家是最近刚从咸阳过来的,在这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熟人。” “这样啊。没有可以托付孩子的人家啊。唔,后院深处就是陡峭的山路所以也不可能爬到山上去了。这么说,莫非被谁带走了……” 听见希仁的嘟囔,母亲发出了尖利的叫声“您的意思是有人把孩子带走了吗?” “你有这方面的线索吗?” “没有!”母亲又用高亢的声音叫道“我们刚来到这片土地上,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怨恨我们!” “这样啊,好吧”希仁点点头,继续提出问题“可是啊,并不一定是出于怨恨啊。呃,也有可能是看上女孩的外貌或者是以钱为目的的啊” “那也是不可能的。如您所见我们只是一般的穷人。拐走我们家孩子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啊。”母亲的喊叫中已有半分哭腔,看来精神处于相当的亢奋之中。 “可是啊,就算你们没有钱,那已经是个快10岁的女孩了,可以卖出去,那啥,作为女人也……” 希仁言语闪躲的说明着。事实上确实有些兴趣恶劣的男人喜欢未长成的少女,也有混蛋认为既然有人买那我们就卖。在齐的都城临淄,就有一些这种女孩被弄到黑市上贩卖。虽然令人讨厌,不过事实就是事实。 “不” 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抬头说到。见了那张脸希仁又被吓了一小跳。他的脸上缠满了白色的布,只能勉强看见眼和嘴的部分。而且那张脸平平坦坦缺乏起伏,应是鼻子的地方并无突起,这应该就是这位父亲的声音中带有鼻音的原因吧。莫非鼻子有伤不成?希仁在心中暗自思考。 “为何这么说?”他问 “因我女儿身患重病。”父亲用与母亲完全不同,沉着低沉而带有鼻音恶毒声音答道“虽说即将满十岁,但是她的发育迟缓到会被错认为幼童的程度。无法很好的走路,也不会说话。再加上长期为病所苦,面容体态方面即使是让作为孩子父亲的我来说也谈不上是可爱。我认为不会有人对她实行拐卖或者做出什么事来。” “喔喔” 希仁心下赞叹。这真是镇静到让人讨厌啊。那位母亲十分亢奋,可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位眼见女儿失踪了还能如此镇静的父亲也是十分罕见啊。简直跟残虎一样。听说有一技之长的人就会难以撼动。残虎是在医学这门学问上十分出色,这位父亲又是什么领域的高手呢。 “那么,你怎么想?” 父亲仿佛在咀嚼希仁的话一般,稍微想了一会,最后慢慢摇了摇头。 “这我也不太清楚” “唔。不是在塾内或者附近玩,也缺乏被谁带走了的可能性,这么说……” 希仁念叨着改变了问题 “请报上你们夫妇的名字” “这是所为何事?”父亲问道。 “恩,至今为止都是私下的搜索。这次就要以正式的方式开始增加人手进行搜索。因为要对官方提出申请所以需要你们俩的名字。” “明白了。我叫李耳,我妻子叫沈。那个,要提出申请就必须去官府吗?可能的话我不想在人前露面,虽然是不情之请,还请想想办法。” 李耳轻抚着自己的脸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原来如此,是怕如果去官府的话,可能会被问些乱七八糟的关于脸上绷带的问题吧。 “好吧。那就由洒家代为申请。你们在这等着,我现在去官府召集人手,马上就来。” 听希仁这样说,桃声带愧疚的说道 “大人,现在立即就去吗?外面已经全黑了啊。今天云又很厚完全看不见月亮。” 在无月之夜那纯粹的黑暗笼罩下,外面已经没有行人。 世界已是人外之物的世界。 “不,桃姬,这可不能等到明天。无论如何也要今天来。” “为什么” “若不是被人抓去的,那便可能是人外之物抓去的。” 希仁难办的小声说。 “人外之物?”李耳担心的问。 希仁皱起了那张满是胡须的脸。 “是野兽啊。饿肚子的野兽是非常危险的生物。比如说琅琊山里便有山狗群。而且,那里还栖息着比山狗更为可怕的野兽。” “比山狗更为可怕的野兽吗?”李耳夫妻同时问道。 “恩啊,你们冷静点听我说,琅琊山里有虎出没。” 听了希仁的话,沈夫人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二章 威胁 “确实常能听见虎啸呢。师傅下山以后,听见的次数也变多了。琅琊山是虎的栖息地啊” 残虎对希仁的话表示同意。 “不会吧,不会到书塾的附近来了吧!那样的话……” 桃缩起肩膀直发抖。 “是啊,必须抓紧时间!我去官府带兵过来” 官府位于山麓背面。五月之夜,路上一片漆黑十分危险,但希仁还是靠着从桃那里借来的松明一路奔到官府。 希仁站在官府的入口。 琅琊镇乃是秦所划定的琅琊郡的中心,所以在此分别有统率全郡的与统率琅琊镇的两所衙门。 立于山上高处的是琅琊郡衙门的官府与官舍,而琅琊镇衙门的官府与官舍则位于靠近山麓的低处,两者被明确的区隔开来。 太守或丞相这种由咸阳派来的高级官僚居住在位于高处的官舍。虽说治理琅琊镇的官吏也多是派遣而来,但他们居住在山麓的官舍中,没有许可的话是禁止进入高级官舍的。 改用这种制度刚刚不过数年。虽说为了与本地居民沟通而采用了像希仁这样的旧齐国求盗,但是万事未必皆能如意。 两所官府都已关门。希仁走向琅琊郡的官府,然后毫不犹豫的敲响了位于入口处的铜铎。 每个官府都备有木铎与铜铎。木铎是文化相关事务时召集人群用的,而铜铎则是用于军事或非常时期。铜铎甚少被敲响,但是一旦被敲响,那么深夜也好暴风雨中也好,官吏都必将紧急集合。 尖锐的金属音在琅琊郡的官府、官舍中回荡。听到铜铎声第一个做出反应冲出来的,乃是一位名叫林直的年轻校尉。他已然是一副黑色军衣,头戴头盔,手持大剑的姿态。 林直这位壮汉前不久才从咸阳被派遣来此。秦虽说统一了全境,但是政治状况还不是很稳定,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有旧国的残党发动叛乱,所以被派到何地的校尉时常都处于临战态势中。 林直也是时常做着随时可以战斗的准备入睡的吧,那反应速度真是没说的。这位战士,勇猛而迅速,一出门即高声怒吼:“敌人在哪?敌将是谁?有多少人?” 好像要立即向敌人发动冲锋似的。 这是,随着一声“何事”,郡丞陈舜也来到近前。 与林直不同,他是个矮小的中年男人。但是也头顶官帽做好了周身准备。 如今琅琊太守外出,官府是由郡丞陈舜负责,不过这位官吏似乎对出人头地没什么兴趣,悠悠然然,让人怀疑在非常时期是否靠得住。而另一边,校尉林直的干劲则满溢得有些异常。 “希仁,可是汝敲响铜铎?敌人是谁?”林直又怒吼道。 “快说,慢了一刻也会成为战败的原因啊!” “不,并无敌袭”希仁答到。 林直是琅琊郡的高级官员,身份高高在上,不过因为希仁乃是琅琊镇的名求盗,所以直接向着他发问了 “其实是好像有野兽把人叼走了。” 接着希仁报告了徐福塾的女孩行踪不明一事。 “或许是野兽把那女孩叼走了?” 陈舜双目圆睁死瞪着希仁的脸。 “就为这点事敲响了铜铎?你知道敲响铜铎意味着什么吗?那是要在危急的时候才用的……” 陈舜开始絮絮叨叨说教起来时,林直一声“等等”插入二人对话之间。 “希仁啊,汝以为现在是危急之时吗?为何这样想?” 林直不愧是个武者,看出了希仁脸上的切迫之色。 “因为危害有从这些小事而扩大的可能。我觉得恶之芽还是早点拔掉为好。” “哈哈,希仁啊。前月有猎人被老虎袭击受了重伤,莫非跟这次的是同一只?这样说来就必须迅速处理啊” 希仁点了点头。将女孩夺走的未必是虎,可是,搜索必须尽快进行。这时就应当利用林直的贸断与热情吧。 “从那女孩的体型来看,是虎的可能性很高。” “好!敌人是虎。那么我军的目的就是从敌人手中把那女孩夺回并消灭老虎吧,明白了!召集全军!” 林直很有干劲。这样一来郡丞陈舜也不能形成障碍了,琅琊军的指挥权乃是在林直手中。 琅琊全军集结于官府之前。不过很多士兵都作为太守的护卫随着他去了咸阳,如今留在当地的士兵人数不足两千。这个时期,纯粹的常驻军人意外得很少。 林直立于现有的琅琊全军之前,开始了关于战斗的训示。 “敌人乃是地上最强的猛兽‘虎’” 正如林直所言,虎乃是当时中国最强的野兽。 虎在中国全境均有分布,不过大多栖息在山中,甚少进入人类的村庄。其栖息地与人类区隔明显。 琅琊山中虽有徐福等人所建并居住的小屋,不过虎一般不会靠近那里。它们会被称为害兽是因为当人进入它的领地时,它们就会出击打退侵入者。虽然偶尔也有老虎进入山村袭击家畜的事,不过那是因为它们数日都没能抓到猎物以致极度的饥饿或者没有给幼虎的饵食。 前月,徐福等人为了作去咸阳的准备下山了。或许它们就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扩大了狩猎场。猎人会被袭击大概也是因为它们要确保自己的地盘吧。 “前几天有猎人遭到了虎的袭击。若是在山里猎人被袭,那还情有可原,或许是猎人踏入了老虎的地盘。可是,虎叼走了小孩这是不可原谅的。野兽一旦尝过了人的味道,就会再来袭击。必须立即让它们明白袭击人的话是要倒大霉的。更别说这琅琊乃是皇帝陛下中意的城镇了。所以,现在开始对虎发起夜战!” 林直从士兵中选出了特别勇猛的五百人编成了夜战部队。然后对这只部队开始了夜战战法的训示。 “晚上乃是野兽的世界。老虎动作迅速,那牙与爪只需一击就可以让人毙命。我军要与它对抗,首先最重要的便是要尽快发现敌人。擦亮你们的眼睛,竖起你们的耳朵!若是发现了敌人,立即聚拢,然后对着它放出箭雨,竖起密集的矛尖发动攻击。” “系带!”训示完后,林直一声令下。 士兵们在黑色的军衣上系上了白色的带子。为了在战场上区别敌我,琅琊军都系有白色带子。这次作战对手是老虎,虽然不会有弄错的事,不过系带能起到严肃气氛,让士兵紧张起来的作用。 林直所率部队列队来到了徐福塾。 残虎等人出迎施以拜礼,李耳也待在其后。 “林直将军,为了我塾的病人出兵,真是诚惶诚恐。夜晚的琅琊山很危险,请让塾中的人为您带路。” 残虎身后转出一位身着军衣的青年。“小生名为狂生”,他爽利的上前打了声招呼。 “我与徐福师父共同生活在此山中。将军,请让我为您带路。虽然我力小人微,但应当能帮的上忙。” 这名青年乃是桃的丈夫,平时是做徐福的护卫。在一副名门贵公子般知性沉稳的面容下,他乃是一位强悍的剑士。 “守护琅琊之民是吾辈的使命。如能得你领路,不胜感激。” 林直听到自己被称为将军十分高兴,捻起自己那根根倒竖,比虎也无有不及的胡须笑道。 “说起来,先告诉我那行踪不明的女孩的特征。” 李耳伏在地上答林直的问道。 “麻烦大人了。我女儿虽即将十岁,不过看起来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幼童。因为生病的原因,脸上身上处处浮肿,连走也走不好。” “好,明白了。安心等我的消息吧。” 林直咚的捶了下胸脯,一副十分可靠的样子。 实际上,无论林直还是希仁,都不觉得那女孩会平安无事。如若真是被虎叼走了,肯定已成饵食,性命不保。 可是,“安心吧”,作为战士必须这么说。如果一开始就想定战败的话,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林直转向士兵们:“听见了吗?首先要保护那女孩,其次才是虎的征伐,不要搞错顺序了。火上松明!牵弓搭箭!剑刃出鞘!全神贯注!” 一声“前进”,林直勇猛的登上了琅琊山。 林直军进山之后,李耳走到希仁与残虎近前。 “求盗大爷,真是感激不尽。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干等着,我想再在附近找找、” “恩”希仁沉下了脸“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可是今晚没有月亮,就这么胡乱搜索的话,反而会陷入危险啊。” 如果随便出发搜索,很可能搜索者会陷入二次受害的境地。 然后残虎也发表了他的意见。 “希仁大人,其实我有个想法。” “哦,有什么好法子吗?” 在徐福塾任职塾头的残虎脑中堆满了医学、药学的知识,那知识之广博非比寻常。 以残虎为首的此塾在籍巫医们的知识与能力曾为犯罪调查帮上了不少忙,正是由此希仁才经常到这里来。通过他们的建言而解决的事件可不是一件两件了。 “啊,如果是残虎先生的话,当然对虎很了解了。” 残虎这个名字,来由乃是他被人说是“肯定饥饿的虎也会残留下不吃”。此人一副不起眼的外貌,性格也是非常沉稳人畜无害。而且他还有在幼年时从虎穴奇迹般生还的实际经验。 “沈夫人说最后看见小春时,她和狗在一起?” “恩,确实是这么说的。”说是最后一次看见小春时她在和黑狗玩。 “那只狗,指的应该是经常在这里得食的‘吴多’。” 残虎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如此说道。 “啥?‘经常在这里得食’是什么意思?不是这里养的狗吗?” “不是。好像是到处跑着要食的狗,不过是在这塾的周边睡觉。是一条脾性温和的狗,所以孩子们经常跟它在一起玩。” “唔。那条随性又温和的狗做了什么吗?” 为何现在要提起这条狗的事?这不像是该在这种忙碌的时刻提起的话题啊。 “恩,那只狗或许知道小春的去向。” “什么?你说那狗知道女孩的去向吗?” 希仁一副可疑的样子盯着残虎的脸。 “是的。狗有着比人强数倍的嗅觉。或许可以追踪小春的气味。” “狗能做到那种事吗?它可听不懂人话啊” 希仁摆着手说别开玩笑了时,桃从旁插话 “可是啊,小孩子们都叫那狗‘躲猫猫之鬼’呢” “什么啊,那种恶趣味的名字。” 希仁皱起眉如此说,于是桃笑着答道 “那只狗经常跟孩子们玩躲猫猫。它总是当鬼。听说都流行起了看谁能藏得吴多都找不到的游戏。吴多要是找到了孩子就会摇尾巴。” “唔?”希仁陷入了沉思,还有这种事啊。 “这比胡乱搜来搜去要靠谱多了。试试看吧。” 残虎再次催促起抱胸思考的希仁。 “好,明白了,无论如何试试吧。” 残虎让李耳去把小春的衣服拿来,向着黑暗叫道“吴多”。很快随着“汪”的一声,一只中型犬如箭一般飞奔而来,端坐在残虎面前。 这只狗有着黑、红与茶色混合而成的复杂毛色。耳朵眼睛都耷拉着,真要说的话样子有点傻乎乎的,一副正好做孩子们的玩耍对象的样子,一脸的温和。这只狗希仁也认得。 残虎蹲在狗面前一脸认真得跟它说起话来。 “吴多。白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女孩失踪了。请听好,这是失踪的小春的衣服,请追踪着这气味,告诉我们那女孩的所在。” 残虎的言语如在向人拜托般恭敬,最后一声“拜托了”低下了头。 那狗如同理解了残虎的话般,把鼻子伸向女孩的衣服嗅了嗅,然后随着“汪”得一声强有力的大叫站了起来。 “它真明白了吗?” 希仁疑虑重重,不过残虎并不在意。 他在狗脖子上系上绳子,说声“出发吧”,自信满满的站了起来。 很快桃拿来了四人份的松明与作为武器的山刀。 狗迈步走向塾的后门,于是牵着狗绳的残虎为先头,希仁拿着剑,李耳与桃带着山刀在后跟上,众人出发了。 “吴多。要是做得好的话,就给你好吃的哦” 如同回应桃的激励般,狗跨过后门,从山道向上少许,错开林直军的去向,往右大大的转了个弯。 “喂喂,走错路了啊!”希仁不耐烦的喊道。 进琅琊山的是正前方的路。若是跟着狗走的话就会撞上琅琊川。琅琊川虽不是大河,却也有相当的水量。它向着琅琊山以东流去,流经官府的后方,最终汇入琅琊港。 官府的后方附近乃是汲水场,有大量的人出入,不像是老虎会出没的地方。 “不,就这么跟着它走吧。” 即使如此看起来残虎还是相信那狗。狗来到了琅琊川的河岸。虽说黑暗中看不见河面,不过听着水流声也是明白的。残虎用松明照着脚边慎重的跟在狗后面。 空中无月,一片漆黑。流淌着的琅琊川的水声,如今听来也有一种让人讨厌的感觉。平时的话希仁可能会说个笑话什么的,现在他也是小心确认着脚边默默行路。在这种黑夜中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河里的话,下次要搜索的就是自己了。一行四人边探着脚边,边跟着狗赶路。 不知走了多久,狗停下了。那里已经回溯到了流入琅琊川的支流的一小段。狗用鼻子贴着河滩嗅嗅,坐下如同在说“完事了”一样“汪”得叫了一声。 “那女孩在这里吗?” 希仁走到狗旁边,拿着松明照向四周。李耳和桃也四散开来晃动松明搜索,不过这附近的河滩上并无女孩,有的只是四处铺开的小石子而已。 “没人啊。不会说是从这里掉进河里了吧。” 希仁举起松明照向支流的河道,眺望着昏暗的河面。这时,支流的对岸好像有什么动了。 希仁第一个发现了那动静,确实有什么动了。 “大家退后,压低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 希仁伸出松明照向对岸,凝目望去。可是厚重沉郁的黑暗挡在他眼前,只能看见一片朦胧。残虎边做着保护桃的动作,边望向希仁伸出松明的方向,李耳则在后面缩成一团。 希仁竖起耳朵,希望能听见黑暗中的声音。可是声音都被支流流动的水声盖过了,什么也听不见。 “不,果然还是有东西。就在对岸的林子里。” 希仁将右手的松明换到左手,右手端起了大剑。桃也握紧了山刀,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对岸林中的空气微微一动,从黑暗中,一个白色物体晃晃悠悠的飘了出来。 “野兽吗”希仁歪过头对残虎低声说。 “不,那并非是野兽的动作。像虎这种食肉兽,在袭击猎物时会压低身形,如流水般移动。那个所用的是如站着走路的人般的移动方式。” “那是人类?那样的话,他在这做什么?” 希仁向河面探出身体,想要看清那东西的正体,很快“唔”的呻吟一声,缩了回来。 “到这边来了” 正如希仁所言,那白色物体晃晃悠悠的飘着往这边靠近过来。比想象中的小啊,希仁缩着身体想。白色物体一直走到了河对岸的近前。 “恩,那是人,而且是个女人。” “是女人?”桃声音发颤的说到。 “那比野兽还恐怖啊,她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呀” “可是,确实是个女人。好!” 希仁鼓起了气。 “我去问问话。肯定那边也发现这边的动静了。” “喂,那边的女人”希仁大声喊着。 “洒家乃是求盗希仁。现在正在找人。是个小女孩,你有印象吗?” 不愧是希仁。“你在这做什么”之类的问都没问。对方是女人还是野兽,在这对谁要做什么,现在暂且都不是问题。他的目的乃是搜索失踪女孩。 对方没说话。莫非没听见?于是希仁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听不见洒家的声音吗?还是说不明白人话?” 残虎等人屏息静待回音。 过了长的让人焦心的一段时间,响起了一个细微的女声。 “啥?你谁啥?声音再大点啊” 希仁怒吼着,随之黑暗中又有声音传来,这次能听清了。 “终于,来了啊。” “什么?你是说你在等我们?” “不错。我正是在等人称天下第一求盗的你。” 听见女人的话希仁露出一丝苦笑。 希仁确是因为之前“琅琊之鬼”一事打响了名声。可是,真正解决了那事的并不是希仁。但是这些在这说了也没用。希仁向女人发问。 “先不说我的事,你知道那女孩的行踪吗?” “知道了!”听闻女子如此回到,希仁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哦哦,那太好了。在你那边吗。我正在找那孩子,真是帮大忙了,非常感谢。” 希仁收起了剑,对女子深深低下了头。残虎与桃也放下了心,放松肩膀收起了山刀。 “于是,那女孩在哪里呢?” 希仁重新向女子问道。女子“呵呵”得小声笑了。 “虽然我知道那女孩的所在,但是不能把她还给你。” “什么?你说不能把她还来?” 希仁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是的。不能就这么白白还给你们。” 女人用好似要切碎黑暗般的冷酷而尖锐的声音答到。 “什么,不能白白还我?为什么!难道对那家人有什么怨恨不成?还是说钱才是你的目的?照你的回答,可能要让你吃点苦头啊” 见希仁的手又一次搭上剑柄,残虎轻轻的站到前面来,用眼光制止了愤怒的希仁,沉稳的向女子说到 “我是巫医残虎。那孩子身患重病,必须把她带回去进行治疗。要怎么做您才能把那孩子还给我们呢?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的话,任何事都可以,还请示下。” 希仁退后一步,这里交给稳重的残虎就好。 “是巫医老师啊。若是你能满足我的愿望的话,我也可以把那女孩的所在地说出来哟。”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弄残虎的意味。“这女人果然哪里不太对劲”希仁想到。在求盗面前,竟然要求为抢走的女孩付出代价。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若是我能做得到的事,定能如你所愿。” “你能跟许下诺言吗” 女子略略提高了声音。 “愿尽全力。”残虎又一次说到。 那口气非常沉稳,是能让听者的心安定下来的声音。是巫医用来回应患者的声音。 “那么”女子说着晃到河岸边,距对岸约有十间(约13.5米)距离的地方。 “失礼了”残虎说着举出松明想看清女子的身姿容貌,希仁与桃也凑到了残虎的身边一起望过去。 女子的下半身融入了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上半身的白衣如同挂在身上一般。残虎的视线从女子脚边向上移动,想要看清女子的脸。希仁也抬起了严厉的视线。 残虎将视线一点点的上移,看到女子的脸时“呜”的低声发出了一声呻吟。希仁与桃也不由得倒退一步。 迷迷蒙蒙浮于黑暗中的女人,没有脸。 不,正确的说是没有眼、鼻、口。脸上是光滑的一片。 希仁沉默着戳了戳身边的桃,桃也擦了擦眼睛,像在说“我也看不见”般点了点头。 没有脸的女人让希仁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不知该用什么反应来对付这莫名的对手。 若是普通人,这时大概已经晕过去了吧。可是,这里的是巫医、求盗与好奇心旺盛的女孩。他们细细端详着女子,等着她后面的话。女子像是在确认希仁等人的样子般沉默了一会,接着那光滑的脸下方开了一个小口。看来唯有嘴还是存在的。 “我的愿望是,将我杀死。” “什么?你说让我……杀死你?” 平日里不动声色的残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是的,正是如此。” 女人用同样的口气答到。这是什么状况。 残虎思考了一会,终于摇头开口道 “那我做不到。我乃是巫医,救人性命是我的工作,我不能杀人。” “真是如此吗?”只有嘴的女人责问残虎。 “世上的巫医从没做过将人杀死的事吗?接受你治疗的人全部得救了吗?” “唔、这……”残虎脸色发青。 女子的话戳到了残虎的伤心处。即便知识丰富如残虎,在他手下也有很多未能得救的病人。其他巫医对于自己患者的死并不会有像残虎这般的感伤,但是根性非常认真的残虎认为造成病人死亡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不够成熟。 面对低头的残虎,女子像是夸耀胜利般继续说 “那么杀了我不也没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你说啥?!”桃大叫着把手里的松明向着女子扔了过去。 松明没能到达女子近前便落进河中被冲走了。 “你这厮,敢再说一遍?” 桃高声怒骂,如今的桃心中,比起恐怖愤怒占据了上风。 桃平时是个开朗而礼仪端正的女孩,但是她性格十分刚强。她与丈夫一起走遍中国,跨过了无数鬼门关,如今见认真正直的残虎这么被欺负实在看不过眼。 “抓了别人家的女孩,还瞎扯什么啊。把我杀了就把女孩还给你什么的,别开玩笑了。对着我家的残虎老师咬什么咬,那么想死你面前就是河啊。往那河里一跳一会就把你冲进琅琊海里去,死得快着呢。但是,跳之前把小春还回来啊!” 桃一脸恨不得飞过河去抓住那女子样的势头骂个不停。 “喂,桃姬,冷静一下。” 桃一直骂到残虎出面制止她。残虎让兴奋的桃暂且退下,然后沉稳的向女子问道 “你为何想要被杀死?” “因为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无法死去。” “任何人都是这样,谁都怕死。” “你理解错了。不是怕死,而是无法死去。所以我希望有人能杀了我。” “什么?” 残虎无言以对。 希仁立即替残虎怒吼道 “这么说你不是人啊,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被虎吃了的女人。” “被虎吃了?那你是伥鬼了?” “山兽之君王”虎乃是诸多栖息于山野间的野兽的王。而且,人们认为活了很久的虎会潜入人类的生活中,引发种种妖异。对人来说,虎就是这么一种近在咫尺的可怖存在。不幸为虎所噬之人的灵魂,就会成为老虎的爪牙,充当做坏事的先锋。 这些人就被称为伥鬼。人们深信虎会支使这些伥鬼来诱拐人类吃。在现代中国,也会把那些帮人或者带人做坏事的人成为“虎伥”。 “伥鬼啊”希仁点了点头,重新镇定了下来。真不可思议,当明白那女人是伥鬼时,虽然并非知道了她的正体就没危险了,但是恐怖感就淡薄了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伥鬼啊。那么你会抢走那女孩是因为虎的命令吗?说起来,你曾说在等着洒家啊,你觉得若是洒家的话便能杀了你吗?” “正是如此。我在等着你。我作为虎的爪牙犯下了罪。我已经不想再犯下更多的罪过了。” “你自己死不掉吗?” 希仁又一次问道。即使对自己做的坏事有所反省,也无法变回人类了,那么她会选择死也没什么奇怪的。 “正是。”女子像是咬紧这话般重复道。 “唔,杀死伥鬼吗。我听说要杀伥鬼就要杀掉吃掉那人的虎啊。说到底还是要和虎战一场啊。没办法,喂,伥鬼,那虎现在何处?在这附近吗?” “不在这附近。它化为人形,已去了那边。” 伥鬼举起左手,指尖前方是官府,官府过去正是琅琊镇铺陈之地。 “什么?此话当真?” 希仁再次大叫出来。今夜是什么状况,先是撞上了伥鬼,现在又有虎化为人形潜入了人类的城镇。 “听说活了五百年的老虎中有些持有能变成自己吃掉的人的模样的,竟然是这么了不得的虎吗……等等,你刚刚是说‘已去’吧?那虎化身人形,已经不是昨天、今天这种程度的时间了吧?” 希仁带着少许敬畏感问道,但是伥鬼并没有回答。似是对称吃了自己的虎了不得有所抵抗。 “喂,你啊?”这次是桃发问了。 桃也稍微冷静了下来:“那只虎想做什么?” 对于桃的问题,伥鬼给出了简短的回答 “散布灾厄。” “恩。所以想让洒家这个求盗击退它吗。因为打败了那只虎的话,你也能安心的去死了是吗。” 见希仁像是理解了般点了点头,桃的脸色也稍有缓和。 “这么说来,那虎现在是变成了你的模样啊。把你的名字告诉我,这样的话就能简单的发现它了。只要发现了它,希仁大人总有办法的。” 桃催着伥鬼回答,但是伥鬼又一次沉默了。 “你倒是说话啊,我们可是很急的啊” 对着桃的怒容伥鬼微微摇了摇头 “我……想不起来。好像变成伥鬼以后就会失去作为人类时的样貌与名字。我只知道虎要做坏事而已。” 女人像是在找借口般答到。 “怎么会这样,这不就没法弄清老虎到底变成了谁的模样吗?这不是让我去对琅琊镇里每个女人都问一遍‘你是老虎吗’吗?” “并非如此”伥鬼答道。 “虎或许还吃了其他人。” “啥?那就必须怀疑琅琊中的所有人了。要从那中间找出虎并打败它啊,这可是很花时间的。” 希仁双手抱胸,一脸麻烦的皱起了眉头。 “总之”在一旁老老实实听着他们谈话的残虎对着伥鬼说 “只要把混入琅琊的人虎找出来并打败就好了吧。我会尽全力。所以,请把今晚的那个女孩还给我们。” “这就算许下诺言了吧。那么就把她还给你们好了。那女孩就在这河岸边大树的树荫下睡觉。” 伥鬼说完,飘然开始退下。 “好” 希仁拔剑刺入河中,看来像是寻找浅的地方淌过河去。 此时,河的另一边,黑暗中传来伥鬼的声音 “虎到底在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是若不尽早打败它,琅琊镇必遭大祸。请尽快。” “你不说我也知道啊” 希仁边用剑探着河底,边吼了回去。 第三章 潜藏 看着想渡河的希仁那苦逼的样子,桃开始寻找过河桥。这里应当是有一座小桥的。接着,刚刚一直老实待着的李耳突然喊着小孩的名字,一跃跳进河里开始渡河。 “喂喂,会被冲跑的!” 可是李耳无视桃的悲鸣,继续在河中螨跚前行。 李耳跳进的这条支流水只有及腰深,希仁与残虎也随之跟着李耳跳进了冰冷的水中。 最先到达对岸的李耳高举松明,朝着伥鬼所说的地方搜了过去,很快他发现了小春。在河岸附近有一棵大樟树,她就睡在树荫下。 希仁一脸想要进伥鬼消失的黑暗森林中搜索一番的样子,但是残虎告诫他如今当以接回小春为先,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带回小春,比来时还要慎重的回到了徐福塾。 一回来,残虎就重新对小春进行了细致的检查。沈夫人也急急赶来,与李耳一起守在一旁。 见到小春以后,希仁明白了李耳对病情的描述并无夸大。她的身体小得完全让人想不到此人即将十岁,虽然身材短小,身体却很宽。而且这种宽并非是肥胖,而是因为身体浮肿。 正如李耳所言,不会有想要抓走这孩子,对她做什么事的人吧。 残虎额头浮着汗珠在为春进行检查,这期间春一直沉沉入睡,没有醒来。 “病情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变化。” 残虎边擦去额上的汗,边告知旁边的李耳夫妇。 “暂且观察一段吧。” “非常感谢!”李耳先向残虎道谢,然后来到希仁面前,礼仪端正的低下头 “求盗大人,这次因为我们的不小心,给您添了大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没啥。守护琅琊的治安正是洒家的责任,不必在意。你还是为孩子的病能恢复祈祷吧。” 李耳对着希仁深深俯首,抱着小春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目送他们离去的希仁“呼~”得大大出了口气。 一下子就感觉身上冷起来了。这很正常,他在这种季节中跳进河中湿了个精透。可是,现在还不能回去换衣服。林直和他的部队依然在搜索中,要等他们回来才行。 “大人”,桃进入了诊疗室中。 “庭中生起了火,请过去暖和一下吧” 哦哦!希仁高兴得直想给桃一个熊抱。 “桃姬真是个有眼色的姑娘!残虎老师,一起去吧!” 二人在桃所准备的篝火边等着林直归来。 “残虎老师,要怎么办啊” 希仁摊开衣服在火上烘着问道,残虎却会错了意,给了另一种答案。 “我想治好她,可是病因不明啊” 希仁问的是人虎的事,可残虎想的却是病人的事。 “发育迟缓、身体浮肿,这些我认为都是内脏功能有问题导致的。可是原因不明,让人不知该用什么治疗法才好。” “唔。原因和治疗法都不清楚吗。那么,用巫术来治疗也行不通吗?” 当时,人们深信病痛的原因是“天帝或先祖作祟”“鬼、灵甚至是神的加害”“妖气、妖怪造成的环境污染”“气候、环境的变化”等等。残虎说那是“内脏功能有问题”,可是希仁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要是医学、药学不行的话,那用守护祈祷是不是可以治好呢。 “身体浮肿很常见。不过,就算发育迟缓也不能说不可能是因为先祖作祟,原因是继承了父亲体质的可能性也很高。可是李耳君身上并无此症状。” “唔,很少见的病啊。而且要是个没啥先例的病的话,这就麻烦了。” 虽然对疾病不是很明白,可是能让残虎犯愁的病,想必很难办吧。 “不,前例是有的。虽然那是个男孩子,不过他岁数与小春相近,病情也几乎一样。” “什么?那、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那孩子……最终我力有未逮。就是不久前的事。” 残虎悲痛的深深垂下了头。这位认真负责的男子,每当患者死去,他的内心就会被深深刺痛。 “啊,所以才忍下了那家伙的话啊” 希仁想起了之前伥鬼所说的话。 “我不想重蹈覆辙。所以只有春,我无论如何也想救她。” 残虎看着旺盛的篝火低声说。希仁喜欢的就是残虎的这种诚实之处。 “说起来,老师。”希仁转回话题。 “关于那伥鬼说的事……” “人虎的事吗?”残虎终于明白了希仁问题的真意。 潜入人类生活的虎被称为“虎妖”,常为人说起,这本身并非稀奇之事。希仁也听过数次“虎吃了人变成人虎”的传说。 “听他们说,虎本来是李氏一族的化身……说是活过五百年,古虎就能通过吃人来变回人类的姿态。” 他边往火中填柴边说。 “活了五百年的古虎啊。琅琊山的虎,活了五百年吗……” “琅琊山中貌似很久以前就有虎栖息了哦。”残虎提醒希仁说。 “那么,正如伥鬼所说吗。于是,要怎么办呢” 希仁两手抱胸,不过残虎已经决定了行动方向。 “我已与伥鬼订下约定,所以要去找出人虎。” “虽说要找,可有什么好法子吗?目前大概化身成了女人的样子,可是并不知道是化身成了谁的样子啊” 希仁正在挠头时,昏暗中一个人影忽然浮现。希仁惊起摆出架势,那瘦如仙鹤的老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走到篝火近旁,正是徐福。 徐福虽是这塾的主人、深得秦王信赖的中国第一巫医,可他对身份或者出人头地都没什么兴趣,只是穿着非常普通的麻衣,也不戴冠,头发随意披散。怎么看都只是个疲劳的乡下老人而已。 现在他因为要躲在房里写向秦王上奏的文书而甚少外出,不过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即使是他也很在意吧。 这位老人不止很少说话,连脚步声都没有,而且总是突然出现。对这些已经习惯了的残虎迅速跪下致礼。 “老师,吵到您了实在抱歉。” 徐福也不回应,只是皱眉看着跪在残虎身后的希仁,说了“发”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字。 残虎代不知如何是好的希仁答到:“是,已经找到了那女孩,一切平安。” 大概挂心那女孩的安危吧,听了残虎的回答徐福的眉头展开了。残虎简单的说了遍发现那女孩的经过之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老师,有没有分辨人与人虎的办法呢?” 徐福虽然并非是动物学的专家,但是即刻给出了答案。 “虎脉” “虎脉……那是啥?”希仁扯扯残虎的衣袖问道。 “是指虎的脉搏”残虎回答。 “据说虎的脉搏跳得比人类快,如果把一把脉的话,或许就能分辨出谁是人虎。” “不是吧”希仁无意识的叹道。这法子不是只能靠工作量了吗。要把镇中的人全部把一次脉才能分辨吗?这谁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啊。 徐福试着对面向篝火发呆的徐福问道 “大人。可有其他办法?” 此时徐福已经开始离开,那背影似是在说已经确认了女孩平安无事,事情已经办完了。徐福关心的只有病人的安危,人虎与伥鬼什么的怎么样都好。连叫住他的余裕都没有,老人径自回到了房中。 残虎提议道:“希仁大人不是有一位知交在做治狱,或可从他处借一臂之力” 治狱是担当刑事事件的处理与记录的职务。本地担当此职的阳武乃是希仁的发小。 他与希仁一样,当琅琊还在齐国支配下时就担任这一职务,对国中的刑事事件异常熟悉。 “是啊,有阳武啊。虎是琅琊山的虎,那伥鬼也是这镇子上的女人咯。问问那小子或许就能明白人虎的事和解决办法了。” 快要破晓时,林直军与狂生从山上回来了。希仁对林直迎以拜礼,李耳夫妇也急匆匆从病房出来,待于希仁之后。林直以充满歉意的声音说 “不行啊,最终还是没能碰上老虎。” “将军,关于那件事……” 希仁报告了发现小春呃事,不过暂且隐去了与伥鬼的交流这一节。 “什么?平安发现了那个女孩吗?那太好了!” 林直满面喜色向李耳夫妇笑道。这让已经做好被斥责“让吾等做了无用功”的希仁大感意外。 “这样的话,希仁。这是我军的胜利啊!” “啊?是胜利吗?” “不正是如此吗!我军目的是保女孩平安,让老虎明白人的恐怖之处。如今虎害怕我军而逃跑了,女孩也平安归来,这是我军的完胜!” 林直转向士兵们 “听见了吗,小的们。这是我军的胜利啊。为胜利欢呼吧!” 士兵们在林直的号令下“噢!噢!噢!”的欢呼起来。林直再面向希仁发出如将军般的一问 “此战功劳最大者是谁?” 立于人上者必要对部下的功劳加以褒奖。 “功劳最大者,说的是对发现小春有所贡献的人吗?” “正是” “是狗。”希仁无可奈何的回答。觉得这次肯定要被斥责了 “噢,是狗啊。那只狗现在何处,我要给他褒赏。” 林直大喜。这名武士的价值观似是与希仁不同。 “将军,那可是狗啊。要给狗奖赏吗?” “希仁,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人也好狗也好,立下功劳的人就要给予奖赏,这乃是秦的法律。前些年,秦王陛下于泰山举行封禅仪式时,天降豪雨,陛下就在一棵大松树下休息,之后授予了那棵松树五大夫之位。给予功劳最大者奖赏乃是当然之事。把那狗叫来。” 待于希仁身后的残虎轻唤“吴多” 那狗吃过桃依约奖给它的饭以后,就在庭院角落里睡着了,可是一听残虎招呼,它飞跳而起奔了过来。 “噢,我还说是哪条狗呢,这不是阿卡吗” 林直招招手,那狗就过去端正坐在林直之前。 “将军您也知道这条狗吗?” 听希仁如此问,林直抚摸着狗头重重点了点头 “知道。它偶尔也会跑到我家要饭啊。吾辈是叫它阿卡,原来本名是叫吴多啊,这还真是对不起了。” 狗一副“叫什么都可以啊”的表情“汪汪”叫了两声。 “吴多哟” 林直坚持一副认真的样子对它说到 “你这次实在做得非常好。作为奖赏,就让你作为正式的士兵加入我军吧” 林直说着,把一条白色带子作为颈圈缠在了狗的脖子上。 “今后也要努力啊。还有,作为额外奖赏,这个给你。” 林直从士兵们抬着的大鹿身上切下一只脚给了狗。 那狗一副高兴的样子,摇着尾巴接受了这份奖赏。 “将军,那只大鹿是怎么回事?” “这是战利品。在山中只要会动的就要射击,如此一来就猎得了三头大鹿。我打算把这个作为战利品发给士兵们。” “噢噢”士兵们发出了比刚才还要高昂的欢呼声。 林直对残虎敬了标准一礼之后便打道回府了。 “那洒家也回去了。” 希仁也随之而去。残虎等人行拜礼目送林直军离去。 官府中,官吏们虽彻夜等待林直军,待林直高声宣布“目的达成”后,大家都显出放心了的样子后就直接开始工作了。 希仁悄悄造访了阳武的房间。 阳武的房间中,书堆得到了打开门都困难的程度。 不,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堆着书散逸才造了墙壁,形成了这房间。高高堆起的书山深处,阳武正在与木简和竹简(长37厘米,宽约1厘米的竹片)搏斗。 打了声招呼,阳武便从一座书山处探出了脑袋,笑道“真是够受的啊”,将希仁迎进了屋里。 “恩?希仁哟。明明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脸上却不怎么见喜色啊。出了什么问题吗?” 阳武从书山背后出来,从下望上希仁的脸。 阳武年岁与希仁相差不大,可是体格上却有很大差距。 希仁是一名堂堂壮汉,阳武则比较瘦小。他是个眉毛略略倾斜,面有娇色的男人,因此时而为人侧目。他说话时嘴有扭成へ字型的习惯,与人说话一旦热中起来,眉毛的高度就会变化,从那里可以看出他感情的起伏。 无论对方摆出什么理由,他也能找出其中的矛盾之处,因为他被称为“刺中缝隙的阳武”,是个讽刺家。因为无论对谁都会吐出一番尖锐的正论,他被同僚敬而远之,可是在工作上他是忠诚负责的。 希仁乃是踏着作为官吏的父亲的脚步成为了一名求盗,但是阳武不同。他生于农家,但是因为头脑明晰,被提拔为官员。 他有一样别人没有的能力,那便是可怕的记忆力。 他将收纳与官府书库中有关案件的书籍全部读了一遍,而且对其中内容个个记得清楚。这边则希望能将这些事件分门别类进行整理记录,他正是个为了成为治狱而生般的男人。 与独身的希仁不同,他最近刚娶了妻子。 希仁将琅琊川河岸边发生的事详细的向阳武说了一遍。 “我想借你的知识一用。想问问过去的人虎案件。” “这是我的工作范畴,当然可以。不过你没问残虎老师吗?那人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老虎的亲戚啊” “恩,残虎老师告诉了我李氏的故事。” 希仁重述了残虎的话后 “唔。他是巫医嘛。关于案件还是我比较熟悉吗” “那么,把那件事的详细情况说来听听。” “明白了。不过稍等一下。我这边很快整理好了。你也有日常工作要做的吧。一会我去你的房间吧。” “恩,靠你了”希仁轻轻打个招呼离开了阳武的房间。 第四章 奔行 01 熬了个通宵的希仁做完了对着海岸行拜礼这一每天早上的日课,走在回官邸的大路上时感觉气氛有些异样,随之停下了脚步。 路上虽然有行人,却完全没有平日里那种喧嚣感。人们都靠在路边,缩着身子看着同一个方向。从远方时不时传来短促的悲鸣声。 看来从官府的方向奔来的某物就是这种状况的原因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往那边凝目一看,希仁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 “来了!” 跑过来的,乃是一头虎。那虎飞一边奔跑在大路中央,卷起阵阵悲鸣,逐渐向这边靠近了过来。虽然看起来它并无要袭击人的迹象,可是人们还是缩头缩脑以免引起老虎的注意。 希仁也手扶剑柄,在压力之下靠向了路边。他正站在一个大十字路口处,无法判断出虎要往哪边去。 老虎一瞬间便到了希仁面前,它急急停下左右四顾,与希仁的视线对个正着。希仁吞了口气,看着那雄姿。 目测此虎身长约有二间(约270cm)。四肢强健而优美,粗粗的尾巴高高挺立,倒竖的虎须与那深思熟虑的双瞳,正是一副长生至此的风采。不愧“山兽的君王”之名。可是,不可思议的是,它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恐怖。那悠然的态度,比起恐怖更引人敬畏。 在这等风采之下(这就是栖息于琅琊山的虎吗,这才是它本来的姿态啊),希仁抱着一种奇妙的认同感凝视着虎。 那虎很快把视线转回前方,再次如风般奔跑起来。 希仁看着那背影,忽听“大人,希仁大人”有人在叫他,回过神来一看,十余名喘着大气的男人站在那里。他们皆身着厚衣,手持弓矢长矛。叫希仁的那名穿着鹿皮上衣的男子乃是本地猎人的头领孙伯。 “大人,您看见虎了吗?” 希仁右手指向老虎奔去的方向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样啊。因为定要退治抓了孩子的老虎,我们上山去用烟熏兽穴想找出它在哪。结果它从河岸那边下到镇里来了,于是我们就这么追过来了。给您添了麻烦真是对不住。” “笨蛋,哪有这么办事的!”希仁禁不住对孙伯吼了起来。 希仁心想“从这只虎的风采看来,它估计是不会袭击人的。抓走孩子的可能是别的虎。”不加区别的把在兽穴里休息的老虎熏出来,这不是愚蠢的行为吗。 “对不起,我们肯定抓住它,哎,是这边对吧” “等等,我也去”希仁叫住要去追捕老虎的猎人们。虽然斥责了他们,不过自己才是那个笨蛋。 无论虎有怎样的风采,也不能让它在镇中昂首阔步。虎就应该栖息于山林中。抓住那虎是自己的工作,如今不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自己却呆呆得放它过去了。这可不是该向虎的风采表示敬意的场合。 希仁抓过一个路人,托他向官府报告“有虎出现”,然后便同猎人们一起往虎身后追了过去。 若是这些对付野兽有一套的猎人的话,或许能够抓住它。 可是大路上已经不见了虎的踪影。这条路是通向琅琊港的,可是中间有数条岔道。从此既可以去海边,也可以区镇上,若是绕点路的话也能回到山里去。 很快林直带着官兵赶了过来。与他们一起边向目击者问话边追赶老虎,可是在某个地方线索断了。 从已有的迹象看来,老虎的形迹消失之地是在东王家附近。 东王家是一家祖祖辈辈都在琅琊经营的大商家。他们本姓是王氏,不过这里有数家同名的商号,故而特别称他们为东王家。之前他们家被卷入了“琅琊之鬼”一案中,受到了很大损失,不过他们坚实的老家主与年轻女婿正在拼命努力试图重振旗鼓。 他家地盘广阔,房屋与仓库、佣人的房间等等构成了一个小村落,那周围还有小规模的树林,有足够的纵深可供一头老虎躲藏。 东王家家门大开。众人过去后,屋中走出一个男人,一脸惊讶的走了过来。 “这不是希仁大人吗,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 过来搭话的是在港湾工作的李仲,此人浑身晒的黝黑,一副健美的体魄,是个快活的年轻人。他工作做得很好,众人对他评价很高,不过也有性急,有时会钻牛角尖的毛病。 “有什么案子吗?让我帮帮忙吧!” “恩,其实是虎下山来了。然后我们在这附近跟丢了它。” 听希仁这么一说,李仲大叫:“那真是不得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冲着海港跑了过去。在那背影已变得细小起来时传来了“大人,交给我吧”的声音。 还真是一如既往是个急性子的男人啊。可是,对他工作做得好的称赞并非虚言。李仲带着跟跑去时一样的势头,从海港领来了抱着弓矢棍棒鱼叉等物的一大群男子。然后,在希仁向各处发出指示之前,他就自己带头领上带着棍棒的男人们走入了林中。 进了林子,他就开始边高声呼喝边用棍棒扫打拨开草丛与灌木丛。跟着他去的男人们也被他带着在林中散开,开始猎寻老虎。 林直与孙伯都看呆了。无论军队还是猎人,都不会这样胡来。他们深知老虎的恐怖。 “喂,李仲,别胡来,要是遭虎袭了可要怎么办。” 听见希仁的警告,李仲手也不停答道 “呵呵,大人,我这人啊,在之前的战斗里说不定就战死了。被虎吃了可没被女人杀了那么可怕。” 他的脑中满满的全是找到老虎这件事。 “援护他们!” 孙伯与猎人们张弓搭箭守护李仲,以防老虎跳出时会有危险。林直也命令士兵们保护海港的男人们。 东王家旁边的树林不多时已成了猎虎场。草丛与灌木丛全被扫平,杂草与枯草也被翻了个个,就算这样也没能找到。最后他们爬到了树上四望,可也只能摇着头下来。总之这群男人不做到让自己满意是不会停手的。整个林子被李仲和他的朋友们彻底的搜了一遍,但还是没能找到老虎。 因为东王家开着门,说不定是跑进了屋里。希仁与林直潜进门里后,家主的女婿陈正一脸惊讶的跑了出来。 “有什么事吗?” “恩,我们在找虎。” “需要虎吗?要毛皮?还是要虎骨?” “不,不是。找一头老虎,整头的。” “啊啊,真是抱歉,整头的虎现在没有存货了。” 女婿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抱歉,不如说是跑了一个大客户的样子。 “也不是。”林直有点焦躁的说。 “有老虎从山上下来了。我们正在搜寻那只虎。”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多的客人光顾。” 他扫了一眼在林直身后待命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们。 “有虎从山上下来吗。不过很遗憾我没有看见。虽然有商品自己跑过来是幸事一件。” “有很大可能藏在这一带。你们要小心。” 听林直此言,陈正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点头说“明白了,我们会小心。”,然后立即恢复了笑脸。 “可是,将军大人。若是聪明的老虎,可不会在这附近晃悠哦。本店做的就是虎的生意,这附近也有猎人的村子和港湾工作者的村子这种粗野的人住的地方。我要是老虎的话,就会感觉到危险而不靠近这边。” 说来也是啊,希仁也接受了这种看法。老虎也不会靠近有李仲这种男人居住的村子吧,靠近了谁知道会被怎么样呢。 “这样啊。不过要是看见那老虎,在把它变成商品前先通知官府哦。” 林直充满威严的如此命令,然后催着希仁离开了东王家。 在这段时间里,李仲也在林中进行搜索。虎有着巧妙得藏于稀疏的草丛与灌木中,长时间消去气息的能力。“只要藏起来了,就很难发现”,猎人孙伯这样说。 “它已经逃跑了也说不定。真是辛苦你们了。 虽然希仁这么说,不过李仲也只是应了声“或许是吧”,继续搜索。 “大人,我再找找。以后去官府给您报告。” 确实也不能总是拘泥于这么一个地方。 “恩,那就拜托你了。” 于是希仁离开了东王家,开始去别的地方继续进行搜索。可是,他在虎所去过的地方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既没有发现老虎,也没有见到因老虎造成的损失。那虎似是没有袭击人与家畜,只是悠然离去了。 等到过午时,希仁等人也一无所获,无奈只好收兵。 02 希仁精疲力尽的回到官府时,在入口处有人唤他 “喂,希仁,等等” 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回头一看,那里正站着主监富去,他脸上挂着与平时一样不爽的表情。 主监乃是主要负责官吏的人事与勤务检查的职务,对希仁这样的求盗来说,是一种让人不适的存在。 他也是从咸阳被派遣过来的,而且据说是一个从外貌上完全看不出来的优秀官吏。可是希仁从这圆滚滚胖墩墩的上司嘴里听到的只有责备与挖苦。 “何事?” “你昨天晚上有做下麻烦的事了啊。金铎可不是为了那种程度的事件就能敲的。” 富去如同往常一样出言责备。希仁总觉得这男人看起来富态可掬,只要脸上带点笑容的话明明可以是个不错的男人的,可是他的愿望一次也没能实现过。 “真是抱歉。当时觉得事态紧急。不过那件事也无事收场了。让您担心真是抱歉。” 希仁巧妙的回避了攻击,可是敌人立即加上了第二击。 “恩。那件事明白了。可是,那到底是要做什么?那也是事态紧急吗?” 希仁今天半天以上都在跟着虎的屁股后头跑。如今让虎跑掉了,他也感到有责任,不过这男人已经知道这事了吗。 “你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没去过办公室,在搞什么?你的执务室前民众都排成队了,吵得人受不了,快快做点什么。” “什么?” 富去说的好像是虎逃走了之外的事。希仁赶紧走向执务室。正如富去所言,办公室前二十多人排成队列,正在谈些什么。 希仁一靠近,其中一人眼睛一亮,大喊“啊,来了来了”。 “嗯!”希仁下意识的低吟。 大叫的乃是女行脚商根。她是个推着堆满酱、盐、酒、腌菜等等货品的小货车,在镇中行走买卖的中年妇女,在城中很出名。她有着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很罕见的圆滚滚体态与脸颊,城中处处都能看见她那带着绽开的笑颜与旺盛的好奇心的身影。 她是个比起卖东西,更喜欢卖流言的亲切女人。只要根一现身,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了。 这个根自己到办公室里来可谈不上是什么好倾向。大概是听谁说了昨天搜山的事或者今早虎出现的事于是跑来问的吧。不过即便如此,根以外还有这么多人是什么状况。 “根姐,今天这么多人一起来是有什么事?” 虽然根的年龄还当不了希仁的姐,不过不这么叫她就会不高兴。 “希仁大人,真是不得了啊” 根露出与营业性笑容完全不同的充满好奇心的笑脸。她现出这副笑脸事通常都没什么好事。 “恩?你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话啊。我昨天也跟着去搜索小春了哟。后来因为军队来了。我就回去了。” 根像是在说悄悄话般把脸凑到希仁耳边。 “哦,这真是失礼。根姐也来帮忙了啊。恩,托您的福,平安找到了女孩,并无异常。请安心吧。于是,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要给那女孩慰问品吗?” “您这是在装什么傻啊。大家都知道那件事已经完了哦。问题不是后来发生的事吗?今天早上,有老虎跑过的事啊。” “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吗?”希仁下意识的重新看向根那圆圆的脸庞。 “今早街上到处都在说那事呢。‘这次是老虎吗’” 也是,昨夜有数百士兵上山,今天早上又有那么多人看见了老虎。流言会传开也不奇怪。 “哎,大人,那女孩幸而无事是好,不过是有老虎跑到镇里来了吧?” “恩,是的” 希仁不得不点头。 “所以啊,为了把进入镇子的老虎赶回山上,我就把了解老虎的人都找来了啊。大人不是总说协助官方乃是琅琊居民的义务吗。” 根只眼看着官府深处,然后将声音更压低一层 “我也想让大人立下大功啊,所以都没跟其他的官吏说,就等着大人来呢。” “这样啊,让你久等了,抱歉啊。” 能有人来提供情报这很让人感谢,其中或许会有能帮得上忙的内容。 “感谢你们的协助。那么就让我听听握有情报的人的话吧” 希仁回答着根的话走进了执务室,一进门就发现阳武在等他。于是他从执务室探出头来对根说“请稍等。” “关于人虎的事件” 阳武说着,低头少许,双目紧闭,右手食指放在额头上轻轻敲打。接着两条眉毛像要拧在一起似的纠结,嘴也紧紧得抿住。这是他唤起记忆时的姿势,希仁就在一旁默默等待他唤起记忆。 “最近的例子” 阳武闭着双眼,用吓人一跳的大音量说道。在他唤回记忆时,不仅表情会变,就连音质与措辞也会改变。 “有个住在南阳山的男人,因为热病而化虎噬人,村里的人对此大为困扰。此时有一位白发老者到来,告诉他若是吃掉一个被称为“某”的官吏即可恢复人形。他依言去做果然变回人了。这是一个人化为虎,复又变回人的例子。那个被吃掉的官吏过去做过什么不得而知,也没有那个男人被问罪的记录,那个官吏算是白被吃了。 在太白曾有虎下山来吃掉了在田里劳动的妇人而成为人虎。接着成了人虎的虎进入村子吃掉了妇人的婆婆,然后没有变身就回到山里去了。虎与妇人的关系不明。 那妇人是否只是单纯的被害者尚且存疑。之后那人虎怎么样了也没有记录留存。因为并没有其他被害者出现,所以有可能没有进行搜山。 在荆曾有一个猎人在山里遭遇老虎,他便把带着的虎皮披在身上,于是被老虎看上了,随后他与那老虎结为了夫妇。那只虎在碰上猎人之前已经吃过人了,可以化为人形。他们二人,不,二只化为人形来到村里,吃掉了新任里正。 这只虎能在人类形态与老虎形态之间变幻自在。应该是只雌虎。虎吃人的目的是什么则暂且不明。” 阳武又举出数件人虎的例子。 “其他还有,你还要听吗。”他敲着额头问希仁。 “不,这就够了。全是不明,看来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也不知道虎为什么会化为人虎。” 阳武所说的化身人虎的例子并无共同点。有些会毫无理由的化为人虎,吃人的动机也是乱七八糟。 听着希仁的牢骚,阳武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那些事谁知道。我只是把记载下来的东西原原本本的讲出来而已。” “阳武,没有分辨人和人虎的方法吗?” “恩。在事前就能分辨的例子一个也没有。全部案例都是有牺牲者出现之后大家才发觉‘那家伙是虎啊’” 阳武理所当然般的回答道 “这也是当然的。也不会有特意向世间宣传说自己是人虎,然后再去吃人的笨蛋。也没有像你碰上的伥鬼那样,自我反省然后来告知有人虎出现的例子。那个伥鬼有些不对劲哦。” “是那样吗?” “怎么会有满腹慈悲的人虎和心怀正义的伥鬼啊。” 或许正是如此,不过没有分辨人虎的方法留存还真是麻烦。本以为若是阳武或许知道些什么的。 “啊,说起来,这琅琊似是也有过人虎之害。”阳武加上一句 “什么,洒家可没听过那种事哦” 若是有人虎出现的话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那是很古老的事件了。是二百五十年前,越王勾践的时代。我记得读过当时琅琊山上有人虎下来,吃了越的士兵的事。” 阳武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淡淡回答了希仁的问题。不,已经是二百五十年前的事了,或许真是事不关己。 “什么?那人虎是什么样的?为何会吃越的士兵?最后是谁怎么解决的?” “不知。我记得没留下详细情况的记录,只是短短记了一笔‘人虎出现为害’而已。若是有详细记录的话我去查查看,需要吗?” 可是,就算听了详情,若是还是在出现被害者之前都没法发现人虎的话,不是跟那些例子一样吗。 “算了,二百五十年前的事了,详细也详细不出什么。总是不到有人被吃了就没法发现是吗?” 希仁懊丧的垂下肩。 “恩。可是这回事先就明白了有人虎存在。如果顺利搜出那那家伙的话,或许可以防止被害发生。希仁哟,这就只有你和残虎老师可以做到了。残虎老师作为巫医的技术,你作为求盗多年的直觉此时都很可靠。” 坏人或者要做坏事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一股不一般的气氛。 希仁利用他多年的直觉,曾经数次捕获了可疑人物从而防患于未然。要找到人虎不也是一样的吗,阳武如是说。 “这件事,官府不会立案哦。没有用来约束化身为人的老虎的法律,人虎做下坏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它问罪。虽然是件麻烦人,但是只能靠你和残虎老师二人去查了。” “虎已经来到镇里了哦” “人虎和伥鬼是不同的问题嘛。从野兽的爪牙下守护人民是求盗的工作。不就是为此把情报提供者召集起来的吗。” “啊,对了。” 差点把根等人的事给忘了。希仁慌忙向屋外探出头去,根正呵呵微笑着站在那里。 “根姐,请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执务室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猎人的女人,惠。 02 希仁对根的人选非常满意,心下对她暗暗赞许。惠是之前的猎人头领孙伯的女儿。虽然年轻,但是是个能让父亲感叹“要是个男的就好了”的充满行动力的女孩。听说用弓箭的水平比男人还强。 她好像很快就要嫁人了,她父亲似乎希望她能生个男孩,让那孩子继承家业。正如希仁期待,惠那强气的双眼如炬“我想要为同伴报仇,而且为了守护镇上居民,我也想抓住老虎。” “在这之前我想问下,贵父为何一大早就在追捕老虎了?” “大人,猎虎乃是猎人的工作,所以就算没有命令我们也会去做的。因为军队先进山了,所以父亲就想回避一下,等轮到自己这边。而且觉得若是黎明前的话,虎也许会睡得迷糊了也说不定。” “然后,结果让它跑了啊。” “对不起,但是,这次不会了。” “恩。于是,你打算怎么办?” “若是在山中的话,就以羊为诱饵等它来,然后用箭杀死它。不过在镇中的话怕箭会误中了人。” 原来如此,希仁鼓励她接着说,于是惠高兴的继续道 “在哪里挖一个深越三间的陷坑,然后在坑盖上放上羊肉。于是要来叼走羊肉的虎就会一头栽进去爬不上来。这时再去抓住它。” 等等等等,希仁打住了惠的话头。这话有点不对头了,而且 “你打算在哪挖那个陷阱?” “在镇里挖。” “镇里啊,那要是孩子掉进去了要怎么办?很危险啊,驳回。” 听希仁这么说,惠一脸的遗憾。但是她不会放弃。 “那么选个好地方就好了吧。这个办法应该是行得通的。大人,只要能抓到一头虎,就可以轻松的过好几年哦。虎皮能卖个高价,虎骨也可以入药。想要虎尾的人也很多,尤其是古虎的尾巴,比普通的虎尾卖的更贵。这能让村子都富裕起来。” “好,随你想的做吧。但是不要在镇中做啊。” 希仁叹了口气。早上碰上的虎不可能会中这种单纯的陷阱,那只虎的话,一点危险也没有吧。 希仁将要送客时,惠喊着“还有一件事”站住了。 “大人,您知道虎要怎么成为人虎吗?” 希仁吓了一跳:“为何你会知道人虎的事?” 听得此问,惠嘿嘿笑道:“因为阳武大人的声音很大嘛。不想听也听见了。而且我是猎人的女儿,虎化身的方法我有听父亲讲过。” “噢,说来让我听听,虎是怎么化身的?” “是。虎要化身之时,首先会大幅度晃动尾巴,然后用前肢拔掉自己的牙,在用拔去了牙的嘴去掉自己的脚上的爪子。 惠突然四肢着地爬在地上,晃动屁股,双手双脚都像虎一样动着开始说明。那手脚与头的动作看起来正像虎一样。刚才碰上的虎也是这种动法。不愧是猎人的女儿,真是让人想要一把抱住的雌虎。在虎洗脸的那个场面,不由得让人想要扔钱过去。就算当猎人赚不到钱,凭这一手她也可以活下去吧。 “哦哦,于是呢?” “然后从后脚那边皮会咕噜咕噜卷起来,最后从头上褪下来,就变成人了。但是,还是会留下尾巴。听说在虎尾先端那块叫‘虎威’的乙字型的骨头有特殊的力量,只要带在身上就会自然的散发出威严。因为这是虎的骄傲,所以是放在身上寸步不离。就是说,人虎是有尾巴的。” 惠咕噜咕噜的卷着自己的衣服继续说着,虽然还想多看两眼那雌虎一样的动作,不过希仁还是搭上话去 “喂喂,那是真的吗?你自己亲眼见过吗?人虎的屁股上长有尾巴?” 虎皮是那么简单就能脱下来的东西吗? “见是没见过。不过我觉得应该能作为参考吧。” 站起来惠发现房间入口处有好多人在看,“啊,讨厌,嫁不出去了”,脸微微红着从房间里出去了。 下一个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手中提着一个小袋子。 “我知道驱赶老虎的方法。” “哦哦,那真是帮大忙了。” 希仁一脸笑容应到。要是虎能逃出镇子,跑回山上的话也是好的。重要的是避免有人被虎吃掉这件事。 “要怎么办?” “老虎意外的是种胆小的生物。” 是这样吗,希仁催她说下去。 “在山路上走时,只要发出响亮的声音它就不会靠近。” 妇人挺起她削瘦的身上却异常丰满的胸部,如此断言。 “夫人,那不是赶走其他野兽的方法吗?” “虎也差不多。但是,对老虎有一种跟其他的不同的击退法。” 这次她探出了身子。 “恩,请让我听听。” 于是她从提着的小袋子里拿出了铁锅和菜刀。 这是要做什么呢,希仁呆呆的看着 “老虎啊,据说很讨厌菜刀刮过铁锅锅底的声音。于是只要让镇上的剧本拿着菜刀和铁锅边挂边走,那虎就不会来了” 说着妇人拿着菜刀和铁锅,边刮出骇人的声音边在屋里走来走去。阳武捂住耳朵蹲在一遍,希仁也慌忙塞住耳朵 “等等,夫人。这种声音可不止是老虎,洒家也听不下去。要是镇上响着那种声音的话,比起老虎,洒家就先跑了。” “啊,这样啊。” 妇人停下来,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 “夫人,这话您是从哪听来的?” “从我丈夫那啊。” “您丈夫是做什么的?” “是开铸造店的。” “啊”,希仁想起了铸造店那四方的脸。这女人的丈夫在东王家东侧地域中浑身漆黑的热衷于铁的铸造。虽然大半平民烹煮用的是土锅,不过那男人正在拼命的普及铁锅。 哎哎,希仁大大得叹了口气。 “夫人,请代我向您丈夫转达‘请在生意上再接再厉’” 希仁等到妇人出去,烦恼得双手抱头。在思考了一会后,他走出执务室,对着排成一列的人们怒吼道 “先说好啊。设陷阱抓住老虎和用铁锅和菜刀赶走老虎这种方法我已经听过了。除了这些要是还有人知道什么实际的赶走老虎的方法的话,上前来。” 于是,聚集在一起人的人民嘴里吐着各种不满,三三两两的从官府出去了。 “哎呀呀” 带他们来的根也发出了丧气的声音。 “大家莫不是都想得一样吧。大人,对不起啊。下次我肯定带更像样的情报过来。” 然后根也慌忙出去了。 “恩,拜托了。”希仁无力得应着,再次出发去街上巡逻。 这天街上的样子与到昨天为止的镇子看起来感觉有所不同。虽然市场与海港还是与往常一样的喧嚣,不过一想到这里面有虎甚至人虎潜藏其中,就不由得让人感到身上发冷。往来的行人打来的招呼,听起来也有些空虚。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人与人虎,这让他看自己以外的人,都感觉像在看不同的生物一样。 这天的巡逻虽然和往常一样,希仁却感到了比平时疲劳的疲劳,回去以后如同烂泥一般睡着了。 这夜的希仁,做了虎在琅琊的街上走来走去的梦。 03 次日,希仁的执务室前琅琊的居民也拍成了行。 根又带着其他人过来了。虽然市民肯帮忙是很好啊,希仁这样嘟囔着一个一个的跟他们交谈。这是,桃像是要把行列搅开般跑了过来。 “小桃,排队啊。” 一个认得桃的人对她说 “闭嘴!”桃吼了回去。 “我这儿急着呢。可不是来玩的。” “哇哇,好可怕。今天的小桃很凶暴易怒啊。” 男人缩起了头,在桃的怒容下排队的人迅速也给她让了一条路出来。 “桃姬,怎么了?” 希仁也吓了一跳。桃甚少对人怒吼,也很少到官府来。要是找希仁有事的话,只要在塾中等着即可。因为希仁每天必会去一次书塾。而且她现在却脸色大变跑到官府里,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桃靠近希仁,在他耳边低语道 “大人,不好了。” “不好了?怎么了?” “伥鬼死了。” “你说什么!”希仁大叫着站了起来。 第五章 凶杀 “你说伥鬼死了?”希仁大声吼道 “伥鬼啊!” “死了呢?” 等在外面的人群中响起了阵阵惊愕的声音。“一边去!”希仁吼跑想要跟过来的人后离开了官府。 “桃姬,案发地点在哪?” “当然就是伥鬼出现的那地方咯” 桃一路小跑着给希仁带路。二人出了官府的后门,很快到了琅琊川的河滩上。桃顺着河滩往上走,不一会就来到了那天那个支流汇入的地方。 回头想想,希仁感到很意外:官府离这里貌似挺近的样子。 “那天夜里一片漆黑搞不清楚,不过现在一看,比我想的要近啊。” “看,大人。就是那个。” 桃所指的是立在对岸的一棵大树。那正是前些天春睡在其下的那棵古树,那东西就挂在它的树枝上。 那是个女人。一根绳子从她两肋下绕向背后,然后挂在树枝上。那脸那身姿,都一副像是在说“看着我”样得朝向这边。她的衣衫并不凌乱,但是胸口处染成一片深红,可能被人刺中了胸部。 女人的长发披散,头也无力的下垂,眼神正好与往上看去的希仁对上。希仁凝目确认女人的脸后不由得“噢!”了一声。 桃也轻轻点了点头。 “大人,这人似乎是小春的母亲。” “恩,是沈夫人。” 希仁表示同意。女人那双强气的眼睛如今像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瞪得溜圆,嘴也好像在发出尖叫般大张着。莫非与谁发生了什么争执。不过即使如此,她为什么会吊在这里呢。 总之必须先回收尸体。 希仁扫视一遍河滩,并没有发现有桥存在。那天晚上是强渡过河的,不过这回她看起来已经死透了,没必要硬渡过河去。 “桃姬,麻烦你了,去把残虎老师叫来。” “大人呢?” “洒家去弄点圆木过来当桥用的。记得官府的仓库里有。虽然那时战时用的木材,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应该没问题。” 桃向着徐福塾跑去,希仁也急匆匆赶往官府。 官府仓库里有很合适的圆木。要取用这些木材,本来是必须要遵循规定的手续的,不过现在没有可以悠闲得跟他们浪费的时间。幸好负责看管的官吏不在,希仁直接取用了一根圆木。他天生神力,喊声“哟呵”担起圆木,穿过官府后门便向现场去了。 回到现场,正要用圆木渡河时,希仁停住了。 什…么、没有尸体。 对岸的古树树枝上挂着的沈夫人的尸体消失了。希仁就这么单手担着圆木,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可是,不管擦几次眼睛还是看不见尸体。 这是什么状况。有谁来把尸体收拾掉了吗。可是官府距此也就一里(约400米)距离,来回用不来多少时间,在河滩上也没碰上别人。她莫不是自己挂在树枝上想休息休息,如今自己下来走掉了吧? 希仁正呆然而立,残虎和桃也赶到了 “大人” 桃一副没救了的表情,从后面搭话过来 “担着那么大的东西,在这儿发什么呆啊?” “啊”回过神来的希仁一转身,“危险”桃和残虎立即压低身形,差点被那大圆木扫到。 “啊,抱歉。”希仁连忙把圆木架在河上,指着河对岸的大树说,“桃姬,不会是你把尸体收走了吧” 顺着希仁的手指看去,桃也倒吸一口气 “我也是刚刚过来啊。” 希仁低语着从刚刚架起的圆木桥上渡过河去。 “哦,这棵古树是……” 那天夜里没发现,不过现在希仁唤醒了几近消失的记忆。离河岸不远处的这棵孤零零的古树。 直到数年前,这里还立有不少大树。不过后来都被秦王当做观光台的建筑材料砍掉了。那时,有最为古老的这棵树可能是“神木”的传说流传,大概是因为它长成了像是弯腰老人伸着两手一样这种异样的形态吧。结果被上面判断为不适合作为建筑材料,逃过一劫。 琅琊山中有神灵。无论山中的草木岩石,还是栖息的禽兽动物,全都受到神灵的支配。人是有了神灵的恩惠才得以生存,为了得到恩惠就必须进行祭祀。不过从那以后,对这棵古树的祭祀也变得马虎了事了。 希仁脑中恍恍惚惚的想着这些事,抬头往那曾经吊着尸体,如同老人的手臂样的树枝看上去。 “应该就是在这儿吧,桃姬。洒家不过走开那么一会,这尸体就不见了,到底是什么状况?” 残虎也站在希仁身边看着那树枝。 “确实死了吗?” “恩。衣服胸前全是血,而且眼和嘴也张得老大。至少看着不像是在挂在这树枝上休息的样子。” 希仁绕着古树走了一圈 “莫非从树枝上掉下来了” 可是到处都没有尸体的踪影。这里没有刮起能把尸体吹走的强风,要是掉下来了也应该是掉在附近才对。 “找不到啊。不过绝对没看错啊。” 这是,残虎蹲在古树根部,手伸进分开的草丛里,等他站起来时,手中拿着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掉在这里。肯定有谁来过没错。” 残虎捡起来的是直径约有一尺的铁锅。他凝视着那个铁锅道 “为何这东西会掉在这里?” “原因大概是要惊走老虎吧。老虎很讨厌铁锅锅底跟菜刀摩擦的声音。” 希仁把刚知道的情报告诉了残虎。 “这样啊。那么,菜刀也应该掉在这里才对。” 残虎又把锅掉落的地点附近搜了一遍,可是没有发现菜刀。 “恩,那或许就是凶器。” 希仁将杂草分开,发现地上有一大片红色污迹。 “唔。这莫非是血的痕迹。果然这里有过什么。尸体消失了,只留下了锅。这不会是谁的方术吧。” 若是只有自己的话,还说不定会是看错了。可是桃也看见了,那确实就是沈夫人。就算没死也应该受了重伤才对。 “桃姬,说起来你为啥要到这里来?你说那是伥鬼吧,为啥会觉得那是伥鬼?” “我啊!”桃一脸歉意的答道。 “对伥鬼的话很不甘心。就想逮着她跟她提提意见,于是跑来找她了。我记得确实上流那边有座桥呢,找着桥走到这里,就发现那东西在对岸。会在这地方的不就是猎人、或者伥鬼吗。所以我觉得是伥鬼死了。” “原来如此。确实平日人是不会来这里的。可是沈夫人可不是伥鬼啊。那时,她在塾里呢。” 希仁正在沉思,一边残虎冷静的说到 “希仁大人。已经可以确定如今这里没有尸体。再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我们回塾里去吧。李耳先生好像是外出了,不过也可能已经回来。” “是啊。洒家也去塾里一趟吧。要是是我们看错了,那对夫妇正在塾里就好了。” 希仁渡过自己架起的圆木桥走向徐福塾。 塾中,残虎的房间里坐着无所事事的根。她看见残虎的脸似是放下了心 “老师。真是不小心啊。要是贼人进来了可要怎么办。嘛,虽说这里也没什么贼人会偷的东西。” “喔,我拜托吴多看门的啊。吴多若是看见可疑的人就会叫,它叫起来狂生先生应该就会发现了啊。” 听残虎表情认真的如此说,根答道 “吴多的话,现在在小春身边哦。因为那孩子一直在哭嘛。” “什么。小春在啊。那她的双亲呢?” 希仁推开残虎逼近了根,那表情非常严峻。 “讨厌啊,大人。怎么了啊。屋子里只有小春一个人啊。” “好,我去看一眼。” 希仁往那对夫妇的房间跑去,不多时就绷着脸回来了。屋子里除了小春和狗没有任何人。可是,要是春在的话,至少她父亲应该是会回来的吧。希仁决定等他回来。 可是,直到傍晚李耳也没有回来。在等得不耐烦的希仁要回官府去时,阳武来了。 “噢,果然在这啊。说着伥鬼怎么的就这么走了半天没回来,很让人担心啊。” “抱歉。”希仁轻轻低了下头,说明了状况。 “哦哦”阳武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这可是很少见啊。你是说挂在古树树枝下的尸体消失了吗。” “果然是很少见的案子吗?” 听希仁一脸困惑的低吟,阳武断然否定 “不,少见的不是那个案子,而是你的脑袋。” “你说啥!” 希仁怒气勃发,不过阳武一脸泰然。 “不是吗。为何要想得那么麻烦呢。尸体消失很不可思议?或许犯人就藏在附近,等你走了以后,把尸体扔进河里然后逃走了啊。” “那么为什么要那么费事把尸体吊在树上呢?” “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抓住犯人问他去啊。” 阳武一副“麻烦的家伙啊”的样子看着希仁。 “犯人到底是谁啊?” 听希仁这么问,阳武毫不犹豫的说 “杀死妻子的肯定是丈夫。那个丈夫呢?” 他看向桃,桃摇摇头 “到处都没有他的踪影。他有时会去琅琊山去采果子,可能上山去了。” “不在?看吧。定是逃跑了啊。希仁哟,那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希仁把李耳脸上缠着绷带,说话带鼻音的事告诉了他。 “哈哈,希仁,果然那丈夫有鬼啊。” 阳武竖起一边眉毛,说出了意味深长的话。 “什么?有鬼是什么意思?” “我也认识几个那样脸上缠着绷带的家伙。那个丈夫应该是有前科的。” 阳武会如此说应该是有确实的根据的。 “有前科?为什么?” “那个丈夫说他是从咸阳来的吧。咸阳有很多那样带着绷带的家伙。那些人啊,鼻子被削去了啊。” 阳武一只手对着自己的鼻子做出从下往上翻的动作。 “是受了削鼻之刑的人吗?” “正是。秦法律严酷。在琅琊只要受鞭打或者罚款就可以完事的罪,在咸阳也会遭到残酷的刑罚。就算是工事不能合期完成也会遭到那种刑罚。当然要是犯罪了也不例外。” 正如阳武所说,秦的法律比他国严酷很多。 特别是在咸阳,被称为肉刑的黥面、劓鼻等刑如同一种流行般被实行着。 “那么,那女人的丈夫也是犯下那些事的人?” “还不能断定啊。不过,在咸阳有很多那样有前科的人啊。他们要掩住鼻子所以在脸上缠着布。那些人为了逃避劳役跑到这城镇里来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抓住那个丈夫问问看就好了。” “这种看法,莫非比较正确” 希仁脸色严峻起来。他觉得阳武的意见合情合理。 “当然了。女人死了谁会得利?要是在这块土地上没有熟人的话,不就剩下丈夫了吗。除了丈夫没别的人选了。这是个单纯的案子啊。你这人明明是干求盗的却不会怀疑人啊。” 阳武露出苦笑,希仁略有点不爽。这个男人有时候就会这么说话,与自己发生冲突。 “那要是说丈夫是犯人的话,为何要在琅琊杀人?为何把尸体挂在树上?有做这些事的时间,把尸体扔进河里跑掉不就好了嘛。挂着尸体的那棵树可是有神木的传说的树哦。阳武啊,杀人啊,把人挂在树上啊这种事,只要有那个心,洒家也做得到。有能让尸体复苏的人,连尸体走路这种事也发生过。可是洒家想知道的是‘为何这么做’啊。这不是最重要的吗。” 对希仁的口头禅阳武平然答道 “我的工作是记录。只要有原因和结果就好。对罪犯动机的调查就交给你了啊。啊,忘了。明天要召集里正。要告知镇上有虎在徘徊一事。顺便还要让他们注意人虎。流言传成这样藏是藏不住了,那么就反过来对能抓住虎和人虎的人提出悬赏。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 说完,他便打道回官府去了。 “什么什么。那个女的死了吗?” 待在房间一角的根目光闪亮的靠了过来。 希仁咋了咋舌。把根在这里的事给忘了。 这个女人总是就是喜欢这些闲话。有着把小事说得天大这种稀有才能。不巧如今事情就被她听去了。 “不,或许是洒家弄错了。啊,说起来根姐。” 希仁巧妙的岔开话题。 “根姐跟李耳夫妇也做过生意的吧?你对这对夫妇的详情有没有了解?” “做过生意的哟。他们买了我的酒和酱,昨天还买了我一个铁锅。” “啊,卖铁锅的是根姐啊。” 希仁理解了。是沈夫人带着锅过去的。猎人们不会带着什么驱虎的东西走,要是伥鬼的话,它现在要驱虎也晚了。 根似乎是以为卖锅的事要被怪罪了 “是啊。我啊,只要是客人想要的,什么都卖啊。从昨天开始锅卖得很好呢。于是,还有啥要让我说的?” “比如说他们在咸阳是干什么的,夫妇间关系怎么样,只要是你知道的希望能都告诉我。” 残虎和桃看起来不像是会知道李耳夫妇的生活状况。残虎他们对那些事情没什么兴趣。但是,要是这个好奇心旺盛的根的话,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呵呵呵,好啊。知道的事不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 “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事就好。那个丈夫是干什么的?” “他在咸阳好像是个工人。而且不是普通的工人,是站在支使人的地位上的。然后运气不好卷进了事故人,被压在了倒塌的墙底下,所以脸上受了伤。” 根一副得意的样子说到。就让她得意吧。她很清楚谁也不知道的李耳夫妇的事。希仁会看重根,正是因为这个女人在旺盛的好奇心驱使下所拥有的情报收集能力。 “什么?因为工事受伤了?他本人这么说的?” 李耳的脸上若是只是受伤的话,阳武的看法就错了。 “不啊。是夫人说的。因为她丈夫是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呢。虽然夫人跟我说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事。” 唔,若是夫人说的话,或许就是真的吧。 “他们为何会到这琅琊来?明明在琅琊也没有熟人。” “您在说什么啊,大人。是为了给小春治病啊。这徐福塾啊,在咸阳也是很有名的哟。说是秦王大人创办的全国第一的治疗所。徐福大人可比大人想得还要伟大呢。” 根带着营业性笑容瞟了一眼残虎,不过他的表情毫无变化。残虎不吃任何恭维。 “那我也是清楚得很啊。说起来,他们夫妇的关系怎么样?有口角吗?丈夫对家里的事没发过牢骚吗?” 听希仁这么问,根靠近门边,确认了下外面没有人。 “怎么了,根姐。有啥不能让别人听见的吗?” “那啥啊,要说人坏话就要悄悄得说呗。” “坏话?谁的?” “那个夫人的事啊。” 根撅起了嘴。就算是我,也不会大声的说别人家坏话哟,根如是说。 “明白了。这么说那家丈夫跟妇人之间关系很差吗?” 希仁问出了他觉得最重要的问题 “不啊。夫妇关系好得不得了啊。从没吵架,也没听过他们说彼此的坏话。丈夫好像对夫人非常满足,妇人也以丈夫自豪哟,说是我家的男人是人上人什么的。” 根摇着头。 “那么,有什么不对的?要说的坏话是什么?” 夫妇和谐,丈夫能干,沈夫人也相当漂亮,那么这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不好的是夫人的性格啊。” 根又把声音压低一重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夫人啊,该说她是任性妄为呢,还是自我中心呢,或者是妄自尊大呢,那是个讨厌的女人啊。我是个做生意的,从人家那赚了钱所以也没法说什么啦。要跟那个夫人过活可是麻烦得很呢。小春会被抓走说不好就是谁要找他们家晦气。” “是个那么让人烦的女人吗?” 只看沈夫人的容貌,想不到她会是那种性格,不过男人往往会为女人的容貌所迷惑。 “恩。只要事情不能按她想的来,就会立即热血上头,骂些难听的话。有时还会扔东西呢。买来的酒也是自己喝的。她以为自己是谁啊,那样的人没朋友的哦。” 根接连不断的说了一串坏话。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不会想让人听见的内容。 “有那么差劲吗?” “恩。但是那丈夫是个能干的人哦。那啥,我说的这话可要保密。那个女人,有时候会让丈夫洗自己的衣服和内衣哦。” “真的吗?” “真的啊。丈夫就什么也不说,默默的去洗了。还注意着不让别人看见。” “那还真是差劲啊。而且那丈夫也是够窝囊的。为啥还肯跟那种女人做夫妇啊” 要是洒家的话早就忍不下去了,希仁想。不,不止是自己。至少稍微有点志向的男人,都不会去洗什么妻子的内衣的。这人是对自己的妻子相当着迷啊。 “哎呀,大人和残虎老师跟我们这些人不同是单身的,或许不清楚吧。男女间的事可是不讲道理的哟,对吧桃姬。那个夫人,性格先不说,不是相当漂亮又带点色气的吗。要是十年前的话,那可是能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魅力满溢的年岁哦。胸部也大,身材也好,男人会被套牢也没办法啊。然后就算在一块过了发现她性格差,嘿嘿嘿,心跟身体可是两码事哟。大人,你听过那首歌吗?‘想要触碰~做梦也梦到~就这样~贴你的冷屁股~~’这么唱的” 根晃动她那没人贴的丰满臀部,“呵呵呵”得大声笑了起来。 她的丈夫在前月的案子里故去,不过她还深信他是去外出做活了。清楚案件始末的希仁正在头疼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她。 希仁急忙转变了话题。 “他们夫妇在琅琊没有认识的人吗?” “谁知道呢。他俩也没见下来镇子里过……” 根低头想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了脸。 “说起来。我见过有个男人有次在和夫人说话。” “噢”希仁脸色一变。 “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样的人?在说什么?” “不知道”根摇摇头。 “那是一个月前吧。就算让我说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只能说是个小个子男人。不是琅琊的人。是第一次见的生面孔。啊啊,他带着剑,所以应该不是农民。不过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在说话,看起来不像是在吵架……” 根说着抱歉当时没注意时,桃从一边插嘴道 “要说带着剑的小个子男人的话,大概半个月前我也在她房间里见过一次哦,好像刚刚也在塾前跟他擦身而过。” “你说什么!”希仁把脸转向桃的方向。 “这么说,那个男人至少见过夫人两次了。这样一来,在这里没熟人什么的就是在说谎。而且,他要是在塾附近的话说不定跟今天的事件有关啊。桃姬,你要是再看见那个男人能认出来吗?” 桃点点头,希仁低声说“这就好”。看来也有必要把那个男人找来问问话。 “那,我回去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的根回去后,希仁向残虎问道“你怎么看?” “怎么看是指?” 残虎一副讶异的表情。 “那对夫妇的事啊。他们说在这镇子上没有认识的人,不过或许被谁所憎恨呢。所以患病的女儿会被抓走,母亲会被杀……” “还不能肯定被杀了吧” “不,那肯定是死了。虽然不知后来是复活过来自己走动了,还是被谁移动了,不过那个时候确实是死了。而且用那种充满憎恨的眼看着洒家……” 希仁回忆着挂在树枝下的沈夫人的脸继续说 “母亲被杀。父亲丢下女儿逃跑。这样不幸的故事不该有。” “不幸吗?” 桃从旁插嘴,希仁一脸悲痛的点点头。 “不幸啊。那个女孩一身是病,又加上父亲跟母亲说不定都不在了啊。桃姬,世上最大的不幸就是‘孤独’啊” 第六章 吼叫 01 次日,官府召集了各里的里正。里是当时最小的行政单位。五户为邻,五邻成里。其长官就是里正,担任这一职务的并非官吏,而是该地的长老或者有权势的人。是一种类似现在的街道居民会的存在。 将各自的里用墙壁围起来,对出入进行管理也是里正的工作。 十里为一亭,亭中设有亭长,由下级官吏担任。不过这次召集的并非亭长而是里正。 琅琊镇中有自古生活于此的五十余里,以及最近流入该地的人所建立起来的新的百余个里。这次紧急召集了这些里的代表。 希仁自不用说,残虎也参加了这次集会。 林直穿着黑色军衣,带着头盔,腰挂大剑出现在里正们面前,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知道林直乃是负责琅琊郡军事的人。自从琅琊纳入秦的支配之下,郡中校尉全副武装出现在里正面前这还是第一次。(又要起战争了吗)部分里正心中暗叹。 军人身着武装召集里正,基本都是在需要进行征兵之时。里正掌握着各里中所有居民,于是选拔士兵完成分下来的征兵任务便是里正的工作。 里正中也有想要声明抗议“对琅琊实行的是十二年免税,征兵也应该免除”的人。 但是,林直立于里正面前,突然叫道 “有虎下山。你们要对虎难做出充分准备!” “谨遵高言。” 里正们战战兢兢低下了头。听见不是征兵,许多里正都放下了一颗心。有虎出现这事他们早已知道了。 “还有”林直提高了音量。 “可能有人虎潜入了镇中。” “噢噢”里正们发出了与刚才不同的震惊的声音。 有虎出现这是常有的事,可是人虎就是另一说了。虽说也有听过这传闻的里正,不过由官府正式发表告示的话,就表示这不是传闻而是事实了吧。 林直等他们的惊愕声平息之后,接着说道 “有人虎的线索的人立即来向官府汇报。对抓虎或者人虎有贡献的人有赏。另外,听说有人不明白虎或人虎的恐怖之处的,以防万一我这里跟你们说一下。被虎或人虎吃掉变成它们的伥鬼的人,来生不能转生为人。不能为子孙祭祀,将永远作为虎或人虎的爪牙生存下去。留神点!” “哦哦”里正们骚动起来。 “那真是要不得。这必须向村人传达。” 许多里正抿紧了泛青的嘴唇。 这时,一个里正得到发言许可站了起来。那人意外的是港湾工人李仲。李仲并非里正。想必是李仲断定这次的召集肯定是为了老虎的事,于是作为代理过来的吧。 “人虎是什么样的东西呢?我还没见过人虎,请告诉我们人虎的特征和分辨人虎的方法吧。” “恩,问得好!”林直答道。 “据有识之士说”他先表明这并非自己的意见,然后说 “活过五百年的虎,能在吃人后化身为那个人的模样。化身为人的老虎,会潜入镇里继续吃人。” “那啥,所以说,分辨人虎的方法是?” “哦哦,那个啊。首先,人虎现在化身为了一个妇女。” 林直一副自信满满样子的说到。 “若要问为什么”接着林直讲述了如此说的根据 “已经成为牺牲品了的那个伥鬼,是个女人。” 林直捻须扫视众里正。 “于是,首先对里中的妇女加以注意。比如,突然间性格大变的人。比如,突然改变食物喜好开始吃肉的人。比如,突然开始听不懂人话说些意义不明的事的人。比如,突然胖起来体重增加了的人。如发现有以上这类变化的女人,立即来向官府报告。” 林直正如他的军人身份般,一条一条的如此宣言。 像林直所说的那种女人,就算不是人虎也非常可疑,不过里正们还是恭恭敬敬的接受了这番指导。 “还有一件”林直补充道 “对有人虎嫌疑的人的告发乃是官府指示的行为,我们会给出赏金,也不适用反坐法。但是,因报告不力导致出现人虎造成的损失时,该里全员都将受到问责。” “呜唔”所有里正都呻吟起来。 所谓反坐法,是指“当有人对不确实的犯罪事实进行告发时,根据其告发内容之罪惩处告发者。”这么一条秦的法律。秦国一方面对一般平民的告发进行奖励,另一方面也设立了禁止错误告发的法律。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因告发造成的冤罪者将塞满监狱。告发的内容越是重大,被发现是错误的时候罪也越重。有些场合甚至会波及到告发者的亲戚朋友。 02 此时,一名里正哆哆嗦嗦的举起了手:“若是其他里的人虎吃了我们里的人的时候,会怎么处置?” “那样的话双方的里都有责任啊” “那么”另一个里正提出问题 “我们里中最近移居过来的人非常多。对这些人口的情况我们还没能掌握。我们里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呢?” “掌握里中人员的情况乃是里正的工作。自己消极怠工还找着官府说你怎么想的?好好工作啊” 林直带着些许怒气回到了他的问题。 里正们一片静默。 从某种意义上说,或许去做征兵人选的选拔还要好点。 对于在琅琊西侧扩展开来的那些新里的里正们来说,突然让他们掌握里人的情况是很困难的。因为秦王免税和允许移居的政策,里中的居民数量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他们连扩展里的围墙的闲暇都没有。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有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人,也有口音很重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人。那些性情粗野的人和喜欢吃肉的人,根本搞不清他们是本来就那样还是变成人虎了才会那样的。 “要怎么搜索人虎啊” 里正们抱头苦思。人虎搜查非常困难,可是要是出现被害了又会被问责。想啊想啊,他们终于得出了结论。 “总之,把可疑的人全部告发了就好。”反正对方是老虎,反坐法不适用。 如此一来,“人虎狩猎”就这么在琅琊镇开始了。 进行政治与军事活动的是男人,但是支撑着日常生活的乃是女性。有多少女性就有多少生活方式,并非所有的女性都是老实稳重的性格。有时也有比男人更活泼而有行动力的女性。 但是,如今唯一一个判别人与人虎的方法便是脉搏的不同。能判断脉搏不同的唯有巫医。徐福忙于书写上奏秦王用的文书,所以能干活的唯有残虎。残虎要将镇上的女性都把一次脉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若是各里能提出嫌疑人的名单,那么应该能对提早发现人虎有所帮助吧 那一日中,各里的里正们把被怀疑上的女性名单报了上来。阳武与部下们分头将其整理汇成了一份名单。 “希仁,这是名单。” 阳武将作成的名单递给希仁。这名单乃是用削薄的竹简连在一起制成的。一枚一枚竹简上刻着女性的名字。 “剩下的就是你和残虎老师的工作了。虽说你手里也有案子忙得很,不过把虎与人虎赶出镇子也是求盗的工作。让残虎老师诊察一下这些被告发的女性。残虎老师的话,就算发现了人虎大概也不会被吃掉吧” 希仁点点头,粗粗看了一遍竹简。 竹简约有二十枚,即是说如今约有近二十人的可疑女性存在。这其中大概也有因为害怕处罚以致没有确实根据也被报上来的吧。 希仁把竹简扫了一遍,原来如此,多是平时就惹人注意的女性。像是夫妇关系不好的人、被评价为不孝的女孩、在跟男人关系上比较乱的人这些自不用说,就连行为过于端正僵硬的女孩、对媳妇管得严厉的婆婆、对婆婆提出正当意见的媳妇这些也都在名单里。总之这就是个评价不好的女性、自立心强的、不讨男人欢心的女性名单一样的东西。 时而点头,时而苦笑得看着名单的希仁,突然停住了眼光。 “喂,阳武。开什么玩笑,怎么桃姬的名字也在里面?” “这不是玩笑。是有正式的告发的。桃姬的话,有多个里告发她。说她明明平时都很稳静,但有时会像老虎一样强气,动作快得让人觉得不像女孩。” 说起来,桃姬的行动和性格,有时会像老虎一样激烈。 “必须要调查桃姬吗?” “恩。你也是个公仆啊,你不去做谁去做?” “阳武。洒家虽然是个公仆,不过洒家心中也有私情的。” 希仁半发牢骚得说 “这样啊。有私情吗。那么第一个去调查调查这个女人吧。” 阳武指着名单之一。 “恩?这是……”看着那名字希仁低吟。 “你连这个也受理了?” 那里写着的是阳武妻子的名字。 “我可是个公仆啊。对任何人对必须公平。” 阳武垂下眉,一脸懊丧的说。 “谁告了你的妻子?” 阳武的妻子并非是那种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女人。 “是我的…老母亲啊。” “你说啥!为何要这么做!” “恩。如你所知,我和我母亲都是农民出身,我妻子是官吏家的女儿。我母亲跟妻子在生活习惯上完全不同。那比常见的婆媳之争里的水都要深。这次可能是积累下的不满发泄出来了。” “恩恩。洒家是单身不是很明白,不过要维持一个家庭也很不容易啊。于是,什么状况?你夫人是人虎吗?” 希仁不觉得碰见的伥鬼是阳武的妻子。阳武妻子的体型要更丰满一些。 “谁知道,我最近忙得都住在官府里,没回过家啊。回去的话或许会被吃掉呢。不过,认真的说,因为做调查的是你,我忍得住。” 希仁抱着名单走向徐福塾。今天的巡逻要和残虎一起去。希仁身怀调查没回到塾里的李耳与和沈夫人会面的那个小个子男人的任务,而残虎则与他同行去给有人虎嫌疑的人把脉。 在徐福塾,残虎已经准备万全等着他了。担任残虎助手的桃也理所当然般抱着医疗袋站在那里。 “那啥,桃姬”希仁语带歉意的说 “其实你也在有人虎嫌疑的名单里。” 还以为她会柳眉倒竖呢,桃“呵呵”得轻笑了起来。 “哎,你不生气吗?” “呵呵,残虎老师跟我说过‘你或许被怀疑了’。不过啊,在伥鬼出现的时候,我可是跟大人在一起哟。要是我是人虎的话,大人早就被吃掉了哦。” “或许如此啊” 希仁也只能笑笑。 三人首先向着琅琊川的古树出发了。其实早上希仁也来过一趟,或许沈夫人会回来这里。 可是,无论今早还是现在,古树下没有挂着任何人。那果然是个梦吗。只要没有尸体,那么案件就不能成立,但是还是有搜索李耳与沈夫人的必要,因为小春正等着他们回来。 三人在确认过古树以后,转而进入了阳武所居住的里。说是阳武居住的里,实际上这里也是希仁的住处。 琅琊的各里多是由同职种的居民所构成的。“农民”“渔民”“海员”“工人”等等大家住在一起,在工作上和生活上都比较方便。 希仁与阳武所居住的这个里中聚居着杂务工与工作员等在官府工作的人。本来希仁与阳武应该是住在官舍的,不过他们不喜欢那边,住在这里。 三人一进入里正的屋子,年老的里正就一脸为难的表情,以小的不能再小的、充满拘谨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希仁大人。确实我呈上了名单……不过……绝不是有所怀疑。只是按上面交代的去做……” “我明白,里正大人。我这也是因为职务才来的。因为不先从自家人办起的话,其他的里大概会有怨言。” 里正舒了一口气,“那么”,带了阳武的妻子过来。 阳武的妻子还很年轻,刚嫁过来没多久。她是琅琊的官吏家的女儿,与农民出身的阳武身份不同,不过她父亲因为看中阳武的优秀特意把她嫁了过来。她是个性格稳重而聪明的女孩,希仁听阳武得意的夸过她许多次。他们夫妇间应该没有问题。虽然第一次听说她跟婆婆间有争执,不过这是哪个家庭都有的事。 可是,以希仁的眼光看来,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平日里温厚的阳武的妻子现在似乎十分焦躁,头发的梳理似乎也没有做好。这大概就是怀疑邻人偷斧的那种感觉吧。 幸好残虎的态度与普通的为患者诊断时没有区别。就好像是在为食物中毒的患者检查一样,细心的把脉,以沉静的语调问诊。阳武的妻子也冷静了下来。 很快,残虎说着“并无异常”这种诊察结束时用的话站了起来。 “噢噢,非常感谢。” 里正带着打心底里安心的表情行礼致谢。 三人刚从里中出来 “希仁大人,请等一下” 后方传来呼唤声。回头一看,阳武的母亲一副麻烦的表情站在那里。在她的身后还站着数名中年妇女。 “哎呀,这不是伯母吗。有什么事吗?” “为何不逮捕那个女人?” “啊、不能逮捕无罪的人啊。” “无罪?你被骗了啊。那个女人是老虎。现在估计也在盘算着要吃了我和我儿子呢。” 阳武的母亲眼中愤怒之火旺盛得燃烧着。说起来阳武结婚时她也持反对态度,认为们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不可能顺利。当年是如今已经逝去的阳武之父同意这桩婚事,她才忍了下来。 “伯母,您何以认为她是人虎呢?她的态度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希仁这么一问,阳武的母亲好像就等他这么问似的说道 “我家媳妇搓绳子编草席都做不好,这都是因为她是野兽啊。” 唔唔、希仁低吟。对农家来说,没有农活的冬天便是制作绳子与草席的季节。在齐国覆灭的时候,一时间没了工作的希仁也曾经做过这些,可是他做的很烂,完全比不上阳武的母亲这种天生的农民。希仁以自己的经验为阳武的妻子如此辩护,但是听了希仁的话,阳武的母亲叫道 “可不止如此啊!那个女人做的饭味道很怪,根本没法下肚。给我儿子做的饭都有一种奇怪的酸味。那肯定是在里面下了什么毒要毒死我儿子!” “伯母,饭菜这东西每个人家都有自己的味道吧?要是梅味太强的话,有时候就是会觉得酸酸的。” 残虎插嘴道。 酱是每家餐桌上的必备之物。这酱乃是在切细的干肉中混入酵母、盐、梅、酒等物制成,是一种用来给饭菜调味的“浇汁”。其调味轻重就如“盐梅”二字所言,是以改变盐与梅的比例来实现的。酱在行脚商根处也有出售,不过已婚女性都有各自的调味方法,这就是所谓的家庭的味道。 “不是” 阳武的母亲声音又提高了一层。 “要说梅的酸味,那我清楚得很。但是那可不是梅味。我也试着吃过一次,恶心得我都吐了。但是我儿子还是啥也不说都吃了。那个女人想要把我和我儿子都杀了。她肯定是人虎。” “唔唔,这样啊。可是,这样就说人家是人虎……” 这不就是生活习惯的不同吗。 “伯母,那应该是她还没习惯阳家的做法吧。说起来,后面的夫人们有什么事吗?” 希仁把视线从阳武的母亲身上移开问道 “哎呀”其中一人卑躬屈漆的笑着说 “我们家的媳妇也很可疑啊。我们就想着要是阳武大人的家里那事能告得通,我们也去告告。” 于是残虎站在妇女们面前,安慰他们说 “我觉得媳妇在调味上的不同与人虎并无关联。我会找机会与她们好好谈谈。各位或许心中有所不满,不过还是请多多平心看顾她们一下。” 在将要走出里时,希仁悄悄向残虎问道 “老师,怎么样?”他们事先就已经决定就算发现嫌疑人是人虎,也不当面点破。 “不行啊”残虎轻轻摇了摇头。 “什么!难道她是人虎?” “无法断定。她的脉搏确实跳得比较快,但是那可能是因为最近甚少与丈夫在一起生活,心中烦躁所致。很遗憾在这一点上我无法做出区别。” 希仁嘎吱嘎吱的咬着牙 “也是,阳武最近都住在官府里啊,于是夫人对此不满吗。必须要快点搞定这件事啊。” 03 三人来到了下一个提出报告的里中。 下一个嫌疑人乃是自古以来扎根琅琊的商家“东王家”的侄女。 东王有三个弟弟,在遥远的咸阳与临淄做买卖。约一年前,在咸阳的弟弟的女儿带着儿子来到了家中。她虽是个美人,但是似是因与丈夫死别来此,不经常外出,所以外面并无多少她的消息。 有人告发了她。昨天虎也是在这附近消失的,既然有人告发,那就不能不进行调查。 不过,这次在见她本人之前需要先找告发人谈谈。因为这次的告发并非正式行为,乃是因有一位里正来到希仁那里说“有些私人事务相商”而起。告发这位未亡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仲。 东王家是一家大商号,家人、佣人等等人数甚多,整个商家形成了一个里。在这个里的附近,还有几个接东王家的活计为生的海员与港湾工作人等等人员构成的里。李仲所在的里也是其中一个。说起来这事就等于是告发了自己主家的女性。那个耿直又忠诚的男人会这样做,应该是有相当的把握与根据的,但是里正还是出于对将来的考虑,才没有将这作为正式的告发上报吧。 “大人,劳烦您了”一进入该里,里正就缩着身子,脸带恐慌的迎上来“这人看来是被虎上了身啊。昨天也跑到官府去报告了,而且在猎虎开始以后,对虎的妄执越来越深,说什么也要这么做” 与一脸歉意的里正不同,李仲那晒得黝黑的强壮身体上鼓足了劲,双目闪亮的说到 “绝对没错,那个人已经变成人虎了。” “喂,李仲,虽然你肯帮我们的忙我很感激啊” 希仁冷静应到 “你说的是东王氏的侄女吧?那可是你主家的女性啊。她到这个镇上来是去年的事,人虎进镇是数日前,这对不上啊” 你说那个未亡人是什么时候被虎吃了呢。她看起来没上过山,也不像是招惹到了老虎的怨恨。 “但是”李仲并不认输 “大人。那虎就在东王家附近消失了。搜得那么彻底都没能发现,肯定是因为它进入了屋子里。” “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你也知道反坐法吧?虽说不适用于对人虎嫌疑人的告发,但是那是指里正所提出的正式告发。你这种情况,可是在里正斡旋之下作为私人事务处理的。这种场合反坐法可是适用的哦。你想清楚。” “是,我知道反坐法。” 李仲有力得答道。 “好。这次告发若是被证明不实,你和里正都会受到惩处哦。而且告发主家的这种情况罪是很重的。” “是,即使如此我也不能不说。” “那么,就让我听听看。说说她是人虎的证据吧。” “我是做港湾工人的,也经常搬运东王氏的货物。在去年她来此地以后,我曾经在东王家里数次看见她。她虽然带这个一个年幼的孩子,不过现在是单身。据说她所嫁的邯郸的商家在赵与秦的战争中遭了大麻烦,丈夫死难,也回不了咸阳的娘家,于是投靠伯父来了琅琊。” 希仁看着李仲那晒黑的脸 “恩恩。你这家伙,知道得很清楚嘛” “是。因为我到处打听过的。我也知道她的儿子身体虚弱,经常去徐福塾的事。” “恩,然后呢?” “我渐渐得每次去东王家都在寻找她的身影。我喜欢上她了。然后,在数月前通过东王家向她求婚了。” “噢,这我还真不知道。你觉得带着孩子的未亡人也没问题的吗。” “那些根本不是问题。而且她也喜不自禁的给了我答复。说‘请让我考虑一下,等孩子恢复健康了再给你答复,请等一下’” 李仲的眼神与目光中充满了热情。这可是单相思是否能结实的关键时刻,会充满热情也是当然的。 可是,他的话已经拐向了与最初不同的方向。老虎变身成她的事跑到哪去了啊。 “噢噢,那真是太好啊。说起来她是什么时候被虎吃掉了?” 在希仁的催促下,李仲继续说 “然后上个月,她的态度突然大变。当初给了我好消息,偶尔在东王家碰见的时候也会对我微笑,可是突然间就不见了她的身影。去向东王氏询问,他们的态度也含含糊糊。光说点‘她或许还不能忘记前夫’什么的。” 这回李仲垂着头,低声说。 “喂,这种事我们一般不都是称为‘被甩了’吗” “不。那不可能。我为了不让她讨厌,可是对自己的周身上下都有细心注意的。” 李仲生气了起来。我可是在服装上、口气上都有所注意,玩女人啊酒啊赌博啊全戒了,他说。不过只有打架还是没能戒掉。 “女人心海底针啊。先不说这个,这完全没老虎的事啊,老虎呢?” 希仁想听的是人虎的事,他催促李仲说下去。 于是故事一下子跳到了老虎身上。 “她是被虎吃了才变了的。前些天,我想直接去见她来确认,就去了她的住处,但是当时她不在。她儿子也不在,我到处搜寻她的身影,最终在水瓶中发现了藏起来的虎皮。那皮上没有尾巴。这是老虎把她吃了变成了她的样子啊。变成人虎以后性格也会突然大变,将军也这么说了。” 李仲盯着希仁,双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这是为爱疯狂的男人的双眼。这个男人正在将失恋归罪于人虎。 希仁对李仲的热情与自己的忍耐力重新感到佩服。 “李仲哟,冷静点。”希仁拍拍青年的肩膀。 “你累了。明白吗,年轻的时候就是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事啊。男女之间的事是不能一直如你所愿的啊。今天回去以后喝上一杯,睡一觉,都忘了吧。男人的价值就体现在收手时啊。去找别的女人吧。然后这次一定要在那女人被虎吃掉前把她弄到手啊。明白了吗。” “可是,大人。人虎不是相当久以前就潜入镇里了吗?而且那个失踪了的小孩呢?那虎皮呢?” 就算如此,李仲还是不满的嘟囔着。 “我觉得你应该也很清楚吧,在东王家虎皮是他们的商品,虎尾有时会割下来另卖。而且啊,那个女人的孩子上个月去了。因为有些内情,所以只在亲戚间举行了葬礼。你是个工作认真的男人,而且也经常给我们的工作帮忙。所以啊,这回我就忘了你这个告发吧,潜入别人的家这事也一样。今天老老实实的回去,喝一杯睡吧。” 依然有些不服的李仲被里正带着回自家去了。 “残虎老师,东王家的侄女,是叫清吧。有必要对她进行诊察吗?那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妄想。” “说得是啊。把她放在后面,先去别的里把。” 04 三人下一个造访的是铸造店的里。那个出售能驱虎铁锅的夫人被告发了。 铸造店的里位于东王家东侧,一片不宜耕种的荒地上。虽然已是冬天,但是仅是靠近环绕着广阔土地的土墙上的那道门,就能感到一阵让人想别过脸去的热气袭来,让人一点也不想进去。里面正在烧熔铸造的材料。 那时候,黄河流域(中原)的铁制品是用高温将赤铁矿与褐铁矿溶为液体,然后将其注入模子中成型来制作的。但是由于技术力低下以致于做出来的铁被称为恶铁,无法作为武器使用,主要都是用来制作农具。 另一方面在扬子江(长江)以南,已经有了以低温块炼法来把含碳量低的熟铁精练成钢,而后制成优质的刀剑的技术。 这个里的里正正是来自江南,意图以这种技术在闯出一片天地。但是,对他们来说很遗憾,战乱的时代已经终结,刀剑制造的技术失去了必要性而且为今上所禁止。在此情况下,他们正在拼命努力把这种技术的应用扩展到农具以外的生活用品上。 他一年到头都守在炉边,指挥佣人努力制铁。经营上的事几乎都交给了夫人,由夫人在市场上摆开摊子招揽客人。这次的人虎骚动对于这个里来说正是一个赚钱的良机。 夫人每日在市场干劲十足得张罗买卖,但也有对此感到不快的人。传言她为了卖铁锅而与人虎联手,将它唤来镇里,更有传言说她本人无疑就是人虎。虽然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但是对此也不能随便得一笑而过。 希仁从门口往屋里望去,只见夫人就在近处,正在对流入石头模子的铸铁进行冷却工作。看来她不止是经营上的事,连生产操作上也有帮忙。 希仁在门口大声一叫,她转过了满头大汗的脸,露出买卖人的营业用笑容走了过来。 一听希仁说是为搜查人虎而来,她脸上微微现出了‘什么啊,不是客人啊’的不快表情,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伸出了点缀着点点燎泡的手,接受了残虎的诊察。 诊察结束后,残虎说:“夫人。我想问一下,那有什么意义吗?” 在这个里的门边,一棵大树巍然而立,树上拴着一只羊。 “那似乎与铸造并无关系啊。” “老师,那是种宣传手段啊。‘就算有最喜欢吃的羊在,虎也不会靠近这里’。说起来,老师,不买个锅吗?” 就算没有铁锅,就算有看起来十分美味的羊在,希仁也不想靠近这个热得要把人溶掉的地方,老虎也差不多吧。她卖给了老好人残虎一个铁锅,回到了操作间。 “或许是因为严酷的工作的关系,她的脉搏跳得略有些快。” 残虎平静的述说出检查的结果。 下一个是猎人孙伯的里。这个里是由猎人和他们的家族所构成的。 孙伯的女儿受到了怀疑,这总觉得似乎可以理解。一进入里中,就能闻到兽皮、兽肉、兽油的气味混合而成的,漂浮在空气中的腥味。 孙伯家在数代以前就是以打猎为生,应该是最容易被虎与野兽憎恨的家系了吧。以孙伯为首的男人们今天也为了猎虎而进山了。 孙伯的独生女惠,年轻活泼,感觉敏锐,弓弩娴熟,只因禁止女人进山狩猎,她才不能成为进山队伍的一员。 强气的惠边老老实实的让残虎把脉边立起作为女孩略有些粗的眉毛,干脆的说: “希仁大人。前些日子失礼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告发了我,但是我们每天都向狼牙山的山神大人献上祈祷,只捕必要的野兽,从没做过会招野兽怨恨的事。” 惠在残虎的诊察结束后,带着强忍愤怒的表情站起来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了的话,我先告退了”接着便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希仁问 惠取下在入口处备好的弓箭说:“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恩?什么意思?” “去捕虎。我要证明我不是人虎。我是女人,不能进山打猎,但是若是射杀下山来的老虎应该是没问题的。况且在被怀疑为人虎的这段时间里我都不能结婚了。” 惠紧咬着嘴唇出去了。 目送着她离去,残虎开口道 “从脉象中可以窥见愤怒的感情。她的脉是至今为止跳得最快的。” 也是啊,希仁也是这样想。如此强气的女孩很少有,如今结婚也被妨碍,自然会拼上一条命去解决事端吧。 05 之后众人又去了几个里,但是也没能得到什么显著成果。最后三人来到了希仁常去的酒馆。 经营这家店的未亡人莲也是嫌疑人之一。莲自己曾经牵扯进了之前的“琅琊之鬼”事件中,丈夫也因此死去了。 但是,在希仁与徐福的斡旋下商店得以保留,她继承了买卖大幅缩水的店子,将其作为宿店与酒馆经营。 在丈夫还在世时,她是个保守内向的女性,但是为了养育留下来的孩子与家族,她的性格产生了令人惊异的变化。不,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性格也说不定。 一般酒馆是交由佣人们负责,不过她是不是也会在店里露露脸。每当她在店里出现,店里总会立即人山人海。她是这样一个当代稀见的美人,抱着侥幸心理过来的男人像山一样多。 希仁总是带着苦笑看着这场面。莲的容貌中带着种一阵风就能吹倒般梦幻的风情,但是实际上她乃是一位历尽世事的稳健之人,绝非能为那些男人所动的女子。男人们无论如何花言巧语,她也只是随意应付过去。她就是因为此招致怨恨才被告发吧。 众人进了店以后,发现店里既没有客人,也没有招呼客人的女孩。 “有没有人啊?” 希仁叫了一声。店主人莲随之从店的深处现身。 “哎,希仁大人,欢迎光临” “哦哦,莲。其实我有事要问你。” “呵呵。那在之前还有诊察要做对吧?我已经听说了哦,我也是人虎的嫌疑人之一。要我怎么做?” 莲现出一副妖艳的笑容。 残虎以丝毫不变的态度进行了诊察,莲的妖艳对残虎没有效果。诊察结束后,莲略略歪着头对希仁问道 “希仁大人,你想问的莫不是小个子男人的事?” “恩,正是。为何你会知道?” “呵呵,从根姐那儿听来的。” “这样啊。你有印象吗?” “恩。曾有那样的人到店里来过。他边喝着酒边竖起耳朵听其他客人和根姐他们的谈话。他在对面的旅店里住了好几天呢,虽然今天没有住在那里。下次来的时候我悄悄找人通知你。” “恩,拜托你了。” 离开了莲的店,众人走在路上。 “怎么样,残虎老师?”希仁问道,残虎“唉”得大大叹了口气道。 “今天诊察的女性的脉象感觉每个都比平常人要快。虽然不能断定是不是人虎,但是她们都在为什么而操心是肯定的。” “唉。怀疑人真是个痛苦的活计。” 三人正带着一脸忧郁走在通往官府的路上,突然碰上了拼命跑着的猎人家的女儿惠。她的脸上并无愤怒,而是充满了焦急。 惠一看见希仁等人,便照直跑了过来 “大人,正好啊,请来帮一把手。”她语带紧张的说 “怎么了?虎逃跑了吗?” “不是,不是老虎。是有人死了” “什么?有人死了?在哪?” 说着希仁了桃跑了起来,惠与残虎慌忙跟上。 为了让希仁与桃听见,惠边跑边鼓尽全身力气叫道 “在河滩那边” 第七章 摇荡 01 希仁一到河滩,便大吼道“在哪?” “在这边”惠指着河的上游跑在前面,桃紧跟其后。与希仁和残虎相比,她们要轻快得多。 希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几天老在这河滩上跑来跑去。他的预感果断命中了。惠停下的地方,果然正是当时与伥鬼相对的地方,而且 “就是那个” 顺着惠的手指看去,希仁冻结了 “回、回来了。尸体回来了……” 惠所指的河对岸那棵古树的枝条上,正如前些天一样有一个女人挂在上面。那从肋下绕过的绳子,那胸口处染得鲜红的衣服,那披散开来的乱发,还有那在过度惊恐下大张的眼与嘴,全部与那天一摸一样。 阳武说是有人把尸体扔进河里了,他错了。那具尸体走去了哪里,然后,又回来了。 “大、大人”桃也同希仁一样,双目圆睁瞪着那具尸体。 “桃姬,我们在做梦吗?” 看着僵直了的二人,残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梦?哪里是梦?我也看得见哦” 残虎正要渡过前些天希仁刚架上的桥时,希仁两手大张挡在了他的面前 “残虎老师,等等。靠近那东西很危险。” “为何?” “什么为何啊,那很诡异啊。那跟前些天我们看见时的情况完全一样啊。吊着的方式,衣服胸口处的血迹,还有那被恐怖扭曲的脸。那尸体是在前些天消失,然后今天回来了啊。靠近它的话或许会触发作祟也说不定。在它消失以前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对吧桃姬,你不这么想吗?”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 惠听了二人的谈话脸色越来越发青 “大人,那是真的吗?要是真的话我也会被作祟吧?啊啊,讨厌啊。真不该来这地方。我就是听说虎是从这里下到镇里来的过来看看而已啊。” 残虎对抱着双肩发抖的惠安慰说 “没问题的。要只是看见尸体就会被作祟的话,我们巫医早就死了。” 残虎从堵在他面前的希仁旁边穿过,开始渡过独木桥。 “若是她消失之后又回来了的话,应该是有什么想说的才对。听她倾诉也是巫医分内的事。” 残虎毫不畏惧的渡过桥,走到古树近旁。希仁等人也提心吊胆的跟着残虎走了过去。残虎望树枝上看去,那女人衣服的胸口处染成了一片深红,看来是流了相当多的血。 残虎转向桃说 “桃姬,请把她放下来。” 桃想了一会,然后似乎是做好觉悟了,轻轻点点头,一气抓住树枝,然后一个翻身窜上枝头,接着将手伸向挂着女人的绳子。希仁也做好了思想准备,走到近旁接住了那女人,将她放在草丛上。女人气息全无。 “喔,这回也有锅掉在地上。” 希仁惊奇的捡起锅,又在周围找了找有没有菜刀掉在附近。可是跟前些天一样,没有菜刀的影子。残虎没有对那些表现出任何关心,直接开始了对女人的检查。希仁也探头看向尸体。 希仁虽然没有残虎那样的医学知识,可是他也是看惯了他杀尸体的。 “老师,死因果然是胸口被刺中吗?” 残虎没有回答希仁的问题。他扯开尸体衣服的胸口,正在对伤口进行触诊,突然,他把尸体衣服恢复原状叫道 “桃姬”桃姬闻言立即跑来旁边。 “桃姬,回塾里去把诊疗室暖上,把状况告诉师父。” 残虎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平时那种稳重,是很少见的尖厉声音。桃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来事情紧急,于是翻身跑了出去。 残虎脱下自己的衣服包在女人身上,只穿着内衣的他抱起女人,一言不发的向徐福塾走去。 “残虎老师,究竟怎么了?” 希仁紧追上去,惠也惊讶的跟了上来。 “那个女人可是曾经被吊起来,然后消失,接着又出现了的妖异人物哦” 希仁又一次提醒他,但是残虎并不停步,反而加快了步伐。 残虎的耳中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希仁也只能闭嘴跟着他走。 回到塾中,徐福与狂生迎了上来。徐福的表情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严肃。 “要做吗?” 徐福以严厉的表情问道,残虎以更严厉的表情点了点头。 “好。” 徐福点头走向排列在塾的深处的那些小屋中的一个。残虎将那个女人送进自己的诊疗室。诊疗室中已由桃生起炉火,略略有些温暖。残虎将女人放在床上,从炉中取出一根燃烧着的柴火,紧抿双唇快步走向徐福去的那个小屋。希仁与惠也跟了上去,小屋中徐福和狂生正在忙碌得准备着什么。 小屋中央挖有一个宽五尺。长约一间有余的方形洞穴,二人正往洞穴中灌入一种茶色的粉末。 残虎默默将柴火递给希仁,然后跳入了二人正在灌入粉末的那个洞中。那洞深得让希仁不由低喊“危险”。那是个深得能没过残虎头部的洞穴。 希仁小心翼翼的往洞中窥探,看来深有七尺以上。洞底与洞口比起来要窄了几分,是个倒过来的梯形一样的洞穴。残虎站在洞底,将灌进来的粉末细心的均匀铺开。 很快洞底积起了厚约一尺的粉末。残虎示意狂生停止以后,从洞中探出头来向希仁要柴火。接过希仁递过去的柴火,残虎点燃了灌入洞底的粉末。 瞬间白眼与呛人的气味冲天而起。残虎爬出洞穴,用一根长棍调整着洞底火的情况。很快烟淡了下来,可是随之气味越来越难闻。那是种像是不知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的气味。希仁与惠捏起了鼻子,不过徐福等人都一脸淡定。或许这种气味对于巫医来说算不得什么吧。 过了一会,火小了下来,只剩下烟还在晃晃悠悠往外冒。接着残虎往洞中离入口越一尺的地方开始架起横木。横木粗越两寸(约五厘米)有余,两根横木之间间隔五寸,排了约有十根。 做完这一切以后,残虎站上横木试了试强度,接着一声“好”提起精神,走出了小屋。 自从回到塾中,残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又不太好向他搭话,无可奈何下希仁向狂生小声问道:“狂生老师,那是什么仪式?” “不,不是仪式!”狂生的脸色与残虎一样严峻。 “残虎老师正在试图召回她的灵魂。” “召回灵魂?那不是儒者的仪式吗?” “不,这是一种治疗。我也只见过一次,不过在这方面残虎老师比师父做得还要好。 (什么)希仁无言以对。残虎是要让死者复活吗。那种事情可能吗。希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残虎抱着女人回来了,桃也一起跟了过来。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新的,应该是桃给她换的吧。 残虎将那女人以俯卧的姿势放在架在洞中的横木上。然后从横木间伸进棍子,调整着火的燃烧情况。 接着他自己也蹲在横木上,双手揉抚着女人的身体,时而强劲,时而轻柔,特别是对背上按摩的非常细致。 从洞中冲起的热气让小屋中炎热逼人。残虎的额上也不断落下大颗的汗珠,他汗也不擦的持续治疗。 时间流淌而过。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只有残虎不断施加的治疗所发出的些微声音支配着这座小屋。 不知过了多久,躺着的女人的肩膀微微动了下。“恩”徐福低吟一声站上横木,开始与残虎一起对女人的背上施加治疗。接着那肩膀又一次微微动了。 “做到了”希仁在心中叫道。女人的魂定是回到了她的身体中。残虎与徐福进一步持续治疗。接着听到徐福的一句“好了”,残虎抱着女人站了起来。 希仁探眼望去,女人的脸上似是已经恢复了血色。 02 残虎走向诊疗室。希仁等人也随之走出了小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谁也没有在意。残虎将女人放在诊疗室的床上,在她耳边温柔的轻声说 “我是巫医残虎。现在要对你的伤进行治疗。这里没有你的敌人,请安心下来将一切交给我吧。” 接着,女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残虎迅速将耳朵凑了过去。问道 “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可是她没有再次发出声音。 “恢复意识了吗。她说什么? “似是在说‘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啊……” “不知道”残虎答道,接着开始继续治疗。虽然女人还没能完全恢复意识,但是已经跨过了一道槛。 残虎解开女人的衣服,用热水清洗伤口,然后从药房拿来金疮药细致的涂在伤口上。完成这一系列的治疗后,残虎“呼”的吐口气坐在了床边,低声说道。 “至今为止还算顺利” 希仁跪于残虎面前表达了自己的敬意,然后问 “说起来,这是什么方术?” “并非方术。”残虎毫无欺瞒之意的摇摇头。 “这是将冷却的身体加热来恢复温度的治疗法。铺在洞底的是有止血效果的白羊粪。这是对患者的身体加温,防止出血,抚动身体来去除胸部的瘀血的治疗法。虽然并不是对所有的患者都有效,不过这次还算顺利。” 噢噢,希仁心下佩服。虽然不明白那番道理,总之残虎救活了一个濒死的重伤者。虽说并非对所有患者都有效,不过为什么对这个女人有用呢? 希仁如此问道,残虎回答说 “大概是有所留恋吧。身体与心都死掉的人就会逝去。心中想着不想死的人必定可以救回来。我是这么认为的。” 听了这番话,不只是希仁,狂生、桃和惠也都被感动了似的看着残虎。若是没有残虎的话,那个女人就会就那么死去。 “可是,只是脉搏恢复了,要到意识恢复还必需要经过细致的治疗。和伥鬼的约定就先延后吧。” 残虎似是对最后那句话有所不甘般低声说。即使在进行了让人精疲力尽的治疗后,他也执着于和伥鬼的约定。把跟鬼怪的约定押后也没问题,希仁正要这么说时 “残虎老师,那就交给我吧。把脉的话我也懂得少许。我也想帮忙。” 狂生认真的提议道。残虎高兴的对此点头应允。 “说起来”狂说接着说“这个女孩是谁?要和她家里联系一下。” “什么?女孩?不是沈夫人吗?” 希仁伸头望向睡在床上的女人的脸。啊,确实不是沈夫人。在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先入为主了。桃也凑了过来看了看叫道“真的,是别人”。 躺在床上的人虽然跟沈夫人很像,但是是别的女孩。 并非是沈夫人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对’指的是不是沈夫人吗?” 希仁挠挠头。可是若不是沈夫人回来了的话,这就不是消失后又出现的事件,而是另一桩案件了。 这样一来谜团又增加了。沈夫人消失于何处了呢。这女孩为何会被用和沈夫人一样的手法杀死呢。 不止是被刺中胸口,她同样头发散乱,脸庞扭曲,被挂在古树的树枝上,而且同样有锅落在边上。这两个案子之间必有关联。不,应该是同一个犯人所为吧。犯人对这个手法很执着。如果杀害沈夫人的是李耳,那么对这个女孩下手的也必然是他。但是,杀害妻子的动机还可以想得出来,杀害这个女孩是为了什么呢?还有,为什么这个女孩没有消失?像在被希仁发现以后沈夫人消失了一样,让尸体在被惠发现以后消失不就好了吗? 谜团变得比消失再出现来的还多了,因此希仁的工作量也同样增加了。有必要查清这个女孩的身份和杀人动机。 “残虎老师,这个女孩的意识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有些话想问他。” “这我也不清楚。” 没死本身就是奇迹了。只要活着就好。即使不这么急,到了明天有人提出搜索申请了就明白她的身份了吧。残虎做好他巫医的工作,而自己做好求盗的工作就好。 希仁对徐福等人低头致意后,为了送惠回里去离开了徐福塾。 03 但是,到了次日,并没有人提出对那个女孩的搜索申请。一个年轻女孩失踪了,她的家人和周围的人不可能没有发觉。没有申请提出是因为她并非这个镇的住民吗,或者说有什么不能提出申请的理由吗。身份不明的话这事就不好办了。 这次事件所用的手法和沈夫人那时是一样的,所以是李耳所为的可能性很高。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会想杀沈夫人的理由,可是,他想杀那女孩的理由就无法明白了。他就是那个杀人鬼的话,若不能找到那个理由,或许他会无止境的杀下去。必须早点抓住那家伙。 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而且还有人虎嫌疑人的事,继续去调查吧,希仁这么想着要走出执务室时,好像就在等这一刻般,数个里正涌了进来。 不过,他们并非是来对失踪的女孩提出搜索申请的。 希仁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连阳武和部下们也被叫了出来,大家分头去和里正谈话后发现他们多是带着被害报告来的。 有的说,里中婆媳之争增加,场面无法收拾。 有的说,不知道是谁扔进河里的圆木把船撞坏了。 有的说,里中饲养的羊被人虎偷走了。 有的说,人虎背着羊在河滩走来走去。 虽然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报告,但是对报告提出奖励的是官府自己,所以也不能随便把他们赶回去。希仁边受理着这些,边试着问他们里中有没有行踪不明的女孩,不过每个人都说没有那种人。 在他们的报告告一段落,希仁总算松了一口气时 “可有空吗?”又有一人来了。 “还有啊?这回是啥事?”希仁抬起头一看,慌忙端正姿势打招呼“这不是笠远老师吗。真是失礼了。” 笠远乃是很早以前就生活在琅琊的儒者,也是一名巫医。他作为儒者得到的评价很高,是在进行仪礼时不可或缺的琅琊名士。在徐福塾落成以前,他是琅琊唯一的巫医,不过最近他的患者有所减少。究其原因,或许他爱唠叨的习惯比他作为巫医的实力影响更大。他虽已年近花甲,但是身强体壮,抓住人就开始说教。作为儒者,他实是个杰出人物,同时对任何人来说,他也是个不想亲近的人物。 这位笠远今日也姿势优美的站在这里。 “老师,今日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是怎么说”笠远撅起嘴吐出不满 “我是带着关于虎的意见来的。虽然协助官府乃是庶民的义务,不过若是不想听老朽的意见的话,就此告辞了。” “不不,请等等。请务必让晚生听听您的意见。老师您那渊博的知识定能为捕捉人虎立上大功。” 希仁以不惹这位乖僻的老人生气的笑容应道。 “这样吗” 笠远心情有所恢复,于是开始说起 “希仁大人。事先说好,老朽并不知道分辨人与人虎的方法。不过,我想谈谈我作为一个儒者的意见,可以吗?” 笠远在意着兴致勃勃的看着这边的人们,开了口。 “你,可知虎乃是儒者?” “啊?虎是儒者吗?” 这老头突然间说什么呢啊。不会是想要在这儿开始儒学的讲义吧。 “正是。虎啊,在袭击人之前必先到当地祭祀孔子老师的庙去,去征求同意啊。之后,在前半个月立起上半身生活,之后半个月立起下半身生活。在得到孔子老师与众神的允许后才能袭击人。孔庙就在官府的后门附近。” 希仁虽然知道孔庙的位置,不过虎是儒者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我还真不知道。可是,孔子老师会允许袭击人这种事吗?” “这里,就是重点啊!” 笠远一脸正得我意的笑了起来。这下中了敌人的陷阱了,希仁后悔了起来,不过已经晚了。敌人得意洋洋的开始儒学的讲义。在进行了一段儒学的讲义以后,最后进入了虎的话题。 “虎,将吃掉不能尽礼、孝、忠之人。” “恩恩,不知礼的人吗” “比如说,在徐福塾的那群人啊。” 笠远讨厌抢了自己患者的徐福塾的巫医们。徐福塾的人中儒者很少,徐福等人并不拘于礼仪与形式。 他们不会像笠远这样明明是要治病,却啰啰嗦嗦得进行说教。有没有对琅琊山的神进行祭祀也值得怀疑。 “那么,您是说虎将会吃掉徐福塾的老师们吗?残虎老师可是连老虎都不会吃的哦。而且徐福老师他们已经在琅琊山中生活了很长时间,至今为止从未被老虎袭击过。” “不,我只是将那伙人作为不知礼者的一个例子而已。” 他们虽然有着充分的被虎吃掉的资格,不过这次不是他们,笠远说。真不知道原来被虎吃还是要有资格的。 “就是啊。要是虎要吃他们的话,应该老早就可以吃掉了。” “哼,他们运气好而已。希仁大人,你觉得为何人虎会在这个时期现身?” “您说‘这个时期’是指?” “想想看吧。琅琊山中很久以前便已有虎栖息。可是,琅琊的居民从未遭过虎难。然后这个时期虎下山来了,这里面定有什么原因啊。” “原来如此”确实如此。希仁暗自佩服,不愧是笠远老师,着眼点就不一样。虎的目的或许与它现身的时期有着深刻的关联。这里或许意外能得到用得上的情报。 “正如老师所说。请老师对晚生说明那个原因。” “就说给你听吧。人虎啊,是要吃掉叔孙通。” “啊?”希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老师,我是在搜寻人虎。不是在搜寻人虎要去吃的人啊。” 希仁以尽量不刺激笠远的口气说。 “不,希仁大人。这可错了。分辨人虎的方法老朽也不知。孔子老师不曾说过那些东西。虎乃是修习儒学的,吃的是否定儒学的人。只要监视那个人,人虎来了就可以发现它。希仁大人,你要抓捕盗贼的时候会怎么办?不是监视盗贼有可能去闯空门的房屋吗,一样的道理。监视可能被人虎吃掉的人物,这是个抓捕人虎的有效办法。不是吗?” 原来如此,儒者真是了不起。希仁再一次感到佩服。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想出适当的理论啊。这理论听起来不也非常像是一回事吗。这时,若是普通人的话,那就该一句“回去”赶出门了,不过笠远虽然乖僻,却也是琅琊的名士,德高望重的老人。不能冷冰冰的赶他走。 “明白。我会注意。那个叫叔孙通的是哪里的什么人?他在策划着做什么坏事?” 笠远在脑中搜寻了一会合适的词汇,最后如此说道 “那人要毁灭国家。” “哦哦”希仁插入喊叫声。 “也就是说那家伙,打算与秦王陛下一战咯。此人现在何处?” “恩?你不知道叔孙通吗?” “哎,这琅琊姓孙的人实在太多了啊,敢问是哪一位?” 琅琊中姓“王”与“孙”的人异常得多。在市场上扔块石头,估计定能砸到这姓这两姓的人之一。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追着虎跑的猎人头领也姓“孙”,东王家的佣人也有姓孙的。 “哼,就是风水博士的那个叔孙通啊。” “啊,那个男的啊。” 希仁想起来了。 上个月,有风水博士带着十数人的随从自秦的首都咸阳来到了琅琊。不过,希仁并不觉得他们会在密谋颠覆国家。若问为什么,因为他们正是奉秦王之命来到琅琊的。 风水博士为了寻找立赞颂秦王功业石碑之地而在琅琊山上徘徊。 04 秦王在统一全国后,在鲁的泰山进行了封禅仪式。似是要向全境夸耀自己乃是真正的皇帝。进一步的,他就想在全国的名山、神山上树立歌颂自己功绩的石碑。 琅琊周边(现山东省)的琅琊、三山、莱山、之罘、成山这五座名山被认为是“四时主”“阴主”“月主”“阳主”“日主”“东平兵主”“临淄天主”“泰山地主”这“齐地八神”所在之地。 琅琊山也是其中之一,是祭祀着八神的山。秦王想在琅琊山也建立石碑,于是为了调查合适地点,派了风水博士过来。风水本是用来寻找优良墓地的学问,不过秦王大概认为寻找建立石碑的场所也可以以它为准吧。 “笠远老师。在琅琊山上位秦王陛下树立石碑,是会导致国家覆灭的事吗?” “唔。虽然树碑这件事也有问题,不过比它问题更大的是那个叔孙通的态度。” 是这样吗,希仁歪了歪头。周围对风水博士的评价非常好。听说他总是一副沉着的表情,言行举止也很稳重。他貌似并没有来到镇上来,那么笠远是什么时候见到博士的呢。 “老师认识那位风水博士吗?” 仔细想想作为儒者的笠远会对国家派遣过来的风水博士直呼其名也很奇怪。风水博士应该也是儒者,笠远会非难那位儒者这不是很奇怪吗。 “什么知道不知道,那厮是老朽的弟子啊。” ‘重点就在这里’般笠远叫道。好像他想说的就是这个。 “什么。这么说来那位风水博士是琅琊出身吗” “正是。那过去也是个优秀的青年啊。聪明而礼仪端正,忠孝两全。曾经是我的弟子中最为优秀的男子。老朽觉得琅琊镇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狭小了,让这等人才埋没于田舍实在可惜。于是向文化最为先进的赵国官府引荐了他。让他带着我的推荐书去了赵,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向世上输送有能力的年轻人,这不是老人的任务吗,不对吗。” 笠远挺直了背,像在对弟子讲解般说。 “正如老师所言。老师所为真是国中老人的典范。孔子老师也会称赞老师的行为吧。” “恩,你也这么想吗。” 笠远微笑。这位老师,说起事来十分严厉,但是笑起来的话脸上却有着一丝可爱。 “正是如你所言啊。但是问题在于,那厮回到琅琊以后,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老朽这个老师啊。” 面对笠远这番话,希仁终于说漏嘴了。 “啊。果然是这样啊。” “果然是什么啊、果然!” 希仁缩起了头。又中笠远的陷阱了。希仁虽然在体力方面很有自信,但是在知识与议论上就远不及残虎与笠远了。这里老实点乃是将被害减小到最小的手段。 笠远的攻击还在继续。 “听好啊。人啊,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没有双亲的力量和老朽的推荐,那厮的出人头地是不可能的。” “正是” “然后呢。如今攀上高位了,就忘了过去的恩情这算是怎么回事。弟子岂能忘掉师父的恩情。子曰‘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师祖,孝之终也。’” “啊,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原文出自《孝经》,“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总之那厮啊。回琅琊以后,首先要拜望常年等着孩子回来的母亲,然后来老朽这里,说上一句‘多得您的照顾’,这才是人道不是吗。” 看着笠远的鼻息渐渐的凌乱了起来,希仁觉悟了。于是如他所想,笠远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风水博士的坏话。 “老朽也曾在去官府的路上碰见过他一次,可是那厮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过去了。那种货色会出人头地,这个国家也完了。而且那身不成体统的头冠和衣服像什么样。” 笠远突然站起来叫道。 说起来,风水博士一行人都穿着奇妙的黑色衣服。黑是秦的象征色,他们也是公仆,所以并没违反什么,不过普通官吏在正式活动以外的场合是不会穿那种黑漆漆的衣服的。那头冠也是浅黑色的缀有奇特的宝石,可是头冠只要样子端正,也就没什么特别可说的。 虽然觉得那并不是值得笠远把眼瞪成三角形怒吼程度的奇特装束。但是在这之后笠远还是就最近连见都没见过的风水博士的妆容眼神、体格、行止、说话方式、遣词用句、最后连他住的宿舍方位的好坏都扯了一大堆坏话,让希仁完全无法招架。 “那种人就让老虎吃了算了!” 最后随着一声大吼,笠远为自己的主张画上了句号。 过了一会,在他调整了一下气息之后,得意洋洋的宣言 “所以说啊,希仁大人。只要盯着那厮,人虎必会出现。人虎的目标就是那厮。老朽的话肯定没错。” 接着就走出了执务室。 05 希仁抱着头。说到底,他的意见什么用都没有。笠远这不就是对风水博士在出人头地以后没来拜问他感到不爽而已吗。 在这么忙的时期又把时间浪费掉了。 赶紧出去调查吧。李耳的行踪,小个子男人的身份,还有对那个女孩的询问,再加上搜查人虎的所在,要干的事多着呢。 他正要去徐福塾接狂生等人时 “求盗大人,不好了!”一个年轻男子脸色青白的冲了进来。 “怎么了,小元,女朋友跑了吗?” 希仁开玩笑得问。他是东王家的佣人,也是预定将成为猎人的女儿惠的丈夫的青年。这人虽然有些弱气,不过其诚实值得肯定,假以时日也能独当一面吧。 “是。不不,不是那回事。人虎死了。请快来吧。” “什么!真的吗!人虎是一头吗?已经死了吗?有没有被害者?” 根据回答带去的人数和装备也不一样哦,希仁问道 “是一头,已经死了。没有被害者。”小元快速答道。 “说起来你们还真能分得清人虎呢。” 阳武从希仁后面走了出来问,不过他十分焦急。 “总之请快来吧。地点就是河边的古树下。” “什么。又是那地方吗!” 希仁与阳武以防万一带了二十人左右的武装部下去向琅琊川,还让另外的部下去告知徐福塾“发现了人虎的尸体”。 希仁急奔在从前些天起跑过无数次的河滩上。河岸边已经聚起了许多骚然谈论着的看热闹的人,不过因为害怕作祟谁也没有到对岸去。希仁等人推开他们来到了古树下。 草上躺着浑身是血的虎的尸体。这正是虎。身上皮毛黄黑相间,不过比想象中要小。希仁觉得自己见过的虎要比这个大。 然后不知是谁准备的,古树前搭起了一个高约一尺有余的祭坛样的东西。说是祭坛,也不过是用这附近的树枝与石头粗粗堆成的而已。是认为这棵树是神木的人临时赶造出来的吧。 人虎就蹲在那棵神木与祭坛之间。虎头附近形成了一滩血泊,一边躺着一只吃剩下的羊的尸体。或许就是这老虎吃的吧。 阳武曾经说过“你们还真能分得清人虎呢”,不过看见尸体以后希仁也理解了。从蹲着的虎尸上能看见人类的脚。不,是两只后腿的皮褪去,正在变成人脚的途中。虽然不知道是正要从虎变成人,还是正好相反,总之这就是人虎。但是人虎的头既没有朝向古树也没有朝向祭坛。 “这真是,惊到了。确实是人虎啊。可是我虽然听过虎会拜孔子大人,不过这家伙是在拜什么呢?既不是古树也不是祭坛啊。难道在拜河?” 希仁呆然低语,阳武也呆住了般说道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说起来,是谁杀了这家伙?而且是谁造了祭坛?上头有赏。” 阳武对着数十人的看热闹人群喊了喊,可是大家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报上姓名来。 “发现的是我,不过那时它已经死了。”小元战战兢兢的说。 “哦。那么这家伙为何会死在这里?吃羊导致食物中毒?还是说遭了神木作祟?” 这棵神木边上曾有伥鬼现身,有两个女人遇害,现在还有人虎死在这里,或许真有什么作祟。 以防万一,希仁先用带着的剑试着戳了戳人虎,不过人虎一动也不动。这肯定是死透了,不过他还是对上去调查死因有所犹豫。他没有医学知识,而且总觉得让人不快。 那要怎么办呢,希仁想。光顾着发现了人虎,没有考虑那之后的事。印象里秦的法律中并没有应对人虎的条款。要怎么向官府报告才好呢。吃人的老虎的罪行,要怎么进行裁定呢。 而且若是人的话,那就应当举行葬礼将其埋葬,可是若是虎的话就没那个必要了。虽然以前也有出现人虎的事件,不过有抓到人虎的例子吗。站在一旁的阳武什么也没说,看来应该是没有吧,希仁朦朦胧胧想着。在那之前首先是死因,残虎和狂生还没来吗。 看热闹的站在河对岸,耐心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过了一会狂生和桃赶到了。不,不止他们二人,令人惊奇的是徐福也一起来了。“太好了”希仁心中暗喜,并表现在了态度上,他上前对徐福行拜礼 “大人,请以您的智慧助我等一臂之力。” 徐福对希仁只是撇了一眼,没有回答就走近了人虎的尸体。他会来这里乃是被对人虎的兴趣所吸引,看来对如何处理并不关系。 徐福站在人虎的尸体前,狂人立即上去慎重的把人虎的身体翻了过来。不愧是个剑士,他看起来完全不觉得害怕。人虎的腹部慢慢现了出来。 “噢”“啊” 希仁和阳武同时发出了惊叹声。 人虎的腹部的皮翻卷着,从那里可以看到人类的下半身。是一个赤裸的男人。狂生好不惊讶,细致慎重的把虎皮翻开。虎皮意外的非常简单就被剥了下来。很快现出了人类的胸部,肩部,接着从手臂也从前脚中脱了出来。 希仁等人咽着口水注视着狂生的工作。狂生最后抓住虎的头部,巧妙的从中将头拉了出来。头扭向了诡异的方向,不过脸部可以辨认。 “噢噢”看着那张脸希仁大叫起来。 “这不是港湾工人的李仲吗” 看热闹的人也骚动起来。人虎的正体原来是比谁都热心搜索老虎的李仲吗。说起来,残虎曾经说过,虎是李氏一族的化身。 “这家伙原来是人虎吗。对虎异常执着,还告发了别人,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正体吗。” 在低吟的希仁身边,桃一言不发的看着现出正体的李仲。昨天见他的时候还只会觉得那是个人类的,人虎的化身术是这么完美的吗。 “把这家伙的里的里正叫来。” 希仁小声命令一个求盗说。 “就算是人虎,也必须举行葬礼。” 第八章 引发 01 徐福对现出正体的人虎进行了细致的检查。突然,他肩膀颤抖着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大人,请问死因是什么?人虎要如何处理才好?” 希仁战战兢兢的问向不知为何突然暴怒的徐福,徐福只是短短答了一句“笨蛋”。 “哈啊。是说人虎不聪明吗?” 希仁继续问下去,徐福丢下一句 “人是人,虎是虎。” 便带着一脸又浪费了时间的表情,往塾的方向回去了。 希仁慌忙想要追上去,狂生拉住袖子制止了他。 “你追上去只会再次被骂哦。笨蛋说的乃是希仁大人。” “什么,笨蛋说的是我吗。那是、何故?” “这不是人虎。是给死去的李仲大哥穿上了虎皮而已。请仔细看看,这虎皮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而且比李仲大哥的身体要大一些。” 狂生展开从李仲身上剥下的虎皮让希仁看。 “什么?不是人虎?只是人吗?那么是这家伙生吃了那头羊吗?死因是什么?食物中毒吗?” “死因应该就是这个吧。” 狂生指向李仲脖子上的伤。原来如此,那里有个拇指左右大小,边缘呈锯齿状的洞,边上还有流出来的鲜血。 “这是什么的伤啊?要是剑或者长矛的话有点小了。” “应该是箭伤。但是没有箭。应该是将人射杀以后,把箭拔出来带走了吧。所以这绝非自杀或者事故。” 那么,就是犯人用弓箭射杀了李仲,然后剥下他的衣服给他穿上虎皮吗。为何要做这种麻烦的事呢。这个男人性子很急,会惹来别人的怨恨招致杀身之祸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为何一定要剥下他的衣服呢。而且还给他穿上虎皮,一般人不会做这种事。是什么仪式吗。 这时李仲的里的里正来了。里正看见变了个样的李仲,“唔”的吟呻一声蜷起了身子。“大人。为何李仲会变成人虎啊?” “不是,这家伙是受害者。他被杀了以后有人给他穿上了虎皮。” “哎哎,这种事是谁做的?” “我也是刚过来,还不清楚。里正大人,有没有人恨这家伙?像是跟他关系特别差的人,或者经常跟他打架的人。” “他可是港湾工人啊。打架每天都有,像有杀父之仇一样天天骂的人也有。不如说关系好的人还比较少。” 里正很坦诚。他明白对求盗瞒也是瞒不住的。 “那其中有弓箭用得好的人吗?” “那当然是有的。有人用弓箭捕鱼嘛。就算我自己也能射中三十间开外的鱼。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仲是被用弓箭射杀的。然后被弄成这副样子。还有一件事,李仲的伙伴里有没有人信异教的神?比如说会进行为神献上包在虎皮里的活贡品这种仪式的人。” 02 平民手中没有没有剑与长矛,因为秦王以一道猎刀令将这些武器全数收缴了。不过,弓并不在这个范围内。弓虽然是武器,对于平民来说也是生活用具。猎人与渔民自不用说,许多农民家中也有弓箭。要赶走践踏田地的猪和鹿,弓箭是必须的,而且制作起来也很简单。 也就是说谁都有能力杀害李仲。 不过虽然凶器很普通,杀人方与被害者却都很诡异。李仲似乎是生吃了羊,从没见过哪个人会做这种事。被弓箭杀人的人多得数也数不过来,可是之后被披上虎皮的人就没见过了。是对李仲追着老虎跑看不顺眼吗。 要脱下衣服穿上虎皮,就要花费相应的时间。即使如此还要特意做出这种事,这应该是有相应的理由的。犯人为何要做出这种事?难道是异教神的命令吗。 “不,没有那种奇怪的人。” “可是啊,看看李仲的尸体。拜的方向既不是古树也不是祭坛。那到底是在拜什么啊?” 就算希仁这么问,里正也只能摇摇脑袋。他说对这个祭坛也没什么印象。确实没在镇里见过这种祭坛。 “大人,我想将他葬于我们里中,可以吗?” “恩。李仲是被害人,让里去举行葬礼应该没什么问题。”阳武从旁淡然答道。 里正在对着希仁等和里中的人深深低头致意后,踏上了归途。 03 在回官府的路途上,希仁对着狂生嘟嘟囔囔跟狂生搭话。狂生这名男子,虽然是护卫徐福的剑士,不过他对黑社会也知之甚详,时而会提出出人意料的意见。 “呐,狂生老师。沈夫人曾经挂在那棵古树下是肯定没错的,然后正以为她消失了呢,又有别的女孩跟她一样的姿态被挂在那里了。洒家今天早上也来看过那棵古树,但是那时并无异常。也没有那座祭坛。可是,一天之内那座祭坛就被造了出来,李仲也被穿上虎皮杀死了。这果然应该是同一个犯人所为吧。犯人为何要做这种事呢?杀死沈夫人然后让她消失,代之把别的女孩挂在那里,然后又造起了祭坛杀死李仲。这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吗?” “这些在抓到犯人以后去问他是最好的,希仁大人不就总是这么说吗。总之先应以抓到犯人为先。” “犯人啊。对沈夫人和那个女孩动手的应该是李耳,所以杀<kbd>http://www?99lib.net</kbd>害李仲的也应该是他咯?” “这个,还不好断定吧。虽然能使弓箭的人非常多,但是有虎皮的人就没那么多了吧?听说那是非常昂贵的东西,李仲大哥也有吗?” “不,我不觉得他会有。我知道的就只有太守大人有。其他没有那么有钱的人啊,” “不,应该不止太守大人吧。卖虎皮给太守大人的东王家应该也有,其他的商人也有出售。猎人孙伯家或许也有也说不定,还有从南国那边过来做生意的人也是。” “恩,是啊,顺着虎皮这条线索查的话或许能发现什么啊。” 希仁的脸上恢复了喜色。 04 李仲被杀,然后被穿上虎皮一事让琅琊镇陷入了更深刻的混乱中。 人们一心搜寻人虎。他们比起被虎吃掉死去,更害怕自己死后不能被任何人祭祀,下辈子也不能转生为人。镇上,笠远所说的“虎是儒者”的意见与惠所说的“人虎有尾巴”这种毫无根据的分辨方法也流传开了。 每日,关系不好的人都会互相喊着“把你的真身揭露出来”打架,还有数对婆媳直接向官府报告“对方是人虎”。“这就是证明”她们向希仁展示了自己脸上被对方抓出的伤痕。“不是说虎会先上前脚挠,然后在动嘴吗,我可不想被吃”。 希仁若是不理她们,她们就是互相痛骂着开始厮打起来,不过这也证明了那些伤并非老虎所为。 孩子们中也流行起了一种新的游戏。不是扮鬼捉迷藏,而是扮老虎,也不知道谁是老虎,谁被吃,这种不可思议的游戏到底哪好玩了,希仁实在想不明白。 在人们之间,“我不是虎”代替了打招呼的话语,“明明就是老虎”成了一种新的骂人话。 在镇中增加的最多的,是去摸女孩屁股的不逞之徒。他们会突然去摸路过的女孩的屁股。当时女孩很少会一个人走路,基本都是和家人或者用人在一起,可是如今即使这样,那帮人也会上去摸。过分起来就会把女孩的家人推开,把不愿意的女孩按住去摸人家的屁股。他们若是被女孩告了,就会一脸坦然的说“我只是去确认下有没有尾巴而已。” 另一方面,想要从人虎手中保护自己的人也增加了。他们走在街上时,一手拿着铁锅,一手拿着菜刀,边嘎利嘎利得刮擦着锅底边走。那声音吵得让人受不了。可是,也没有能约束这种行为的法律。倒是铸造店的生意该是红火了不少。 求盗的工作一下子暴涨。如果老虎的目的是让镇子陷入混乱的话,那它的目的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吧。 这之中,一个居民来报“老虎中了陷阱了”。 希仁半信半疑中向着设下陷阱的地方走去。那就在徐福塾近旁,覆盖在陷坑上的小树枝和草被踩出了个洞,洞中响着刮擦声。 好奇心旺盛的看热闹的人们,远远的围观着那里。 不怕老虎从洞里出来吃掉你吗,希仁在担心中向洞中望去,只见那个浑身盖满土和草,正在扭动的猎物异常得小。 “喂,这作为虎太小了吧。是幼虎吗?” 希仁拔出剑,慎重得进一步探视,那猎物往上看着希仁,“呜呜”的悲鸣起来。 那是到处要饭吃的吴多。狗从洞里出不来,正在向着希仁哭诉“帮帮忙啊”呢。希仁下到洞里把狗救了上来。 “一群白痴!”希仁对着报告人怒吼。 “你连老虎和狗都分不清吗” 希仁用拳头轻轻敲了下狗的脑袋 “吴多,你也有错。就是因为你鹿肉好吃,想去吃掉在那的羊肉,才有这下场。以后再看见掉在地上的肉先送到我这来。” 丢下耷拉着脑袋的狗,希仁回官府去了。 希仁召集了阳武与求盗们,进行了调查方针的确认, 一、关于沈夫人之死,要搜查她丈夫李耳和谜之小个子男人的所在。 二、对被刺中胸口的女孩的身份进行确认。 三、关于李忠之死,搜索跟他结怨的人和虎皮的出自。 四、继续寻找有可能是人虎化身而成的女人。 求盗们分头开始对旅客们住的宿店、港湾工地和市场、还有有可能出售虎皮的商家进行调查。 希仁带着狂生和桃,也担任起搜寻人虎的工作。三人身后吴多也跟了过来,可能是想要一雪前耻吧。三人先是造访了东王家。这里也有寻找虎皮出自的原因,而且主人侄女被举报为人虎嫌疑人,还没有对她进行诊察。 东王家的女婿陈正接待了三人。今天与前些天不同,没有带着商人的面具。昨天,附近的港湾工人的里中的李仲被杀,而且被穿上了虎皮。他是个敏锐的男人,已经想到他们是为了那件事的调查而来。 “请问您要问些什么呢?” 他现出一副不是商人,而是调查协助者的老实表情。以前,他也受了希仁和徐福塾的照顾,所以态度非常真挚。 “其实啊,我们正在调查虎皮的出自。最近你们向谁卖了虎皮吗?” “没有,至少我作为女婿入门以来都没有卖过。” 女婿干脆的否定。他说东王家的主力商品是盐与铁,甚少卖虎皮。 “虎皮的管理是谁在做呢?” 即使没有卖掉,或许也会有人偷偷拿出去也说不定。 “管理暂且不论,仓库的整理与清扫是清姐在做。” 从咸阳来的未亡人清乃是她的妻子的堂姐,又比他大,所以称为“清姐”。 听了这番回答,希仁心中想到“连上了”。还在想要怎么提出对人虎嫌疑人进行诊察这件事呢,这机会就来了。 “那么,能让我问她两句话吗?” 他压抑着心中兴奋提出 “好的。现在她身体略有不适,正卧床中,我去叫她一下。” “唔,身体不适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上月孩子去世以后便是如此,相当颓丧,不过从四、五天前开始就变得更加没精神了,一直在睡。” “哦哦,不曾外出吗?” “是的,这几天完全没有外出。不过,应该还是能和诸位谈几句的,请稍等。” 不久,他带着清出来了。希仁这是自她儿子的葬礼以来第一次见她。那时候她也是一副美丽而薄幸的未亡人模样,如今她身上的影子看起来是越发的浓厚。“或许没必要进行诊察”希仁正想着,狂生已经迅速开始了诊察。狂生的态度是如此与平时一般无二,清定会以为这是与人虎无关的对病情的诊察。 “这不行啊” 把脉之后,狂生深刻的看着清。清吓了一跳,连希仁也震惊了。果然这女人是人虎吗。不过狂生接着说出了和希仁想的完全不同的话 “不可以总是躺着。应当多摄取些营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好。” 清以美妙纤细的声音对狂生的温柔话语答谢道 “多谢。”狂生从清身旁离开后,希仁接着问 “夫人,您或许也有所耳闻,有个男人被杀之后又被穿上了虎皮。我正在搜索那虎皮的出自。您对有可能带出虎皮的人有没有印象?” “没有”清毫无迷惘的回答了希仁的问题。 “从我来到这里以来,一张也没有卖出过。” 以防万一,希仁请她带自己到虎皮的管理仓库一看。不过,说是虎皮的仓库,也不是是在仓库的一角排着些瓶子而已。虎皮看来就一张一张保存在那些盖着盖的瓶子中,如此高价的东西管理却意外的简单啊。这个仓库中也保管有其他的兽皮,希仁提出“想看看里面”的要求,他们在打开了几个错误的瓶子后,终于找到了装虎皮的瓶子。 虎皮被漂亮的卷成一卷置于瓶中。将其取出铺开一看,上面没有尾巴。据说是另外出售的。 “虎皮只有这里有吗?一共有几张?” 对希仁的问题,陈正和清都摇头不止,表示没有出售所以也没有数过。还真是随便啊。这不是就算有谁把虎皮带出去卖了也发现不了吗,听希仁这么问,女婿大笑起来。 “求盗大人。拥有虎皮的都是特别的人。只要向那位客人问一下他是从哪买到的,立即就清楚了。不会有人去做那种傻事的。” 说起来确实如此。拥有虎皮的都是有着相应的身份的人,若是平民持有的话就会惹人怀疑。 “虎尾的话,有卖出少许哦” “噢,谁买的。那个也很贵的吧?” “虎尾也是有很多种类的。年轻老虎的虎尾也没有那么贵。来买的是官吏或者跟他们有关的人。” 他在简单的回答之后,立即换上了商人的笑脸。 “虎骨仓库也要看看吗?那边的话每天都有售出的。而且买家多是夫人们。因为那能增强精力嘛。” 他的说法中听不出半点粗俗。 “希仁大人怎么样?那个对精力较弱的人自不必说,对于精力旺盛的人也有不错的效果的。” “不了,谢谢!”希仁苦笑着回答,然后离开了东王家。 “她怎么样?有可能是人虎吗?” 希仁问起清的诊察结果,狂生轻轻摇摇头 “她的脉象比常人还要慢一些。与其担心她是人虎,不如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来保持健康。” “这样啊。那美貌若是就这么埋没了实在可惜啊” 希仁沉吟道。虽然是未亡人,可是清仍是个美人。只要有那个心,再婚应该也是有机会的。考虑到东王家的广泛人脉,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那么在深宅中凋零实在是可惜。 “虎皮那边怎么样?” “虽然他们说了谁也没有带出去,不过还是有些奇怪。” 狂生不会盲信别人的话。 “可是,也有可能是从南国带来的,或者是别的商家出售的东西。” 05 虽然在东王家没什么收获,不过下一个去的酒店里他们就得到了少许情报。 貌似那个跟沈夫人见面的小个子男人又来了。 “那家伙,还在镇上吗?”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就是希仁大人在找的人,不过我觉得暂时他是在镇上的哦”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干劲。” “干劲是?” “大白天的,男人会那样眼里思绪万千的喝酒,就只有在谋划什么坏事的时候,或者。” 莲用她那白皙细腻的手按着衣服前胸走近希仁 “决心去追求自己爱上的女人的时候了呢。” 以妖媚的眼神看上希仁。希仁险险避开那视线 “你怎么知道的” “大人也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吧。开工之前的恶人们,是会喝酒来振奋身心的哦” 莲如今是作为一介商人经营酒店,不过在来琅琊之前,她是做像盗贼团的诱饵这种事的。依状况来看,她接触过的恶人数量或许比希仁都要多。 “什么,这么说那家伙今夜是要做什么吗?” “不,已经做过了。”莲小小的嘴边绽放出一丝轻笑。 “做过了?做了什么?” “这个啊,前些天听了希仁大人的话以后啊,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于是就在他出店以后跟了上去。” “样子奇怪是指?” “他带着一个袋子。我看见其中装着一些看起来很贵的簪子。虽然有些失礼,不过看起来不像是他本人的家里用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他这是要去追求女人去。” “然后呢,他去哪了?” 莲以前是做见不得光的生意的,所以身轻如燕,追踪个男人自是不在话下。 “呵呵呵,他啊。在官府的后门前苦苦等了好久,然后叫住一个出来的可爱女孩,把整个袋子都给她了。看那女孩高高兴兴的跑回官府去了,应该是把簪子贡上去了。呵呵,若是能顺利的话就好了呢。”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 希仁放下了心中的紧张。大白天跑来酒店的人虽然有些可疑,不过若是为了给追求女人打气的话,就没有求盗出场的地方了。那个小个子男人或许是与沈夫人没有关系的别人。 “可是,什么事都有个万一。莲,要是他再来,用什么法子巧妙的留住他,悄悄的通知我。” 06 三人回到官府门前,正碰上刚从山上下来的孙伯等人。 看孙伯的表情,又是白跑了一天。 “怎么样,有成果吗?” 希仁出声招呼,他疲惫至极的摇了摇头。 “没有。到底老虎是跑到哪去了。除了变成人虎下山的,其他的也应该还有才对啊。最开始烟熏兽穴看来或许是失策了。” 孙伯说他们明天要扩大搜索范围。看来是对把虎赶到了镇上的事负有责任吧。二人正在说话,站在孙伯身后猎人“啊啊”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希仁疑惑的问,男人指着镇子的方向大叫“那边、那边”。已经被惊吓得话都说不好了。 希仁回头一看,夕阳下的镇子一角亮得异常。 “是火灾”孙伯短呼一声。“而且是我们的里的方向。” 话出同时,狂生已经奔了出去。论敏捷迅速他是在场诸人中的第一。桃与吴多也紧追其后,接着孙伯等人也跑了起来。 在琅琊很少会有火灾发生。人民都非常清楚火的可怕,所以对火的处理神经质般的小心。 况且孙伯的里中储备有大量的兽油。若是火烧到那里的话就会变成大火灾,他们应该是特别得注意才对。 可以,现在是晚饭的时间带,每家每户都在用火,虽说十分小心,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失火的可能。靠留在里中的老人与女人、孩子去灭火这定是靠不住的,或许还有来不及逃跑的人。 孙伯等人脸色大变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现场。 果然是孙伯等人的里。在里的入口附近,他们与十数个士兵擦肩而过。他们低头遮着脸闷走,希仁虽然觉得很奇怪,不过现在应该以灭火为先。 但是,本应正在合力进行灭火工作的里人们,如今正站在外壁之外不安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势越来越大,但是谁也没有在进行灭火工作,这太奇怪了。兽肉被炙烤所发出的腥膻而又美味的强烈气味从里中弥漫开来。 孙伯一到现场便大叫 “大家都在吗?有没有没逃出来的?” 他明白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于是,一个老人做出了奇怪的回答 “有十几个不认识的男的跑过来放火,然后跑了。我觉得应该没有没逃出来的人。” “好,孙伯兄,先灭火吧。” “恩”孙伯与同伴的男人们齐喝一声,冲入了里中。 在里的中央,一栋房子正在旺盛的燃烧着。狂生和桃开始破坏处于其下风处的板壁。 孙伯也指挥着同伴们加入了灭火工作中。 在这个时代,灭火方法是首先要防止延烧,即破坏处于起火建筑物下风处的建筑物。平民的房子多是木造,很多都是木板葺屋顶。而且这个里中有兽油的仓库,要是火烧到那里,浇上多少水和土火也很难灭下去。他们分头开始对可能延烧到的建筑物进行破坏。破坏建筑,然后将可燃物搬到上风处去。 在应对迅速的狂生帮助下,灭火作业进行顺利,延烧的可能性已经降到很低。于是狂生走近希仁 “希仁大人,在入口处跟我们碰上的那几个人会不会是犯人?” “恩,有可能啊” “那么追上去吧,火场的处理就交给孙伯他们。” “不过,要往哪追呢?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他们穿着军衣,应该是往官府的方向去了。” 说着狂生已经跑了出去,桃向狗招招手喊道“跟过来”,也追着狂生去了。希仁也慌忙追在二人后面,不过距离渐渐的被拉开了。 即使距离被拉开,从这里到官府只有一条路。在官府门前才分出向徐福塾或者琅琊川的河滩去的路。虽然跟希仁错身而过的那伙人未必一定是犯人,但是他们知道些什么的可能性很高。 希仁拼命地跑着,在遥远的前方,可以看见如同豆粒一般大小的是一团人,他们似乎就是那伙人。狂生的背影正在追赶那伙人。“吴多,上”桃一声令下,吴多迅猛地飞奔而出,那小小的身躯不多时就赶上了狂生,然后狂生往前一指,它又一次狂奔而去。 发现被狗追踪了的那些人也跑了起来,可是毕竟还是敌不过狗的速度。在狗赶上落在最后的那个男人时,他们逃进了官府门中,而且是高级官舍那一边。 “吴多,等等” 狂生制止了要冲入高级官舍的狗。一般人没有许可是不能进入这座官舍的,狗更是如此,若是闯进去了无论被怎么样也没话说。 当希仁终于赶到的时候,狂生与桃正不甘心得站在官舍门前,希仁大喘着气说 “肯定是进这里面了吗?” “是的,肯定没错” 狂生窥探着门里答道。 “唔,这就麻烦了。这必须得到许可才行,可是他们又未必是纵火犯。要是进行了错误的告发,会遭反坐的。看来只能以后找林直将军谈谈让他同意搜查了。” “他肯定会装傻的。若是在擦身而过的那时候就做点什么就好了。” 狂生很不甘心,不过也没办法。那时候只能优先进行灭火作业。 希仁等人咬着嘴唇回到了孙伯的里。 火灾已经被消灭了。一座房屋被烧了个干净,旁边有三栋屋子被破坏,里人们正在收拾残局。 “没问题吧,有人受伤吗?” 希仁问道,孙伯脸色发青得回答 “大人,被烧的只有我家。我母亲,妻子和孩子偶然都在外出中,幸免于难。其他也没有人受伤。” “这样啊,惠不在家啊。若是那孩子在家的话,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给人家放火的吧。说起来,你对那些家伙有印象吗?” “这,我也不清楚啊。可是,我不觉得我招了谁这么大恨,会放火烧我家。” 是啊,希仁也是这么想。这个男人作为猎人头领很有人望,性格也稳重,并不是那种跟人结梁子的人。 即使有人跟他结下了梁子,却不针对本人,而对空无一人的房子放火这一点也并不寻常。为何要烧掉这个男人的家呢。不,莫非是针对整个里的也说不定。希仁正在沉思中,有人拉着他的衣角喊 “希仁大叔” 一看,原来是经常跟在希仁后面的男孩中的一个。 “那些人啊,是冲着孙伯大叔的家来的哟。”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些人找俺问了‘孙家在哪里?’。所以俺们告诉他了。” “什么,是你小子把我家告诉他们的吗!” 孙伯的音量高了起来,男孩“呜”的缩起了脖子。 “哎哎”希仁制止孙伯“这孩子估计也不会想到那伙人是坏人。喂,是这样吧” 对着希仁温柔的提问,孩子点了点头。 “回来的时候,他们在里的外面叫住俺们。于是,俺们以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客人所以就告诉他们了。俺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要来放火什么的啊。” “他们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没,其他啥也没说哟” “这样啊,谢谢了。” 希仁向着男孩道谢后,转向孙伯:“孙伯大人,看来那些人是来拜访你家的啊。” 听闻此话,孙伯怫然答到 “希仁大人,您也知道才对。我常年在这镇上做猎人。至今为止从未跟人起过争执,也不曾招人怨恨。” 说完,他暗暗苦笑 “虽然,要是野兽们就另一说了。” 遭到孙伯和他的伙伴们狩猎的野兽大概数也数不清了吧。不会是……希仁出于万全起见问了了一下 “你猎过虎吗?” “猎是猎过,不过已经是数年以前的事了。” 孙伯无力得点点头。 “总之,你把被害报告书交一下吧。”希仁说 “明白了”孙伯点头“这边收拾完了以后,我再跑一趟官府交过去。” 07 “所以说,最后让他们跑了吗?” 因为让纵火犯逃掉的事,希仁正在阳武的房间中遭受责备。阳武的眉毛严厉的吊了起来。 “你啊,最近不管身体还是直觉,是不是都有点生锈了。竟然让现场附近的可疑男人们给跑了。那些人最后逃进高级官舍了是吧,是不是来自咸阳的官兵啊?” “恩,很有可能。可是,官兵可是有近两千人。想从那里面找出十来个人难得很。而且说真的,我不觉得那些人会自白。” 希仁歪头沉思,阳武接着说 “按跟孙伯结有梁子这条线搜就好了。” “可是啊,孙伯说他不记得跟谁结下梁子了啊。” “谁都会那么说的。”阳武整理书籍的手也不停,嗤笑道。 自从琅琊纳入秦的支配之下,关于犯罪的书籍也增加了。至今为止只要有齐的判例即可,但是因为秦王要对刑法进行统一,所以他国的过去犯罪记录与判例大量得被送了过来。 阳武正在愉快的整理着这些记录。 “被害者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责任。不管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谁都会有不想说的事。人,全是会说谎的。” 看着阳武这种冷漠的态度,虽然是朋友但是有时也会想打他。为何这男人总是用这种伪恶的说话方式呢。 “而且啊,犯人未必是官兵哦。他们若是只是因为被狗追吓到了才跑的要怎么说呢。因为虎皮是高价品,那火灾也可能是猎人围绕着虎的争夺的产物。还有,也有可能是猎人家单纯的失火。失火的罪是很重的,根据情况有可能是死罪。所以才把失火嫁祸在别人身上。那个里中不是有个勇悍的女孩吗,为何没有进行抵抗呢。哼,到处都是疑点。” 无视接连不断吐出恶语的阳武,希仁叹道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自从沈夫人被杀,这镇里就乱了套了。不只是争吵打架,现在连纵火都出来了,真是受不了,根本忙不过来。” 调查不见进展,镇中四处发生的争执与打架不断增加。平时只要希仁走在街上,那些小争吵就会立即结束,现在这已经行不通了。 如今就算希仁从旁路过,那些争执也不会结束。 “洒家啊,过去自负琅琊的治安中有自己一份功劳,我错了。凭洒家的力量什么用场也派不上。这次的案子让我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希仁问:“有的啊。” 阳武稍稍停下整理书籍的手,简单的回答说。并非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 希仁催着整了口气的阳武说下去。阳武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扬起眉毛平静的回答 “不想说给你听。” “什么?你不关心琅琊的人民吗!” 无法忍耐的希仁向着阳武怒吼。阳武中断工作转向希仁。 “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话,就把这法子教给你。可是,希仁。这是种危险的手段。不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它可以暂时抑制镇上的骚乱,也可以对纵火犯的猖獗进行防范。可是,不迅速使出后招的话,镇子会陷入更可怕的状况中啊。你必须要对此有所觉悟。” “我已经觉悟了。于是,要怎么做?” 对希仁的问题阳武吊起了眉毛,当他这么做时说明他是认真的。 “出动军队。” “什么?你说出动军队?” “正是。如果你们求盗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应付的话,那么就以官府的力量来。出动军队,以军队的力量来抑制骚乱。至少不会再有打架与争执发生,若是出动军队了,纵火犯也不会轻举妄动。” 直到前年,包括琅琊在内,整个国家都还在战争的漩涡中。确实那时镇中居民相互之间不曾有过争吵。大家都一心等着战争结束,没有互相之间争执的余裕。 “这、这……” “所以说这是非常手段。在这期间把人虎和案件都搞定。” “搞不定的话会怎么样?” “别说那种丧气的话,希仁。要搞定啊。绞尽所有求盗的全力。” 阳武站起来,直直盯着希仁的脸。 “明白吗。沈夫人被杀之后消失,然后又有别的女孩差点被以同样手段杀害。那女孩的身份与遇害理由均不明。或许犯人正潜藏在镇上的某处盯着下一个猎物也说不定。然后在跟那些女人被害的同一个地方,李仲被杀,还被穿上了虎皮。那个地方也是伥鬼现身的场所。希仁哟。用你的话说,这些案件之间应该是有什么关联的理由才对,不是吗?” 恩,希仁点头。 “若是如此,在军队镇压了镇中骚乱的时候,去把犯人抓捕归案。我也停止书籍整理加入调查。” “明白了,我去跟林直将军提提看。” 于是,听了希仁报告的林直,因放火事件而大怒,决定向镇上出动军队。 第九章 吞噬 01 自从林直的军队被配置在各主要场所,表面上,镇上的骚动就收场了。至少在那以后再没出现过纵火犯。 希仁等人得以专心进行案件调查,可是却始终没有什么成果。李耳的行踪与小个子男人所潜伏的地方依然不明。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应该不在有历史的里中。特别是李耳,他的脸很有特点,不愿意也会为人注目。那个小个子男人也是如此。希仁不觉得里人会藏匿带着剑的外地人。可是,他们也没有住在镇上的任何一家宿店里。 虽然有几个跟李仲结怨的人,可是其中没有持有虎皮的人,也没有被异教神附体的人。残虎正在治疗的女孩的身份也是完全不明。 沈夫人、身份不明的女孩、还有李仲都是在同一地点被发现的,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连系。所以希仁觉得只要找到其中一个案子的线索,应该就有办法了,可是这些全部没有进展。 希仁也曾去看过古树好几次,不过那以后就什么也没发生过了。或许是因为有人来那个小祭坛参拜的原因。 也完全找不到人虎的线索。 这天,希仁和狂生、桃也在镇上跑了一天,不过只能毫无收获的收工回府。接着,在官府门前,他们看见有几条狗正在打架,貌似是一条狗在和数条山狗争执。 “哎,那不是琅琊军的吴多吗。我还想它今天怎么没跟来,原来是在这儿跟山狗吵架呢啊。恩,看起来是处于劣势啊。” “确实是劣势啊,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狂生说 希仁挽起了袖子:“这就必须要上援军了” 他叫着狗的名字冲战场跑了过去。看见意外的援军登场,山狗们一起退却了。受到救援的狗摇着它那很有特点的蓬松尾巴,跑了过来。 它坐在希仁面前,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汪汪”的叫。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希仁弯腰看着狗。也是它叫不出来,它嘴里正紧紧叼着个什么东西。 “你这家伙,又去捡了什么来吃吗。喂,把那玩意吐出来” 希仁啪得拍了下狗头,狗便把叼着的东西轻轻吐在了希仁的脚边。 “喔,这是什么?” 捡起那东西的希仁发出了呻吟声。“怎么了”狂生也弯腰来看希仁拿着的东西。 “狂生老师,这、这是” “恩,没错。”狂生冷静回答。那无疑正是肘部以下的人手臂。 狂生仔细观察着那只手。 “这无疑是人手,不过它死死握着的这是什么?” 那只手紧紧握着三枚像是竹简的东西。竹简湿漉漉的,有像是被野兽啃过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这是谁的手啊。喂,吴多,这你是从哪捡来的?” 狗夸耀似的“汪”了一声,啪嗒啪嗒的甩起了尾巴。 “好孩子好孩子。是你把这个给我送来的吧,多谢了哦。在这以上对你抱更多的期待也是难为你了啊。” 希仁弯腰轻柔的摸了摸狗头,向狂生问道 “吴多会是从哪叼来的这个啊?” “这个”狂生环视官府前的广场“它是在这里跟山狗起的争执吧。那么至少不是从我们来的方向。或许是从琅琊川那边。也许这只手的主人遭到了山狗袭击,正在痛苦中。” 接着他沿着通往琅琊川的那条独路跑了出去。这附近只有官府,在路边也没有树和草丛,没什么可供人或者野兽藏身的地方。可是,在哪也没有受伤倒下的人,没有衣服,没有行李,连有那个迹象的血迹都看不到。 他们想着难道说是古树那边?可是对古树周围调查以后也没发现什么变化,三人在河岸与广场间空跑了个来回。 “或许受伤的人会被送进塾里”狂生和桃带着那只手急匆匆回塾去了。希仁去向官府报告了这件事。 02 希仁与阳武,还有当时正好在场,对此感兴趣的林直一起来到了徐福塾。不过据说塾中并没有受伤的人运进来。 狂生把那只手送到诊疗室,残虎对它进行了认真细致的诊察,那样子就好像觉得就算只是一只手也是患者一样。 阳武对那扫了一眼说:“希仁,你从哪捡到的那东西?” “喔,是狗叼来的。虽然具体还说不好,不过应该是在琅琊川的河岸附近捡的。” 希仁将发现手时的状况向他详细说了一遍。 “上次那只狗吗?狗的行动范围很广,地点没法确定啊。而且第一发现者或许是对方那些山狗也说不定。” 正如阳武所说,因为当时吴多正在跟山狗争执,所以也可能是其他的狗发现,然后吴多从它们那里抢来的。不能确定犯罪现场在河岸和广场周边。 “而且这只手是谁的?这可是重伤啊” 阳武边看着手的伤口边说。那伤口的一部分被野兽咬得七零八落。 “如果没有进行合适的处理的话,我认为致死的可能性很大。” 残虎回答,随之林直向希仁确认道 “你说河岸与那周围都没有伤者和尸体吧?也没有残留物吗?有衣服或者血迹吗?” “是,什么也没有。” “没有血迹的话,看来就不是被山狗给扯碎了啊。” 残虎打断林直那略带兴奋的声音,陈述了自己的意见。 残虎不会直接跳到结论,他冷静的描述了自己的所见。 “以诊断结果来看,我认为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右手。伤口是由锐利的刀具或者牙齿所致。另外,也有被山狗咬过的痕迹。” “恩,成年男子吗。这就是说又有新的牺牲者了啊” 林直意味深长的说。 残虎没有回答林直的话,翻弄着那只手说 “这竹简是什么?这不能成为查明被害者身份的线索吗?那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 “写了什么?”希仁问 “这个,这只手以非常强烈的执念死死握着那些竹简,不会轻易放手。” 残虎边试着打开那些手指边说。 “残虎老师,调查一下那些竹简吧,或许能知道他的身份” “只能折断或者切断这些紧握的手指了哟。这就等于是损毁尸体了,没问题吗?” “没办法,现在就算切断手指,他也不会喊痛了。为了查明被害人的身份,有些损坏也没关系,干吧。” 残虎试图松开那肘部以下手臂上的指头,可是它如同要溺毙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握得死死的。残虎放弃了打开手指,以小刀切开手指,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取出了竹简。 “这看起来像是书籍的一部分,不过野兽的口水把字都冲开了,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残虎调查着取出的竹简,遗憾得说。 “我看看” 林直、阳武与希仁也各拿了一枚竹简调查了起来 “这看起来肯定是书的一部分没错了。上面写着文字,上下还有用来捆扎连接的缺口。可是,至少这肯定不是琅琊官府的东西。也跟从秦送来的是不一样。这应该是私人做的或者其他国家的东西。从这竹简或许就查出被害人的身份。因为一般平民基本跟书籍无缘,所以也算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了调查范围。” 阳武轻轻皱起眉说。 书籍主要有竹简与木简两种。秦正在对其规格进行统一,不过在长宽上,依地区与时代还是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在那时候,能读写文字的只有官吏或者军人,还有商人等等这些有学习文字余裕的阶层的人。 在琅琊可能持有书籍的只有官府,官吏的私宅,像东王家那样的商家以及像徐福塾与笠远那样的巫医、学者。 平民既没有学习文字的余裕,也没有那个必要。因为在平民的日常生活中甚少使用文字。 “不,这也说不定啊。来看这个” 调查着文字模糊的竹简的林直说。 希仁等人探头望向林直所指的那一枚竹简。在那文字化开形成的一团黑中,还有几个勉强能认得出来的文字。 其中一个模模糊糊可以看出是“虎”。 “这是、什么?”希仁大惊叫道。阳武调查了一下另外两枚。 “说起来,还有其他的两三个地方也有可以认出来是虎的文字存在呢。唔。‘虎’吗。这是关于老虎的研究书吗” 因为这次的案件,镇上充斥着关于虎的话题。或许是有谁在调查老虎的习性之类的东西。 “不,也可能是别的情况。除了虎,这里还有可以看出是‘死’与‘避’的字。这可能是避虎的护符。若是护符的话,平民会有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林直捻髯如此说,但是阳武对此进行了否定。 “避虎的护符吗?可是我从未见过这样如竹简般的护符。” 当然琅琊也没有将竹简作为避虎的护符的习俗存在。 “残虎老师知道吗?”残虎翻来覆去看着竹简说。 “我也不知道。通常避兽的护符是写在正方形的木片上的。这样写在竹简上的还是第一次见。根据地域不同,或许也有这么做的地方,这并不是值得取笑的事。” 现在在琅琊也有带着铁锅和菜刀来避虎的人。 “这跟给李仲穿上虎皮的家伙没什么关系吧。或许是跟我们有着不同习俗和信仰的民族。” 希仁想。杀人以后给他穿上虎皮的犯人与握着避虎护符样东西的手之间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况且如今镇上正因人虎骚动而处于混乱之中。 而且或许也有异教的信者存在。古树前那个祭坛是没见过的样式,李仲也没有拜向古树或者祭坛,而是拜向河川了,有可能是在拜什么希仁等人不知道的神明。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有可能会出现因为希仁无法想象理由而导致的被害者吗。 “残虎老师,这里能请幽见老师来助我等一臂之力吗?” 听见希仁的提议,林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什么,那是什么人?是虎的专家吗?” “不”希仁说明道 幽见也是徐福的一个弟子。作为徐福弟子的方士们大多都随着太守去往秦的首都了。只有残虎与狂生这些照顾徐福日常生活的弟子留在镇上。幽见也留在这里,不过他的理由与残虎等人不太一样。他虽说是巫医,不过比起医生不如说是巫师,他有能感受到人类所遗留的强烈思念这种特殊能力。可是他讨厌那能力,为了封住那力量拜入徐福门下,住在远离人烟的深山中,他就是这么一个怪人。据说他因为源源不绝的听到来自周围的强烈思念而十分痛苦,为了将其封印正在修行中。 他的工作是对位于琅琊山中的无主墓地进行管理。琅琊是一个港口城市,时有船客或者旅行者等身份模糊的死者出现。为他们举行葬礼并埋葬也是徐福塾的工作之一,而筹划这些葬礼就是他的工作了。因此他如今也孤身住在山中的无主墓地边上。当希仁觉得有必要借助他的力量时就会通过残虎请求他的协助。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线索时,他是一个非常靠得住的人物。 “能不能请他听取这只手上残留的思念呢?” 对希仁的请求残虎点点头,拜托桃去叫幽见过来。 03 去叫幽见一直是桃的工作。桃立即去往山上,不过过了一会一个人回来了。 “幽见老师呢?不在吗?” “不,他要先去一趟遗体安置室。” “遗体安置室?那是为什么” 残虎正在沉吟时,诊疗室的门静静的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幽见,他穿着黑色短衣黑色裙裤。服装诡异之外发型也不寻常。黄河流域的人是把长发盘起在头上,扬子江流域的人是剪成短发,可是幽见跟哪边都不一样,他是简单的将及肩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束,而前面的头发长长得遮着脸,眼鼻都看不清。 进来的幽见站在了门口。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从态度来看是感到有什么疑惑。 “幽见老师,多劳您了,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残虎说道,幽见疑惑得说 “是哪位的事情啊?” “哪位?不,是想请您听听这只手上残留的思念。” 希仁带着歉意低下头。幽见这个男人,因为他能力的关系,非常讨厌与人相处。虽然会和徐福的弟子们说话,不过其他人基本都不会理睬。他也不理低下头的希仁,只瞄了一眼残虎。 残虎点点头,于是他走近那只手,低头闭目,看起来正在进行暂时的精神统一,突然他抬起头 “它说‘你这老虎,现出正体来’” “什么?”听闻此言,林直紧张起来。 幽见像是在说“所以说你们这些俗人真是讨厌”似的退到了入口附近。 “于是说,这只手的主人是想跟虎一决雌雄了啊。没错吧?要是说错了的话可是要处罚你的。” 林直兴奋得高声叫喊,幽见也不甘示弱吼了回去。 “我既不是求盗也不是官吏。我只是倾听死者的声音,为他们祈祷安息的墓守!” 说完以后,他立即转身出去了。不快的目送那背影离去的林直,在幽见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以后,将脸贴近到几乎要碰到的距离,盯着那已要失去人类肤色的手说 “这是人虎的牺牲者。人虎为何唯独将这只手剩下不吃呢?至今为止从没听过人虎会只留下一只手不吃的。基本都是整个吞下啊。” 听了林直的话,希仁不不不的摇起头 “这还不能肯定是人虎受害者啊。” “唔。你是说这不是人虎所为吗?你也听见刚才他说的什么了。这个男人,带着护符想与人虎一决雌雄啊。虎肯定已经下到镇上来了,而且已经有一个女的成了伥鬼,港湾工人也被杀以后被穿上了虎皮。那么把带着避虎护符的这个人也认为是人虎的受害者不是比较自然吗。” 希仁无法对林直的话做出反驳。确实这种可能性很大。希仁沉默不语,代之阳武冷冷讥讽道 “若是这是护符的话,真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啊。” 林直摇摇头:“不。说不定是带着这东西的人不知道怎么用。这样想怎么样?人虎唯有这个护符没有吃下去。是因为虽然把身体吃掉了,可是唯有握着护符的这只手吃不了。” “对人虎来说,确实将这只握着竹简的手吞下去是很困难的事。吞下去以后很难消化的样子。” 残虎以巫医的立场,认真的回答。 “若是如此”林直突然精神了起来“诸君,这场战斗是我军胜利了!” “是我军胜利?这是怎么说?” 对林直来说,似乎人虎事件也是一场战争。他表示虽然至今为止我军对人虎一直是出于劣势,不过有此一件,我军就胜利了。 看着这位独个兴奋的战士,希仁等人觉得莫不是这位将军已经不正常了。 “人虎犯了一个大错误,我军将以此为突破口击垮它” “人虎犯了什么错误?” 希仁等人对林直投以疑惑的目光。 “你们不明白吗?老虎吃了女人,变成女人虎潜入镇中。然后这次是吃了男人变成了男人虎。是这样吧?” 林直以向部下讲解战术的口吻说道。 “或许是这样。不过,要是人虎变成男的了那就更麻烦了啊。男人比女人数量更多,活动范围也大。” 听了希仁的话,林直“哼哼哼”得低声笑了起来。 “野兽不过是野兽而已。不够聪明。明白吗,这次,人虎化身而成的男人,没有右手!” “啊” 希仁与阳武面面相觑。林直所言也有道理。 若那男人是人虎的受害者的话,即使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要知道没有右手,搜查范围就能一下子缩小许多。 “而且”林直补充说 “让居民上报最近突然不见了的女人。那个女人有可能就是伥鬼。若是能确认那个女人的身份,那么即使人虎再次变回女人的样子,不也立即就能分辨出来了吗” “原来如此”希仁赞叹。这位战士,虽然爱钻牛角尖,但是说的事却也有道理。希仁修正了刚才对他的评价。 “进行对没有右手的男人和突然消失的女人同时进行搜查的两面作战吧。这回就不是漫无目标的搜查了。我军定会获胜。” 希仁故意没有反对林直的意见。这也是一种方法。 不过,希仁考虑到人虎以外的可能性,决定只进行寻找有没有失去右手的男人这种稳妥的调查。 即使哪边都不是也不能认为就是无罪的。无论方法如何,只要能抓到加害者就好。 林直叫着“虎,虎,人虎狩猎”,意气昂扬的回去之后,幽见忽得晃了回来。 “残虎老师,那边要如何处理?” “那边是指何事?” “是指遗体安置室的女性。我认为有必要举行葬礼。” 听见幽见的话,残虎与狂生面面相觑。他们不记得有女性遗体运进了遗体安置室。二人慌忙赶往安置室,希仁与桃为了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也跟了上去。 一进入安置室,就看见祭坛前面放着一口棺材。残虎与狂生对这棺材都没有印象。残虎打开棺盖一看,“唔”得惊呻起来。 残虎会叫出声来是很少见的。一般的事基本都不会让他感到惊讶。希仁走到残虎旁边望向棺材中,也惊叫起来 “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躺在棺材中的,是沈夫人。 “这女人回来了吗” 沈夫人和前几天一样,面容扭曲,头发散乱,衣服前胸沾满血迹。如果说有所不同之处的话,就是现在她的眼睛是闭着的这点了。 残虎立即开始了检查。对他来说无论是生是死都是他的病人。 “残虎老师,这个女人也能用上次那个法子吗?”希仁问 残虎悲伤的摇摇头。 “这个人已经不行了。身体已经完全死去,而魂魄也已飞散。” 这样吗,这就没办法了啊。不过,如今尸体出现了就可以确定这是杀人事件了。 “果然这是李耳干的吗。可是为何要把尸体运来?” 徐福塾的门总是开着的,这遗体安置室的门也没有上锁,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出入。不过虽然可以出入,冒着危险也要把尸体送来的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沈夫人本人走进来的吧。或许是李耳为了一洗多年的积怨在那处将妻子杀害,然后又觉得妻子可怜,于是将她的遗体悄悄装进棺材送来的吗。这样的话残虎定会为她举行葬礼。 希仁说出自己的想法后,狂生对其中一半表示了同意。 “基本上或许是如此,不过那样的话为何要把尸体吊在古树上?杀了之后立即送来不就好了吗。这样像是示众般挂起来是为了什么呢?” “唔唔,这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什么仪式吧。不管怎么说,那丈夫就是犯人了。他女儿还留在这里,洒家觉得他应该还在镇上。抓住他以后,把这事连着刺杀那女孩并把她挂在树枝上的理由一起问个清楚。” 沈夫人的追悼与葬礼,仅由徐福塾的人悄悄执行了。她唯一的亲人小春,只是呆呆的站在吴多边上,似是连这是什么仪式也不明白。看着这副场景,希仁感到胸中一片积塞。 04 林直在确定方针以后立即开始了行动。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悠然召集里正然后让他们申告。他率兵闯入各里,开始对没有右手的男人进行搜查。他脑中没有“疑则不罚”这句话。会被怀疑本身就是罪。若是清白的,寻找证人自证即可,这就是林直的思考方式。他打算发现没有右手的男人就不论黑白先抓了再说。 可是,没有右手的男人并没有那么多。失去一只手还能留得一条命在,那要有相当的体力且为幸运女神所青睐才行。即使如此林直也率领着士兵在镇上来回飞奔着。 另一方面,突然消失的女人有四人,希仁带着狂生和桃对她们展开调查。 可是,这其中一个是瞒着家里跑到恋人家去的女孩,一个是对丈夫绝望回娘家去了的妻子。在确认她们每个都平安无事之后,希仁狠狠训了她们一顿。 第三人,是无法接受去年孙女已死的事实的老婆婆,她边哭边叫着“孙女不见了,孙女不见了”。即使是希仁对这种情况也无法苛责,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问题是剩下的那个,那是孙伯的女儿,惠。 关于惠,“明明是那么结实精神的女性,却从几天前就不见她的身影”上诉的小元如此说。“明明从没有哪天我会不曾跟她见面的” 他说在发现李仲的那天,他也是在寻找惠。 说起来,在纵火犯袭击孙伯的里时,她也不在。若是那个强气的女孩在的话,应该不会那么简单让他们纵火吧。 可是,希仁等人前往猎人之里一看,发现惠受了重伤正在卧床中。她不在人出入频繁的孙伯自宅,而是在里外的一座小屋中,她母亲在照顾她。 虽然孙伯除了“出了点小问题”以外什么也没说,但是惠可不止是小问题,她陷入了既不能动也没有意识的状态中。 “这真是可怕” 希仁与狂生喝退坚持谢绝的孙伯,将惠送往徐福塾。小元也担心得跟了过来。残虎一见惠的容态,脸上立即严肃了起来,向跟着过来的惠的母亲尖锐质问道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惠的母亲只是低着头叽里咕噜说些莫名其妙的事。 残虎放弃对惠母亲的责问,让惠躺在床上。惠的脸呈紫红色肿的厉害。身体软弱无力,意识全无。脉搏弱得让人觉得她还活着就很不可思议了。 残虎手脚麻利得解开惠的衣服。接着很快就发现了患部。她的下腹部呈比脸上还严重的紫色,而且肿的像是怀孕了一样。 “老师,这是……”桃也被这病状的严重程度惊得脸色发青。 “是跌打伤。而且不是普通的伤,是从高处落到桩子还是什么东西上造成的伤。撞到的地方也很不好,在肚脐以下,这样就无法排尿了。要是晚一步的话可能会致死。” 残虎立即跑向药库,从几个壶中取出草药开始调和,同时对桃命令道 “桃姬,到师父那边去要一些‘甘草’过来” 桃比应声还快得跑了出去。 “老师,这是?”狂生看着残虎手边问 “我正在调和核桃乘气汤。是以桃仁、桂皮为主体,加入芒硝、甘草各一。然后再加入大黄。对牙疼、头疼都有效果,不过最有效的还是对女性下腹部的病。” 在说明的时候残虎的手也没有停下。在加入桃拿来的药草以后将其溶于水中,接着说句“完成了”站了起来。 残虎在沉睡的惠耳边轻声低语 “惠小姐,您能听见吗?我是巫医残虎。现在要对您进行治疗,为您止痛。我定会救您回来,请安心。” 残虎在重复了两次后,惠的眼角边有小小的泪珠渗了出来。她听见了,她确信残虎会救她。 希仁很担心处于这种状况下的惠要如何服药,不过残虎已经迅速的开始了治疗。 他将调和好的药含在口中,然后嘴对嘴移送给惠。很多药都从惠的嘴边洒了出来,不过残虎一遍又一遍的重试着。过了一段时间,惠的表情渐趋平稳。 残虎抱着惠将她送进病房。惠的母亲与小元对着他的背影深深低下了头。 05 之后希仁继续进行搜查,不过他也渐渐的开始感到焦虑。 林直依然率领军队在镇中横冲直撞,仿佛回到了战国时代一般。人们害怕遭难,不敢踏出里门一步。 当掌握军权的人的思想偏向一方时,就会出现这样的事。弄不好的话,或许会将有嫌疑的女性与杀人事件的嫌疑犯全部处刑,进而将对此不满的人也全部处刑的可能。 求盗们的调查也完全没有进展。 希仁以他常年做求盗的经验来看,要终结这种复杂的案件,只要解决其中的一环即可。 沈夫人的案子,胸口被刺的女孩的案子,李仲的案子,没有右手的男人的案子,纵火犯的案子,只要解决其中之一,整体像定会像纠结的线头被解开般清楚的浮现出来。 为此,阳武提出了一个想法。 “也试试其他方法怎么样?” “哦哦,什么都该试试啊。说说看” “那个啊”阳武压低了声音“我对那个地方总是非常在意。那个伥鬼现身,沈夫人被杀,女孩被刺,李仲被杀的古树那里。或许狗也是在那捡到的那只手。” “你想说那个地方被作祟了吗?你也终于开始考虑事件之间的关联性了啊。” 希仁点点头表示这是一个好的倾向。 “不,并非如此。这是概率上的问题。” 阳武吊起眉毛摇摇头。 “笠远老师不也说了吗。埋伏在事件可能发生的地方,也是一种搜查方法。一回的话就不说了,一连发生了四次事件,那么会出第五次的可能性就很大。所以,要对那个地方盯梢。” “盯梢?” 要怎么监视,去监视什么呢。希仁一脸讶异。谁也不能保证那里会发生什么,连犯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盯梢连起四次事件的那个地方啊。至今都没对那棵古树进行监视是失策了。那里有可能还会发生什么。” 希仁表现出了些许兴趣。也有对贼可能会去偷的地方事先配置一些求盗这种抓捕方法。 “唔” 希仁双手抱胸想着。如今自己的调查没有进展,林直进行的作战也陷入了僵局。 “好,有一干的价值。这时候就该什么都试试。”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阳武以事务性的表情平淡的说。 第十章 茫然 01 林直为追踪没有右手的男人,率军在镇上四处奔走。 希仁为寻找李耳与小个子男人,查明那女孩的身份,以及寻找人虎的线索,与狂生和桃一起游走于各里中。 另一方面,阳武从求盗中选出数人,开始进行监视。 他们在能望见古树的河滩上挖出能藏人的洞穴,然后让以弓箭和剑、矛等武装起来求盗轮流潜伏其中进行盯梢。 最开始的一天什么也没有发生。无论人还是野兽都没有出现,白白浪费了一天。可是,第二天,阳武自己参加盯梢的那天,有进展了。 阳武与四名部下一起潜伏在洞中。 那地方白天的话还有人来古树前的祭坛参拜,到了晚上就基本不会有人靠近了。若是有靠近的人出现,那不是案件的犯人或者人虎,就是图谋不轨的人了。 黄昏已过。 一名部下悄悄向阳武报告说发现在昏暗的河岸边上的路上,有个灯光在移动。 “有个灯光正从镇子的方向往这边靠近过来。” “恩,来了吗?”阳武为了确定自己的预想是否成真,对那个灯光进行了确认。 河风如轻柔的呼吸般拂过。在那风中,一点小小的灯光晃晃悠悠靠近过来。它的目的地无疑就是这里。 “来了哦。拿起武器,压低身形” 阳武将眉毛吊起到极限,向部下命令道。他们在洞中张弓搭箭,紧握长矛。阳武自己也拔出了不习惯使用的剑。 “莫急。不要忙着跳出去。在我下令之前不要放箭。绷紧弓弦,大家一起上。” 阳武低声说,他们无言的点点头。 已经习惯了埋伏的求盗们,将自己的身影潜入黑暗,将气息溶入风中,等待着那人靠近。 灯光走到他们埋伏的河岸的对岸时,在那里稍微停了一下,停止了移动。从那灯光的高度来看,无疑是个直立行走的生物。他会停在那里是出于警戒正在四下探视吧。阳武低下头,脸贴着地监视着他,这就是该忍耐的时候啊。 在经过一段几乎让人要晕过去的时间以后,那个灯光终于动了起来。灯光晃悠着靠近独木桥,开始过河了。 “看来对这个地方很熟悉” 阳武想。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不过看来肯定是跟案子有关的人了。虽然也有一点害怕,不过对那人身份的好奇心远远强过了害怕。 灯光以像是惹人发急一般的悠然移动着渡过桥,来到了这边的岸上。上了岸以后也暂时没有动。 “再等等,再等等。” 阳武控制着自己与部下们。这里一个不小心让他跑了,怕是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灯光一步、两步走近过来。阳武静静吸了口气。 “你在哪?”举着灯的人小声说。 是个男人的声音。时机就在此处。阳武等人一起跳出洞穴,举起武器将灯光团团包围。 “不许动!”阳武扬着眉,以低沉的声音向灯光命令道。 “我是求盗,你已经被包围了,轻举妄动就杀了你。” 听见阳武的声音,灯光突然就定住了。接着几乎是同时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那一点点的亮光消失了,周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切”阳武咋舌“别让他跑了,来个人点起火把” 可是,对方既没有逃跑也没有闹腾,只是呆然站着。 一名求盗点起了松明,周围顿时明亮起来。阳武等人举着武器慢慢靠近那人,他就像合着他们的前进的拍子一样,在那里往后倒了下去。咚的一声钝响就是其证明。 阳武用松明照出倒下的人。 求盗们跑到近前,迅速将他绑了起来。在双手双脚都被绑个结实的那人面前,众人发出了“抓住了”的欢呼声。 阳武将松明举到近前,探身看向那个人的脸,接着就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这、这不是笠远老师吗。这人也与事件有关吗” 02 晕过去的笠远被五花大绑着送到了官府。很快接到联络的林直、希仁、残虎也赶来了。 “这是什么状况?”林直的表情很复杂。 “就是这位老师出现在那个地方,然后我将他抓住了。” 阳武也上下动着眉毛,声音中带着意外的回答。 “可是,竟然是笠远老师这真是让人震惊啊。人虎吃了这个人然后化身为他吗。残虎老师,万全起见,能给他把把脉吗。” 听了希仁的话,残虎开始对笠远进行诊察。 “右手好好长着呢啊。” 残虎把了把脉,立即摇摇头。 “不行。不清楚。他大概是受了相当的惊吓吧。脉象很乱。不再多观察一会什么也说不好。” 残虎不止为他把了脉,还打开笠远的眼与口,检查了他的鼻孔。甚至边说“失礼”,边解开笠远的衣服,扯扯他的皮肤,试着让他伸出爪子。 “若是这是人虎的话,它的化身能力真是让人震惊。这和普通人类完全没有区别哦。” 听了这番话,林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 “可是,这位老师竟然是有关系的人吗。我还觉得他是跟犯罪最扯不上边的人。既没有对政策有所不满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图谋不轨的人。” 希仁也对他的意见表示同意。 “可是,晚上会在那种地方现身就很奇怪。即使这位老师自己不是人虎,也应该与其有什么关系才对。” 阳武反驳道。这也无法否定。至少笠远会去那个地方这一点并不寻常。 “好,那立即开始吧” 以防万一,希仁让带着弓矛的求盗们举起武器,然后将提桶里的水泼在了晕过去的笠远身上。 “喺”笠远发出窝囊的声音醒了过来。他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用眼在四周看来看去。 “醒了吗,你这人虎!” 阳武吊起一边的眉毛,突然怒吼过去。虽然他还不一定就是人虎,不过审讯就是要以过激的言语开始。 笠远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死死绑着。接着他震惊的发现全副武装的求盗们正齐齐瞪着自己,急忙拔浪鼓般摇起头。 “错了错了。老朽乃是笠远。你忘了我这张脸了吗” 接着阳武将嘴扭成へ字型,继续怒吼过去 “真能装啊,好选不选挑上笠远老师吃了,琅琊的老虎也有点脑子啊” “不对,老朽不是人虎,你查一下就明白了啊” 笠远躺在地上,干瘦的身体拼命得一伸一缩挣扎着向阳武申诉。 可是阳武取出了审讯用的鞭子。那是长约一间左右的皮鞭,是用来鞭打顽固的嫌疑人用的。 “等等,你想用那东西打老朽吗” 笠远发出了害怕的声音。至今他虽鞭打过别人,自己却从未遭过鞭打。 “只要你老实交代就可免遭此祸了” 阳武的眉像是在可怜他一样低下来。 “要交代什么啊?老朽不是人虎,没什么可说的” “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在夜里到那地方去?那可是伥鬼现身,有人被杀的地方。你会出现在那里是怎么回事?” 笠远立即回答了阳武的讯问,看起来若是慢了一会那鞭子就要抽上来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去了?你想说你是去散步的?那可不是晚上人会去的地方” “那、那是。”这次笠远答不上来了。 “看吧,答不上来了吧。真的笠远老师的话,不管是什么场合也不会答不上话来。看来你只是外表变得甚是逼真,却没能理解笠远老师的心髓啊!” “唔、唔、唔” 笠远脸上现出似是欢喜又像不甘的复杂表情。被表扬了的是自己,可是被责备的也是自己。 “喂,别挣扎了,坦白吧。” 笠远带着欢喜与不甘混杂的复杂表情,只是数次摇了摇头 “阳武大人”一个求盗走近阳武。 “让我来吧。虽然这话对您很失礼,不过您这审讯方式太温和了。” “这样啊”阳武把皮鞭递给了他。 那个男人接过皮鞭,一言不发突然一鞭子抽向笠远。鞭子砸入笠远的身体中,啪得一声钝响回荡在空气中。 “啊!”笠远高声悲鸣翻滚着。那男人挥鞭时已经手下留情,不过作为儒者的笠远这估计是第一次感受到吃鞭子的疼痛。接着他拽起了悲鸣着滚来滚去的笠远。 “我可不像阳武大人那么温柔。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快说!” 于是,笠远喘息着回答道 “老朽或许也是被骗了” “被骗了?被谁骗了?” “不知道!”求盗再次挥起鞭子,抽的笠远不断哀鸣。 笠远在挥鞭的空隙间必死的叫道:“是真的。是昨天傍晚的事。有个妇人在我家前面跟我搭话,说因为不想让别人听见,有些话一定要跟我两人单独谈谈,然后就指定在那个地方了。我只是遵守约定去了那里而已。” “那个妇人是谁?” “不知道”求盗再次抽下了鞭子,笠远翻滚着也不曾更改自己的说法。 “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天色已晚,那妇人也低头掩着脸。只是,感觉上应该不是年轻女孩,应该是个良家妇女。” “哼哼,终于露出马脚了吧,你这人虎。知道吗,若是不识礼的人就不说了,笠远老师可不是会跟黄昏的时候过来搭话的妇人俩人悄悄会面的混账东西。他可不是那种心里有鬼的人” 求盗说完接着抽起鞭子。每次鞭子落下笠远就会悲鸣着打滚,男人还是继续不断挥鞭抽打。 “而且老师啊,以前说过虎是儒者。你就是乘那话之便接近老师然后化身成他的吧” 啊啊,希仁想起来了。笠远曾经说过“虎是儒者”。 “正是”笠远打着滚承认了。 “虎乃是儒者。可是作为儒者的老朽可不是人虎啊。连这点事都不明白吗,你这笨蛋。” “我怎么会明白。我是笨蛋嘛” 接着,围在一遍的求盗们接连说出“换我来”,那人把鞭子递给了同事。同事取过鞭子,突然对着笠远抽了下去。 “嘿,快说。快把真相吐出来。” 可是,虽然笠远连连悲鸣,可是绝不会被他们吓倒。或许是因为被抽了无数鞭以后,已经感觉不到鞭子带来的疼痛了。 “老朽是、笠远。老朽的事孔子老师知道得最清楚了” 笠远自暴自弃的说出了这种理由。 “那就把那个什么孔子老师叫来让他证明” 这种理由对求盗们当然没用。 “你们这群魂淡!”笠远终于破罐子破摔了 “比起老朽,你们就不会抓点更可疑的人吗!” “可疑的人是说谁” “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徐福塾里那群无礼的家伙们也是,琅琊的太守也欠缺礼仪。风水博士也是个忘了师恩的家伙,海港那边也有从异国来的粗野家伙。你查过他们吗!” 笠远取回了自己本来的姿态。 他以惊人的气势开始对琅琊居民的品行怒吼痛骂。那痛骂几乎波及琅琊全域,展示了他识人之广,对人的观察力之敏锐。若是他能做出一份名单的话,或许能将琅琊所有的犯罪都防患于未然也说不定。 “你们这些人也是。连什么确切根据都没有,就来鞭打儒者,鞭打常年对琅琊做出贡献的老朽,这算是什么。这是背离人道啊。行如此非道之事,迟早要遭报应。连这你们都不明白吗!你们不得好死!我要在你们的葬礼上诅咒你们!” “哎哎,吵死了。你肯定死得比我们早啊” 求盗们一个接一个轮番上前鞭打笠远。这已经不是讯问了,这是拷问。 残虎看这场面实在目不忍视,悄悄扯扯希仁的衣袖 “希仁大人。我觉得那并非人虎,应该正是笠远老师本人没错。琅琊之虎应该做不到那样流利的持续吼出人的品行好坏。” “恩,洒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啊,残虎老师。他不认得对面的那个妇人这一点很奇怪啊。而且他们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些家伙,平时总是被笠远老师狠狠说教啊。除了这种时候,连顶嘴的机会都没有。看,他们也是专业的。那鞭子抽的是十分手下留情了。” “即使如此,这已经够了吧。” “恩,也是啊” 希仁制止了求盗们的讯问。笠远放下了一口气,今天第二次晕过去了。 “暂时看看情况。先就这么扔在牢里吧” 03 林直让求盗们回去以后,开始谈起今后的方针。 “我不认为他是人虎,你们怎么看。” “我也这么想,不过他似乎在隐瞒着些什么。” 事到如今阳武依然执着于笠远。 “隐瞒是指?” “那位老师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不过却不是会说谎的人。有妇人跟他搭话等等应该不是他编出来的。而且他不会行背离人道之事,我不觉得他会对跟他搭话的妇人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许是因为虽然知道那个妇人是谁,但是被拜托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这种原因才瞒着不说。” “你是说他在包庇那个妇人吗?” 林直向阳武问道。 难道说为了包庇那个妇人忍下了鞭打吗。若是如此的话就有必要对笠远的信念与男子气概致敬了。 希仁也赞成阳武的看法。 “这样一来,那个妇人就很可疑。看情况或许她就是伥鬼也说不定。在这个时期跟笠远老师搭话,而且特别选上了那个地方把他叫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妇人会干的事。我们碰上的伥鬼印象上也不是年轻女孩而是个已婚的人。” 接着阳武将这看法进一步展开。 “若是伥鬼的话,为何他会跟笠远老师搭话呢?是要把他叫出来让老虎吃掉吗?” 残虎冷静的回答了阳武的疑问。 “并非如此。虎若是想要吃掉老师的话,没必要使用伥鬼。直接在那里吃掉就好了。” 若是吃了笠远,人虎的活动范围也会广阔起来。笠远的话,不论官府还是市场或者商家,他去哪都不会惹人怀疑。虽然不知道人虎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应该会让它更容易的实现目的吧。 “那么,为何要特意跟他搭话叫他出来呢?” 这次是阳武回答了林直的疑问。 “比如说,能不能这么想。伥鬼虽然告诉了我们人虎的事,但是或许它觉得只有那些不够?或许觉得我们的搜查方法错了?如今我们也没能找到人虎。于是它就想让笠远老师也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说不定伥鬼也对希仁他们搜查的毫无进展感到烦躁。 接着,阳武的脸色严肃起来,眉毛向两边紧绷。 “林直将军,有件事,我不知能不能说。” “哦,没关系,无论是什么都说来听听。只要是为了解决案件,什么意见我这里都十分欢迎。” “那么,我说了。首先是关于人虎,变成人虎的是琅琊山的虎。若是琅琊的虎,它的目标莫不是侵入镇上的人,也就是秦王与支撑他的政治的人吗。” “喂,阳武,你说什么呢” 希仁慌忙出言阻止,可是已经迟了。林直猛地睁大双眼瞪向阳武。 “你的意思是,人虎的目标是从咸阳派遣而来的武士与官吏吗?” “简单的说,就是这样。” 阳武推开要制止他的希仁继续说。 “伥鬼曾说虎要在镇上散播灾厄。这一系列事件难道不是灾厄吗。李仲那件事是个例外,但是最初事件是从自咸阳来的那对夫妇开始的。后来胸口被刺的那个女孩似乎也不是本地人,而且下一个牺牲者虽然身份不明,不过从拿着竹简这一点来看,是比平民与文字关系更紧密的人,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官吏。在这座官府中的供职的官吏几乎全是从咸阳派遣而来的人。还有,纵火犯最后逃入了高级官舍中。笠远老师也说了,官兵中有些粗野的人。从事件发生古树到官府也是近在咫尺。我等的搜查全在镇上,而官舍中并没有被查到。” “呵,说的倒是很果断呢。” 林直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并无怒气。 “我觉得这样想是合理的。伥鬼去找的是希仁、笠远老师,他们都是长时间在琅琊居住的人。而被害者则多是从外地来的人。若是只是我想多了那便罢了,可是如今我们的调查正在陷入僵局。” “那么,你是想说这些案件的犯人就潜藏在这官舍中吗?” “我想说的是,必须考虑到那种可能性” 听了阳武的意见,林直看向希仁 “希仁,你怎么看?” “我认为阳武所说之事合乎道理。犯人有依然潜藏在官舍的某处的可能。我们把镇上基本查了个遍,可是完全找不到李耳与小个子男人的行踪。我认为有必要调查一下官舍。” “好,你们的意见我明白了。” 林直大大点了下头,果然是个明白人。 “是说我军搞错了敌人所在的方向啊。敌人混入我方之中。恩自古以来从内部崩坏的军队并不少见。可是,与这官府相关的人,包括官吏的家人、佣人等等有数千人之多。他们可不一定会向平民一样老老实实的接受调查。这事可能会非常麻烦哦。” “这方面我会和大家一起商量个办法出来。能交给我吗?” “好,一切都是为了琅琊的治安。交给你了。若是决定了战术,来向我报告。” 林直带着些许疲惫离开了。 04 “阳武,你做得好大事。”希仁抓住阳武的肩膀摇晃着。 “竟然去批判国政,这可是自杀行为。” “那么,你是让我憋在肚子里吗?我只是把想到的事说出来而已。” “林直将军是个明白人这还好说,不过这就算被当场格杀也没啥可说的啊。” 就算要说也要讲究说的方法。你那言辞听起来只会让人觉得是在非难从咸阳派遣而来的官吏们。 “虽然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说的真难听。” “但是啊,希仁哟”阳武的嘴比以前歪得还要厉害。 “跟抓犯人是一个道理。搜查人虎的难点并不是没有可疑的人,而是看起来像是人虎的人实在太多了。人类啊,平时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生活着,可是心灵深处都带有一颗凶暴的虎的心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颗心会浮上表面。即是说世上时常都潜藏着人虎一样啊。无论镇民还是官吏都是一样。必须有个人站出来说啊。比起这个,必须考虑调查官吏与他们家人的方法呢。正如将军所说,那里面有很多身份和架子都很大的人。” “残虎老师”希仁问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残虎“老师怎么想?” 残虎没有回答希仁的问题,而是一脸严肃的问道 “阳武大人,您已经确信笠远老师并非人虎了吧?” “虽然并非确信,不过暂时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人虎。” 阳武平静的回答。 “那么,为何没有制止求盗们鞭打笠远老师呢?鞭打无罪的人这是不能被容许的。你就如此憎恨老师吗?” 残虎向着阳武逼近数步。阳武沉默着,但是那眉毛无力得垂落下来,过了一会,他终于开口道 “不,我并不憎恨老师。” “那么为何,只是默默看着老师遭受鞭打!” 面对逼问过来的残虎,阳武又一次沉默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 残虎进一步逼问道,阳武终于开口 “因为无论我还是求盗,都在嫉妒老师。” “嫉妒?” “正是。在这出现人虎,琅琊中的居民们互相怀疑,谁也不相信谁的情况中,那位老师却有人信赖。孔子老师其人招来了莫大的信赖。儒者还真是了不起啊。怎么鞭打他们也不会改变信念。哼,我这种人,不过因为工作两三天不能回家,就跟妻子有了些问题。我很嫉妒笠远老师啊。” 第十一章 崩坏 01 次日笠远被释放了。因为被鞭打造成的伤,他已经自己站也站不起来,走也走不动了。结果被判断为不可能再行恶,直接被送进了徐福塾。即使是讨厌徐福塾的笠远这次也没说半个不字,他自己也是巫医,对他们作为巫医的水平还是承认的。笠远老老实实的躺在病床上,接受了残虎的治疗与桃的照顾。 阳武的作战从结果上说是失败了。 那天傍晚,希仁与阳武在残虎的诊疗室里商谈讯问官吏家人的方法,狂生也参与其中。 “没问题吗。郡里的官吏跟我们身份可不一样,而且里面很多都是顽固又事很多的人。会有很多人跳出来喊‘难道怀疑我的家族吗’哦。做主监的富去大人可以说就是其中的代表。那个人是跟笠远老师在不同意义上自尊心很强的人。” 琅琊郡的官员跟希仁等人的身份不同。陈舜与林直是可以拜谒秦王的身份,但是希仁等人是连接近秦王都不可以的。陈舜与林直因为认同希仁和阳武的能力,所以可以交流,不过其他的官吏就未必如此了。 “啊啊,因为富去大人是个只会讽刺挖苦的人啊。不过,如今他不在哦。”阳武回答。 主监富去常去临淄或者邯郸。这其中有出差也有私事,不过基本上他一直是讨厌乡村而想回咸阳想得心里痒痒。 “哈哈,所以才来这一套吗。哎呀,我还说这几天少了点什么呢,原来是没听到那位大人的挖苦啊。嘛这也好,在那人不在的时候赶紧把这事做完吧。” “所以说,要用什么方法?” “太守大人不在,郡丞大人又靠不住,这时候啊” 希仁正要说,一旁狂生点头道 “是啊,这时候就借助林直将军的力量吧。只能从将军的家人开始,然后让他对其他官吏说‘你们也要配合’了。” 正是这个法子,阳武表示同意。 “可是,官吏的家人数量很多,这大概要花很多工夫吧。” “恩,那里面也有比官吏架子还要大的夫人和女儿” 本来官吏的家人是没有官位的,不过会立即搬出丈夫或者父亲的官位的夫人或者女儿很多。不,在官府中比起男人们的关系,不如说那一边才是渗透到了每个角落。 “但是,不做的话案子就没法解决。” 即使有些争执,也只能照直说“你们中有可疑的人”了吗。无论希仁还是阳武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当希仁等人抱头苦思时,响起了一阵“轰隆隆隆”的沉闷声音。同时他们所在的诊疗室摇晃了起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 希仁两脚张开努力站住,高声叫道。阳武也抓住房中的柱子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很快声音与摇晃都停止了,但是希仁等人的惊讶却没有结束。残虎与狂生还是与往常一样一副淡定的表情。 “残虎老师,刚刚发生了什么?地鸣得好像有大军冲锋过来一样啊” “或许是地震。这时候慌张反而比较危险。” 残虎镇静的回答。这时桃跑了进来,她在确认了诸位都没事以后松了一口气说“没问题吧?” “没问题。病人怎么样了?”残虎站起来。 “恩,小惠和笠远老师都在静静睡觉。”桃迅速回答。 已经没问题了吧,希仁也站了起来。 “阳武哟,先回官府一趟吧。或许有什么被害发生。残虎老师,抱歉,商谈得延后了” “我也去吧。或许有人受伤。” 希仁等人踏出诊疗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桃立即拿来了点燃的松明。 三人拿着松明急匆匆赶向官府。他们走出徐福塾,绕着琅琊山的山麓走到山正面时,走在最后一个的残虎停住了脚步。 “残虎老师,怎么了?” 希仁与阳武转过身来,残虎正在呆呆望着琅琊山。这是在干嘛呢,希仁以责备的口气向残虎问道。 “恩,这里可以看见山的表面。那是不该能看见的。” “会有不该能看见的东西吗?” 希仁顺着残虎的视线看去,在一片昏暗中模模糊糊可以看见琅琊山的表土。 “那无疑就是琅琊山,不过那有什么不行的吗?” “不可以。那个表土应该不可能看见的才对。若要问为什么,因为直到今天早上观光台还建在那里。” 残虎指着在昏暗中浮现的山峰。 “哎”阳武与希仁重新看向那山。 “真的啊”阳武大叫。 “那地方建有观光台,应该不可能看见山的表面的。” 那座观光台已经消失不见。 希仁等人转变方向,向观光台所在的位置前进。 希仁与阳武冲上坡道,残虎在略靠后的地方追着他们。 三人一起停在了观光台曾经所在的位置。消失了。被称为观光台的建筑物完全消失了。眼前存在的唯有似是曾经的观光台的建筑物残骸。 “发生什么事了啊,这是”希仁沉吟 “崩毁了啊”阳武回答。 “刚刚的地鸣就是这个观光台崩落的声音。” “这是何等……那个结实的观光台也会崩坏吗” 希仁眺望着山地与下面已经崩坏为瓦砾的观光台。 “如今就是崩坏了!”残虎说着踏上那已经崩坏得不成样子的瓦砾之山开始攀登起来。 02 观光台是在山麓处以石材铺底建造基础部分,然后在那之上以一种名为版筑的建造法积土建造而成。版筑是先建造一个木框,然后在其中填入泥土,接着将土仔细踩实,就这样不断堆积垒高的建造方法,中国的建筑几乎都是以这种建筑法建造而成。咸阳的王宫、长城、围绕着城的城墙等等全是以此法造成,这并不是那种会简单崩塌的东西。 观光台是一座沿着琅琊山表面建成的高五十丈(约150米)的四角锥状坚固建筑物。其顶上部分是六十步见方的平地,在这块平地上建有一栋豪华的二层高楼,从那里可以眺望琅琊的美丽海景。 但是,那座建筑是秦王专用的,其他人无法进入。土台的基础部分用结实的墙围了起来。而高楼只有在完成时秦王曾经登上去过一次,之后就严格封锁起来了。 希仁与阳武也慎重的登上瓦砾之山。围绕着观光台的坚固围墙也已经崩毁,混在瓦砾中无法区分了。虽然也不知道登上去要做些什么,但是这时候不知要怎么做才好,唯有先登上去看看。 “唔,完全崩毁了啊” 希仁说着理所当然的事,用松明四下照看。那豪华高楼上的闪亮装饰品与华美的瓦片散乱的埋在土中。三人漫无目的的走在瓦砾上时,有几点松明往瓦砾山下集中过来。 “谁在那边?” 从那群松明中传来了熟悉的林直的声音,看来他们也是来查看观光台的状况的。 “是我,希仁”希仁对着下面回答。 “哦哦,是你啊” 随着声音,林直也登上了瓦砾山。 “你还真是快啊。我也是听见地鸣声过来看看状况,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只有观光台崩毁了是肯定的。可是这么暗,什么都看不清。关于原因的调查与善后还是等明天天亮以后再说吧。” “恩,是啊。说起来现在事情都堆成山了,这又来了观光台崩毁吗。这事怎么就这么多啊。” 林直低声说。当他们要从瓦砾山上下来时,一个东西疾风般穿过了他的脚边。 “什么玩意?有什么东西跑过我的脚边啊” 希仁站住,然后就像在回答他似的 “不行哦,吴多”从瓦砾山下传来了桃的声音。好奇心旺盛的桃也赶来看看情况,那狗似乎也是跟着她一起来的。 “是那只狗啊”希仁想,然后叫道“吴多,怎么了?” 于是,从瓦砾山的深处传来了“汪”的一声狗叫。 “什么?你又发现了什么吗?” 希仁高举松明搜寻狗的身影。那狗正在嘎啦嘎啦的翻着一处瓦砾。 “喔,这是” 来到狗近旁一看,希仁发出一声惊叹。听闻此声,站在一旁围观的阳武问道“怎么了?” “恩,吴多那家伙,发现了个奇怪的东西。好像是人类的手?” “什么?”阳武、林直与残虎也赶忙跑了过来。 “又是只有手吗?” “不,也有手以上的部分。”希仁边探头看着狗刨开的部分边说。 “有手以上的部分是什么意思?” 阳武也探头看向那个地方。 “好像是埋了个人。只有手伸出了土外。” “白痴货,早这么说啊” 阳武咋了咋舌,向着瓦砾山下怒吼道 “拿铁锨来,有人埋在观光台底下了。” 很快,数人拿着铁锨跑来的声音响起,带着铁锨的官吏们也登上了瓦砾山。 希仁与阳武接过铁锨,开始从手腕附近慎重的把土挖开。很快手的主人的肩部与头部先后现了出来,最后整个身体都露出了土外。 “这谁啊?这种用压在观光台下的白痴死法的家伙。明明有比这好的多的办法的。” 阳武把铁锨扔在一边。残虎立即开始对挖出来的人进行诊察,接着他说着“阳武大人,你错了”将那人抱了起来。 “哪错了,残虎老师。被压在看起来压根不会塌的观光台底下什么的,这才不是聪明人会用的死法啊。” 要死的话,其他简单又确实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 “不,不是说那个。这个人还有气。” “你说什么?他还活着吗?” 希仁反问过去时残虎已经开始从瓦砾山上下去了。 “桃姬,你在吧。立即回去把诊疗室暖上。” 桃姬跑了出去,残虎也紧随其后跑起来,那速度快得让人想不到他抱着一个人。一旦扯上人命,残虎的动作速度就会完全不同了。希仁等人追在他们后面,林直出于担心也跟了过来。 残虎将那人送进诊疗室后,先将患者脸上的泥土拂干净,打开他的嘴确认喉部有没有泥土填塞。接着开始检查他的身上有没有受伤或者受到压迫的地方。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残虎松了口气。 “呼吸正常,身上也没有大伤。虽然有一些跌打伤失去了意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看来他被土埋得很巧妙啊。这样静置一段时间的话应该就会恢复意识了。” “哼,能被土埋得巧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啊。是谁啊,这钻土高手?” 阳武凑过来看了看患者的脸,喔的发出一声轻叫 “什么啊,这不是风水博士吗。风水还研究被土埋的方法吗” “什么?”林直与希仁也望向患者的脸。 “哦哦,没错,正是咸阳来的风水博士。这位大人为什么会被埋在那种地方啊。难道是在寻找自己的墓地吗?” “哼,喝多了吧。听说他最近比起出去调查,更多的是窝在屋里,或许是出去散个步吧” 阳武按惯例将嘴歪成へ字型说 “不,应该不是那样!”林直对阳武的说法表示异议。 “这位大人,莫不是在进行观光台的调查吧!” “为什么”希仁与阳武同时问道、 “我从未见过这位大人饮酒,他是个极端稳重认真的人。而且,你看这个” 林直指向风水博士的一只手。那只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头冠,看起来就像是被土埋的时候他只对头冠最为要紧,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以前,孔子老师有个高徒名叫子路。他博学而勤勉,同时也很看重荣誉。他在自己的主君被袭击时为了守护主君与敌人战斗,最终寡不敌众被敌人杀死了。那个时候,他头冠的带子也被切断了,在他倒地时说‘君子死,而冠不免’,然后把冠带重新系好才死去了。” 林直像是被感动了一样说 “儒者这种人就是如此看重荣誉啊。这位风水博士也是在被泥土掩埋的时候护住了自己的头冠。这是对自己的职务感到荣耀啊。他应该是因为职务需要去那里,然后被卷入这场灾难了没错。这份心意值得尊敬。” 林直一个人发表着演说,一个人感动着。 “哈啊,是这样吗” 希仁的回答中不带任何感情,阳武则看向一边。 “恩。这话对你们来说可能有点难理解了。不过要是残虎老师的话应该明白吧?” “是”残虎回答。 “若是我的话,会把逃跑放在第一位吧。头冠在等危险过去以后再回去捡起来重新戴上即可。这位大人也应该在捡掉落的头冠前先逃跑才对。” 林直似乎对残虎的回答有所不满,立即改变了话题“嘛,活着就是好事。” “这位大人就暂且留在徐福塾治疗吧”残虎如此说道,这时,诊疗室的入口处传来一道声音 “不,不必劳烦” 希仁等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块出现在了入口处。那看似黑块的东西实际上是四个穿着漆黑服装的男人站在那里。这四人的体格皆是不胖不瘦的中等身材,所以看上去像是一个黑块。 黑乃是秦的象征色,所以林直将军也穿着黑色军衣,官吏们在出席正式仪式时也会穿黑衣。但是,会一年到头都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并不多见。 “您们是?”残虎问道,男人们来到林直将军与残虎近前施以拜礼。 “在下是职任博士辅佐的豫让。这次我主得您搭救,真是万分感谢。” 他们是风水博士的随行人员。其中一人在恭恭敬敬的打过招呼后,接着说 “我主仅是失去意识,只要静养即可恢复意识吗?” 残虎点头 “若是如此,我主在自室休养即可。我等不才,也略通医术。劳先生大驾,我等实心有不安。” “那么,以防万一我去调和一些跌打伤药来。在他意识恢复,若是感到疼痛时可用。” 无论如何也亲切到底的残虎走进了药库。 在这期间,豫让笑着与希仁和阳武、狂生、还有桃一一问候述礼。 “发现博士的是吴多哟”桃说 “噢噢,吴多大人吗。那么也必须向那位先生致谢啊,敢问他现在何处?”豫让惊道。 “呵呵,吴多啊,是住在塾中的狗哦。我去带它来” 与桃走出诊疗室同时,残虎拿着药从药库回来了。豫让接过那些药,点头称谢,然后抱起风水博士与房中的人们周到的一一告辞“多劳各位了,那么在下告退。”,走出了入口。希仁等人要送他出门时,桃与吴多赶到了。 吴多一见那群男人立即压低身形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 “哎呀,这只狗就是吴多大人吗” 对着靠近过来的豫让,狗突然发动了攻击。 “啊”事出突然,桃也没法阻止。 但是,豫让抱着博士轻巧的闪身避过了狗的攻击。狗失去了目标,向着没有人的方向扑了个空,顿时一脸的奇怪,于是又想再次发动攻击,这次被桃早早喝住。 “吴多,等等” 听见桃的声音狗停止了攻击,但是依然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狂生赶忙上前带下吴多,向豫让深深低头道歉 “调教不周,这真是失礼了。” 豫让微微一笑:“不不,对着陌生人吼叫乃是看门狗的工作。” 接着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回去了。目送着他的背影,希仁说嘟囔着说 “不愧是风水博士的随员啊,真是了不起” “是啊”林直应道“那个叫豫让的男的,头脑冷静而且剑术高明。你看见他刚刚的动作了吗。风水博士大人的风评会如此之好,他的功劳很大啊。对博士也尽心尽力,对部下的统率与教育也做得很好。正因为博士有他们的守护,才能即使前往他国也可以安心完成自己的工作啊。我也想有那种男人做自己的部下啊。” “恩啊” 希仁表示同意。笠远老师对他们多有不满,不过那果然还是老师多虑了吧。正如林直所说,从他们优秀的行止也可以理解为什么秦王会派这对主仆来琅琊寻找树立石碑之地。 博士会被压在观光台下或许也是像林直说的那样,是因为当时正在那里进行调查。 “吴多,干嘛突然扑上去啊,下次可再别做那种事了哦”桃斥责着吴多 “哎呀哎呀”希仁摸了摸狗头“你也是只出色的琅琊的狗啊。会叫的看门狗才是好看门狗。不过你会攻击人这还真是少见。” “那个啊,狗也有好恶吧。”阳武扭着嘴说。 “那帮人,优秀可能是优秀吧,但是有点问题啊” 这个男人一向有挑第一次见面的人的毛病的倾向。 “什么问题” “令人不快啊。那帮人,不都是一张一样的脸吗。虽然在体格面容上多多少少有点差异,但是那四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虽然只有一个人说话了,不过莫非他们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阳武的表情正是不快二字的体现。 “书写记录的时候很不好办啊。没法区别” “或许是兄弟吧?”希仁无趣的答道。 “也可能是亲戚。他们统制得如此之好就是证明啊。书写记录的时候就写个黑衣集团吧。比起那种事,那个博士是在干什么呢?是在调查观光台的什么呢?” 对希仁沉思中的低语,林直答道 “那些都是细节。他也活下来了,等他醒过来了去问他本人就好。总之不是我们担心的事。” 第十二章 掩埋 01 第二天早上,官吏们三三两两前往观光台崩塌现场集合。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在官吏们不知如何是好时,郡丞陈舜显得很靠得住。 “观光台崩塌了。” 他以与平日的悠闲完全不同的态度与口气说道。 “不管原因为何,都必须重建观光台。这件事将由我来负责,诸位有意见吗” 官吏们谁也没有提出意见。多数官吏都认为随便提出意见的话,被要求负责到底那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事件越是重大,官吏这种人就越不会顶在前面。 没有一个官吏自发的要求承担观光台的重建工作。他们只是不置可否得盯着陈舜。 “您打算怎么做?”看不下去的林直向陈舜问道。 “我虽然没有建筑的知识,但是愿效犬马之劳。” 陈舜露出了这一天的第一次笑容。 “多谢。那么能请您处理瓦砾山的善后工作吗” “是要处理那些瓦砾吧?” “正是,要重建观光台,必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掉那些瓦砾。这件事就劳烦您了” “是,这种事的话外行的我也做得来。” 林直以充满武士风格的站立不动姿势接受了陈舜的命令。 “恩,拜托了。我现在要立即动身前往临淄。去稷门找一些水工(土木工事)的专家来。” 旧齐国的首都临淄西侧的门被称为稷门。齐国在这座门边并排建造了许多大宅,招揽天下学者,意图普及学问。即使如今这座稷门也有众多学者与其门生集中于此进行各种各样的研究。各国争相聘用曾经在稷门学习过的人。当然也有许多水工聚集在此。 “希望您能将此地整成我回来时可以立即动工建设的白地。一切尽快。”陈舜强调。 “明白”林直回答。 看着这一幕希仁在心中暗自赞叹。这位陈舜大人平时一副悠闲的样子,背地里被人称为“麻烦大人”,但是一旦出了事决断极快,并非白白坐上郡丞这个位置的。 秦国在任命职务时,不会考虑血统与家系。任人唯贤。无论林直、主监富去还是这个陈舜,在性格上多少都有些问题,但是他们工作做得很好。昨天被压在观光台下的那个风水博士也定然是位优秀人物吧。 陈舜在急匆匆做好出差准备后就慌慌张张的从琅琊出发了。 郡丞陈舜去了临淄,官府的指挥就由林直负责。 林直先明确表示现今要暂且把其他事都放在一边,以收拾观光台的瓦砾为最优先事项,向诸位里正提出了提供工人的要求。虽说琅琊被免除了劳役,但是现在是紧急事态。 但是,以“劳役不是免除了吗”为理由拒绝要求的里接连出现。铸造店的里,猎人的里,港湾工人的里,还有新移居过来的西侧那些里别说提供工人了,根本就不踏出里门一步。 但是,也无法责备他们。没办法,林直让派驻于此的士兵脱下盔甲,去进行崩毁观光台瓦砾的善后工作。 “崩坏的土石已经不能用了”林直指示道“那些就扔了。但是,也有像是观光台建筑物上的装饰品或者瓦片之类的还能用的东西。那些留下来。” 按照林直的命令,土与坏掉的瓦片之类被粉碎以后丢弃了。而建筑物的墙壁与柱子等木材则作为燃料进行再利用。 林直治下的士兵们果然是精明强干,善后作业进行得非常顺利。 在作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一个士兵发出了“喺~”的不像个武士的尖利悲鸣。 正在工作的人们放下手中的工作,一起把目光投向那个悲鸣的男子,林直也立即往他的方向走过来。 “怎么了?叫的跟碰上了老虎似的” 吓瘫了的士兵拼命往林直这边爬了过来。 “不是老虎,是个人偶” “人偶?你竟然怕那种东西吗?” 林直向着那男人正在工作的地方望去。 “喔,这还又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啊” 但是,那作为人偶来说也做得过于精巧了。身体与手脚比例匀称,脸上也很好的雕出了眼鼻。 “这不是人偶,这是个沾满了泥的人。” 林直说。阳武与希仁也凑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 “恩,有个男人埋在这里。” 听力林直的话,阳武也观察起那个泥人。他穿着一身军衣一样的衣服。但是,看起来并非是林直的部下,那不是秦的军服。 “哈哈,看来也有跟风水博士不同,不善于被埋的人啊。哎呀,他握着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像是根棒子,到底是什么啊?就是因为握着这玩意才动不了的。” 让阳武感到迷惑的是泥人紧紧握着一根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棍子。 “总之,万全起见先把残虎老师叫来给他检查一下吧。” 残虎在希仁的召唤下立即来到了观光台崩坏现场。 “又有被害者出现吗?” 阳武点点头回答了残虎的问题 “是啊。这家伙让我看也能看出来已经不行了。以防万一。” 林直一副部下死了的样子 “这样一来被观光台埋了的就有两个人了。或许还有被埋着的人,以后的作业还是再慎重点吧。” 残虎小心着不影响别人以避免作业延迟,把泥人送去了徐福塾。希仁和阳武也跟来了。在徐福塾,首先把那个人身上的泥巴以水洗干净,当然,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残虎为那个男人仔细做了检查,然后摇摇头“不行了。死因应该是窒息或者脑后的这处伤。不管哪个原因都是没能从观光台的倒塌中逃出来。” 被掩埋的男人身上有几处伤。其中最为严重的是在脑后,他的头盖骨有一半都被击碎了。因为是被观光台所压碎的,会这么严重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个棒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阳武问 残虎擦掉棒上的泥说 “这是似乎铁锨的柄啊。” “铁锨的柄?他为何会带着那种东西” 接着,希仁学着阳武的样子把嘴扭成へ字型说 “哼,这家伙,不会是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土埋了,所以才带着铁锨走的吧。而且说起来,这到底是哪来的什么人?” 希仁、阳武、还有桃探头看向男人的脸。 看着那张满是胡须的脸希仁感到迷惘,但是阳武与桃同时出声 “我认识哦”“我也见过” “桃姬也见过吗?在哪见的?” 这个男人,个子矮小而体格健壮,看起来似乎与徐福塾无缘的样子。 “大人,那啥啊,就是那个跟沈夫人说话的男人啊。” 桃战战兢兢的探头看向男人的脸,接着边稍稍背过脸去边说。 “什么,是那个男人吗?” 希仁大叫。 “这个男人跟沈夫人见过面吗?阳武,你说你也知道了吧、这到底是哪来的谁?” 阳武没有像桃那样战战兢兢的,他自己看着后脑粉碎的那个男人的脸,皱着眉说 “恩,说是知道,不过也就是见了一面而已。这人是从咸阳来的捕贼士,自称虎牙。” “虎牙?是捕贼士?”希仁低吟。 “捕贼士为何,会拿着铁锨的柄被压在观光台下面啊?” 02 捕贼士,正如其名,是指以“抓贼”为生的人。 秦王虽然统一了战国的乱世,但是并非全抓到了那些破灭了的国家的所有王族与战士、政治家。他们大多都逃出了秦军的手掌心,潜入市井躲了起来。其中也有韬光养晦意图复兴祖国的人。但是秦王所支配的土地十分广大,要将潜逃的这些人抓捕归案可是说是难上加难。他们中很多人都为故土的人民所仰慕,人民也期望着能重回前朝。因为有人很讨厌秦严酷的法律。人民保护他们逃离秦军的追捕。于此秦王对与前王朝有关的人提出了悬赏,告发他们或者抓到他们的人可以得到高额赏金。 王族、武士、政治家,根据他们的地位与影响力来决定悬赏的金额。其中也有被悬赏千金这种一般平民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金额的人。 这个制度产生了秦王想象以上的优异成果。期望前朝复活的人虽然多,但是也有不少想要眼前钱财的人。如此一来因平民的通报而遭到逮捕的人连续出现。考虑到抓捕他们所需要的军费,花多少赏钱也不在话下。 看到这个制度效果的秦王于是想到了让此制度不止适用于政治犯,也扩展到凶恶的刑事犯身上。 凶恶的刑事犯也因为他们在广阔的国土上来回移动,所以抓捕非常困难。因为对刑事犯给出了赏金,就出现了以获取那些赏金为业的人。与告发政治犯不同,这次不会让人感到内疚。而得到那些赏金的话,根据情况或许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以此为生的人们就被称为“捕贼士”。 大多捕贼士都是失去工作的武士。失去了侍奉的国家、耕种的土地的武士们,以他们练成的武艺对世上的凶恶刑事犯展开了追捕。 03 “到琅琊来的捕贼士很多。他们都是盯着因为免税逃到这里来的刑事犯来的。” 阳武看着那男人的脸继续说。 “但是,这个人,不是落魄武士而是从良盗贼。虽然是个好男人,身上却不免有些阴影。” “或许如此吧” 希仁也苦笑道。捕贼士中有武士出身的人,但是也有告发同伴来获取赏金的洗白盗贼。 “自称虎牙也应该是个假名吧。这家伙就是一副走在世间的阴暗面的脸。喂桃姬,麻烦了,你能去把莲叫来吗。我想让她确认一下这跟她看见的那个小个子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桃点点头,滑行般飘了出去,很快和莲一起回来。 莲看见了尸体也没有一点受惊的样子,望向男人的脸 “是的,希仁大人。正是这个男人没错。他做了什么?偷东西了吗?还是跟女人有关的纠纷?” “很遗憾,哪边都不是。他被埋在观光台下了。” “哎呀哎呀!”莲蹙起漂亮的眉毛,微微歪头。那身姿美得让人心跳,但是她的樱桃小口中吐出的却是严厉的话语 “那么,前些天他去勾搭那女孩是失败了啊。然后就去寻死了吗。真是个白痴男人啊。” “那么,这位先生就不是琅琊的居民了吧” 在莲离开后,残虎向阳武确认。若是如此,那就由徐福塾来举行葬礼,这就必须叫幽见来。 “那么,把他的身体和衣服清洗一下吧。” 残虎抱起那个男人,带着桃离开了诊疗室。 希仁向着向官府提出的报告书的事。无论风水博士还是捕贼士,都是崩坏的被害者,都可报告为因事故造成的死伤,可是即使如此,为何他们两人会在那个地方呢。观光台是谁都不会去靠近的地方,也正因为没有人会靠近所以也没有看守。 “说起来,阳武。那家伙是追着谁来的?我可没听过最近有什么出名的刑事犯进入了琅琊啊” 当出名的刑事犯有可能潜入了琅琊时,就会从临淄等其他城镇送来相关情报。因为让捕贼士把工作全干了话,官府就很没面子,而且若是把工作交给捕贼士的话还需要准备相应的赏金。希仁从未听过有那种出名的犯人进入琅琊的消息。 “那个啊,希仁”阳武紧蹙双眉“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关系,但是是件奇怪的事啊。” “跟什么的关系?奇怪的事是指什么?” 阳武有时候说话的方式很奇怪。阳武脑中盛满了过去的刑事案件的记录,但是他的整理方式很复杂,“关系”是指什么和什么的关系,不问他是搞不清楚的。 “实际上,那个男人,似乎在追踪虎。” “什么,追虎,他是个猎人吗?” “不是那个虎。我现在所说的‘虎’指的是‘虎贼’的事” 阳武摇头。 “这家伙是来问虎贼的事的。” “竟然是虎贼。虎贼说的是那个在赵横行跋扈的凶恶盗贼团吗?但是,我听说虎头在十年以前就已经被处以死刑了啊” “是的。我也听传闻说虎头在十年前于邯郸被捕,并被处以死刑。那人虽然生就一副人身,却是个比老虎还要毒辣的家伙。” “虎贼”。赵国曾经有一团被如此称呼的凶恶盗贼。那是在秦统一全国略早以前的事。在被称为虎头的男人领导下的盗贼团,会闯入被他们盯上的大商家的宅邸,将宅中的人全杀光,然后把贵重金属、宝玉、财产等一卷而空,是一伙非常凶狠的家伙。虽然他们行事粗野凶恶,但是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逃跑速度,当求盗赶到时,他们已经踪迹全无。那正是如同老虎一般的迅速,全国的求盗无不切齿扼腕。 虎贼的人数以他们的头领与其情妇为首有说是数十人到百余人,因为被袭击的宅邸中的人,无论女人还是孩子全被杀害了,所以他们的实际情况谁也搞不清楚。 04 “那伙盗贼团为何会被成为虎贼呢?” 残虎回来,在入口问道。在他身后还跟着桃。 “恩。据被害者中还有一口气的人说,盗贼们的衣服上有一部分被缝入了虎皮。那应该是他们同伴的印记吧。所以被称为虎皮或者虎。他们的头领被称为‘虎头’或者直接作为虎贼全体的象征单称一个‘虎’字。这事说起来挺复杂的。” 听了阳武的回答,残虎取出一物 “那个,就是像这样的东西吗?” 他拿出的,是黑黄相间的虎尾。 “残虎老师,那是从何而来?” “是在刚在的被害者怀中。在洗他的衣服时发现的。” 残虎说他就是为了通知众人才特意跑回来的。 “什么!”阳武跑到近前,拿过那个虎尾。 “据说虎头就带着虎尾啊” “那个捕贼士带着这种东西……他现在在哪?” “在安置室,已经放入棺材中了。” 阳武与希仁跑向遗体安置室。 二人重新对被埋在泥中的男人进行确认,当然,他气息全无。 “魂淡”阳武咬着牙,眉毛也激烈的扭动。 “这家伙,或许过去是虎贼的同伴也说不定啊。那个时候把他抓起来就好了。” “但是,虎头已经被捕并处以死刑了吧?就算他过去是其中一员也就是个喽啰。被压在观光台下这种死法实在太蠢了。” 盗贼中也有阶级。要成为首领的男人,必须要有能让手下接受的容貌。虽然不一定要有风度,但是要有那种不容他人置喙的魄力。这个男人的脸上看不到这些。 更别说,拿着铁锨的柄被压在建筑物底下的愚蠢男人,不可能做得了那种大型犯罪集团的头领。 “哼哼,说是那样说,不过听说虎头被捕的方式也够那啥的哦。虽说是凶贼,在智慧上也就那点程度了。” 阳武一副唾弃的样子说。 “是怎么被捕的啊?请一定讲给我听听!”桃的眼中充满了好奇心。 “哼哼,那在治狱中可是个有名的故事。”阳武扭着嘴甩着虎尾说。 “虎头在邯郸闯入一个小商家作案,但是次日早上,求盗很简单的就抓到他了。那个时候,他正跟商家的年轻媳妇在卧房睡觉呢。看起来还喝了不少酒,求盗一脚把他踹起来的时候,还在说着‘恩恩,满足了,不要了’的梦话呢。 求盗们都惊呆了,那个商家屋里的十来个人全被杀了,血的味道重得熏人。躺在那家伙边上的女的也浑身是血,已经变凉了。 于是这个犯下案子后沉迷于酒和女人结果被捕的缺根筋盗贼就成了求盗们的笑柄。就这样不世出的盗贼·虎头被捕了。从他的罪状来看,应该是要车裂了。” “这也不知道该说那个头子大胆还是缺根筋呢。犯下那么多事,他为何没逃呢?” 桃再次向阳武问道。既然是犯下了那么多案子的盗贼,想必在逃跑方式上也有心得才对。所以才能不断犯下案子的啊。 “那个啊,虎头似乎上瘾一样的喜欢酒和女人。传说那个商家的新媳妇是个绝世美女,于是他就看上那个新媳妇想跟她过一夜,结果睡过了头吧。没啥奇怪的,说是凶贼也不过就是那种程度而已。漂亮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啊。” 阳武奸笑着看向桃 “那,那些小的们就丢下头目逃了吗?” 桃面带不满。阳武再次把嘴歪成へ形。 “哼,小的们估计也觉得没救了,所以放着不管了吧。盗贼的末路就是那样啊” “那个人,真的是虎头吗?” 不觉得那种缺根筋的人能持续多年干下大案子。 “恩。那个男人最初也是一直否定。但是啊,有人目击到了那家伙进入商家。而且这个男人跟商家什么关系也没有。跟商家有关系的人也全都不认识这个男人。你觉得跟虎贼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能走进那个凄惨的宅邸现场,然后打个打哈欠就睡着吗?至少他也是与事件有关系的人。求盗以这一点为突破口,那个男人就做不出像样的回答了。结果最后他就死了心认罪了。” 阳武带着确信这么说。既然那个男人的都认罪了应该是没错了。阳武接着说。 “而且,自从那个男的被捕以后,再也没有发生疑似虎贼所为的犯罪。这不是比什么都有力的证据吗?” “哦,这样啊”桃轻轻点点头,接着继续质问道“但是,虎贼是个做大案子的集团不是吗?为什么要袭击那种小商家啊?还是说目的是女人?那个新媳妇就那么有魅力吗?” 虎贼的头目就算多喜欢女人,也很难想象他会仅为这个目的就带着一团人闯进去。要是目的只是女人的话,其他的方法多得是。 “不是啊,虽然那个新媳妇是很漂亮,不过传说是那个小商家里有了不得的传家宝哦” “传家宝!是什么?” 桃的眼睛闪亮闪亮得充满了少女心。 “那个商家的主人似乎持有名为琥珀的宝玉。” 阳武此言一出,桃还没说话,反是残虎大叫起来 “你说琥珀?那是真的吗?” 阳武与希仁以不可思议的眼神重新看向他。 “没想到残虎老师会对宝玉有兴趣啊。老师也对那种东西有兴趣吗。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希仁觉得,在这世上像残虎这般对金钱和女人没有兴趣的人可不多见。可是如今残虎却如此兴奋,真是让人意外。 “琥珀是宝玉,但是也可以入药。” 残虎说出了跟希仁等人所想的完全不同的事。 “虎以一只眼睛放出光芒,然后以另一只眼视物。这被称为虎视。虎会选定睡觉的场所。记下虎睡觉的地方与虎头所在的位置,然后在无月的黑夜在那个地方向下挖约一尺左右,就可以挖到一枚小石头。那就是虎的视线中所蕴含的精魄渗透入地下所形成的,所以被称为琥珀。这可不是能轻易到手的东西。这个琥珀作为宝玉的价值也很高,但是传说其实它能包治孩子的百病,对女性的内脏伤害也很有效果。我很早以前就想要了。” “哦哦,原来琥珀这东西也能入药的啊?” 希仁与阳武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事。 “是的。虽然都在强调虎对人的害处,实际上人对虎也有很多害处。或许人吃虎的场合还比较多。” “你说人吃虎?我可没吃过哦。” 而且从根本上说虎肉好吃吗。这个国家虽然是个只要能入口,什么都吃的国家,但是要说虎肉的话,从未在市场上见过。 “不,即使不吃虎肉,虎身上的各种部分也都可以入药的。虎的皮、骨、胡子、眼、内脏,全部可以入药。对人有益的场合很多的。” 对残虎的话,希仁只是“恩恩”作答,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就像残虎的兴趣只在医学上一样,希仁也只对琅琊的治安感兴趣。希仁转回了被埋男人的话题。 “可是,虎头已经被处死了不是吗?对死人不会提出赏金。那为何他如今又跑来问虎贼的事?首先,虎贼跟琅琊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那个,莫不是因为阳武大人对刑事事件知之甚详吗” 听了残虎的话,阳武微微一笑。 “呵,这家当时不是来问我的。” “那么,他是来做什么的?” “那个啊,是因为琅琊有虎贼的关系者啊。就是主监富去大人。” “什么,那个富去吗?他跟虎贼有什么关系?” 他对希仁来说是个不想靠近的存在,对阳武也是如此。这人虽然一开口就只会说些挖苦之词,但是至少不是什么凶恶的人。 “恩,那个富去大人是人不可貌相,其实是个优秀的男人啊。当秦统一全国时,他被派遣去了赵。” “恩,这事洒家也知道。” 希仁点头。那有怎么样?希仁催着阳武继续说。 “他那时是任职廷尉(法官)。” “竟然是廷尉?那么,莫非……” 面对希仁的疑问阳武重重点点头。 “恩,或许对虎头做出裁决的就是他啊。我觉得至少当初处理混乱中的赵的审判记录的就是他。” “什么!” 那个爱挖苦人的富去曾经在赵的邯郸做过廷尉吗。那个时候他也是对罪犯百般挖苦吗。在某种意义上,或许也是适职适用。 “正是。那个捕贼士或许也知道这件事。在五天前,他跑来跟我说‘因为有想确认的事,让我见见富去大人’” “然后呢,你就让他见了吗?” “不行吗?当时我正因为人虎的案子忙着呢。因为怕麻烦,就立即把他带去富去大人那里了。” “于是,然后怎么了?” “跟你一样啊” 阳武两手大张,耸耸肩膀。 “跟洒家一样?什么意思?” “看见这家伙被挖出来大吃了一惊啊。仅此而已。在那之后就没再见过他。这家伙在那期间,去勾搭女孩却没成功,然后就被埋在这里了。” 恩恩,希仁点头。自己脑中并无这数日来其他的犯罪或者与此相关的事件的印象。 “在那之后,富去大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好像在跟这家伙见面以后,就出差去临淄了。我当时也因为人虎的案子忙得团团转,也没在意。” “这样啊。但是,这个捕贼士去见富去大人是想怎么样?捕贼士会干不赚钱的事吗。难道,不会是想写死去的虎头的传记吧” 做捕贼士的人的目的就是钱,没有会为社会正义而去追捕贼的人。要为正义而动的话就去做求盗了。虽然本来天下的求盗是不是全是为了正义而工作的这也说不清。 “哼哼哼,那理由倒是可以推测出来哦” “哦哦,你觉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到这乡下地方来的?不会是为了追女人吧” “这家伙看上的,应该就是琥珀。我觉得他正在寻找那东西。若是能得到那东西,就可以金盆洗手,一生玩乐了。” “啊啊,就是那个商家的传家宝琥珀吗。恩?虎头被捕的时候他没有带着吗?” “恩。据说没有带着。琥珀的去向不明。在审判过后就暧昧起来了。所以说他是冲着琥珀来的这种看法并非是这家伙自己说的,而是我的推测。” 对着用下巴指着捕贼士说话的阳武,希仁追问 “那么,就再多推测一个来。在搜寻琥珀的这家伙,为何会被压在观光台下?而且还拿着个铁锨柄。” “我怎么知道啊。那以后的事只能妄想不能推测” 阳武一脸麻烦的摇摇头。 “那么,让我听听你的妄想啊” “哼,都是妄想哦。关于琥珀去了哪这件事啊,我就在想,最后一个跟虎头见面的人,不会就是廷尉吧” “什么,那么或许富去大人就拿着那块琥珀了?” 都是妄想啊,阳武把脸转向一边。 但是,有此可能。富去这个男人,工作是做的很好,但是也有传闻他在钱上不干净。虽然本来就没几个在钱上干净的官吏存在。 但是,希仁想到。若是富去得到了琥珀,那他应该是可以过一辈子都玩耍游乐的生活了才对,那又为何还要勤勤恳恳的继续做官呢? 进一步说,若是想阳武说的那样富去带着琥珀,然后虎牙探听到了这个消息,那么这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会是富去将观光台崩坏,将捕贼士埋在下面吧。 “所以说都是妄想啊” 阳武重复道。 “恩恩。可是,虎头已经死了,不管那个男人要的是什么,看来与这次的人虎案件都没什么关系啊。” 这个观光台的崩坏,至少跟人虎是没什么关系。虎就算能吃人,也做不到让观光台崩坏吧。 观光台崩坏的原因还是不明。可是,风水博士会被压在下面是因为工作中走了霉运,而虎牙只是被卷入其中吧。 若是事故,那就没有自己出场的空间了。那是陈舜的工作,希仁单纯的这么想着。 第十三章 作祟 01 三天后,郡丞陈舜随同临淄来的水工博士(土木建筑专家)回来了。以这位被称为悠闲人的郡丞来说,算是非常迅速了。 陈舜将琅琊的官吏全部召集起来,宣言道 “从今天开始所有工作都暂停,全力进行观光台的重建工作。” “请等一下”希仁上前一步“连续杀人事件还没能侦破,人虎的搜查那边我也想继续下去……” “不可!”陈舜以不容争辩的尖厉语气驳回。 “那种事就放在后面,人虎和杀人事件什么的都是小事。” 面对陈舜的严肃口吻,不止是希仁,在官府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人原来不止是个悠闲人啊。 陈舜在驳回希仁的意见后,以锐利的目光扫视一遍官吏们,接着张口道 “你们把观光台崩坏这事看得太轻了。确实杀人事件、人虎的事件都还没有了解。但是,那些事的牺牲者只有几个人。我也不觉得今后会大幅增长。但是,观光台崩坏一事,弄不好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你们想想看,皇帝陛下很快就要驾临这琅琊了,陛下非常喜欢从观光台眺望琅琊的海景。此时若是没了观光台,琅琊的官吏,琅琊的居民定会全部成为处罚的对象。 秦王陛下把忤逆秦的国家悉数毁灭了。投降的王族成了俘虏,敢有所反抗的全被格杀。我出生的赵的平阳与武城,十万士兵全数被杀。陛下成长的邯郸,因为幼年时的积怨,一个里被整个消灭了。不,还不止如此啊。即使是劳苦功高的宰相吕不韦大人,不也被加上谋反的罪名,一族全被诛杀了吗。陛下不会放过这种过错的。我等官吏自不必说,琅琊民众,不,这琅琊镇本身说不定都会被毁灭啊。” “啊啊!” 官府中充满了沉重的叹息声。确实秦王的做法非常彻底。虽然不用陈舜说官吏们也都是明白的,但是还是抱有观光台的崩坏不是自己的责任这种侥幸心理。 陈舜继续说道:“必须尽快重建观光台。我从临淄请来了水工博士。听从老师的指示,大家要合力将观光台复原啊” 陈舜向大家介绍了名为水工博士金条的年轻男人。 这位消瘦而略有点神经质的水工博士,也不进行自我介绍就突然以像是从头顶冲出来的声音大叫 “收拾掉观光台残骸的是谁?” 下达收拾观光台命令的是陈舜,而在现场担任指挥的是林直,但是居高位者在这种场合是不会出来发言的。 希仁上前一步答道“是我等收拾掉的” 水工博士粗野的抢到希仁金钱,怒叫道 “你做得什么好事。没有观光台的残骸,这不就无法查清崩坏的原因了吗。不调查清楚原因就去重建,那说不定还会再出同样的事。” “哈啊,是那样吗” 希仁对水工博士的愤怒也能理解少许。确实在犯罪搜查上来说,如果没能保存现场就会调查产生障碍。希仁立即低头致歉 “那真是,大意了。以后我会注意。” “没有以后了。你对越过城墙侵入进来的敌军也说以后我会注意这次请你先回去?” “哎,那是……” 希仁闭上了嘴。这话是没错,但是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若是看见了越过城墙侵入进来的敌人,那还找什么理由,唯有一战啊。他正要如此回答,从后面传来“哼”的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嗤笑。 “别把什么错都推到求盗身上啊。要有意见,去跟建造观光台的人说去。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啊,希仁回头看去。会这么说的只有阳武。果然是他。说完之后,阳武把身子扭向了一遍。 “你说什么!刚刚,你说了什么!” 水工博士脱兔一般跳到阳武面前,这等敏捷做一个学者真是太可惜了。 “你刚刚说建造者偷工减料是吧。你这厮可知道建造观光台的是何等人物?” “谁知道啊” 阳武横着脸答道。水工博士的脸涨得通红,双肩不住颤抖。 “建造观光台的,乃是我的师父,郑国老师。师父乃是当代水工的权威,深得皇帝陛下信赖。他的技术跟精神都不是你这种人批评得起的。你这是要侮辱我的师父吗!” 02 郑国是韩出身的水工,乃是当代首屈一指的工程师。他就在秦灭韩的不就以前来到秦国做官,对秦的治水土木做出了贡献。据说郑国建造的运河“郑国渠”大大推进了耕地的开拓,让秦的国力有了飞跃性的提高。而且他的能力不止发挥在运河上,也运用在了各种土木建筑上,喜欢建筑的秦王对他青睐有加。 “我的师父,乃是受皇帝陛下之命,总领这座观光台的建筑工作。师父不是会偷工减料的那种人,也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水工博士的声音完全变了个样。 “你为何要侮辱我师父!” 在他的激情下,所有官员都哑然失色。连带博士来的陈舜也只能屏息注视。 “连我的师父都要侮辱,这委托我就接不得了。我要查清观光台的崩坏原因。” 博士一屁股坐在了当地。 以希仁为首的官府的官吏们围着博士呆然而立。陈舜与林直也直直盯着这边。他们也知道要重建观光台,他的能力是必须的,所以也不想多说什么以免刺激到他。 希仁很难办。虽然他觉得观光台的崩坏并非是自己的责任,但是如今把场面搞得如此尴尬他是有责任的。虽然官吏们都没有说出口,但是不时有藏着“都是你的错”的视线打在希仁身上。 时间像是冻结了般,希仁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他真想对天大叫“谁来救救我吧”。 就像上天听到了希仁的声音一样,此时,一个意外的人物来到了官府中。这是个手持长杖如同仙人般的老人。老人踏入由水工博士与围着他的官吏构成的人轮中,对着陈舜问道 “在开会吗?” 听闻此声陈舜的脸上露出像是走夜路的旅人看见一盏明灯般的表情。 “安期大人,您来得太好了。” 陈舜以要过去抱住老人一样的气势走了过去,跪在那人脚边。 “噢噢,安期大人” 希仁、阳武与其他官吏也纷纷高呼着围着老人团团跪下。只有博士自己还坐在那里沉思。 “这是,何事?” 安期顾虑着博士小声向陈舜问,陈舜也开始小声对安期说明: “哎呀,大人,其实啊……” 这位名叫安期的老师,乃是被称为地仙的博学巫医。他长寿得让人怀疑是不是从琅琊镇存在的时候他就活在世上了。因为他跟徐福是老朋友,所以常年住在琅琊的山中,不过他应该是在前段跟着太守和其他许多巫医们一起去了咸阳才对。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回到琅琊,但是对陈舜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上天搭救。陈舜拼命说明了现状: “大人,您能出手救我等与水火吗?” “原来如此。我也是因为观光台消失了才过来看看”安期点头“需要我做些什么?” “是。若是能明白观光台崩坏的原因的话……” “啊啊,若说那观光台崩坏的原因,倒是可以推测的到哦” 安期轻松的回答 “此话当真?能请您讲给那个水工博士听吗?” 陈舜脸上绽放出喜色,官吏们也纷纷骚然表示不愧是安期。 “可是,郡丞大人。即使说清了那理由,事情也未必就能解决啊” 虽然安期这么说,陈舜还是摇摇头说 “不,现在就是只要不明白崩坏的原因,那个博士就不肯开工啊。” “这样啊,那我就说给他听吧。” 安期走到走到坐在地上的水工博士身边弯下腰说 “这位年轻人” 博士不耐烦的转向他,但是一见是位老人,立即站起来端正姿势。看来他只对学者或者老人还是谨守礼仪的。 “晚辈失礼了。刚才在想些事情,还请恕罪。” “恩,你在想什么?” “是。我是从临淄来的水工。因为要重建观光台,所以正在思考这次崩坏的原因。” 这位博士意外的也是可以用冷静的声音回人的话啊。希仁等人松了口气。这时候要是再跟安期吵起来就真受不了了。 “唔,这件事啊。”安期说了一半“喔,老朽是住在琅琊山的安期。”报上名来。 博士一听态度又是一变,他将姿势进一步放低,表达了自己的尊敬 “久仰。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安期大人吗” 安期的盛名不止是在琅琊,还传到了临淄,不,甚至远播到了咸阳。这里面比起安期的医学(药学)知识,他作为巫师(易与方术)的部分功劳更大。据说安期卜卦从未错过,进而他又能使用不可思议的方术,这让他非常有名。 “实际上,我对观光台崩坏的原因多少有些心得。” 安期转回话题 “真的吗”博士顿时脸上放光,那样子比陈舜还要高兴。 “请务必讲给我听。” “恩”安期点点头,官吏们也都围到了安期周围。 “事先说好。老朽并没有土木的知识,也无意对政治作评。我知道的只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而已。” 听了安期的话,博士十分迷惑。 “您说过去发生过的事,莫非过去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吗?” “有的”安期简单回答后,扫视一遍众官吏,接着怒吼,“阳武何在?”阳武低着头走上前来,安期对他怒目而视, “阳武哟,过去也有琅琊的观光台崩坏的例子吧” “这”阳武用食指轻敲自己的额头,试图唤回过去记录,不多时,他“啊”得惊叫一声,铁青着脸低下了头。 “想到了吗”安期的斥责之声飞来“你这厮,为何不将那事说与他们知道?” 听到安期简短的斥责,博士交换看着安期与阳武,莫名其妙的问 “安期大人,究竟是什么事?” 安期停止对阳武的指责,转向博士 “听好。在琅琊建筑观光台这并不是第一次。因为喜欢琅琊的海的为政者为数众多啊。太公望大人(吕尚)、景公大人都曾在琅琊建造观光台眺望海景。在这之中,曾有一例观光台崩坏的例子。那是距今二百五十年之前的事了。” 听了安期的话,博士屏息问道:“这是真的吗。那么当时的原因是什么呢?”看来他的兴趣全在崩坏的原因上。 03 在二百五十年前,南方有一个强国名为越。这是个由茁壮于扬子江流域,有着与黄河流域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的民族所构成的国家。他们在鼎盛时期出了一位名叫勾践的王。越王勾践发动了与邻国吴国的战争并取得了胜利,借势攻上北方,成了一代霸王。 霸王指的乃是代天子统率诸侯之事。当时,作为天子的周王缺乏实力,而南国的越王保有能代他统率各位诸侯的实力。 勾践想将越的首都从会稽迁往琅琊,于是率军船三百,精锐八千,如火般攻向琅琊,在一番激战之后,他成功的战略了琅琊。 “在那个时候,越王也为了眺望这海景而建造了观光台。” 安期转向琅琊山,指着观光台曾在的场所 “而且啊,是跟秦王陛下完全相同的地点。” “哎哎”博士发出了惊叹声 “完全相同的地点吗?” “正是。这都是老朽听来的,或许没有留下记录也说不定,不过,确是同一个地点。大概对某种人来说从那个地方看去的景色是最为美丽的吧。然后,那位越王所建的观光台崩塌了。” “大人,那么,崩塌的原因是什么呢?” 博士对能看见美景的场所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只针对崩塌原因再次问道。 “阳武啊”安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叫向阳武“记录中是怎么写的?” 听见安期的召唤,阳武铁青着脸回答 “记录中是这么写的‘或为琅琊王玄常作祟所致’” “你说是玄常王的、作祟?那是怎么回事?” 以土木建筑为业深信“合理”的博士也对“作祟”做出了不同的反应。不,作祟在这个时代也是合理的事啊。 阳武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一样低着头不说话。博士急着让他说出下文,不顾失礼双手抓着阳武的肩膀摇晃,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做回答。 “你知道琅琊王国吗?” 安期伸出了援手。 “是,虽然详细的我不清楚,但是传说听过一点。” 博士如此回答,于是安期哎呀哎呀得摇摇头 “这片土地上的为政者几次更迭,其中之一就是琅琊国了。那是距今五百年以上的事了。虽然是个小国,但因为一个名叫玄常的伟大的王这个国家也繁荣过。他整顿琅琊港,扩大与南国的贸易,奠定了如今繁荣的基础。而且他不止让外交与贸易繁荣一起,对民政也很用心,无论农民还是渔民,乃至异国的人民都非常仰慕他。在这位王的治下琅琊度过了一段和平昌盛的时代。若是没有玄常王,如今琅琊的繁荣是不可想象的。但是,人寿有限。即使是伟大的王也有寿命将尽的那一天。在全国人民的叹息中玄常王驾崩了。” 听了安期的话,博士挠起了头 “如此听来玄常王的最后时期也并不是多么悲惨啊,那他为何会作祟呢?即使说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国家破灭的原因吧,虽然有些失礼,但是亡国乃是世之常事。因为那种事而作祟几百年,这没人受得了吧。” 对这个问题,官吏们也表示很有道理。这黄河流域在几千年里兴亡的国家不可胜数。若是因为亡国就作祟,那新国的王就没有一天可以安心了。 “恩”安期直直盯着博士的脸,继续说 “因为才要进行祭祀啊。玄常王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开始作祟的。当玄常王驾崩时,人们依照王的遗言,建造了一座宏伟的陵墓。那座墓啊” “难、难道说” 陈舜将额头皱得更狠,屏息说。安期以尖锐的声音答道 “正是。那座坟墓的所在地,就是琅琊山麓的那片土地啊。” “什么” 博士跑到安期面前,明明是个学者,这男人还这能跑啊。 “越王陛下的观望台就是建在那所坟墓之上的吗?那真是乱来啊。会被作祟是当然的。” 04 在中国,祖坟比什么都重要。 这里面,虽然好好祭祀自己的祖先这重意义也很重,但是不止如此。人不是单纯的死去了,而是会苏醒的。魂会回来重新宿于体内。为此,有时墓地墓室造得比生前的住居还要仔细。为了在那里过与生前一般无二的生活,墓室中要放入从日用品到装饰品各种各样的东西。有许多人建造了比自己住的房子都要豪华的坟墓。 因为人在死后,还要在墓室中继续生活的。 更别说这是琅琊一国的伟大的王的墓了。王必然在死后也会在墓室中继续守护琅琊的安宁。即使国家破灭,王不复存在,忘掉他的墓也是一件不敬的事,更别提在其上建造别的建筑物了。 原本在一个王朝破灭时,下个为政者会留下为那个王室进行祭祀的人。这就是出于不让前王朝的人作祟的考虑。 但是,在数百年的战乱之中,为政者不断更替,有时也会忘掉这件事。 “大概因为越王大人是异国的王所以不知道吧。他急忙调查原因,结果知道了玄常王的墓的事。” 安期暂且打住话头,“唉”得叹了口气 “我们只注视着战争与十二年的免税,有没有怠慢了对先祖的祭祀呢,在先王的墓上建造建筑这又是何等样事啊。即使不是琅琊王,天帝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我觉得观光台会崩坏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了安期的话,现场如同战败后的战场般鸦雀无声。能对他的话提出反驳的人一个也没有。 秦王就是这样重复了前人做过的蠢事,而且,他们也没能制止这件事发生。 第一个从这片寂静中站出来的是陈舜,他问了一个非常像官吏的问题 “安期大人,二百五十年前,越王大人是怎么做的呢?” 如果明白了前人是如何对处观光台的崩坏的,那么这次也就有应对之法了。官吏们总是非常重视先例。 安期答道:“恩。越王大人不愧是一位贤王。他明白了自己的无知与横暴,在那之后完全放弃了观光台,不,放弃了琅琊整个城镇,回南方去了。他明白了人是有本分的这件事啊” “竟、竟然是这样”陈舜脸色发青。 “这样的话秦王陛下、就无法统治这琅琊……” “恩。至少越王大人没有做那种事。还有别的灾难与观光台崩塌一起发生了啊。如果再做出更加无礼的事的话,恐怕会发生更加不得了的事,所以这也算是明智的选择。恩?” 安期在说话间发现阳武的样子不太对劲。阳武依然脸色发青,那眉毛已经垂到了跟闭着的眼睛相同的位置。 “阳武,怎么了?” “大人”阳武的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 “我失职了。灾难已经开始了。大人,已经出现了人虎之难。而且在河滩的古树处也已经出现了数名死者。那棵树果然是神木吗。” “什么。真的吗?” 这次是安期发出了惊叫。 希仁等人完全不明白阳武与安期在说些什么。大家都一副怪讶的表情看着二人。 “大人,观光台崩坏与人虎有什么关系吗?” 希仁代表大家问道 “非常有关系啊,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安期不高兴的扫射着官吏们,以陈舜为首的在场众人一起摇摇头。安期没办法于是说道 “玄常王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妃子。这位妃子是王氏的女儿,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女子,深得琅琊民众的仰慕。甚至都有人说国家能安定和平都是因为王妃的力量。而且那份温柔善良不止是对人的。有一天,她救了误中陷阱的一只老虎,王妃甚至自己为那只受伤的老虎进行了包扎。老虎对王妃非常感激,很亲近她。在那之后,虎别说害人了,它甚至会将在山中捕到的猎物送到王妃那里去。人虎互相帮助生活起来。 当玄常王驾崩时,王妃悲痛异常,茶饭不思,像是追在王身后般也去世了,但是她在死前对近侍留下了遗言。” “她留下了什么话?” 水工博士吞这唾沫催促安期往下说 “王妃说‘妾身化身为虎,守护琅琊镇与王的墓’。据说正如那番话所言,那只得王妃宠爱的虎就时常来到玄常王的墓近旁,如同对着墓行拜礼般蹲在那里。王妃的魂进入了虎的体内,王妃化身为虎了。这就是琅琊山的虎啊。” 安期以这种类似“琅琊的虎是儒者啊”的好像在哪听过的故事结束了谈话。 “大人,难道说,在越王大人的时候那只虎也出现了吗?” 陈舜断断续续的问道 “正是。应该也留有记录的。在越王大人造了观光台时,人虎也下山来,越过河川,吞噬了数百越的士兵。由此越王才放弃了琅琊,老朽听说的就是这样。” “真的吗,阳武?” 陈舜向还低着头的阳武确认道。感到自己有责任的阳武低着头回到 “是。人虎是与越王的观光台崩塌同时出现的。” “什么!”在场的诸位官吏顿时又被冻在当场。 他们对五百多年以前的“琅琊国”或者玄常王都仅仅知道些许传说,所以谁也没有把观光台的崩坏与人虎联系起来。 无论观光台的崩坏还是人虎的出现,全部是琅琊王玄常的作祟吗。我等刚做了在墓上建造建筑物这等愚行,又试图捕捉或许是玄常王使者的人虎吗。 这不是无法挽回的自杀行为吗。这会让玄常王与人虎更为震怒,恐怕会使被害进一步扩大。 人会死在古树周围莫非也于此有关吗。莫非将那周围的树都砍倒用作观光台的材料是一个大错误吗。那果然是神木的警告啊。 希仁回想起悠然走在大街上的那只老虎的身姿。原来如此,那虎正是一副经历了五百年岁月的风骨啊。 我等正在忤逆超越人智之物吗。 希仁的脑中一片空白。 官吏们垂头丧气。其中情绪最为低落的是阳武,他无力得向安期问道 “大人,二百五十年前的观光台与人虎事件,是谁以什么方式平息的呢?这在记录中什么也没有写……” 恩,陈舜也点点头看向安期。 “我也想知道。” “唔。越王大人身边有一位名叫范蠡的大军师。他找出了玄常王的祭祀者一族与人虎,做了一场盛大的祭祀,传达了从琅琊撤退的事。据说如此一来事件就收场了。” “啊啊”面色青白的陈舜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 “那么,在重建观光台之前找出那个祭祀者一族与人虎,向他们传达我们的诚意就行了吗。然后对墓与神木行当行之祭祀。然后呢大人,在那之后将观光台重建在别的地方是有可能的吧?” “这个,若是能与人虎相见,得到玄常王的许可改变地点的话,或许可行。” “好”陈舜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还有办法可行。说起来,司掌玄常王祭祀的一族说的是谁?” 陈舜做官的经历很长,对于虚无缥缈的作祟,他试图以把能做的都做了来进行对应。 哦,安期露出疑惑的表情 “司掌玄常王祭祀的乃是孙家一族。如今那个家族中只有老母。在建造观光台时,孙家的继承人不在,不过最近听说他家的儿子已经回来了啊,那个男的不在吗?” 听闻安期此言,哎呀,官吏中响起了哀鸣声。 希仁作为众人的代表,传达了风水博士叔孙通被压在观光台下,如今正在沉睡中的事,安期听了以无语了的语气说 “何等不孝之子啊。竟然被压在建造于本应由自家祭祀的墓上的观光台之下。祖先之灵或许正在哭泣啊” “对不起” 希仁代替博士深深低下头。 “可是,他只是晕过去了,如今正在疗养中,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吧。” “那样的话,在他恢复之前,先只进行祭祀的准备工作即可。关于祭祀的作法,笠远大人应该有所了解。” “哎呀”这次出声的是阳武。 “笠远老师,因为有是人虎的嫌疑被鞭打,如今正卧床不起。” 听了阳武的话,安期哈啊啊得大大叹了口气。 “哎呀,老朽本来也想跟太守大人一起去咸阳的。但是在途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才急忙回到琅琊。没想到事态竟然变成这样啊。” 等着安期调匀呼吸,陈舜战战兢兢问道 “大人,我们要从何开始才好呢?” “这个啊,等着叔孙通与笠远恢复。在这之前首先找出人虎,向它传达自己的诚意吧” 听了安期的回答,陈舜对安期抱以依赖的目光 “大人,您知道找出那个人虎的方法吗?能依靠大人的力量来找出人虎吗?” “很遗憾,老朽的易占乃是知过去而通未来之术。那些,就是人虎搜查的责任人的工作了。” 安期所言的责任人,并非是指如希仁与阳武等奔走于现场的求盗,而是指统领事件全局的责任人。 这个……陈舜挠挠头。 “因为人虎的案子并非是大事件,所以特别的责任人……” “没有任命吗。那可不行啊。我觉得事情十分重大啊。” 对安期所言陈舜重重的点头。 本来的话,安期虽说是老人,不过也是一介平民,不可能插手官府的人事工作。但是,如今乃是琅琊镇兴废存亡的紧要关头,陈舜听取了安期的意见。 “那么,就交给富去大人” 陈舜扫视着屋中 “恩?富去大人不在啊。他去哪了?” “若是主监大人的话,他出差去临淄了。”阳武回答道。 “啊,但是我在临淄没见过他啊” 虽然陈舜有些疑惑,但是对他那个人多少已经明白了。 (逃了啊)这么想的不止是陈舜一个人。从人虎出现的时候开始富去的样子就有些奇怪。 他是立即逃回咸阳了,阳武也是这么想的,官吏们也是一副“跑得倒是挺快”的表情。 “不在吗。那么我来吧。” 陈舜虚弱的低声说,再次来到安期面前跪下。 “大人,还请助我等一臂之力。我等对琅琊的历史不甚熟悉。请不要弃我等于不顾。” “郡丞大人,老朽已经是个不问世事的老人了。还是交给年轻人比较好啊。” 于是陈舜对希仁注以包含期待的视线。 “希仁,你也有完美解决之前‘琅琊之鬼’事件的功绩在先。要解决琅琊的不可思议事件,果然没有如你这般对本地熟悉的求盗是不成的。我等去观光台遗迹与神木之前筑起豪华的祭坛。还请你尽力把人虎大人找出来。若能明白它是谁,我等也尽力而为。” 第十四章 可行 01 虽然从陈舜那里接到了搜查人虎的命令,但是希仁不过只是一介求盗。 他想到去找徐福等人借一臂之力。于是希仁、阳武与安期来到了残虎的房间。首先要告知残虎,不然的话就无法和徐福交谈。正好当时狂生也在。 希仁向他们讲述了二百五十年前观光台崩坏事件的始末。 “这真是奇怪啊,我无法接受。” 听了玄常王作祟一事,残虎说道。 “不是啊,老师您是巫医,所以可能没法接受作祟这种事啊,但是实际上二百五十年前越王的观光台就崩坏了。” 希仁再次说道,残虎摇摇头 “我不是说玄常王作祟奇怪。” “那么是什么奇怪?” 阳武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但是残虎即使被瞪视着也面不改色的说 “观光台崩坏或许是玄常王作祟,但是,我不明白那与人虎事件的关联性在哪里” “为什么?越王那时崩坏与人虎事件也是同时发生的。在神木的周边也不断有人死去。而神木边上的树木都被砍伐用作了观光台的建筑材料。难以想象其中没有关系。伥鬼也是在那里出现的。” 阳武似乎很不服气。当房中流动着险恶的空气时,桃拿着酒瓶出现了。 桃将酒器递给安期后,微笑着给他满上酒。 “诸位大人,先喝一杯吧” “哦哦,有劳了” 他们将桃倒的酒一饮而尽,心情也镇定了下来。 残虎重拾话题 “即使观光台的崩坏是因为玄常王作祟,那么为何要在如今才作祟?为何不在建造的时候就让它崩塌?进一步说,被埋在其下的风水博士或许是跟其有关联的人,这是不是有些搞错了敌我对象了” 风水博士叔孙通乃是司掌玄常王祭祀的人,将他卖了这有些不合情理。 “不是,那个啊”阳武反驳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以背叛了玄常王的立场回来的呢。而且他还在寻找刻有秦王业绩的石碑的建造场所。” 希仁摇摇头 “不,风水博士啊,说不定是为了玄常王才回来琅琊,正在调查将观光台移往别处的可能性呢。某种情况下可能让观光台崩坏的就是风水博士。只是他跑得慢了点结果被埋在下面了而已。” “那么,那个捕贼士又怎么说呢?他可跟观光台没有任何关系啊” 阳武回到残虎的疑问说 “唔,他可能只是因为刚好在附近所以被卷进去了而已。” “那么,先把观光台崩坏一事先放在一边” 残虎对怫然的二人说。 “这一连的杀人事件为何都发生在这个时候?” “恩,那个啊”希仁果断答到“这些事件会不是都是作为玄常王使者的人虎所为。李仲被杀并被穿上虎皮,失去了一只手的男人在于老虎战斗,成了伥鬼的女人说了‘虎正在镇上散播灾厄’。沈夫人和胸口被刺的女孩也是被吊在神木上。” “这很奇怪啊” 这次狂生代替残虎表达了意见 “若是王妃所化身的虎变成人虎来到了镇上的话,那在河滩被杀的人必为跟观光台有关系的人。” 在越王那时,被人虎吃掉的也都是越的士兵。 狂生继续说: “若是这一切都是王妃所为,那她所做之事真是乱七八糟啊。整理一下这一系列的事件吧,虽然有些长但是还请耐心听我说。 首先,虎为何要抓那个孩子? 为何要杀害沈夫人?若犯人是人虎的话,她为何要到伥鬼出没过的这等危险的地方去? 若是犯人是李耳,那他为何现在才动手?若说是因为她那骄横的性格的话,他在咸阳就忍得下来,为何到了琅琊就不能忍了?即使说是他杀的,为何要像是示众般挂在那神木之下?然后好不容易才挂上去,为何会在消失一段之后又送入了塾中的棺材内?还有,他丢下自己的女儿跑到哪里去了? 第二,刺中那个女孩的又是谁?而起那个女孩本身到底是谁?为何她会被以和沈夫人一样的方式被刺,然后以同样的姿势被挂在那里?为何,她没有消失?若是这也都是李耳所为,那么沈夫人与那个女孩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为残虎老师所救时一开始所说的‘不对’指的是什么? 下一个是李仲,他为何会以那种奇怪的方式被杀?他是被箭矢射杀的,那么为何犯人要将他的衣服剥去,给他穿上虎皮?穿上虎皮的意义是什么?即使说犯人信仰异教,这其中也应该有什么含义才对。而且那虎皮是从何而来? 接着,那只手的被害者。此人也是身份不明。 因为他说了‘虎啊,现出正体’,所以似乎是在与人虎对决,但是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上的人?是琅琊的官兵吗?为何要与王妃所化之虎对决?为何会拿着那个奇怪的竹简? 那只手的切口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锐利的刀具切断的。 他们与观光台的建设有什么关系吗?或者说他们是会遭到玄常王与王妃所化之虎作祟的人吗。 还有,是谁人在猎人的里放火?那只是单纯的失火吗?若是人为放火,那么为何要烧掉猎人孙伯的家?是因为他猎取野兽,以烟熏了虎穴吗?作为玄常王的王妃所化之虎,这不会有点心胸狭窄了吗? 另外还有,惠小姐是在哪受了那么重的伤的?为何孙伯要隐藏此事? 最后,把笠远老师叫出去的是谁?若是王妃所化之虎的话,有话在那说就是了。笠远老师应该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在这些谜团中,有像是人虎所为的,也有看起来并非如此的。为何这些事都挤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面对狂生列出的疑点,希仁等人陷入了沉思。 “而且”这次是桃插嘴道“那个伥鬼的女的虽然说可能虎会在琅琊散播灾厄,可是如果人虎是玄常王的使者的话,那不是琅琊人民的同伴吗?为何要持续散播这种莫名其妙的灾厄呢?” “也是啊,洒家也曾见过虎,它给我留下的印象也不坏。” 希仁点点头,将酒一饮而尽。 “而且啊,要是想要潜入镇上的话,那比起吃个女的,吃个男的个更好啊。为何要吃了个女的呢?首先,如果目的是让观光台崩坏的话,那没必要出现人虎啊,直接让它崩坏不就行了。” 桃用一句话回答了这些问题:“那个王妃不会是个笨蛋吧?” “喂喂,说啥呢。但是啊”希仁为人虎辩护起来“如果试图跟笠远老师接触的是人虎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事态有些出乎人虎意料之外,或许它想跟笠远老师商谈一下今后的打算吧?” “你们把那位笠远老师狠狠抽了一顿看来是个大错呢”桃说 希仁与阳武红着脸低下了头。 “哎呀,说起来这次的事件里满是搞不清的事啊。化为伥鬼的女人的正体不明,人虎是谁也不明,李耳的行踪也是不明,胸口被刺女孩的身份也是不明,李仲被杀害的理由也是不明,还有那只手的被害者是谁也不明,捕贼士被压在观光台下的理由也不明,谁烧的孙伯家也不明” 希仁自暴自弃般连着说了一大串不明。 “于是说这一连串的事件里只知道了人虎似乎是玄常王的使者这一点,其他全是不明啊。” “其他还有一些细节上的疑点哦”桃变再次给希仁与阳武倒酒边说。 “就算是我的突发奇想吧,要是沈夫人就算要准备菜刀与铁锅也要到那个危险的地方去的话,那么那个菜刀哪去了?为啥胸口被刺的那女孩边上只掉了个铁锅?从山上下来的老虎消失到哪去了?那个小个子男人跟沈夫人是什么关系?那个神木前面的祭坛谁都能造,不过李仲大哥既不是拜向神木也不是拜向祭坛,他到底在拜什么啊?是异教的神吗?那个捕贼士的男人为啥会拿着个铁锨柄被埋了啊?” “唔”希仁低吟。 “虽然全是疑点,不过人虎的最终目的是让那个观光台崩坏这一点是确定的吧。王妃所化的老虎会下山来我觉得也是因为这个。” 希仁甩掉手中酒器上的水珠,向桃递了过去。桃边往那酒器中倒酒边说 “但是,这些发生的事件跟观光台的关系是?” “莫非”阳武边递出酒器,边说出了出人意料的事“目的是让镇上陷入混乱也说不定啊。人虎潜入镇上,增加伥鬼,让观光台崩坏,让人心不安,然后……” 说着,他绷着脸将酒一饮而尽,沉默了。 “然后……什么?” “玄常王或许要从墓中支配这座城镇啊。他要将琅琊变成虎的城镇。” “为何要做那种事?” “为了向过去赶走越王勾践那样,赶走秦王。希仁啊,你不觉得在观光台崩坏以后,琅琊的居民身上的氛围就变了吗?以铸造店的里、猎人的里、港湾工人的里等为首,好多里都不肯出工人了。虽说有免劳役在先,但是这可是镇子危急存亡的关头啊。而且在那之后他们都不踏出里门一步了。他们莫不是已经被人虎吃了变成伥鬼了” “怎么可能,那种事……” 说着,希仁想到。确实琅琊的居民都变了。连在战乱持续的那时候,镇上的居民也明朗得相互扶持着生活,可是如今,自从人虎下山来,互相之间就不再信任,感觉仅仅数日内这里就变成一座冷漠的城镇。难道说是因为像阳武说的那样,人虎将大多的琅琊人民变成了伥鬼的原因吗。 02 “我还有对小春、两个意识不明的患者以及笠远大人的治疗工作在身,不过在空闲时会进行人虎的搜索。” 残虎对陷入沉思的希仁说。那表情与平日并无改变。希仁顿感心中暖融融的。即使琅琊的人民全部被虎吃了变成了伥鬼,只有残虎还会是如今这副样子吧。残虎要继续治疗患者,而且想要遵守与伥鬼的约定。 对男人来说重要的是贯彻信念。自己是个求盗,脑中只想着保护琅琊居民的安全就好了。 这样下去的话,琅琊的居民可能会死灭完。秦王若是觉得不需要会相信作祟的人民的话,大概会满不在乎的毁灭这里吧。 “总之去搜索人虎吧。其他的事件先放在后面。我觉得人虎应该正如一开始洒家认为的那样是个女人。现在要找出人虎,解开玄常王的作祟,在别处重建观光台啊。那个水工博士也说不解开作祟的话就无法开工。” 希仁面带阴沉的说,阳武点点头 “正是啊。前段,林直将军对临淄发出了援兵的申请。感觉是要和玄常王的作祟一战啊。他是个正直的人,但是也是个军人。对他来说秦王的命令比什么都要重要,所以若是被下令毁灭琅琊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的。这镇子会再次成为战场,不,是单方面的屠杀啊。即使是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出现也要努力搜查。” 总之就是要查出人虎。 “在残虎老师诊察过的女性中,不是有几个有可能的人吗。不考虑把她们抓来,讯问一下吗?” 阳武边把眉毛挤向中央边说:“说什么傻话呢。你忘了你妻子也包含在内吗”希仁向阳武骂道“而且啊,如今必须要解开玄常王的作祟的,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不敬的事。 安期大人,这里能借助徐福大人的智慧吗?” 希仁向默默饮酒的安期求救。如今总之就是时间不够。若是徐福的话,定有妙招。 “即使拜托徐福也没用的。他对观光台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插嘴政治。比起找他,找无心来还比较快。” 听安期这么一说,阳武的脸上舒展开来。 “哦哦,若是那位老师能来的话就帮大忙了” 无心虽然不是巫医,但也是徐福的一位弟子,乃是狂生的亲哥哥。他是与徐福塾的设立与运行上有所关联的人物。别说是有关联了,实际上无论徐福塾的设立还是琅琊十二年的免税或者说居民的移居许可全部都是由他策划,并与秦国交涉而赢取来的。此人智谋无双。之前在琅琊爆发的“琅琊之鬼”一事虽然被认为是希仁的功劳,实际上解开事件的乃是无心。阳武从希仁处听过无心的智谋。 “无心老师吗?” 希仁的表情有些复杂。确实无心多智如神,有着卓越的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希仁打心底里尊敬无心的智谋,但是也有他担心的地方。 无心自己虽然不曾表明身份,但是他其实是被秦所灭的名国“韩”的宰相家的继承人,名为张良。他的悲愿乃是倒秦复韩。之前会解决“琅琊之鬼”事件,保护琅琊的治安,也是出于和希仁等人不同的目的。他似乎是想要以琅琊的良好治安让秦王放松警惕,将其引来此处,然后做起什么大事。他的想法并不为阳武与其他官吏所知。 虽然之前的事件从结果上说,琅琊的治安得到了守护,但是如果可能的话,希仁还是希望能只靠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来解决这起事件。可是,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了。 如今唯有依靠他的智谋了吗。 “怎么了,希仁。有什么问题吗?” 阳武一副怪讶的表情探头看向希仁的脸。 “不”希仁急忙摇头。 “洒家也觉得如果无心老师能来就好了。” “好,那就去拜托无心老师吧。” 在阳武的高声宣言下,希仁放弃了思考。 无心居于过去“楚国”的下邳。虽然有些远,不过快马加鞭的话应该可以在数日间把他请来。 “桃姬,就是如此啊。麻烦了,能请你去一趟吗” 希仁一说,桃“恩”的一声跳了起来。 桃姬乃是无心的义妹,而且是草原人民,匈奴的女孩。在骑马上远比希仁等人优秀。她应该比琅琊的任何人都能尽快把无心带来吧。 “桃姬,拜托了啊。请向无心老师传言:琅琊兴废在此一举”阳武以恳求的语气对桃说。 03 次日一早前往下邳的桃于中午时来到官邸,说是已经带无心老师回来了。 “桃姬,这是什么巫术?”希仁双目圆睁,但是桃更加惊讶 “不是啊,大人。用了方术的是哥哥大人才对。我刚出了镇子就碰上他了,他正往琅琊来呢。” “噢噢,这真是太好了。我立即带上阳武前往拜访。” 希仁与阳武赶到徐福塾时,无心在残虎的诊疗室中,带着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稳重微笑与狂生谈着什么。 虽然只是一身朴素的白衣,无心穿在身上就看起来像是哪里的高级货。虽然连头冠也没带,但是即使没有头冠,从那优雅的动作柔和的举止中也能感觉到他良好的家教。希仁常想,所谓天生的贵人指的就是这种人吧。 “无心老师,欢迎来到琅琊。”希仁与阳武一起上前拜礼,无心微微一笑 “不,我也是因为在琅琊有要事而来。刚刚我听狂生讲了少许,似乎事情变得很棘手呢。” “正是。这次琅琊也是变得乱七八糟了。无心老师,还请不吝赐教。” “明白了。那么,请从一开始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是。这次由我来讲述整件事,如果有没有说到的地方,请阳武和残虎老师补充。” 说完希仁开始讲述这次的事。 无心向希仁投以柔和的视线。无心的眼睛非常独特。既不锐利也不愚钝。而是如天空一般,似是要把希仁的一切话语全部吸收一样的大而深邃的眼睛。不,不止是话语,连他心中的动作都被吸收了一般。那是不能说谎与隐瞒,甚至让人不会起说谎的想法的眼睛。那双眼让人想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每当希仁说话,或者阳武与残虎加以补足时,那双眼就会捕捉住说话的人。 希仁等人将昨天在残虎的诊疗室中所总结出的疑点细细传达给无心。其他一些可能与事件有关的事,也尽量禁止的告诉了他,详细到连彼此之间的对话内容都说了出来。 在希仁等人的话结束后,无心闭上双眼,暂时沉入了思考的世界。这次换希仁等人默默注视着无心了。 过了一会,无心睁开双眼。 “于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无心以像是在问“那边的行李整好了吗”般的口气说道。 “最为迫切的问题是玄常王的作祟。林直将军想要招来大军,若是秦军来了的话,整个城镇都会毁于一旦。要阻止这些就必须向玄常王传达诚意,重建观光台。所以首先想请您找出人虎大人。” 希仁与阳武异口同声的说。 “好的”无心简单的回答。 “可是,为此就必须对其他的事件进行调查。这些事件似乎全部都是有关联的。首先我想问的是。关于春、笠远老师、风水博士、身份不明的女孩、还有惠小姐之后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想与他们见上一面。” 无心向残虎问道 “是。风水博士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行走的程度了。小春正在老老实实的等着她的双亲回来。笠远老师还在卧床但是可以说话。惠小姐虽然无法说话,但是本人正在拼命恢复健康所以不必担心。只是” 残虎迅速换成了严肃的巫医面孔 “关于身份不明的女孩,仅说了一次‘不对’之后,进入了只是在呼吸就已经是不可思议了的状态中。看起来并非是期望重生,而是有什么遗憾。如今似乎只是在让她痛苦一样,虽然我觉得自己治疗并没有错误……” 残虎的表情变得复杂。于是无心附在残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果然,无心老师也这么想吗?” 残虎的表情严肃的绷紧。 “达成病人的愿望不正是巫医的责任吗。在那之后,要选择哪边,就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无心的话十分有力。 “虽然是痛苦的工作,但是能做到的唯有残虎兄您了。只有您能救那个女孩。” “只有我能救她……是啊。这是我的责任啊” 残虎像是说给自己听般说着站了起来。 04 残虎来到了她的病房。希仁等人也顺势跟了过来。那个女孩一如往常,还是带着被痛苦扭曲了的表情奄奄一息。 残虎凑近女孩的枕边,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叫道“是我” 希仁等人都被残虎意外的行动震惊了,不过都觉得他肯定有他的想法,于是静静的注视着他。 过了一会,本来面无表情的女孩脸庞略微舒展起来。残虎继续在她耳边说道 “我听到你的话。你就是你。” “噢”希仁等人发出了惊叹声。听了残虎的话,那女孩笑了出来。那是如同花开一般的喜悦笑容。女孩的睡相变得和刚才完全不同,十分安稳。 “这、这是。残虎老师,治疗成功了吗?” 希仁发出了感叹声,残虎依然带着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只是正在彷徨的魂魄回来了而已。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的治疗。为了不让放下心的她逝去,对我来说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残虎抿紧双唇紧紧握住女孩的手。 希仁虽然对医学一无所知,但是残虎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攻破了天下坚城的将军一般。而且这位将军毫不懈怠,正要面对更加困难的战斗的挑战。 “从那女孩如今的样子来看,我的想法多少连接起来了。接下来还要与其他几位一谈以求确认。若是如我所想,在今夜中应该就可以与人虎一见。”无心在希仁的耳边低声说。 “此话当真?” 希仁与阳武的表情都舒展开来。自己办了数日也毫无进展的事,此人竟然一天之内就办成了吗。 “只是。我所能做到的仅是找出人虎,发现解开玄常王作祟的方法而已。后面就必须交给专家的诸位了。还望各位布置好一切。” “那是自然” “那么,我出去一趟。我还想见见诸位人虎候补。桃,来带个路吧” 无心带着桃轻巧的走出了房间。 无心在太阳还高悬空中时就回来了,他对等着的希仁等说“事应可成”接着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对希仁兄与诸位求盗来说,有件重要的工作要做。因为观光台的工事需要,配置在镇上的士兵都撤走了呢。如果这样下去,恐怕会再出火灾。那是饱含恶意的放火。首先逮捕那个纵火犯吧。为此,需要借官兵的一臂之力。” 无心如此说道,希仁露出难办的表情。 “郡丞大人说了,其他的小事都先放在后面……” “这可不是小事。要抓到人虎,不先将这些小事结束是不行的。这也能成为解开林直将军误解的契机吧。” 无心柔和而坚定的说。 “无心老师。求盗大概可以动用三十人。但是,林直大人先不说,其他的士兵无法信任啊。正如前面说的,纵火犯有可能就在官兵之中。” 太危险了不能用他们啊,希仁懊丧的说。 “这样啊。如果信不过官兵的话,那就让可以信用的人去吧。人员分为两组。布下陷阱捕捉老虎就交给残虎兄与阳武兄了。纵火犯这边或者会要行些粗暴之事,在求盗的诸位之外还需要有功夫的数人才行。” 无心带着清爽的表情如此说。希仁的表情显得很意外,这么少人没问题吗。但是,细想一下的话,人数也不算太少。 “数人吗?除了狂生老师与我之外,求盗中并没有那么多手段高明的人。人不够啊” “大人,你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桃不满的说,无心轻轻一笑 “桃还有别的重大任务。若是只有这些人的话,那么就改变一下作战吧” 无心轻松的说。这个人脑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啊,希仁不可思议的想。不论做什么也没听他说过“真难办啊”这种话。总能随机应变处理事态的发展。 “无心老师” 此时,诊疗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请让我也帮忙吧” “哎,您也能来助我等一臂之力吗。那真是太好了” 无心笑对的乃是酒店的莲。莲曾经做过盗贼集团的爪牙,所以多少也会些武艺。她的身法非同寻常的迅速,绝不逊色于剑士狂神与演杂技出身的桃。 “林直将军那边也拜托一下,呵呵,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无心平静的笑着。 第十五章 行动 01 阳武、无心与安期一起来到了风水博士屋中。 于是一位做博士护卫的男子带着一副僵硬的笑脸迎了出来。 “这不是阳武大人吗,有何贵干?” 这男子是琅琊的官吏。一副常年做护卫特有的固执表情。 “博士贵体如何?” 阳武绷紧眉毛以认真的表情问。 “在下备了些酒菜,特来慰问。” 接着阳武转身向后打个招呼“请拿上来”。 “好嘞”随着充满精神的声音,根带着满脸的笑容出现了“呵呵呵,大人,多谢惠顾呐。我家的酒可跟那些酒档次不一样哦。小病什么的喝上一通就给他弹到天上去啦” 根灵巧得滚动着酒瓶将其送入了博士的屋中,接着哼着歌打开了瓶盖,强烈的酒香顿时满溢在整个房间里。 “很香吧”根挺起胸膛,环视屋中。 “说起来,大人在哪啊?” “大人说的是我吗” 从房间深处的黑色屏风后,一个带着华丽冠冕的男子带着略有些不高兴的表情踱了出来。正是风水博士。在他身后跟有两名侍女。她们应该是负责博士周身日常生活的,不知为何她们的脸上有些阴暗。 “哎”阳武略有些疑惑“侍女本应由三人才对啊” 于是旁边的无心似是早已知道般轻轻点了点头。 “哎呀,您就是大人啊。请一定尝尝” 根僵硬的弯下她肥胖的身体行个拜礼,递出了酒器。 “不,我不怎么喝酒。” “但是啊,这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有的名酒哦,就算尝上一口也” 根用夸张的动作把酒器硬塞进博士手中,笑着给他满上。博士苦笑着喝了一口,接着将视线投向无心与安期 “说起来,你们是做什么的?” 博士发出了尖锐的声音,不过根依然呵呵笑着说 “是了,现在开始酒宴的余兴活动。” 无心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笛子开始演奏。那乐声起初低沉平稳,接着渐渐的旋律开始加速。安期也和着他的拍子开始击打带来的鼓。 这是郑的音乐。郑的音乐中很多都是艳曲或者妖冶的旋律。 这时,一位舞姬顺势登场。 她苗条的身体上披着一件淡桃色的薄衣。薄衣之下只穿着最小限度能遮着身体的贴身衬衣。那圆润的肩,形状漂亮的胸,纤细的手臂,修长的腿,透过薄衣若隐若现。博士的脸上的表情动摇了。 舞姬以衣袖掩面的动作走了进来,对博士行了一个拜礼,抬起了脸。 “喔”博士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小小的脸庞,纤妙的眉毛,细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与紧闭的樱唇。其肌肤的白皙与嘴唇的红艳美丽得让人心动。 舞姬慢慢站起来,将细长的手臂伸向空中,滑动起修长的双腿,跳起了优雅的舞蹈。 这当然是就是桃。 博士与护卫都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看着桃的舞蹈。 桃时而妖艳时而轻快的舞动着她白皙的身体与修长的手足,吸引着博士的视线。 博士再次举杯,而且比那更多的不断吞着唾沫。 “唔”在入口附近观察着屋里的阳武不由得低吟。 他已经听说过桃在来琅琊之前,是以做舞姬与演杂技为生的。也见过数次她那轻快的身法,但是桃的舞这还是第一次见。虽然平日就觉得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但是如今化了妆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不止是桃的舞蹈,无心的笛与安期的鼓也是十分精彩,听着二人的演奏看着桃的舞步,让人仿佛置身与国都邯郸一般。若是这不是工作的话自己也要喝上一杯吧,阳武甚至想起了这种轻率的事。 在这之中,根接连不断的给博士倒酒。说了平日不怎么饮酒的博士也被卷入了宴会的气氛中,一次次清空杯中之物。 根听说让博士喝酒是为了镇子,所以这里抛开买卖的事不断给他满上。 桃的舞结束了。 博士抬着因酒变得通红的脸高声喝彩。 “噢噢,真不知琅琊竟有如此美丽的舞姬啊。你叫什么?过来,有赏” 博士非常高兴。 “多谢大人”桃虽然行了一礼,但是并不动身。 “实际上这里还没有结束哦” “呵呵,还有其他的吗,这一定要让我看看啊” “是,那么” 桃点点头,这次是安期将鼓放在一边站了起来。他取出常用的手杖,将其立在房间中央。不知其中有什么机关,即使在安期放手以后,那杖也直挺挺得立在那里。 安期的眼中刷的射出精光,笼罩着博士的脸庞。阳武也不意终于看了那双眼。今天看起的眼十分的不可思议,那是如同夜晚的洞穴般深邃,仿佛要把人吸进去般的双眼。 接着,桃悠然脱下穿在身上的薄桃色衣服,露出了白皙的脖颈与肩膀,以阳武为首的男人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桃将脱下的薄衣轻巧的披在杖上,接着安期在那衣服上滴上一滴酒,咏唱起咒文来。 博士等人注视着那披着薄衣的杖期待着会发生什么。 于是,薄衣之下的杖蓦地开始变长变粗。杖的生长渐渐变快,不一会就长成了一棵高及屋顶的大树。接着那上面处处开始长出数条树枝,树枝在转眼间伸向房间的四面八方,房中顿时充满了树的枝桠。 博士边惊叹着边避开树枝。 很快,那树枝上发出了无数个芽,眼看着就成长开来树叶茂盛。接着就现出了数个与桃穿的薄衣服颜色相同的蓓蕾。 “噢、噢、噢”阳武的眼瞪得溜圆。 安期对着蓓蕾啪的拍了下手,于是蓓蕾次第见开,结出了红色的果实,那果实看起来就像是李子一样。 当果实长成时,桃妖艳的一笑,轻巧的攀上大树。她在一根粗壮的树枝处停下,摘下一个果实,打开樱桃小口咬了下去。那馥郁的芬芳顿时回荡在房间中。桃又将手伸向另一个果实,摘下它扔向空中。 那果实在空中变个方向,像是算好了半飞向安期手中。安期将得到之物恭恭敬敬献给了博士。 桃一个一个的摘下果实扔给安期。安期接到它们后,不仅是博士,还送给了做护卫的男子与根。连发出“啊啊”的期待的阳武也得到了一枚果实。待博士一口咬下之后,护卫的男子也吃了起来。男人们如饥似渴的忘我吃着果实。阳武紧握着果实,呆然得看着它。很快房间中充满了果实那酸甜的香味。 接着阳武手中的果实开始急速膨胀起来,“噢、噢”在阳武的惊讶中,不知何时那果实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孩。看起很有精神的小男孩往上看着阳武,恶作剧般的笑了。阳武下意识的抱紧了那个小孩。 02 时光静静流逝。 安期站在房间中央。他的面前杖与薄衣还像最开始那样立着。房间中,博士与护卫的男子,两名侍女,还有根七倒八歪的睡着了。 站在房间角落的桃悄悄走进杖,收回了薄衣。安期也收回了手杖。 “无心,这样就行了吧”安期说 无心说着“多劳了”向安期行以拜礼。 “阳武兄,就是现在” 无心对站在入口附近,呆呆盯着自己双手的阳武说,但是阳武一动也不动。 “喂,阳武”安期拍拍阳武的脸颊。 “笨蛋。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看老朽的眼睛了吗” 被安期打了以后,阳武甩甩头,终于回过神来。 “大人,刚刚那是什么?” “哼,只是让他们做了个梦而已。你们在梦里会看见自己所希望的事。” 呼,阳武叹了口气。那么刚刚自己所见的…… “那种事等工作结束了以后再自己慢慢去想” 安期说完走出了房间。 “阳武兄,快” 在无心的催促下,阳武抱起了博士。 “走吧,残虎兄已经准备好了下一个舞台。” 最后桃走出房间,慢慢的关上门 “呐,哥哥大人”她拉住了无心的袖子。 “我,想去会动武的那边。衣服和武器我都准备好了,我想和那个人一起战斗,不行吗” “呵呵呵”无心愉快得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去吧,不过” 无心在桃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多谢!”桃点点头回到房中,迅速换上了胡服,接着以惊人的势头奔向了下一个战场。 03 希仁与狂生、林直一同来到了高级官舍中的住宿设施前。得到林直许可的求盗们也与他们同行。 前月从咸阳过来的风水博士一行人所住宿的地方是分开的。风水博士自己住在上级住所,但是随行人员是住在别处的中级住所的。 这住所为一丈以上的高墙所包围保护。希仁将一半武装起来的求盗配置在领地入口处的门边,然后率领剩下的人来到了玄关。 “希仁,风水博士的随行人员真的是纵火犯吗?有确证吗?这搞不好的话可能会触怒皇帝陛下的啊” 林直不知第几次的提醒希仁。看起来就算已经告知风水博士一行是纵火犯,他也略略无法相信此事。 “没问题。只要将这个递给他们,立即就知真假” 希仁取出无心交给他的一枚竹简。在疑惑的林直面前,希仁让一个部下带着那竹简进入房中。 可是,那名部下过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正当不耐烦的希仁想要自己进去时,部下从房中飞了出来倒在当下。他急忙跑过去,那名部下已经气息全无。看来他不是自己出来,而是被随行人员扔出来的。 “看来这就是那帮家伙的回答了啊” 希仁将部下的遗体撤往后方,拔出了剑。 “看来他们是心中有鬼,而且毫无申辩之意啊” 林直点点头,向着官府跑了出去。 “若是他们要抵抗,那么只靠求盗是不够的。我去叫士兵来。” 林直很快带着包括弓兵在内的五百士兵回来了。这是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吧。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将宿舍团团包围,百名弓兵集结在玄关前。 林直带盾站在玄关前面怒吼道 “吾乃林直。你们放下武器,老老实实的出来的话或可减刑!” 接着宿舍中传来回话 “明白了。是我们做的。请等一下。我们立即出去” 林直松了口气。对方认罪了。正如希仁所说。 “好,算你们聪明。出来吧” 玄关的门突然打开,两三个人影飞奔而出。他们手上都握着剑。一个弓兵慌忙放箭,箭矢命中其中一人,随着响起了“呀”的尖声悲鸣。 飞奔而出的乃是负责照料随行人员的侍女。她们被穿上男人的衣服握上剑,然后甩了出来。 “卑鄙的家伙!你们要是想打的话我等也不会留情!” 林直正要上前,房中飞出了几根箭矢。林直险险避过,以此为号弓兵开始攻击。他们将箭矢如同暴雨般泼洒过去,房间的玄关被射的像个刺猬。即使是房门间那一点点的空隙中也有无数的箭飞了进去,真是一场可怕的攻击。 不多时敌人的反击也开始了。他们数量虽少,但是从门后射来的箭矢精准的命中了弓兵。 “混账”林直咬咬牙让士兵们暂时退下。 “这样不行。看来唯有沉下心来进行长期战了。” “不,应该尽量避免长期战。” 狂生说道,林直蹦起了脸 “可是,弓箭效果不大。虽然也可以让士兵攻进去,但是在房中很难作战。勉强攻进去的话我方的损失会很大。我觉得这时候等待对方疲惫了再攻进去是最好的办法。” “或许那时最好的战法,但是他们似乎是在争取时间。这里能交给我吗” “恩?你来指挥攻入吗。那么我去选些好手来,需要多少人?” “总之首先由我自己攻入。后面就拜托你了。” 狂生得到林直的许可后,拔出短剑站在宿舍前向着里面严厉警告道 “非战斗人员都趴下。站着的人全部认定为贼人,斩无赦” 瞬间一根锐利的羽箭从房中直奔狂生飞来。狂生并没有持盾,林直下意识的背过眼去。 但是,那根羽箭随着轻微的一声“刷”得落在了地上。林直惊呆了。狂生以短剑将飞来的箭矢扫落了。 “那是什么,他刚才的动作” 林直陷入惊愕时狂生已然奔出。无数锐利的箭矢冲他飞来,那光景让人不由得想要闭上眼睛。 可是狂生的动作比那还要快。他边扫落飞来的箭矢边闯入玄关,很快林直也率领士兵们跟了上来。 04 狂生闯入屋内时有个男人像是在等他般一刀砍来,狂生并不以剑招架,而是闪身从男人边上避过。 “原来如此,这个年轻人是躲避攻击高手啊” 林直似是明白了半看向那个男人,之间那人悄没声的无力倒下了。仔细一看已经被人抹了脖子。 “他是什么时候砍的!”惊讶的林直先放一边,狂生经过房内中央的走廊,继续向屋子深处前进。 一人,接着又是一人,从各个房间中冲来了别扭的挥舞着剑与长矛的敌人,但是狂生仍旧悠然前进。敌人的尸体一具,又是一具的倒下。林直完全看不见狂生剑的轨迹。一切看起来就像是敌人自己随便冲出来,然后又自己随便的死掉了。 往走廊途中的房间中看去,侍女与用人们都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狂生在确认之后踏入了最深处的房间,林直也跟了上来。一个男人手持棍棒立于房中。这家伙还有点脑子,明白在室内挥舞长剑是何等愚蠢的事。 男人二话不说提棒便打。狂生轻巧晃过,对后面跟来的林直说 “拜托了,这厮只是喽啰,在为同伴的逃跑争取时间。我去追逃跑的家伙。” 狂生轻身窜上采光用的窗户,飞出房外。 被看透了男人诡异的鼓足了干劲攻了过来,但是林直将他一脚踹开跟在狂生后面追了出去。喽啰就让部下拿去邀功吧,他对狂生更为在意。林直对一副贵公子模样的狂生的武术抱有极大的兴趣。 他迅速登上窗户,一跳出房外,便看见了正在逃跑的三个背影。狂生正在其后紧追不舍。即使逃跑,门口也有士兵们在摩拳擦掌等着他们呢,不可能逃得掉。 但是,他们并没有向门的方向逃,而是跑向了领地的深处。在领地深处长有数棵大樟树。他们紧贴樟树爬了上去,看起来比想象中要灵活。大树的树枝伸向围墙,若是身体灵活之人,应该可以从树枝窜上围墙,然后跳出去逃跑吧。围墙外并没有配置士兵,不愧是恶党,连逃跑路线都考虑到了。林直心中一片慌张,但是狂生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 恶党们站在大树的树枝上,一个人想要窜上围墙跳了过去。可是,他的身体并没到达墙壁便发出“哎哟”一声奇妙的哀鸣掉在了地上。狂生立即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腹部让他晕了过去。 刚想接着跳过去的贼人们在惊讶中望上墙去,那里,站着莲。 莲穿着被称为胡服的短袖上衣与袴,脚蹬白色布靴。那肢体纤细的惹人发怜,完全不像个战士。但是,正是生就一副梦幻般容貌与肢体的她将跳过来的男子踢了下去。 “你谁啊,在这里做什么?为何在这里?” 留在树上的男子大叫,莲以一只白皙的手掩着嘴笑道 “呵呵呵,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哦。只是,多年从世间的暗道上走过来,恶党们在想些什么多少也都清楚了。恶事也有该收手的时候。放弃吧,从这里逃不掉的哦。” 莲像是说教般说道。 “哼,被女人小看这能忍?” 剩下的两个男人拉开距离,同时跳向围墙。他们觉得两人一起的话应该不会输给莲。但是,莲在墙上也是如履平地,修长的双腿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连环踢出,两人顿时一个挨一个的踢向了领地内。在这种时候,没必要加以致命一击。莲只需要让恶党们的身体失去平衡即可。二人连哀叫的时间都没有便摔在了地上,等在那里的狂生与林直上前将他们制服。 莲从墙上飘然落下 “将军大人,这些男人与其说是在战斗,更像是在争取时间呢” 林直连回应也忘了,只是以看化身般的目光看着莲。狂生也好,这个女人也好,琅琊的战士都是怪物吗! 他们将落下墙壁的男人们绑起来送回宿舍的入口处时,士兵们也正在将他们所抓捕到恶党们聚集起来。宿舍中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士兵中也出现了伤者但是没有人死。 面对那群家伙,他们以最小限度的损失达成了目的。 林直判断战斗已经结束,于是允许趴在地上的人站起来。来回四顾着慢吞吞爬起来的人们,一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表情,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门边。 守在门边的求盗们对走来的人群一个一个加以调查后放行。身份无法确定的人全部被送往了官府。 一个挨一个前进的人群中突然一个男人疾跑出去,跨上近处的一匹军马。士兵想上前制止时,他已经打马跑了出去,事情过于突然,求盗也没来得及反应。 这时,站在林直边上的狂生向着参加这次抓捕的狗命令道 “吴多,去!抓住他们!” “汪”的一声大叫,那狗如箭一般窜了出去。它的表情中已经不见了平日中的那种呆相,而是如同追踪猎物的老虎般绷得紧紧的。 地上最强的动物是什么?在中国的话,会说是虎。偶尔也有人说“不,是熊”。确实在战斗能力上虎与熊更加强悍。但是,地上最有勇气的动物无疑是狗。狗在听到主人的命令时,连自己的安危都能置之脑后。即使对方是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也不会后退。无论如何困难的状况它也会顽固的坚守主人的命令。“与人共同战斗的狗”大概就是地上最强的动物吧。 那只狗开始追着马跑了起来。论跑速是马比较快,可是虽然不及狗,马也是对主人有忠诚心的动物。它对坐上来的陌生男人有着不信感,并没有发挥全力。 狗拼命得追着马。马会选择跑的道路但是狗不会。无论坑坑洼洼的路也好积水也好,少许的落差也无所谓,狗一条直线的追向猎物。狗的身姿时而压低,时而飞上半空,时而向前倾倒,以让人感动的执念迫近着马。 追着那狗狂生也在奔跑。 从官舍跑出一里(约400米)时狗终于追上了马。在追上时它立即“汪”的一声唤起马的注意。听见它的叫声,马稍微放缓了速度,于是它抓准那个机会发挥出惊人的弹跳力冲向马上的男人。“啊”对此完全没有防备的男人下意识的放开了缰绳,于是咚的一声落于马下。 掉下来的男人还是想要逃走。狗立即咬住了男人的脚。狗的咬合力是人所难以想象的强的。那不是咀嚼用的力量,那是一旦咬上就不会放开的力量。吴多很明白自己的任务就是不让这个男人逃走。男人拼命试图将狗甩开,但是当然敌不过狗的斗争心与忠诚心。一人一狗扭在一处时狂生赶到。狂生一拳打在男人的胸口,他顿时不动了。狂生向着即使如此还不肯放开男人的狗温柔的说 “好了,吴多,干得好” 完成任务的狗终于放开了男人,向着狂生“汪”的叫了一声,那蓬松的尾巴不时甩来甩去。那表情就像是在充满骄傲的说“搞定了”。 05 狂人在一个一个的确认了抓到的随行人员的脸后猛烈的摇了摇头。 “不够,而且是最重要的大人物不在” 狂生懊悔的向林直说 “那人想必是在抓捕行动开始的同时就跑了。这群家伙只是用来争取时间的。让那个男人逃了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定会在其他地方再犯同样的案子。” 跑了吗!已经确信他们是犯人的林直说 “要追啊。只要还没跑出镇子就还有办法” 要从琅琊镇出去有两条路。从东出去的路与西边的路。无论哪边,虽然人数很少不过都配置有官兵。东侧是旧镇所在,无论城墙还是城门都十分结实。西边是新人流入所成,城门城墙都有没能整备完成的地方。 “应该是往西跑了吧,走” 林直提案,希仁也表示同意。但是狂生摇了摇头。 “如果是我的话,不会走那条路” “那么要走哪条路?不赶紧的话那帮家伙就跑了” “我的话会走驰道” “什么、驰道!” 驰道,是建设狂秦王为了巡幸全境而建造的公用道路。这是宽五十步,以石头仔细铺设而成的道路,路两旁还有道边树。驰道中央是秦王的马车专用的,比两旁的路高出一截,而且有高墙保护。行走时是秦王使用专用道路,由其军队保护行进。 那条道路从琅琊开始,北至胶东南达江乘。 狂生说那伙人是要逃亡咸阳,所以当向往北的道路追。 去咸阳的话,沿驰道往北比较近。 “不行啊。就算是官吏,如果没有许可也不能走驰道。随便上去要受罚的。” 林直以一副你扯什么呢的眼神瞪向狂生,狂生坚定的接受了那视线 “将军,我们面对的是在法律之外讨生活的人。希望他们遵从法律是没有意义的,上驰道追吧” “但是,但是” 生活在法律内侧的林直与希仁依然踌躇着。 “不能让他们逃了” 说着,狂生从马房中牵出良马,果断上马 “我先走一步,将军请与希仁大人一起乘战车来追。” 狂生也不等林直回答,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林直与希仁呆呆目送他离去,结果被从后面传来的“走吧”吓了一跳。 莲驾着一辆两匹马的战车赶了过来。战车是三人式,可以乘坐一名驾驶与两个战士。 “哎呀,趁势也就做了。不能让狂生老师一个人去” 见希仁坐了上去,林直也苦笑着跟上。莲一鞭抽向马匹,战车狂奔起来。 来到驰道的入口处下车一看,秦王专用的道路的门大开着,数名警卫兵握着剑倒在地上。果然是法律外侧的事啊。士兵们已经没气了,而且,所有人都是被一剑或者一刺所杀。守在驰道入口处的警卫乃是从士兵中选出的精锐,连他们都毫无反抗之力,可见敌人功夫无疑相当高明。他们正如狂生所说逃上了这条路。 “要追了。就算跟他们同归于尽也一定要抓到他们” 林直率先乘上战车。 莲将战车驶上秦王专用的道路。因为马车道的宽度是统一的,所以跑起来毫无难度。 “少许,加快下速度” 莲向马又加一鞭。林直将嘴凑到希仁耳边 “那个名叫狂生的年轻人是什么人?我以为是徐福大人的弟子,没想到武艺非凡,马术也很优秀。行动大胆得跟那稳重的脸一点也不相配。虽然听过徐福塾是怪物的老巢,不过那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啊?” 希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一句话说明狂生的身份是很困难的。只能回答 “他是憎恨恶党的剑士” 虽然战车的速度上升了,但是还是无法看见敌人或者狂生的身影。 “真的是走的这条路吗?” 当林直开始感到些许不安时,从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敌人在后面吗,不待林直与希仁回头探视,一匹马从战车的边上飞驰而过。 “什、什么、那是什么?骑在马上的似乎是个女孩啊” 林直伸直身姿往前望去,莲有些可笑的答道 “是桃哟。呵呵,看来她是不能忍受只是跳跳舞了” “桃?就是那个在徐福塾做巫医助手的女孩?” 林直瞪圆了双眼 “那个女孩是狂生老师的妻子。因为匈奴的女孩,所以在弓马方面琅琊没有能比得过她的。” 希仁做了简单的说明,但是林直还是不能信服。 “那个匈奴的女孩为何会跑在这条路上?” “大概是无心老师的指示吧。无心老师预想到了贼会从这条路逃跑,所以将马术高明的她送来了。” “就算马术高明她也是个女孩啊” 对依然无法信服的林直,莲答到 “呵呵呵,将军。和狂生先生一起战斗的桃可是比我还强的战士哟。” 06 桃拼命得跑着马。她听无心说贼无疑会选这条路逃跑。因为是任性要求参加的这场作战,所以至少要立下点功劳才行。 很快前放出现了一匹马。不是马车,靠近的是狂生的马。狂生也不回头便说 “桃,快去,那就是那群家伙的马车。只要能让他们停下便事有可为。” 原来如此,在遥远的前方可以看到马车小小的影子。 “恩”桃短短回答一句,给马加了一鞭。 “再加一把劲,看,就在那里,已经能看见了哦” 像是能听懂桃的话一样,马的速度又提高了一层。转瞬间桃的马已经靠近了马车。桃单手取下挂在肩上的弓。这弓是匈奴人民所用的不满二尺的短弓。是将动物的骨头薄薄削成长条形,然后以数枚动物跟腱捆绑而成。虽然远小于秦兵所用之物,但是弹性很强射程相当远,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很短所以容易在马上使用。 桃放开缰绳。她即使两手放开缰绳也不会从马上掉落,因为两腿紧紧夹在马上。 黄河流域的国家多苦于北方侵入的骑马民族的攻击。其理由就是骑马民族马术的高明。这些被称为匈奴的人自出生就和马生活在一起。一天的大半都在马上渡过,甚至听说还有在马上睡觉的。其战法也是人马一体,如风般现身又如风般离去。为了和他们对抗,赵武灵王吸取了骑马战法,即使如此也为匈奴兵所苦。据说那原因之一弓箭的使用方法。匈奴人民即使在接近战中也会使用弓箭。他们在混战中也能灵巧的在剑恰好够不到的范围内放箭。 桃从肩上的箭筒中取出两根箭叼在嘴里。那箭矢也比秦兵所用的要稍微短些。她取过叼在嘴里的箭中的一根,拉开了弓。当自己的马追得与马车并排时,她瞄也没怎么瞄便唰得一箭射去。羽箭在尖啸声中扎在了驾车男人的手臂上。 “啊”驾驶在惊讶之下收回了手臂,自然放开了缰绳。以为接到了停止命令的三匹马立即开始减速。驾驶慌忙要对马加鞭,桃的第二根箭将他的鞭子击飞了。 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最终停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驾驶怒吼道 正当桃与驾驶交锋时狂生追到。狂生下马无言来到马车近前,迅速切断了连接马与马车的绳子,这样一来马车就无法前进了。 “喂,你是何人!”听见驾驶的声音马车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服装男人探出头来。 “莫要无礼,我等乃是前往咸阳的使者” “呵呵,您要报告什么呢,报告纵火失败吗?” 狂生面带与这场面不相称的沉稳笑容。 “你在说什么。我是有向陛下报告的事。你是何人?连冠冕都没有啊,你才是进入这条路就是犯罪啊,滚开。” 男人高声怒叫,狂生平然以对。 “报告首先要交给琅琊的官员啊。你看,他们来了。林直将军似乎是对你的报告挺感兴趣的样子。” 从追来的战车上走下了林直。 “吾乃校尉林直。有些事要问诸位。其他人已经被抓住了,下车!” 在林直以战场上的声音怒吼之后,马车的车门被粗暴的全部打开,四个男人冲了下来。刚一下车,两个人就突然拔剑向林直砍去,另两个人跃上被切断了拉车绳子的马想要逃跑。 林直没有疏忽大意。他已经明白了这群贼人的做法。他们不会光明正大的攻击。林直迅速拔剑格住一人,灵巧的一脚将另一人踹飞,不愧是名武士。 “已经连理由都不找了吗。那就要毫不犹豫的给你们惩罚啊” 林直边手上发力试图压垮对手,边怒吼道 “别让他们跑了!” 可是,希仁也正忙着呢。被踢飞的那个男人晃晃悠悠得挡在希仁面前。男人提剑攻向希仁。他脸色通红,挥剑也毫无章法,看来与其是要打到希仁更像是在为同伴争取时间。虽然明白这点,若是不小心依然会被他伤到。 “逃跑的家伙就拜托了!”希仁大叫一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敌人身上。 07 在跟敌人以剑交心的林直对面,莲挡在了一个试图逃跑的男人面前。身穿胡服的莲没拿任何武器,如同在酒店招呼客人时一样亭亭而立。 “你这家伙是谁啊?干嘛妨碍我?” 男人不爽的盯着莲。若是在酒席上的话,男人定是已经色心遍起了吧。但是现在不是那个时候。现在挡住自己去路的这个女人,在他看来就像是狐狸精的化身一般。 “我啊,多得一为大人的照顾呢” 莲用像是在酒店跟人闲聊一样的开朗声音答到。 “哼,那又如何?谁要听你恩客的事啊” “那个啊,那位大人说不能让你们逃了。所以说我也就没法放你过去了。对不起啊” 莲的态度中既没有胆怯也没有兴奋,就像是想要尽量多留住客人的女店主一般。那男的觉得越来越毛骨悚然。明明就在一边两个男人正在展开着赌上性命的战斗,这个女人却连武器也不带在这里闲聊。这种女人不可能存在。不是我的脑袋出问题了,就是在做梦。可是即使这不是现世的事,现下也必须以逃跑为先。 “滚开!你也看见入口处士兵的尸体了吧。想跟他们一样吗!” 男人端起引以为豪的长矛威胁着莲,但是即使被长矛瞄准,莲依然是那副安稳的笑脸。真可惜啊,男人想。即使是在梦里,这也真是个了不得的美人啊。真想跟这美人以别的方式相会,可是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男人换回了战士的面孔,打起精神一矛向莲刺去。那正是一击将警卫的士兵打倒的必杀之矛。 可是,没有命中的感觉。女人的身影忽的消失了。在想着果然这是梦啊的下一个瞬间,男人看见了难以置信的光景。本应被穿刺的女子轻飘飘舞上半空,以纤细的双脚站在了自己刺出的矛柄上。女子站在那里向下看着男人,露出了妖艳的笑容。 “呜哇,妖怪啊” 男人在感觉到站在矛上的莲的重量之前便将长矛扔了出去。怎么可能做这种东西的对手,另一个自己在他脑中一隅哀叫着。男人变个方向想要逃走。 但是那也没有成功。确实这样就可以从女人身上将眼光移开了。但是男人下一个看见的便是不断迫近的地面。地面袭击了过来,这么想着男人的脸撞在了地上。 他既没有发现也没有想到,那是莲的锐蹴击中了自己的后颈。 08 在莲的战场的另一边,站在狂生和桃。他们挡住了那个下车以后对同伴的战斗看也不看一眼便想要逃走的男人。 “果然是你吗,和哥哥大人说的一样啊” 桃严肃的瞪着男人的脸。那正是来迎接风水博士的豫让。他平然面对桃的瞪视。 “为何知道是我等?” 豫让以沉着的声音问。 “让我们知道你是纵火犯的是吴多。吴多只会攻击坏人。它记得逃进官府的你们的味道!” “那只狗吗。被区区一只狗吗。若是完成在这个镇上的任务,我就打开了出人头地的大道,却被只狗给搅了吗” 狂生对浮现自嘲笑容的豫让说:“你们的做法没有哪里错了吗?” “你指什么?” “风水博士。为何要丢下他不管?” 男人以鼻尖嗤笑。然后表情微微一变。 “哼。我是以我的力量走过来的。那厮不过是个装饰品,他已经没用了。” “这样啊。那么能请你跟我回一趟琅琊吗。” “不,我要在咸阳再次征集部下,从一开始重新做起。这次要找些更能派得上用场的男人。若敢妨碍我就杀了你。” 处于这种场面下男子依然游刃有余。他想要在咸阳东山再起,看起来是对自己的武术与统率力有着相当的自信。男人瞟了一眼马,想打到狂生然后逃走。 “我名叫狂生。有时也被称为神速的狂生。” 狂生报上姓名后男人发出了“喔”的一声感叹。 “神速的狂生,我也听过。似乎是短剑的高手,可是”男人从怀中取出两把短剑“会用短剑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 男人两手分持取出的短剑,刷刷挥舞。那剑风与杀气非比寻常。 “原来如此,是你吗。我也听过你。据说在赵的近卫部队中有一个身具异能的剑士绰号‘双牙虎’。不过我听说他已经为赵战死了啊。哈哈,虎牙也是在模仿你的名字呢。盛名如你为何会行这等非道之事?” “哼,谁知道。时代变了啊,如今已经是秦的天下,我也已经是秦臣。” “那么,火烧猎人的里也是秦王的命令吗?” 狂生边说边寻找敌人的空隙。 “你说呢。我没有跟你说明的义务。这应该是跟连冠冕都没有的你无关的事,你是又是为了什么才连命都不要了?” “为害琅琊者不可恕” “那么,只有动手了啊” 豫让与狂生相对架起双剑。狂生这是第一次面对使用双剑的战士。听刚才的剑风,他与自己的剑速差不多。狂生紧咬双唇。自己最擅长避过敌人斩下的剑锋后闯入对方怀中。但是,若是持有双剑的话,敌人怀中就常有一剑。必须要找出什么漏洞才行。 似乎是看出了狂生的苦恼,桃上前来对着男人张弓放箭。但是即使在这触手可及的距离上,箭矢也不能命中敌人。随着轻微的声响箭矢落在了地上。桃大惊。他短剑的速度或许还在狂生之上。桃接连放出了第二、第三箭,但也全被扫落于地上。 “哼,这种虚弱的箭怎么可能对我有用。而且看来你的箭也用完了。下面你要怎么做?” 豫让傲慢的笑了。可是,狂生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狂生右脚踏出半步,蹲低身形,右手短剑笔直向前伸出,摆个得意的架势向豫让说道 “事先说一句。我的剑法尚未成熟。” “知道自己未成熟就赶紧逃跑吧” 豫让边放出锐利的杀气,边像是教育般说 “不,正因为剑法尚未成熟。所以面对如你这般的对手,或许就不止是击伤就可以了事了。请原谅。” 面对狂生挑衅式的言语,豫让的表情也变了 “有本事便来吧”豫让将双剑舞得虎虎生风向狂生迫来。 那锐利的剑风让狂生两步、三步不住后退。而狂生每退一步,他便以令人难以看清的速度递上更为凌厉的攻击。狂生只是飘忽左右闪过那些攻势,并不反击。豫让骄横抢前 “怎么了?干嘛总是逃啊。神速的名号在哭啊。也不能一直陪你玩下去。要上了!” 他嘲笑着大大踏出一步发出了最后一击。这是,狂生手中剑光一闪。 “恩?” 豫让变了表情。剑上没有击中的感觉。他紧忙撤肘想要发动下次攻击,但是他的前臂已经不见了。它紧握着短剑落在了地上。 “哎”狂生撞入呻吟的豫让怀中,以带着哀怜目光向上看着他。 “桃放箭是为了让我明白你的惯用手。即使是用双剑,你真正有用的唯有右手呢。只要看明白这点便好了。” “你,你是……” 豫让没能说出下面的话。想要吐出“怪物吗”的喉咙变得炙热。他在瞬间明白了那是神速之剑,接着倒在了地上。 “即使有着绝佳的剑技,若是用错了方法的话……”狂生收起短剑低声说。 09 制服了交战对手的林直环顾四周吓了一跳。看起来自己是打得最久的一个。 “噢噢,这就结束了啊” 他像是掩饰不好意思般说着,数了数倒下的敌人。 “哎,这只有四个啊。应该还有一个才对。” “啊,还有一个是驾驶。他也要抓吗?” 打倒了一个贼人的希仁悠闲的说。驾驶应该只是雇来的吧,他觉得那种小喽啰跑了也就跑了。 “当然了。恶党就要一网打尽。逃往哪边了?” 林直叫道。 于是莲跳上保护秦王专用道路的墙壁,希仁也跟在其后。 “看来是往那边跑了呢。” 看来驾驶是趁着忙乱翻过墙壁沿着边上的驰道跑了。而且已经跑出了不短的距离。 “追,别让他跑了!” 林直发出命令后,狂生跃上马背向自己的妻子叫道 “桃” “哎” 桃回答着并排跑在马边,接着轻松翻身上马坐在狂生后面。狂生一鞭下去坐着两人的马飞奔起来。 “他们要做什么!敌人可是在墙壁的另一边啊” 林直叫道,但是希仁与莲都十分镇静。 “将军,请上墙来吧,不要错过精彩的场面哦” 听了莲的话林直费劲爬上墙壁,眺望着逃跑的驾驶。那驾驶疯了一般不要命得狂奔,身影越来越小。但是狂生所驾之马拔蹄狂奔,隔着墙壁追上了他。 “虽然追上了,可是有那么高的墙在那儿碍事没法放箭啊。而且她也箭也用完了。” 林直担心的说,但是希仁与莲都只是静静的微笑看着那边。 当狂生的马与驾驶并行时,桃灵巧得在马背上站了起来。确实若是站在马背上的话就与墙壁一样高了。但是,狂奔中的马背上上下左右的颠簸非常激烈。站在那上面难于登天,秦的士兵既做不到也不会想去做。桃伸腿搭在狂生肩上,接着坐在那里。如此一来姿势就固定住了。狂奔的马的动作与狂生夫妇的动作一致了。林直面对两人在马上天衣无缝的杂技般动作,唯有惊得两眼圆睁。 “莫非想要以那个姿势放箭吗。太乱来了。而且没箭啊” 但是,林直多虑了。桃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 桃的黑发迎风飞舞,那样子就像是在跳起一段舞蹈。 桃将拔下的簪子搭在弓上,刷的射了出去。簪子像是被吸引过去般命中了驾驶的脚部。他悲鸣着倒下了。 狂生让马停下,从马上跳过墙壁落在专用道路之外。桃也跟在他后面,两人制服了驾驶,拖着他往这边走回来。 “呐,亲爱的,再给我买个新簪子啊” 桃撒娇的声音与笑着应承的狂生的声音传来。 “原来如此”确认之后的林直点头“确实是这个国家的夫妇战士。 第十六章 狂乱 01 风水博士惊醒了过来。躺着的他急忙支起上半身,发现周围一片黑暗。 觉得乱动或许会有危险的他低声向周边呼唤 “有没有人啊?这里是哪里?” “您醒了吗?” 与这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同时,周围稍微明亮了一些。虽然只有一处,但是有人燃起了篝火。从那后面无心慢慢现身。博士以怪讶的表情看向他 “你是刚才的乐师吧。这里是哪?” “这里是琅琊川的河岸。我是徐福塾的人。” “河岸?徐福塾的人?” 博士伸着身子环顾四周。说起来这里能看见古树的树枝,也能听见河水静静流动的声音。 “为何要将我带来这里?有何贵干?” 博士的声音中带有敌意。 “跟您有几句话要说。所以为您呈上了美味好酒。那里面还有一点能让人舒服的药。您喝了以后心情不也缓和了不少吗” 无心的声音冷静得近乎荒谬。 “哼,有话回房再说。走吧”博士站起来拍打着衣角。 “不,我觉得对您来说,那些话可能不会想让别人听见。” “说起来,刚才的舞姬和幻术师呢?”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那女孩是曾在咸阳与邯郸跳舞的舞姬,那幻术师更是天下第一。可不是随便就能得见的哦。” “烦死了”博士一声怒吼打断了无心的话“一不小心看舞姬看入迷了着了你的道。回房去。” “不,还请在这里暂留片刻。其实,我是为将让琅琊镇骚动的观光台崩坏与人虎事件收场而来的。然后请人在这里制作了谈话的舞台。” “观光台崩坏与人虎?”博士嗤笑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无心也不输给对手,低声笑了“您是要说跟您什么关系也没有吗?” “当然了。观光台崩坏的原因什么的我怎么会知道。我也不记得自己被虎吃过或者招过老虎的怨恨。没事了的话就给我让开。” 博士像要寻找回程的路一样凝目四望。 “不,我并没说您被虎吃掉了哦” 无心平静的说。博士走近篝火,为了回宿舍想要伸手拿起一根柴火。无心啪的一声打开了那只手。 “您不是被虎吃了,您就是虎。” 博士不意缩回手,退后了一步。这时候。 “什么!”希仁大叫着从黑暗中现身“这个男的就是人虎吗?等等,你说他是虎吧?” 面对希仁的严肃表情,博士又退后一步摇着头 “说、说什么呢。我可是从咸阳派遣来的风水博士,休得无礼!” “呵呵”无心低声笑了“那么在您去咸阳之前又是如何呢?难道不是虎吗?此处可是有您是虎的证人哦” “什、什么。你说证人?谁?” “被您吃了成为伥鬼的人也来到了此处” 无心的声音严厉了起来。对于平日里都十分温和的他来说十分罕见。 “难、难道说”博士动摇了。无心向着黑暗中说道“请” 于是黑暗中一个女人无声现身。 “啊、啊、你不是清吗。为何你会在这里?” 出现的女人乃是东王家的侄女清。画过妆的清低着头不时看向博士。 “噢”希仁眼睛大睁。化妆后的清很像刚才的桃。不,定是桃照着清的样子化的妆。这也一定是无心的指示吧。 “还有一位证人。” 随着无心的声音,这次是一个男人静静现身了。是李耳。 (这家伙,至今为止都藏在哪) 希仁顾虑到这是在博士面前,将惊叫声硬塞回了喉咙里。应该是无心找来的吧,他的智谋总能吓人一跳。 看见李耳,博士也露出了怪讶的表情。似是不明白他是谁。 “什么啊,你是谁?找我有何事” 李耳以行动回应了对方那迷惑的神情,他一圈圈解开缠在脸上的布。 看见那张脸,希仁不意背过眼去。真是一张可怕的脸。在脸的正中开了一个大洞,那是被削掉鼻子留下的痕迹。 但是,仔细看看那张脸的话,就会发现若是有鼻子的话这还算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而且总觉得看起来有点像是博士。 “啊。你、你是……你还活着吗!” 博士一见李耳,眼中浮现出惊愕与恐怖之色。他将手伸向腰间,但是那里并没有佩剑。他被搬出去时剑还挂墙上。 面对惊慌失措的博士李耳踏出一步。 “把、把我的女人还给我!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李耳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他以恨不能上去生痰其肉的眼神瞪着博士,一步接着一步的走上前去。 与他的动作同步,博士一步接着一步的向后退下。当无路可退,他一个转身想要往别的方向逃走时,黑暗中阳武与林直持剑出现。 “哎呀,风水博士大人。这是要去哪啊?看起来话还没说完呢” “唔、唔”博士身体前倾好容易站住,试图再变个方向。可是,前有李耳与清,后是阳武与林直,左边希仁正在瞪视着他。这里除了他们可能还有其他人。右边琅琊川在一片黑暗中流淌着。博士无处可逃只能站在当地。 李耳一步一步走近站着的博士,突然抓住他,掐住了他的脖子。虽然他有抵抗,但是李耳的力量更大。他痛苦的呻吟着。这时,清突然向博士跑去。 清取出藏在怀中的菜刀,一言不发的刺入博士的腹部。 “咕啊啊啊啊” 博士发出悲鸣。李耳在震惊之下松开了手,博士往前倒在地上。事出突然,希仁与阳武也来不及反应。 “嘎、嘎”博士双手按着被切开的腹部痛的满地打滚。李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他。 “不行”残虎从黑暗中走出,奔向满地打滚的被害者。残虎抱起他,向他说道 “我是巫医。立即为你进行治疗。请不要动。” 博士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依然挣扎着。很快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毫无血色的脸痛苦的扭曲着,开始发出“咳、咳”的让人不忍去听的声音。 残虎急忙检查伤口,随之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即使如此他也抱起受伤的人,站起来想要回诊疗室去。可是,清又动了,她扑在博士身上,将菜刀插入了他的喉咙。 “啊” 博士发出了临终的悲鸣,在痉挛了几次以后,终于一动也不动了。残虎也已经无计可施,将被害者放下,在确认了他的死亡后以谴责的眼神看着清。 希仁与阳武的视线也聚集在了清的身上。清扔掉了手上的菜刀,抱住了博士的身体。 “这个人是虎。但是、但是、这个人是非常温柔的虎。” 清断断续续的说,然后就只是哭泣。 希仁拾起清扔掉的菜刀,向无心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心大大叹了口气。那双眼中充满了寂寥。 “如此一来虎就死了。也就不会再有虎扰乱城镇了” “能请您说明一下吗,无心老师。您说这个风水博士是虎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博士乃是受秦王之命派遣而来的正式人员。这位大人虽然是司掌玄常王祭祀的人,可是听说玄常王使者的人虎是个女性。而且,这位大人若是死了,作祟就无法解开了。” 在旁边看着的林直带着不高兴的表情来到明处。他还不是很清楚无心的力量。 残虎在对博士的身体做出检查后,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看起来与人类的身体并无二致” 桃与狂生也一副困惑的样子待在无心身后。承受着希仁等人的视线,无心平静的开口道 “这个男人是披着人皮的虎。成为他牺牲品的人不可胜数。清小姐,也是成了这只老虎牺牲品的可悲女性。” “到底是怎么回事?琅琊山的虎把这个男的吃了吗?” 希仁奇怪的问,无心慢慢摇了摇头。 “难道说”阳武灵机一动“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虎头吗?” “怎么会有那种事”这次希仁摇摇头 “虎头已经被处刑了。这位叔孙通大人应该是如假包换的风水博士,要不然秦王怎么可能雇佣他。” 两人以目光问向无心“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心柔和的接受了他们的目光,平静的肯定道 “正如阳武兄所言。这个男人就是世间所说的虎头。而那些随行人员就是他的同伙。” “但是,那家伙已经被处刑了啊” “记录上或许是那么写的。但是,这个男的吃了人,从司直手上逃脱,混入了世间。” 待在无心身后的桃上前来 “那么,虎头是活了五百年的古虎,所以能化身咯?那样的话是什么时候吃了叔孙通和清的啊?” “恩,正如桃姬所说。清小姐从未来过官府,博士也没有下到镇里过。所以没有机会吃清小姐。” 希仁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着,桃的疑问很有道理。 “奇怪的不止那里”阳武也加入了议论“若是这人是虎头,那他和玄常王是什么关系?这人从邯郸逃脱潜入了琅琊山吗?” 希仁与林直都是一副呆然的表情。无心扫视了一遍希仁等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的李耳身上。 “虎也是有种类的。那个男人是无止境的吃人的凶暴之虎。只不过虎头吃了清小姐等人并不是在琅琊,而是在十年前的邯郸。这方面的详细情况,还是让当时的被害者,这位李耳先生来说吧” 听见无心的话,李耳抬起了头 “您是无心老师吧。您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知道我躲藏的地方?为何知道十年前的事?” 李耳以崇拜的表情往上看着无心。那张脸上若是鼻子还在,便是一副让人觉得知性的容貌。虽然不知他为何会犯下要受削鼻之刑的罪行,但是那并不是会做下凶恶事件的脸。 “我既不是求盗也不是官吏。只是一介平民。我听一切话。不止是人,从虎从狗,从风从雨从山从海我都能听到讯息。然后我以‘理’来思考。人会觉得事物奇怪是因为他们只看事物的一部分和结果。我则听闻一切讯息,将它们合理的连接起来。这样一来便可看见真实。比如说,当小春被拐走时,为何吴多没有叫呢。吴多是只聪明的狗。应该是看到带走小春的是认识的人所以才会老实没叫吧。我觉得你就是从一开始企划这次事件的人。请说出一切吧,叔孙通兄。” 听了无心的话,希仁与阳武同时惊叫 “哎、这个男人是叔孙通大人吗?” “是的”化名李耳的叔孙通大大点了点头。 “我就是笠远老师的弟子,叔孙通。我与清小姐都是被那个男人吃掉,从而人生狂乱了的牺牲者。而最根本的错误是从十年前我的不成熟开始的” 真正的叔孙通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02 十年前,叔孙通是一位充满希望的年轻儒学者。 叔孙通的老师笠远认为自己弟子中鹤立鸡群的他埋没于乡野实在是可惜,于是给他写了推荐信,让他去了赵国国都邯郸。笠远的一个同门在邯郸做官,他想靠那位同门的提点为叔孙通打开通往将来的道路。 年轻的叔孙通满怀希望的来到了邯郸,但是恰好笠远的熟人不在,所以就暂且住在那里等候。 邯郸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乃是全国人与物汇聚的当时首屈一指的大都会。甚至有“邯郸失步”这一惯用语存在。说的就是能让地方上过来的人连走路的方式都忘了程度的感受到世界的不同。学问、商业自不必说,在生活习惯与娱乐上它也与地方小镇完全不同。 特别是花街散发着琅琊这种小地方所没有的华丽绚烂,年轻的叔孙通被这魅力深深吸引不能自拨。 他是年轻而优秀的男人,又寄宿在官吏的家中。将来有望的他很快被花街的女人包围了。走惯了江湖的花街女要套牢一个年轻乡巴佬真是易如反掌。他泡在酒与女人当中,玩得越来越高级,陷得越来越深,甚至开始觉得熟人的外出要是能尽可能的长一点就好了。 就这样,某一天在常去的酒店喝酒的叔孙通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带这个消息来的,是不时在店里见到的一个小个子男人,那人身上带着见惯了都市风月的气氛。 “大哥”那男人亲热得向叔孙通搭话。虽然不管怎么看都是他比较大,但是喝酒喝得正爽的叔孙通并不在意。 “玩得挺开心嘛,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更开心的地方” “什么?你是花街拉客的吗?” “嘛,差不多”男人卑微的笑了。 “邯郸还有更好的女人哦” “噢”叔孙通探出身来“这里的美女也很多,竟然还有更漂亮的吗?” 男人凑到叔孙通的耳边低声说 “大哥,女人的好处可不止是美貌哦。玩女人的最高境界,是人妻啊,人妻。” 男人意味深长的一笑。那笑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淫靡气味,叔孙通对那淫靡的笑容虽然很有兴趣,但是还是收回身体摇摇头 “人妻啊。确实好像是挺有意思的。不过那是犯通奸之罪的,事发了就完了。” “这方面啊,其实也有不犯法的人妻玩法哦” 接着男人说出的,便是有些人虽然是人妻,但是丈夫刚死没多久的未亡人一事。 “有个少妇最近刚刚死了丈夫。一个人独守空闺寂寞得很。嘿嘿嘿,就像找点长的好,以后又不会来麻烦事的年轻男人呢” 叔孙通当然没跟人妻玩过。听说玩人妻的好处就在那种背德感中。若是丈夫刚死的话,说不定感觉跟人妻很像。 “可是,为何找上我?” 漂亮话里有陷阱。他想起了走出乡野时双亲告诉他的这句话。这里必须要小心。 “我啊,认识那个少妇的丈夫。然后就被拜托了要去找个跟她丈夫长的像的男人。大哥你就长的很像哦。所以就在这儿跟您谈谈” 叔孙通用他那已经被酒泡晕了的脑袋拼命思考着。自己虽然在邯郸玩过很多女人,但是那全是做这行买卖的,并没有跟清白的人妻玩过。在背德的香气之下,他对这种玩法有着浓厚的兴趣。 “唔,那,这么玩得付多少钱?”叔孙通问道 “哈哈哈”男人笑了“大哥,别说那种傻话了。对方也想要玩啊,这可不是钱的问题。” “喔,不要钱的吗” 叔孙通吓了一跳。会有不要钱就能抱年轻人妻这么好的事吗。但是,这里是繁华之都邯郸。或许真有这种事。管他呢,过去看看,要是觉得不对劲回来就行了嘛。叔孙通脑中想的全是对自己有利方面的事,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没有下次了。 结果,叔孙通答应了男人的请求。 男人按着约定,在第二天夜里来接叔孙通了。叔孙通等得不耐烦,已经喝了不少酒,自己走路都走不好了,即使如此还是跌跌撞撞上了男人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嘎啦嘎啦的走在夜晚的城市中,很快进入了一个商家的们。从车上下来一看,整座房子中寂静无声。 “奇怪啊”叔孙通低声说 “大哥,您说什么呢”男人笑了“嘿嘿,就算本人和家里人都承认了,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出来迎接你啊。大家都当着没看见呢。” 说的也是,叔孙通也用醉醺醺的脑子想了想。就要是悄悄的做才有意思的不是吗。叔孙通在男人的带领下走进屋里,据说最里面的就是少妇的卧室。 走在走廊上,男人叮嘱叔孙通“可不能打开别的房间的门哦。大家都是默许的,互相也就别那么多事。” 男人一条直线走向少妇的寝室。来到少妇的寝室前,就感觉有一股妖冶的味道。男人进入了房中,叔孙通紧随其后。 少妇的卧室中只点着一盏灯。在灯旁边传说中的少妇只穿着薄衣坐卧在那里等着他。 少妇沉默着轻轻低了下头。看着那个少妇的面容,叔孙通的酒似是一下就醒了。白皙而修长的脸庞,细长的双眼,那小小嘴唇的红带着惊人的色气。而比这些都要引叔孙通注意的,便是那种梦幻般的风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会引男人入室玩乐的女人。那双瞳也似是带着哀伤,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飘散出一丝对背德行为的羞耻一样的气息。 丈夫先去一步的未亡人就是这样的吗。而且这还是个比那个男人所说还要惊人的高级货。 叔孙通男人的那部分迅速精神了起来。他咽着唾沫,以沙哑的声音打招呼“晚上好”。 但是少妇只是轻轻点点头,仍然一言不发。 叔孙通靠近少妇想要触碰她的身体,但是那个男人说着“哎呀哎呀”插入二人之间。 “这么急可不行呀。什么事都有个先后。先来个交杯酒” 说着,他取出了准备好的酒菜。这说的也是,叔孙通坐在了床前。少妇悄悄靠近过来,纤细的手在羞耻的震颤下将酒倒入杯中。叔孙通看着少妇美丽的侧脸将酒一饮而尽。 叔孙通喝着酒,在意起男人仍在房中一事。带路之后他不就可以出去了吗。这个男人想要看我们之间的行为吗。难道说,在这个男人面前做,也是这场游戏的条件吗。世上有着有各种各样兴趣的人,也有看着他人的行为而兴奋的人。这场游戏,大概也是包含了那个方面的游戏吧。他这样想着。 “那么”叔孙通放下杯子。再喝下去就做不了重要的事了。他用淫靡的目光看着少妇。少妇脸蛋通红,颔首躺在床上。他抬起火烧般的身体往床上走去。少妇的眼睛紧闭,纤细的身体惹人怜爱的绷得紧紧的。 啊啊,这个少妇也是第一次这么玩啊。少妇忍耐羞耻的样子给叔孙通带来了莫大的快感。 叔孙通所记得的就只到这里。他在梦中也忙着脱少妇的衣服,别急,他在梦里对自己说,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叔孙通慌忙跳起来,举目四望发生了什么事,许多男人正围着他。 “你们,你们是谁?” 比他的问题还快,一个男人二话不说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叔孙通在床上飞了出去。这时,他的手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什么玩意?叔孙通看向手边,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裸体,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她已经没气了。女孩的喉咙被切开,身上到处是血。叔孙通战战兢兢的看向她的脸,只见她的眼睛满是怨恨的大开着,那张脸倒是没见过,是与昨晚的少妇完全不同的女人。 “什么、这谁、这女人是谁?” 叔孙通惊慌失措得回头问男人们 刚才殴打他的那个男人怒吼道 “那是你昨天晚上玩弄过以后杀死的女人啊” “不是不是,这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 叔孙通拼命摇头 “魂淡” 男人又一次叫道,一脚踹向叔孙通。 “我早就知道你把女人以外的人也全杀了” “什、什么!你说我杀了这个女人” “装什么傻。无耻的东西!” 男人抓住叔孙通的脖子把他扯起来,拽到了旁边的屋子,打开房门把他扔了进去。他滚落在屋中,四下观看,接着哑然失色。房间中一片血红。这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思上的血红。墙壁与地板上都如同赤红之海一般,在海中处处有着白色的小岛,仔细一看那些岛全部是裸尸。 “呕~”叔孙通无法忍受,将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什、什么状况,这个房间?”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男人在入口处怒吼“你这虎头!” “什、什么?虎头是什么?” 叔孙通不幸是个乡巴佬,根本不知道什么盗贼的虎。 “别装了!”男人再次怒吼。 “我乃求盗。接到通知赶来的。这屋中的男女老幼都死了个干净,商家的财产也被洗劫一空。就是你和你的同伙干的。你在昨天晚上来到这间大宅一事已经被马车的驾驶证明了。如今还想装傻可是行不通的!” 求盗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看来自己睡在了一个了不得的现场中。叔孙通拼命想要回忆起昨夜的事。这个房间似乎是少妇隔壁的房间,但是酒醉的记忆又不敢肯定。况且当时除了少妇的脸和身体什么也没入他的眼去。最后连抱了少妇没有也记不得。应该是酒喝得太多了吧,即使如此,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杀了人。 “不对,不对,我不是虎,我是琅琊来的儒学者。” 叔孙通拼命大叫。虎指的应该是凶恶的罪犯的事吧,被错认成他们可受不了。 “儒学者?”求盗咧嘴笑了“那么,你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当然有” 叔孙通想要取出一直收在怀中的笠远的推荐信,但是伸入怀中的手只摸到一片空荡。 “不见了,不见了” 叔孙通也顾不得是在他人面前,将衣服全脱下来裸体搜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首先,穿着的那些衣服就不是自己的。而且,不止是怀里的推荐信不见了,怀中还多了一样没见过的东西。 那是看起来像是什么野兽的尾巴。 “哼,要说谎也说编个高明点的谎话怎么样?” “不,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去找官吏确认一下就明白了” 叔孙通悲痛的叫出了熟人的名字。 “确认是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我问你,首先,你拿着的那是什么?那可是传说中虎头带着的虎尾啊。还有一件,你跟这间大宅是什么关系?” “不,那是”叔孙通拼命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 “呵呵,这还真有意思”求盗嗤笑着向他喷到“你想说一个儒学者,跑到不认识的未亡人的卧室里,过了一夜。然后还对这段时间里房间里发生的惨剧一无所知?喂,你这话谁会信啊?” “不,可是”这是真事我也没办法啊。 “那么,那个什么小个子男人现在何处?你说的那个少妇不是死在你边上了吗。你也是个大名鼎鼎的盗贼,这份在尸山里打着呼噜睡觉的豪胆我也佩服,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痛快点怎么样” 求盗瞪着叔孙通的脸怒吼。 之后叔孙通被逮捕,扔进了邯郸的牢房中,接受了严厉的讯问。虽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状况是不能再不利了。 重要的推荐信不见了,结果他寄宿的官吏家也因为害怕丑闻而不肯保证他的身份。而且最重要的是,无法否定他在尸体撒得遍地都是的房间里,和一个死去的女孩同床而卧。而且他怀中还有传说是虎头所有的虎尾。 叔孙通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司直可不会管他。那个知道真相的男子也下落不明。 司直所讯问的都是手下与商家的财产的去向,这已经是完全把叔孙通当虎头来问了。 他绝望了。他认定这一切都是自己忘记本分踏上错误道路的报应,放弃了。这样继续坚持说自己是儒学者的话,或许会连累到琅琊的老家。于是叔孙通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肯报上,无论怎么拷问也只是坚持否认自己是虎头。 但是,即使他否认状况也不会改变。叔孙通就这样被审判,结果他就直接以姓名出身皆不祥的虎头身份被判处了死刑。而且是最为严酷的车裂。 这样也好,叔孙通用他在询问中已经极端疲劳的身体和头脑想着。车裂也不过是一瞬间就死了,这样再接受拷问自己就会受不了了。 他虽然没有认罪,但是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刑罚。 但是死刑迟迟没有执行,只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对他来说每一天都非常痛苦,一天长得就像它本身也是的一种刑罚一般。若是要执行死刑的话就痛快点,他无数次这样疯狂的大叫,但是那一天依然没有到来。 死刑没有执行并非是因为刑法,而是因为当时执行死刑都是在秋冬两季。按当时的阴阳思想,死刑执行应该避开万物生长的春夏而选在秋冬。 可是,即使到了下半年死刑还是没有执行。这次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应当执行死刑的国家被消灭了。 以邯郸为都城的赵国为秦国所灭。因此法律改变,审判也全部重来。理由是赵的法律不能用来审判秦的人民。听到这个消息叔孙通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灯火。 面对秦的廷尉富去,叔孙通再次主张自己是无辜的。 富去与赵的廷尉不同,他开始对叔孙通的主张进行查证。 查证的结果,出现了一个对叔孙通有利的证人。那是一个姓沈的在他与那男人说话的那家酒店工作的女孩。她证明了二人的谈话。 因此叔孙通的主张的一部分被采信。认为他应该是与大量虐杀事件无关。可是,闯入不认识的别人房间,大吃大喝最后还与尸体同床这条罪状是免不了的。 叔孙通被判处了“削鼻,做城旦”的刑。 城旦乃是一种守望与修复秦北方的长城的劳役,基本上是终身刑。叔孙通虽然被免除了死刑,但是也从儒学者这个光荣身份被贬为了一辈子修理城墙的工人。 他被从邯郸送到了咸阳。叔孙通以为咸阳是一片未开化的蛮荒之地,但是立即被那广阔的城镇,大量的人口,还有鳞次栉比的豪华宫殿惊呆了。 但是,咸阳让他感觉有些冷漠。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那人口大多都是工人。秦王是前所未有的喜欢土木工事的王。他比什么都喜欢以宫殿、生前的陵墓为首,治水工事、通往各都市的道路网。防备北方匈奴用的长城等等的大型工事。 甚至有人暗地里说他统一全中国不会也是为了收集建造这些工事的劳动力吧。他也喜欢雇佣被称为水工的土木工程师。韩的郑国就是其代表,不拘泥于一切身份与出身地,只要有能力就给以优遇。 在咸阳,聚集了数十万用于建造土木工事的工人。 叔孙通也作为那些工人中的一员,被送往了遥远北方的城镇“九原”的长城工事现场,那是最坏的地方。 秦王正在建设从云阳(咸阳北方的城市)到九原的长达数千里的长大道路,叔孙通沿着那条路走了数个月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个只有快要崩毁的长城与它的守军的寂静城镇。叔孙通觉得那就是世界的尽头,自己再也回不到人住的地方了。 自傲的他开始想要自杀。实际上有很多人都自杀了。长城的修复工事是很痛苦的。冬天冷得骨头都要冻碎了,出现了很多冻死者,而夏天则热得脑浆都要融化了,有些人就中暑死掉了。只有让他们能劳动的最小限度的食物,只有能挡挡雨露的简单住居。这里的工人已经不是人,而只是搬土筑墙的建筑道具了。 而且比什么都痛苦的,便是这工作中完全没有希望了。只要还能动就要工作,没有体力了就只是被当做无名尸体埋掉。秦认为工人的代替品要多少有多少。每天都有许多人死去,然后就有同样数量的工人被送来。 挖掘搬运土石到死的一生,这不是跟当下就已经死了没有两样吗。叔孙通也像其他自杀者一样这么想着。 而拯救了他的,便是为他做出证言的沈。 工人携带家眷是被默许的。那估计是为了劳动力的再生产与防止暴动吧。可是,因为是重劳动,所以会把妻子带来的人也没有多少。 沈在叔孙通被削鼻之后,跟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不仅如此,还留在即将绝望的叔孙通身边照顾起了他。因为她是在酒店工作的,不怎么会做家务,但是她是个妖艳而在床上有一手的女人。虽然有时也会有些任性的举动,但是她不仅从死刑中拯救了自己,而且还愿意跟着这么个被削去鼻子的男人,这种女人可不是在哪都能找到的。 而且沈比较富裕。在配发的东西之外,她用在酒店赚来的钱偷偷买了别的东西给他吃。 叔孙通选择了娶沈为妻活下去的路,很快,他们间生下了一个女孩。 为了妻子与女儿,叔孙通决定要从这里生还。为此,唯有成为优秀的工人,于是他私底下开始进行土木建筑的学习。 他认得字,也有学问,本来就是个优秀的男人。 在积极参加难办的工事现场的过程中,他得到了工头的承认,逐渐被加以重用。 秦这个国家的赏罚是在是非常分明。他的技术被承认,在五年之后解除了终身刑,作为土木工程师被任命为咸阳的宫殿工事的负责人。那时,跟他一起来到九原的人已经都去了黄泉的彼岸。只有身怀希望,不断努力的他活了下来,开启了自己的未来。 在那之后,他在咸阳快乐的工作着。 只有一件挂心的事。那便是女儿小春有重病在身。女儿的发育迟缓,已经近十岁了,却连自己走路也走不好,也不怎么能理解别人的语言。 在问过里的长后,他被告知“这是先祖作祟,也就是说是你的恶行报应在了女儿的身上”。这病肯定是治不好了。 在他要放弃时,沈向他说了自己听来的消息,听说有一个名叫徐福的名医,连庶民的病也肯诊察治疗。庶民能得到巫医的治疗那真是如做梦一般的好事。 叔孙通十分欢喜,但是听了徐福的所在地脸色顿时青白起来。 不巧,那个巫医竟然是在琅琊。他不想带着被削去鼻子的这张脸回琅琊。 叔孙通最初表示反对,但是沈硬是说服了叔孙通。沈本来就是一句话说出去就不会再管别人意见的性格,他也没法对救命恩人的妻子采取强硬态度。更别说这是为了女儿小春。 反正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横下一条心,用布包在脸上动身前往琅琊的徐福塾。 03 “这样一来我回到了琅琊!”叔孙通抬起脸,那眼中有着些许闪光的东西。希仁等人默默看着他。 “我想等春的病治好,就直接回咸阳,再次作为土木工程师生活下去。但是” 叔孙通提高了音量接着停下了,像是在想该不该说 “但是,你在徐福塾碰到了那个少妇吧。” 无心插口道。叔孙通惊讶的看向无心。 “正是。在塾中我再次遇见了那个这十年间都没能忘记的少妇。那就是清小姐。” 叔孙通的目光像是在看着远方,他接着说 “她一点也没变。我立即认出了她,但是她并没有认出我。也很正常,我的脸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起来不明白叔孙通身上发生的事跟琅琊的人虎事件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无心补充道 “虎头为了从司直手中逃脱而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为了安全逃走,就想寻找一个跟自己长得相似的男子作为替身,然后中了他们奸计的便是叔孙通兄。” 原来如此,说起来风水博士和假称李耳的叔孙通,在年岁体格和脸型上都非常相似。 “他在确认了叔孙通兄,在那个夜里闯入顶上的商家做下一桩案子。那个商家里从咸阳刚嫁过来少妇便是清小姐。他觉得杀了合自己口味清很可惜,就以她为饵要给叔孙通兄设套。他威胁清小姐说去骗那个年轻男人,不然就杀了你。受到生命威胁的清小姐哭哭泣泣得遵从了他的命令,帮他执行了将叔孙通兄陷为替身的奸计。他让一个部下巧妙的把叔孙通兄诱入商家,然后夺取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带着清小姐逃出了邯郸。” “虎头也是个相当优秀的男人。他拿着从叔孙通兄那里抢来的推荐信,去了从今以后将不断壮大的秦国首都咸阳,在那里以琅琊出身的儒学者做了秦国的官。也就是说,他吃了叔孙通其人,然后化身为他混入了世间。” “这是何等样事”希仁沉吟。虎吃了人并且化身为他。 “我”叔孙通又抬起了脸“来到徐福塾,遇到了清小姐,虽然明白了当年虎头设下的陷阱,但是不可思议的心中并不觉得愤怒。我也有错,而且都是过去的事了。但是,更让我惊讶的是她带着的那个孩子。那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病情完全与春一样。那定是流着一样的亲人的血。我曾想过那会不会也是我的孩子,但是我并没有抱过她的记忆。那个夜晚,我只是大醉以后睡着了而已。” 叔孙通停下了话头不甘得俯身,发出了呜咽声。 “那么小春是?”桃向叔孙通问道 “小春可能是虎头的孩子。沈过去是他的情妇。他在得到清小姐以后就抛弃了沈。于是沈就那样怀着孩子做了我的妻子。理由可能是我跟他长得很像吧。沈那么富裕也是因为带着虎贼时代所赚的钱,那种性格也是因为做头领的情妇的时候被惯坏了吧。” 片刻的寂静流过。叔孙通、希仁与残虎也都找到了各自疑问的答案吧。 “于是”阳武打破了寂静“你跟清小姐相会以后怎么了?” “是。我把清小姐叫道这个河岸处对她进行质问。我取下布让她看了自己的脸,向她问责。她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于是就明白了她也是虎头的被害者之一。她被强抢做了虎头的情妇,但是他看了清生下的孩子的病情就简单的抛弃了她。走投无路的清小姐在咸阳生活了一段,然后从去年开始就投奔伯父来到了琅琊。” 当虎头的牺牲者叔孙通、清、还有沈都汇聚在琅琊时,上天赋予了他们意外的命运。 化身为叔孙通的虎头“风水博士叔孙通”得令出差来琅琊。因为设定上风水博士是琅琊出身,所以要寻找在琅琊上的立碑之地,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就这样虎头也像是受到吸引般来到了琅琊。 在与官府有生意往来的东王家工作的清,在接待的会场上知道了虎头作为风水博士来到琅琊的事。 清将这件事告诉了真正的叔孙通。这是何等命运的安排,叔孙通颤抖了。与自己的事件相关联的人都聚集到了琅琊。 而命运进一步决定性的重合了。叔孙通继续说道 “确信沈过去是虎头的情妇是在来到徐福塾的数日后。当时我采了春喜欢的果实,从琅琊山上回来的有些早,然后就看见了那个跟沈会面的男人的身影。我没有忘记那个男人,不,不可能忘得掉。 那人就是在酒店来跟我搭话的小个子男人。从两人的态度来看,那感觉并不是很久不见的再会。那时,我的挠头产生了些许疑惑,虽然有些不想相信,但是沈对虎头还有留恋,或许之后一直在向那个男人打听他的去向。我只是个丈夫的代替品而已。 即使如此我也无法憎恨沈。 但是,我对虎头的恨意却进一步加深了。他不止夺走了我的人参,如今还在践踏我和沈以及小春的回忆。 不,他要把沈和小春从我身边夺走。虽然我明白那只是扭曲的憎恨,但是即便如此只有他我无法原谅。只要杀了他,她们二人就会完全成为我的家人。” 叔孙通抬起头环顾希仁等人。 “当我与清小姐在这片河滩上见面时,似乎听到了上天的声音。‘那家伙要毁灭琅琊镇,绝不要饶恕他’。我决定复仇,天也会站在我这边的。 我想要取回自己的人生。不是作为儒学者的人生,我在邯郸已经失去了做一个儒学者的资格。我要取回的是之后作为工人的人生。我无法忍受自己与沈和女儿多年生活而来的回忆化为乌有。我想认为沈爱的是自己,春是自己的孩子。 我向清小姐请求帮助。清小姐最初拒绝了,但是当她的孩子死去时,她的想法改变了。她像是解脱了般保证协助我。我开始思考既能告发虎头,又不会给我老家和东王家添麻烦的方法。 那时,我从清小姐那里听说‘这琅琊有一个擅长解决难题的名求盗,那是位非常喜欢小孩,明白平民的心的好人’。我想到一个方法。 于是,我拜托清小姐化身为伥鬼。” 听着叔孙通的话,希仁边点头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么说来,与洒家见面的伥鬼就是清了吧。但是,那个时候伥鬼可是没有眼和鼻子的哦” “女人是有化妆这项武器的,只要在脸上涂满白粉,闭上眼的话谁都做得到。更别说那是发生在黑暗夜晚的事。清小姐因为被虎头所喰而将我卷入一事,心中非常后悔,所以答应帮助我。” “原来如此”希仁接受了他的解释。 “被虎吃了变成伥鬼说的就是这件事啊。” 04 阳武扭着嘴对叔孙通说:“呐,叔孙通哟。我听说沈性格非常娇蛮,你为何会跟那种女人” “正是因为她娇蛮” 叔孙通叫着打断了阳武的话 “你身边有会跟着没有未来的受刑者到世界尽头来的女人吗?虽然沈性格娇蛮,即使如此她也跟着我走过来了。沈是我的女人!春是我的女儿!” 为叔孙通的激烈话语所惊,阳武慌忙换了个问题 “即使如此,为何你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来官府把事情告发不好吗?” 叔孙通狠狠瞪向阳武 “如果我去进行正式的告发会怎么样?秦是有反坐法的。若是我不能证明我告发的正确性,那么罪名就会反弹回我与清小姐,还有家人身上。 无论我还是清小姐,都不能再给老家和东王家添麻烦了。我们只能隐姓埋名对虎贼的头目进行告发。重复一遍,所幸” 叔孙通看向希仁 “琅琊有着解决了‘琅琊之鬼’事件的名求盗在。我想若是那位大人,或许能看出虎贼头目的真面目。” 听了叔孙通的话,林直苦笑道 “于是,就把洒家诱到河滩边吗?” “正是。我把春带到河滩那边交给她。然后,就是等着沈惊慌起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若是残虎老师没有提出狗的事的话,我就打算说春喜欢河滩那边什么的把你们带到那里去。” “等等”希仁沉吟道“这么说起来,伥鬼的清说着‘虎在那里’然后指向的是官府吗。我还以为是在那后面扩展开来的城镇呢。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是错误的开始吗” “不,不止如此”叔孙通的声调变了“在那之后,我们的计划微妙的偏离了轨道。” 第十七章 解明 01 “我没想到的是,求盗大人竟然动员了军队这件事。虽然听说过您喜欢小孩子,但是会做到这一步真是。我只是希望求盗大人能将虎头的正体曝光而已。 其他也有几点计算失误的地方。“ 叔孙通以抱歉的表情环视希仁等人 “是沈的行动吧?”无心插入叔孙通的话中。叔孙通大大的点点头。 叔孙通像是重回那天般咬住了嘴唇 “我与清小姐在河滩再次碰头的时候,沈拿着铁锅与菜刀出现在了那里。” 那完全是叔孙通意料之外的情况。他没有将沈列入复仇的对象,他的目标只是虎头。 清在给儿子进行治疗的那段时间尽量不与人见面,所以沈没有注意到她吧。 “沈看见我和清,然后想起来了。想起了她就是从自己身边抢走虎头的女人。以清的立场来说,她并不是故意的,但是以沈看来她就是抢走自己男人的可恨女人。” 看见二人的沈勃然大怒。这个女人不止夺走了自己虎头身边女人的位置,如今还要来夺走自己的丈夫,这怎么能忍,于是她扔开铁锅拿着菜刀向清冲了过来。 “那是事故。清为了保护自己与沈扭打起来。我想阻止他们,但是已经晚了。沈的菜刀误刺中了自己的胸口,不一会就去了。” 叔孙通悲伤的摇头 “我看着沈的尸体,眼前一片漆黑。但是我很快换了心情。沈为我感到嫉妒了。而不打倒虎头,无论是春还是沈的的回忆都无法完全成为我的东西。继续实行计划吧。我的脑中浮现出了利用她的尸体这么一个不敬的想法。她若是被断定为他杀,那么便会调查她的身份,那样一样司直可能就会查到虎头的头上。我在心中双手合十,不顾一切的把沈吊在了大树的树枝上。这样十分醒目,而且尸体也不会被野兽吃掉。然后为了把事情闹得更大,我把独木桥撤进了水中冲走了,然后催促着清离开了那里。” “然后那具尸体就被桃姬发现了吗” “是的。我觉得一切发展正如我所想。可是” 叔孙通向希仁看了一眼。 “我等会错了意,开始向着错误的方向调查了吗” 希仁向叔孙通问道。 “所以才接着进行了下一个计划啊。那么把妻子送入棺材的也是你咯?为何要刺那个女孩?说起来,那个女孩到底是谁?杀了李仲的,杀了那个只剩手的男人的也是你吗?” 对希仁的问题,叔孙通干脆的摇摇头“不是” “我想的下一步是去拜托笠远老师。听说笠远老师关于风水博士的性格大变在官府发了一通脾气,所以如果好好说的话,或许搜查能让搜查波及到虎头也说不定。可是,其他的事件我并不知晓。不是我做的。” “那么,叫笠远老师出去的也是你咯?” “不是,那也不是我。在我去见老师之前他就被捕了。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说谎。”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刺中那女孩,杀了李仲和只有手的男人的到底是谁?叫出笠远老师的又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无心。若是他的话,定能回答这些问题吧。 02 无心从篝火中取出一根柴,静静走到大树边上。 “这棵古树应该就是神木吧,这枝条的伸展方式实在是充满神秘。” 说着向枝条举起柴火,对桃打了个信号。桃“哎”一声跳上古树,双手抓着树枝将自己吊在树下。 “我在白天的时候试过从河对岸眺望这个姿势的桃。这正像是要倾诉什么的样子。叔孙通兄是想让求盗发现,但是在那之前,认识沈夫人的人发现了这具尸体。” “啊,是那家伙吧” 希仁叫道 “正是。就是与她见过数次的虎牙。那一天,他寻找着不在塾中的沈夫人,与桃错身而过发现了她。然后将她从树枝上放了下来。” 桃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为何要做那种事?直接向官府报告不就好了?” 希仁很疑惑。 “因为不能那样做。虎牙并不知道沈夫人与清之间的事故。但是,他认为有个人就是杀害沈夫人的人。他想,若是虎头的话可能就会做下这种残忍的事。而且将她向示众一般挂在树枝上就是对自己的警告。” “警告是什么意思?” “因为沈夫人与虎牙在敲诈虎头。他们二人似乎自从他出人头地以后一直在这么干。虎牙想他可能终于不堪忍受,于是从咸阳到遥远的琅琊来,要收拾掉自己和沈夫人。” 原来如此,希仁明白了。沈夫人的生活富裕,是因为她从虎头那里得到了金钱啊。 “虎牙有可能也对沈夫人抱有爱意。” 无心平静的继续说 “所以他希望能好好给沈夫人举行个葬礼,于是渡过冰冷的河水,将沈夫人的遗体放下来,找个机会将她放进了塾中的棺材里。当时残虎兄和桃刚好外出,而看门的吴多看他是和患者认识的人所以就没叫。他将夫人放进棺材后,心中重又燃起了对虎头的怒火。于是就想让虎头也尝尝所爱的女人被杀的悲伤” “啊”希仁与阳武同时叫出声来,面面相觑 “啊啊,这么说,那个女孩是虎头的侍女啊。他以为她是虎头的女人……” “正是。她负责把钱给虎牙。他把从官府后门出来的她带到那个地方,然后说‘你就要跟沈夫人一样死在这里’。她在惊慌之下抗辩说‘不对’,但是虎牙还是没有饶过她。” “但是,为何要挂在古树的树枝下呢?” “那是因为想要她跟沈夫人遭到一样的下场吧。所以他准备了一个铁锅过去。沈夫人的时候是叔孙通兄带走了菜刀,但是这个女孩的场合从一开始菜刀就是不存在的。虎牙用剑刺中了她的胸部,然后挂在树枝上,拔下簪子将她的头发披散开,扔下铁锅,弄成和沈夫人那时完全相同的样子。” 啊啊,希仁明白了。那个女孩会让人觉得跟沈夫人很像是因为虎头喜欢艳丽的女人。清也是,平时很清秀,但是一旦化妆以后便是眉清目秀的正牌美女,对,就像桃化妆那时一样。 “然后虎牙拿着的簪子是……” “是的,他以为自己吊起来的女孩会消失是因为尸体被虎头收走了。就像自己所做的那样。于是通过别的侍女将簪子送给了虎头,意思是人是我杀的。” “那么他会在官府后门见那个侍女,不是为了勾搭她” 为了证明杀了侍女的是自己,虎牙把侍女的簪子送了过去。得到那个簪子的虎头,明白侍女已经遇害,但是却不能向官府报告,只能装作不知。所以那女孩的身份一直查不出来。 “那么,那女孩会拼命的说‘不对’是因为?” 希仁一问,无心以略有些悲伤的表情说 “她是想说‘我和沈夫人是不同的’吧。不想被当做别人的替身被杀。因为想说这个她才活了下来。” “那么残虎老师对那女孩所说的……” “是对她的话的回答。你和沈夫人是不同的。残虎兄是知难而进,选择了那种治疗方法。” 希仁等人终于理解了残虎的行动。 03 “那么,李仲是被谁杀的,为何会被穿上虎皮?犯人是从哪得到的虎皮?” “李仲之死,那也是一场悲惨的事故。” 无心向桃送个信号。桃再次跳上古树,但是这次她没有吊在树上,而是骑在树枝上。 “这树枝的伸展方式真是很棒。人可以骑在上面往下看。李仲当时就在这树枝上。” “在树枝上?在那里做什么?” “请回忆下” 无心站在树枝下环视众人。 “李仲虽然迷上了清,但是他说她的心情捉摸不定。那是当然的。清的心早已属于别人了。只是商人的笑脸让他误会了而已。 这是,来到镇上的虎偶然得在东王家附近消失了。他在拼命寻找老虎的踪迹之后,来到官府报告结果。” 无心交叉看着希仁与阳武 “他在那个时候,听见了阳武和惠的话。听见了人虎化身的方式,还有和人虎结为夫妇的男人的故事。结果,爱钻牛角尖的他认定清不肯答应他是因为她变成了人虎。 他曾经一度向希仁告发此事,在被责备后他的想法改变了。不是放弃了清,而是决定要和变成人虎清做夫妇,他认为若是自己也变成人虎的话这就是可能的。” “什么!这么说那个男的……” “是的,大概是他潜入了东王家的仓库,偷走了一张虎皮吧。他不是已经知道虎皮的所在了吗。但是他并不是想要拿高价的虎皮去换钱。他是借一张虎皮来披上,想要以此成为人虎。 当时那只虎被追赶着逃入东王家潜藏了起来。李仲在向官府报告之后,在工作前往东王家时发现了它。为爱发狂的他以为它是清所化身而成的。他披上虎皮,化成虎的样子想要接近清。” “这是何等的……”林直再次大叫。 “那个男人,放弃告发或许已经成了人虎的女人,想要自己变成虎吗。多么傻的男人啊。” “为爱疯狂的男人大家都会变成傻子的。他完全模仿在官府听到的阳武兄所说的话,想要与清成为夫妇。他披上虎皮,偷走了铸造店的里的羊,将其绑在虎可能会路过的那棵古树上,接着自己爬上树等在那里。就像这样” 无心往树枝上看去,然后继续说 “虽然也有人看见他扛着羊在走的样子,并且向官府报告了,但是谁也没有相信。除了一个人。” “是谁?那个人?” “就是猎人家的女儿,惠。她代替进山的父亲,带着弓箭去虎消失的东王家附近进行搜索。于是,在那里她看见了走出东王家想要回山的真正的虎,她跟在虎后面。虎看见了大树边上的羊,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即咬了上去。李仲就在树上等着虎吃完以后下去一诉衷肠。而看见这一幕的惠,误以为李仲是人虎而将其射杀。如此一来披着虎皮的李仲从树上掉了下来” 无心啪得一拍手。桃就像是中箭了一样从树枝上滚下来,成了蹲姿。而且看起来就像是在向河川行拜礼。 “哦哦,确实李仲就是以这个姿势死去的” 等到惊讶的希仁镇静下来以后无心继续说 “惠的目标还有另一头虎。但是,虎也注意到了惠。虎向着猎人突进,一头撞在了惠身上。虎在保护自己时会用的第一种攻击就是用头撞。这一下击倒了惠。而虎刚吃饱,也觉得长居于此会有危险,所以也没有吃惠便逃跑了。而惠即使受到虎的攻击依然拼尽全力追了上去,最终力尽倒下了。所幸她被从山上下来的父亲发现,于是从李仲身上回收了箭矢,并把惠带回里中。然后他为了哀悼李仲之死建造了简单的祭坛。那个祭坛是猎人为在山中所杀的野兽所造之物的样式。” 李仲既不是信仰异教所以才拜向莫名其妙的方向,也不是为信异教的人所杀。而且那个祭坛也不是对神木而造,而是对着死去的李仲造的。 “她受了重伤是这个原因吗” 阳武听得呆了,无心的表情有些复杂。 “正是。于是惠不是在人出入频繁的自宅而是在里外面的小屋中,由母亲照料着卧床。因此,在纵火犯来的时候没有战斗。” 这次是残虎不甘的向无心质问道 “那么为什么孙伯大人没有把女儿送到徐福塾来呢?” 如果早早治疗的话或许恢复也会更快。莫非是信不过我等吗。对这个问题无心似是有些为难的回答道 “就算想带去也不能带去啊。因为惠在失去意识之前,曾经说了‘挨了人虎一下’。官府不是发表过言论说‘出现人虎造成的损失时,该里全员都将受到问责’吗?” 受到无心注视的林直通红着脸低下了头。 李仲的事件并非是带有恶意犯下的罪行,而是因妄想与误会引起的事故。正如他说过的,因为虎和女的原因死了。 在场的全员都哑然看着无心。 “那,那么叫出笠远老师的是?” “笠远老师曾为告发风水博士来到官府。老师的告发是对的。但是谁也没想到从咸阳派遣而来的人物居然会是另一个人。但是官府中是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的。不是别人,就是风水博士一行。他们没想到偌大一个琅琊郡,叔孙通的推荐者竟然会在官府现身。 风水博士他们焦急起来。这样下去,自己的正体就会暴露了。于是他们想要处理掉笠远老师和叔孙通兄老家的人。去叫笠远的是博士侍女中的一个。他们想要将笠远老师叫到那个地方杀掉,然后把一切都推在虎身上。但是,这次阴谋因为阳武兄的作战而被阻止了。” 无心向阳武投去赞赏的目光。 “他们还有一件事要做。他们必须处理掉笠远老师曾经大声说过的叔孙通兄的老母亲。 但是,如今的琅琊中有许多姓孙的人,不知道那个才是叔孙通兄的老家,也不能一个个的访问。因为连自己老家都不知道的人很快就会惹人怀疑。这时他们想到的是将上年纪的孙姓妇女全部杀掉这么一个粗暴的计划。然后他们首先去的就是离官府最近的孙伯的里,想要对孙姓的住家放火。他们不是找准了男人离开的时机,而是以处理掉孙姓的老母亲为目的。” “这是什么逻辑,真是乱七八糟啊” 林直与希仁愤怒的叫道。 “正是,乱七八糟。但是,虎贼不是本来就是无血无泪的凶恶集团吗。他们要对房子放火,然后杀掉跑出来的老母亲。不过,那时候她并不在家。” “这不是人会想的事。惩办他们真是做对了” 林直的脸因为愤慨而变得通红。 “幸运的是,这个作战也因为军队的出动而无法继续下去了。” “哈哈,我的军队也派上了点用场啊” 林直脸色缓和下来,继续问道 “那么那只手是谁的呢?那也是虎的受害者吗?” 林直对无心使用的词汇已经渐渐的变得有礼貌起来。 “那也是与叔孙通兄的想法产生了差异的地方。 我们稍微回头看一下。虎牙曾经为虎头的事去拜访过阳武兄吧。他在为沈夫人报仇以后,想通过官吏见到风水博士。若是有官吏在中间的话至少可以保得自己生命。但是,忙碌的阳武兄将这件事交给了主监富去。虎牙或许不知道做虎贼事件善后工作的便是这位富去。但是,命运就是这种讽刺的东西。富去知道了过去自己审判的虎头乃是假的。而且发现真正的虎头已经化身为风水博士到了琅琊来。 从虎牙的话来看,十年前的叔孙通与风水博士似乎容貌十分相似。富去想在让虎牙与博士见面之前自己去确认一下。富去这样想,虽然事到如今再去重新审判也没什么用了,但是这或许可以是个赚一笔的机会。于是他将博士等人叫道琅琊的河岸边,对他们进行威胁。” 无心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卷轴。 “虽然这不是那个实物”他说着两手握着打开卷轴的两边,将卷轴大大展开,向大家做出展示的样子。 “富去就这样将自己所有的在邯郸的审判记录写在自制的竹简上,像这样边展示给博士等人看边说‘你这老虎,现出正体来’来胁迫他。” “啊”希仁与阳武小声惊叫。 无心无视他们继续说。 “他们觉得唯有将富去杀死,于是刺杀了他。还好旁边就是流淌的琅琊川。他们要将尸体扔进河里时,注意到了富去所持的竹简。虽然很小,但是确实存在这具尸体会在琅琊港的河口被人发现的可能,于是到时这竹简可能导致自己身份败露。他们想从富去手中取下它们,但是死者在临死之前全力握得紧紧的。焦急的他们砍下了被害者的双手,将尸体与双手分别扔进了河中。基本尸体与手不可能被同时发现吧。切下那只手的便是豫让。” “什么,这个牺牲者是富去大人吗” 希仁与阳武惊的双目圆瞪。 “富去的身体被河水冲走,但是唯有手因为握着长长的竹简,或许被河岸的草给绊住了吧,总之留了下来。” “然后被狗叼来了啊” “但是在河水浸泡下,文字被冲散难以阅读。只能勉强认出虎贼的‘虎’字和‘避开这个季节,在冬天执行死刑’里的‘死’‘避’了。” “这是何等……”阳武吃惊的说。 “那并非是避虎的护符而是邯郸裁判记录抄本的一部分。所以它与琅琊和秦的规格都不一样。” “吃掉只剩下手的牺牲者富去的便是这个虎头。” 无心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虎头平静的说。 “那么抓捕随行人员时的那个竹简上是……” 无心微笑着回答了林直的问题 “那上面写着‘虎头已经招认了’。我觉得看了那个,就算他们还没放弃,也应该会逃跑了。这次的事件,就像是往平静的池中投入一粒小石子一样。叔孙通兄所投入的小石子渐渐激起波纹,在瞬间扩散开来。” 04 “说到底,这个虎头是什么人?”希仁问道。 紧抱着虎头哭泣的清抬起了脸。 “这个人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老虎的。” 清连泪也不擦便说了起来。 “我在嫁过来的当天,嫁去的人家便遭到这个人的袭击。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这个人没有杀我,留我在他身边。我虽然只跟他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是他平时是一个稳重而温柔的人。是一个身份很高学识也很优秀的男人。” “身份很高?”希仁问 “这个人的名字恕我不能告诉各位。他是继承了赵的王族血脉的人。但是因为是旁系,所以只被派去做些小事。这让优秀的他很痛苦。进而明明已经和秦开战了,却也不被启用为政,为此忧愁的他精神产生了病变。这个人隐瞒自己的身份,跑到街上去靠女人与酒来消愁。结果被恶人所诱惑做下坏事,变得看见人血就会有快感了。因为他是个有身份的人,所以在不断做下坏事的过程中被称为了‘虎头’。虽然被叫做头,其实他只是被捧上台去的而已。他的同伙们计划入室抢劫,他只是跟着一起去而已。平时他对自己所做之事非常后悔,可是一旦喝了酒,便无法压抑自己想见人血的欲望。这个人想要治愈自己精神上的病,想要把自己的身份与经历全部舍弃变成另一个人。当然,这都是些任性的理由,不能得到原谅。这个人杀了许多无罪的人,已经偏离了人道,可是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告发他。” 清以是不是就会中断的细小声音向希仁他们诉说着。那样子不像是虎贼头领的被害者,只像是一个在包庇丈夫的妻子。清接着继续说。 “很快我生下了一个男孩。我开始养育他,但是那个孩子成长缓慢,得了连话也说不好的病。我并不是被抛弃的。我是为了不妨碍他的出人头地,而选择了分居。后来,我听说了徐福塾的传闻,于是想请徐福塾为我的孩子治病,才拜托伯父来到了这里。可是,我在这里遇上了真正的叔孙通。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重要的孩子也死去了。而且,这个人来到了琅琊。在我遇到叔孙通时,确实听到了上天的声音:‘你们的行为不可饶恕,接受我的惩罚吧’,若是要被天帝处刑的话,还不如干脆以我的手来办。所以我决定帮助叔孙通。” 清说到这里,再次低下了头。 05 清的话说完后,无心走进虎头摘去了他的冠冕。 “这个男人没有戴这个的资格。” 看着无冠的男人,清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这个人也成了庶民了。这个人与我在此世虽然是一次不幸的相逢,但是来生一定……” 清抱起男人的尸体站了起来。 “噢”希仁倒吸一口气。那力量真不像是女人。 “给诸位添麻烦了。后面的事就拜托了。” 清以镇静的声音对着呆然的希仁等人说完,突然走向河岸,就这样抱着那个男人跳入了琅琊川中。 希仁连忙想要上前制止,但没有来得及。 “啊”叔孙通也发出不成样的声音,想要追着清跳进河中,这次希仁赶上了,他以粗壮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桃从篝火中取一根柴照向琅琊川的河面,可是,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过了一会,叔孙通终于冷静了下来,希仁松开了他的手,想起了伥鬼的委托。她希望自己能抓到虎然后杀死它,自己也想去死。这一愿望如今借无心之手完成了。 希仁回头向无心看去,他好像也垂着双肩。大概已经预测到了事态会如此发展吧。 阳武呼得叹了口气。 “我们好像是尽做些搞错对象的搜查啊。这一连的事件,是以叔孙通的复仇为契机引发的悲惨的人类间的事件啊。” 阳武沉默后希仁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至今为止应该都是人类所引起的悲惨事件,可是另一起事件,观光台的崩坏果然还是玄常王大人的作祟吗?虎头暂且不说,虎牙为何会被压在那下面?” 希仁等人视线聚集到了无心身上。 叔孙通也饶有兴味的盯着无心。但是,无心久久没有言语,他双目紧闭,似是在思考些什么。希仁等人耐心等着。终于无心睁开了双眼。 “之前,我曾经说过琅琊有各种各样的虎。其中之一就是虎头,然后另一头,就是琅琊山上下来的玄常王使者的虎。” “哦哦”希仁等人叹气。果然那头虎化身为人虎下到镇里,让观光台崩坏了吗。 那么说的话那头人虎现在何处呢。必须与它相见请他解开玄常王的作祟。 “那个作为玄常王使者的人虎,便是清。” 无心这么一说,“哎哎”在场的全员都惊叹起来。接着他们会想起了刚才那完全不像是女人的力量。 “玄常王的妃子,就是姓王。东王家乃是曾经出过玄常王王妃的一族。在二百五十年前也是,玄常王将建在自己坟墓之上的观光台崩塌,从山中唤来了人虎。王不会饶恕妨碍自己安眠,搅乱琅琊的和平的人。然后这次也是,不止在自己的坟墓上建设了观光台,还有人想要将刻有业绩的石碑建在山上。这就必须要让他们得到教训。虎头、富去、虎牙会在琅琊汇聚的是天命。继承了化身为虎的王妃的血统的清、司掌自己坟墓祭祀的叔孙通玄常王将这二人唤来身边,命令他们守护自己的坟墓与琅琊的和平。” 无心边慢慢的选择着字眼,边环视希仁等人。 “虎头在处理掉富去之后,想起了另一个必须要处理掉的人物。那就是原同伙虎牙。我认为虎牙会不会是因为做什么事失败了结果被逐出虎贼团的。后来他与沈联合起来敲诈虎头,在这琅琊则是杀了侍女并将她的遗物送了过去。虎头感觉到了他那异常的决心,觉得不能再让他活下去了,于是决定收拾掉他。虎牙是不是就隐藏起来住在被河中流来的圆木所撞坏的船呢。我没有调查过那艘坏船。讽刺的是将圆木流入河中的就是叔孙通。虎头向虎牙提出了破格的条件。告诉他琥珀与虎威我都给你,那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是必要的东西了。作为证据,首先他通过侍女将从东王家买来的虎尾送给了虎牙。虎牙觉得应当一探头领的情况,所以在官府的后门外语侍女们会面。虎牙怀中的就是那虎尾。” “哈哈,所以那家伙会带着虎尾吗”阳武沉吟道 “接到虎尾的虎牙相信了虎头‘下次我要给你琥珀,我们两人单独见一面’的话。不,也可能是虎牙也想去和他做个了断。要是能得到琥珀与虎威,那么虎头就已经没用了。虎头应该是对虎牙说了‘琥珀乃是贵重的宝物,我将它埋在了谁也无法进入的地方,也就是观光台的底座边上’。结果二人就翻过墙壁进入了观光台的底座。” “然后,他们想在那底座的附近挖掘琥珀吗!” “正是。虎牙在底座的附近开始挖掘起来。底座部分被造的非常坚固,没法简单的挖动,但是他还是在拼命的挖。因为若是能得到琥珀,那这一辈子都可以玩乐了。可是,虎头趁虎牙在和底座格斗时,用一块石头照着他的脑后打了下去。虎牙倒下了。就在那个时候。” 无心的声音突然提高 “有人想要挖开自己的坟墓。而且,那是骗取了自己的祭祀者的名号,想要树立不敬之王的石碑的人。这正要让他们知道厉害。玄常王的意志开动了,随着巨大的声音观光台崩塌了。虎头连忙逃跑好歹勉强逃得一命。虎牙则被打中后脑,想逃也逃不动了。” 无心说到这里又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心中都浮现起经过二百五十年,建在同一个地方的观光台,因为同一个理由而崩坏的模样。 玄常王无法饶恕将琅琊山当做自己地盘阔步其上的凶贼虎头。也不能原谅再次在自己长眠的墓地上建造观光台的秦王的行为。 玄常王将叔孙通与清唤来琅琊,让他们退治虎头让观光台崩坏,以此发出警告。 “可是,无心老师。被压在观光台下只有两人,虎头为何要只身与虎牙相见呢?”希仁问道 无心的脸阴沉下来:“不是一个人的话虎牙是不会来的。他也有能自己一个人收拾掉虎牙的自信。清说他那凶恶之血是病,悲哀的是这世上,也有患有无法痊愈的精神之病的人。将这种人纠集起来,将他们的欲望增幅,这就是虎贼。” “唔”希仁沉吟着。 06 “这就是这次事件的真相。在琅琊阔步的人虎已死,玄常王的人虎已经回到王的身边。这以后,我认为只要在墓地所在场所和神木之前实行祭祀,琅琊就会回到过去那个和平的小镇了。” 无心环视着希仁等人平静的说。 一行人因为这真相过于意外,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不久,希仁回过神来向叔孙通问道:“说起来,你至今为止都藏在哪了?” 叔孙通低下了头。 “在沈死了之后,我也无法回到徐福塾了。我很清楚自己会因为沈的死受到讯问。走投无路之下我能投靠的,果然只有自己的亲人。亲人真是值得感谢的存在。我母亲在受死刑的觉悟之上将我藏匿了起来。我藏在老家的仓库里。我想着只要忍到虎头被捕为止就好了,小春在徐福塾里没什么可担心的。这时无心老师来迎接我了。” 这样啊,希仁点点头。 “求盗大人”叔孙通抬起脸,叫向希仁与阳武 “我的复仇结束了。请把我逮捕归案吧” “咳”阳武像往常一样扭起了嘴“让我逮捕你?以什么罪名?” 阳武将眼睛从叔孙通身上背开说道 “对沈夫人下手的不是你。刺杀侍女的是虎牙,李仲的死是事故。杀了富去大人和虎牙的是虎头。然后杀了虎头的是受了玄常王之命的人虎清,你有什么罪?你年轻时所犯的罪已经偿还清楚了。你个人的理由试图告发这个虎头,可是这个虎头正是应当被告发的恶党。也就是说这是个正确的告发。琅琊没有可以用来惩罚你的法律,能对你,不,对你的人生下审判的人不存在。” 扭向一遍的阳武眼中可以看到一些闪光的东西。 “呜呜”听了阳武的话,叔孙通俯身朝下低声哭泣起来。大家都沉默着看着叔孙通。有谁能对他的复仇加以责备呢。 希仁想着,自己没能阻止清杀死虎头,但是如果清没那么做呢。 虎头在记录上已经死了。要制裁他就有必要再次找出记录重新进行审判。这就必须要重新对赵和秦的记录进行调查。 要是重新审判的话,他肯定会被判以死刑,因为他犯下了曾经被宣判过一次死刑程度的罪行。但是,这样一来不就必须将杀死了他的清的过去和真正的叔孙通的过去全部公开了吗。有必要为了他做那种事吗。就这样把他当做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男人葬送于黑暗之中不是最好的结果吗。或许无心就是明白这一点才放过了清的举动。 过了一会叔孙通抬起了头。 “无心老师,真是多谢您了。若是没有您在,我的复仇肯定不能成功吧。可是,如今即使复仇成功了,我的心中依然充满阴霾。最后我爱的女人死去了,我的人生也无法挽回了。我今后该如何是好啊?” “叔孙通兄。肯为过去悔改的人,定然能开启未来” 面对悲痛哭泣的叔孙通,无心回答道。接着他向着黑暗低下了头。 “大人,拜托了。” 黑暗中徐福悠然出现。无心拜托徐福来为这次的事件做最后的收场。徐福被无心“这都是为了治疗春的病”所说服,接受了这个依赖。 无心自不必说,林直等人也一齐跪下。 “听着,叔孙通哟”徐福说。徐福说这句话时说明他下面要说长句了。 “叔孙通哟。无法挽回的人生是什么?是因为不成熟犯下的错误吗?人在生下来的时候全是不成熟的。不断纠正自己犯下的那些大大小小错误不就是人生吗。你所谓的无法挽回的人生,是说你在懊悔中度过的十年是在浪费时间吗?你在那期间察觉了自己的不成熟,得到了新的智慧与知识。那十年对你来说不才是真正必要的人生吗。将过去的过失、罪行、反省、努力全包括在一起,这才是如今的你。过去什么错误也没犯过的男人什么魅力也没有啊。将过去煎成一碗汤喝下的男人,能跨过那苦涩的男人才能成为真正一流的男人。在琅琊,对一些人来说你的力量是必要的。人啊,只要还对其他人是必要的,那就必须活下去。” “觉得我是必要的人真的存在吗?” 叔孙通擦着眼看,仰望徐福。 “存在”徐福坚定的立即回答。 “你不是司掌玄常王祭祀的人吗。再加上如今你还有水工的知识。在玄常王妃所化的人虎消失的如今,能施行盛大的祭祀,解开玄常王作祟的唯有你了。只要有你在,下次就能建设出一座不会遭到作祟的观光台吧,不能重建观光台的话,琅琊的居民悔恨困扰。叔孙通哟,工作吧。” 徐福说完,像是自己的任务结束了般,他转身背向众人再次走入了黑暗之中。 “多,多谢大师指点。” 叔孙通与其他人一起对着那背影深深低下了头。 徐福离去之后,无心微笑着蹲在叔孙通身边。 “叔孙通兄。我与笠远老师谈过了。在向他传达了‘求盗之所以逮捕你是为了从虎贼手中保护你’之后,他非常感激,说了‘玄常王的祭祀请务必让我帮忙’。而且,觉得你是必要的的不止是琅琊的居民。你刚才说了,亲人是值得感谢的存在。你莫非忘了自己的女儿吗。对小春来说,剩下的亲人只有你了啊。” 无心对叔孙通说完以后,轻轻站了起来 “刚刚忘记说了,你知道沈夫人带着铁锅和菜刀到那个地方去的理由吗?” 希仁等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无心微微一笑。 “沈夫人是一位母亲。我认为她故意前往那个危险的地方,是为了得到琥珀。她从虎头那里听过琥珀的事。然后就想要找到虎睡觉的地方挖出琥珀吧。她是赌上性命前去挖能治疗孩子百病的琥珀了。叔孙通兄。你会跳进夜晚的琅琊川中不也是因为爱着小春吗。她是你的孩子。她不正相信着你,等着你回去呢吗。她的病残虎老师定能治好。你为了小春也必须活下去。” “啊、啊、啊”这次叔孙通大声哭泣起来。 “无心老师”林直改换态度向无心行以拜礼 “这次的事件,无论人虎的事件还是观光台崩坏的原因我都明白了。从咸阳派遣而来的风水博士是假货也得到了确认。这由我向皇帝陛下进行报告。我还怀疑这是以玄常王作祟与人虎为借口,试图发起对秦王陛下的谋反,看起来是我多虑了。以前我想召唤军队来琅琊,现在立即去进行撤回召集的手续。从今以后,只要对玄常王由正式的人施以祭祀,琅琊就可以回到原先那个平稳的城镇了吧。这次真是万分感激。容我致礼。” 林直站起来,行了武士风格的一个敬礼,离开了。 希仁与阳武目送林直离开后,再次对无心行拜礼。 “这次也多得您的帮助,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您多礼了。希仁兄,阳武兄,之前我也说过了,琅琊的平安也是我的愿望。就像最初所说的,我所能做到的也就到这里了。剩下的就交给您们了。啊啊,还有一件事。阳武兄,我与伯母谈过了。伯母似是对您的夫人有些误解。” “哈哈,是说饭菜调味的事吧。实际上我也觉得有些酸,不过可能那就是她老家的味道吧” 无心愉快的笑了。 “您错了。那是因为您的饭菜中放入了虎骨。” “你说虎骨!” “正是。她想早点要个孩子。这一点上您不也是一样吗?她想让您更努力点,所以从东王家买了虎骨放入您的饭菜中。那种东西吃起来似乎就是有点酸酸的。” “啊”阳武通红着脸挠了挠头。 “加油啊”希仁笑着拍拍阳武的肩站了起来。 “那么无心老师,先走一步,失礼了。” 希仁与阳武带着叔孙通回官府去了。 “我的工作这就完成了。明天早上我就回去。” 目送三人离去,无心对残虎说。狂生由桃陪伴着正要回塾去。 可是,残虎没有回话。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无心老师。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残虎的口气与平时不同,似乎有一种严厉的意味在里面。 “您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完的吗?” “您是指什么呢?” “指观光台崩坏一事。玄常王将叔孙通大人与清小姐叫来,打到了虎头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从临淄来的水工博士似乎说过,版筑构造的建筑物没那么容易崩塌。我感到疑惑的是,仅靠王的意志就可以让观光台崩塌吗?总是明快的无心老师的说明,感觉只有在那个部分变得十分暧昧。林直将军他们也接受了,那么只要事态能平息下来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残虎以侦查患者的眼神笔直的注视着无心。 无心一动不动的接受了残虎的视线,不久“哈哈哈”的低声笑了。 “果然瞒不过残虎兄啊” “其中有内情吧?” “是的,抱歉”无心对着残虎深深低下了头“正如残虎兄所想,实际上这次观光台崩坏的犯人是我。” 07 “什么!是真的吗,哥哥大人” 桃脸色一变走近无心。 “但是哥哥大人当时不是不在琅琊吗。你是怎么做到让观光台崩坏的呢?” “桃啊。设计、建造那个观光台的是乃是天下第一的水工,郑国老师。老师是我的祖国韩出身,也是我学问上的师父。老师出仕于秦,建造了被称为郑国渠的运河在提高秦的国力上做出了贡献。但是,那件工作中是有内情的。当然拯救当地农民的生活是第一目的。但是,其他还有一个目的存在,那就是借助修建大运河使用劳动力,来减少秦的兵力,使秦的国库疲敝。那是个远大的计划,为此老师故意留在秦王身边侍奉于他。但是,对老师来说,祖国和我一样是韩国。他是为了韩的繁荣而在秦做官的。也就是说,郑国老师的悲愿也是打倒秦。” “也就是说?” 莫非……残虎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个人为了打倒秦王而对只有他会登上的观光台施加了什么机关吗。 “是的。那个观光台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成会崩坏的样式。不,那就是为了崩坏而建造的。它被设计建造为只要将铺在底座下的石头的一部分抽掉,就会一气崩坏。虎头杀死虎牙所用的石头或许就是那块石头。指定建造在那块土地上的,委托老师设计的都是我。会登上观光台的只有秦王,其他人不可能会进入。当秦王登上观光台时,启动那个机关,他应该就会被掩埋在玄常王的作祟之下了。不会有人民敬仰因作祟而死的王。到时正是举兵倒秦的绝好机会吧。那时,应该就会有人虎从山上下来。” 听了无心的话,残虎以哑然的声音说 “那么,越王时的人虎也是?” “谁知道呢。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但是,人的心中时常栖息着虎。在被南方的异国征服的时候,镇上的勇者们或许也为虎之心集结起来与征服者战斗过。 您察觉到阳武兄所说的人虎事件的共通点了吗。人虎总是在当政者改变的时候出现,然后吃掉官吏、婆婆、里正等等支配自己的人。当政者或许就将这记录为了‘人虎出现为害乡里’。历史不就是这样述说流传下来的吗。 这琅琊因为有十二年间的免税在,或许没那么严重,但是其他的城镇可是处处都过得十分艰难啊。许多农民都因为秦王那异常的建筑兴趣被召集起来,最重要的耕地随意荒废。而像叔孙通兄这样优秀的人们,每天都在受苦、死亡。 必须有人为这个国家带来改变。至今为止都是暴君出现,然后打到他的就是下一代王族。但是,支撑着国家的是农民,我想他们应当改变这个国家。“ “我对政治上的事不太明白”残虎的严峻表情依然没有改变“那种事可能吗。农民既没有武器,也不知道作战的方法。” 无心笑着点点头 “武器吗?从今往后剑与矛也将从铜制改为铁制。琅琊有铸造店的里。他们任何时候都可以做出铁制武器,也有指导人们的人存在。许多有骨气的战士都在外面,只要一点点将他们召集到琅琊即可。只是一头人虎,这座城镇不就陷入了大骚动中吗。那么只要增加人虎的数量,将他们集结,将世界一举改变也是可能的吧。我对新流入琅琊的人民委婉的传达了‘当观光台崩坏,人虎现身之时,正是改变国家的机会’。所以他们以为如今时机到了,开始做准备,连观光台的工作也不参加。琅琊的人民不是变得冷漠了,而是觉醒了。这座免税的城市第一个燃起倒秦的狼烟,这是意义非常深远的事情。不过这次是以失败告终了。我是从狂生那里得到观光台崩坏的通知赶来琅琊的。观光台崩坏在我计算之外的时间发生,必须来阻止那些因这个错误的情报想要起事的人们。而且只要专家去崩坏现场调查一下,郑国老师所做之事就会暴露了。为了不给老师添麻烦,必须要尽早为观光台收拾善后,所以我才会那么早碰上桃和你。所幸希仁兄他们迅速的把瓦砾收拾掉了。希仁兄他们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次观光台事件把许多人卷了进来,这一点我也在反省。” “这样吗?” 残虎的表情稍微有点寂寞。无心之所以会计划出琅琊十二年的免税与允许移居,是为了召集不必服劳役的平民,燃起倒秦的狼烟吗。 “对不起,来世若是见了玄常王,我将为利用他名号之事致以深刻歉意。残虎兄,代替那个,我想给您献上封口费” 听见无心这么说,桃柳眉倒竖 “哥哥大人,您在说些什么啊!你想收买老师吗?” 面对露出怒容的桃无心露出一副温和的笑脸点点头 “是的,我要收买残虎兄。” “嘛,反正老师也不会想要什么金钱女人地位名誉” “不不,我不会用那些东西的。残虎兄,为您献上的是这个。” 无心递出了虎头所带的冠冕。 “这是什么?” 残虎心情很不好。即使如此无心也将冠冕塞进了残虎手中。 “这冠冕上装饰的那颗宝石,是琥珀哦”无心平静的说 “是琥珀?”残虎的声音变了个样。 “那是琥珀。虎头将这宝石藏在了最引人注目,而也最不引人怀疑的地方。他被压在观光台之下时,会紧握这冠冕也是因为不想失去这宝石吧。” 残虎拿着冠冕,凝视着琥珀。笠远会嘲笑这是个毫无品味的冠冕是因为这琥珀吗。 “这个宝石在记录上是去向不明,而真正的主人已经死去了。宝物这种东西不能得到正确的使用就没有意义。能够正确使用琥珀的也只有您了吧。只要有了那个,小春的病,惠的伤不就都能治好了吗”无心对着残虎微笑道。 “所以请对我的行为保密。” 残虎双手小心的拿着琥珀没有回答,大概心中还在纠结该不该领受吧。 桃奇怪的看着表情复杂的残虎,叫向无心:“哥哥大人,我也有件事想问。此生相逢而不幸的男女,在来世能结合吗?” “当然”无心明确而坚定的回答。 “即使此生不幸,来世也定会结合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天帝根本不会让他们相逢。” 桃像是同意似的点点头,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清是玄常王妃所化的虎吧?” “是的,她是被虎头所喰而成的伥鬼的同时,也是作为玄常王使者的虎。” “清刺了虎头两次呢,那是为什么?” “最初的一刺是受了玄常王之命。接着的第二次或许是出于不想让虎头受苦的那份爱吧” 听了无心的回答,桃说着还有最后一个,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呐,哥哥大人。那个时候,清是女人吗?还是说是虎呢?” 无心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着远方片刻,侧过头去答道:“是女人,还是虎?桃啊,对人类来说,那不正是一个永远的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