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灵之舞》 序章 从曼谷到上海的航班午夜起飞,这是泰国航空公司的航班。这个航班上的旅客基本上是上海到泰国旅游返回的人,虽然去年印度洋的海啸让人心存恐惧,但是泰国的海岛风光和民俗风情还是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们,从飞机上的座无虚席就可以看出来。旅客们虽然满脸倦意,眼皮浮肿,可是飞机上仍然充塞着各种嘈杂和高谈阔论,似乎每个人还在回味着他们难忘的泰国之旅。 飞机起飞后,整个机舱里气氛还十分的热烈,人们相互议论着所见所闻。只有经济舱里第十三排A和B座的一对青年男女没有说话。他们相互依靠,闭上了双眼,也许他们是太累,需要睡觉。身穿传统泰服的空姐面带笑容,穿梭来往,热情地为旅客们服务。周到的空姐也没有忘记给那对睡觉的青年男女披上毯子,在披上毯子的瞬间,那个空姐微笑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他们睡觉时发出的鼾声。 飞机在一片黑暗中穿行。在飞机还没有起飞的时候,有人闻到了一种难闻的异味。刚刚开始,那种味道似有似无,也分辨不清是什么味道。所以,就是闻到了这种味道的人,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最多轻轻地嘟哝一声,什么臭味?也许是哪个旅客把鞋子脱了吧,有些人纵使自己的脚臭,也不会顾及别人的嗅觉。或者是谁吃过榴莲,他(她)的嘴巴里和身上还有榴莲的味道。这种难闻的味道若隐若现又很顽固地持续着,没人说得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 飞行了一个小时后,黑夜逐渐吞噬了一切,包括旅客们意犹未尽的聊兴。飞机上的灯暗了下来,旅客们在吃完晚饭后纷纷睡去,飞机上此起彼伏地出现了不同韵味的鼾声。经济舱里第十三排A和B座的那对青年男女没有吃晚饭,食物的香味和旅客们的说话声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他们神态安详,相靠而眠。这样的旅客对于空姐他们来说是很常见的,其他旅客也不会去关心陌生的人,所以这对年轻男女并没有在飞机上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飞行了两个小时后,第十四排A座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她拉了拉上身的衣服,试图能掩盖住自己凸起的肚子,可是这一拉把她的上身拉出一个完美的米其林轮胎广告。她试图把肥硕的身体挤出那个窄小的位置,一不小心抓到了前排人的头发,女人说了声对不起,前排没任何反应。 女人成功地挤出座位,走到了飞机卫生间的门口,拉开了卫生间的门,突然卫生间里的灯暗了一下。女人迟疑了一下才走了进去。她关上门的时候卫生间里的灯突然灭了。女人心想,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或者是电力不稳吧。果然,不一会儿,灯又亮了。 女人完事后边洗手边朝镜子挤眉弄眼,赏视着自己脸的各个侧面。镜子里的她,脸上的皮肤白嫩而光洁,看上去很有弹性,和她身上臃肿的肉产生了极大的反差,她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在镜中还算端正的脸。女人低头洗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上有一根细长的头发,那肯定不是她自己的,她没有留那么长的头发。头发服帖地黏在她的手指上,女人把那根头发拉起来,放在了水池里。洗完手,她朝镜子笑了一下,可是镜子里的她却没有一丝笑容,女人一惊,凑近镜子,那张镜子里的脸居然不是她自己的,那张脸的皮肤同样白嫩而光洁,却更加年轻秀丽。女人吓了一跳,那张脸的嘴唇动了一下,仿佛要和她说什么。她赶紧朝身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狭小的卫生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女人转头又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自己苍白的脸和惊慌失措的眼睛。 女人自言自语说了一声,难道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 接着,她就走出了卫生间的门。 飞机上出现的那股奇怪的异味更加的浓郁起来。旅客们对这股异味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大都进入了梦乡。 女人慢慢地穿过走道,看到一个男人嘴巴大张着,鼾声如雷;一个小女孩靠在她妈妈的怀里在梦里轻声嘟囔,还有那对坐在她前面的青年男女,他们的头侧着挨在一起,飞机上的灯光很暗,她没有看清他们的脸,他们完全没有受到女人的打扰。女人想着刚才在卫生间里镜子里出现的那张脸,好像似曾相识。那是谁?谁会出现在她刹那的失神里?她想和坐在自己身边的同伴说话,看同伴已经睡着了,就打住了说话的念头。女人原来准备去卫生间后回来好好睡觉的,结果回来后却再也睡不着了。这个晚上几小时的旅程对她来说是痛苦的折磨。 女人刚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镜子里那张白嫩而光洁的脸。她叹了口气,就打开了头顶的小灯,拿起一本时尚杂志看了起来。其实这本杂志她已经翻了两遍了。她决定从头看起,不漏过一篇文章和一幅图片。胖女人看了一会儿杂志,抬起了头,环顾了一下左右,然后用鼻子呼吸了两下。没错,是有一种奇怪的味。她觉得这种味道很特别,说不出的难闻。上飞机时,女人也闻到过这种异味,但那时这种异味还不是很重,只是淡淡的一缕飘过去。女人克制着自己,她尽管不习惯这种异味,但是她没有办法改变什么,这个飞机上的所有人都在忍受着这种味道,谁也没有办法把它清除。她忍耐着,并且自嘲地笑了笑,突然想到飞机不可能因为这种异味而迫降,停止飞行。 女人感觉到异味越来越浓郁,好像她自己在逐渐逼近异味的源头。她用一只手捂住了鼻子,尽管如此,异味还是从手缝中顽固地透进来。女人显得有些烦躁,不停地换着二郎腿,还不时地扭扭腰。她其实很困了,无法入睡对她而言是最无情的折磨。女人用力地翻了一下书页,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突然醒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赶紧对他说对不起。男人又把头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胖女人想问他闻到异味没有,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男人似乎又睡过去了。 其实不只是女人闻到了这种异味,飞机上的人基本上都闻到了,不过大多数人太困了,顾不了这异味。飞机上的空姐们也闻到了这股异味。她们在过道上轻轻地走动起来,好像要找出异味的来源。可她们很细心地找了几遍,没有发现什么。让她们奇怪的是,这股难闻的异味似乎分布在飞机的任何一个地方,十分的均匀,让她们根本无法找出异味的来源。 女人想吐,她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这种异味让她想起了腐肉的臭味,那种腐烂了很久的肉,带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难道这飞机上有人带了什么动物的肉,那肉腐烂了?这不可能,机场安检那一关就通不过。胖女人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她对腐肉的味道最反感了。她正在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突然飞机颤抖起来。 飞机剧烈地颠簸着,像是要散架一样。 女人乘坐飞机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强烈的颠簸。她紧紧抓住扶手,手指发青,她心里说,在卫生间看到镜子上陌生人的脸,又闻到难闻的异味,现在飞机又要散架一样,真是见鬼了,怎么会这样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飞机的强烈颠簸让飞机上的人几乎都醒过来了。广播里机长一遍一遍地说着话,他说飞机碰到了强气流,让大家不要慌张,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机长的话并没有让旅客们平静下来,他们神色惊慌地说着话,仿佛飞机马上会在黑暗的空中解体。和嘈杂的机内截然相反,窗外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空难是让人恐惧的,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里,尽管大家都很紧张害怕,但是他们都不会把空难这两个字说出口,他们只是在内心祈祷着,希望安全回家。 女人感觉不到那异味了,也许是她的注意力转到飞机的颠簸上来了,飞机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比异味要残酷一亿倍,在飞机的安全问题上,那异味又算得了什么呢?女人和大家一样地担心着,她的同伴也醒了,同伴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死死地抓住女人的手,她感觉到同伴的手湿漉漉的,那是吓出来的汗吧!奇怪的是,坐在女人前面的那对年轻男女还是无动于衷,他们似乎睡得很沉,飞机上发生任何事情都和他们没有关系。女人看不到他们的脸,她只能看到他们相互倚靠的头,她没有心情来关心他们,可是看着他们相互倚靠的头,女人突然间想起了那根黏在她手上的长发。 一个孩子在飞机的颠簸中大哭起来。然后又一个孩子跟着哭闹起来。 孩子的哭声弄得乘客的心更加慌乱了。 乘客们在慌乱恐惧中度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在一次剧烈的上下震动后,飞机突然平静了,平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甚至听不见发动机的声音。飞机里也突然安静了,孩子的哭声也突然消失了,只有乘客们沉重的呼吸声,直到机长告诉大家已经通过了强气流区域,乘客们才松了一口气,大家又纷纷睡过去,这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再飞两个多小时就应该能到达目的地上海。没有人注意那难闻的异味。女人的同伴也重新睡去了,女人想和她说什么,但是女人才说一句话,她的同伴就没有理她睡觉了。女人在飞机平稳后又闻到了腐肉的臭味,她可以想象那是一块什么样的腐肉,那腐肉一定烂得不成样子了,说不定还生满了蛆。想到这里,胖女人就受不了了,五脏六腑被那异味搅得难受极了,她知道自己要吐出来了,便朝卫生间快步冲去。 女人在卫生间里狂吐着,根本就没有想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一个人,或者说镜子里会出现一张陌生的脸。女人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光了。她用水漱了漱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她用卫生间里的香水往自己身上不停地喷着,这香水的味道或许能够冲淡那难闻的异味。此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那一声叹息是那么的真切,她可以感觉到叹息声中透出的悲凉。女人浑身冰冷起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镜子,镜子里是她自己苍白浮肿的脸,仿佛看到有一丝长发在眼前漂浮,女人揉了揉眼睛,长发消失了,她匆忙走出了卫生间…… 飞机准点在上海浦东机场落地。 飞机在霞光中停稳后,旅客们就纷纷地站起来,打开行李箱拿着东西准备下飞机。女人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而且受了不小的惊吓,飞机停稳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要下飞机。她要马上离开这架飞机,这飞机上一定有什么不祥的东西,那股异味让她实在忍受不了。当女人提着行李挤向机舱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十三排A和B座,那对年轻的男女还在沉睡着,竟然没有人叫醒他们,告诉他们飞机已经到上海了。她发现他们的脸死灰死灰的,沉睡中没有一丝表情,让她惊讶的是,其中的那个年轻女人长发披肩,而那张脸像极了她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女人差点没有叫出来,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走出了飞机,匆匆逃离这个不祥之地。出了飞机后,女人就闻不到异味了,可是她的脸还是舒展不开来…… 乘客们都下了飞机,只有那十三排A和B座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继续沉睡。一个空姐走了过去,她在叫醒他们,可是她怎么叫也叫不醒他们。几个空姐围了上来,她们中的一个推了那对男女一下,那两人就突然倒了下来…… 那对年轻男女已经死了!飞机上竟然有两个死人,那奇怪难闻的气味也是死尸散发出来的……从这两个死者的护照上看,他们是上海的一对夫妻,他们是在十天前出境去泰国旅游的。经法医鉴定,他们其实已经在两天前就死了。奇怪的是,在曼谷出境的地方没有查到任何他们的资料,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上飞机的记录。他们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上飞机的?没有人知道。这是一桩无头无绪的疑案,没有人可以破译的无头无绪的疑案。 第一章 <er top">1 李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奇怪在哪里。他突然想,这次重新踏上泰国的土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长在了他胸口的肉里,有些隐隐作痛。 上海已经是金桂飘香的晚秋,到了泰国,却还是夏天。李梨和张蓝刚刚走出普吉岛机场,一股异国情调的热浪迎面扑来,他们闻到了热带水果的香味。他们的皮肤像是被抹上了层海水,感觉刚才还清爽的皮肤变得有点黏。接站的是一个华人,他高举着写有张蓝名字的牌子站在出口处。张蓝和李梨准确地找到了那个华人。李梨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一下,李梨的眼睛慌忙避开,这个华人眼睛里有刺?李梨好像看到的不是刺,而是一条虫子,华人眼睛里有一条虫子。李梨不敢把这个感觉告诉张蓝,他这段时间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觉,不知道有什么预兆。华人把他们带到了一辆本田轿车旁边,把他们的行李放好后,就让他们上了车。那个华人告诉他们他的中文名字叫陈博。现在是晚上7点35分。本田轿车从普吉岛机场往海边的喜来登饭店驶去。 李梨和张蓝坐在车的后排座位上,张蓝的手自然地放在了李梨的大腿上,李梨的手握住了张蓝的手,张蓝的手冰凉。张蓝把头侧靠到李梨的肩膀上,甜甜地朝李梨笑了一下,李梨也笑了笑,不过,他笑得有些勉强。李梨的内心隐藏着什么,张蓝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她看上去是一个幸福的妻子。 泰籍华人陈博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一路上边开车边不停地说话。通过他的话,李梨和张蓝知道他爷爷的爷爷就来到泰国创业,陈博出生在泰国,一直没有去过中国,尽管他知道自己的祖居地在中国广东的潮州。李梨和张蓝都没有去过潮州,所以对他问的关于潮州的问题没有办法回答。陈博也没见怪,活泼的他又问起别的问题,比如上海的一些问题。张蓝对上海的问题倒是没有什么障碍,回答得十分的流利。李梨很少说话,上车后一直心神不定地看着窗外闪过的灯火,他看不到陈博的表情,也看不到张蓝的表情,更无法看清自己的表情。李梨突然觉得,每一个人的活着的表情是那么的重要!李梨认为张蓝今天的话特别多,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张蓝说太多的话了。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李梨突然想到了去年的12月28日,他和张蓝在看电视新闻,新闻里正在播报印度洋大海啸的消息。李梨记得张蓝当时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碰到像海啸那样的大灾难,李梨会不会舍身救她。李梨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张蓝冷冷地笑了笑,说他是在说假话。李梨也笑笑,他没有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觉得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人只有到了那最危险的关头才能作出自己的决定。 此时,李梨听着他们说话,他想到了海啸。他想问一句,现在那些遭受过海啸摧残的地方还有没有海啸过后的痕迹?那些人心里还有没有关于海啸的沉痛记忆?但是他没有问,因为他根本就插不上嘴。李梨甚至想,海啸会不会在他和张蓝的这次旅行中再度发生? 从普吉岛机场到喜来登饭店也就是半小时的路程,陈博和张蓝说话间就到了。李梨和张蓝下了车,把行李拿下来后,陈博就和他们告别,开车走了。陈博走时,还给他们留下了名片,告诉他们有什么事情要帮助的话可以找他。陈博的热情和友好让张蓝心里暖暖的。李梨却有点疑惑,陈博为什么要这样热情?这不仅仅是和他的职业有关系吧? 他们顺利地住进了酒店。酒店的客房宽敞豪华,他们都很满意,流露出喜悦的神色。李梨放下行李,就把自己投进了松软的大沙发里,李梨闻到了薰衣草的香味,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张蓝环顾了一下房间,脸上漾着笑意,她看着享受的李梨,觉得他此时特别像个孩子。 李梨坐在沙发上用轻松的口气对张蓝说,蓝,你先洗个澡吧,然后一会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张蓝点了点头,从皮箱里拿出了换洗的内衣内裤,进了盥洗室。 李梨看得清楚,张蓝拿出来的是黑色蕾丝花边的内裤和胸罩。李梨心里抽动了一下,张蓝黑色的内裤和胸罩像片乌云遮住了阳光,他脸上喜悦舒服的神色消失了。李梨曾经问张蓝,为什么她喜欢穿黑色的内衣裤,张蓝的回答是,因为它和她的灵魂一样!李梨叹了一口气,未来会怎么样,他不愿意多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所有事情都是那么地充满了不确定性。 李梨点燃了一根烟,使劲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他听到盥洗室里传来的水声。他可以感觉到热水滑过张蓝细腻的皮肤的声音,那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李梨吞了口唾沫,有些苦涩。他闭上了双眼,如果……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呢?如果这个词是多么的让人乏味和无聊。他又使劲地吸了口烟,长长地吐出蓝色的烟雾,烟雾飘飘缈缈,像李梨此时的心情,他不清楚张蓝此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好像一直没有弄清楚过张蓝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张蓝漂亮、能干,至于其他,李梨不得而知,他不知道自己和她的两年零三个月的婚姻生活是怎么过来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十分的可悲。 李梨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是张蓝的尖叫!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到盥洗室的门口,焦急地问道,张蓝,你怎么啦? 盥洗室里只有水声传出,张蓝没有回答。此时,李梨听不到水滑过张蓝细腻肤肌的声音了,张蓝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李梨的心七上八下的,他不希望看到张蓝发生什么事情,他又问了一声,张蓝,你没事吧?快开门! 张蓝还是没有回答。里面的水声还在继续,水声似乎在慢慢地把张蓝淹没,也在慢慢地把李梨的灵魂淹没。里面已经没有张蓝的声音,李梨的心被水声无情地蹂躏着,疼痛而且焦躁,甚至恐慌。 李梨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猛地撞开了盥洗室的门。 张蓝蜷缩在浴缸的一角,两眼睁得很大,很木然,浑身颤抖,显然是受惊后的表情,而且是吓坏了。浴缸上面淋浴的莲蓬还在沙沙地喷着热水。 李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张蓝吓成这样,就是他进来后,张蓝也好像无视他的存在,继续沉缅在巨大的惊恐之中。李梨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他根本就不希望看到张蓝如此的情景。 李梨赶紧走过去,关切地问道,蓝,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快起来! 他看到张蓝的脖子下挂着一个小象牙挂坠,这东西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它来自何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李梨十分茫然。 张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嘴唇蠕动着,显然,她的内心还在被极大的惊吓折磨着。李梨马上用浴巾裹住了张蓝的身体,把她抱出了盥洗室。张蓝在李梨抱起她后,双手紧紧地箍住李梨的脖子,李梨的呼吸困难起来。李梨忍耐着把张蓝抱到了床边,轻轻地放在了那张看上去十分洁净和舒服的大床上。这时,张蓝的双手还没有从李梨的脖子上松开,李梨的脸憋得通红,他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放开手,没事了! 张蓝好像还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双手越箍越紧,她是不是中了什么魔法?李梨没有办法,只好用自己的双手使劲掰开了妻子的双手。李梨直起身,吐出了一口气。 李梨用浴巾轻轻地擦干了张蓝的裸体,然后上床抱着她,充满爱意地抚摸着她,说,蓝,我在呢,不要怕,什么事情也没有的。蓝,你放松,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我在呢…… 李梨的手轻轻地在张蓝的皮肤上游动,配合着温柔的语言。张蓝紧绷的身体在李梨的抚摸中渐渐放松了,她的大脑也在李梨的柔声细语中松弛开来。张蓝就是一个受惊的孩子,而李梨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李梨觉得,和往常的任何一次抚摸都不一样,开始时一点情欲的味道也没有。 张蓝在李梨的抚摸下渐渐恢复了常态,她的口里吐出了两个字:蜘蛛! 李梨惊讶地问,什么? 张蓝说,蜘蛛! 李梨和张蓝生活了两年多,知道张蓝害怕蜘蛛,他说,蓝,不要怕,有我在呢,你放松,告诉我,蜘蛛在哪里,我去把它杀了! 等张蓝缓过神后,李梨放开了张蓝,跑进了盥洗室里。他在盥洗室里仔细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根本就没有蜘蛛的影子。盥洗室里异常的卫生和干净,怎么会有蜘蛛呢?一定是张蓝看花了眼。李梨又回到了床上,拥抱着张蓝说,蓝,什么也没有,你不用害怕,真的什么也没有。 张蓝说,我真的看到一只蜘蛛,很大的蜘蛛,有一个手掌那么大。 张蓝说话时,眼睛里又流露出惊恐的色泽。李梨又抱住了张蓝,他的手在张蓝光洁细腻的皮肤上游动着,温存地说,蓝,不要害怕,什么也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 张蓝也抱住了李梨,颤抖地说,你不要放开我,我怕! 李梨深情地说,我不放开,永远不放开! 张蓝的身体温热起来,他的身体也燥热起来。此时,李梨感觉到了张蓝身体的某种渴望,他此时的抚摸和刚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经过惊吓后的张蓝渴望通过李梨的进入来缓解她内心深处的困难,李梨也有了冲动,他没有想到这种冲动来得这么快。很长时间了,他们没有这样的冲动了,李梨的手放在了张蓝潮湿的部位……他们于是相互在寻找对方的嘴唇,他们交融在一起……他们被突然而来的激情燃烧完后,张蓝就沉沉地睡了。看着睡着了的张蓝,李梨心里难过极了,他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真的不知道。就在他们来泰国之前,他们就认为他们的爱情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们一起来泰国,是双方约好的最后一次出游,而且约好像度蜜月一样旅游一次,然后回国就去办离婚手续。李梨的心酸酸的,和张蓝走到这一步,并不是他可以想象得到的。他的内心里还是抱着一个希望,就在张蓝进入盥洗室时他看到她拿的黑色蕾丝花边的内裤和胸罩,他的内心感觉到了某种东西,因为那是李梨送给张蓝的生日礼物……他情不自禁地吻了熟睡中妻子的唇一下,张蓝的嘴唇有点凉。 <er h3">2 张蓝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8点多了。 她发现李梨不在床上了,张蓝心里一抖,李梨会到哪里去?自从踏上泰国的土地,张蓝就发现自己对李梨有了一种依赖感,尽管她尽量地不表现出来,但是无法掩饰自己的神色。其实,他们每一次到陌生的地方,张蓝都会对李梨产生这种依赖感。张蓝从床上坐了起来,在房间里搜寻李梨的影子。房间里没有李梨。 张蓝下了床,来到盥洗室门口,迟疑了一下就推开了那扇门,盥洗室里静悄悄的,还是没有李梨,张蓝本能地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只蜘蛛,那只巨大的蜘蛛让她不寒而栗,她使劲地关上了盥洗室的门。她不相信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蜘蛛是一种错觉! 李梨会去哪里?张蓝有些气喘,现在,她发现自己特别需要李梨在自己身边,不想他离开一秒钟。在这十天的泰国之旅中,李梨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都是那只蜘蛛闹的,张蓝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会突然发生什么预料不到的事情,也害怕那只巨大的蜘蛛会突然出现。如果那样,她会被再次击垮。在她眼里,蜘蛛是不祥的,它或者会带来预想不到的灾祸,她不希望蜘蛛再次出现,也不希望灾祸降临。张蓝想到蜘蛛,脑海里总会浮现起那一幕:她看到了那只蜘蛛,它挂在一棵树的蜘蛛网上。那是棵香樟树,就在街道的边上,她看到那只蜘蛛差点叫出来,那只蜘蛛动了动,好像看着她,要告诉她什么秘密。她害怕它,害怕看到它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匆匆地逃离,就在她走出不到十米远,她就听到了撞击的声音,声音大而沉闷,她回过了头。她的脸顿时扭曲了,她叫出了声。她看到就在她刚才站的地方,那棵香樟树的下面,一辆大货车撞在了树上。如果她不逃离,她一定被撞死了!蜘蛛?为什么她看到蜘蛛就会出现问题?她不希望看到蜘蛛,永远也不想看到!对她而言,蜘蛛是灾祸的信使,她不知道蜘蛛还给别人带来了什么想象不到的事情。 张蓝大喊了一声,李梨—— 怎么啦—— 李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梨的声音刚落,张蓝就看到他撩开厚厚的窗帘从外面的阳台上走了进来。李梨还抽着烟,看着窘迫的张蓝,轻柔地说,蓝,怎么啦,又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在阳台上抽烟呢,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张蓝的脸顿时红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脸红了,一种羞涩,一种尴尬。她说,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张蓝就穿衣服去了。李梨的出现,让她的内心平静了许多。 他们在这里还有一天的时间,明天,他们就要到另外的地方去,至于到哪里去,他们还没有确定,但是他们是一定要到一个小岛上去的,普吉岛只是他们一个过渡的地方,一个中转站。张蓝边穿衣服边和李梨讨论去别处小岛上的事情。按照他们的经验,他们应该到普吉镇去找个能够把他们带到某个小岛上去的小旅行社,然后通过他们决定去哪里。 张蓝穿了一件印着粉红色菊花花朵的吊带裙,然后进了盥洗室,张蓝进去时还有些犹豫,她看到李梨一直跟着她注视着她,就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李梨就站在盥洗室门口微笑地看着妻子,他心里说,李梨,你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地陪张蓝玩,要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陪张蓝尽情地玩,让她快乐你自己才能快乐,这次和张蓝出来,是一次机会,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再来了。 张蓝梳妆完后朝李梨笑了笑,她的手上拿着防晒霜,朝李梨扬了扬。李梨明白,张蓝要他给她涂防晒霜了,李梨就走了进去。李梨在给妻子抹防晒霜的时候,心里鼓荡着一种情绪,最后,他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妻子。张蓝让他抱着,不一会儿,李梨听到了张蓝轻轻的一声叹息,还听到她轻轻地说,梨,我们去吃早餐吧,吃完我们去普吉镇,好吗? 李梨放开了妻子,他们走出了盥洗室。他们简单地带上了必须带的东西,就走出了房间的门。一出房间的门,他们就看到了灿烂的阳光和不远处迷人的海,一切夜晚里的阴霾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相视一笑,仿佛他们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 <er h3">3 从喜来登饭店到普吉镇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以往李梨和张蓝来普吉岛旅游,他们会用一天的时间在普吉镇购物,然后到另外一个海边小镇芭东去吃海鲜。他们购物的品种很多,有工艺品,也有普通的生活用品,比如胸罩内裤之类的东西,这里的物品都要比上海便宜许多。但是他们今天没有购物的欲望,尽管到了普吉岛后,李梨提醒了张蓝要不要去买东西,但是他这个提议被张蓝轻描淡写地否决了。张蓝说,还是去找个旅行社吧。 李梨听从了张蓝的话,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是听张蓝的话的,他听话的时候就像是张蓝养的一条小狗。 普吉镇是个热闹的地方,很多游客在这里购物和找当地旅行社去别的岛上游玩或者去出海潜水什么的。这些小旅行社的价格相对来说要便宜得多。一般的旅客都在普吉镇转来转去,一家一家旅行社谈,最后找价格最合理的那家旅行社签下游玩的合同。李梨和张蓝也不例外,他们到了普吉镇后就开始了转悠。他们找了几家后,都觉得不太合适,而且去哪个小岛上也定不下来。他们就在街上走着。 李梨突然说,是不是给陈博打个电话,问问他? 张蓝眨了眨眼睛说,哪个陈博? 李梨笑了笑,你真健忘,就是昨天晚上到机场来接我们的华人司机呀。 张蓝喔了一声。她过了一会儿说,你看着办吧。 李梨弄不明白,张蓝昨天在车上和陈博说了那么多话,怎么那么快就把他给忘记了呢? 李梨想起陈博眼睛里的那条虫子,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从背着的小包里掏出了手机,给陈博打电话。李梨在拨电话的时候,张蓝看到一个女人在不远处审视着自己,那个女人好像也是个中国人,她可以感觉到那女人的脸十分的漂亮。她穿着一件红色的t恤。红色的t恤把她的脸衬托得像一朵花。张蓝看了她一会儿就把目光移开了,可是,她觉得那女人的目光一直还在注视着自己。她还看到女人的后面跟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的脸十分模糊。李梨拨通了陈博的电话,他是按陈博留给他的手机号码拨的,陈博的手机里传来奇怪的音乐声,这好像是泰国的一种民族音乐,听起来诡秘和悠远。怎么,陈博不接电话?李梨耐心地等待着陈博接电话,但是陈博没有接。 李梨郁闷地对张蓝说,陈博不接电话,他留给我们的电话会不会是假的?可他不像是个骗子,他为什么要留假电话给我们呢? 张蓝本来想把她看到的那个女人告诉李梨的,但她看到李梨焦急的样子就没有说,她只是说,他不可能留假电话给我们的,你再拨拨看。 李梨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继续拨起了陈博的电话,那奇怪的音乐声继续响起。 张蓝不经意地转过头,往女人的方向望去,女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孩子也没有了踪影,她的心里突然感觉到若有所失。这种感觉怪怪的,让她无所适从。 李梨终于听到了陈博的声音,他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李梨把自己要去某一个小岛上住几天的想法告诉了陈博,陈博很痛快地告诉他们没有问题,陈博首先给他推荐了P岛,然后告诉李梨一个地址,让他们直接去办就可以了,只要说出他陈博的名字,那里的人会像对待自家人一样对待他们的。李梨听得心里热烘烘的,打完电话,他就拉着张蓝的手去陈博告诉他们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离他现在的位置并不远,走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张蓝走出了几步,又往刚才那个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再发现女人,她心里空落落的。女人是谁?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成了她心中最重要的问题,他们要去哪个岛对她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了。女人已经深深地把张蓝吸引住了,她是个谜,让张蓝陷入的一个谜! 可对李梨来说,去哪个岛还是最重要的问题,因为找一个好的或者差的岛来完成这次度假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他不希望到一个太差或者很一般的岛上去,那样会影响他的情绪。可是刚才陈博说的P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呢?他在给陈博打电话之前问的那些旅行社,都没有提到这个岛。他好像对这个岛有些印象,在印度洋海啸之前,P岛还是很多旅游爱好者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度假胜地,印度洋海啸后,P岛就从人们的嘴巴里淡出了。他想,陈博一定不会推荐一个很糟糕的地方让他们去的,想到这里,他的内心释然了。 他们按照陈博指引的路线来到了那家旅行社。那是一家叫天堂的旅行社。 天堂旅行社在一条小巷子里,这条小巷行人稀少,似乎和热闹的普吉镇格格不入。整条小巷就这一家旅行社有店面,其他房子好像是当地人的住宅。天堂旅行社的招牌写的是中文,所以十分好认,他们很准确地找到了这个旅行社。李梨和张蓝站在天堂旅行社的玻璃门外面,好奇地往里张望。 张蓝说,这么偏的地方,不会是黑店吧? 李梨被张蓝的话提醒了,他想,张蓝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店开在这里会有谁来呢?难道真是黑店?凭什么就这样相信那个只有一面之交的陈博?想着想着,李梨就有些心虚,站在那里,不敢推开那扇门。 张蓝提心吊胆地说,李梨,我们还是走吧! 李梨没有说话,考虑着什么问题。 就在他们内心忐忑的时候,那扇玻璃门开了,走出一个青年女子,她满脸笑容地用汉语对他们说,你们是陈博的朋友吧,请进来吧。 青年女子的笑容让他们有了些信任感,他们心怀着疑虑进了天堂旅行社。他们一踏进天堂旅行社,一股冷气就朝他们扑面而来,天堂旅行社的空调开得太冷了。天堂旅行社的面积很小,二十多平方的地方放了好几张办公桌,每张办公桌前都坐着一个工作人员。青年女子很热情地请他们坐在了门边的两个木头沙发上,还给他们泡了两杯闻上去很香的茶,可他们都不敢喝,生怕里面放了蛊毒。青年女子给他们介绍着他们这里的游玩项目,她长得普通但是声音却异常甜美,甜美的声音渐渐地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李梨在青年女子介绍完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对她全盘托出。李梨把话说完后,青年女子去接了个电话,她在和电话那端的人说话时,声音还是十分的甜美,也许这个女子从小就是喝蜜糖长大的。 张蓝突然看到天堂旅行社的玻璃门外面站着一个女人,透过玻璃门,她看到了那张美丽的女人的脸,她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在街上审视她的女人,张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她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个女人好像有种力量,把张蓝的心控制住了。张蓝还十分惊诧这个女人的身材如此之好,像是画出来似的。她还看到了那个孩子,在女人身后的不远处站着。这次,张蓝看清了他的脸,他白皙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幽蓝的大眼睛,看上去很无辜的样子,这是个白人的男孩子。张蓝没有过多地考虑那个白人的孩子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她的注意力还是在那个美丽女人的身上。那女人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张蓝走了出去,往巷子的两头看了看,她竟然没有发现那女人的影子,女人怎么消失得如此之快?而且那个白人孩子也消失了。张蓝叹了口气,心迷意乱地回到了屋里,重新坐在了木头沙发上。此时,青年女子已经接完了电话,她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青年女子还是满脸的笑容,还是甜得淌蜜的声音,她对他们说,刚才是陈博打来的电话,他很关心你们,希望我们安排好你们,不要让你们在旅游中留下什么遗憾。 听了她的话,李梨的心情开朗起来,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妻子张蓝变得魂不守舍。青年女子也给他们推荐去P岛。她用甜美的声音描述P岛的美丽时,李梨听得有些呆了。听完她对P岛的描述后,李梨问张蓝,你看,我们是不是就去P岛呢? 张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急促地说,你定,你决定吧!一切你拿主意,我听你的安排。 就这样,他们决定去P岛。他们交完钱,签好合同走出天堂旅行社,天上灿烂的阳光不见了,满天的乌云翻滚,要下雨了。他们知道,现在这个季节,是泰国的雨季,可天变得这么快,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er h3">4 原来李梨和张蓝决定晚饭到芭东去吃的,因为那里的海鲜不错,价格又便宜。但是他们没有去芭东,而是直接回了喜来登饭店。张蓝说她的头有点痛。李梨觉得张蓝好像要生病了,是不是泰国的天气太热,她一下适应不了感冒或者中暑了?李梨要她去医院看看,张蓝说不要紧的,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李梨没有坚持,他知道张蓝的脾气,她不想做的事情,李梨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况且,他们出来时带了各种各样的药,如果实在不行就回去给她吃药。 他们回到饭店后,张蓝喝了点水就躺在床上睡觉,李梨要去给她按摩,张蓝推开了他,说,你让我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李梨端了一杯茶来到了阳台上。他坐在阳台的靠椅上边抽烟边喝着茶,边想着一些该想或者不该想的事情。 阳台正对着酒店的游泳池。此时正是黄昏,一场大雨过后,天又晴朗起来,西天的云彩斑斓,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看到如此美丽的晚霞。游泳池里,有些人在戏水,那些欢乐的男女们传过来的笑声让他羡慕,以往的时光里,他和张蓝也是这样的。他希望这次出来和张蓝还是像过去一样快乐,尽管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同,他们已经不是以前那对恩爱的夫妻了。他长叹了一声。难道爱情真的不能长久?难道爱情就是一包速食面?他看到一个身材修长、胸部很大、穿着比基尼的金发女郎站在游泳池边上搔首弄姿,他眼睛直了,吞了一口口水之后,他嘴巴里吐出了一个字;靠!接着,他把目光从那金发女郎的身上收回来,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内心罪恶的根源。他一直没有和妻子说出内心的那个秘密。 晚霞消失之后,就完全地进入了夜晚。应该说,这里的夜色迷人,微醺的海风带来了食物的香味,他知道,那是海滩上烧烤海鲜的香味,李梨觉得肚子饿了,真想马上把妻子叫起来,去美餐一顿。可是,他必须等待,如果此时去把妻子叫醒,妻子会不高兴,如果他自己一个人去吃饭,妻子同样也会不高兴,他不希望这次出游让妻子不高兴,无论怎么样,他都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假期。当然,这只是他的美好愿望,至于在这些天里会发生什么,没有办法预料。 李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走进房间,拿起了手机,匆匆地走到了阳台上。他看见了来电的号码,那是他不熟悉的号码,这会是谁呢?此时,他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他把手机放在了阳台的茶几上,任它响着。他这次出来时就说过,谁找他都不管,就是要好好地陪张蓝。手机的声音停了下来,李梨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害怕有人打扰自己。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手机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是人类的负担,自从有了这鬼东西后,人就变得不自由了,你在任何一个角落里都可以被人找到,简直是无处躲藏!手机的叫声又一次停止了,不过,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李梨的心情被手机的铃声弄得糟糕透了。他一把抓过手机,接通了电话,他恶声恶气地朝手机说,你他妈的谁呀?!手机里传来一阵电流声,没有人回答他。他又朝手机嚎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答他,李梨气急败坏地把手机关机了。 就在这时,李梨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是谁呀?你走到哪,她们就追到哪呀! 李梨回头一看,张蓝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李梨朝她尴尬地笑笑,你起来了,睡好了吗?对了,刚才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接通了,就是不说话,可能是打错电话了吧。 张蓝狐疑地看着他,笑了笑说,是吗? 李梨点了点头说,是的。 张蓝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不用紧张,你什么也不用怕,反正这次旅游结束之后,我们也结束了,其实人生就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旅行,你说是不是? 李梨知道她话里有话,没有反驳她什么,不说话了。 张蓝拉了一下他的手说,不要这样,真的没有什么的,走,吃饭去吧,我知道你一定饿了,对不起呀,让你等着。 李梨关心地问道,你的头还痛吗? 张蓝笑笑说,不痛了,走吧! 他们没有在酒店的餐馆吃饭,酒店的餐馆太贵了,做的菜还不一定好吃,他们不习惯浪费太多的钱。他们来之前就在网上了解到,在海边有一家当地人开的大排档,做的海鲜不错,而且价格也不算太贵。李梨和张蓝准确地找到了那个没有名字的大排档,因为它就在喜来登饭店海水浴场的旁边。 李梨和张蓝找了个地方坐下,这里有很多游客在这儿吃饭喝酒,有各种各样的世界各地的人,当然也有中国的游客,中国人现在像蝗虫一样到处都是。他们点了一条清蒸海鱼,还点了一个咖喱鸡,再加一个青菜。服务员是个胖胖矮矮的本地姑娘,她问他们要喝点什么。 李梨笑着对张蓝说,听说这里有他们自酿的葡萄酒,很不错的,是不是来一点? 张蓝脸色还是很苍白,笑了笑说,那就来一杯吧。 李梨点了两杯他们自酿的葡萄酒。他们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边听着从海那边传来的涛声,边说着话。他们都希望保持着一种良好的心态面对对方。李梨说着话,边用眼光去瞟他左前方那张桌子上喝着酒的白种女人,他知道,她就是他在阳台上看到的游泳池旁边的那个性感美丽的金发女郎。张蓝似乎也看见了一个女人,也是美丽的女人,不过,那个女人和她是一样的肤色,她坐在很边的一个角落上,她什么也没有点,只是注视着张蓝。张蓝心里突然颤抖了一下,这个女人不就是她在普吉镇看到的那个女人吗?她是谁?张蓝真想过去和她说说话,可是女人在大排档的服务员上菜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这次张蓝没有看到那个白人男孩子。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张蓝的脸红润起来。这里自酿的葡萄酒还真不错,醇厚可口。李梨想再喝一杯,但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个金发女郎还在和同伴喝酒,看得出来,她很狂放,李梨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火星,他心想,明天要是在P岛能够碰见她就好了。他这个念头不敢让张蓝知道。他们手拉着手,像度蜜月的恋人一样在海滩上散了一会儿步就回到宾馆房间去了。 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李梨没有让张蓝一个人洗澡,他们俩在一起洗了一个澡。李梨知道,他们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洗澡了。在洗澡的过程中,开始他们都有些拘束,后来他们就相互抚摸起来,他们的肤肌相亲相爱着,很快地,他们的身体里燃起了欲望之火,他们也觉得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对夫妻,于是,他们很快地从浴室到了那张大床上。张蓝快乐极了,因为她今天没有看到那只大蜘蛛。 完事后张蓝就沉沉地靠在李梨的臂弯里睡去了,张蓝有个习惯,做完爱就要沉睡。一般情况下是男人做完爱后沉睡,他们俩是颠倒过来了。李梨听着妻子轻轻的鼾声,心里涌起了柔情蜜意,他的眼睛湿了。明天会怎么样?如果张蓝能够和他这样一生都快乐下去,该有多好。李梨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突然,张蓝惊叫了一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问道,蓝,你,你又怎么啦? 张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蜘蛛,没错,是一只大蜘蛛,它趴在一个女人的脸上,我看到了,看到了! 李梨这才知道张蓝做了个噩梦。他赶紧抱着张蓝,抚慰着她说,蓝,没事,没事,你不要怕,有我呢,我就在你身边,亲爱的,你不要怕。 张蓝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趴在李梨的怀里,那只大蜘蛛和那个在普吉镇和吃饭时看到的女人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尽管她知道此时在李梨的怀里是安全的,但是她不知道这次旅行会发生什么事情,她的内心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可她没有说出来。明天他们就要去P岛,P岛会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他们呢? 张蓝希望自己在李梨的怀里安稳地一觉睡到天明。张蓝有写日记的习惯,她记起来了,今天还没有在手提电脑上写下今天的事情呢,她想爬起来写,但是她的身体不想动弹了,她心里说,明天再补写吧!尽管她不想动弹,但是她刚才噩梦中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她看到在一个透着蓝光的幽冥地方,那个她见到过的美丽女人躺在一张床上,那只蜘蛛趴在女人的脸上,女人一动不动,好像在沉睡,蜘蛛像是在吸取着女人的膏脂,也好像在吸取着女人的生命和灵魂……这时,张蓝看到了那个白人男孩子,他的脸阴沉着,他的眼睛里出现了焦虑的神色,他站在女人的旁边,他对张蓝喃喃地说,你看到我妈妈了吗?我妈妈怎么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妈妈为什么不带我离开这里?告诉我,妈妈在哪里?她是不是还记得我?张蓝不知道这个白人孩子在说什么,她正在疑惑的时候,看到白人男孩子哭了起来,他边哭边用手抓挠着泪水打湿的脸,在他的抓挠下,他脸上苍白的皮肤一小块一小块地掉落下来,露出鲜红的渗着血汁的肉……白人男孩子朝张蓝叫起来,你不要,不要靠近她,不要,不要靠近她…… 张蓝的头在李梨怀里拱了拱,李梨轻声说,蓝,睡吧,没事的,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了,放松些,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张蓝若有所思地问,李梨,你还记得那个双头神婴吗? 李梨反问,什么双头神婴? 张蓝叹了口气,难道你忘了?我们第一次来泰国,在曼谷的时候,去小佛寺看到的那个双头神婴? 李梨记起来了。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双头神婴,他不明白为什么张蓝会突然说起他来。李梨想起了那次去小佛寺的情景。小佛寺距离曼谷市中心约一小时车程,是在偏僻的郊区。小佛寺虽然说名字里有个小字,可它高耸的外观让人感觉到庄严肃穆。穿越过宽广的中庭后,就看到一间低矮小屋;一群黑猫在小屋外面看着来人,它们的眼睛里透着诡谲和神秘。走进小屋,就看到了供奉在这里的双头神婴。这个双头神婴其实就是个连体的死婴,被泡在玻璃箱的药水里。李梨看到他,心里就抽紧了,他不敢正视他,双头神婴让他不寒而栗。他十分担心这个双头神婴会突然朝他睁开四只眼睛!据说,多数死去的婴儿,一般会被安放到寺院里安葬,很少会将婴儿的尸体浸制,存在玻璃箱内给人供奉。除非,有婴儿灵体冤魂不散,对家人或高僧托梦,这就代表这个婴灵很有灵性,寺院才会考虑供养,使其永远拥有不灭之身。然而,约十几年前,这对还未分裂完全的连体男婴,在未出世时就胎死腹中,当时他们的父母与医生,在得知腹内死去的婴儿,原来是一个身两个头时,确实大吃一惊;在医生动手术将这具双头婴从母体中拿出来后,其父母在一年内相继死去。因此,有人认为双头婴是恶灵化身,所以就将其尸体送往佛寺,准备安放。不久后,闻风而来的信众,皆带来各种玩具、童衣,以及各类零食来奉祀;小屋内还备有中、泰、马来文的诗签,以便让信众求神卜卦。泰国的阴神很多,双头神婴就是其中之一,虽传说灵验无比,但还是尽量不要乱求愿,因为求了就一定要去还愿,否则会招来横祸。有人曾经因为希望生子而去求拜双头神婴,之后就生了儿子。这件事传开之后,前来拜双头神婴的人就愈来愈多。李梨记得,当时他匆匆地走出了这间小屋,他来到门口,发现张蓝还没有出来,他看到,小屋门口的那些黑猫还是用诡谲神秘的眼睛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李梨从那以后就到哪里都很少进寺庙什么的,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特别是对那些未知的神秘的东西。 李梨搂紧了张蓝,睡吧,亲爱的,不要想太多了,双头神婴和我们没有关系,忘记他吧。 张蓝不说话了。她心里想,难道真没有关系吗?她想起了在双头神婴面前许的那个愿,那是在李梨走出小屋后许的愿,然后想到了蜘蛛和那个白种人的孩子,她的心一阵阵地发凉,难道,难道……她此时十分后悔当初在双头神婴面前许了那个愿,她不清楚在未来的几天里,会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她抱紧了李梨,身体还是一阵一阵地发冷。 第二章 <er top">5 李梨和张蓝吃完早饭就在喜来登饭店的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然后他们就等待来接他们去P岛上船的车。张蓝的眼泡有些浮肿,李梨知道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在等待的过程中说着让她开心的话,尽量地让张蓝从昨天晚上的梦中摆脱出来。李梨想,其实很多事情就是魔由心生,不去想它就什么也没有了,但是他不知道张蓝心中的魔是什么,就像张蓝无法了解他心中的魔一样。泰国人约好的时间十分的准确,接他们的车按约而来。车子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港口。 港口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大船和小船。司机帮他们提着行李,把他们带到了一艘长尾船上,这是这里很普遍的一种木船,船头长长地伸出一截木头,看上去像大公鸡的尾巴。船的尾部是发动机和桨,掌握方向全靠那根铁桨。船的中间是有蓬的船舱,可以坐十来个人。 这是一艘新船,船头伸出去的部分绑着许多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绸布,那些绸布条在海风中飘扬。新船就像是一个打扮得十分妩媚的新嫁娘,这让李梨和张蓝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层笑意,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上了船。 船工是一个皮肤很黑的当地小伙子,特地从P岛开船到港口来接李梨夫妇。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张嘴时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他好像不太爱说话。他告诉李梨夫妇,他的名字叫郎塞。 长尾船从港口开出后,就往P岛破浪而去,今天的风浪不大,风和日丽。李梨和张蓝并排坐在船舱里,看着海上的美景,心情舒展开来,他们的手碰到一起,然后紧紧地拉在一起,一股电流穿过他们各自的身体。李梨突然产生了亲吻张蓝的冲动,因为有郎塞面对着他们,李梨把这个冲动压抑住了。这片海域素有海上桂林之称,那一个个小岛就像一座座桂林的山,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如此的美景使三个多小时的航程变得短暂。 <er h3">6 P岛是大海中的一个孤岛,面积不大,三面都是山,临海部分都是悬崖峭壁,悬崖峭壁上斑斑驳驳,犹如一幅幅巨大的壁画,你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想象那些天然壁画的内容。还有一面就是P岛唯一的宾馆月亮度假宾馆的所在地,也就是那一片海滩。长尾船要绕过这三面的悬崖峭壁,才能到达他们的目的地,就在船快到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顿时,天上乌云翻滚,大雨倾盆而下,海面上也起了风浪,长尾船在海浪中剧烈地颠簸着前进。整个世界黑沉下来,大雨和海浪让李梨和张蓝发抖,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那个牙齿雪白的船工郎塞十分的镇静,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掌着舵。 张蓝抱着李梨说,这船不会翻掉吧? 李梨感觉到了张蓝的恐惧,因为雨声风浪声,他没有听清楚张蓝的话。 李梨紧紧地抱着张蓝,心在发抖,担心会在此时葬身大海,但他还是大声地对着张蓝的耳朵说,不要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张蓝没有说话了。她的心在海浪里沉浮着,她突然想,如果这条漂亮的长尾船带着他们葬身大海,她会不会觉得很幸福?这个怪异的问题出现后,她又想起了那个在普吉镇和海边大排档看到的美丽女人,那女人此时在哪里?还有那个白人的男孩子,此时又在哪里?他为什么要在梦中对自己说,不要靠近她,她又是谁? 约摸过了十多分种,雨停了,他们看到了P岛的海滩,天渐渐明亮起来,不一会儿就出现了阳光。阳光是亲人的脸,张蓝看到阳光,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李梨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他们看到阳光下柔软洁白的沙滩时,眼睛里出现了鲜活的色泽。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度假酒店,一个一个小木屋错落有致地分散在椰林里。在普吉镇,他们听天堂旅行社的那个青年女子说过,这个小岛上只有一个海湾,也只有一个酒店,酒店里只有80个客房,也就是说,只有80间小木屋。 船搁浅在沙滩的浅水上,船工郎塞放好锚后就先下了船,把他们的行李提上了岸。李梨和张蓝也下了船,他们看到沙滩上有些人穿着泳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那场阵雨好像和他们无关,暴雨带来的狂风大浪也好像和他们无关。 李梨来到酒店的大堂,有两个脸带微笑穿着泰族民族服装的年轻女子朝他们迎过来,她们走到李梨和张蓝面前,双手合十放在额头的部位,稍稍低了低头说,萨瓦迪(您好)!她们把两个准备好的花环挂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还端上两杯果汁让他们喝,然后把他们领到前台去办理入住手续。李梨没有想到P岛给他们这么好的礼遇。张蓝在办入住手续时,李梨走到外面,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酒店虽然不大,但是以酒店大堂为中心的公共场所,设施十分齐全。大堂的左侧是餐厅,餐厅过去就是月亮形的游泳池;大堂的右侧是租潜水衣、钓具和租船出海的地方,以及一个卖小商品的小超市;大堂的前面是一个酒吧;大堂的后面是运动场所和休息室。 游泳池旁边一个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半躺着一个女人,她是个白种的女人。她穿着比基尼,戴着墨镜,她的胸部不是很丰满,腰细而柔软,臀部却丰满浑圆,而且两腿修长且均匀。她看到了李梨。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这时,一个头发染成红色的白种青年男子拿着两瓶啤酒来到了女人旁边。他把一瓶啤酒递给女人说,亲爱的,你在看什么呢? 女人接过了啤酒,喝了一口,冷冷地看着他说,我现在在看一只猪! 白种男子冷笑了一声说,珍妮,你不要太过分了! 说完,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啤酒,啤酒的泡沫留在了他短而粗的胡茬上。他喝完那口啤酒,就转身而去。 珍妮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声,弗兰克,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李梨看到了他们。他想那白种女人是不是他在喜来登看见的那个女人?很快地,他确定了不是,因为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珍妮的女人的胸上,他在喜来登看见的是个丰乳的白种女人,想到那白种女人呼之欲出的大乳,李梨吞了口口水,心中有些许遗憾。 张蓝在大堂办好入住手续,他们就被大堂的副理领到了靠海边的一个小木屋里。 穿着酒店制服的大堂副理叫差诺,四十来岁的样子,他给他们开了房间,并且友好地用英语和他们介绍了房间的一些情况,差诺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微笑像是黏在了他的脸上。他长得秀气,说话时还会扭扭身体,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有女人的气息。他介绍完后就很有礼貌地离开了。张蓝在他离开时,给了他一张20元钱的泰铢纸币,张蓝知道,在泰国,给小费是不能给硬币的,只能给纸币,否则就不要给,因为不给小费也是没有关系的。 张蓝拿起了洁白床单上放着的一朵杨兰花,说,这里的条件不错呀,好像不比喜来登差。 李梨点了点头说,还好,还好! 唯一让李梨遗憾的是,这里的房间里没有电视,整个岛上只有一台电视,就放在休息室里。差诺和他们说过,如果他们想看电视或者碟片,可以到休息室去。 李梨笑笑,走进盥洗室,然后出来说,真的不错,看来陈博和天堂旅行社的人真是没有骗我们。 张蓝也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床上说,看来还是我们中国人喜欢骗人,李梨,你说是不是?人家做生意讲信用呀,不像我们中国,到处都是坑蒙拐骗的人。 李梨的脸红了,摆了摆手说,蓝,不要说这个事情了,我们来讨论一下这几天怎么玩吧,好吗? 张蓝点了点头,好吧,不说和你们行业有关的事情了,我们不是在喜来登就商量好了吗?首先,明天我们去浮潜。李梨,我们说好的,这次出来玩,是最后一次,谁也不要让谁不快乐,行吗? 李梨脸上的红褪掉了,他说,好吧!我也是这样想的,放心,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张蓝怪异地笑了笑说,我希望如此,可是某人看到了漂亮的女人还是连腿都迈不动了呀! 李梨用色迷迷的目光注视着张蓝说,当然,每当我看到你这个漂亮女人,我就想—— 说着,李梨上前,蹲在张蓝的面前,抱着张蓝的头,要亲她。张蓝躲开了。 李梨说,你躲什么呢,不是说好了的吗,要像新婚夫妻度蜜月一样的。 张蓝叹了口气说,坐了几个小时的船,累了,我们都睡一会儿好吗?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然后好好玩,不知道这岛上晚上有什么好去处。 李梨没有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张蓝到泰国后就这么嗜睡,她的体内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李梨来到门口的小阳台上坐在靠椅上抽烟。他看着碧蓝的海水,想象着一条鱼在海水中翔游的姿势。那该是一条什么样的鱼呢?有的时候,李梨也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鱼,他觉得做一条鱼或者会比做一个人要幸福得多,可是幸福是什么?他找不到答案。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浓烟,眼前的天空光怪陆离起来。 <er h3">7 李梨,醒醒!张蓝在傍晚时分醒来,这一觉她睡得十分舒服,没有做什么乌七八糟的梦,她恢复了旺盛的精力,似乎也把昨天晚上的噩梦忘记了。她走出门,看到躺在阳台躺椅上睡着了的李梨,李梨沉睡的时候就是一个孩子,无邪而又无辜的孩子。李梨的睡态勾起了她内心的母性,她说话的声音充满了一种亲情。张蓝还甚至想俯下身,轻轻地亲吻他一下。 李梨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张妩媚的脸,有很长时间,他没有发现这张脸的妩媚了。妩媚的脸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也让他心动。他轻轻地揉了揉眼睛,说,是你吗,蓝? 是我,亲爱的!张蓝说着,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接着,她把李梨拉了起来。 李梨说,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张蓝笑笑,我怎么知道呢?对了,亲爱的,你发现没有,这里的空气中有一种香甜的味道。 李梨点了点头,抽了一下鼻子说,是的,我闻到了。 张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陶醉地说,要一辈子住在这里该有多好呀! 李梨心想,你要是在这里住两个月说不定就腻了,不要说一辈子了,这玩意就像吃东西一样,天天让你吃一样东西,就是吃什么也吃腻了。但是他还是笑着说,是呀,要是我们俩一辈子都像现在多好! 张蓝注视着他,若有所思。 李梨的眼睛里飘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他说,蓝,我们出去走走吧。 张蓝说,嗯,这样吧,我们先出去走走,然后去吃饭,吃完饭再去找个地方玩点什么,好吗? 李梨满脸笑容地说,好的。 他们锁上了房门,走下了阳台的台阶,走向了海滩。 李梨拉着张蓝的手,觉得张蓝的手冰凉冰凉的,她的脸色不像昨天晚上那样苍白了,但是李梨还是担心张蓝会不会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而生病。他边走边关切地问张蓝,蓝,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你的手好凉! 张蓝莞尔一笑,傻瓜,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呀,天热的情况下,我的手是凉的,天冷时我的手是热的。你看,你看—— 李梨顺着张蓝手指的地方望去,他看到一条飞鱼在海面上快速地掠过。 张蓝突然孩子气地说,我要是变成一条飞鱼该多好。 李梨说,你要是变成一条飞鱼,我就变成海水。 张蓝说,美得你,我要是变飞鱼了,你还是个人,你就看着吧,哈哈,看得到摸不着。 李梨笑了,因为张蓝此刻表现出来的天真和可爱。她的天真可爱和她愤怒时的那一面,李梨还是希望更多地看到她天真可爱的这一面,可是,成熟的张蓝表现出天真可爱这一面的时候是多么的少见。李梨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张蓝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浑身颤抖了一下。 张蓝感觉到了他的颤抖,急忙问他,你怎么啦? 李梨笑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张蓝的眉头也皱了皱,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内心的问题并不是因为出来旅游就可以解决的,他们都是在表演,是的,表演!当然,某些时候,表演也可能是真实的。 他们继续在海滩上漫步,张蓝把沙滩鞋脱了下来,光着脚在细腻的沙滩上走着,细腻的沙子和她脚底摩擦时产生的微痒刺激着她的大脑,感觉特别的美妙,特别的舒服。海在退潮,海的声音层层叠叠,无休无止。海是一个巨大的音箱,它永远地放着一首漫长而又宏大的交响乐。张蓝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她回了一下头,那一回头让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的头没有回过来,呆在那里。 李梨也回过了头。 李梨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看到的是静悄悄的海滩,天虽然黑了,但是海滩上还可以看到什么。此时,游客都离开了海滩,到公共场所或者房间里去享受夜生活了。李梨摇了摇呆立的张蓝,他不知道张蓝看到了什么。 蓝,你看到什么了? 张蓝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刚才像是中了邪一样。她喃喃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看到她呢? 她是谁?李梨又往那一片海滩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张蓝说,难道你没有看到? 李梨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说完,张蓝就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张蓝跑得很快,李梨追不上她。张蓝跑过去,追了一会儿什么,然后又跑回来了。她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梨说,她真的不见了。 李梨气喘吁吁地问,蓝,你究竟看到什么了?快告诉我呀,急死我了。李梨边说边抽动着鼻子。李梨在紧张或者有什么心事的时候,他就会抽动着鼻子。 张蓝狐疑地看着李梨,李梨的脸在暮色中变得模糊。她心想,也许他真的没有看到,可我分明看到了一个女人,就是在普吉镇和喜来登海边大排档看到的那个漂亮女人,她今天也是穿着红色的t恤,她为什么会出现在P岛呢?难道她在跟踪我?如果这样,她为什么要跟踪我呢? 李梨又问,蓝,你究竟看到什么了?快告诉我! 张蓝心想,应该不应该告诉李梨呢?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既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的,她知道李梨固执起来十分可怕。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和李梨发生什么争吵,那样会影响他们的情绪。 张蓝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看花眼了。 说到这里,张蓝又想到了那只大蜘蛛,她的皮肤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痒痒的,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只大蜘蛛趴在那女人的脸上。这个想法让张蓝不寒而栗,她拉起满脸疑惑的李梨,匆匆离开了海滩,朝月亮酒店的公共场所走去。李梨边走还边回头看着,希望能够发现什么东西。 他们走后,寂寞的海滩上突然出现了一头小象,一个孩子骑在小象的背上,他看着李梨和张蓝的背影,突然哭了起来。没有人听到孩子的哭声,在夜晚的海滩上也没有人能够看到他星星般闪耀着泪光的眼睛。 <er h3">8 那个叫珍妮的白种女人有着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大而幽蓝,这双眼睛里藏着一个巨大的心灵世界,让人着迷。珍妮身上裹着一袭蓝色的纱笼出现在月亮酒店的餐厅时,许多眼睛就自然地朝她的身体黏了上去。那些眼睛有些肆无忌惮,仿佛她身边的男友弗兰克根本就不存在。李梨的目光也落在了珍妮的脸上,发现了她迷人的眼睛,他的神色有些变化。李梨吞下了一口口水。 坐在李梨对面的张蓝在低着头吃着东西,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李梨神色的变化她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进入餐厅的时候,张蓝环顾了四周和餐厅里就餐的人,没有发现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希望看到她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餐厅里吃的是自助餐,今天刚刚好吃的是泰国菜,这里的餐厅每天晚上都换着不同的菜给客人享用。张蓝喜欢吃泰国菜,在上海时,她就经常和同事去泰国菜的餐厅里吃饭,喜欢咖喱的味道,她最喜欢吃的就是泰国咖喱鸡和用咖喱做的各种海鲜。这个餐厅做的泰国菜十分的地道,可是张蓝好像没有吃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她的心思全在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身上了。 李梨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心里窃喜着,因为那个漂亮的有着迷人蓝眼睛的白种女人珍妮就坐在离他很近的一张桌子上,面对着他。李梨看珍妮去拿食物,他也站起来,过去拿食物,其实这时,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靠近珍妮,闻到了珍妮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他想,如果珍妮没有用香水,她身上的体味是什么样的呢?想到这里,他的鼻子又抽动了几下。他装模作样地拿了些水果,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张蓝看着他,此时,她已经吃完了。张蓝的眼神里有种捉摸不透的东西。 张蓝笑了笑说,李梨,你是不是希望经常来这些地方? 李梨心里吹过一缕寒风,觉得张蓝好像发现了他内心的什么秘密。他反问张蓝,你什么意思? 张蓝笑出了声,看把你急的,我没有什么意思,真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对不对? 李梨不出声了,把一块火龙果塞进嘴巴里,这里的火龙果真甜,可是他心里有了些苦涩。他觉得自己不能和张蓝在餐厅里待下去了。如果再待下去,或者会出什么问题。 李梨提议道,蓝,吃好了,我们买单走吧? 张蓝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时,张蓝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路过珍妮旁边时,珍妮突然仰起脸,朝他风情万种地笑了一下,李梨的反应十分敏捷,也朝珍妮微笑了一下。他们走出餐厅,一阵风吹过来,风中夹带着香甜的味道。 李梨说,蓝,我们现在干什么去呢? 张蓝说,你说呢? 李梨说,我们可以回去换泳衣出来游泳,也可以去酒吧喝一杯酒,听说酒吧在九点后有歌舞表演,另外,我们还可以去打台球或者到休息室看电视。 张蓝摇了摇头说,我头好像又开始痛了,我们还是回房间去吧,好吗? 李梨有点无奈,既然张蓝这样说了,只好说,那我们回去吧。 在回房间的过程中,张蓝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知道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她出现,张蓝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她究竟是谁?张蓝一无所知。他们各怀心事,李梨还在回味珍妮对他风情万种的笑脸。李梨明白自己的想法十分危险,有可能会给他留下一生的遗憾,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他心里有另外一个李梨,多少年来,他一直不能控制心里的那个李梨。 他们路过一个亭子,亭子里的地上铺着席梦思一样的东西,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泰族民族服装的女人,那女人看他们走过来,就走出了亭子,朝他们双手合十,说了声瓦萨迪。他们也双手合十,回了个礼,说了声瓦萨迪。李梨知道,这是做泰式按摩的地方,那是一个叫做“莲”的按摩女。泰式按摩在这里叫做“马杀鸡”。 李梨笑着对张蓝说,蓝,你不是头痛嘛,要不要做个马杀鸡呢? 张蓝说,算了,还是回去吧,我现在没有情绪做马杀鸡,明天再说吧。 按摩女莲双手合十,目送他们回到了海边的小木屋,莲的眼睛里流动着一股清水一样的波纹。 <er h3">9 李梨夫妇回到了木屋的房间里。酒店的服务生已经来开过夜灯了,服务生又在床上的两个枕头上放了两朵杨兰花,这个地方盛产杨兰,杨兰是泰国的国花。李梨进屋后,先到盥洗室检查了一遍,他怕再有什么蜘蛛之类让张蓝害怕的东西。检查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有,这个房间的卫生条件无可挑剔。李梨走出了盥洗室,来到了张蓝的身边。 张蓝坐在沙发上,她的两个手指捏着脖子下胸前的那个小象牙挂坠,神情十分古怪。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蓝色的火苗。李梨感觉到了某种异常,他很担心张蓝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说他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两天,张蓝老是这样,李梨不明白那个小象牙挂坠从何而来,他在来泰国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现过张蓝有这么一个东西。那个小象牙挂坠用黑色的尼龙线挂着,李梨的目光接触到那黑色的尼龙线和那个小象牙挂坠,他的眼皮就会跳上几跳。他一直想问她这个小象牙挂坠的来历,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那个小象牙挂坠是不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张蓝出着神,他坐在了张蓝的身边。张蓝好像突然清醒过来,她慌乱地把小象牙挂坠放回了胸前,然后理了理头发对李梨说,我怎么老犯困呢,亲爱的,你陪我睡觉好吗? 李梨拥住了她,在她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亲爱的,你是太累了,我陪你睡,亲爱的先洗个热水澡再睡好吗? 张蓝点了点头,变得特别的温柔和乖巧。 李梨就站起来,一把抱起了妻子张蓝,朝盥洗室走去。 张蓝的双手勾着李梨的脖子,说,亲爱的,你不要离开我。 李梨的心里涌过一阵热浪,他温存地对张蓝说,蓝,我不离开你,永远不离开你!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在这样的时候,他必须说这样的话!哪怕是假话! …… 很多时候,李梨只要开着灯就睡不着觉。现在也同样如此,他在张蓝睡着之后就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一切进入黑暗后,李梨的眼睛就无法睁开了,就是他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他抱着沉睡的张蓝,可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他心里说,我也要让你沉入黑暗,美丽的女人都是有罪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他异常的熟悉。那是一个山洞,他看着山洞的入口,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的眼睛突兀着,他想逃离这个山洞,但是山洞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吸引力把他强行吸住了。山洞里传来了呼救声,李梨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他的脸就开始扭曲了,他不要听到这样的呼救声,他不要!李梨挣扎着,他要挣脱开那股巨大的吸引力,他要逃离!那呼救声是他一生的噩梦,他要逃离!……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跑了,他跑到了一个悬崖的边上,他无路可走了,后面那呼救声还在追赶着他,还企图要把他拉回那个山洞里去。李梨听到那呼救声,头都要炸了,他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李梨醒过来了,浑身冷汗,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他十分厌恶做这样的梦,每次做完这样的梦,总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张蓝的一条胳膊压在了他的胸口,李梨把那条胳膊从自己的胸口拿开,打亮了床头灯下了床。他要去冲个澡,身上的汗水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入睡。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可以听到妻子的鼾声和依稀的海浪的涛声,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房子隔音那么好,海浪的涛声听起来那么的遥远,像是轻微的催眠的背景音乐。 李梨在走进盥洗室之前,妻子张蓝还睡得好好的。他走进了盥洗室,并且关上了门。他拧开了淋浴的开关,热水从莲蓬上倾注下来。李梨感到十分的舒服,身体和大脑渐渐地清爽起来。以前,每次做完那样的噩梦,他就要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汗迹冲刷干净。李梨没有料到会在P岛做这样的梦,这意味着什么?就在他洗澡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种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钻进他的耳朵。 不可能,怎么可能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有这样的声音呢? 那种声音诱引着他,他已经无心洗澡了。他用浴巾擦干身体后就走出了盥洗室,穿上了衣服。他刚刚穿完衣服,就发现床上的妻子张蓝不见了。木屋的门洞开着,海浪的声音和那种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那么的真切。 李梨叫了声,张蓝—— 没有人回答他,张蓝会到哪里去呢?她是不是听到了那种声音后出去的?如果这样,她为什么不等李梨,或者告知李梨一声呢?李梨百思不得其解。李梨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把妻子找回来。 那种声音就是歌舞的声音。音乐是泰族人的民族音乐,还有很多人声,人声是由喝彩声笑声等组成的,听上去十分的热闹。李梨走出了木屋的门。他相信自己的妻子张蓝一定是被歌舞的声音吸引过去了。那声音来自何方呢?听起来好像不是很远。但是他走到海滩上,没有发现那里有人在歌舞,整个月亮酒店和海滩上就他一个在户外的人,也许整个P岛也就他一个在户外的人。李梨在海滩上走着走着,他就有些紧张了,歌舞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他就是不知道那声音来自何方。 他在海滩上喊着妻子张蓝的名字,就是没有人回答他。好像所有的人都被歌舞的声音迷住了,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呼喊。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月亮酒店的公共场所。公共场所静悄悄的,游泳池、餐厅、大堂、酒吧、小超市、休息室都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地方门口的路灯在无言地发着亮光。李梨心里紧张到了极点,这是怎么啦,张蓝会到哪里去?还有那歌舞的声音,难道这个岛上住着的人都没有听到歌舞的声音?难道他们都去看歌舞了? 李梨突然想到了月亮酒店后面的山上,白天的时候,他曾经看了看那茂密森林的山,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到山上去,来这里,海是最重要的,山反而成了点缀。李梨想,歌舞的声音会不会是从山上传来的呢?张蓝会不会也去了山上?李梨的心动了,他要到山上去找张蓝,去看看那歌舞的究竟。 李梨鼓足勇气正要往山上去,他突然看到酒店大堂正对面的海滩上出现了这样的一幅情景:海滩上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的旁边有许多穿着泰族民族服装的男女在吹拉着乐具,打着鼓跳着舞,在他们的周围围着一群观看的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一定是来P岛旅游的客人,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笑容。李梨呆了,这突然出现的欢乐的场景让他措手不及,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看,发现这场景是真实的。他心里一阵激动,张蓝会不会在那围观的人群中? 李梨朝那地方走了过去,他发现自己走路的时候,两脚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李梨走近了篝火晚会的现场。他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面孔。他发现所有面孔都是陌生的,他来P岛后见到的人都没有出现,那些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谁也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看他一眼。人群中怎么没有张蓝?李梨刚才还兴奋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在海滩上歌舞?这是一个谜。李梨想问他们,可是他的嘴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捂着,他说不出话来。他连想叫张蓝的名字也无法叫出口了。 李梨发现,那篝火竟然没有热量。他走近这些人后就觉得身体寒冷起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的气温就是晚上也是很热的,不会低于29摄氏度。李梨觉得自己必须赶紧离开,他受不了这样的寒冷。他必须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寻找妻子张蓝。 他正要离开,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想叫,但是他叫不出来。 李梨的神色无论怎么样也兴奋起来了,他看到了妻子张蓝的脸。他相信自己刚才一定是粗心了,没有在人群中发现张蓝。 李梨看到张蓝和一个穿红色t恤的黄皮肤的美女站在一起,那黄皮肤的美女脸上没有笑容,张蓝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她们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李梨叫不出声,但是他必须到妻子张蓝身边,他要拉住她的手,陪着她。看到张蓝苍白的脸,李梨的心里出现了疼痛的感觉。李梨挤了过去,他挤过人群时,那些人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们是不是太投入了,这泰国的民间歌舞深深地吸引着他们? 就在李梨将要靠近张蓝的时候,李梨看见那个穿红色t恤的黄皮肤的美女牵着张蓝的手走出了人群,朝他们住的小木屋的方向走去。她们走得很快,李梨追赶不上他们。 李梨在后面紧跟着他们。 李梨看着他们进了小木屋,然后关上了门。李梨要是没有带房卡出来的话,他就进不了木屋的门了。李梨想,张蓝怎么会和一个陌生女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呢?他想着想着就到了木屋的门口。 这时,李梨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变了,海滩上的篝火和那一群观看歌舞表演的人全部不见了,他只能够听到音乐的声音,人群里传出的声音也消失了,那音乐的声音变得诡秘,听上去像是泣哭也像是呐喊还有哀叹。李梨浑身瑟瑟发抖,不顾一切地打开了房门,冲进去,然后使劲地关上了门。 妻子张蓝还在床上沉睡,好像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李梨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搜寻那个穿红色t恤的黄皮肤的美女,他什么也没有找到。他重新躺在妻子张蓝旁边的时候,除了隐隐约约传来的海浪声,其他声音都消失了。 难道自己又做了一个梦?李梨怪怪地想,他摸了一下妻子的皮肤,张蓝的皮肤细腻而又温热,是那么的真实。他十分奇怪,睡觉容易被一些响动惊醒的张蓝在他使劲关上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被惊醒,还是睡得那么死? 第三章 <er top">10 风平浪静的海是迷人的。很多人把大海比喻为母亲和故乡,也许说的就是风平浪静时的海吧,一定不会有人把海啸时的海说成是自己的母亲或者故乡。李梨在长尾船带着他和妻子张蓝出海去浮潜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李梨显得疲惫,他昨天晚上基本上没有睡觉。张蓝和他不一样,今天显得精神焕发,她从上船的那一刻起,就特别的活泼,而且话特别多。张蓝兴奋的是,今天带他们出海的船就是去普吉港口接他们的长尾船,而且同样是那个叫郎塞的船工。这艘新船让张蓝心花怒放,她一上船就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从船尾走到船头。张蓝还和郎塞说着话,郎塞好像听不懂她的话,她说中文或者英语他都听不懂,但是他可以感觉到张蓝的喜悦,郎塞的脸上也漾起了笑意,他今天也显得特别友好。他表示要带他们到最好的地方去浮潜。 张蓝身上裹着一条印满了热带鱼的蓝色纱笼,这使李梨想起了那个白种女人珍妮。张蓝站在船头,摆着各种姿势让李梨给她照相。阳光洒在张蓝的脸上,李梨发现今天的张蓝有种说不出的美。李梨本来精神不佳,但被张蓝的情绪感染了,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好像要把夜里发生的奇怪的事情一口气吐掉。他宁愿把夜里发生的事情当成一个梦,也不希望那是真实的事情。张蓝朝李梨飞吻了一下,那动作有些做作,可还是让李梨心动。他真想冲向船头的甲板,抱住妻子,和她来一通热吻。李梨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边给张蓝拍照边想着另外一些问题。 张蓝原来也是阳光灿烂清纯如水的一个女子? 应该是的,李梨的心里回答得十分肯定。 李梨很自然地想起张蓝和他的第一次热吻。 他记得十分清楚。那同样是个秋天,一个有着明洁月光的晚上。那时,他们的恋爱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说来谁也不相信,在这个秋夜之前,李梨从来没有吻过她。他们恋爱几个月了,竟然没有接吻过,让李梨和张蓝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吃完饭,李梨就开车送她回家。车开到一半路的时候,张蓝突然说,李梨,我不想那么早回去。 李梨开心地说,好呀,我们干什么去呢?去跳舞?还是去歌唱?或者去泡吧? 李梨把车停在了路旁。 张蓝看着李梨,她的眼睛里流动着清澈的水,她说,我们到海边去好吗? 李梨想了想,现在开车去海边,会不会太晚了,从上海市区开车去海边,毕竟不是很近的路程。 张蓝的手放在了李梨的手上,用食指的指甲轻轻划着李梨的皮肤。李梨感觉到了某种痒和甜,他的心也好像被张蓝的食指的指甲轻轻划着,那样细腻而且充满温情,这里面还有一种隐喻,就是说,李梨,你究竟去不去呢? 张蓝的这个要求的确有些令人不解,现在去海边干什么呢?况且,上海的海边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李梨的心就那样被张蓝食指的指甲轻轻划着,过了一会儿说,蓝,走吧,我带你去海边! 张蓝把手抽了回来,笑了。 李梨开着车朝佘山方向开去。到达海边已经是深夜了。他们把车停好后就走到了海边,海在月光下一片迷蒙,根本就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张蓝挽住了李梨的手。 李梨轻声地问张蓝,你为什么要我带你到海边呢? 张蓝咯咯地笑着说,我是在考验你呀!你知道吗,如果你今天晚上没有答应我来海边,你在我心中就很危险了。现在证明我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尽管你犹豫了,但是你还是满足了我的愿望,我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里都像今天晚上一样,尊重我的意见也照顾我的情绪。 李梨一把把张蓝拉过来,把张蓝拥在了怀里。 李梨对张蓝说,张蓝,你是我的唯一,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女人! 张蓝说,李梨,你对大海发誓,你说的话是真的! 李梨说,我对着大海发誓,我今生今世,就爱张蓝一个人,如果食言,我将葬身大海! 李梨的声音充满了磁性的穿透力,这种声音让张蓝着迷,在往后的许多日子里,张蓝每每一听到李梨的这种声音,她就会投降,原谅他的错误。 张蓝抱紧了李梨,在海浪声中,她仰起了渴望的脸。李梨俯下了头,把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张蓝火热的嘴唇上。开始,张蓝的嘴唇在颤抖,李梨轻轻地吻着。慢慢地,他们的舌头相互地探索着,感觉到了相爱的甜蜜,这蜜从相互的心底淌到了舌尖……那是一次长吻,也是他们的第一次热吻,这次热吻后,他们就真正地走到了一起,不久后就结婚了。 李梨想起那第一次和张蓝的热吻,心里又甜蜜又难过,甜蜜的是他们有过爱情,况且,现在他也还是深爱着她的,相信自己对她的爱没有改变;难过的是,他们已经有了裂缝,不可愈合的裂缝!走到今天,究竟是为什么?李梨看着张蓝在阳光下的笑脸,心里有点痛。 长尾船往他们的目的地驶去。 <er h3">11 张蓝吃早饭的时候就在餐厅拿了很多的香蕉。她知道,泰国海上的鱼特别喜欢吃香蕉。她一路上都在快乐地想象着在海水中与鱼共舞的情景。长尾船很快地把他们带到了P岛的另外一边,那悬崖峭壁下的海是另外的一番景象。这里的海不深,但是海底是珊瑚礁,郎塞说,这里是这片海域鱼最多的地方。海水蓝得让人害怕。 郎塞把船停了下来,放下了锚,然后示意他们可以下海了。 李梨和张蓝手中拿着香蕉,戴上了浮潜的工具下了海。 海水的温度适宜,泡在海水中是一种享受。李梨和张蓝手拉着手浮在海面上。他们的背朝上,脸压在海面上,他们看到清澈的没有受到过任何污染的海水是那么的透明,透过海水,他们看到了一个奇妙的水底世界。一群一群的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鱼在珊瑚上面游曳,珊瑚也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景致,那些活着的彩色的珊瑚更是让人美不胜收。 张蓝不停地用手指着这个鱼和那个珊瑚,海底的世界让她异常的激动。李梨此时就更想成为一条鱼了,在这个水世界里自由地生活,他想,鱼应该没有爱情吧,没有爱情的动物是幸福的,爱情更多的时候是令人痛苦!张蓝和李梨拉着的手松开了,她把手上的香蕉剥开,她刚刚把香蕉剥开,一大群鱼就朝她蜂拥过来,抢着她手上的香蕉吃,李梨不一会儿就看不到张蓝了,他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鱼团,鱼团紧紧地把张蓝包裹起来了。 张蓝感觉到有许多鱼在用嘴巴叮着她细腻光滑的皮肤,叮得她的皮肤有点痛,她有点害怕了,这么多的鱼该不会把她吃掉吧,她赶紧扔掉了手中的香蕉,香蕉沉入海底,也把鱼群带入了海底。张蓝解脱了鱼的包围,她看到李梨在朝他示意,说刚才太美了,他马上也要剥开香蕉了,让张蓝好好观看。张蓝朝李梨伸了伸拇指,表示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梨把香蕉剥开了,哗,一大群鱼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朝李梨冲过去。张蓝看呆了,她看到被鱼群包围起来的李梨在不停地伸出手,希望抓住一只眼前的大鱼。李梨在鱼群面前变得微不足道了,和这些鱼比,人又算什么呢?张蓝来不及感慨,她突然看到一条很大的鱼朝李梨冲了过去,那条鱼有一米多长,头很大,张蓝可以看到它尖利的牙齿。张蓝知道,这不是鲨鱼,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鱼,她在海水里叫不出来,她只好从海水中探出了头,大喊道,李梨,你小心—— 她不知道李梨有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她害怕极了。 这时,张蓝听到了船工郎塞在和自己说话,她朝船那边看去,郎塞在朝他招手,她朝船游了过去。船工郎塞把她拖上了船。这时,有好几艘长尾船也开了过来。郎塞在和别的船上的船工打着招呼。张蓝看到一条船上有自己的丈夫老是色迷迷地偷看的那个白种女人珍妮和她的男友弗兰克。 张蓝又往海里看去,她看到李梨朝船这边游了过来。李梨上了船。张蓝对他说,刚才我吓坏了,那么大一条鱼朝你冲过去,我真害怕它把你咬伤了! 李梨拿起船舱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说,怕什么呀,这里的海里的鱼不会吃人的,它们太友好了,它只是过来和我表示亲热,根本就不会来害我的,哈哈,亲爱的,你真的害怕了? 张蓝点了点头说,害怕! 李梨说,那你害怕了,还敢不敢下水去了? 张蓝笑了笑,怎么不敢,我要不下水,不白来了?真的太有意思了。在中国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地方呢,中国那么多海? 李梨说,中国的海都被人为地糟蹋了! 李梨说着就把眼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珍妮身上,她正在准备着下海,珍妮也发现了他,朝李梨打了个手势说,哈喽! 李梨也朝她打了个手势说了声,哈喽! 珍妮跳进了碧蓝的海水里。 弗兰克也跳进了海里。 李梨的心里涌过一股酸水,他把那股酸水强压了下去,抽动了几下鼻子对坐在船头的张蓝说,下水吧! 张蓝答应了一声,就站了起来,拿起两根香蕉,递给了李梨一根,然后就跳下了海。李梨也跳了下去。郎塞微笑着看着他们跳入海中后,他就和另外一条船上的人攀谈起来。 张蓝看着李梨朝珍妮那边游过去又游了回来,心里有些不高兴了,她心里说,李梨,看来狗真改不了吃屎!张蓝知道李梨是个见到漂亮女人就不要命的人,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张蓝才和他走到了要离婚的这一步。李梨游到张蓝面前的时候,张蓝朝李梨竖起了中指!李梨朝她打了个手势,好像在解释什么。张蓝觉得李梨此刻让自己倒了胃口,本来玩得很开心的,因为李梨的行为弄得无趣。张蓝把头露出了水面,朝船游了过去。 张蓝上船了,但是李梨还没有上来,她坐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海中的李梨,李梨的背露在海面上,张蓝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觉得李梨浮在海面上的身体就是一具浮尸!张蓝产生了这个念头之后,就想起了最近的一次和李梨的吵架。也就是这次吵架决定了他们的分手和这次最后的出游。 在这个时候想起不快乐的事情是不是不合时宜?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张蓝还是想了,只要她看到李梨像一只公鸡那样对别的女人翘起发情的尾巴准备追逐,就会产生怨恨的心理,会变得十分反常,那时,张蓝就想伸出十个锋利的爪子,把李梨撕成碎片! 张蓝不知道李梨为什么就喜欢那些骚娘们。 那天,张蓝刚刚踏进家门,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李梨把一个女人压在客厅的沙发上,张蓝想起那情景就想吐。她当时气糊涂了,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走的,李梨在她面前不停地说着话,不停地解释着什么,她眼冒金星晕了过去,多少次了,李梨这样不停地和她说话,不停地和她解释,她已经绝望了,一个人怎么能够这样无耻!她要不是出差提前两天回来,还发现不了李梨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一切好像是天意,该让她看见的全让她看见了。张蓝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李梨坐在她的旁边,关切地看着她,一副焦急的样子。张蓝气不打一处来,李梨太虚伪了,自己干了那么恶心的事情还装得若无其事,好像错的是她自己。 张蓝的眼睛里喷出了愤怒的火,声嘶力竭地朝李梨喊道,李梨,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滚!我永远也不要见到你—— 李梨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了泪水。 张蓝以前只要看到李梨的泪水就会心软,她害怕男人流泪。但是现在她觉得李梨的泪水一点也不值钱了,她还觉得李梨的泪水是一种伪装,她不要看到,也不想看到。张蓝说,李梨,你走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恶心! 李梨这么一个大男人哭着哭着就号啕起来。他的号啕声凄凉而悲伤,好像是他的哪个亲人离开了人世。 李梨的号啕声顿时让张蓝乱了方寸。 但是张蓝想她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原谅他了,有的时候,张蓝是个决绝的女人。她放松了口气,对哭得天昏地暗的李梨说,李梨,你不要哭了,哭也没有用,你做任何事情前都应该想到我的感受,你早已经忘记了最初的誓言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还是走吧,你如果不走,我走! 李梨见她口气缓和了,就停止了号啕,但是他的泪水还在流。 张蓝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想,李梨是个天生的演员,他不去演戏真是浪费人才了。每次犯错,他都可以装出各种让人同情的表情。张蓝叹了口气说,李梨,我们还有必要过下去吗?你根本就不适合结婚,真的,你应该过自由自在的日子,那样你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负责任,可以和任何一个女人—— 李梨的声音哽咽了,痛心疾首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求你了,蓝,我真的是爱你的。 张蓝冷笑了一声,爱?你爱我?笑话,你爱我还会搂着别的女人?这也叫爱吗?你太博爱了,我受不了,不知道哪个女人可以受得了你的博爱。我已经真的不相信你了,我们分手吧,分手了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否则这样下去,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做! 李梨抽了抽鼻子,跪在了张蓝的面前,抱着张蓝的脚,哀求道,张蓝,不要和我分手,我爱你,真的爱你,我再不犯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张蓝! 张蓝轻蔑地对他说,你这样让我更加恶心,更加瞧不起你,你起来吧,我们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上一次你出轨我就警告过你,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可是你贼心不改,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的心已经死了。 说完,张蓝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进了卧室,把卧室的门反锁上了,李梨在外面怎么样,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需要冷静地想怎么分手的事情了。张蓝想起第一次发现李梨背着她和别的女人睡觉之后的事情,头皮就发麻,那时,她是多么的爱他呀。越是爱得深,恨起来也是越发厉害。她记得那天晚上,李梨睡了,那是他唯一一次和李梨做完爱没有先睡的夜晚,她看着熟睡的李梨,她咬着洁白如玉的牙,心里说,你就可以睡得这么的安稳吗?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你也可以睡得这么安稳吗?你背叛了我背叛了爱情也可以睡得这么安稳吗?张蓝的眼睛里闪动着可怕的光芒,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剪刀,她轻轻地掀开了被子,她看到了李梨腹下的那根东西,她要将它无情地剪掉!当她拿着剪刀的手伸到他腹部的时候,她的手颤抖了,她的呼吸了急促起来,她能够下得了手吗?张蓝的眼睛里冒着火,此时,她想到的就是李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交欢的情景。她手中的剪刀就要落下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李梨转了个身,然后说了声,张蓝,我真的爱你!这一句话让张蓝清醒过来了,她颤抖的手放了下来,剪刀也从她的手中划落。那次,她原谅了李梨,她甚至想,谁不会犯错呢?她给了李梨一次机会。她还想起了李梨平常对她的好,她庆幸自己的剪刀没有落下去,否则一切都不可收拾了……可是,李梨是个伪君子,他对张蓝的一次一次的原谅根本就不以为然,现在,张蓝也不会用剪刀剪掉他的东西了,她和他的分手已经成了必然的事情,就在这最后一次出游之后,她和他将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里,张蓝叹了口气,发现李梨已经爬上了船。 李梨朝她笑了笑,太美了! 张蓝也笑笑,是呀,太美了! 张蓝不清楚李梨是说什么美,鱼?海底的珊瑚?珍妮?还是她——张蓝? <er h3">12 不知不觉,他们就玩到了午后,张蓝觉得累了,对李梨说,我们回去吧?李梨还意犹未尽,还想继续玩下去,因为那个珍妮也还没有走。李梨好像十分关心张蓝的样子,他说,蓝,你是不是饿了,如果饿了,你吃点东西吧,我们不是带了面包还有水果吗? 李梨就拿出了面包,递给了张蓝一块。 张蓝淡淡地说了声,我不饿! 张蓝没有接那块面包。 李梨于是把面包递给了郎塞,郎塞微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他不要。 李梨看到张蓝的脸色又变得苍白,心想,张蓝一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这次出游,他发现她到泰国后就有点反常。现在,张蓝提出了回去,他也只好随她的意了。 李梨就说,好吧,我们回去吧。 张蓝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李梨没有玩够,她本来想让他多玩一会儿的,但是她看到水里的珍妮,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决计地要回去。张蓝在要走时,她要到海里再洗一下身子,没有理会船上用目光瞟着海水中珍妮的李梨,自己下了海。 李梨不知道为什么要走的张蓝又下到海里去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张蓝的一声怪叫。 李梨赶紧把目光投向张蓝,急声问,张蓝,你怎么啦? 张蓝的头在水面上,双手抓住了上船的小梯子,她说,我的象牙挂坠掉海里了。 就是那个让李梨疑惑不解的象牙挂坠? 李梨说,上来吧,算了,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去我给你买一个! 张蓝的神色十分的古怪,脸更苍白了,发出一种不正常的光芒。张蓝固执地说,我要下海找回来! 李梨说,这海最少有几米深,海水也会流动的,你怎么找,那么小的东西掉海里怎么能够找得到,连影子都没有了。 张蓝鼓起了嘴巴,生气了。 李梨答应过这次出来不让张蓝生气的,他无论怎么样也要努力做到,他想了想说,我潜下去看看,如果找不到,你不要怪我,也不许生我的气,可以吗? 张蓝点了点头。 李梨什么潜水的装备都没有带就下了海,他问张蓝那东西是从哪个地方掉下去的,张蓝告诉了他具体的位置。李梨没有再说什么就一头扎了下去。李梨的水性好,张蓝是知道的,她爬上了船,等待着李梨。郎塞给她打着手势,她不知道郎塞要说什么,只看到郎塞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了,换上的是一副焦虑的神色。 李梨潜了下去。 他感觉到了寒冷。 突然感觉到了寒冷。 海底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冰窟,飕飕地往上冒着冷气,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呢?因为海水也是有温度的呀。他憋住呼吸,什么也不管了,他一直朝海底潜了下去。 李梨感觉越来越不妙。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他潜到了海底,开始寻找起来,海底的珊瑚上没有那个小象牙挂坠。他看到珊瑚之间有一块小沙地,那小沙地上会不会有呢?他朝小沙地潜过去。 李梨憋着气,他觉得自己可以支撑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三分种左右了,他对时间把握得十分准确。他在那小沙地上寻找后,就必须浮出水面,否则他会憋死的。 李梨潜到了小沙地上。 他感觉越来越冷,仿佛要把他冰冻住了。 李梨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忍耐! 他突然看到了那个小象牙挂坠,李梨心里一阵喜悦,得来全不费工夫呀。他把手伸了过去,只要抓起这个小挂件,他就可以浮出海面向妻子张蓝复命了。就要抓住那个小象牙挂件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脚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了,紧紧地抓住了。他顾不了许多了,一手抓住了小象牙挂坠,然后才回头看了看抓住自己右脚的是什么东西。他看到了一丛黑色的水草裹住了自己的右脚。他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把那黑色的水草扯开,否则他就要葬身海底。当他的手接触到那黑色的水草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让他更加奇怪的是,那黑色的缠住他右脚的东西不是水草,而是人的头发,这样长的头发应该是女人的头发吧?李梨着急了,他心里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他必须赶快挣脱这些缠住他右脚的头发。他心里说,镇静,镇静!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紧张。他感觉越来越冷,女人的哭声就在他的耳边缠绕。 他觉得那女人的头发越缠越紧,他无法挣脱了…… 第四章 <er top">13 P岛上新来了两个中国女孩子,她们年龄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大眼睛,有些卡通的味道;另外一个长得比较秀气,瘦瘦的,看上去十分的机灵。她们的到来给P岛增加了些许的活力,因为她们的青春和笑脸。她们在海滩上的浅水里走着。她们边走边说着话。 看着海滩上那些身材很好穿着比基尼泳衣的美女们,胖女孩叹了口气说,豆丫,看来我真的要减肥了,否则我会郁闷而死的。天哪,我怎么会这样胖呢? 叫豆丫的女孩子诡诘地笑了笑,木木,你知道你减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吗? 胖女孩木木天真地问她,会是什么样子呀? 豆丫指着不远处躺在一张躺椅上肥胖的白种老女人说,就像她那个样子! 豆丫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木木使劲掐了她一下,讨厌,你怎么老是这样说我呀,再这样说我我就不理你了!你这个人够恶毒的了,我看你一定是嫁不出去的!谁敢要你呀,不被你玩死才怪呢! 豆丫笑了笑说,好了好了,和你闹着玩的,不要当真呀,我的好姐姐!不过,你要是真的减肥我一定支持你,可是我担心你还没有减下二两肉就已经饿死了!你还是顺其自然吧! 木木不说话了,目光投向了大海,看到一艘船头飘着彩带的长尾船朝这里开过来。她情不自禁地拿起相机拍了起来。豆丫也拿起相机拍了起来。那艘长尾船就是李梨他们的长尾船。 <er h3">14 李梨的嘴唇发紫,坐在船舱里,浑身还在发抖。张蓝坐在他的旁边,挽着他的手,那个象牙挂坠重新挂在了她的胸前。他们都没有说话,语言在此时已经失去了作用。 船工郎塞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沉着脸,一声不吭。 李梨不敢再想在海底的事情。 他对海有了新的认识,看上去碧蓝的海水让他受尽了折磨。他喝够了那苦涩而又咸腥的海水。李梨对郎塞充满了感激,如果没有郎塞,他已经葬身海底。想起来让他后怕,尽管李梨不愿意再想起海里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办法忘记,最起码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忘记。 ……那女人的头发在他的右脚越缠越紧,他无法挣脱了,想求救也毫无办法。他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憋不住了,猛地喝了一口海水,海水喝进去,让他的眼睛突兀起来。李梨挣扎着,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着。他又喝了一口海水,海水让他无力。紧接着,海水一口一口地灌进他的口中,他听到女人的哭声变得凄厉起来,觉得自己不行了……就在这个时后,有人跳进了大海,像一条大鱼一样潜入了海底,他就是郎塞,李梨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个人靠近时,他就感觉到了一线的生机,但是他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郎塞和张蓝在船上等待着李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梨还没有上来。张蓝心里也异常的焦急,李梨要是出什么事情,她也无法面对的,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还是爱着李梨的,从她此时的心情就可以看出来。郎塞也在等待着,等了好大一会儿了,郎塞就跳下了大海。当郎塞把奄奄一息的李梨弄上了船,张蓝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这时,珍妮和她男友弗兰克已经坐上船离开了这片水域,他们到另外的水域去玩了。郎塞把李梨扛在身上,让他的头朝下,肩膀顶着李梨的肚子。郎塞在甲板上跳着,他每跳一下,李梨的口中就吐出一口海水……等李梨肚子里的水倒光后,气喘如牛的郎塞才把李梨平放在甲板上。阳光照在李梨苍白的脸上,张蓝看了心痛,她不知道李梨会不会醒来。张蓝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趴下来,口对口给李梨做人工呼吸……李梨一口气缓转过来后,他看到了灿烂的阳光和美丽而焦虑的张蓝还有朴实的郎塞,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把一个紧握的拳头伸到了张蓝的面前,然后慢慢地张开手掌,那个小象牙挂坠就呈现在他的手掌上。张蓝叫了声,李梨——郎塞看他醒过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长尾船停在了浅滩上,豆丫和木木走过来,对这艘新船评头品足。她们还争相和郎塞打着招呼,也和李梨他们打招呼,张蓝朝他们友好地笑了笑,李梨看见她们也笑了笑,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火苗。 他们下了船后,木木突然盯着张蓝胸前的小象牙挂坠说,太吸引人啦! 木木的眼睛里飘过一丝神秘的绿光。 豆丫捅了她一下说,你在说什么呀? 木木指着张蓝胸前的小象牙挂坠说,你看,那小象牙,太吸引人了。 豆丫也说,是呀,真的太好看了,酷酷的,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 张蓝和李梨没有理会她们,此时他们已经疲惫不堪,根本就没有力气和豆丫她们说话了。他们往自己住的小木屋走去。 木木看着他们的背影说,抽时间一定要问问他们那东西是在哪里买的! 豆丫也看着他们的背影说,这一对夫妻好般配呀,女的那么漂亮,男的又那么帅! 木木对她说,你花痴呀! 豆丫咯咯地笑了起来。 <er h3">15 张蓝把李梨扶上了床,温柔地说,梨,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叫点东西过来给你吃,叫你喜欢吃的泰国海鲜炒米粉,好吗? 李梨半躺在床上,背靠着枕头,他对张蓝此时的温柔感到慰安,可是他一听到海鲜两个字,胃就一阵收缩,想吐,他知道自己是条件反射,因为他今天喝了太多海水。李梨说,蓝,你也躺着休息一会儿,我现在不饿,什么也不想吃,只希望你在我身边,和你说说话。 张蓝说,你今天消耗的体力太大了,不吃东西不行的! 李梨笑了笑说,来,张蓝,躺在我身边,我们休息好了一起去餐厅吃,好吗?我现在真的不想吃,一点胃口都没有。我只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张蓝笑着说,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怎么变得这样客气了,我们就是分手,也是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呀,你说是不是呢? 她说着就挨着李梨躺了下来,李梨伸出手,把她搂住了。 李梨说,蓝,我们说好这次出游不说分手的事情的,答应我,不要再说了,好吗? 张蓝觉得今天对不起李梨,他为了自己的东西,性命都快丢了,她在船上时不快的情绪也消失了,她说,嗯,我听你的,对了,现在还那么难受吗? 李梨说,我好多了,没事的,我是男人,没有那么脆弱! 张蓝摸了摸李梨的胸膛,没事就好,我都吓死了。 李梨停顿了一会儿说,蓝,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告诉我? 张蓝紧张起来,但是她还是用缓和的口气说,什么事情?如果是我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不愿意告诉你呢? 李梨伸出另外一只手,拿起了张蓝胸前的那个小象牙挂坠,然后说,我想问你,你这个小象牙挂坠是从哪里来的? 张蓝的脸色变了,这—— 李梨看她要说出小象牙挂坠的秘密十分困难,通情达理地说,如果不方便说也没有关系的,就当我没有问,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蓝。真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会逼你说的。 张蓝轻轻地说了声,嗯。 李梨把想了一天的问题提了出来,这个问题在张蓝早上醒来时他就想问她的,可他在早上发现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没有问,现在,李梨忍耐不住了,他向张蓝提出了这个问题,蓝,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是,你昨天晚上出去看了一场歌舞表演吗? 张蓝显得莫名其妙,睁大眼睛问道,歌舞?什么歌舞? 李梨的心提了起来,难道今天在凌晨看到事情的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他觉得不可思议,他把事情的经过说出了口,我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起床洗了个澡,洗完澡回到房间里就发现你不见了,我听见了歌舞的声音,我就出去找你……结果,我看到了那场歌舞,你就在人群中看着那场歌舞,你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女子,她长得十分漂亮……我看着你们一起离开,然后走回房间里。我分明看到你们一起进入房间的,可是,我回到房间后,你又睡着了,那个穿着红色t恤的女子却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没有找到…… 张蓝听着听着,猛地坐了起,呼吸急促起来。 李梨说完也坐了起来,看着张蓝一起一伏的丰满的胸脯,他想张蓝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自己的话让她难过了,难道这里隐藏了一个什么秘密,张蓝不愿意提及的秘密,和那个小象牙挂坠一样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梨说,蓝,你不要着急,有什么话说出来就好了,我和你一起分担。 张蓝的脸色又苍白起来,喃喃地说,我没有出去,我也不知道那个什么穿着红色t恤的女子,我什么也不知道,李梨,你一定是记错了,根本就没有发生那些事情。 李梨抱住张蓝说,亲爱的,好了好了,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自己做了个梦,我也根本没有起来洗那个澡,亲爱的,都怪我,我不应该问你这些的,我不应该! 张蓝趴在了李梨的怀里说,李梨,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李梨突然从张蓝的声音里听出了她内心的某种不安和恐惧,为什么?张蓝不是个胆小的女子,她急了也可以和人玩命的,有时做事情又是那么的决绝。可她今天从李梨被郎塞救起来到回来李梨问她问题,变得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李梨突然有点可怜张蓝,她其实是多么的弱小呀。李梨抚摸着张蓝的背说,蓝,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我一直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爱你! 张蓝喃喃地说,你发誓! 李梨说,我发誓,我不会离开张蓝,永远不会! 尽管知道李梨的发誓是那么的不真实,但是张蓝还是暂且相信了。张蓝让李梨重新躺下,她趴在李梨的胸前,伸出秀气而又柔嫩的手指轻轻地摸着李梨的嘴唇,李梨的嘴唇已经有了血色了,慢慢地恢复正常。张蓝说,梨,好好睡一觉吧,把那些不快的事情都忘记,我们要快乐地度完这次旅行。李梨说,你也睡吧,我真的累了。张蓝轻吻了李梨的嘴唇一下,然后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像一只小乖猫一样伏在李梨的身边。 李梨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李梨一般情况下不打呼噜,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打呼噜,一种是喝多酒了,另外一种是太累了,今天当然是属于后面一种。张蓝在李梨睡熟之后,把手放在了胸前的小象牙挂坠上,眼睛里变幻着各种神色,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个小象牙挂坠带在身上,想扔都没有办法扔掉。 张蓝想起了刚刚来到泰国的那个晚上,在喜来登饭店,在盥洗室洗澡时发生的事情。张蓝走进盥洗室,觉得眼睛很痒,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在梳妆镜前照了照,发现自己的眼睛有点红。她脱掉了内衣内裤,正要走向浴池去打开淋浴的开关,突然,看到梳妆镜里有个人在看着她,她猛地把头往那梳妆镜上转过去,梳妆镜里什么也没有,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幻觉!一定是幻觉!张蓝想。就在这时,她听到盥洗室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那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个人在轻轻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张蓝发现那声音是从洗手盆底下发出来的。她弯下了腰,往下面看去,看到在水管的背后有一根黑色的尼龙线探出来,这时,那奇怪的声音消失了。张蓝把手伸过去,捏住了那根尼龙线,拖出了那根尼龙线,竟然拖出了一个小象牙挂坠。那小象牙挂坠就藏在水管的后面,要不认真查看,平常一般人连那黑色的尼龙线都发现不了。张蓝看着这个小象牙挂坠,心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痴痴地把那小象牙挂坠挂在了胸前。然后她恢复了正常,去洗澡了,她洗着洗着,不小心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她看到了那只巨大的蜘蛛,她惊叫了一声,蜷缩在那个角落上瑟瑟发抖。她什么也不怕,就是怕蜘蛛,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怕的东西…… 张蓝心里说,小象牙挂坠,你是谁的?为什么要让我捡到呢?你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呢?你是幸运的东西还是不祥之物?你告诉我! <er h3">16 如果有一个长得很难看,脸上长着脓包的人突然来到你面前,跪下,对你说,请你嫁给我,你会怎么样呢?木木坐在餐厅的一张餐桌前,嘴巴里塞满了牛排,边咀嚼着牛排边对坐在她对面的豆丫说。 豆丫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对那个求爱的人说,先生,你找错对象啦,像你这样的白马王子应该找个和你相配的美女才对,就让我给你做个红娘吧,我把世界上最美丽的木木小姐介绍给你,你和她一定能够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生一大窝的孩子,而且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有一个美丽的脓包。 豆丫满脸的坏笑。 木木把嘴巴里嚼烂的牛排吞了下去,喝了口奶茶说,豆丫,你这个人坏透了,为什么在任何时候都要打击我。我的自信心被你消灭得干干静静了,我决定回国后找个地方去出家当尼姑算了,活得真没劲!特别是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就更加的没劲! 豆丫坏笑着看她又把一块烤鳗往嘴巴里塞,就说,算了吧你,你要去当尼姑呀,估计那个尼姑庵要改变性质了,那里的全体尼姑会在木木大师的倡导下变成肉食动物的。 木木有点生气了,好了好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少说两句好不好,你说得我死的心都有了。 豆丫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木木,就这么不经逗呀,我早和你说过的,要和我出来玩,就必须忍受我语言的折磨,否则—— 木木迷惘地问,否则什么呀? 豆丫拖长了声音说,否则多么无趣呀—— 木木骂了一声,讨厌! 豆丫一副得意的样子,眼睛里跳跃着欢快的火苗。 木木突然低下头,轻声地对豆丫说,你往后看一眼。 豆丫说,你神鬼兮兮的,看什么呀? 木木说,你回过头就明白了。 豆丫一回头,看到了李梨和张蓝走进餐厅。豆丫把头转过来说,那美女胸前的小象牙挂坠真的是让人着迷,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小玩意,你知道吗,这种小玩意挂在女人的胸前高贵而又精致,把本来就漂亮的女人点缀得更加的迷人,我就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那些女人一看就俗! 木木轻声说,她的话里透出了一点自卑,要是那小象牙挂坠挂在我胸前,会不会也显得高贵而又精致呢? 豆丫笑了笑,好啦,好啦,木木姐姐,你还是很不错的女人啦,不要这样说话嘛,真的,那小象牙挂坠挂在你的胸前,保证很多男人都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木木咬着牙说,豆丫,我恨死你了,你给我闭嘴! 豆丫咯咯地笑起来,眼睛都笑没了。 木木看着李梨他们在离她们不远的一张餐桌前坐下来了,把目光从李梨他们那里收了回来说,不过,那个女人的确很漂亮,你看,那条白色的短裙穿在她身上,大方而且又有女人味,这样的女人很多男人都会喜欢的,她要是在我上的那所大学里,她一天最少可以收到100封求爱信的。 豆丫说,木姐姐,不要说那么多了,我知道你真是喜欢那个小象牙挂坠,一会儿我们过去问他们是在哪里买的,好吗? 木木点了点头说,好的,可能很难买吧,这岛上看来是没戏了,我去岛上的店里看过,没有呀。 豆丫说,不要灰心,我们还要回普吉岛的嘛,说不定他们就是在普吉岛上买的呢。 木木又看了李梨他们一眼,他们已经在吃东西了。他们边吃边谈论着什么。木木说,豆丫,我吃饱了,我们过去吧。 豆丫很夸张地睁大眼睛说,哇,你吃饱了?我看你还没有我吃的东西多呀,不可能吧,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木木说,你不要胡说了,走吧! 说着,木木就站起来了。豆丫也站了起来,她们朝李梨他们走去。她们来到李梨他们面前,木木先开了口,请问你们也是从中国来的吗? 豆丫没有说话,站在那里笑着。 李梨和张蓝都抬起了头,看着这两个女孩子。她们脸上的笑容和稚气让张蓝心动,她也曾经这样过。李梨笑了笑说,是的,你们呢? 木木没有回答李梨的问题,她笑着说,我们能够和你们坐在一起吗? 李梨十分大方地说,当然可以。 木木和豆丫和他们坐在了一起。 豆丫乖巧地说,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已经吃过了,我们就是想和你们说说话,在这个地方看到你们真的是很亲切呀。 木木也说,是呀,真的是很高兴,证明我们是有缘分的。 张蓝被她们逗乐了,她说,我们看到你们也很高兴,你们再吃点什么吧?我去给你们拿。 豆丫连连摆手,谢谢,谢谢,你们吃吧,我们真的吃好了。 木木也说,你们不要管我们,就当我们不存在。 木木的话一出口,李梨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让很多人朝他看。张蓝也笑了,她对李梨说,小声点,看大家都在看你呢,不要影响别人。 李梨停住了笑,说,对了,你们是哪里人? 木木说,我们是浙江来的。 豆丫补充说,杭州。 李梨说,那我们离得很近的,我们在上海工作,老家在北方。杭州我经常去,那里有业务,以后到杭州就可以找你们了,哈哈! 豆丫说,欢迎你来杭州,我们陪你玩。 木木说,对了,我们忘记介绍了,我叫林小青,就叫我木木吧,她叫黄亮亮,我们都叫她豆丫。 张蓝没有想到在吃饭的时候会碰见这两个可爱的女孩子,显得十分开心,她也向她们介绍说,我叫张蓝,他是我先生,他叫李梨。 他们聊起天来。他们这一桌就不停地传出欢声笑语。以至于许多就餐的人都被他们感染了。对李梨和张蓝来说,木木和豆丫的加入,无疑给他们注入了快乐的元素,对他们整理自己在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起到了良好的作用。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最初的目的,但是木木和豆丫能够给他们带来欢乐已经足够了。 吃完饭后,李梨告诉了她们自己住的地方,还说欢迎她们过去玩。说完他们就和木木豆丫分手了。木木知道了李梨和张蓝其实就住在他们隔壁。木木和豆丫要到游泳池去玩,李梨他们今天根本就不想下水,先回去了。木木和豆丫在游泳池里戏水时,木木突然大声地对豆丫说,你看我这脑袋,我都笨死了! 豆丫问她,木木姐,你又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木木懊恼地说,我们忘记问他们那个小象牙挂坠在哪里买的了,你说我笨不笨? 豆丫笑着说,你真是笨,比猪还笨,不过像你这样的猪真的很少见! <er h3">17 那个叫莲的泰族按摩女走出了亭子,迎住了往回走的他们,她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对他们说了声,瓦萨迪!他们也双手合十,向她回了个礼,也说,瓦萨迪。 李梨对张蓝说,我们做个按摩吧? 张蓝笑笑,可以呀,今天也太累了,身体和心都累,那就放松放松吧。 他们和莲进入了那个亭子,莲把亭子四周的帘子放了下来,开始给张蓝做按摩。张蓝让李梨先做,李梨没有同意,他让张蓝先做了。张蓝也没有和李梨争什么,她躺在席梦思上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子今天竟然没有出现。一想到那个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子,张蓝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莲在给张蓝做按摩的时候,看到了张蓝胸前的那个小象牙挂坠。莲一看到这个东西,脸色就变了,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莲呆了一会儿,可以看出来,她的眼睛里出现了恐惧的神色。张蓝看到了她的神态,李梨也看到了。那小象牙挂坠难道真的饱含了太多的秘密?或者它本来就是一个不祥之物?张蓝想到了那个梦幻般的漂亮女人,记起了孩子在梦中和她说的话,你不要靠近……最让张蓝害怕的还是那泡在玻璃箱的药水里的双头神婴,他会不会出现在P岛上呢,或者这个小象牙挂坠就是双头神婴的诅咒之物?张蓝不知道怎么摆脱这个小象牙挂坠,她真的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她心里祈祷着,双头神婴,请放过我吧,我一定会去还愿的!事实上,所有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她张蓝可以掌控的了,命运之船把她载到了这个岛上,只有顺其自然了。在张蓝和李梨来泰国之前,张蓝的一个朋友就劝她不要来,说她此行不是很安全,她那个朋友平常总是神鬼叨叨的,喜欢给人算算命什么的。张蓝平常总是认为他是在装神弄鬼,对他的话根本就不相信。现在,张蓝有些后悔没有听朋友的话,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等待她和李梨的将会是什么呢? 第五章 <er top">18 整个小岛进入了睡眠的状态,小岛山上的密林里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月亮酒店里住着的人们似乎都进入了梦乡,寂静的小岛上还是有没入睡的人,那就是木木和豆丫。她们晚上在游泳池里玩得很疯,完了又去打了几盘桌球,她们精力旺盛,不停地斗着嘴,准备说累了睡过去就谁也不理谁了。她们说着说着,突然有哭声从窗外飘进来。哭声听起来异常的悲切,是女人的哭声。她们停止了说话。她们都竖起了耳朵,认真地听着那女人的哭声,生怕漏过一个声音的细节。女人的哭声时而大声,又时而微弱。女人的哭声透出的信息让她们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 木木从床上爬起来,来到窗前,撩开了一角窗帘,往外面看去,外面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 豆丫也下了床,来到木木的身边说,看到什么没有,谁在哭呀? 木木满脸狐疑地说,什么也没有看到。 豆丫想了想说,我们出去看看怎么样? 木木拍了一下手说,好呀,好呀! 于是,他们穿好衣服出了门。此时她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女人在这深夜的哭声会有什么含意,会给她们带来什么危险,特别是在她们陌生的岛上。在这个萤火虫也透着诡异光泽的深夜,女人的哭声里夹杂着难以意料的凶险,但是木木她们毫无知觉,在她们的心里,这个美丽的小岛,是那么的纯净,像天堂一样。她们有的只是好奇,为什么在这个天堂般的小岛上会有如此悲切的哭声? 海浪的声音和那女人的哭声区分得十分明确,木木和豆丫出了门就感觉到了女人的哭声从何而来。 木木惊讶地说,豆丫,是不是我们今天认识的张蓝在哭呀? 豆丫看着李梨他们住的木屋,说,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哭呢? 木木说,谁知道呀! 豆丫看李梨住的木屋里没有灯光,她说,那帅哥应该不会欺负张蓝吧?我要是男人,我会爱死她的,这么好的女人到哪里去找呀。 木木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豆丫有点犹豫,这样不好吧,去偷听人家的墙角,有点卑鄙呀,况且,如果他们两口子吵架,又关我们什么事呢,你说是不是? 木木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豆丫说,可是什么呀,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好像有点凉。 木木说,这么热,怎么会凉呢?你不是发烧了吧? 木木把手放在豆丫的额头上试了试她的体温说,你没有发烧呀。 这时,山上又传来了两声夜鸟的叫声,是什么惊动了沉睡的夜鸟呢? 听到夜鸟的叫声,木木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她说,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豆丫点了点头。 她们正要回屋,木木突然拉住了豆丫,你看—— 借着路灯的亮光,她们看到李梨住的木屋里走出了一个女人,那是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女人。让她们吃惊的是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是穿过那扇门出来的,因为那扇门根本就没有开。 木木和豆丫赶紧躲到了一棵椰子树的后面。她们靠在一起,偷偷地看着那个女人,她们要看清她是谁,要到哪里去。显然,这个女人不是张蓝。穿红色t恤的女人还在哭着,边哭边朝游泳池的方向走去,她走起来特别的飘忽。木木和豆丫悄悄地跟在了她的后面。她们不敢说话,怕惊动这个女人,她们配合得十分默契。 穿红色t恤的女人一路飘过去,哭声也一路飘了过去。 木木和豆丫躲躲藏藏,蹑手蹑脚地跟着。这个时候她们还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害怕,她们的好奇心反而越来越强烈。她们一定要看个究竟,这个女人要干什么?木木和豆丫手拉着手,木木发现豆丫的手湿湿的,她不是觉得冷嘛,怎么手心还出汗了? 穿红色t恤的女人来到了游泳池的旁边,坐在一条躺椅上停止了哭泣。木木和豆丫在女人的哭声停止后,她们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正是这种安静,才让她们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什么潜伏着的危险在靠近。她们相互依靠着,躲在一个墙角,看着那个女人,女人在用手背揉着眼睛,她的眼睛一定哭红哭肿了。她们真想过去问她为什么要哭,可是她们不敢。她们不知道她是谁,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着从李梨的屋里穿门而出,梦幻般穿门而出。 木木小声地在豆丫的耳朵边上说,她会不会是和张蓝争风吃醋而哭的呢? 豆丫也小声地说,说不准呀,可是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木木说,谁知道呀,也许她是和张蓝他们一起来的吧。 豆丫说,要是他们一起来的,她为什么不和张蓝他们一起出海呀,为什么不和张蓝他们一起吃饭呀? 木木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越来越糊涂了。 豆丫打了个寒颤,又说,木木姐,我真的觉得好冷,你呢? 木木说,我不冷呀,我还觉得热呢。 她们正说着,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站了起来,轻轻地飘到了游泳池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在那里跳起了舞,没有音乐,只有舞蹈,女人的舞姿是那么的曼妙,让人产生无边无际的遐想。女人的独舞在灯光下飘忽着,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娴熟。可以看出来,女人是个训练有素的舞者。木木和豆丫被女人的舞蹈弄得魂不守舍,她们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陶醉在女人的舞蹈之中。她们不知不觉地从那隐蔽的墙角走了出来,默默地朝女人走过去。女人对于这两个女孩子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独自地跳着舞。女人旁若无人的孤独之舞忧伤凄美还包含着对生命的眷恋,让两个女孩子灵魂出了窍,她们怔怔地看着,时间仿佛在这个时候静止了。 就在木木和豆丫入迷地看着女人的舞蹈时,她们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问候,瓦萨迪!她们从痴迷中清醒过来,回转了身,看到月亮酒店的大堂副理差诺站在后面。差诺满脸的微笑,用英语对她们说,是不是酒店的服务不好,让你们难于入睡? 豆丫笑着回答他,你们的酒店很好,谢谢你! 差诺有些不解地问她们,你们这是—— 木木说,我们在看跳舞。 差诺的表情奇怪起来,什么?跳舞? 豆丫说,是呀,我们在看跳舞,你难道没有看见? 豆丫和木木转过身来一看,她们瞠目结舌,哪有什么女人在跳舞呀,刚才还在跳舞的女人已经无影无踪,她们听到了笑声,那是差诺的笑声。差诺的笑声有女人的味道。木木听到差诺的笑声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心想,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个跳舞的美丽女人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这都是让木木不解的事情。 豆丫拉了拉木木的手,我们回去吧,我好冷! 差诺站在她们面前,眼睛里飘浮着一层绿光,木木的眼睛不敢和他对视。木木问差诺,你真的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在跳舞? 差诺又笑了笑,扭捏着身体,用女人一般的声音说,没有呀,哪里有什么跳舞的女人,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天亮了还有很多好玩的事情要做呢,你们是不是在梦游呀,以前有个梦游的客人,他就可以在梦游的时候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们都不相信的,因为梦游的时候会产生幻觉。 木木使劲捏了捏豆丫的手,豆丫叫了一声,她有疼痛的感觉,而木木自己也很真实地听到了豆丫的叫唤,她们一定不是在梦游的状态,她们一直就没有睡觉,怎么会梦游呢? 差诺又笑了笑说,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晚安! 差诺飘然而去。他走出了几步,还回头看了她们一眼,那眼中还是飘浮着一层绿光。 木木突然说,我看这个人像人妖。 豆丫说,我好冷,真的好冷! 这时,木木也觉得有点冷了。 <er h3">19 空气中弥漫着那种香甜的味道,张蓝大口地呼吸,觉得胸闷。张蓝走在海滩上,想去问那个叫莲的按摩师,为什么看到她胸前的小象牙挂坠后会出现那样奇怪惊异的表情。但是莲不会说中文和英语,没有办法和她交流。李梨还在屋里昏睡不醒,她怎么叫他他都醒不过来,张蓝就让他继续睡觉,自己到餐厅吃了早餐后就一个人在海滩上散步。她昨天晚上就和李梨商量好了,今天不出海活动,在岛上玩一天,也算是休息一天吧。 阳光十分的强烈,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多。 海上有人在游泳和划船。张蓝看到珍妮和弗兰克也在划船,他们俩一起在划一条橡皮艇,十分默契。张蓝想,李梨要是和自己划船会不会这样默契呢?细想起来,张蓝觉得自己和李梨好像没有在一起划过船,他们结婚将近三年,竟然没有在一起划过船,这是不是个遗憾呢?以前经常和李梨一起出游,怎么就没有在一起划过船呢? 张蓝这时看到了木木和豆丫,她们也许是刚刚吃完早餐,提着包包走到海滩上来。她们显然也发现了张蓝,朝张蓝走了过来。 木木先和张蓝打招呼,张蓝姐,怎么你一个人呀,李梨哥哥呢? 豆丫也附和道,对呀,李梨哥哥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呢? 张蓝看到她们可爱清纯的样子,笑着说,他呀,还在睡懒觉呢。 豆丫说,哇塞,他好厉害呀,可以在这么美丽的海岛上睡懒觉,好浪费呀! 木木说,豆丫,不要胡说八道,一点礼貌都没有! 张蓝笑着说,没有关系的,我还喜欢听你们说话呢,听你们说话我好像年轻了许多。 豆丫挖了一下鼻孔说,张蓝姐,你也不老呀。 张蓝看她们包里装着浮潜的工具,就说,你们今天要去浮潜呀? 木木说,是呀,你们今天准备干什么呢? 张蓝说,我们这两天玩得太累了,在岛上休息一天。 豆丫说,张蓝姐,你昨天是去浮潜的吧,好玩吗? 张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但还是笑着说,是呀,太好玩了,海里的鱼真多呀,对了,你们带了香蕉吗? 木木说,带了,网上都说这里的鱼喜欢香蕉。 张蓝说,是呀,在海里,你只要一剥开香蕉,鱼会把你包裹住的。 豆丫说,鱼咬人吗? 张蓝说,咬呀,但是不痛的。 木木说,听说有些比较大的鱼咬人还是会有些痛的。 张蓝说,也许吧,我昨天就没有被鱼咬痛,只是感觉有的鱼叮在我身上有些痒。 豆丫的眼睛转了转,突然问张蓝,张蓝姐,昨天晚上你听到有人哭吗? 木木拉了拉豆丫的披巾,示意她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但是豆丫的话已经收不回去了。木木的脸红了,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张蓝听了豆丫的话,脸色变了,十分尴尬,她说,什么哭声呀?哪里来的哭声? 豆丫正要说什么,木木拼命给她使眼色,豆丫看到了木木的表情,就把将要吐出的话吞了下去。她本来想这样问张蓝的,我们昨天晚上听到了你们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在哭,还看到一个女人从你们房间里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呀?豆丫吐了吐舌头说,你没有听到就算了,也许是我们听错了。 张蓝的笑变得勉强,对了,那是不是你们的船,你们该出发了。 那艘船就是张蓝和李梨昨天坐的船,果然是木木她们要的船,昨天他们一下船,木木和豆丫就说好了要坐这艘新船出海去玩的。木木和豆丫看到那艘船,她们兴奋地跳起来,和张蓝说了声再见就朝长尾船跑去。 张蓝看着她们的背影,她想告诫她们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船开动后,木木和豆丫朝她挥着手。 船工郎塞看了她一眼,他的表情极为复杂。张蓝的心提了起来,她希望郎塞不要带她们去昨天去过的地方,张蓝不希望昨天李梨发生的事情在这两个小姑娘身上重演。长尾船开动了,在海上犁开了一条水道,船后面的浪花雪一样白,张蓝眼睛里白茫茫的一片。船尾掌舵的郎塞还不停地回头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她。张蓝的心不安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仿佛不是她的心在狂跳,是另外一个人的心在她的胸膛里狂蹦乱跳。张蓝的双手捂住了自己心脏的部位,企图阻止心跳出来,她也尽量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张蓝仿佛听到一个童稚的声音在说,不要靠近她,千万不要靠近她…… <er h3">20 那是个山洞,没错,是个山洞! 山洞里传来呼救声,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他站在山洞的洞口,浑身发抖,喃喃地说,不要,不要,不要—— 山洞里的呼救声吸引着他,他没有办法逃脱。 他拒绝这个山洞,但是他没有办法拒绝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他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吸进了那个山洞。 山洞里的火把让他看到了,山洞里发生的那一幕,他目瞪口呆! 他看见两个脱得精光的男女在山洞地上的稻草上翻滚,他们快乐或者痛苦的声音刺激着他的神经,更加刺激他的神经的是在一旁被捆绑的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呼号着,困兽一样呼号着,这个被缚的男人额头上的血管暴突,他的嘴角全是白色的泡沫。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他的挣扎变得徒劳! 他看到被缚的男人痛苦的样子,他的心要碎了,他面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让他更加心碎的是,那个在女人身上起伏的裸体男人,边叫着什么,边用一条腿去踢那个被缚的男人。 他真想杀了那对赤裸的男女,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动也动不了,浑身轻飘飘的,好像一个溺水的人。 他和那个被缚的被欺凌的男人一样的无助和绝望! 他也想叫,可他怎么也叫不出来,就是叫出来,也不会有人听见,不会有人来解放他们。 他看着那对赤裸的男女干完事情之后,那男人边穿衣服边对被缚的男人恶声恶气地说,我就干你老婆,怎么样!你这个孬种,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告诉你吧,我随时都等着你! 那男人说完就朝被缚的男人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踢了被缚的男人一脚就走出了山洞。 女人也穿好了衣服,她解着被缚男人身上的绳索,边解边说,你这个没有用的狗东西,你抓住我们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自取其辱,你还是好好地做人吧,靠你怎么养活这个家呀!你醒醒吧! 女人解开男人身上的绳索后也离开了山洞,那个男人痛苦地嚎叫着。 他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头要爆炸…… 李梨大汗淋淋地醒来,他在大白天做了个噩梦,觉得不妙,这样的梦让他承受不了,他内心的另外一个李梨会随着噩梦而出现。床单也被他的汗水打湿了。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下地穿上拖鞋走向盥洗室。热水冲到他头上,他清醒过来,想起了张蓝,张蓝呢?她现在在哪里?张蓝是他唯一不想伤害的女人,唯一会让他心痛的女人。每次张蓝和他吵架,把他一个人关在卧室外面的时候,他就会心痛,像铁钻钻心那样痛,他的心就会在流血。不管张蓝怎么样,他的心都会痛,特别是想到他们要分手,以后不能够在一起了,李梨的心就痛得厉害,他担心张蓝的未来,担心张蓝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和张蓝分手后心痛而死。 是的,他看到了那只蜘蛛! 那只蜘蛛很大,像张蓝描述的一模一样,李梨看到它了。 那蜘蛛就在盥洗室浴间的墙上,发出奇怪的叫声。 蜘蛛仇恨地俯视着他,它的怪叫让赤身裸体的李梨感到毛骨悚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蜘蛛,怪不得张蓝会在喜来登酒店看到蜘蛛后吓晕过去。李梨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鼻子抽动着。李梨有些手足无措,呼吸急促起来。过了一会儿,李梨对自己说,你怕什么呢,你是个男人,难道连蜘蛛也怕?况且蜘蛛的出现应该是正常的,这岛上那么茂密的森林,怎么可能没有蜘蛛呢?李梨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此时,他不希望张蓝回来,他必须把这该死的蜘蛛弄走,才能让张蓝回来,否则,让她看到了,将会不可收拾,张蓝再要吓晕过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里说,张蓝,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千万不要! 他冲出了盥洗室,浴间里的莲蓬还不停地往下洒着热水,那蜘蛛也还在怪叫着,它是不是饿了,是不是要吃人肉? 李梨要找到消灭或者赶走蜘蛛的武器,记得在衣柜里有根叉子,那是挂衣服用的叉子,铁质的叉子对付这个巴掌大的蜘蛛应该没有问题,李梨尽管害怕,但是他不像张蓝那么害怕得晕倒,他毕竟是男人,他要消灭它。李梨拿着那根叉子,回到了盥洗室里,看到了那只蜘蛛。 他心里还在说,张蓝,你可千万不要回来! 那只蜘蛛趴在墙上,怒视着李梨,它的怪叫声好像在对李梨说,来吧,我等着你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来一次生死较量吧! 李梨拿着叉子的手微微颤抖,尽管他鼓足了勇气要消灭这只蜘蛛,可是在他下手之前,又担心消灭了这只蜘蛛的后果,如果它是什么灵异之物呢?所以,他在举起叉子要捅向蜘蛛的时候,手又缩了回来。在很多地方,如果杀死或者惹怒了一些充满灵异色彩的小东西,就会有杀身之祸或者什么不幸降临。 李梨想退出盥洗室,就在这时,他想起了张蓝在喜来登酒店的那一声尖叫,如果不赶走这只可怕的蜘蛛,要是张蓝回来看到了该怎么办?李梨没有办法,又举起了叉子,他对通体发出一种黑色的光芒咄咄逼人的蜘蛛说,你走吧,我不杀你,你只要离开再不进来了,我保证不杀你! 蜘蛛挑衅地瞪着他,又怪叫了一声,趴在墙上一动不动,它好像在对李梨说,你来吧,我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 李梨用叉子捅向了蜘蛛,蜘蛛显得十分的机灵,马上跳开了。李梨一连叉了它几次,都被蜘蛛成功地跳开。 看来要赶走蜘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李梨身上淌着汗水。 李梨还是希望此时张蓝不要回来。 李梨和蜘蛛对峙着,蜘蛛好像随时都要朝他扑下来,把浑身的毒液喷在他的裸体上。浴间莲蓬上的热水还在流淌着。就在这个时候,李梨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不好,是张蓝,一定是张蓝回来了。 果然是张蓝回来了,张蓝一进房就喊道,李梨,李梨,你在吗? 李梨赶紧把盥洗室的门反锁上了。 李梨注视着那只蜘蛛,手中举着叉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听到了妻子张蓝的叫声,他不得不大声回答,我在,我在洗澡—— 张蓝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还在叫,李梨,李梨你在吗—— 李梨还是大声地回答,我在,我在洗澡—— 张蓝还是没有听到李梨的回答,来到了盥洗室的门口,听不到李梨的声却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她想,他是不是在里面洗澡晕过去了,为什么他不回答自己呢?张蓝敲了敲门,又大声朝里面说,李梨,你在里面吗?你怎么样了?没有问题吧?李梨,你回答我—— 李梨听到了她的声音,觉得十分奇怪,自己的回答怎么张蓝就听不到呢?他又不敢把门打开,害怕张蓝看到那只蜘蛛,那样后果更加严重,可是,张蓝听不到李梨的回答,后果同样也很严重。李梨对着门外吼了一声,张蓝,我在里面,我在洗澡—— 张蓝还是没有听见李梨的回答,她着急了,以为李梨在盥洗室里出了什么问题,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能没有李梨,李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用拳头使劲地敲着盥洗室的门,哭声都喊出来了,李梨,你听到我叫你了吗,快开门呀,李梨,你快开门呀。李梨,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李梨听到了张蓝的声音,眼睛湿了,十分感动。 李梨要再不开门,张蓝一定会心碎的,他没有办法,只好把浴间的帘子拉了起来,这样张蓝在盥洗室的门口看不到那只蜘蛛,他想开门后让张蓝知道自己存在之后,不让张蓝进来,想办法把蜘蛛弄走。 李梨来到门边,打开了门。 李梨的门一开,张蓝就扑上来抱住了他,两只手在李梨的背上不停地扑打着,边打边说,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是不是故意吓我,是不是! 突然张蓝推开了李梨,她从头到脚地审视着自己的丈夫,李梨浑身湿漉漉的,他的心跳在加快,他真担心张蓝会看到那只蜘蛛。李梨对张蓝笑了笑,蓝,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完了。 张蓝冷笑了一声,什么马上就完了? 李梨知道张蓝又误会他做什么事情了,他说,洗澡呀,我马上就洗完了! 张蓝又冷笑了一声,洗澡,鬼才相信! 张蓝的目光从李梨的身上移开后就落在了淋浴间的帘子上,她冷冷地说,李梨,你太厉害了呀,你告诉我,洗澡你为什么要把帘子拉起来,你可从来没有这个习惯的呀? 李梨忐忑不安,不知道怎么对张蓝解释,其实许多时候,任何借口都苍白无力。 张蓝看到他尴尬的表情,更加相信了自己的怀疑,她突然冲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淋浴间的帘子。李梨心里说了一声,完了!他喊了一声,张蓝—— 张蓝拉开了帘子,什么也没有发现,她一回头,看到李梨瘫倒在地上。李梨奇怪地想,那蜘蛛呢?怎么张蓝没有瘫倒自己却先瘫倒了呢?张蓝根本就没有看到那只蜘蛛,那只蜘蛛不翼而飞。张蓝走过来抱起李梨的头,神色紧张地问道,李梨,你怎么啦? 李梨在张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虚弱地说,没什么,没什么! 张蓝不相信他的话,她说,你是不是病了?或者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没有休息好,来,到床上去,再好好睡一会儿。 李梨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了笑容,我不想睡了,我没事,真的没事,蓝,你放心吧,只要你没有问题,我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er h3">21 李梨又看到了莲,当他们走过那个专供旅客马杀鸡的亭子时,莲没有迎出来,她只是在亭子里面带微笑双手合十给他们行了个礼,李梨看出来了,她的眼神十分慌乱。李梨想,她一定知道什么秘密,关于那个小象牙挂坠的秘密,否则莲不会如此的紧张。明显的,莲已经开始对他们敬而远之了,她不想再靠近他们,似乎他们身上有什么不祥的气息。 这几天发生的一个一个奇怪的事情,是不是和那个小象牙挂坠有关? 李梨这样想着,他看了看身边走着的张蓝,他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在他们走向餐厅,想去随便吃点午餐的时候,张蓝也在想着这个问题,这些天发生的奇怪的事情是不是和自己胸前的小象牙挂坠有关?张蓝并不是现在才考虑这个问题,她已经考虑很多次了。她知道,这个小象牙挂坠一定有什么古怪。她从来不会把捡来的东西占为己有的,她知道那些东西不明不白,或者不干净,或者还会给人带来不良的影响。可是,她没有办法拒绝这个小象牙挂坠,当她第一眼看到这东西,她就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支配着她,她没有考虑任何问题就把它戴在了身上,没想到,她马上就看到了那只蜘蛛!她想过要把这个小象牙挂坠扔掉,可她扔了几次,那小象牙挂坠还是被她捡了回来。她记得那天在普吉镇发现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后,她就趁李梨没有注意把那个小象牙挂坠扔进了一个垃圾桶里,刚刚扔掉小象牙张蓝觉得自己是轻松了许多,可是不一会儿,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紧紧地抓住了,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好像听到了呻吟,是谁在呻吟?难道是自己在呻吟?张蓝觉得那呻吟十分的悲凄,让她心动,悲凄的呻吟使生性善良的张蓝无法忍受折磨,她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那个垃圾桶,重新捡起了那个小象牙挂坠。她一捡起那小象牙挂坠,呻吟声就消失了,张蓝十分吃惊,她知道了,呻吟声竟然是从小象牙挂坠里发出来的,难道这个小象牙挂坠是有生命的?后来,她碰到事情后,几次要把这个东西扔掉,她都没有扔成,她总是会在一种力量的驱使下把它捡回来。或者说这个小象牙挂坠中隐藏了一个什么秘密,心灵的秘密?难道那个叫莲的按摩女以前见过这个小象牙挂坠?难道她知道这个小象牙挂坠里面隐藏的玄机? 想到这里,张蓝突然转过身,朝那个亭子跑去。 李梨也转过身,他对着张蓝的背影说,张蓝,你要干什么? 张蓝没有回答李梨,她径直走进了亭子。 李梨跟在了她的后面,他看到莲惊恐地站起来迎接张蓝,张蓝把那个小象牙挂坠从脖子上取下来,用手掌托着,放在莲的面前,对她说,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莲满脸的迷惘和恐惧,叽叽咕咕慌乱地说出了一串话,她说话很快很急,张蓝和李梨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张蓝无奈极了,看来要从莲的嘴巴里掏出关于小象牙挂坠的秘密是相当困难的。 她把那小象牙挂坠重新挂在了胸前,默默地走出了亭子。李梨看着手足无措浑身有些发抖的莲,赶紧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梨追上了张蓝,蓝,你把她吓坏了。 张蓝叹了口气,她想把关于这个小象牙挂坠的事情告诉李梨,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话刚刚要出口,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压了回去,她知道,这种巨大的力量在控制着她,但是她不知道这种巨大的力量从何而来! 不远处有一个人看到了张蓝去找莲时的情景,那个人就是月亮酒店的大堂副理差诺。他骑着一辆自行车朝张蓝他们赶过来。差诺的自行车嘎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停住了脚步。差诺很有礼貌地双手合十说了声瓦萨迪。 张蓝他们也像差诺一样还了个礼说,瓦萨迪! 差诺接着就用英语和他们说话。 差诺细声细语地问道,你们对我们酒店的服务有意见吗?如果有,请你们提出来,我们改正,我们相信,我们会让每个客人满意的。 李梨笑着说,没有意见,没有意见,你们的服务很好,是一流的。 说着,李梨抽动着鼻子。 张蓝也笑着说,你们的服务是顶极的,我们没有意见。 差诺有些不解,他回头看了亭子那边的莲一眼,他心想,如果他们没有意见,那刚才他们为什么会去找莲的麻烦呢?他从刚才莲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们找莲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差诺又说,那刚才——马杀鸡,你们觉得有问题? 莲是个很敬业的按摩女,而且人又很好,李梨和张蓝都觉得内疚,他们可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让莲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 李梨对差诺解释道,莲做得很好,我们都十分喜欢她,你不要想太多,我们说的话都是真实的,莲做得很好,我们很满意! 差诺还是不解,他脸上还是有一丝疑虑。 张蓝就把小象牙挂坠摘了下来,放在手心,给差诺看,她说,刚才我们是把这个东西给莲看,她好像见过这个东西。 差诺看到小象牙挂坠,皱了皱眉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拿起了那个小象牙挂坠,放在自己的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看到差诺反常的表情,李梨的心也提了起来,他不停地抽动着鼻子。张蓝却更加的紧张,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发干,还有些痒。张蓝感觉自己要咳嗽,可怎么也咳不出来,她憋得十分难受。 李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也见过这个东西? 差诺抬起了头,他点了点头说,见过,这个东西上面有道裂纹,是她的,没有错,一定是她的。 张蓝着急了,她是谁? 差诺突然把那小象牙挂坠塞回张蓝的手中,神色慌乱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记错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从来没有见过。 说完,差诺就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走了。 张蓝和李梨诧异极了,差诺一定知道什么,可他为什么突然改口不说了呢?难道这个东西和他也有关系?他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许多疑团让李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天上一朵乌云飘了过来,把太阳遮住了。 李梨问张蓝,蓝,你这个小象牙挂坠究竟从哪里得来的?你和我说实话,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张蓝十分的迷惘。 她说还是不说呢,她害怕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她的喉咙。 张蓝神色凄迷地沉默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次和李梨的最后一次出游是不是个错误?也许她当初应该听那个神鬼叨叨的同事的话,不应该出来。 李梨见张蓝不语,他就没有再问了。他心里却充满了疑团,谁来解开他心中的疑团呢?李梨刚刚到泰国时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那是长在他肉里的奇怪感觉,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想象不到的事情? 第六章 <er top">22 豆丫和木木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她们的脸上洋溢着晚霞般绚丽笑容。这一天对她们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她们发现了海的另外一面,美好的一面。她们来之前,有朋友提起了去年的那次海啸,朋友还担心她们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那些海里美丽的鱼群告诉她们,一切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吸引她们年轻的心灵。 豆丫下船的时候给了郎塞一个飞吻,然后说了声,瓦萨迪! 郎塞笑了,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 木木对她说,豆丫,郎塞的牙齿真白,我们的牙齿和他的牙齿相比,简直就不叫牙齿了,你看我的一口四环素牙,吓死人了,回去全部敲掉,镶一口像郎塞一样的假牙算了。 豆丫提着包走下船后,凑近木木的耳朵说,木木姐,你是不是看上郎塞了,我看他那么年轻,一定没有结婚,你干脆嫁给他算了,你看他的身体那么健壮,那方面一定很厉害的,哈哈!另外呀,你嫁给他了后每天都可以让他带你去玩了,你也不用花钱,多好呀!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如果你觉得会想念我的话,那也不要紧的,我以后每年来看你,不就行了,你说怎么样? 木木伸出手,使劲在豆丫的大腿上掐了一下,咬着牙说,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掐死你!要嫁你自己嫁,我可不像你这样骚,如果你真的喜欢尝尝郎塞的味道,你留下来好了,我才不会管你! 豆丫惨叫了一声,恼怒地说,你好狠呀,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嘛,干吗这样掐我呀,你看看,这两天和你出来,我浑身上下被你掐得没有一块好肉了!嘿,你这样凶呀,我看郎塞也不会要你! 木木乐了,笑起来嘴巴咧得很大。 豆丫这回真的好像生气了,气呼呼地提着包在前面走着。 木木追了上去,拉了拉豆丫的手说,豆丫,真生气了?对不起呀,我下手太重了,你不要生气呀,生气会变丑的!我可不想你这个美女变丑,那样我的罪过就大了。 豆丫没好气地说,变丑就变丑,嘿,我变得再丑也不会像你这样丑!死肥猪,臭肥猪! 木木笑着说,好啦好啦,豆丫,我丑,我是死肥猪,也是臭肥猪,好了吧,你该高兴了吧,也该满意了吧。 豆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死肥猪臭肥猪,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我叫你肥猪你可不许掐我啦!哈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呀,哈哈,哈哈!开心死了! 木木叹了一口气,知道又上了豆丫的当了,后悔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和豆丫说话真的要小心呀,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真的是不好对付!木木拉下了脸,心里十分不快。 豆丫这时还哼起了小曲,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根本就不在乎木木的感受。她是故意气木木的,她知道木木一会儿就没事了,她了解木木不是个记仇的人,否则她每天损木木,木木早就被她气死了。气到了木木,豆丫的心情更加愉快了。 木木心里骂了一声,瞧你那神气劲,看我怎么收拾你! 木木和豆丫到前台还了浮潜的用具之后,回到了房间。她们进房间之前,碰到了这样一件事情。她们看到白种人珍妮和弗兰克在一棵椰树下激烈地争吵着,他们显然很激动,弗兰克挥舞着两只长臂猿一样的手,满脸怒气。珍妮的脸很红,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看上去,她要比弗兰克冷静得多。好奇的豆丫想过去看他们争吵,木木没有同意,制止了豆丫。她们不知道珍妮和弗兰克为什么争吵,就像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李梨夫妻现在在干什么一样,进房间后,豆丫还说,李梨他们在干什么呢? <er h3">23 李梨从吃完午饭回房间后就一直没有出门,张蓝也没有出门,这样一直到晚上。张蓝在手提电脑上看的韩剧。张蓝一直认为看韩剧是很好的休息,也是缓解生活压力的一种有效的方式。张蓝不时地笑出声,这让躺在床上想问题的李梨十分不高兴。 他老是对张蓝说,你小声一点不行吗? 张蓝就会对他说,好了,李梨,不要想太多了,我相信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的,你也一块来看吧,很好看的,放松一下情绪好不好? 李梨叹了口气说,你自己看吧。 在张蓝看韩剧的时候,李梨进过两次盥洗室,每次进去都仔细地搜查每个角落,就是没有再看到那只蜘蛛。 李梨一直想让张蓝把那个小象牙挂坠扔掉,可他开不了口。 张蓝看韩剧看累后已经是晚上了。张蓝关掉了电脑,说了一声,不知道那两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李梨看着她,不解地说,你怎么关心起那两个小姑娘了? 张蓝没有说话,伸了个懒腰,趴在了李梨的胸前说,李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梨抽了抽鼻子说,什么问题? 张蓝停顿了一下严肃地说,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你最好说心里话,我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 李梨没有马上回答她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张蓝脸上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意,你先不要问我为什么,我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梨叹了口气说,我说实话,你可不要生气! 张蓝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我不会生气,我还能够生什么气呢,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的气早就生完了,我的心都已经麻木了。 李梨又抽了抽鼻子说,如果你死了,我还能够怎么样,在家里给你设个灵堂,给你守三天夜,然后把你火化了,再买块坟地,把你的骨灰安葬了,在你的坟地上立一块碑,上面写上你的名字。以后每年的清明节和你的忌日去给你烧上三炷香……我还能够怎么样。 张蓝愣愣地注视着李梨的眼睛,李梨也注视着她,张蓝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李梨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叹了口气。张蓝突然抱住了李梨,哽咽着,泪水流在了李梨的脸上。 张蓝情绪的变化让李梨吃惊,她原来不是这样情绪化的人。李梨说,蓝,不要这样伤感,你不会死的,要死也是我先死,你不要怕。 张蓝哽咽地说,我真的怕! 李梨感觉到了张蓝身体的微微颤抖。 李梨抱着张蓝,他想,张蓝是不是觉察到了些什么?是的,在张蓝提出和他分手后,他动过一些不良的念头。在那个深夜,焦躁不安的李梨悄悄地打开了卧室的门,这扇紧闭的门对他并不是个问题。自从张蓝和他分房而睡后,他第一次在深夜打开这扇门。一进门,他就听到了张蓝均匀的呼吸声,张蓝的呼吸是那么的亲切,他越是觉得亲切,内心的火就烧得更旺,他脆弱的心被烈火烤得疼痛,他知道和张蓝离婚后,他就再也听不到张蓝亲切的呼吸了。李梨没有开灯,他还是可以准确地知道张蓝的头在哪里。他摸了过去,他被烈火烧焦的心慢慢地变成死灰。他咬着牙,心里恶狠狠地说,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女人,漂亮女人都是恶毒的!他的大脑此时已经烧糊了,根本就没有清醒的认识了,他要掐死张蓝。他甚至想到了张蓝死后冰冷的身体,他在黑暗中狞笑。当李梨的双手正要放在张蓝的脖子上的时候,张蓝突然坐了起来,她的手伸向床头,打开了台灯!她看到了李梨,惊声说,李梨,你要干什么!李梨猛地清醒过来,张蓝的怒斥把他心中的烈火浇灭了。他站在床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喃喃地说,没,没什么!张蓝审视着他说,没什么你进来干什么!你给我出去,出去!李梨退了出去。他一直在想,那天晚上要是把张蓝杀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现在,李梨抱着张蓝,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张蓝死了,她就永远是自己的了! 他被自己这个可怕自私的恶毒念头惊呆了。 <er h3">24 有人按门铃? 豆丫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了门铃的声音。她一下子醒了过来,她身边的木木还在沉睡,她们回到房间后就感觉到了疲倦,于是决定先睡会儿觉,然后再起来玩。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的确,是有人在按门铃。 豆丫推了推木木,木木姐,你醒醒,有人来找我们。快醒醒! 木木糊涂地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豆丫起了床,打开了门,门外天已经黑了,路灯已经亮了。她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酒店的大堂副理差诺,一个是船工郎塞。豆丫出了门,轻轻地带上了门。 差诺微笑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郎塞也微笑地朝她点了点头。 豆丫还没有睡醒,头有点晕,此时她希望他们赶快走,好回到床上去睡觉,这玩得痛快累得也痛快。豆丫强打起精神对他们说,没有关系,你们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吗? 差诺扭动着身体,很有礼貌地用他的娘娘腔说,小姐,你的东西掉在船上了,我们给你送回来。 豆丫觉得奇怪,迷惘地说,我们掉了什么东西呢?不可能的呀,我们没有东西掉在船上的。 差诺用泰语和郎塞说了句什么后,郎塞就把手中提着的东西展现在了豆丫的面前。 豆丫揉了揉眼睛,看到了一双舞鞋,一双红色的芭蕾舞舞鞋。她们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鞋呢?又怎么会掉在船上呢?豆丫被他们弄糊涂了。 豆丫摆了摆手说,这鞋不是我们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差诺又扭了扭身体,还是满脸微笑地说,的确是你们掉的,郎塞看到它从你们的包里掉到船舱里的,你们下船时郎塞忘记告诉你们,现在我们给你们送回来了。 郎塞也点了点头,用泰语说了句豆丫听不懂的话。 面对口瞪木呆的豆丫,差诺又扭着身体微笑说,这双舞鞋的确是你们的,郎塞说了不会错的,他认为是你们的东西一定要还给你们。 豆丫想,自己是肯定不会有这双红舞鞋的,木木会不会藏着这样一双红舞鞋,那她就搞不清楚了,可木木那样肥胖的身体能够跳什么舞呢?或者她心中一直有个梦想,梦想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可以跳优美的舞蹈……想到这里,豆丫就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从郎塞的手中接过了那双红色的芭蕾舞鞋,并且说了声,谢谢! 豆丫接过红舞鞋后,他们就告辞了。差诺还是骑着他的自行车,郎塞则是走路,他走出几步还回头看了发呆的豆丫一眼,笑了一下,露出洁白如雪的牙齿,他的牙齿和他褐色的皮肤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豆丫提着那双红舞鞋呆立了一会儿,然后走进了房间。她把门关上后,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 她提着红舞鞋走到了床前,木木还在睡觉,她推了推木木,朝木木叫了起来,木木姐,快醒醒!木木姐,快醒醒! 木木猛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说,怎么啦,豆丫!你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呀! 豆丫没有理会她的话,把手中的红舞鞋拎在她的面前,冷冷地问道,这鞋是你的吗?你仔细地看清楚。 木木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了红舞鞋上,她的表情有些痴呆。她没有说话,眼睛一片迷蒙。此时的木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仿佛听不到豆丫的声音,也看不到她眼前的红色舞鞋。似乎有谁给她施了什么法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这种状态下的木木让豆丫觉得不可思议。 豆丫见她这个样子,伸出另外一只手推了推木木,把红色舞鞋靠近了她的眼睛,又问了声,这鞋是你的吗?木木,你清醒清醒,好好看看,这舞鞋是你的吗? 木木突然醒悟过来,鞋,什么鞋? 豆丫把红舞鞋在她的面前使劲抖了抖说,就是这双鞋,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鞋是你的吗? 木木又揉了揉眼睛,她看着这双红舞鞋,红舞鞋在她的眼里发出一种令人迷醉的亮光,她喃喃地说,好漂亮呀!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鞋呢?你看它质地和形状多好呀,看到它,就会想起秀气的纤足,就会想起那迷人的舞姿。啊,你看呀,它还散发出香味,紫丁香的香味! 豆丫急坏了,打断了木木着魔般的话语说,木木姐,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我胆小,你好好地回答我呀,这双鞋是不是你的? 木木的目光离开了红舞鞋,看着焦急的豆丫说,你说什么? 豆丫提高了声音,木木姐,我问你,这双鞋是你的吗? 木木摸了摸自己头发,不紧不慢地说,你说这美丽的舞鞋是我的? 豆丫有点不耐烦了,生气地说,我是问你,这鞋是不是你的?怎么今天和你说话就这么困难呢,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呀! 木木终于明白了,她从某种迷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摇了摇头说,这鞋怎么会是我的呢?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鞋,你也知道,我也不跳舞的,况且我这样的身材能够跳舞吗?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够拥有美妙的身姿,拥有这样美丽的红舞鞋呀! 豆丫一听木木的话,赶紧把那双鞋扔在了地上。此时,豆丫感觉到了红色舞鞋的诡异。 木木也觉得奇怪,疑惑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豆丫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是见鬼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豆丫把差诺他们来送鞋的事情说了一遍,木木边听她说话边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木木等她说完后就说,会不会是她的呢? 豆丫急切地问,谁? 木木冷静地分析道,你说,这艘船在我们之前谁用过呢? 豆丫眨了眨眼睛说,谁知道呀。 木木接着说,我想是这样的,这船在我们之前应该是李梨他们用的,昨天我们看着他们回来的,今天就给我们用了,有可能,这鞋是张蓝掉在船上的。张蓝那么漂亮,她也许就是跳舞的呢。 豆丫想了想说,你说的有点道理。 木木又说,可是,这里面还是很多问题,比如说,要是张蓝把鞋掉在船上了的话,郎塞为什么昨天没有发现,而等到今天发现呢?还有,今天我们在船上根本就没有发现这双鞋,这真是出鬼了。你说郎塞看到红舞鞋从我们的包上掉到船上的,郎塞会不会说了假话呢?如果这样,郎塞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这双红舞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豆丫点了点头说,是呀,你说的没错,他们一口咬定这鞋是我们的,还坚持说是从我们包里掉出来的,你说这事情怎么解释呢? 木木突然睁大了眼睛,一副惊恐的样子。 豆丫说,木木姐,你可别吓我,你又想到什么了? 木木幽幽地说,你想到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那个跳舞的女人没有? 豆丫张大了嘴巴,难道这鞋是她的?她又是什么人呢? 木木下了床说,也许真的和张蓝他们有关系,否则为什么那跳舞的女人会在张蓝他们的房间里哭,还从他们的房间里走出来,我们今天出海时问她,她又装着不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豆丫说,木木姐,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豆丫正说着,听到木木叫了一声,木木满脸惊恐和疑惑地用手指着地下刚才豆丫把红舞鞋扔下的地方,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了。豆丫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惊呆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那双红舞鞋竟然不见了。 那地上只有一摊水! 木木喃喃地说,是不是该发生什么事情了? <er h3">25 差诺把自行车停在了亭子的外面,朝亭子里看了看,确定没有客人在那里按摩后,就走进了亭子。这时,月亮酒店的酒吧里已经热闹非凡了,那里好像有摇滚歌手在乐队的伴奏下唱歌,差诺心里很明白,晚上九点后,酒吧里的表演会准时开始。今天晚上的确是摇滚歌手的表演,这个泰国本土的摇滚歌手在这一带的海岛上名气很大,他在这些海岛的度假酒店里来回地演出。据说有些外国人为他的歌声着迷,每年都要来这里度假,听他的歌。在亭子里坐着的按摩女莲见差诺进来,赶紧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低着头问了一声好。差诺神情严肃地和莲说着话,莲也表情紧张地和他说着话,他们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四处张望,好像谈的事情生怕被人发现。他们谈了大约十来分种后,差诺就离开了。莲目送差诺离开后,收拾了一下东西,匆匆地离开了亭子。 就在他们谈着什么的时候,海滩上出现了一头小象,一个白人孩子骑在小象的背上。小象在海滩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孩子四处张望。莲离开亭子时看到了小象和那个孩子,她迟疑了会儿就朝小象走过去。孩子看到了她,孩子让小象停了下来,孩子对站在小象面前的莲说,你看到我妈妈了吗? 莲摇了摇头,她伸出手去摸小象的鼻子。 小象叫了一声。 小象的叫声哀绵极了,它似乎也在问莲,我妈妈呢?你看到我妈妈了吗?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把我独自的留在这里? 莲又摇了摇头,她又摸了摸小象长长的鼻子。 孩子突然哭了。 他边哭边喊着妈妈。 他边哭边用手抓着脸,他脸上的皮在他的抓挠下一块一块地掉下来,露出了鲜红的渗着血汁的肉…… 莲的神色变了,对着小象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扭头走了。 这时,海里起了浪,浪涛的声音把孩子的哭声淹没了。 小象朝大海里走去,不一会儿,小象带着孩子淹没在海的浪涛之中。 <er h3">26 豆丫和木木走进了李梨他们的小木屋,她们的出现让张蓝的眼睛一亮,李梨眼睛也亮了起来。张蓝热情地请她们坐下,还给她们泡了两杯茶。张蓝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们没有被海底的女人头发缠住,张蓝心里着实庆幸。张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肤紧紧地收缩了一下:那在海底漂动的长发底下是不是埋着一个女人的头颅?那长发是不是还在不断地生长?张蓝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海底漂动的长发,她仿佛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从海底隐隐约约地传来,女人每哭一声,那海藻一样生长的长发就长长一寸。 李梨的目光在豆丫身上游移,想从豆丫的身上发现什么。豆丫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李梨似乎捕捉到了她眼睛里传递过来的某种信息。 她们的来意李梨和张蓝很快就明白了,豆丫一股脑地把她们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说给了李梨夫妇听。李梨和张蓝听着听着就感觉到了寒冷。豆丫讲完后,李梨看着张蓝说,我们的房间里有个女人在哭?那个女人从我们的房间里走出去?那个女人在游泳池旁边跳舞?还有那双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红舞鞋? 张蓝的表情异常的复杂,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豆丫怀疑地看着张蓝,直觉告诉自己,张蓝也许知道真相!如果她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说呢,她企图隐瞒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沉闷起来,为了打破这个僵局,豆丫就笑着说,唉,这事情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我们的幻觉呢,也许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是我们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吗,我看酒吧那里很热闹呢! 豆丫的话让房间里紧张的气氛缓和起来,李梨马上说,对呀,我们到酒吧去,我请你们喝一杯。张蓝,你说呢? 张蓝缓过神来说,没有问题呀,去吧,这屋里也太闷了。 木木赶紧说,我可不喝酒,我酒精过敏。 豆丫笑道,没有关系的啦,你不用喝酒,让李梨哥哥请你喝果汁什么的,我们喝酒就可以了。 豆丫说话的时候,眼光在李梨的脸上游移。 他们走出了屋子,盥洗室的灯闪了几下,出现了一个黑影。这些他们都没有看到。 月亮酒店的酒吧里的确热闹非凡,客人们在喝着酒,那个摇滚歌手在忘情地唱着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磁性十足,饱含着一种刺激神经让人疯狂的元素。有些客人在他的歌声中扭动着屁股,跳起了舞。他们的舞姿粗野而充满诱惑。酒吧是开放式的,面向大海的三面都敞开着,没有门扉,如果有太多的人,他们的桌子就可以一直摆放到海滩上去。因为晚上这个摇滚歌手的到来,酒吧里坐得很满,几乎岛上所有的客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嘈杂的酒吧里气氛热烈,但是人们还是可以听到大海的浪潮声,今天晚上的浪潮声比往日要大得多,是否摇滚歌手的歌声让大海也激动了? 李梨四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李梨的目光在酒吧里寻找着什么。豆丫一到酒吧,就活泼起来,这里的氛围使她兴奋,激活了她身体的娱乐细胞,她喜形于色地和木木说着话,身体还时不时扭几下。木木的脸上也焕发出红润的色泽,她和豆丫说着话,身体也不时地扭动着。张蓝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坐在那里很不自然,目光老是往酒吧外面看,她想着那个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脑海里重复着一句话,我还会来找你的! 李梨边用目光在酒吧里寻找什么,边对她们说,你们要喝什么自己点,不要客气,今天晚上我请客! 一个男服务生过来,很有礼貌地把酒水单递给他们。他们每人都拿到了一份酒水单,李梨没有看酒水单,他把酒水单递还给了男服务生,然后对他说,请给我来一扎鲜啤吧。 豆丫看了看酒水单,也把酒水单还给了男服务生,爽快地说,我和李梨哥哥一样,也喝啤酒吧! 李梨笑着对服务生说,再来一扎鲜啤吧! 男服务生连声说,OK,OK! 李梨笑着问木木,你喝什么呢? 木木眼睛还在酒水单上转着,没有抬头,考虑自己要喝什么。不一会儿,她抬起了头,把酒水单还给了男服务生,对他说,请给我来一杯芒果汁吧。 张蓝看大家都点东西了,也把酒水单还给了男服务生说,我要一杯红酒。 男服务生走了,不一会儿,他就把他们所需要的酒水端了过来,一杯一杯地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豆丫朝男服务生笑了笑,挑逗地对他说,你长得好帅呀!弟弟! 男服务生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豆丫发现这个男服务生的牙齿和船工郎塞的牙齿一样白。 李梨举起了酒杯说,干一杯吧! 豆丫愉快地响应,李梨哥哥,干杯! 张蓝没有举杯,目光还是在酒吧外的海滩上游移。木木也没有举杯,她认为自己喝的不是酒,没有必要和他们干杯,只是把嘴巴凑近了杯子用吸管喝了一口芒果汁,好甜,好冰!木木觉得张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她看着张蓝,想问她什么,又想不出合适的问题。 豆丫和李梨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她的眼睛看上去媚态十足。木木劝她少喝一点,不要喝醉了,她没有理会木木。她还笑着对木木说,我怎么会喝醉呢,你不用担心呀,肥猪,哈哈,反正今天是李梨哥哥请客,不要掏你的腰包。 豆丫说完咯咯地笑着。她的一只手从桌子底下伸出去,在李梨的大腿上摸了摸。李梨把她的手拿开了。豆丫用挑衅的目光看了张蓝一眼,张蓝有点失神,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们这里,酒吧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似乎和她无关。这让豆丫感觉不到刺激。她多么希望能够在这个迷人的小岛之夜上演一出好戏呀,戏的主角就是她,李梨、张蓝还有木木都是她的配角,可是,她发现张蓝根本就不配合,少了张蓝这个重要的配角,这场戏就是上映也不会有多大的刺激。活着就要刺激! 豆丫又和李梨喝了一杯,她说,李梨哥哥,我要是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李梨没有回答她。 木木拿豆丫根本就没有办法,她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人,就是她的父母也拿她没有办法。 张蓝对他们的行为和话语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愣愣地看着外面的海滩,张蓝仿佛看到有许多人从海里呼号着走向海滩,各种各样肤色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脸在月光下都充满了哀怨。一群一群的人从海上走向海滩,很快地,海滩上聚满了呼号着的人。张蓝发现了那个孩子,他在人群中显得十分的突出,因为他骑在一头小象上。张蓝还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在呼喊着张蓝。张蓝痴迷了,酒吧里的声响此时在张蓝的心中是沉静的,她已经感觉不到酒吧里的气氛了。受到张蓝的感染,木木也不时地往海滩上看,她看到的月光下银色的海滩上空无一人。木木对张蓝说了句什么,张蓝一点反应都没有,木木无法揣摩张蓝的内心。她想,是不是张蓝对豆丫的行为反感了,或者她感觉到了豆丫的用心?女人的心是敏感的,任何一个细节都会让她产生怀疑和想象。木木有点担心,她不清楚自己是担心李梨还是担心豆丫,或者担心张蓝,她不希望在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李梨看到了一个人,他的眼睛里出现了火苗。 那人就是珍妮,她穿了一条超短的短裤,上身就带着一个胸罩,显得性感迷人。她在摇滚歌手的歌声中扭着腰肢跳起了热舞,她跳得疯狂,酒吧里的情绪被珍妮野性而疯狂的舞姿挑逗得狂热起来。大部分的人离开了座位,他们围着珍妮狂舞。 摇滚歌手忧伤而沙哑着嗓子唱着,你迷人的眼睛是毒药,我愿意品尝,这个夜晚将是我的不归路,死在你的眼睛里,是我无法逃脱的宿命—— 李梨看到了珍妮的眼睛,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哀绵的光芒,但是她的身体却是那么的热辣难当。李梨对豆丫说,我们也去跳舞吧!豆丫响应了他的提议,拉着木木一起站起来,和李梨一起加入了众人的狂欢之舞!张蓝还是坐在那里,灵魂好像出了窍,酒吧里的一切都似乎和她无关。她的眼睛里出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海滩上跳着舞,从海里走向海滩的人群都在看着女人跳舞。 珍妮在酒吧里成为了领舞者,人们在她的引领下疯狂地舞动着。就在这时,一个拎着酒瓶子的人冲进了跳舞的人群中,他满口酒气和脏话,走到珍妮的面前,仰起头,把酒瓶里的酒一口喝干,然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使劲地把酒瓶子砸在了地上,人群中传出了一阵惊呼!这个人就是珍妮的男友弗兰克。他砸完酒瓶子后,上前一把抓住了珍妮的手,要把她拉出人群。 珍妮挣扎着,她愤怒地说,放开我,弗兰克,你放开我! 弗兰克根本就没有理会她愤怒的叫喊,他使劲地拉扯着她。 这时,一个黑人青年冲上前,骂了声什么,然后他要弗兰克放开珍妮。 弗兰克让他滚开。 黑人青年火了,他朝弗兰克脸上打了重重的一拳! 弗兰克惨叫了一声,松开了珍妮,吐出了一口血痰,也朝黑人青年挥拳过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打成了一团。人们围成了一圈,看他们打架,围观的人们叫喊着,摇滚歌手还是继续唱他的歌,对酒吧里发生的斗殴置若罔闻。 珍妮看着黑人青年一拳把弗兰克打翻在了地上,黑人青年正要过去踢弗兰克,珍妮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黑人青年。珍妮朝黑人青年叫道,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黑人青年停止了,他站在那里,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上的血。 弗兰克站了起来,没有再扑上去和黑人青年打斗,抓住了珍妮的手,拉起珍妮离开酒吧。 珍妮边走边喊,放开我,放开我!你疯了,弗兰克,你这个无赖! 再没有人上前帮助珍妮,她就这样被醉酒的弗兰克拉走了。 李梨骂了一声什么,豆丫以及木木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弗兰克拉着珍妮离去。 摇滚歌手似乎没有看见这个场面,他还是忧伤而沙哑着嗓子唱着,你迷人的眼睛是毒药,我愿意品尝,这个夜晚将是我的不归路,死在你的眼睛里,是我无法逃脱的宿命—— 男服务生面无表情地拿着扫把扫掉了地上酒瓶的玻璃碎片。 不一会儿,酒吧里又恢复了热闹,人们继续跳起了舞,喝起了酒。 这里没有警察,也不要有人维护治安,一切都在这里顺理成章。 李梨在珍妮走后,不跳舞了,回到了座位。 豆丫和木木看他不跳了,也随着他回到了座位。 他们坐下来后,才发现不见了张蓝,他们看到张蓝要的那杯红酒还是端上来时那么多,动也没有动过。 他们跳舞的时候竟然把张蓝给遗忘了。 此时,摇滚歌手还在忧伤而沙哑着嗓子唱着,你迷人的眼睛是毒药,我愿意品尝,这个夜晚将是我的不归路,死在你的眼睛里,是我无法逃脱的宿命—— 张蓝会到哪里去呢? 李梨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李梨的心焦虑起来。 第七章 <er top">27 月亮酒店男清洁工阿利感觉到了什么不妥,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床了,当他走出宿舍的时候,闻到了一种和清新的空气相悖的气味。阿利皱了皱眉头,使劲地呼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把气吐出来,那种奇怪的气味似乎越来越浓重。 他对一个同样早起打扫卫生的同伴说,你闻到一股怪味了吗? 同伴也深呼吸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什么也没有闻到,是不是你的鼻子出现问题了? 同伴朝他诙谐地一笑,做了个古怪的动作,然后就去工作了。 阿利心里突然沉重起来,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他的眼前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黑雾。他用手在眼前拂了拂,企图驱散那层可怕的让他不痛快的黑雾,可没有办法,那层淡淡的黑雾越发浓重起来。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心烦意乱地工作起来。 阿利尽管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妙,心情十分的抑郁,但是他工作是不含糊的,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工作。阿利打扫着卫生,到游泳池边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天空渐渐地明亮起来,阳光也从海平面上升起,他本以为阳光的出现会驱散他眼前的黑雾,会驱散那股难闻的怪味,可他异常的失望。阿利的眼前还是被黑雾迷幻着,他透过黑雾看到的是支离破碎的阳光。那种怪味却越来越浓郁,阿利的心有点慌了,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阿利的目光自然地投向了游泳池,平静的游泳池好像有什么变化,和往常不一样的是那池子里的水似乎黏稠多了,阿利还感觉到他一起床就闻到的怪味就是从游泳池里散发出来的,他有些不安。阿利注视着游泳池,情不自禁地退了几步,碧幽幽的游泳池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随时都有可能把他吞没,让他进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之中。 游泳池把阿利的目光死死地吸引住了,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眼睛里变幻着各种色泽,他眼前的黑雾突然散去了,眼前的情景让他的表情变得诡异。游泳池的水突然开锅一样滚动起来,一具尸体从游泳池底下浮了起来,尸体浮起来后,游泳池的水就恢复了平静。浮在水面的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男子的脸部朝向天空,他的脸在阳光下是那么的安详平和,仿佛一切痛苦都已经离他远去。阿利就那样呼吸急促,浑身颤抖了一会儿,然后大声地叫了出来。 此时,在不远处有一个骑着小象的孩子在注视着游泳池这边,他的眼睛闪耀着凄迷的光芒。 <er h3">28 豆丫醒过来时觉得头很沉,两个太阳穴跳得厉害,还很痛。木木早就醒过来了,她靠在枕头在看着一本叫做《死亡之书》的书,这本书是她在酒店的休息室的书架上拿来看的,在书架上,只有这本是中文版的书,她想也许是哪个中国同胞来这里游玩时带来的,看完后没有带回去就放在了书架里。她发现豆丫醒过来后,就冷冷地说,我以为你醒不了了呢? 豆丫懒洋洋地说,木木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我要是醒不过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是不是希望我一直醒不来呀? 木木气鼓鼓地说,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在酒吧喝了多少酒吗?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贪杯的女孩子。 豆丫喳了喳嘴巴说,我好像没有喝多少嘛,你怎么这样说我呀!不就是喝点酒吗,况且又不是你请客,你心痛什么呀! 木木瞪了她一眼说,还没有喝多少,喝了那么多酒,还拉着李梨跳舞,你知道你跳舞的时候丑态百出吗?我当然不会心痛李梨的钱,但是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就使劲地折腾吧,我又不是你妈,管不了你什么,况且,你妈在说不定也管不了你这个疯丫头的。 豆丫有点生气了,提高了声音说,当然,我妈对我最好了,她管我干什么呀,我什么错都没有,我是我妈的乖女儿呢。对了,你告诉我,我怎么丑态百出了嘛,是不是人家高兴你就不高兴啦,你妒忌我是不是?你这种人就是这样,老看不惯别人,我知道你心理有问题! 木木把书扔在了床上,大声说,豆丫,你高兴我当然也会高兴,你长得是比我好看,但是我从来没有妒忌过你什么,真的!你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酒,还在跳舞的时候搂着李梨,你知道你还说了些什么吗?我心理有问题?没错,我的问题是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好姐妹,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人。以后再不和你出来玩了,这是最后一次。 豆丫突然变了另外一副脸孔,好像她和木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诡秘地笑了,仰起脸蛋对木木说,我搂着李梨了吗?我说什么了?他有什么反应吗?他和我说什么没有呀?快说来听听,昨天晚上真的喝多了,什么也记不得了,好姐姐,快说嘛! 木木其实已经习惯了她的变化无常,但脸拉了下来,难道是我编的吗,你说你喜欢他,要和他交朋友。还扑在他的怀里,撒娇呢,还亲他的脸,他怎么推都推不开你,你就像一块口香糖,黏在李梨的身上,看你那个样子,真像个花痴! 豆丫听得兴奋,咯咯地笑出了声,我告诉你,木木姐,我还真喜欢上他了,说实话吧,我从开始看到他第一眼时我就喜欢上他了,他高高的,瘦瘦的,风度翩翩,你注意过他的那双眼睛吗,成熟而又那么无辜,简直是把我的魂都勾走了。他真要和我交朋友呀,嘿嘿,我一切都可以奉献给他!他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希望他保护我,爱我,怜我,惜我,还要养我,满足我的一切要求,包括物质的和精神的,当然还有肉体的。反正,我就喜欢他,如果有可能,我会用一切手段来得到他,你不知道我的心已经给了他。 木木气坏了,没有想到豆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咬着牙说,你怎么就这样无耻呀,人家可是有老婆的,你要知道,因为你,张蓝姐昨天晚上气得都提前离开了酒吧,说不定他们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争吵呢!你这样做是很不负责任的,你知道吗,你在犯罪!我真替你丢人,你真不要脸,豆丫,我看错你了。 豆丫沉下了脸说,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别老古董了,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关他老婆什么事情呀!我又不要他们离婚,我也不要他娶我当老婆,我就是要做他的小情人而已,现在不是很多人都在养二奶嘛,你就把我当成他的二奶好了。话说回来,他要是爱上我了,和他老婆离婚也是有可能的,离婚算什么呀,像吐一口痰那么容易,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你老土,大惊小怪的。你说他们有什么好吵的,就是吵,我也没有必要承担什么,证明他们的婚姻有问题,感情缺乏信任,我还巴不得他们吵呢,这样我就有机会了呀。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傻猪! 木木不说话了。对于豆丫,她实在无话可说了,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她改变不了豆丫的人生观,就像豆丫也无法改变她的人生观一样。 过了一会儿,豆丫说了一句,木木姐,从今天开始,我天天都要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到哪里玩,我就到哪里玩,你说这样不错吧?我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让李梨对我刮目相看。 木木没好气地说,你就做美梦去吧,你以为李梨真的会看上你?你以为所有男人都会为你所动?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太自以为是了,这样会害死人的,当然,也会害死你的。你要不相信,走着瞧吧!反正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豆丫满脸的坏笑,那可不一定,走着瞧就走着瞧!嘿嘿! <er h3">29 月亮度假酒店游泳池边上因为发现死尸发生的骚动,对于还在屋里思考问题的李梨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李梨看着沉睡的张蓝,发现她的眼角有一颗泪珠。李梨拿起一张纸巾,轻轻地把张蓝眼角的那颗泪珠擦掉了,张蓝的脸色苍白,李梨看着她,一阵心痛。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李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事情的确是发生了,他没有办法躲避。 ……昨天晚上他们回到了座位上,就发现张蓝不见了,她要的那杯红酒连碰都没有碰过。李梨看张蓝不见了,他挺着急的,他喃喃地说,她会到哪里去呢?他看了看月光下的海滩,海滩上一个鬼影都没有。木木也挺着急的,她说,张蓝姐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豆丫蛮不在乎地说,能够有什么事情呀,张蓝姐那么大的一个人,又不是孩子,张蓝姐也许是去C了吧。李梨宁愿相信豆丫的话,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她就是有什么事情要离开,也应该会和他打声招呼的,李梨了解自己妻子的品性。他笑了笑说,没事的,也许她真的去C了,或者这里太吵,她不习惯,去哪里走走了,她会回来的,我们在这里等着她。豆丫甜腻腻地对李梨说,李梨哥哥,我们继续喝酒吧!李梨举起了酒杯说,喝,喝吧!他们喝了许久,也没有见张蓝回来,木木着急了,她说,你们别喝了好吗,我们快去找找张蓝姐吧,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安心吗?李梨听了木木说的话,也觉得有道理。然后他就买了单,带着这两个女孩子去找张蓝。他们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找到张蓝。最后,李梨看豆丫的酒劲要发作了就让木木把豆丫扶回房间里去,自己继续找张蓝。木木她们在和李梨分别的时候,木木对李梨说,如果找到了张蓝姐,一定要打个电话到她们房间里告诉她。李梨答应了木木。李梨想,张蓝会到哪里去呢?他又在海滩上找了找,突然他拍了一下脑袋,张蓝会不会先回房间里去了呢?想到这里,李梨就往他们住的小木屋跑去。他来到了小木屋的门口,发现里面亮着灯,他正要开门,就听到木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李梨竖起了耳朵,他听到的说话声是一个女人的声,很柔和甜美的女人的声音,这绝对不是张蓝的声音。虽然张蓝的声音也十分温柔,但是没有这个女人的声音好听。李梨这时的酒意全无了,他浑身一激灵,他看了看这个小木屋的门牌号,一点没有错,就是他们住的木屋!李梨有点害怕了,是谁在里面说话呢?他顾不了许多了,他不希望张蓝有什么危险,他朝屋里喊了一声,张蓝,你在里面吗?屋里的说话声音突然中止了,李梨十分纳闷,他用房卡打开了门,她看见张蓝坐在大床的中间,神情木然,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黑,她看着李梨走进来,淡淡地说了一声,你怎么不继续在酒吧里喝酒跳舞呢?你回来做什么?李梨被她一说,头脑嗡的一声,他觉得自己是错了,他怎么能够自己顾着自己和那个小女孩喝酒呢,他答应过张蓝的,他要让她在这最后一次出游中都快乐。他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张蓝叹了口气,反正我们也没有几天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李梨,你真不适合结婚,你适合到处留情。我建议你和我离婚后再不要结婚了,否则和你结婚的女人一定会痛苦的,你结了婚还是要离婚的,这是你的宿命,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很多女人会接受你,但是不能够做你的老婆。李梨是心很痛,他咬着牙说,你别说了,好吗?张蓝说,好了,我不说你了,你去洗洗睡觉吧,明天怎么样明天再说吧。说完,她躺下闭上眼睛睡觉了。李梨叹了口气,他也没有问她刚才房间里是哪个女人在说话,他知道此时张蓝是不会再和他说什么的了。李梨心里饱藏着许多疑惑,他走进了盥洗室,准备洗个澡睡觉,无论怎么样,看到张蓝安全,他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他在盥洗室的洗手台上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包白色的粉末。李梨想,他们没有带这样的白色粉末出来,这些天也没有买过,这是怎么回事呢?李梨把那包白色粉末拿在了手上,他来到床边,问张蓝,张蓝,你看看,这是什么?张蓝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一道光亮从张蓝的眼睛里喷射而出,她坐了起来,问道,李梨,你说什么粉末?李梨一看手上,手上什么也没有了,那包白色的粉末突然消失。李梨说,这,这——张蓝骂了声,神经病!李梨想,难道自己真的成了神经病了?…… 李梨的胸口很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不能再回想,一想头就痛胸就闷,自己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应该考虑自己的身体问题了,应该放宽心的时候千万不能够和自己过意不去。他想到屋子外面去透透气,或者那样会好些。他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某种危险在逼近,在向他逼近,也在向他的妻子张蓝逼近,可是他不知道这种危险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危险还离他们有多远。他甚至想,这次和张蓝的最后一次出游难道真是个错误?是不是冥冥中真的有一种逃脱不掉的注定? <er h3">30 李梨刚刚走出木屋的门,就听到了哭声。哭声十分凄凉。他来到了海滩上,看到游泳池那边围了许多人。哭声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李梨走了过去,听说游泳池那边出事了,有人死了,死的那个人就是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砸酒瓶子打架的那个白人弗兰克。李梨十分的惊异,弗兰克怎么会死呢? 李梨走过去,看到哭泣的珍妮。 珍妮今天穿了一条白麻布长裤和一件黑色的宽大的t恤。她的脸红通通的,晚霞那样的颜色,眼睛也红通通的,也是晚霞那样的颜色。珍妮泪流满面,边哭边对着围着她的人说着什么。李梨没有见到弗兰克的尸体,弗兰克的尸体据说被送到一个隐秘的房子里了,是那个走路和说话都像女人的酒店大堂副理差诺吩咐下人这样做的,说是用一种山上的草熏着,尸体才不会发臭,他们要等普吉岛上的警察过来调查后才能把尸体运出P岛火化。李梨看着珍妮,他觉得她今天不那么美丽了,甚至有点儿让他不舒服。她男朋友死了,她的哭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怎么就让李梨不舒服了呢?谁是凶手?这个问题非比寻常,这个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包括珍妮。 李梨想,自己也可能是凶手! 他的心一阵抽紧。 珍妮用双手捂住了脸,浑身颤抖着,弗兰克的死也许对她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李梨冷冷地看着这个失去男友的白种女人,他在想,如果自己死了,张蓝会不会像她一样痛哭,一样抽搐呢? 差诺带着两个酒店的女服务生过来,他们走到了珍妮的面前,神情肃穆地对珍妮说,珍妮小姐,你不要悲伤,人死已经不能复活,活着的人一定要保重,你回房间里去休息吧,我让她们陪着你,你男友的死,我们表示哀悼,我们要负重要的责任,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两个女服务生就把珍妮扶走了。 围观的人一片嘘唏。 差诺在两个女服务生陪珍妮走后对大家说,很抱歉,在普吉岛的警察来调查之前,大家都不能离开P岛,但是不影响大家在P岛的游玩,一切都正常地进行,因为此事给大家造成的损失,我们酒店负责赔偿。请大家配合,谢谢大家! 他的话说完后,围观的人群就散开了,人们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才能解除禁令,特别是那些将要尽快离开的人,产生了焦虑的情绪。死人给他们带来的影响给他们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 李梨突然想回房间去,他害怕张蓝会出什么事情。 海滩上晒太阳的人们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他们还是那样的悠然自得,仿佛弗兰克的死是十分正常不过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一个人在岛上死了,人们起初会觉得惊异,然后怀疑,再然后就恢复平静……谁也不会为一个人的死而影响自己的生活。 李梨在往回走时,他看到海滩上平和悠闲的人们,心里有一种焦灼感。他做不到,永远不能够像那些西方人那样那么平静,那么优雅地活着。他的心里有个死结,一生也无法打开的死结。他很羡慕那些波澜不惊地躺在海滩的躺椅上晒太阳的人,那是一种人生的哲学和生活的方式。或者那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埋藏在血脉里的东西,隐秘而又那么真实。 李梨的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他在梦中的那个山洞,还有那呼叫声,那喘息,那辱骂,那挣扎,也还有死亡……那是真实的死亡,那山洞,那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梦!那个被缚的男人在被女人解开绑住自己的绳子后,他绝望地嚎叫了一声,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看到了李梨,他朝李梨走过来,李梨后退着,直到没有退路了,李梨才站在那里,惊恐地看着这个亲近而又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以前像神话一样在他的心里活着,现在这个男人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崩溃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崩溃了!男人眼睛里饱含着泪水,他在此之前从没有看男人流过泪。男人在他的眼里变成了一个委琐无能没有血性的受辱男人,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了脸面,没有了脊梁骨,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该怎么活着!男人伸出肮脏而颤抖的手要摸李梨的头,李梨躲开了,男人说,孩子,你要记住,女人的心是最狠毒的,越是漂亮的女人,心就越狠毒!李梨记住了他的话,尽管那个时候他对男人的话还不尽明白。男人走出了山洞,他趔趔趄趄地走出了山洞,李梨不知道他要往何处去。李梨跟在了他的后面。李梨看着男人走到了那悬崖的边上,他站在那里,风吹起了他满头的乱发。李梨说,你不回家你站在那里干什么!男人的背影高大而又凄凉,他的脸面和脊梁骨都没有了,男人回过了头,最后看了李梨一眼,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凄惶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脸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那一刻,男人在李梨的心中又一次改变了形象,跳下万丈悬崖的男人一刹那间在他的心里又高大起来,但是没有用了,一切都晚了,李梨没有能够拉住他,没有能够让他活下来,像一个男人那样活下来,他用死在李梨面前扞卫了他男人的尊严,也在李梨的心里划下了一道不可弥合的伤口。李梨的泪水涌出了眼眶,他大声号啕起来,这个死去的人让他心痛,让他一生都没有忘记要做一件事情,一件残酷的事情…… <er h3">31 豆丫头还是痛,但是她决定不在床上躺着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她在想,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呢,她想到了李梨,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要穿得让李梨对她刮目相看,对她产生美好而微妙的感觉。木木还是靠在枕头上看《死亡之书》,书中讲述的死亡故事吸引着她,她看到书中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的死,那个男人是村里最不起眼的男人,那个叫李来福的男人在泼妇妻子王秀花的折磨和背叛下,决定用一种奇特的方式让自己死去,就是要把自己累死,他不分昼夜地挑土筑河堤,不吃不喝,最后倒在了河堤上……木木想,一个人要是抱定了要死的决心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可死了就真的能够解脱吗?活着是不是比死更加恐惧?如果是,豆丫是不是在一条不归路上狂奔呢?豆丫让她突然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感,木木瞟了一眼豆丫,感觉她在毁灭着自己,尽管她的笑脸看上去十分的得意和自恋。 豆丫把包打开,在衣服中左挑右挑,终于挑出了她自己满意的衣服。她把一件浅蓝色的丝质吊带衣穿在了身上,透明的吊带衣可以看到里面无带的黑色带蕾丝花边的文胸;她的下身穿了一条白色的短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里面穿着的红色内裤;她脚上蹬着一双粉红色的塑料凉鞋。穿好衣服后,她在木木面前转了一圈,说,木木姐,你看这样漂亮吧。 豆丫穿好衣服了,她也不得安宁了,木木合上书本,把书放在了一旁,说,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呢,小妖精! 豆丫笑了,木木姐,我就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妖精,让李梨喜欢我。对了,木木姐,此时你是不是心里特别妒忌我呀? 木木也下了床,淡淡地说,我妒忌,真的很妒忌你,我的小美人,唉,我要是比你漂亮,你就不会老嘲笑我了。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这样很危险,你了解李梨吗?你这样做值得吗? 豆丫咯咯笑了两声,根本就没有理会木木的话,然后就一头钻进盥洗室化妆去了。 豆丫穿成这样,怎么下海游泳呀,她真的是犯了花痴了。木木摇了摇头说,我真是看不懂了,这个世界的人是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什么是爱?爱真的可以让人不顾一切吗? 她们一出门,阳光扑面而来。豆丫和木木戴上了太阳镜。豆丫的目光落在了李梨住的木屋的门口。豆丫笑着说,我去叫他们吧。木木拉住了她,你叫什么叫呀,他们在不在还是个问题呢,说不定他们在餐厅吃饭呢,也有可能出海去玩了。如果他们还在睡觉,你把人家叫醒是很不礼貌的。我看你不要那么刻意地去找李梨,自然一点会更好。 豆丫觉得木木说的有道理,看来还是木木成熟,毕竟比自己多吃了两年饭不是白白浪费的,豆丫说,嗯,听你一回,那我们先在去餐厅吃早餐,要是能够在那里碰到李梨哥哥就好了。 木木白了她一眼说,豆丫,我看你的大脑一定出什么问题了,回杭州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否则你就完了。 木木替豆丫捏着一把汗,担心她真的会碰到什么难题,她们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 她们在餐厅里没有看到李梨他们,却听到了弗兰克的死讯。 木木的目光投进了餐厅外的游泳池,游泳池里一池平静而碧蓝的水,让人觉得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游泳池旁边的那么多躺椅上没有一个人。 木木眼睛里出现了惊恐的色泽,死人对木木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情景:豆丫的尸体浮在了游泳池的水面上。想到这里,她心里说了声,呸呸呸,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的事情! 豆丫对于弗兰克的死没有什么感觉,还说了这么一句,那个人呀,就是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砸酒瓶子打架的那个人呀,死了活该,要不是他破坏我们的情绪,昨天晚上说不定我就和李梨哥哥好上了。 木木突然觉得豆丫这个女孩子特别的冷血,对她感觉到了陌生。木木想,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女孩子,有什么事情会做不出来呢?如果那死者的灵魂听到了豆丫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呢?木木的头嗡的一声涨开了,觉得自己特别的沉重。她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头小象,还有一个白种男孩子骑在小象的背上,那孩子朝她投来了深沉的一瞥,那一瞥让木木的心针刺了一样痛。这个岛上有小象?她可是第一次看到过,还有那个白种男孩子也是在她的眼中第一次出现。她正觉得奇怪,那小象带着孩子突然消失了,像梦幻中出现的情景一样突然消失了。 木木问豆丫,你看见那头小象和一个孩子了吗? 豆丫摇了摇头,你说什么呀,哪来的小象和孩子? 木木说,可我分明看到了的。 豆丫摸了摸木木的额头说,你没有发烧吧? <er h3">32 张蓝醒过来时发现李梨已经不在身边了,她想这次旅游结束之后,就永远也不会和李梨同床共枕了。李梨会永远地寻找新鲜的女人,他不可能一心一意地爱她,张蓝在昨天晚上又一次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每一次发现李梨出轨,张蓝就会痛苦一次,她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痛苦多少次,每次她原谅完李梨,她的心就留下一道伤口,不能愈合的伤口。昨天晚上,她不是没有看到李梨和那个叫豆丫的女孩喝酒跳舞时的暧昧表情,她看在眼睛里。她没有办法看他们表演下去,就是她没有看到海滩上从海里走上来的人群围观着那个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跳舞,也会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酒吧。 那个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吸引着她,又让她害怕。 她的出现对张蓝而言意味着什么,张蓝一无所知。 张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酒吧。张蓝来到了海滩上,加入了围观的人群,她感觉到围观的人群释放着冰冷的气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女人的曼妙舞姿吸引着她,她似乎听到了一种呼唤,触及她灵魂的呼唤。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停止了跳舞,她刚刚停止跳舞,围观的冰冷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张蓝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了海滩,他们呼号着一个一个地走回了海水中,消失在月光下。跳舞的女人没有能够阻止人群的离去,就像她根本就不可能阻止灾难的发生一样。她站在原地看着张蓝。 张蓝的嘴唇颤抖着问她,你是谁? 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脸上没有表情,她没有说话,她不一会儿也离开了月光下的海滩。 她走路的样子十分飘忽。 她就像是一团让张蓝捉摸不透的夜雾。 张蓝跟着她,她走到哪里张蓝就跟到哪里,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张蓝,张蓝没有办法脱身,她也叫不出声。 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一直朝张蓝住的小木屋飘忽过去。 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没有等张蓝开门就进去了,她似乎有穿墙而过的本领,这在中国古代的神怪小说里面出现过的事情被张蓝亲眼看到了。张蓝惊骇极了,她想抽身回酒吧去,可她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了,她鬼使神差地开门进屋。她进了房间,看到那个女人手上拿着一个小纸包,张蓝不知道那小纸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个漂亮女人注视着她,像是要对她说出什么秘密。 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坐在了床上。 张蓝也坐在了床上。 穿红色t恤的美丽女人开口说了话,她的声轻柔而又甜美,我知道你们是从上海来的,我也是,可是我现在回不去了,也许永远也回不去了……你听我说话了吗,你要听我说,一定要听我说。这些日子来,没有一个人听我说话,我孤独极了,你体会过孤独的滋味吗?孤独是毒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个愿意听我诉说的人,你会帮助我的,你说是不是?你问我是谁,我现在告诉你,我叫万苇……我在异国他乡游荡,你知道吗,我多么想念家乡,可是我回不去了,你愿意帮助我的,是不是?你可以带我回上海的,是不是?你一定能够带我回去的…… 张蓝表情木然,她听着万苇的话,浑身冰冷,她心里说,李梨,你赶快回来,赶快回来,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无论怎么样,此时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我碰到困难了,很大的困难,你赶快回来吧,李梨,哪怕你就回来一会儿再出去和那个狐狸精喝酒调情…… …… 李梨把门打开后,万苇就不见了,可张蓝分明听到万苇在她的耳朵边上说,张蓝,我就在你的身边,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跟着你,我要你带我回到上海。我不允许你和任何人说起我,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我会让你和我一样孤独,一样在异国他乡游荡,找不到归宿。 李梨问她刚才谁在屋里说话,她没有回答他。她浑身冰冷地躺在了床上,她知道那个女人就站在床边,用阴毒的目光审视着她,李梨的回来并没有让她感到安全,反而让她觉得更加的危险了。李梨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再问什么,毕竟他也心虚,他怎么就和豆丫跳舞的时候忘记了张蓝的存在呢?李梨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走进了盥洗室。李梨发现盥洗室的盆台上放着一个纸包,这是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纸包,他看到了白色的粉末。白色的粉末让李梨的心提了起来。当李梨把那纸包的白色粉末给张蓝看的时候,张蓝心想,这东西怎么会跑到盥洗室里去呢? 李梨问张蓝,这是什么东西? 张蓝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李梨表情异样,告诉我张蓝,这是什么东西? 张蓝突然发现那纸包的白色粉末突然消失了,她说,什么也没有呀,你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明白。 李梨也发现了自己手中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他说了声,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李梨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如此神秘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他认为张蓝一定对他隐藏了许多秘密。于是,他躺在了张蓝身边,他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轻飘飘地浮起来,浮在了半空中,像是被催眠一样,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李梨沉睡过去后,张蓝没有睡,她听着李梨的呼噜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抱住他,让他温暖自己,可是有个声音在她耳朵边上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远离他!远离他!张蓝浑身冰冷冰冷的,她多么希望李梨能够抱住自己温暖呀!想着想着,她被一种力量拉了起来。张蓝悄无声息地起了床,她出了房门,朝海滩上走去。 此时的P岛已经沉睡,岛上的丛林里传来两声夜鸟的惊叫。她看不到那个穿红色t恤的叫万苇的美丽女人,但是她知道,万苇就在她的身边,或者在她的前面,也许在她的身后。万苇似乎无处不在。张蓝一阵清醒一阵迷糊,她在清醒的时候对着空旷的海滩说,万苇,你放过我好吗?这样我很害怕,很痛苦!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海的涛声,海的涛声里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哭,在呐喊。张蓝浑身瑟瑟发抖,她心里说,李梨,你不要睡了,你快出来,快出来把我带回房间! 李梨怎么能够听见她的声音呢? 张蓝好像听到了哭声,她知道谁在哭。 张蓝想,她怎么一下子就跑到游泳池那边去了? 张蓝朝游泳池的方向走去。 张蓝来到了游泳池边,她看到万苇在游泳池旁边的空地上边哭边跳着舞,她的舞姿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凄清而曼妙,她的哭声针一样扎着张蓝的心。 突然万苇停止了舞蹈,她幽幽地说,张蓝,我的红舞鞋不见了,你看到它们了吗? 张蓝惊骇地摇了摇头,她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放过我好吗?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你的红舞鞋,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红舞鞋。你放过我好吗,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再蛊惑我了,好吗?我好怕,真的好怕! 万苇叹了一口气,边哭边说,你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你带我回去,回上海去,我很孤独,很寂寞,没有人和我说话,没有人能够了解我的心情,我也很怕。 张蓝说不出话来了,她看不到万苇的眼泪,她也许早就没有眼泪了,可她分明在哭泣。 万苇停止了哭泣,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绿光,她的整个脸也变绿了。万苇还用手抓着自己的脸,仿佛要把自己脸上的皮撕扯下来。 张蓝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正在担心什么,这时,她看到一个男人嘴巴里不停地说着脏话,光着上半身气呼呼地朝游泳池这边走过来。张蓝看清楚了他,他就是那个白种人弗兰克。弗兰克好像没有看见她们,他来到游泳池边,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游泳池。弗兰克在游泳池里扑腾着,一圈一圈地游着。张蓝不明白弗兰克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深夜独自地游泳,看他游泳的样子似乎是在泄愤,难道他内心有什么痛苦,难道他内心里有一团燃烧的火不能够熄灭? 万苇走近了游泳池,她的眼睛里发着绿光,一步一步地朝游泳池走过去,她每走一步就说一句含混不清的话,像是在诅咒,也像是在祷告。张蓝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反正,张蓝感觉到不正常。万苇含混不清的话让张蓝浑身一阵一阵的抽紧。 万苇在游泳池边蹲下来,看着弗兰克游泳。她的嘴巴里还是说着含混不清的话,弗兰克似乎没有发现蹲在游泳池边上的万苇,似乎也没有听到万苇的话。张蓝不知道万苇要干什么,她也看不清楚万苇的表情,万苇的背对着她。张蓝想逃,但是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像是被钉在了那里。 万苇把右手伸进了游泳池的水里,她的手轻轻地划着水,好像是在试着水的温度,她边划着水边喃喃地说着什么。不远处的丛林里又传来了两声夜鸟的惊叫,张蓝听到夜鸟的惊叫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夜鸟的惊叫让她的灵魂出了窍,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弗兰克游着游着就累了,他游到了万苇的面前,他想爬起来,他根本就没有看见万苇,他如果要是看到万苇,他就不会选择这个地方上岸了。 突然,张蓝也看不见万苇了。她只是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冷笑,她弄不清楚这声冷笑是万苇发出的还是从她自己的嘴巴里发出的。 张蓝看到弗兰克的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压着,一直往水里压……弗兰克挣扎着,他的头一露出水面就被压了下去,弗兰克的头被压在水里,他的两只手不停地扑腾着,他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他两手扑腾时打出的水花飞溅着,水声里饱含着弗兰克垂死的呼喊。是什么力量让弗兰克的挣扎变得无济于事呢?……张蓝看不下去了,她清醒过来,她赶紧往自己住的小木屋跑去,边跑她心里边说,李梨,我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你……她已经顾不得身后游泳池里弗兰克的死活了,尽管她多么想大声地呼救…… 李梨回到了房间,对脸色苍白的张蓝说,酒店的游泳池死人了,死的是那个白人弗兰克。 张蓝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胸前的小象牙挂坠,眼睛里出现惊恐的色泽。李梨不明白为什么张蓝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变得如此的紧张,他怎么也不会把弗兰克的死和张蓝联系起来,但是他知道,张蓝的心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李梨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秘密,可他不能够强迫张蓝说出这个秘密,只有等待时机,不管这个时机会不会到来。同时,李梨的内心还被危险的感觉压迫着,越来越意识到危险在悄悄地向他逼近,也向张蓝逼近。弗兰克的死向他透露了一个信号,可怕的信号。李梨的皮肤上似乎爬满了足以让他致命的毒蝎,他屏住了呼吸。 第八章 <er top">33 豆丫觉得差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骑在自行车上差诺微笑地向她们问好。 木木也微笑地回了礼,她和差诺说了声什么,豆丫没有听清楚。差诺屁股和腰扭动着,像一条蟒蛇缠在自行车上,豆丫在他骑出一段后皱起了眉头。她有些反胃。 豆丫怪怪地对木木说,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味道。 木木没好气地说,你喜欢不喜欢他重要吗? 豆丫瞄了木木一眼,你今天怎么啦,老是和我顶嘴。我说什么你反对什么,本来嘛,那个差诺男不男女不女的,看到他忸怩作态的样子,我浑身就起鸡皮疙瘩,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气质,像李梨那样多好。 木木没有理她,现在豆丫的眼里只有李梨,仿佛其他男人都不是男人,普天下只有李梨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们来到了海滩上,搬了两条躺椅在树阴下,然后躺下来。 木木说,那些老外真是厉害,他们一直在阳光下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要是我那样晒,不知道会脱多少层皮呢。 豆丫说,你多涂一点防晒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没有看到他们一遍一遍地涂防晒霜吗? 木木说,那不一定,我们的皮肤和他们的皮肤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们就是把皮肤用防晒霜裹起来也会晒脱皮的。 豆丫被她的话逗笑了。 她一歪头就看到了李梨和张蓝走出小木屋的门。 豆丫以最快的速度搬了两条躺椅在树阴下。 李梨和张蓝朝豆丫他们走了过来。 豆丫又躺到了躺椅上,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她的目光悄悄地注视着李梨夫妇。李梨和张蓝走到她们面前了,豆丫才装模作样地扭过头,笑着对他们说,李梨哥哥张蓝姐姐好。 豆丫把手放在自己白嫩的大腿上轻轻地摸了一下,那样子明显充满了挑逗的成分。 木木坐了起来,笑着对他们说,张蓝姐昨天晚上没事吧? 李梨的目光落在了豆丫的大腿上,她的大腿修长而又结实,李梨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吞了口口水,目光迷离起来。 张蓝也看到了豆丫挑逗的动作,可她没有注意李梨,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了笑意,说,没事的,昨天晚上我突然头痛,看你们玩得那么快乐,就没有打扰你们,先回屋睡觉了,你们好吧? 木木笑着说,我们很好的。 豆丫看了张蓝一眼说,张蓝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呀?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张蓝理了一下头发说,没什么,我的脸色一直这样不好的。 木木关切地说,张蓝姐,李梨哥哥,你们也躺一会儿吧,在这里躺着还是蛮舒服的。昨天晚上你们一定没有休息好。 豆丫也装出关切的样子说,对呀,躺一会儿吧,现在太阳这么大,到哪里都晒。 李梨笑了笑,好的,的确现在也不想到哪里去,待在屋里又太闷了,还是在这样躺着,说说话吧。 张蓝也同意李梨的话。 豆丫心里窃喜,可以开始实施她的想法了。李梨躺在自己旁边的躺椅上,她似乎闻到了李梨成熟男人的体味,那是她喜欢的味道,可是,并不是所有的男人的味道她都喜欢,有些男人身上的味道很难闻,有的男人还企图用浓郁的香水味来掩盖身体散发出来的臭味,结果他身上的味道就更让人作呕。李梨身上的味道让她迷恋,很纯正自然的男人的体味,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汗味。豆丫喜欢这样的男人的味道,她闻到这样的味道,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就会被唤醒。豆丫脸对着李梨,不停地和李梨说着话。李梨边和她说话边看着她不停地扭着腰,手不停地放在胸前和大腿上,他心里就明白了,她在用她的肢体语言挑逗着自己。李梨的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心里产生了一个恶毒的念头,这个念头来得如此之快连他自己也很惊讶。但是他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说话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充满了磁感。张蓝一直闭着眼睛,她在舒适的树阴下很快地进入的梦乡,睡觉的样子十分的倦怠。 木木回房间去了一趟,她是去拿那本《死亡之书》。豆丫和李梨不停地交谈着,木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话要说,木木没有心情听他们说什么,心里只是有一种担忧。木木漫不经心地看着《死亡之书》,李梨和豆丫的说话声成了一种背景。木木此时读到了另外的一个死亡故事,这本书里写了二十多个不同的死亡故事。她现在读的这个死亡故事是讲述一个瞎眼女人的死。一个叫碧莲的瞎眼女人和一个哑巴结了婚,他们过了一段恩爱的日子,但是最后还是因为他们身体的残缺而不能够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哑巴把碧莲送回了娘家。碧莲心里爱着哑巴,她一次一次地回到哑巴的家里,一次一次地被哑巴送回娘家。最终,碧莲在一次去哑巴家的时候,落水淹死了。木木看完这个故事,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感伤,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乡村,可它还是有它现实的意味,爱情并不是唯一的,生活从来就是这样面无表情。木木又一次想到了豆丫,她很清楚豆丫在经历一场危险的情感之旅。 通过交谈,李梨知道了豆丫她们是中国美院的学生,她们这次出来是在曼谷参加一个画展,完了后就相伴到P岛来玩几天。 李梨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厉害呀,小小年纪就有人邀请你们到国外参加画展了。 豆丫笑得甜美的样子,话中还是掩饰不住自得,什么呀,我们不行的,参加这个画展是我们自费的,没有人给我们出钱的。 李梨笑笑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豆丫歪了一下头说,还不就是为了扩大一点自己的影响嘛,以后说起来总归是到国外展出过呀。其实用处也不大,不过,出来看看也好,长了不少见识呀,这次画展来了很多国家的人,向他们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李梨点燃了一根烟说,这样对你们的确有帮助。 豆丫也管李梨要了一根烟点燃,装模作样地说,对呀,帮助可大了。在国内,我们画卡通油画人家都理解不了,那些老一点的画家接受不了我们,他们说我们幼稚。在国内有很多圈子,圈子要不认可你,你就打不进去,就不承认你,你再有才华,画得再好也没有用。我其实很瞧不起他们,有些人打着传统的旗号,排斥新人,有的又装得很先锋,其实他们玩的都是人家国外过时的东西,有的人老大不小了,为了标榜自己先锋,玩一些人家国外小孩玩的东西。比如说滑板吧,现在有些三四十岁的人也开始玩了,好像很另类,其实那是国外小孩玩的,就像我们国家以前小孩玩的车铁圈呀什么的是一样的,可到了他们这里就不一样了,他们把它当成时尚,这样十分可笑。他们指责我们的画里没有传统,我们要传统干什么呀,传统还不是人创造的,说不定,过些年,我们的东西也成为传统了呢,标准和价值在每个年代都会改变的,你说是不是呢? 李梨也吐了一口烟说,听了你一席话,对我启发很大呀,你们这一代人不简单,真的不简单,让我对你们刮目相看了,了不起呀!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思想了,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还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现在看来,当时是多么的幼稚,那时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都是没有用的东西,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想法,已经吃了很多亏了。 豆丫娇羞的样子说,李梨哥哥,你可不要这样说,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们这一代人有你们优秀的地方,很多东西也不是一概而论的,你们能吃苦,不像我们缺钙。 李梨把烟头摁灭了,哈哈,我说的是心里话,由衷的!你们的确和我们不一样,你们的新思想也是我们应该好好学习的,否则我们就落伍了,活到老学到老嘛。 豆丫向李梨抛了个媚眼说,对了,李梨哥哥,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呀? 李梨笑了笑,我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呀,说出来会让你们笑话的。 豆丫目光热辣辣的,其实,干什么事情都是体力劳动呀,你说嘛!不要让我猜呀! 李梨感觉到豆丫热辣辣的目光在炙烤着他的心,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顿了顿说,我自己做点小生意,没有什么作为,只是糊口而已,现在生意不好做,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情,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说不定回去就会出现危机,谁能说得清楚现时的事情呢,听天由命吧,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顺其自然吧。 豆丫也把烟摁灭了,学着李梨的样子把烟头放在了一旁,一会儿要把烟头送到垃圾桶里去,她听完李梨的话微微地撅了撅嘴巴,然后吐出了一声,喔—— 豆丫明白,李梨这个人城府很深,对他自己的事情谈得很少,而且很不愿意提及,这证明他对她树起了一道防线,越是这样,豆丫就越有斗志了,她不喜欢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小男生,那种小男生没有质量。她看着李梨高高的有些发亮的鼻梁,心里说,李梨,我一定要征服你! 李梨又点燃了一根烟,她说,李梨哥哥,你介意女孩子抽烟吗? 李梨好像明白她的心思,又递给了豆丫一根烟,说,不介意,每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有她的自由。 豆丫坐了起来,把雪白光滑的两腿盘起来,接过了李梨递上来的那根烟,叼在了嘴巴上,她叼着烟的样子看上去倒是很幼稚,看得出来她平常并不怎么抽烟。 李梨伸出手,用打火机给她点着了烟。 豆丫吸了一口烟,装得老练的样子吐出了一口烟雾,她的样子把李梨逗乐了。李梨说,豆丫,不过还是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豆丫仰起那张青春的脸说,谢谢李梨哥哥,我明白。哥哥,其实我知道你还是不希望我抽烟的,是不是?我知道你关心我,爱护我,希望我健康成长,是不是?李梨哥哥,只要你对我说,不让我抽烟,我一定会听你的,我很乖的呀! 李梨心里恶毒的念头在滋长,他看着豆丫,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强忍着把自己心里冒出的那个恶毒的念头压了下去,眼睛里掠过一丝阴霾。他勉强地笑笑,看得出来,你是个乖女孩子,你父母亲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们一定觉得很幸福的。 李梨的夸奖让豆丫得意极了,她说,当然,我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他们对谁都说,我又聪明又漂亮。哈哈,我自吹自擂,哥哥不会笑话我吧?我历来都是这样的,直来直去,敢爱敢恨。 李梨吐出一个烟圈说,我怎么会笑话你呢,你本来就聪明漂亮。像你这种天生丽质的女孩子只有让人仰慕的份。 豆丫又吐了一口烟雾,她突然说,哥哥,你知道酒店游泳池死人了吗?就是昨天晚上我们跳舞的时候砸酒瓶子打架的那个人。 李梨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这时,张蓝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声,他死有余辜! 听到张蓝的这话,李梨转过了头,他看到张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上面浓密的树叶,那眼神特别奇怪,李梨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眼神,他刚才听到的话好像也不是张蓝的口音。李梨心里纳闷极了。豆丫也奇怪地看着张蓝,不明白张蓝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木木听了这话,也放下了书,也觉得张蓝今天的表情十分异常。 不远处的亭子里,按摩女莲坐在那里,眼睛不停地往他们这里瞟,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er h3">34 郎塞的长尾船停靠在浅水中,此时大海正在涨潮,潮水冲击着他的新船,船有节奏地摇晃着。郎塞把吊床绑在船舱的两边,他躺在吊床上摇晃着闭目养神。今天没有人要他的船出海,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岛上死人了,无论怎么样,死了人,对游客的情绪还是有影响的,他们必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才能继续游玩。郎塞偶尔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海滩上树下的李梨他们,郎塞看到他们,嘴角就会露出一丝笑意,他那一口让木木他们羡慕的整齐的白牙也微微地露了出来,那种笑意显得神秘莫测。郎塞重新闭上眼睛时,他嘴角神秘莫测的笑意就消失了。长尾船船头的红黄蓝三色的绸布在海风中飘扬着,它们的无语像是在保守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er h3">35 豆丫对着郎塞的那条崭新的长尾船出神,那艘船在她眼中鲜活起来。豆丫幻想着自己能够和李梨单独地坐着这条漂亮的船出海,那样她就有了很大的机会,也有了很大的可能性。豆丫想自己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否则她的人生会留下很大的遗憾,人生要是留下了太多的遗憾,那样活着多么的没意思!豆丫不管木木和张蓝会有什么反应,她娇滴滴地对李梨说,李梨哥哥,我们坐郎塞的新船出海去玩吧? 李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躺在躺椅上睁着空洞眼睛的张蓝,没有说什么。他不会贸然答应豆丫的请求的,他很清楚豆丫要干什么,这个女孩子在冒险,李梨实在找不出豆丫冒险的理由。 张蓝突然又开口了,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李梨心里悚然一惊,张蓝的话音真的不是她的了,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在门口听到的女人的声音,现在张蓝的声音和那女人的声音有些相似,李梨对那女人的声音记得清清楚楚。这怎么可能呢?张蓝的声音怎么可能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呢? 他看到张蓝的右手放在胸前,她的手心紧紧地攥着那个小象牙挂坠。 那个小象牙挂坠对他来说是个谜,他没有办法破译的谜,有几次,张蓝想对他说出那个谜,可是话到她的嘴边,又惊惶地收回去了,难道,难道这个小象牙挂坠真的带着一种诅咒?这小象牙挂坠又是谁给张蓝的?李梨一无所知,他很想知道小象牙挂坠里面包藏着的秘密,但是他找不到打开这个秘密的入口,张蓝的心扉不像从前那样容易对他敞开了。 豆丫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她和李梨之间隔着张蓝这个障碍,豆丫在盘算着怎么尽快地让李梨就犯。这是需要智慧的,豆丫知道,对付李梨这样成熟的男人,一定要让他有所图。现在,她最大的资本就是自己的年轻和美丽,其他她绝对是比不上张蓝。她也知道,有的男人不喜欢年纪轻的女孩子,他们会觉得她们幼稚。通过刚才的交谈,豆丫觉得李梨应该不是这样的男人,她对李梨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 他们都不说话,豆丫就对木木说,木木姐,你说我们在这里躺着多闷呀,是不是? 木木看书看得太认真了,她好像没有听到豆丫说什么,没有回答豆丫,还是目不转睛地盯在书本上。 豆丫有点气恼,走到木木面前,一把夺过木木手上的《死亡之书》,恨恨地说,木木姐,你怎么也不理我啦,什么书呀,这样让你着迷,你晚上看不成吗,也不陪我玩,真没有义气! 木木也生气了,瞪起了眼睛,豆丫,你太不讲理了呀,你和李梨哥哥聊天我影响你没有,我看书怎么就对不起你了,快把书还给我。不要无理取闹! 豆丫的脾气上来了,赌气地说,我要是不还给你呢? 木木的眼珠转了转,叹了口气说,唉,你要是不还给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谁让我碰到你这样刁蛮任性的人呢!快把书还给我吧,求求你了,我正看到紧张的地方。 豆丫委屈地说,木木姐,你说谁刁蛮任性了,我一直都很乖的,你可不要在李梨哥哥面前损害我的美好形象。书还给你吧,你这个人真没义气,你看你的书吧,不要管我了! 木木听了她的话后笑出了声,没有再说什么,如果她再说下去,豆丫又要开始攻击她了。她太了解豆丫了,豆丫和她说的这些,都是说给李梨听的,她是在作秀,就不知道李梨有没有明白豆丫话中的潜台词。木木接过书,但是她看不下去了,因为她不清楚豆丫又要搞什么怪。豆丫的心里有很多鬼点子,她只要眨一下眼睛,就会冒出一个鬼主意。木木想,她的父母亲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呢? 李梨好像听出了豆丫话中的弦外之音,笑了笑说,豆丫妹妹,你不要生气了,我们下午坐郎塞的船出海去钓鱼怎么样?如果可以,我马上就去前台把他的船订下来。否则晚了说不定就被别人订走了,也许有人也想下午出海去呢。 豆丫第一个响应,高兴地在沙滩上跳了起来,拍着手说,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钓鱼。对了,钓鱼好玩吗?我可是从来都没有钓过鱼。 她说是这样说,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她真希望木木和张蓝都不去,就剩她和李梨两个人一起去,如果是那样,她钓的可不是海里的鱼,而是李梨这条大美男鱼了!她想的时候,还不停地给李梨抛媚眼,放着电的眼睛明亮起来。 李梨知道豆丫的眼睛在向自己放电,心中的恶毒念头又冒了出来,他没有理豆丫,而是把脸转向了木木,笑着问木木,木木,你说呢,去不去钓鱼?来这里玩,没有海钓过,会留下很大的遗憾的。 木木心里有些顾虑,真怕豆丫会对李梨干出什么事情来,看了看还在躺椅上躺着的张蓝说,张蓝姐要是去,我就去,我听张蓝姐的。 李梨说,你们张蓝姐没有问题的,她一定会去的。 他说着转过身问张蓝,你说是不是? 张蓝浑身一激灵,坐起来,好像是刚刚睡醒过来,声音恢复了原状,她说,李梨,你在和我说话吗?你刚才和我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吗? 李梨点了点头,张蓝身上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问题有多么的严重他一无所知。 张蓝苍白的脸像一朵在烈日中晒蔫了的花,显得无力而楚楚动人,她轻柔地问李梨,李梨,你刚才和我说什么呢?你再重复一遍好吗,我刚才真的没有听清楚。 李梨正要回答张蓝,没想到豆丫跳着来到了张蓝的面,搂住了张蓝的脖子子,亲热地说,张蓝姐,李梨哥哥说,我们下午出海钓鱼,你答应吗? 豆丫心里却在说,我要打垮你,别看你长得比我漂亮,比我高贵,嘿嘿,知道吗,我最有利的武器就是比你年轻,比你开放!张蓝阿姨,你已经过时了!我一定要把李梨从你的手里夺过来,你等着瞧吧,张蓝阿姨! 张蓝对豆丫的亲昵动作感到不习惯,甚至有些厌烦,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在外面,她一直很给李梨面子的。她笑着说,那就去吧,海里钓鱼很好玩的,很久没有体验海钓的滋味了。 李梨没有想到她怎么快就答应了,但是他还是狐疑地看着张蓝。 张蓝看出了李梨的心事,又笑了笑说,怎么,你觉得我说的话有问题吗?我说去,我们一起去钓鱼。 李梨紧接着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木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她知道豆丫的底细。豆丫在上大二的时候爱上了一个老师,她的大胆和无畏,差一点让那个老师的太太自杀。木木想起那件事情,心里还后怕。那个老师的太太可是个很善良贤惠的女人。现在,豆丫的目标变成了李梨,结果会怎么样,木木根本就无法预料。 豆丫假惺惺地对张蓝说,张蓝姐,能够和你们一起出去钓鱼,我简直是太高兴了呀,对了,张蓝姐,你在海里钓过鱼吗? 张蓝说,钓过的。 豆丫又说,那张蓝姐一定要教我钓鱼呀,我可没有钓过,不知道怎么钓呢。 张蓝说,其实钓鱼我也不是很内行,李梨比我强多了,到时让李梨教你们怎么钓吧。 豆丫说,你们一起教我们吧,怎么说张蓝姐也是钓过鱼的呀! 木木看着豆丫活灵活现的表演,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水,想吐。她想,豆丫心里根本就不在乎在海里钓什么鱼,她要钓的是李梨这条大鱼。豆丫的线已经放出去了,看她钓鱼的手段了。木木倒是没有这么真切地看豆丫钓过男人,心里捏着一把汗。 张蓝心里也想,现在的小姑娘厉害呀,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过时了。可是,是豆丫钓李梨,还是李梨钓她,还不一定呢,张蓝对李梨的了解豆丫是没有办法和她相比较的。张蓝笑了笑,笑容里包含了对李梨来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信息。李梨看到了张蓝的笑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但是他没有把自己的心情表现在脸上。 <er h3">36 月亮度假酒店的大堂副理差诺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亭子外,他把自行车停了下来,扭动着屁股和腰,走进了亭子。差诺的脸上没有平常对待客人的那种笑容,眼珠子不停地乱转,生怕别人看见他似的。 亭子里没有马杀鸡的客人,按摩女莲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莲的眼睛里出现了不安的色泽。她十分清楚,差诺这个时候诡秘地走进亭子,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差诺环顾了一下左右,示意莲把亭子四面的帘子放下来。 莲听话地放着帘子,不一会儿就把帘子全放了下来,亭子里闷热起来。差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莲很知趣地把电风扇打开了,对着差诺吹起来。差诺感觉到了风凉,但是他的额头上还在冒着汗,脸还是沉着,没有一点笑容。 莲好像感觉不到热,也许是她习惯了这种没有空调的闷热的生活。 差诺坐在了席梦思上面,莲离他保持着距离,低着头坐在了差诺的对面。 差诺和莲在说着什么,差诺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边和莲说话边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莲神情肃穆地听着差诺的话,边听边点着头。 此时,海滩上空无一人,因为午后是最热的时候,客人们都躲到有空调的屋里或者休息室等地方去了。李梨他们也到餐厅去吃东西了,豆丫听张蓝说这个餐厅的披萨做得不错,她就嚷嚷着要请大家吃披萨,他们就同意了她的提议到餐厅去了。 差诺说着什么,脸色越来越凝重起来,他头顶上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乌云,这块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说话的声音也急促起来,这和他平常慢条斯理的样子判若两人。 莲低着头和差诺说话,她的声音很细,也就是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差诺能够听到她蚊虫般小声的话语,估计有人就是躲在帘子外面也偷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她说的话一定有什么秘密,不能够让人知晓的秘密。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后,那个叫郎塞的船工从船舱里的吊床上爬了下来,他把吊床收了起来,放在了甲板底下。郎塞下了船,朝亭子这边走过来,他边走边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 郎塞走到亭子面前,他对着里面说了声什么,然后就站在那里等待里面的回应,他还是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他的脸色也阴沉着,和正午灿烂的阳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差诺在里面对外面站着的郎塞说了一声,郎塞就撩起帘子,进了亭子。 进入亭子后,郎塞和差诺以及莲保持着距离坐了下来。 郎塞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郎塞的脸色不一会儿也像差诺那样凝重起来,他的头顶同样也像笼罩着一块巨大的乌云。他们诡秘地说着什么,这个亭子也变得诡秘起来。他们好像在策划着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又好像在探讨一个重要的事关生死的问题。亭子里的气氛神秘而且紧张,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他们在秘谈着什么,才清楚他们秘谈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要。 他们谈着谈着,差诺腰上别着的对讲机响了,差诺打开了对讲机,他冲着对讲机说了几声后就关掉了对讲机。 差诺又和莲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站起来,撩起了帘子走了出去,他骑起自行车朝酒店大堂的方向而去。 差诺走后,郎塞也出了亭子。 他们都走后,莲把帘子都挂了起来,接着有热乎乎的海风吹进亭子,莲把电风扇关掉了,她重新独自地坐在那里,等着需要按摩的客人过来,她的目光投向了大海,大海把她的目光拉得很长,很长。 此时,她又看到那个白人孩子骑着小象出现在了她的亭子外面。 白人孩子看她站起身,走了出来,莲摸了摸小象的鼻子,小象亲昵地用鼻子拱她的手,还发出叫声,叫声有些凄厉。 白人孩子的脸上充满了忧郁,他喃喃地对莲说,你看到我妈妈了吗?我妈妈去哪里了呢? 莲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一会儿,白人孩子骑着小象走了,边走他边回头看着莲,莲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迷雾。 <er h3">37 差诺急匆匆地回到酒店大堂。 珍妮独自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眼睛红肿神色凄迷,她显然是在等差诺。珍妮见他走过来,站起来,迎了上去。 差诺很有礼貌地双手合十低着头对她说了声表示安慰的话。 珍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嗓音也不像原来那么圆润了,她沙哑地对差诺说,我想去看看弗兰克的尸体,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差诺听了她的话,眨了眨眼睛,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差诺用他的娘娘腔说,我已经给普吉岛的警察局打过电话,在他们没有派人来调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靠近弗兰克的尸体,请你谅解!我十分理解你悲伤的心情,你回去休息吧!你要多多保重。 珍妮瞪着那双幽蓝的眼睛说,差诺,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你知道吗,他一个人在那里会多么的孤单。差诺,你答应我,让我去看看他,哪怕就一分钟也可以,从昨天晚上他离开房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见过他,我不知道他死后的样子是怎么样的,我请求你,差诺,你就带我去看看弗兰克,好吗?我一定要见他一面,否则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差诺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珍妮的忧伤同样让他难过,他当然希望住在酒店的人都充满了快乐,发生这样的死人事件并不是他所愿,他的眼睛有些潮湿。 珍妮又哀求道,差诺,请你让我看一眼弗兰克,好吗?最后看他一眼,这是我最简单的请求。我现在必须马上见到他,我要疯了,真的要疯了。差诺,你答应我这个请求,我将永远记着你的好处,差诺,答应我,让我去看看弗兰克,让我看他最后一眼。 差诺喃喃地用泰语说了声什么,珍妮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她只是看到个头比他矮许多的差诺扭了扭腰,然后轻声地用英语对珍妮说,我答应你,但是你一定要快,时间不会很多的,你看一眼就出来,否则我不好交代。如果你答应我,不要过长时间地停留,我就答应你,让你看上弗兰克一眼。另外,你进入那间屋子后,一定不要四处张望,也不要触摸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也不要说话,你看完就出来。 珍妮沙哑着嗓音说,谢谢你,差诺,你是天下最好的人!我答应你的要求,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差诺摆了摆柔软的手,面无表情地对珍妮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能够按我说的话去做就可以了,请跟我来吧。 差诺把珍妮带出了酒店,他们一直往山那边走去。在一条小道上走了约摸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山脚下。差诺在树林中的一间紧闭的木屋前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对神色有些紧张的珍妮说,弗兰克就在里面。 此时,珍妮感觉到差诺的话透着一股寒气。 差诺打开了小木屋紧锁的门,他先走了进去,然后回过头对珍妮说,请进来吧,记住,千万要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珍妮点了点头,她的嗓子眼一阵阵地发紧,我明白,差诺先生,你放心! 她说着走进了这间屋子,屋子密封得很好,如果不是弗兰克的尸体旁边点满了白色的蜡烛,屋子里面是十分昏暗的。 差诺等珍妮进门后,就赶紧把屋子的门反锁上了,他好像害怕什么东西会溜进来,破坏弗兰克的尸体,或者生怕阳光透进来破坏小屋里面的神秘色彩。 珍妮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道,她不喜欢这种味道,可她内心还是十分好奇,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屋里会有这种浓郁的草药味。差诺似乎洞察了她内心的疑虑,他告诉珍妮,是这种草药味道在保持着弗兰克的尸体不会在炎热的天气下腐烂,P岛上不可能有专门的带有冷藏箱的停尸房供弗兰克使用。所以,他们只好用这种土办法来保存弗兰克的尸体,而且,这种土办法十分有效,当地人都是用这种办法来保存尸体的。 珍妮在走近弗兰克的尸体的时候,听到了屋子外面两声尖锐的鸟叫,那是海岛上的鹰在叫吧,她知道海岛上有很多鹰,这些鹰平常就在林子里和海边的悬崖上的石洞里,珍妮和弗兰克在海上乘船游玩,路过那些海岛悬崖的时候,船工把一些腐烂的鱼肉扔到海里,那些鹰就会一群一群地飞过来,扑向大海,准确地把那些腐烂的鱼肉叼起来吃下去。 珍妮想,那些鹰是不是想要把弗兰克的尸体一块一块地吃掉? 珍妮来到了弗兰克尸体的旁边,她站住了。 差诺在门边站着,看着珍妮的背影,眼睛里闪动着蜡烛火般的神秘光芒,他的嘴巴蠕动着,像是在默默地念叨着什么,珍妮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在干什么,珍妮只是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然的窘迫。 弗兰克的尸体被一块白色的亚麻布遮盖着,珍妮想象着亚麻布下弗兰克尸体的样子。珍妮想一下就掀开弗兰克的尸布,但是她犹豫着,不知道现在的弗兰克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猛地坐起来,抱住她,并且对她说他还爱着她。 珍妮的身体颤抖着,她不敢往下想了。 差诺担心她会突然倒下去,可差诺还是在门边站着,他没有走到珍妮的身边来。他的嘴巴还是不停地蠕动着。 珍妮觉得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间从来没有静止过,她记起了差诺的话,他一定十分焦急地等待她离开,珍妮想,不能够失信于差诺,她答应过差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珍妮伸出了手,在摇曳的烛光中掀开了弗兰克头上的尸布,白色的亚麻尸布卷起了一角,它所拂起的风搅动着小屋里的空气,弗兰克尸体旁边的烛光也在风中摇曳,要熄灭的样子,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弗兰克的头呈现在珍妮的面前。 弗兰克的脸是灰色的,永远生动不起来,也不会因为喜悦和愤怒产生不同的表情了;眼睛像睡觉时一样闭着,长长的睫毛没有变化,还是那样性感,充满了挑逗的成分,他的睫毛让珍妮产生的瞬间的冲动,她曾经多少次轻吻过弗兰克的睫毛;嘴唇是褐色的,它已经不能够张开了,不能够和珍妮热吻,也不能够说一些情意绵绵的话了,更不能够说些粗鲁的脏话了,一切谎语和真实的表白以及辩解倾诉都不复存在……看上去弗兰克显得特别的平静,像睡着的婴儿那样无助和无辜。他如果此时突然睁开眼睛,珍妮会怎么样呢? 珍妮呆呆地看着弗兰克已经安详了的脸,他什么时候也没有这样宁静,他喧闹的一生中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宁静。珍妮的泪水无声地落下来,她透过模糊的泪眼,好像看到弗兰克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弗兰克脸上的笑容好像是在嘲笑她的痛苦,又像是在和活着的珍妮示威,还是……珍妮擦干了眼泪。她面对的是一具尸体,真真实实的一具尸体! 珍妮的胸脯起伏着,眼睛血红。 差诺看不到珍妮血红的眼睛,站在那里,说了声,珍妮,我们可以走了吗?屋子里虽然没有空调,但是差诺还是感觉到了寒冷,他说完话后嘴唇还是蠕动着。 珍妮没有回答差诺,她血红的眼睛里喷出了一团火,她是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珍妮突然朝弗兰克的脸上吐了口唾沫,用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骂道,弗兰克,你是个混蛋!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来这里,为什么要死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你就可以逃脱你的罪吗?你在地狱里也会受到审判的,你这个混蛋! 差诺没有想到珍妮会这样,他站在那里说,珍妮,请你离开弗兰克的尸体! 珍妮似乎没有听到差诺的说话声,她又一把扯掉了弗兰克身体上盖着的白色亚麻布,白色的亚麻尸布飘落到了地上。 弗兰克的裸尸体呈现在珍妮的面前。她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弗兰克,你是个混蛋,是个骗子,是个恶棍瘾君子,其实你早就该死了,我诅咒你,你的灵魂永远沉入地狱! 差诺这时才走到了她的面前,把她和弗兰克的尸体隔开了,他说,珍妮,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一个死人! 珍妮看着差诺,说了声,对不起! 差诺冷冷地说,你离开这里吧,你必须离开他,离开弗兰克的尸体,否则你真的会疯的! 珍妮眼睛里的火苗渐渐地熄灭了,她连声说,对不起,差诺,对不起。 差诺转过身,把白色的亚麻尸布重新盖在了弗兰克的尸体上,然后转过身对珍妮说,我们走吧,珍妮,你不能再来这里了。 珍妮无声地转过了身,往门口走去。 差诺跟在她的后面,也往门口走去。 这时,他们听到了屋外山上树林里传来的鹰叫。珍妮的心里颤抖了一下,她担心那些鹰会破门而入,把弗兰克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差诺喃喃地用泰语说着什么,听上去好像是什么咒语,珍妮一句也听不懂。 正当他们走到门边,珍妮正要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突然吹起了一股阴风,弗兰克尸体周围的那些蜡烛全部被吹灭了,屋子里沉入了一片黑暗,珍妮突然觉得有一只手从她的脖子后面摸过来。那是一只冰凉的手! 珍妮发出了一声尖叫。 第九章 <er top">38 郎塞把铁锚从海里拉了上来,放在了船的尾部,然后他就微笑着拉响了船尾和铁浆连在一起的发动机,他掉转船头,长尾船就突突地响着朝海里驶去。 李梨和木木坐在船舱里,张蓝和豆丫坐在船头,她们有说有笑的,俨然是对好姐妹,李梨给她们拍着照,他的目光老是在豆丫的胸部停留,豆丫薄如蚕羽的吊带衫里面若隐若现在的黑色胸罩可以让他感觉到豆丫坚挺的乳峰,那是少女的乳峰呀,李梨吞了口口水,他的喉结骨碌地滑动了一下。 李梨的目光没有逃过豆丫和张蓝的眼睛,张蓝表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在骂李梨贼性难改! 豆丫的眼角瞟了一下张蓝,心里也在嘀咕,嘿嘿,看来李梨已经被我吸引了,张蓝,我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木木根本就不想卷进他们的事情里,她转过了身体,看着在船尾掌舵开船的郎塞,她朝郎塞笑着,郎塞也朝她笑着,还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木木觉得郎塞的笑容十分的质朴,让人心动的质朴,她用相机拍下了郎塞的笑容,她想回去后一定要给郎塞画一幅画。 郎塞把他们带到了离P岛不远的一个珊瑚礁旁边停了下来,他把发动机熄灭了,把铁锚扔进了海里。他把船停泊好后,就把那个装着钓具的和钓饵的塑料箱子打开,把一个个钓具给了他们,并且告诉他们怎么样弄钓饵,也就是那些切碎的鱼块挂在钓钩上。钓具很简单,没有钓竿,尼龙线缠在塑料圈上,那个塑料圈一只手正好拿着。 郎塞自己也拿了个钓具,在钓钩上挂上了一块鱼肉,然后把它远远地扔了出去,郎塞不停地转动着塑料圈,让鱼饵沉入海底。木木和郎塞坐在船尾一起钓鱼,郎塞教她怎么弄鱼饵和放线,他说了很多话,她知道,郎塞是在教她怎么钓鱼。可惜的是木木听不懂他的话,但是她还是十分感激郎塞。木木把鱼饵放进海里后就静静地等待鱼的上钩,她的耳朵也在听着李梨的话,李梨在船头教张蓝和豆丫钓鱼。 李梨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他说,你把尼龙线一直往海里放,放到底了,尼龙线就不动了,然后,把尼龙线收起一米左右,用一只手拉着尼龙线,如果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往下拉,就马上顺势往上提一下,这时你还觉得底下沉甸甸的,就证明鱼上钩了,然后就快速地收线,把鱼提出水面……如果碰到大鱼,先不要着急把线全部收起来,要慢慢地和它斗,悠着它,把它悠累了再把它提上来。其实钓鱼的技巧很多,主要是靠自己的实践。 李梨说话的时候,豆丫不停地看着李梨,她觉得李梨说话的声音十分好听,她知道,李梨其实是在教她钓鱼,因为木木有郎塞教,张蓝呢,她自己本来就钓过鱼,根本就不要李梨再教她了。张蓝钓鱼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的老练,这让豆丫有机可乘了,她坐在李梨的旁边和李梨靠得很近。豆丫在李梨讲完后,还不停地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些问题连李梨也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得了。因为豆丫和李梨挨得很近,他们的手臂老是碰在一起,豆丫每次碰到李梨的皮肤,她就瞟他一眼,嘴巴里轻轻地发出一声娇喘。豆丫的娇喘李梨听在耳里,每次听到豆丫的娇喘,李梨的眼睛里就会出现一种恶毒的光芒。 很快地,郎塞钓起了鱼,当郎塞把一只活蹦乱跳的鱼从海里提起来的时候,木木就会欢呼起来,豆丫也欢呼起来,她边欢呼就边往李梨身上靠。张蓝没有说话,她背对着李梨和豆丫,她自己静静地钓着鱼,至于李梨和豆丫说什么做什么,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豆丫对李梨娇声娇气地说,李梨哥哥,你要加油呀,你看郎塞都钓上鱼来了! 李梨笑了笑说,别急,钓鱼要有耐心,郎塞钓上来的是小鱼,一会儿哥哥钓一条大鱼给你看。 豆丫的手臂又故意地碰了李梨的手臂一下,说,我相信李梨哥哥一定能够钓上一条大鱼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张蓝这边钓上了一条鱼,木木大声说,张蓝姐好棒呀!张蓝姐钓上来的鱼是红色的! 豆丫心里酸酸的,但是她也说,张蓝姐真了不起呀,这么快就钓上鱼了。 张蓝只是笑笑,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把鱼放到船舱里后,又在钓钩上挂上了鱼饵,把它扔到海里继续钓了起来。豆丫回头看了看她,她的镇静让豆丫心里十分的妒忌,她心里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嘿嘿! 不一会儿,豆丫怪叫起来,我的鱼钩好像钓到鱼了,李梨哥哥快来帮我。李梨把她的钓具接了过来,很快地把钓钩拉出了水面,他们一看,钓钩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鱼也没有钓饵也不见了。豆丫懊恼地说,怎么回事呀,李梨哥哥。 李梨笑了笑说,豆丫呀,你动作太慢了,鱼把你的钓饵都吃掉了。 豆丫吐了吐舌头,朝李梨做了个鬼脸说,真可惜呀! 李梨把她的钓钩拿过来,给它挂上了钓饵,扔进海里,然后把钓具还给了豆丫,豆丫在接过钓具的时候,她的手抓住了李梨的手,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有一股电流穿过他们的皮肤,李梨抽出了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豆丫,继续钓,你会钓上鱼的,要有信心! 豆丫的心扑扑地跳着,刹那间感觉到李梨已经接纳了她,她的脸红了。 不一会儿,木木也钓上了一条鱼,虽然是一只小鱼,但是她毕竟钓起了鱼。郎塞笑了,他十分的开心,他的嘴巴久久没有合拢起来,一直露着让木木羡慕的雪白整齐的牙齿。 豆丫根本就没有心思钓鱼了,满脑子都是李梨。她心里激动而又不安,不知道这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她已经没有了判断力,她只知道她被李梨这个男人吸引了,她承认自己很习惯一见钟情,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别人会有什么感觉,她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承认自己很自私,自私有什么错呢?豆丫手中扯着尼龙线,眼光落在李梨的脸上,心在狂蹦乱跳着,她真想把李梨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让他感觉一下自己为他而狂热的心跳,但是她现在不敢这样做,这样做无论怎么样也不合时宜。 李梨突然说了声,是条大鱼。 看得出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他的鼻子不停地抽动着,他抽动鼻子的细节被豆丫埔捉到了,豆丫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李梨和自己做爱,他会不会不停地抽动鼻子呢? 豆丫想着想着,她就看到李梨神奇地把一只两尺多长的大鱼拖上了船。 哇塞!豆丫惊叫起来,这条鱼最少也有十多斤重。李梨钓上了一条大鱼,大家都十分兴奋,这条大鱼他们几个人也吃不完。月亮度假酒店有个规定,游客租船出去钓鱼,可以让游客在钓上来的鱼里每人选一条免费加工给他们吃,还提供水果面包等相关的食物。木木说,还是李梨哥哥厉害,李梨哥哥是钓神呀!郎塞也伸出大拇指对李梨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了不起,了不起!木木十分惊讶他会说汉语,尽管他只会说一句,她对郎塞的印象更加的好了。豆丫见她钟情的李梨钓上了这么大的一条斑鱼,她最高兴了,她突然抱着李梨,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下。木木看到了她的这个动作,心里说,豆丫,你也太放肆了吧,你怎么能够这样呢?木木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在张蓝背对着李梨他们钓鱼,他们怎么样,张蓝也没有看见。船上只有张蓝对李梨钓上了大鱼无动于衷,她好像是见惯不怪了,她只是认真地钓着自己的鱼。 太阳斜斜地挂在西边的时候,他们结束钓鱼的时间也到了,郎塞示意他们收起钓具准备返航了。木木最快收拾好了钓具。郎塞也把钓具收拾好,放进了塑料箱子里。木木看着船舱的甲板上横七竖八的他们钓上来的鱼,她在数着看有多少条。张蓝也把钓具收了起来,她看着也在收着钓具的李梨说,李梨,你今天快乐了吧?李梨听出了张蓝的话里有话,但是他还是笑着说,能够钓上大鱼还是很开心的!木木也听出了张蓝话中的弦外之音乐,她在替豆丫担心着。张蓝又说,不光是钓到了大鱼开心吧?李梨嘿嘿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大家的目光落在了豆丫的身上。 她的两只手拉着尼龙线,尼龙线绷得很紧,好像是有一只大鱼在和豆丫较着劲。 豆丫拉着尼龙线,她脸红耳赤。 豆丫一个下午没有钓上一条鱼,难道要走了可以钓上一条大鱼了,如果是这样,对豆丫来说,倒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豆丫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把这条大鱼拉上来了。 豆丫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李梨哥哥,快来帮我,太沉了,我拉不起来,好像是一条大鱼! 李梨想过去帮她,可是他看着张蓝脸色苍白冷冷地看着自己,他就站在那里没有动。海浪突然大了起来,把船打得摇摇晃晃,豆丫仿佛要被那条看不见的大鱼拉到海里去,如果她掉到海里去了,能不能爬上来呢?张蓝叹了口气,她说,李梨快过去帮豆丫一把吧,一个大男人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听了张蓝的这句话,木木松了一口气。 李梨走过去,接过豆丫手上的钓具,他使劲地把尼龙线往上拉。 豆丫激动得脸红扑扑的,她大声地喊着,李梨哥哥,加油!李梨哥哥,加油! 木木被他们感染了,她也大声喊着,李梨哥哥,加油!李梨哥哥,加油! 就连郎塞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大声说着很不标准的汉语,李梨哥哥,加油!李梨哥哥,加油! 只有张蓝没有叫喊,她站在船舱里,冷冷地看着李梨把尼龙线一点一点地拉起来,她想,这条鱼一定很大,说不一定是鲨鱼呢,也有可能是魔鬼鱼,大鱼的力量是惊人的,也说不准李梨会被大鱼拖到海里去,也有可能尼龙线会绷断。张蓝看海浪越来越大,船不停地摇晃着,她本来想让李梨放弃这条鱼的,但是,她听到他们的叫喊,内心的想法没有说出口。 李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在他们的欢呼声中把尼龙线拉了起来。 他们的喊叫声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看到李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上来的东西,都目瞪口呆! 李梨也目瞪口呆!他的鼻子急促地抽动起来! 豆丫钓上来的竟然是一双红色的芭蕾舞鞋! 郎塞的脸色变了! 豆丫喃喃地说,怎么会呢,这双鞋怎么会在这里被钓起来呢? 木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拼命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张蓝突然想起那句幽幽的话,我的红舞鞋丢了,它会丢在哪里了呢? 张蓝觉得那句话显得阴森可怖,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困难之中。张蓝还感觉到自己胸前挂着的小象牙挂坠沉重起来,它似乎就要落到海里去,好像有一种声音在呼唤着它。张蓝的手死死地攥着小象牙挂坠,她害怕它再一次掉到海里去,可小象牙挂坠充满了强大的力量,它要把张蓝也一起带到海里去。张蓝还听到了巨大的杂乱的声音,有海浪的怒号,有人的呼叫…… 张蓝呼吸急促起来,她在和那种强大的力量抗衡着,她无助而又惊惶地看了李梨一眼。李梨发现了张蓝惊惶失措的样子,他的心被张蓝投来的目光所击中,此时,他必须要保护张蓝。他没有选择,必须如此,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张蓝。 李梨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张蓝。 张蓝想,他们会不会一起被那种巨大的力量带到海里去呢? 波涛汹涌的海水让张蓝感觉到了晕眩。 <er h3">39 P岛的上空笼罩着一层乌云,浓郁的乌云是从黄昏时开始聚拢到P岛上空的。珍妮独自地坐在海滩上,她木然地看着正在退潮的海水,企图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乌云密布的天空诡秘而充满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就像她不能够确定下午在那间停放弗兰克尸体的小屋里,是谁从她身后伸出手摸了她的脖子一下,她不相信是差诺,他不是个对女人有兴趣的人,他也不可能那样做,这和他们国家的传统信仰有关;也不可能是弗兰克,弗兰克已经成为了一具死尸,他怎么可能爬起来走到她的身后,伸出冰凉的手摸她的脖子一下呢? 从那间停放弗兰克尸体的小木屋出来后,差诺送她回了她住的房间。 在她的房间里,珍妮和差诺有了一次交谈。 珍妮和差诺交谈,其实就是一种倾诉,她需要倾诉,否则她真的会崩溃。在弗兰克死后,她给自己的姐姐打过一次越洋电话,她在电话里哽咽着,她只是说,弗兰克死了,他真的死了……她重复着这句话,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姐姐和她说了些什么,她也都没有听清楚。她放下电话后,整个人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里,她感觉到了寒冷,极度的冰寒! 在这个岛上,珍妮必须找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她想过找些岛上度假的白人倾诉,可她退却了,她找不到进入的方式,她害怕自己说着说着就无法继续下去,尽管她知道那些白人会愿意听她的倾诉,或者给她出些好主意,会安慰她。 珍妮也想到过找那个中国男子(李梨)倾诉,珍妮从几次碰到他时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对自己充满了某种倾慕,但是他一定不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是个敏感的女人,她十分清楚那个中国男子需要的是什么,他要的只是和性有关的东西,而不是别的。她不知道那个中国男子听了自己的话后会有什么反应,或者他会觉得十分无趣,在游泳池旁边,她看到了他,她觉得他的眼睛里有很多怪异的东西,也和前几次碰见时有了不同。 所以,在差诺送她回房间后,她决定和差诺说话。从清晨到现在,珍妮的心路已经经历了一段漫长痛苦而又不同寻常的历程。现在,她的理智已经得到了些许的恢复,她可以诉说了,她知道差诺这个泰国人可以做一个良好的倾听者。是的,珍妮只需要他的倾听,不需要他的回答或者安慰,什么也不需要,只要他耐心的倾听就足够了! 在珍妮的房间里,差诺有些拘束地坐在珍妮的对面,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差诺脸上的微笑若隐若现,保持着一个随时准备逃走的姿势,他在听珍妮倾诉的过程中,一直注视着珍妮幽蓝的眼睛,没有往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观看。 差诺没有想到,珍妮在说话的时候变得十分的平静,她的叙述也有条有理。差诺也没有想到,珍妮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会如此的让他吃惊。珍妮说话的过程中,时不时地打着手势,像是在平静地分析一件与她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珍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说的,弗兰克是个混蛋,该死的混蛋! ……弗兰克欺骗了我,一开始就欺骗了我。 和他相遇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我以为一切都因为他而重新开始,那是我一个美好的梦想。在一次出行的时候,我出了车祸,我不知道是谁把我送到了医院。我在医院醒来时,发现有一个男人坐在我旁边,他关切地注视着我,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暖。他用那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然后告诉我他叫弗兰克。 弗兰克轻声对我说,你醒了,太好了,你知道你有多危险吗,你的车撞在了公路边的一棵树上,你流了很多的血。我刚好路过,就下了车。我看到你浑身都是血,我害怕极了,我担心你会死去。真的担心你会死去。我赶快把你抱上了我的车,把你送到了这家医院。从医生把你送进手术室到现在,我一直没有离开,我想我不能离开,我要亲眼看你醒来。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一直在为你祈祷,希望你醒来。现在你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弗兰克说着说着就把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很大,而且十分的温暖。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善良和爱心,握住他的手,我像是从死亡的半空中回到了坚实的大地。 我朝他笑了笑,谢谢你!弗兰克! 弗兰克温和地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会好起来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想起了出事前的情景。 那时是深夜,公路上很少车辆,我开车拐过一个弯的时候,看到一辆轿车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地朝我冲撞过来,我为了躲避这辆车,猛打了一下方向盘,就撞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我当时惨叫了一声,然后觉得自己的心脏飞了出去,就失去了知觉! 我问弗兰克,他的车经过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辆东倒西歪地在公路上行驶的轿车?那辆轿车就是罪魁祸首。 弗兰克微笑地说,他没有看到过那辆东倒西歪地在公路上行驶的轿车。他还问我那辆车有什么特征,有没有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码。这个问题和后来警察问我的问题一模一样。我对这些问题脑海里是一片空白。我根本就记不起这些,尽管我的大脑后来完好如初,况且我也看不清那辆轿车是什么样子的,车祸的发生是一刹那间的事情,我来不及考虑任何问题。无论是我自己和警察都没有找到那辆该死的轿车,我甚至怀疑那个晚上我是不是碰到鬼魂了,是鬼魂开来的车让我发生了车祸。如果是那样的话,弗兰克就是天使,他是上帝派来救护我的天使。 弗兰克在我车祸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每天都来看我,而且给我带来了鲜花。他还经常推着在我到医院的花园呼吸新鲜的空气,还给我讲许多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他的彬彬有礼和绅士风度打动了我,他像一个大学里的教授。我发现我还没有出院就爱上了他,可是,我对他了解多少呢?也许那句话是正确的,处于热恋中的女人是傻瓜,那时的智商等于零。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会发生一次车祸,也没有想过会爱上一个救我的人。我把这些都归结为天意,是上帝让我和弗兰克在一起的。 他告诉我,等我的伤好后,他就给我一个惊喜。 我等待着他给我的惊喜。 我出院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阳光和微风使我的心情特别愉快,我相信那时我一定美丽极了。弗兰克来接我出院,他没有直接送我回家,而是把我带到了一个酒店。酒店里有鲜花和美食,还有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小提琴手在为我们演奏,我记得很清楚,小提琴手演奏了我最喜欢的曲子。弗兰克那天红光满面,他穿得像个绅士,我很喜欢他当时的那条花色的领带。那顿浪漫的晚餐后,我们都没有回家。我们在酒店开了房间,我们做了爱。我很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我和弗兰克都投入了全部的身心,我们相互亲吻着对方,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细节,我们做爱的细节相当重要。当我亲吻他隐秘部位的时候他会轻轻地叫一声,我那时觉得自己特别的淫荡,但是我又觉得特别的幸福,为了我心爱的人,我可以做一个荡妇。我觉得他进入我身体的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的完美,无可挑剔……我们一次一次地交欢,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也忘记了车祸给我带来的伤痛,我想,我愿意一生都和弗兰克做下去,我很清楚,他也和我有此同感。我以为这就是弗兰克给我的惊喜。没有想到,他给我的惊喜是一次泰国的旅行。我们来到了泰国,来到了P岛。我本来以为这次泰国之旅会给我带来快乐,会更好地弥合我因为那场车祸所造成的心灵的创伤,没有想到,我的心灵会陷入更大的黑暗之中。 弗兰克的确是个骗子。他真的欺骗了我。 让我更加厌恶的是,他竟然是个瘾君子。来到P岛的第二天晚上,我就发现他在盥洗室里吸毒,我这些日子和他在一起时他常表现出来的焦躁和疲倦有了很好的解释,那天晚上在曼谷,他一个人出去,说是去看个秘密的朋友也有了很合理的解释。 那个晚上,我们在酒吧里喝了酒,然后回到了房间。我很累,弗兰克也说他很累,我们就睡觉了。也许是那天晚上活该我发现弗兰克的秘密,我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个女人在哭,我就醒了过来,自从车祸后,我经常在梦中哭泣,那个晚上我听到的女人的哭泣也许就是我自己在梦中的哭声。是那女人的哭声让我醒来,让我发现了弗兰克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这也应该是天意。 我发现我身旁没有了弗兰克,我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我叫了声他的名字,他没有回答我。我想弗兰克不会在我熟睡后就人间蒸发了吧?我下了床,结果在盥洗室里找到了他,他没有把盥洗室的门反插上,我一推门就进去了,我看到弗兰克在吸食白粉!我竟然真切地看到了弗兰克在吸毒!我怎么能够相信弗兰克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我的眼里,吸毒的人是人间的魔鬼,我不相信有教养的弗兰克会是个瘾君子! 我当时呆了,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可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弗兰克也看到了我,可是他完全不顾我的存在,还在疯狂地吸食着白粉。弗兰克的形象在我眼前突然地坍塌了,我看到的是一个赤裸裸的贪娈而疯狂的瘾君子!我看到的是一个可怜虫!我感觉到了绝望!我浑身颤抖着说,弗兰克,你,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弗兰克吸完毒,他才站起来朝我走过来。他突然抱住了我,口里叫着我的名字,他要我原谅他,他说他吸毒也是身不由己,他还编了一个谎言说他吸毒是在止痛,他说他患有痛风症!我才不会相信他的话,吸毒是不可原谅的!我使劲推开了他,还打了他一记耳光。弗兰克看着愤怒的我,他突然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痛哭起来。我看着痛哭的弗兰克,他是那么的无助。我走了过去,也蹲了下来,抱住了他的头说,弗兰克,你答应我,不要再吸毒了,好吗?你答应我不再吸毒了,我们有可能继续下去,我可以帮助你,就像你在我疗伤的时候帮助我一样。 弗兰克像个孩子一样抽泣地答应了我。 弗兰克是个没有信用的人,我也真傻,我怎么能够相信一个瘾君子呢?吸毒的人的心灵完全被魔鬼控制了,他已经没有了自由和健康的心灵。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他的!他第二天还背着我继续吸毒。 我对他说,你怎么能够这样呢?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吸毒的吗? 他无耻地说,珍妮,原谅我,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我没有办法承受了,我怎么能够再相信他的话,我要离开他! 弗兰克变得无耻,他自己撕破了他彬彬有礼的面具,把丑恶的一面暴露出来了,他竟然给我大谈吸毒的好处,还要我和他一起吸毒!甚至要强迫我吸毒,我不得不以死相逼,扞卫自己的尊严。我骂他,他和我蜒皮赖脸,还说他是真的爱我,我不相信一个瘾君子会有什么爱!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我知道这是他的把戏,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什么都可以做出来。我收起了我的怜悯之心,我说,弗兰克,你已经不可救药了,我们分开吧,我会记住你和我在一起时快乐的时光,也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和关怀,但是我真的不能够容忍一个吸毒者,我和你之间已经无可挽回。 弗兰克知道我已经心如铁石,他就嘲笑我说,你已经和一个吸毒者在一起了,我的可爱的纯洁的珍妮,你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快乐很有安全感吗,亲爱的,你怎么就不能和我一起分享吸毒的快乐呢?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是我最好的伙伴,你是多么的美丽,让我心动! 上帝呀,他怎么能够和我说这样的话呢? 弗兰克应该下地狱,他是个恶棍。 他打击我骂我,一会儿说我是天使,一会儿说我是婊子! 我无法忍受了,我也反唇相讥,我骂他是魔鬼,是狗屎! 我和他争吵。可是每次的争吵是没有结果的,他根本就不会在乎我的感受,我每和他争吵一次就受伤一次,我的心已经伤痕累累。我不止一次地想,这就是弗兰克,就是那个我认为是上帝给我最好的礼物的弗兰克?我甚至怀疑那个对我体贴入微、善解人意的弗兰克被现在这个弗兰克谋杀了、替代了。这是上帝和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晚上,弗兰克吸完毒后,变得容光焕发,他来劲了,他笑着对我说一些挑逗的话,我很清楚他要和我做爱。看着他猴急的样子,我觉得恶心,他真的是一堆狗屎,我已经对他绝望了,他还有什么权利和我做爱。我拒绝他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他突然痛哭起来,边哭边哀求我,希望能够打动我,可是我现在看到他的表演,就要吐。 我真诚地对他说,我们平静地过完这几天,然后离开这里以后就分手,谁也不要再理谁了,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河流。 弗兰克很无奈,但是他还是答应了我。 白天我们还是一起玩,晚上我们就分开睡觉。有时他会在深夜我熟睡后摸过来,企图强行进入我,可是每次他那样干的时候我就会被一个女人的哭声吵醒,他得逞不了,就愤怒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像是要把自己提起来,脱离他深陷的泥潭。有时,我会突然动一下恻隐之心,但是我很快会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我不能够再给他可乘之机,否则我也会陷入那个污浊的泥潭里不能自拔,我是个健康的人。看到他吸毒时可恶的样子,我真希望这个人下地狱,只有地狱才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 说到这里,你一定以为弗兰克的死和我有关,你或者认为是我杀了他!差诺,我没有杀他,我真的没有杀他,他是怎么死的,我一无所知。 昨天晚上,我和他在酒吧里喝酒。 他喝了很多的酒,中途他离开了酒吧,我知道他的毒瘾又犯了,他一定回房间里去吸毒了。他走后,我就被那个泰国的摇滚歌手的歌声感染了,况且弗兰克的离开让我的心灵有了片刻的放松。我就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跳起了舞。我在跳舞中释放着我连日来沮丧的情绪,我觉得十分的放松,我暂时找到了让自己快乐的方式。我和酒吧里的人们一起跳着舞,我希望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下去,一直到我离开P岛。我知道,这是我的一个幻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一个幻想! 让我愤怒的是,吸完毒的弗兰克又回到了酒吧,他在我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砸了酒瓶子,还和人打起来,他的粗鲁让我一刻也无法忍受了,我决定第二天天一早就离开他,离开P岛。他喝多了,是喝得太多了,也许还有一个因素,他刚刚吸完毒,大脑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他很用力地拉着我的手离开了酒吧,回到了房间,我没有办法挣脱。我承认,我当时恨死他了,我真的希望他马上就死掉,他是个垃圾,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弗兰克几乎是把我扔进房间里去的,他把门反锁上后就把我扔到了床上。我绝望地叫着,可是没有人会管我的。弗兰克是疯了,我断定弗兰克是疯了。他疯狂地说着话,他的语速特别的快,特别的恶毒,尽管如此,我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我听完他说的话后,真的陷入了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他竟然说,我车祸那个晚上和我迎面而来的那辆东倒西歪地在公路上行驶的轿车就是他开的,那时他的毒瘾犯了,他正要把车停下来吸毒,就看到我的车撞在路边的树上。弗兰克说他吸完毒后就来到了我车祸的现场,他看我还有一口气就救了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他也没有说他救我的真实原因,但是他说出真相后,我就陷入了黑暗。 弗兰克说完后,就撕着我的衣服要强奸我,他边撕我的衣服边喊着,说他爱我,他不能离开我!我无法承受一个魔鬼的爱,我真的承受不了了,我在漫天的黑暗中伸出了手,朝他的底下抓了过去……他嚎叫着从我身上滚了下去,我相信自己把他的睾丸给抓碎了。真的,那时我真的想要他死,他给我带来了灾难一般的恐惧。我要他死!可是,我没有办法杀死他。我乘他痛苦之际滚下了床逃到盥洗室里,反插上了门,抱头痛哭起来。过了老大一会儿,我听到了他在盥洗室外面的咆哮,他在辱骂着我!他在使劲地敲打着门……我就是不开门,我痛哭着,我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海啸!我觉得我自己也死了,不会再复活了。那时,我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我想是我自己听到了自己的哭声,而不是别的女人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蜷缩在盥洗室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后来,天就亮了,差诺,我走出盥洗室,我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弗兰克是身影,我诅咒着他!我真的诅咒着他,我希望他从这个地球上消失,永远地消失,他一定要下地狱,这个恶棍。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了,他是我的一个噩梦!我要离开他,马上离开他,离开这个小岛,这个让我扑灭了希望和爱情的地方!我穿好衣服,正准备收拾行李离开,你们的人就来了,告诉我弗兰克死了!…… 差诺听完了珍妮的叙述,他的心情沉重起来。 面对这个女人说的话,他宁愿相信是真实的。 珍妮向差诺倾吐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她接下来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等警方的到来,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她想,自己或者永远不会来到这个地方了,永远也不会见到举手投足说话都像女人一样的差诺了。 <er h3">40 月亮度假酒店死了人,住在酒店里的旅客晚上都很早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李梨和张蓝也不例外。 钓鱼时钓上那双红色的芭蕾舞鞋让张蓝神色凄迷。要不是李梨及时地过来抱紧她,她说不定就和小象牙挂坠一起掉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她的内心对李梨还是充满了感激,在某个瞬间,她还是觉得李梨是他一生的依靠,可是想到他一次一次地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偷欢,她又非常的失望。她充满了矛盾,也许,人一生就是在无穷无尽的矛盾中度过。 吃完晚饭,他们告别那两个女孩子回到房间后,他们就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李梨把嘴唇凑了上去,张蓝的嘴唇冰凉,李梨轻轻地说,蓝,你别怕,你安全了,安全了。张蓝闭上了眼睛,她的心疼痛起来,疼痛得让她感觉到了爱,她的嘴唇被李梨的嘴巴含了起来,她被温暖潮湿的亲吻包裹着。李梨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张蓝感觉他的手中有种神奇的魔力,让她浑身燥热起来。张蓝把柔软滑腻的舌头探进了李梨的嘴里,李梨紧紧地吸住了,他们的舌头绞在一起,死死地不想分开。李梨不一会儿就开始了喘息,他浑身躁动着,他的手在撕扯着张蓝的衣服,张蓝也配合着他退下了自己的内裤。李梨抱着赤身裸体的张蓝滚在了床上,张蓝呻吟着,喃喃地说着,快,快,我要,我要……李梨进入了她,像往常一样进入了她。开始时李梨的动作很轻,他感觉到自己被一场柔滑的大水淹没,那热乎乎的大水证明张蓝还在活着,还在爱着他。张蓝的叫声急促起来,快,快,我要,我要,用力,用力呀……这时,李梨也叫出了声,他疯狂地挺进,他像是在沙场征战的将军……张蓝像往常一样做完爱后沉沉地睡去。张蓝睡得很香,几天来,李梨第一次发现张蓝睡得这么香,这么踏实,而且张蓝的脸上还有了些许的红晕。李梨的心有些痛,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这个唯一让他内心安宁不忍心伤害的女人的确让他心痛。他认为张蓝是这个世界上和任何女人都不一样的女人,唯一让他心痛的女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而不忍心伤害她,尽管他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但是他不认为在伤害她,他伤害的是那些女人。而他必须伤害那些女人,那些自以为是的漂亮女人,她们的存在是他内心的一种疼痛,对他来说,她们都是刀子,割着他的心脏。 李梨无法入睡,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个山洞,那个山洞里发生的事情……他的鼻子不停地抽动起来,他被一种巨大的悲痛压迫着,他感觉到了呼吸的困难,他要缓解自己,这样下去是灾难,他总有一天会毁灭在这种悲痛之中的,可是他常常无法自拔,他逃脱不了一种宿命。他紧紧地握起了拳头,胸腔里大潮汹涌,眼睛里出现了恶毒的光芒。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不知道有谁发信息给自己了。他有种奇妙的预感,知道发消息给他的是谁。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尽量地不吵醒张蓝,拿着手机来到了盥洗室里。李梨打开了盥洗室的灯,灯一闪一闪的,让他想起了那只蜘蛛,他检查了一遍可以用肉眼看得到的地方,没有发现那只蜘蛛,这才打开了手机。在忽闪忽闪的灯光下,他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李梨哥哥,张蓝睡了吗?如果她睡了,你能够来酒店的休息室吗?我在这里等着你。我有话要和你说,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你说!我等着你来! 虽然信息没有落款,但是李梨还是知道了发信息给他的人是谁,这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 李梨目露凶光,骂了声什么,关掉了盥洗室的灯,悄悄地走出了盥洗室,轻轻地穿上了衣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张蓝还在沉睡,或许还在做着和李梨交欢的美梦。李梨看都没有看张蓝一眼就出了门,此时他根本就顾不了张蓝了,他对张蓝的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到酒店的休息室去,去会他要会的人。 月亮度假酒店静得可怕,海潮声永无休止,但是它无法让月亮度假酒店热闹起来,那些白天里人们嬉戏的场所,此时已经空空荡荡。李梨在昏黄的路灯下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12点准。路灯静穆着,它的无语让李梨的心尖颤抖了一下,他觉得有点冷,他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因为心里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路灯其实是夜晚的知情者,没有什么能够逃过路灯的眼睛。每一盏路灯都包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梨往酒店的休息室走去,他路过游泳池的时候,想到了死在游泳池里的弗兰克,他不知道那个叫珍妮的女人现在在干什么,她有没有沉睡,她的表情又是什么样的。李梨觉得背后好像有个影子在跟着,他猛然向后转过身,他什么也没有发现,如果他转过身,要是看到弗兰克站在那里,他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他转回身,继续往酒店的休息室走去。 人有一种胆是最大的,那就是色胆。只要哪个人起了色心,他是无所畏惧的,这就是罪恶的根源!李梨不能够确定自己是不是受到色心的驱使,让他在一种恐惧中走向酒店的休息室。他到休息室去过,休息室有两百多平方米,这么大的房里放着一个大电视机,还有一些放光盘的机器和音响设备。休息里还有一排书架,上面放着旅客看完后不想带走留下的书籍。休息室里还有一台功率很大的立式空调。休息室的地板是当地盛产的质地上乘的柚木地板。地板上有两排地铺,是供客人躺着休息用的,每个铺位上铺着褥子和床单,还有枕头和叠得整齐的被子。 李梨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口,他还是觉得身后有个影子在跟着自己,他的脊背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不敢再回头看了。休息室的灯亮着,他想那个发信息给自己的人是不是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李梨迟疑了一下,他推开了休息室的门。李梨看到了豆丫! 李梨舒了一口气,他想得没有错,那个信息果然是豆丫发给他的。 休息室里的电视开着,但是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声音。豆丫在等待他的时候一定是在看着电视。李梨刚刚进入休息室,豆丫就从铺位上弹了起来,她朝李梨扑了过来,抱住了李梨,胸脯起伏地说,李梨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你不会来了呢!你能够来太好了,你知道我多么的想你吗,我快熬不住了呀,李梨哥哥。 豆丫的举动让李梨有些意外,她比他想象的要大胆而且热烈。豆丫省略了许多烦琐的细节,直接扑进了李梨的怀抱。李梨抱着这个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连这样一个女孩子也不放过? 李梨的眼前突然晃过那个埋藏在他记忆深处的山洞,他的耳边响起了山洞里传来的让他不能在岁月的流程中磨灭的声音……李梨紧紧地抱住了豆丫,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了,他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脑海里的那个还算有点良知的问题被一种恶毒的想法代替,他心里恶狠狠地说,豆丫,今夜你是我口中的羔羊,你无法逃脱!李梨知道,他对任何一个将要得手的女人都会这样说的,当然,他的妻子张蓝除外!张蓝不可替代,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美丽风骚的女人都无法和张蓝相比较,一点可比性都没有。李梨是一匹狼,凶残的饿狼,他已经捉住了豆丫,豆丫已经成为了他的猎物而一无所知。 豆丫浑身燃烧着烈火,她娇喘着踮起了脚尖,她的眼睛闭了起来,她的嘴唇在寻找着李梨的嘴唇,她根本就不知道李梨的嘴唇在不久前刚刚和一个女热吻过,李梨的身体上或者还残留着另外一个女人的体香。就是知道,豆丫也不会计较的,反而会有认为是一种刺激,今夜,她自己感觉自己是个胜利者。她没有料到她会因此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这个世界太多的陷阱,谁又能够躲得过去呢? <er h3">41 张蓝好像进入了一个梦境。 她很不情愿地进入了那个梦境。 她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色t恤的漂亮女人万苇,万苇的背景一片模糊。她今天晚上没有哭泣,她的表情十分模糊,张蓝看不清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模糊的黑洞。 张蓝说,你为什么要出现,一次一次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真的不想看到你,你走吧,我求求你,你走吧!你不要影响我的度假!你饶了我,好吗? 万苇的声音冷冷地飘了过来,请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我不喜欢你这样和我说话,我没有影响你度假,你这次旅游本来就有很大的问题,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我只是想让你帮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你能够办到的,我要离开,一定要离开,我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张蓝说,那你要我怎么样和你说话?你还是走吧,好吗?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不要你担心!我没有义务帮助你,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能够帮助你,你去找能够帮助你的人好吗?不要缠着我,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万苇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难道你很幸福吗?你幸福的依据是什么?难道你拥有了爱情吗?你拥有爱情的依据又是什么?你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希望你带我回去!你能够做到的,一定能够的!我相信你。 张蓝说,不管我怎么样,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了,我希望你离开,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的,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和能力。我幸福不幸福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拥不拥有爱情也和你没有关系!我真的没有办法帮助你,你就离开我吧,我看到你就害怕,不管你会不会伤害我。事实上,你已经伤害我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万苇又叹了一口气说,为什么我们女人都这样盲目的自信呢?明明知道自己的痛处还要坚持,还要幻想有个美好的结局,要知道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假,那么的不可靠。 张蓝不说话了,她看到万苇身上冒着冷气。万苇也不说话了,她在张蓝的面前跳起了舞,这是张蓝很熟悉的《天鹅湖》里的舞姿,万苇娴熟而曼妙的舞姿十分的凄美。张蓝感觉到了一种力量,控制着她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张蓝显得无能为力,尽管她的内心在挣扎,企图摆脱着这种力量。 万苇停止了跳舞。她来到了张蓝的面前,张蓝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万苇幽幽地对张蓝说,你看到我的红舞鞋了吗? 张蓝说,我看到了红舞鞋,又被扔回海里去了。我不喜欢那东西,它带着一种邪气。 万苇突然尖锐地说,你们为什么要把它扔回海里去,为什么?!那是我的东西,我的! 张蓝觉得那种香甜的味道消失了,危险在悄悄地向她逼近! 万苇靠近了她,她看清楚了万苇的双眼里出现了那个小象牙挂坠。张蓝摸了摸胸前,自己胸前的那个小象牙挂坠不见了。张蓝又想起了那个双头神婴,这个小象牙挂坠难道和双头神婴没有关系?可无论怎么样,这个小象牙挂坠绝对是个不祥之物。小象牙挂坠呢?为什么可以在万苇的眼睛里出现? 万苇说,我要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张蓝说,我不要,不要和你去! 万苇冷笑了一声,她说,由不得你了。 张蓝身不由己地随着万苇出了门。 刚出门,张蓝就看到了那个白人的孩子,他站在一盏路灯下,神色凄迷地看着她们。他的脸色苍白,张蓝看不到他眼睛里的颜色。她们走到白人孩子面前时,白人孩子伸出手拉住了万苇,他幽幽地说,你看到我妈妈了吗?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理我了,也不来找我了? 万苇凶狠地对他说,放开我!你给我滚开,不要影响我! 白人孩子的手被万苇无情地拍开了。他站在那里,十分委屈的样子。他还是喃喃地说,我妈妈呢?我妈妈呢? 张蓝不敢注视这个神秘的孩子,她不明白这个白人孩子老是骑着的小象跑哪里去了,是不是也像他妈妈一样失踪了? 万苇一声不吭地在前面走着。 张蓝鬼使神差地跟在她的后面,张蓝知道,自己已经被她控制了,她根本就逃脱不了。张蓝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看到白人孩子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使劲地抓挠着,一块一块的皮从他的脸上掉落,白人孩子的脸被他自己抓挠得支离破碎。张蓝不敢看了,她回过头,战战兢兢地跟在万苇的后面。 张蓝听到身后传来了白人男孩阴森森的声音,远离那个女人,一定要远离那个女人…… 张蓝知道白人男孩说的女人就是在她前面走着的万苇,但是她已经不能够离开万苇了,她已经被万苇牢牢地控制着,张蓝在惊恐中变得绝望…… <er h3">42 豆丫的身体在李梨熟练的热吻和抚摸中不断地发酵和膨胀,她觉得李梨是个无所畏惧的情场老手,他不像她从前的那个老师,胆小谨慎而且粗鲁。豆丫在李梨的玩弄中兴奋得手足无措,她呻吟着,享受着这从来没有过的巅峰体验。 李梨娴熟的热吻和恰到好处的抚摸充满了激情和诱惑。他的手就像一条充满魔法的蛇,在催眠着豆丫,豆丫原本想挑逗李梨就范的准备都落空了,主动的豆丫变成了被动。李梨无疑是一个高明的情爱教练,他引导着蛮横如一头受惊小鹿的豆丫,让她在波峰浪谷中接受一个男人的火热和侵略。豆丫任李梨玩弄着,李梨怎么样玩弄她,她都会觉得快活!她还希望李梨更加深入地玩弄自己,今天晚上,她就是死在李梨的怀里,她也会瞑目的。 豆丫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性经验是那么的贫乏,她还以为自己是性爱的女皇,没有想到在李梨面前还是个幼儿园的孩子。 李梨只是在亲吻和抚摸着她,并不急于进入实质性的状态,这让豆丫十分的焦虑,她多次把李梨的手牵引到她最隐秘的部位,没想到李梨的手泥鳅一样地滑开了。豆丫呻吟着,她要溶化在李梨的亲吻和抚摸之中了,她轻轻地说着,哥哥,哥哥,快,快,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呀……李梨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语,他只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一丝不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豆丫浑身酥软,她对李梨毫无办法,在李梨面前,她已经败了,她在等待着李梨的安排,此时,李梨是豆丫的王。 李梨的脑海里老是出现那个山洞,以及山洞里的喊叫声,他的眼中恶毒的光芒是那么真实。他心里在吼叫,婊子,你们这些婊子!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淫荡,死到临头还那么淫荡! 李梨在诱玩豆丫的过程中,心里突然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消灭豆丫,然后让她痛苦,痛苦一生! 李梨知道怎么样征服一个女人,特别是像豆丫这样自认为有点经验其实毫无经验的女孩子。他很快地脱掉了豆丫的衣服,其实豆丫已经在他的抚摸和亲吻的前戏下完全地向李梨敞开了。当李梨扯下豆丫红色的内裤时,眼睛里有一盏灯火摇曳了一下,那是他生命中最初的善良的灯火,很多时候,李梨眼中的这盏灯火会出现,伴随着这盏灯火的出现,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李梨,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样做很缺德,你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李梨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也许是另外一个李梨的声音,他内心里有两个李梨,一个是邪恶的李梨,一个是正常人李梨,两个李梨此时又一次短兵相接,他们在相互地说服对方!最后,还是邪恶的李梨占了上风,他眼睛中的那盏摇曳的灯火消失了,他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冷漠邪恶的光芒! 李梨进入了豆丫的身体,他在蹂躏着一个青春的少女,这个少女此时那么的迷恋于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交付给他,甚至没有想过一丁点回报!李梨没有考虑到这些,他现在的目的是那么的明确,没有一丝犹豫和不安……李梨完事后,豆丫还紧紧地抱着他,豆丫在李梨有力的冲撞中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她甚至产生了某种幻想,幻想和这个男人有某种未来。可是,李梨不一会儿就把豆丫的幻想打碎了! 李梨推开了紧紧抱着自己的豆丫,抓过豆丫的衣服,把豆丫的双脚捆了起来,他又抓过豆丫的短裙,把豆丫的双手捆了起来。豆丫显得十分的顺从,没有一点儿反抗就让他捆住了自己双脚和双手!她还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梨,以为李梨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刺激和幸福。豆丫错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和自己有切肤之亲的李梨会换上另外一张可怕的脸孔,歹毒地对待她! 李梨的脸在一刹那间扭曲了,他恶狠狠地抽了豆丫一巴掌,咬着牙对她骂道,你这个小婊子,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你错了,我厌恶你!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会爱你,都会拜倒在你的短裙之下吗?你错了,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厌恶你,恨不得让你死!可我不想让你死,我要玩你,我要让你永远记住,男人不会给你带来快乐,你休想从男人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李梨说完,就朝豆丫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豆丫的泪水流了出来,巨大的屈辱像一场海啸把她淹没了,冲垮了,她浑身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休息室里的灯突然灭了,休息室外面的路灯也突然灭了。 世界沉入了一片黑暗,万劫不复的黑暗。 豆丫叫了一声,木木姐—— 没有人回答她,这偌大的休息室里就像是只剩下了豆丫一个人,她的声音好像在黑暗中隐隐地回响,她听到自己回响的声音是那么的阴森冰凉。 豆丫又叫了一声,木木姐,你在哪里——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豆丫挣扎着,在漆黑中挣扎着,好不容易,她把绑住自己双手的短裙挣脱掉了,她伸出了手,摸不到任何东西,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摸不到任何东西,也摸不到自己。豆丫睁大着眼睛,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想从铺位上爬回来,但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她除了两只手能动以外,身体的其他部分不听她大脑的指挥了。她那还能动弹的两手却什么也抓不住了。 在这个世界上,她又能抓住什么呢?她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但已经晚了。 <er h3">43 张蓝看到了,又一次看到了她这一生中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万苇要带她到这个地方,让她看到这一幕。 她曾在白天里产生过的某种希望又一次无情地破灭了。 此刻,她清醒过来,这不是在做梦,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像她看到的场景一样真实,如果她不看到这真实的场景,或许她不会这么的痛苦和绝望。什么是爱?爱难道注定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不断重复的伤害?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在这个晚上刚刚和她鱼水之欢的丈夫会和一个小姑娘重新鱼水之欢一次。这就是现实,不管她信不信,残酷的现实根本就不会以她的美好愿望为转移!张蓝真正的绝望了,她被李梨的行为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真的十分清醒,她扭头狂奔而去,她听到了万苇在她身后叽叽的冷笑,她还听到万苇像是从幽冥中传来的声音,你还能再相信一个男人吗?傻女人,你还能在相信爱情吗?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爱情,有的只是欺骗和伤害,你该醒了吧! 张蓝在奔跑的过程中听到了夜鸟的惊叫。 在黑暗的另一面,还存在着多少危险和伤害? 张蓝心中不但恨透了李梨,也恨透了那个穿着红色t恤来路不明又自称万苇的女人,是她让张蓝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恐惧。 她一路狂奔,回到了住所,张蓝扑在床上痛哭起来,她以为这最后一次和李梨出游,会浪漫得让自己回心转意,会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美好的记忆,没想到,一切都是那么的残酷,没给她留下半点喘息的机会。 张蓝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床单,似乎要把床单撕裂。张蓝突然想到了弗兰克的死。她从床上爬起来,她喃喃地说,李梨会不会像弗兰克那样死去呢?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李梨落水了,他要从游泳池里爬起来,他正要爬上岸,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了下去。他沉入了水底,他挣扎着冒出了头,他的头被一只无形的手压了下去,他挣扎着,两手扑腾着,水花四溅……李梨的尸体在一个清晨里从游泳池的底下浮上来,李梨的尸体被水泡得浮肿而苍白。 张蓝悚然心惊,不能,李梨不能死,他要和她一起回上海办离婚手续,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但可以是一个好朋友。如果李梨要是死了,她说不定会悲伤,会在她的生命里蒙上一层抹之不去的阴影! 她又出了门,朝游泳池方向走去。 <er h3">44 李梨不知道为什么会沉入黑暗,难道是报应来了?他知道,自己会有报应的,他做的事情是那么的邪恶,但是他不能够控制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复一次他的邪恶行径。 他好像失去了知觉,木然地在黑暗中朝酒店休息室的门口走去。他准确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走了出去,把躺在地铺上的豆丫留在了休息室里,豆丫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个酒店里里外外的灯光全灭了。是停电?还是…… 李梨在漆黑中来到了游泳池的边上,他站在那里,看着游泳池里泛出的一片白光,游泳池在朦胧的夜色中像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可以照出每个人灵魂中的丑恶。但李梨不能从这面镜子中看清自己的脸。他听到了山上密林里传来的夜鸟的惊叫。 他的神智开始苏醒。大海的潮声无休止地响着,但他感觉不到嘈杂,反而觉得潮声使P岛的夜晚更加的死寂。 李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喃喃地说,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李梨仿佛失去了记忆。 他站在游泳池边。 他突然看到平静如镜的池面上漂浮着一样东西,李梨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此时没有路灯,但他分明看清了游泳池上面漂浮的那样东西,而且看得十分真切,那是一条男式的游泳裤,那是一条黑色的游泳裤,在游泳裤的左上角绣着一朵红色的小花。 李梨突然记起来了,他见过这条游泳裤,这条游泳裤的主人应该是死去的弗兰克,他记得十分清楚,因为游泳裤上面的那朵红色的小花。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弗兰克穿这条游泳裤,他曾为那朵红色的小花想入非非,那的确是一朵迷人的红色小花,有种色情的味道,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怪念头出现。这条游泳裤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李梨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了这条游泳裤,而且是死去的弗兰克的遗物? 李梨的目光痴迷起来,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到游泳池里去把那条绣有红色小花的游泳裤捞起来,至于为什么要把它从游泳池里捞起来,他没有想过,也来不及考虑。似乎有一种无声的召唤在促使他进入游泳池。 就在他要跳入游泳池的时候,张蓝跑过来,她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李梨—— 李梨回头看了一眼张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张蓝的出现对他而言,也变得十分怪异了。 张蓝朝李梨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李梨,她说,你不能下去,不能! 李梨说,你不要拦着我,我要下去,你看见那条游泳裤了吗? 张蓝看了游泳池一眼,游泳池上什么也没有。张蓝猛地推了李梨一下,把他推离了游泳池的边缘。 李梨说,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 张蓝知道李梨此时一定出了问题,而且是严重的问题。弗兰克在游泳池里企图爬上来的那一幕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知道,如果此时让李梨下了游泳池,说不定他就和弗兰克的下场一样了。 张蓝狠狠地抽了李梨一耳光,说,李梨,你给我清醒一点! 李梨浑身战栗了一下,突然说,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蓝,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张蓝扑上去,抱住了他,张蓝哀声说,李梨,走,我们回去吧,我们说好了好聚好散,我不怪你,你做的一切都不怪你,那是你的自由,你的权利。 李梨心里一片茫然。 这时,他们都听到了一个女人阴恻恻的哭声。 李梨警觉起来,是谁? 这个女人的哭声绝对不是被他抛在休息室的豆丫,而是另有其人。 张蓝突然对着哭声的方向大声说,你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女人的哭声突然停止了,接着,他们听到了叽叽的冷笑。 <er h3">45 豆丫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她的身体还是麻木的。她的两手可以动弹,她怎么摸也摸不到任何东西。她想喊也喊不出来,她的喉咙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那团软乎乎的东西黏在她的喉咙里阻隔了她的声音。她心里十分的清醒,她在心里喊着木木的名字,希望木木来把她从这种状态中解救出来。 她听到了两声叽叽的冷笑。 冷笑声让她的头皮发麻,她的脸上起了鸡皮疙瘩。 豆丫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她希望靠近她的是木木,可那叽叽的冷笑声绝对不是木木的,因为那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叽叽冷笑的女人是谁? 难道是李梨变成了女人的声音? 李梨这个流氓此时在哪里?她不知道李梨已经离开了她。她还害怕李梨再次过来侵犯她、羞辱她。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被恐惧绝望替代了,她现在才知道了什么叫做恶果。她想起了一句话:千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句话是木木和她说的吗?她记不得了,但是她已经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刻含意。 豆丫感觉到了那人的存在。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豆丫浑身瑟瑟发抖。 豆丫伸出两手摸索着,她没有办法摸到那人的身体。她急坏了,她想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豆丫听到有人就在她的身边说着话,那的确是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的嘴唇对着她的耳朵说,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自作自受。 豆丫的嘴唇颤抖着,她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她的两只手也在颤抖,她两只手上的皮肤也绷得紧紧的。 她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摸着自己的脸,那绝对不是李梨的手,那种抚摸也不是李梨的那种抚摸。 豆丫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惧之中。 她又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声音有一种寒冷的穿透力,姑娘,你必须远离男人,必须远离,否则,你会在黑暗中伤心而死。 豆丫使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她大喊了一声,把喉咙里那团软乎乎的东西吐了出来,她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恢复了知觉,她蹬着双腿说,你是谁?你是谁? 女人的声音在离她而去,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一生必须远离男人,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都是蛆,靠着女人的腐肉为生—— 这时,休息室里的灯突然亮了。豆丫猛地坐起来,她看到了一只蜘蛛,一只手掌大的黑蜘蛛吸附在她赤裸洁白的大腿上,灯光一闪一闪的,豆丫大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第十章 <er top">46 李梨在这个清晨醒来,大汗淋淋地醒来,他又梦见了那个山洞,那个山洞多年以来一直在侵蚀着他的灵魂。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张蓝,张蓝站在床前,上身很随意地穿着一件短袖的睡衣,下身就穿着一条内裤,裸露着两条长腿。张蓝脸色苍白而阴沉,眼圈黑黑的,用直勾勾的目光盯着李梨,李梨从来没有见过张蓝如此面对自己,他有点不寒而栗,更让李梨不寒而栗的是,张蓝的手中紧握着一把雪亮的水果刀,那把水果刀透出一股冰冷的光芒,它不会说话,却传递着许多不妙的信息。李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张蓝要杀了我?她为什么要杀我?昨天晚上还那么痛快地做过爱,她还把自己从游泳池里带回来。回来后,她还让我睡觉,让我什么也不要想,还摸着我的头,像一个母亲对待儿子那样摸着我的头,轻轻地说着让我入睡的话,还说她会看着我睡,守着我,不让任何人把我带走。为什么我一醒来就看到她这样冷漠肃杀地拿着刀不怀好意地瞪着我? 李梨悚然心惊。他猛地坐起来,戒备地看着张蓝,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很多时候,语言是多余的东西。 张蓝突然冷笑了两声,她把刀举起来,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她竟然要对自己下手,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够看她自杀,她不能死,她应该好好活着,哪怕是离婚,也要让她好好活下去,她是我唯一爱的女人,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李梨猛地扑过去,刹那间,李梨夺下了水果刀,把水果刀扔在了地上,双手抓住张蓝的肩膀说,张蓝,你疯了,你想干什么!你不能这样,不能! 张蓝推开了他说,我不用你管,我觉得活着毫无意义! 李梨说,那也不能去死啊!死就能够解决问题了吗? 张蓝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脸,她哭了起来。 李梨的心疼痛起来,他走过去,搂住了张蓝,张蓝显得特别的无助和懦弱。她喃喃地说,李梨,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说你只爱我一个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伤害我?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不能够忍受你一次一次的出轨和背叛! 李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紧紧地搂住她,她的颤动和话语此时变得毫无意义。他在想一个问题,张蓝为什么这几天老是做出很反常的事情,这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和她胸前佩戴的那个小象牙挂坠有关?那个神秘的小象牙挂坠意味着什么? 李梨把一只手伸到了张蓝的胸前,他企图抓住那个小象牙挂坠,他想,如果把这个小象牙挂坠销毁了,或者张蓝就安然无恙了,他也安然无恙了。他的手还没有抓住那个小象牙挂坠,张蓝警觉地推开了他,张蓝的双手护着那个小象牙挂坠,眼睛里流露出不安和惊恐的表情,你不要碰它,不要碰它,它是我的,它是我的!谁也不能碰它! 李梨惊异地发现,此时张蓝的声音又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李梨想,张蓝是不是大脑出了什么问题?他十分清楚,张蓝一直是个理智的女人,可现在,他看到了很多发生在她身上的令他困惑的事情,难道是那个神秘的小象牙挂坠在影响和改变着张蓝? 李梨轻声地对张蓝说,张蓝,你把小象牙挂坠给我,我把它扔了,扔到海里去,好吗? 张蓝使劲地摇着头说,不,不,你不能碰它,它是我的,它永远是我的!它是我的,它包含着我的爱、我的心灵,还有我的世界! 李梨浑身的寒毛一根一根地竖起来,张蓝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声音,的确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想到了按摩女莲和差诺。他们一定知道那个小象牙挂坠的秘密。可是,他根本就不可能和按摩女莲交流,她不懂中文和英文。那么只有差诺才能告诉李梨关于小象牙挂坠的秘密。如果他弄不清这个秘密,那么他就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或者张蓝就会有危险。 李梨感觉到了危险在逼近,不光光是在向张蓝逼近,也在向自己逼近。他决定去找差诺,问个水落石出,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李梨生怕张蓝会用那把水果刀干出什么事情,他捡起了那把水果刀出了门。 在出门前,李梨关切地对张蓝说,你好好休息吧,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小象牙挂坠的,正如你所说的,那是你的,而不是我的,我没有权利要它,你放心! 张蓝在李梨出门后,幽幽地说了声,该来的永远不会来了,该走的也永远走了。 <er h3">47 豆丫蜷缩在床上。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就像是狂风暴雨之中的一片叶子。豆丫两眼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出了窍,没有了思维和知觉。木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匆忙冲进房间的豆丫吵醒后,很快就看到豆丫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豆丫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冲进房间后,她气喘吁吁地对从睡梦中惊醒的木木说,木木姐,我怕,我好怕—— 当时木木以为她又在搞怪,加上木木正好做着一个美梦,她梦见自己被一条美丽的大船带向蔚蓝的大海,这条大船上正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婚礼,那个新郎英俊洒脱,那个新娘就是她……木木没好气地对豆丫说,你怕什么?你又怕过什么呢?快睡觉吧,你难道不困吗? 木木想接着睡接着做那个美梦,可豆丫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豆丫说,木木姐,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极了—— 木木这才认真地注视起她来,木木发现豆丫的确是被吓坏了,她的头发散乱着,衣衫也显得凌乱,两眼透着惊恐和无助的神色,脸色铁青,嘴唇寡淡,像是受过强暴的样子。 木木马上起了床,她把豆丫弄上床,让她躺下后问她,你到哪里去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豆丫从床上坐起来,蜷缩在床的一角,她的嘴巴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言不发,直到天大亮。 木木一直在和豆丫说着话,她在安慰着豆丫,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的眼皮不听使唤,也就倒头睡过去了。 木木醒来后,看到的还是蜷缩在床角惊恐万状的豆丫,觉得豆丫霎那间变得那么的柔弱,那么的可怜,木木心里酸酸的,眼睛也湿了,她喃喃地说,豆丫,你究竟怎么啦? 豆丫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木木姐,我们走吧,离开P岛,我再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木木姐,我们走吧!我好怕,好怕! <er h3">48 李梨手里握着水果刀,走在通往酒店大堂的路上,许多游客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李梨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的眼睛血红,看上去十分可怕。他来到了大堂,看到了差诺,差诺正在前台打电话。差诺的神情看上去并不轻松,他边打电话边像女人一样比划着手。 李梨站在他面前时,大堂里的服务人员都看着握刀的李梨,他们的眼中透出惊恐的色彩,但他们脸上还是带着职业的微笑。他们不明白手中握着刀的李梨要干什么。 差诺也看到了李梨,他打完电话,马上朝李梨行了礼,然后很有礼貌地问李梨,先生找我有事吗? 李梨的脸上挤出了一点笑意,声音沙哑,差诺先生,你能和我私下谈谈吗? 差诺微笑地回答,没有问题,请吧! 差诺就把他带进了大堂旁的一间房间,那是差诺的办公室。 大堂里的服务生看着李梨握着刀和差诺进入了差诺的办公室,都为差诺捏一把汗。有一个女服务生想提醒差诺什么,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阻止他们。差诺其实也看见了李梨手上的那把刀,但他没有惊慌,尽管他心存疑惑。差诺在他的办公室和李梨面对面站着。差诺微笑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梨持刀的右手上。 李梨顺着差诺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这时他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出了自己的房间后人们看他的表情那么的怪异。 李梨尴尬地笑了笑,对差诺说了声,对不起! 说完,他就把水果刀放在了桌子上。 差诺松了一口气,让李梨坐在了沙发上,差诺自己也坐了下来,说,请问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梨说,差诺先生,我想向您讨教一个问题。 差诺微笑地问,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吧。 李梨迟疑了一会儿,说,就是我太太的那个小象牙挂坠,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提到小象牙挂坠,差诺神色慌乱起来,他摆着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见过那个东西,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它的任何情况。 李梨说,差诺,你在撒谎,我看得出来,你在撒谎。 李梨边说着话,边抽动着鼻子。 差诺显得坐立不安,他的脸色变化着,眼睛里也透出不安和惊惧。他说,真的,我没有撒谎,没有,我真的没有见过那个小象牙挂坠,我不清楚关于它的任何事情。请你原谅我!我真的不能够帮助你,不能够回答你这个问题。 李梨站了起来,非常严肃地对差诺说,差诺先生,你敢在佛祖面前起誓吗?如果你敢对着佛祖起誓,我就再不找你问这个问题了,你也可以拒绝回答我!你敢吗,差诺先生? 差诺沉重地低下了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他此时说的话李梨一句也听不懂。不一会儿,差诺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用他的娘娘腔说,好吧,我告诉你,我把我见到的关于那个小象牙挂坠的事情都告诉你。 李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他点了点头,眼睛里出现了希望的火苗。 差诺就细声细气地开始了对那个小象牙挂坠的叙述。 你一定记得去年的那场突如其来带来巨大灾难的海啸,那场海啸把我们月亮度假酒店摧毁了。就在海啸前的一天,我见到过这个小象牙挂坠,和你太太佩戴的一模一样的小象牙挂坠。 在此之前,我没有见过它。那个小象牙挂坠,是一个中国女人的饰物,那个中国女人十分年轻和美丽,和她一起来度假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长得粗壮,很有力的样子。他们好像是夫妻,可看上去不那么协调。 那个男人对他妻子不是很温和,总是呵斥她。年轻女子忍受着他,他怎么骂她,她都无动于衷,好像她生下来就是那个男人的出气筒。 其实,我们酒店里的很多人都看不惯那个男人,他粗俗无礼,但是我们酒店信奉一个真理,酒店的客人就是上帝,所以就是对一些过分无礼的客人,我们也微笑待之。 对了,就是在海啸发生的前一天,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2004年12月26日,那天中午,在莲按摩的那个亭子里,发生了一件事情。莲正在给那个年轻女人做着按摩,她突然看到那男人掀开帘子冲了进来。 莲马上停止了给年轻女人的按摩,她惊慌地站起来,因为她看到那男人满脸的横肉抽动着,怒气冲冲的样子。莲吓坏了,她躲到了一旁。 年轻女人也发现了愤怒的男人,她坐了起来。年轻女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男人就冲到了她面前,一把抓起了她的头发,年轻女人哀声惊叫着被男人提了起来,男人粗鲁地骂着年轻女人,他边骂着边伸出另外一只手扯下了年轻女人胸前佩戴的小象牙挂坠,然后把小象牙挂坠扔在了地上,他的鞋子踩了上去,并使劲地用鞋跟跺着它。他恶狠狠地辱骂着年轻女人,并且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扯出了亭子。 莲真的吓坏了,她躲在那个角落里给我打电话,我接到莲的电话赶过去时,他们已经离开了亭子,回房间里去了。但是那个小象牙挂坠留在了地上。我捡起了它,发现它上面有了一道裂纹。 莲说,这个小象牙挂坠是那个年轻女人的。 我点了点头,我准备把这个小象牙挂坠还给那个年轻女人。 就在我准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头发凌乱,嘴角还有些红肿。她走进亭子就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我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夫人,你要找的是这个东西吗? 我把小象牙挂坠递给了她。 年轻女人一把抓过了小象牙挂坠,她双手颤抖,把那个挂坠放在了自己的掌心,紧紧地握了握它,然后松开手掌,低下头,双眼凝视着它。她的嘴唇蠕动着,眼泪一串一串地掉落在小象牙挂坠上。看得出来,这个小象牙挂坠是年轻女人珍爱的东西。至于你夫人佩戴的那个小象牙挂坠是不是那个女人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请见谅。 李梨总觉得差诺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看他紧张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但是李梨没有再追问了,他还要找适当的时机,再让差诺开口。今天,他只有到此为止。走出差诺的办公室,他来到了海滩上,海滩上许多人,他没看到豆丫和木木,也没看到妻子张蓝。 阳光下,李梨远眺着茫茫的大海,心想,差诺说的那个年轻女人会是谁呢?她此时又会在哪里? <er h3">49 普吉岛警察的到来,使P岛的气氛徒然紧张起来,岛上的每个人都是杀害弗兰克的嫌犯。警察是在这天的午后进入P岛的,当他们从一艘汽艇上走下来时,天上的太阳被大朵大朵的乌云遮住了,警长泰猜感觉到了些许不妙,他觉得有种压力扑面而来。莲在按摩亭里看到了警长泰猜他们,她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阴霾,她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郎塞坐在他的长尾船上,他也看到了警长泰猜他们,他张了张嘴巴,喉结咕噜咕噜地滑动了几下,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莫测的光芒。 <er h3">50 张蓝进入了一场梦境。她似乎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向那个梦境里去的。她在进入那个梦境时,感觉到了危险,她喊了一声李梨的名字,希望李梨出现在她面前,李梨的在场,无论如何也会让她感觉安全很多,可是李梨现在不在。张蓝进入的那个梦境十分的阴森,所有的场景都没有色彩,她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流着泪跳舞,她的舞姿里扇动着一种凄凉的情绪。张蓝被她的舞姿迷住了,她觉得有种力量在诱引着她进入另外一个世界,那是张蓝未知的世界,此时,张蓝已经感觉不到危险了。 <er h3">51 警长泰猜到P岛后,就带着法医去检查弗兰克的尸体。 差诺把他们带到了山脚下的那间小木屋。差诺把小木屋的门打开,一股奇异的怪味冲了出来,泰猜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巴。接着,他就戴上了口罩走了进去,法医和其他警察也跟了进去。 差诺最后一个走进去,关上了门。差诺这次没有像和珍妮进来一样守在门口,而是站在了泰猜的身边,泰猜随时提出一些疑问,他要及时地做出回答。 木屋里是草药和尸臭混合的气味,当然这里面也有蜡烛的味道。 弗兰克的尸体没有腐烂,保存得十分完好,最起码外表看上去十分的完好,和生前没有什么区别。躺在那里的弗兰克像是在沉睡,安详而静谧,生前的戾气一扫而光。 泰猜看着弗兰克的尸体,他想,如果这是一起谋杀,那么谋杀弗兰克的人是谁? 法医在检查着尸体,他边检查边和泰猜说着什么。 泰猜在法医检查完尸体前,还必须和上岛的警员一起分头在岛上进行调查。泰猜听到了屋外山林里传来的鸟鸣声,他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泰猜觉得寒气逼人,有股阴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这股阴风在屋子里鼓荡着,弗兰克尸体边上的烛光摇曳,许多如同鬼魂般的阴影在围着弗兰克的尸体翩翩起舞。 泰猜觉得自己四肢发冷,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留了一个警员在木屋里陪法医进行细致的尸检,泰猜带着其他两名警员离开了小木屋,去岛上进行调查。 差诺陪着泰猜走出了小木屋的门,泰猜是最后一个走出门的。在出门前,他突然觉得有一只冰凉的手在他的脖子上摸了一下,他猛一回头,除了法医和那名警员,什么也没有。而躺在那里的弗兰克嘴角似乎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泰猜心里一抽紧,走出了小木屋,天上铅云密布,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er h3">52 李梨看到了警察,觉得自己十分紧张,这无来由的紧张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是杀害弗兰克的凶手?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为什么要杀害那个白种男人呢?是因为他漂亮性感的女友珍妮?如果仅仅如此,这个杀人动机好像不是那么充分,而且,他和珍妮还没有发生任何关系,要说有什么关系,也仅仅停留在李梨对珍妮的幻想上。 但李梨的确感到了紧张。他看着从船上下来的警察被差诺带走之后,他就有了一种逃离现场的想法。李梨该往何处去,脑海里一片迷茫。 阴霾的天空中炸开了一个响雷,海浪中潜伏着巨大的凶险。 李梨突然想到了妻子张蓝,他赶紧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此时,许多游客也纷纷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郎塞坐在船上,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李梨,直到李梨的身影消失。郎塞似乎很平静,他和游客不一样,仿佛再来一次海啸,他也会坐在长尾船上平静地看着P岛,看着P岛发生的一切,他甚至会露出微笑,露出他那两排整齐而又洁白的牙齿。 李梨发现小木屋的房门没锁,是虚掩的。他推门进去了,进门后,发现张蓝不在卧室。正想着张蓝会到哪里去,李梨听到了说话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是从盥洗室里传来的。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盥洗室的门口。 他把耳朵贴在那扇木门上,听着里面的说话声,那是两个人在说话,两个女人,他听出来了,一个女人是张蓝,另一个女人不知道是谁,可那声音他并不陌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张蓝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他结婚,他大你三十多岁,完全可以做你的父亲,难道你和他在一起不会觉得不舒服吗?他皱巴巴的皮肤在你身上磨来磨去的时候,你不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吗?我都替你羞愧,你不要说你们之间能够有什么爱情,正如你告诉我的,他是一个暴发户,如果你一个舞蹈演员和一个暴发户之间能够产生爱情,我觉得不可思议。看上去,你们更像一场交易,肉体和金钱的交易,如果为了金钱,你被他包养,我会相信,可是你和他结了婚,你把自己的青春作为一个赌注押在了他的身上,这让我难以理解,这是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另外的那个女人在抽泣,她边抽泣边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他,我肯定的是他很爱我,爱得要让我死,因为只有我死去,他才算是完全占有了我。你知道吗,他每次朝我发脾气,我都不会生气,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毫不愧疚地爱着别的男人。如果哪天他没有朝我发火,没有强暴我,我会觉得不安和内疚。他这样对我,所以我可以理直气壮地爱着别人。你明白吗?也许你不会明白,永远也不会明白! 张蓝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爱着别人却要嫁给他,那个你爱的男人呢?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难道和你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障碍? 女人还在抽泣,她的话音伴随着鼻子不时的吸气声,唉,那个男人,我恨他,我对他的恨甚至超过了对老头子的,老头子杀死了我的肉体,而他却杀死了我的灵魂。没有了灵魂,肉体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本来以为他是因为爱我才接受我的帮助的,可没想到……你知道吗,他是一个穷光蛋,在这个世界上,贫穷就是一种罪恶。我不是瞧不起穷人,但现实就是如此,贫穷让人一事无成,自怨自艾,被人唾弃被人憎恶。也许他可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有钱人,但这需要很多时间和代价,他必须一步一步往上爬。我不能说是为了他才嫁给老头子的,但我知道,只有嫁给老头子,我才能资助他完成在美国的学业。当我把和老头子结婚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暴怒了,他说我是婊子!没错,我是婊子,这个世界上只要出得起价钱的人都可以来玩我!我这样对他说的时候,他一定不知道我的心在流血。我本想说,为了他,即使做婊子我也愿意。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是,他最终还是杀死了我的灵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在学成回国后,有一天,他把我约到了一家咖啡馆里,记得那是衡山路的一家上岛咖啡馆。我当时很兴奋,我以为我的不幸将从此终结。我花了两个小时梳妆打扮,那天我的表情一定泄露了什么,老头子一口咬定我是去会情人的。我说不是,只是去见一个朋友。老头子固执地说我一定是去见情人的,否则不会打扮两个多小时。他还说他闻到了我身上散发出来的骚味!我挺生气的,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说他根本不在乎我有情人,他还劝我,如果和情人上床别忘记带套,千万不要把一些脏病带回来传染给他。我觉得那天老头子特别的和善和幽默,和他截然相反。我如约而去。我没想到我们的见面会是那么短暂,那么的令我痛苦,直至杀死我的灵魂。我一见他,就想冲上去抱紧他,亲吻他,恨不得把他的舌头咬碎,然后吞进肚子里去,让他成为我体内的一部分。可是那天见面的时候,他显得很成熟,当我笑脸迎上去的时候,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婊子!然后,他把一个箱子放在我的面前,说了声,我不欠你的了。我呆在那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整个咖啡馆一片黑暗……那一箱子全是钱,和我这些年资助他的钱数目相符。从此,他就和我断绝了关系。奇怪的是,那天晚上我沮丧地回家后,老头子没有骂我,也没有要求和我做爱,他只是朝我微笑,那时,我真想把他当成是我慈爱的父亲,我想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可我没有那么做,我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洗手间里,默默地流着泪,默默地舔我自己的伤口。 李梨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无头无绪,他想看看那和自己妻子说话的是谁,一定是她把张蓝弄得异常古怪!他正要推开盥洗室的门,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还是那个女人,她的声音是那么柔美,却带着一种残酷的凄凉。 女人继续抽泣着,鼻子的吸气声此起彼伏,我从那以后变了一个人,老头子也说我变了。老头子恶毒地说我一定是疯了,因为我经常深夜独自开车出门。在漆黑的深夜里,我会一个人开车去曾经和他约会的地方,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独自舞蹈,我会疯狂地旋转,疯狂地飞跃,疯狂地流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我的心痛。有一次,老头子开车跟踪了我,我正在跳舞的时候,老头子出现了,他拍着手掌说,跳得真好,我怎么没有看你跳过这么美丽的舞蹈呢?老头子的话音中充满了嘲讽。我在刹那间停了下来,跌倒在地上,我抬起头看着老头子,我的脸上满是泪水。老头子继续拍着手,继续用他冰凉讽刺的声音说,跳呀,怎么不跳了?我喜欢你的舞蹈,真的很喜欢!他说着朝我走过来,他蹲在我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他低吼,你跳啊,怎么不跳了?你拿着老子的钱养小白脸,你欠我的,我让你跳你就得跳……从那个晚上以后,我就在一个又一个深夜里四处游荡,我总是找那些最黑暗的地方跳舞,跳累了就随便找个男人上床。那些男人以为我是个婊子,走的时候会扔给我一些钱,我每次总会把那些钱一张一张地点燃,看他们慢慢地燃烧成灰烬。我要用这些钱祭奠我死去的爱情和灵魂。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疯了?是不是?你要是我,你会怎么样?会和我一样疯吗?哈哈哈……你知道吗,老头子知道我在外面乱搞男人。他知道,哈哈,是我亲口告诉他的,我告诉他是为了报复他。那天晚上,老头子和我做完爱后,他死猪般地从我身上滚了下去,我翻过身,骑在了他的身上,我说,你知道吗,我经常和别的男人做,我做的时候很听话,我让他们都戴上套了!你猜老头子说了什么?我本来以为他会气晕过去,可是他冷笑着,十分镇定地冷笑着,他的眼中有种光芒在闪烁,然后,突然地,他把我从他身上掀了下去,劈头盖脸地给我一顿暴打!你知道吗,他打我让我很快乐,至少,还有人在乎我和别人睡觉,还有人会因此愤怒,因此而暴打我,让我的心灵减轻一些负罪感。他要是不打我,他要是不生气,我会认为自己被彻底地遗弃了,被这个世界的男人彻底地遗弃了。尽管我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但我不恨老头子,真的,那时我真的不恨老头子。我对老头子的恨是从我死前的一刹那间发生的,在此之前我真的没恨过他,我没有恨他的理由,有时候,我甚至同情他。我还知道,老头子不想让我马上死,他一直偷偷地在我喝的东西里放进一些慢性毒药,他想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死去,那白色的粉末如果真能够让我进入天堂,忘记人间的一切,那倒是幸运的事情。我发现了那些白色的粉末,他在我们出来游玩时也没有忘记带出来,可是,我没有说穿,我为什么要戳破这层窗户纸呢? 李梨听到这里,突然觉得浑身冰凉,感到自己的心似乎要破胸而出,他猛地推开了盥洗室的门,还好,门没有锁上! 他看到张蓝一个人坐在马桶盖上,歪着头在呼呼沉睡。张蓝的脸色苍白,一缕长发耷拉在她的额前。 李梨呆了,刚才他分明听见张蓝在和一个女人说话,怎么只有她一个人,而且竟然在马桶上沉睡?这个时候,李梨突然想起了那只蜘蛛,那只蜘蛛在哪里呢?这一切如同一个解不开的谜团,让李梨迷茫又忧心。 <er h3">53 警长泰猜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窗外下着暴雨,狂风呼啸,雷电交加。他清楚现在的海浪可以轻易地把他的汽艇打翻。在傍晚暴风雨来临之前,他的汽艇和岛上的船都驶入避风港了。狂风暴雨中的P岛失去了原有的美丽和宁静,在黑夜里张牙舞爪,狰狞而凶恶。这样的夜晚应该没有人会在外面游荡,那个弗兰克死亡之地的游泳池会不会有人在游泳呢? 泰猜的感觉十分怪异,多年来,他没有碰到过这样离奇的死亡事件。他看着法医的尸检报告,弗兰克是死于溺水,至于他下身的创伤和珍妮描述的一致,此外,弗兰克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的创伤。 下午,泰猜调查了一部分人,其中包括死者的女友珍妮。珍妮的话和她对差诺说的一样。对于珍妮话中的真伪,泰猜无法确定,他希望珍妮说的是真实的。通过他手下几个探员的报告,岛上没有人有作案的时间和动机。 泰猜思考着弗兰克的死因,这里最大的嫌疑就是珍妮。泰猜猜测着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珍妮说的话是真的,由此可以推断弗兰克在被珍妮掐到睾丸后离开了房间,他也许浑身燥热,加上睾丸的疼痛,他跳下了游泳池,因为他饮酒过量,又吸食了毒品,在游泳池里溺水而亡。 另外一种可能是,珍妮是凶手,当弗兰克在游泳池里游泳的时候,珍妮出现了,她也跳下了游泳池,是珍妮把饮酒过量又吸食了毒品的弗兰克拖下了水,让他溺水而亡。 泰猜想到这里,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真不希望那个悲哀的漂亮女人是个杀人凶手,可有谁证明她那天晚上一直在房间里没有走到游泳池边呢?而且游泳池那么浅,最深仅一米六,如果不是谋杀,一个像弗兰克那样高大的人不可能自己溺水而亡。泰猜突然想到了下午离开山脚下那个停尸的小木屋时摸自己脖子的冰凉的手,他打了一个寒噤,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噼啪作响起来,灯光忽明忽暗。 他想,是不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电线短路了。正在他担心短路的电线会不会引起任何危险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呼唤的声音。 这种呼唤声透过暴风雨和海浪的声音穿进了房间。是谁在这样的暴风雨之夜呼唤? 泰猜走出了房间,他笔直地走进了暴风雨,忘记了带上雨具的他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暴风雨的力量。 泰猜神情木讷,双眼无神,直直地看着前面,仿佛被催眠了一样,笔直地往前走去。 他来到了游泳池旁边,泰猜的双眼突然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出神地看着被雨水打得水花四溅的池面。昏黄的灯光在暴风雨中晃动,像随时都会被狂风暴雨淋熄。 泰猜仿佛听到了什么,他转过了身。游泳池旁边的空地上站着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从她依稀的长相,可以判断她是个东亚人,中国人,日本人还是韩国人?他不能确定。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暴风雨中出现?暴风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女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透出姣好的身材。泰猜的眼睛里也全是雨水,他看不清女人的脸。女人突然在雨中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合着风声雨声和海浪声,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伤感。 泰猜在女人的舞姿中茫然了,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伤心,甚至分辨不清眼角湿润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女人的舞蹈突然停住了,她款步朝泰猜走来,在离泰猜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泰猜感觉到一阵寒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这种寒冷是雨水浇的还是眼前这个女人带来的。 泰猜满腹疑惑,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他,她注视着泰猜,似乎要看透泰猜的灵魂。 女人突然叽叽笑了两声,她朝泰猜阴森森地逼过来。 泰猜本能地感到了恐惧,他往后退着,一步一步在女人的逼近中退到了游泳池的边上。他停住了脚步,只要再退一步他就会掉到游泳池里面。泰猜看着那个女人,在眼前一米处的女人,可是他居然看不清她的脸。 泰猜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叽叽笑了两声说,你想知道那个白种男人是怎么死的吗? 泰猜说,难道你知道? 女人又叽叽地笑了两声说,告诉你吧,是我杀了那个白种男人,你信吗? 女人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蕴含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一股凉气在雨中穿行,直抵泰猜的内心。 泰猜觉得浑身瑟瑟发抖,这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杀死弗兰克?难道她是珍妮的帮凶? 女人的声音缥缈而寒冷,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是我杀了那个白种男人,没什么理由,他该杀,你可以逮捕我,来呀,把我带走,带离这个地方,我已经厌倦了这里。来呀,把我带走吧! 泰猜嘴唇颤抖起来,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看到女人的两只脚根本就不是踩在地上的,她,她是浮着的。泰猜明白,弗兰克的死是一个永远不能告破的谜案。这个时候,泰猜最希望的是离开这个现场,越快越好! 泰猜正想跑,女人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消失了。在泰猜面前,站着另外一个人,差诺打着一把伞站在他的面前。 差诺问泰猜,警长,你怎么还没有休息?怎么到这里来了? 泰猜很迷惘,你刚才看到那个女人了吗,一个跳舞的女人? 差诺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女人,你看到什么了? 第十一章 <er top">54 雨后的清晨格外的凉爽,天空像是被雨洗过的巨大蓝色玻璃。海面恢复了平静,海浪有节奏地咬着沙滩。泰猜一大早就带着他的手下,坐上汽艇,离开了P岛。当船离开P岛时,他看到了那艘崭新的长尾船上坐着郎塞。郎塞的表情十分古怪,他用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泰猜。泰猜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自己应不应该离开P岛?但是,他这个想法很快被海水埋没了,泰猜看着汽艇后面喷起的浪花,那每朵浪花都是一个死魂灵吧。 <er h3">55 张蓝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暴风雨对她的睡眠没有产生丝毫影响,她自己也奇怪怎么会睡得如此沉实,这应该是她这次出游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这个夜里,没有令人不安的梦境,她醒来时,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胸前的小象牙挂坠。张蓝发现自己的头枕在李梨的臂弯里,李梨的脸侧向她,正在端详着她。 她怦然心动,看着李梨温柔的眼神,张蓝不由自主地朝李梨靠过去,更紧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张蓝觉得这个早晨温馨极了,房间里浮动着甜蜜的香味,她仿佛回到了新婚蜜月的时候,幸福从她的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弥漫开去。她像是平静港湾里的一条小船,海水轻轻地涌着她,微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如果她和李梨永远这样平静地相依相偎该有多好,她宁愿把发生过的事情都遗忘,和李梨从头开始。但这些只是她这个清晨的美好遐想,未来会怎么样,她一无所知。 李梨见她醒来,吻了她的额头一下,轻声说,蓝,你醒了,今天你的气色很好。 张蓝依旧依偎着他说,亲爱的,你的气色也不错。 李梨说,蓝,如果你还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吧,如果不想睡了,我们起床去吃早餐。 张蓝说,起床吧,我们吃早餐去,还真有点饿了。 张蓝见李梨突然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你怎么啦? 李梨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他们走出房门,玻璃般闪亮的天空让他们觉得这新的一天充满了阳光。张蓝拉住了李梨的手,似乎在他们之间,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路过豆丫她们的小木屋时,张蓝还对李梨说,叫上她们一起吃早餐吧。 李梨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是呀,应该叫上她们,不知道她们起床没有。 张蓝笑笑,大度地说,叫一下她们吧。 李梨就站在豆丫她们的房外叫了起来,豆丫——木木—— 他叫了几声,里面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李梨摇了摇头说,她们不在。 张蓝说,也许她们已经去吃早餐了,我们走吧! 李梨点了点头说,走吧! 他俩边走边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而这些话在这样的清晨让他们的心灵之间似乎没有了任何缝隙。张蓝路过按摩房的时候,她的目光和莲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莲的目光慌乱地避开,张蓝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握住李梨的手,使劲地捏了一下。张蓝好像想到了什么让她恐惧的事情,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李梨觉得张蓝的手心里渗出了汗水,张蓝的手掌湿湿的,他关切地说,蓝,你怎么啦?不要紧吧? 张蓝笑了笑说,没事,没事。 李梨也看了看莲,他心里明白了点什么,他想问张蓝那个小象牙挂坠到底是怎么来的,但他忍住了没有问,他怕这个问题会打破这个清晨少有的宁静和他们之间的默契,是呀,他们之间再经不起风浪了,哪怕是很小的一场风浪。 张蓝突然对李梨说,我们先到海滩走走好吗? 李梨点了点头,听你的。 来到了海滩上,张蓝站在海边,出神地望着大海。 大海平静而安宁,清澈见底,不远处几条小鱼在海水里悠闲地游着。 李梨也望着大海,他不知道张蓝在想什么,不过他相信肯定和他想的不一样。李梨在想,普吉岛来的警察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他不知道泰猜一行一大早就离开了P岛。 李梨看见了珍妮,她独自一个人在海滩上走着,海风把她金色的长发吹拂起来。李梨不敢多看珍妮,他知道,珍妮现在的心情也一定和他不一样。 张蓝突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李梨听到了她呼气的声音,他把目光从远处的珍妮身上收了回来,落在了张蓝身上。他看着张蓝把脖子上挂着的小象牙挂坠摘了下来,然后朝大海远远地扔出去,小象牙挂坠在阳光里形成了一个闪亮的抛物线,最后落进了海里,无声无息地落进了大海里,沉入海底。 李梨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张蓝确实真实地把小象牙挂坠扔掉了,把她曾经如生命般珍视的小象牙挂坠扔掉了。在小象牙挂坠落入大海的刹那间,李梨似乎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李梨有些惊恐。 扔掉小象牙挂坠的张蓝如释重负,她微笑而轻松地对李梨说,李梨,咱们去吃早餐吧。 李梨这才缓过神来,他笑了笑,就和张蓝离开了海滩,走向餐厅。 远处的珍妮好像也在看着他们,她是不是在为自己的形单影只而伤心? 珍妮也看见了他们,她的目光异常的复杂,她搞不清楚这对中国夫妇的情感生活,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自己和弗兰克一样,珍妮叹了口气,她对自己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她要开始她新的生活。 这是她美好的愿望。 <er h3">56 豆丫和木木都听到了李梨的叫声。豆丫听到李梨的叫声浑身就微微颤抖了一下。豆丫的脸色苍白,她和木木紧紧地抱在一起,木木感觉到了豆丫身体的颤抖。 她对豆丫说,豆丫,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一会儿就去找差诺,让酒店安排船,让我们离开P岛。 豆丫嗯了一声。 一夜之间,豆丫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两眼黯淡,肤色无光。 她们俩永远忘不了那个暴风雨之夜。 昨天夜里,豆丫和木木躲在屋子里。她们开始在讨论如何离开P岛,因为弗兰克的死,她们还不能离开,必须接受调查。这对豆丫来说,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她不愿意把那个晚上发生在酒店休息室的事告诉木木,她也不愿意再待在这个令人发寒的P岛。 那天晚上的事情让她惊恐不安,她甚至无法预测以后的自己将如何继续生活,难道如同那个声音说的,她必须永远远离男人吗? 豆丫不想再说话了,她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墙壁上的那幅画,画中有一个裸女躺在洁白的沙滩上,背景是蔚蓝的海。那个裸女画得十分夸张,硕大的乳房和丰满的大腿,让人遐想。而此时,豆丫最不想看到这种令人遐想的画面,她一想起这些就想呕吐,头就像要爆炸一样。她的眼中变幻着色彩,胸脯也不停地起伏着。 木木看着她的表情,豆丫,你怎么啦?你不要紧吧,你平静些,好吗?豆丫,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应该忘记,忘记是治疗创伤的最好的良药。豆丫,你究竟怎么啦?你告诉我呀!你不是很神气的吗?怎么就变成惊弓之鸟了?不会吧?我真接受不了你这种变化。真的,豆丫,你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帮你分担一些。是不是你和李梨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想想这也不可能呀,你不是喜欢他,想追他吗? 豆丫没有理会木木的话,她还是盯着那幅画,眼中渗出了泪水,那是因为过于专注而渗出的泪水,豆丫的内心在备受煎熬,她突然尖叫了一声,跳下了床,朝那幅画扑了过去。她抓住那幅画,使劲地扯了下来,摔在地上,然后,豆丫就在那幅画上一脚一脚使劲踩了起来,她把这幅画踩得变了形状。 木木过去抱住了她。 豆丫停了下来,她也抱住了木木,抽泣起来,木木姐,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不想听!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 木木说,豆丫,别这样,别这样,我们很快就会离开P岛的,你别急,好吗?你别急!我再不说你什么了,不说了!我们尽快地离开,我答应你,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岛!你一定要放松,把心放宽,没有过不去的坎,再大的事情都会平息的,豆丫,你不是说快乐是做人的根本吗?我希望你快乐起来。 木木把豆丫扶到了床上,让她平躺了下来。 木木说,你要放松,全身放松,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激动。对了,我给你放点音乐吧,好好躺着。 说完,木木就把手提电脑打开,放起了音乐。音乐是豆丫喜欢的恩雅的爱尔兰音乐,舒缓迷人的音乐让木木陶醉,她希望这种音乐能够让豆丫也宁静下来,忘记所有的一切。木木放好音乐,来到了豆丫的身边,她握着豆丫的手,她觉得豆丫的手冰凉冰凉的。 恩雅的歌声优美而且忧伤,突然,恩雅的声音变成了另外一种声音,嘈杂而且凌乱的声音,听起来像有很多人在海浪中呼号。 木木的眼睛睁大了,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难道有人换了一张CD? 木木的心脏突然收紧,她缩成一团,膝盖也抽紧了,双脚无法舒展。 豆丫也听到了这种声音,她的手使劲地捏着木木,她的喉咙在收缩,嗓子眼像是冒着火,想喊也喊不出来。 嘈杂的声音代替了恩雅的爱尔兰音乐,是不是屋外的暴风雨声音盖过了音乐的声音?这不可能,不可能。可是,许多人在海浪中的呼号声和屋子外面狂风暴雨的肆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另外一种让人窒息的声音。 木木和豆丫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此时的P岛在她们的心中变成了一个荒蛮之地。 突然,房间里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在刹那间中止了。屋外的暴风雨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寂静,她们可以相互听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寂静,就是一根头发掉落在地上也能清晰地听见。这样的寂静让她们更加恐惧,她们抱在一起,相互感觉到对方身体的颤栗。 就这么寂静了一会儿,突然又响起了恩雅的爱尔兰音乐。木木听到了恩雅的爱尔兰音乐,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恩雅的歌声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可是这种歌声维持了几分钟之后,音乐声又被嘈杂的声音替代了,她们可以听到海浪中许多人的呼号声,有男人的呼救,有女人的尖叫,有孩子的哭喊……豆丫开始尖叫,这种尖叫迅速被那些嘈杂的声音给吞没了。 木木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她冲到电脑前,试图把音乐停止,可是电脑如同死机了一般,对她的动作毫无反应。 豆丫还在尖叫。木木一手拔掉了电源,并且把电脑的电池板也拔了下来。可是,电脑居然还亮着,居然如同有生命般亮着。声音还在继续……木木惊呆了,她迅速跑回了床上,和豆丫抱在一起,她可以感到豆丫的颤抖和自己的颤抖,在这些声音里颤抖。 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响起爱尔兰音乐,一次一次地响起嘈杂的声音,一次一次地寂静无声…… 她们一夜未眠,紧紧相拥,在这些声音的交替中直到天明。 在暴风雨结束后,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走过窗户,探进虚掩的窗帘,声音突然停止了,电脑也突然暗了,一切重归完全的寂静。木木受了一夜的惊吓,已经身心疲倦,没有一点食欲。她和豆丫一样,只想马上离开P岛。豆丫不想出门,她不想看见门外的一切,包括P岛美丽的清晨。 木木劝她,你不出去,我们怎么离开P岛呢? 豆丫在木木持续的劝说下,终于走出了小木屋的门。 屋外阳光炫目,豆丫赶紧戴上了墨镜。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而豆丫心里却一片灰暗。 <er h3">57 张蓝把小象牙挂坠扔掉的举动在李梨眼中显得很反常。她扔掉小象牙挂坠意味着什么?李梨的思虑让他沉重起来,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开始,那么他们的婚姻生活或许会美满起来。他向往着这样的生活,可他的心中有那么一个山洞,有那么多的声音,有那么一双愤怒无助的眼睛,有一把无法平息的复仇之火。多少次,他想和张蓝和盘托出,那样她会不会理解自己,重新接受自己,他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平静,再不会产生罪恶的躁动。李梨十分明白自己是罪恶的,他那颗负罪的心只有在张蓝目光的抚慰下才会平静。其实他早就发现自己离不开张蓝了,她是他心中的女神,或许只有张蓝才能拯救他的生活,拯救他的肉体和灵魂。 李梨在这天开始后就看到了某种希望,他希望自己和张蓝一直这样幸福快乐地生活,永远不要结束。可是,当他们这次旅行结束回到上海后会怎么样呢?李梨不敢往下想了。有一点他很确定,张蓝再也容忍不了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染了。这是他们婚姻破裂的根源。 李梨思考良久,他决定在今天,和张蓝说出心中的秘密,他希望张蓝能够谅解自己,他希望自己说出那个秘密后就把它彻底的遗忘,他要从此做一个健康阳光的人,他要把心底的阴暗一扫而空。 李梨的眼中跳跃着鲜活的火苗,似乎他和张蓝的美好生活已经开始了。 李梨鼓足了勇气,他要向张蓝说出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关于那个山洞……张蓝和李梨在一棵树下坐在躺椅上看着大海。 李梨小心翼翼地说,蓝,我有一件事情想对你说。 张蓝看了李梨一眼,觉得李梨今天像一个小学生在和老师说话,有些羞涩又有点顾忌。 张蓝笑了笑,你说吧,说什么都成。 李梨的鼻子抽动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蓝见他如此,便鼓励道,亲爱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难受。 李梨就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他的话语让张蓝在倾听的过程中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我没想到会那样,那时候我才6岁。 那天是个阴天,我一大早起来就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看着父亲整个上午都在磨一把砍柴刀。 我站在父亲的面前问,爸,你磨刀干什么呢? 父亲的脸猪肝一样涨得通红,他没有说话。 那个上午我都没有看到母亲。 母亲是我们村里的美人。我打记事起就听说了母亲的那些风流传说,那些在我们村里乃至整个乡镇的风流传说。但我从来不信,在我6岁前,我绝对不相信关于母亲的那些风言风语。她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么的温柔美丽。 母亲在那个上午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父亲磨完刀,就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抽烟,他抽的是水烟,我看见他双手紧紧抱着水烟筒,用力地抽吸着,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抽吸出来,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天上午我一直在父亲的身边,我看着他磨刀,又看着他抽水烟。父亲抽烟的样子那么凶狠,我很少看到他那么凶狠而使劲地抽烟。他把打满补丁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古铜色的青筋暴露的手臂。 我一直以为父亲的那双手臂充满了力量,可我错了,它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们吃完了午饭,其实那不叫午饭,只是一碗地瓜汤。 那是饥馑的春天,上面的救济粮又没有下来,田野上青黄不接,生产队的谷仓里空无一物。我们家不知道怎么样度过这个饥饿的春天。 父亲喝完地瓜汤后就对我说,梨子,你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等着爸爸回来,我做完一件事之后就回来。 我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我只知道那天父亲猪肝色的脸十分的异常。 父亲提着他磨好的那把砍柴刀就出门去了,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他的眼中含着泪水,沙哑着嗓子对我说,梨子,你在家好好待着,等着爸爸回来。 父亲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我,6岁的我隐隐感到了不安。 我看着父亲提着砍柴刀走出了家门,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家门。 我在后面悄悄地跟了上去,我要看看父亲到底去哪里,去干什么。 父亲一直朝山上走去,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跟踪着他也出了家门。他迈开大步,一直朝山上走去。 父亲在一个山洞前停住了脚步,他在山洞口神色不安地徘徊了一会儿,然后才提着砍柴刀进了山洞。 后来,我经常想,如果父亲不走进那个山洞,或许一切都会改变,我的一生也会因此改变。 ……那个被缚的男人就是我的父亲,他看着母亲和我们村里的大队支书干着那丧尽天良的事情。大队支书完事后还往我父亲的脸上吐唾沫,他还捡起父亲磨得锋利的那把砍柴刀,对着父亲冷笑,这刀有什么用?你就是拿着枪也只能当作烧火棍用,你是个废物,你知道吗?你是个废物,吃软饭的废物,没有你老婆,你早就饿死了,喝西北风吧! 那时我才知道,我们家度过那饥荒的粮食都是靠母亲和别人睡觉得来的。 母亲在大队支书走了之后,解开了绑住父亲的绳子。 我没有见到那一幕,就是大队支书怎么绑住父亲的,父亲当时手里提着锋利的砍柴刀呀,他没有把砍柴刀劈在大队支书的头上,却被大队支书捆绑起来,这的确是种致命的羞辱。是的,在那一瞬间,父亲作为一个男人的形象在我心里崩溃了。 ……当父亲纵身跳下万丈悬崖时,父亲的形象才又一次在我心中得到了校正。而我母亲,那个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在父亲死后神秘失踪了,后来,我一直认为,是母亲害死了我父亲,我一直认为,漂亮风骚的女人就是祸水。 就在我6岁之后,我产生了一种仇恨,对漂亮女人的仇恨,我要替父亲报复她们。当然,你是例外,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唯一让我感觉心痛的爱人。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爱过别人,在和别的女人上床时,我心里想的是你。当我得手后,我会把那些风骚的女人绑起来,朝她们的脸上吐唾沫,羞辱她们,让她们生不如死…… 张蓝听完李梨的叙述,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好像是在微笑着,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芒。李梨抽动着鼻子也站了起来。张蓝突然扬起了右手,狠狠地在李梨的脸上抽了一耳光,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她咬着牙说,你这个变态!李梨,你是个变态狂!你以为这样做你死去的有血性的父亲会赞赏你吗?呸!你简直就是个变态! 说完,张蓝就扬长而去。 这时,豆丫和木木提着行李上了郎塞的长尾船。长尾船的马达声响起,载着豆丫和木木离开P岛时,豆丫看到了捂着半边脸的李梨,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怨恨,她的手和木木的手握在一起。 木木说,豆丫,我们终于离开P岛了,我们安全了,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这时,郎塞笑了,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船离开了P岛,往海的那边驶去。 P岛最后在豆丫她们的眼中成为了一个黑点,李梨也彻底从她们的眼中消失了。 李梨也发现那长尾船载着豆丫她们远去,他的心沉入了另一片黑暗。他突然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他的一个梦想破灭了。阳光依然灿烂,天空依然如同一块蓝色的玻璃般透明清澈。 远远地,那个叫珍妮的女人看着李梨。 <er h3">58 珍妮看到了李梨,她不清楚为什么李梨要抱头痛哭。她已经没有心情管别人的事情了,尽管她从见到李梨的第一面起,就觉得这个东亚男人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在吸引着自己。 珍妮仍然站在海滩上,海浪声此起彼伏,细听下,海浪声似乎在重复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请带我回家,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孤岛上,请你一定要带我回家,珍妮! 那是弗兰克的声音,珍妮憎恶的弗兰克的声音。 就在今天凌晨3点的时候,珍妮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床边,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个人的脸是明亮的。那张明亮的脸是弗兰克的脸,如同她从那场车祸中醒来时看到的弗兰克的脸,健康,明朗,善良,充满了爱怜。 珍妮怦然心动。她注视着这张明亮的脸,想伸手去触摸他,但她浑身不能动弹。她想对这张明亮的脸说些什么,可她喉咙里像堵着一块东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看到弗兰克的眼中流下了泪水。 珍妮听到弗兰克说,珍妮,请带我回家,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孤岛上,请你一定要带我回家!珍妮! 珍妮的眼睛也湿了,她朝着那张明亮的脸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那张明亮的脸就倏地消失了,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人在大声喘息,珍妮惊坐起来,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或者那根本就不是梦,是一种指令。珍妮在梦中答应了弗兰克,要带他回家,可她有什么办法带弗兰克回家呢? 珍妮想到了差诺,她觉得差诺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她有话要和差诺说。 <er h3">59 李梨独自坐在沙滩上一直到天黑。当霞光被黑夜吞噬殆尽的时候,沙滩上的人们像归巢的鸟儿迅速地回到他们的房间去了。黑夜中的大海,诡秘多变。李梨不知道潮起潮落的大海中隐藏着什么。 他木然地坐在那里,他要等月亮爬出海面。可是今夜没有月亮,晴朗了一天的天空中又乌云密布起来,像是有人布下了一张巨大的罗网,让李梨无法逃脱。他本来以为这次和张蓝的最后一次出游会改变什么,没想到一切还是让李梨失望,或许自己的这一生都是让人失望的。 李梨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他似乎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那吞噬他灵魂的山洞,忘记了张蓝,忘记了豆丫以及和他有过关系的那些受辱的女人们……他的脑海一片空茫。如果一生都这样,那该多好,就没有痛苦,没有快乐,什么也没有,轻松地来,轻松地去! 等到P岛沉入了寂静,森林里的夜鸟的惊叫声唤醒了李梨的知觉,他从沙滩上站了起来,朝他和张蓝住的小木屋走去。李梨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肉体消失了,只有灵魂在P岛飘动。 昏黄的路灯像一张张沉默的脸,忽明忽暗,在夜色中变幻着表情。此时,又传来两声夜鸟的惊叫,李梨不自觉地朝森林的方向望去,他的内心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他突然掉转方向,朝森林走去。 李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总觉得有个人在前面为他引路,但他看不见那个人。 李梨来到了山脚下停尸的那间小木屋门口,他停住了脚步,一股奇怪的味道让李梨清醒过来。 他听到了小木屋里传来的声音。小木屋的门做得比较粗糙,不像他们住的那种客房一样的严密。他看到一条门缝里面透出一丝亮光。 李梨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有谁会在这个小木屋里面说话呢? 这间小木屋远离月亮度假酒店,造在这么偏远的森林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李梨满腹疑问,他壮着胆子把脸贴在门上,他的右眼从门缝里看了进去,然后马上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木屋里有四个人,三个活人和一个死人。 李梨没想到弗兰克的尸体就被放在这里。 三个活人分别是差诺、莲和珍妮。珍妮站在一旁,她神色仓皇,差诺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喃喃地用泰语说着什么。 弗兰克的尸体躺在那个平台上,四周的蜡烛摇曳着,像是有许多精灵在跳舞。只有莲在活动着,她的手中拿着一把木剑,木剑上刺着一张画着符咒的黄裱纸,她在弗兰克尸体前的一个香案前,挥着木剑,口里念叨着李梨听不懂的咒语。李梨相信珍妮也听不懂莲的咒语。莲身穿七彩的衣服,那衣服像极了中国道士穿的衣服,又略有不同,莲的声音诡秘而阴冷。 李梨感觉莲如同一个正在作法的巫婆。珍妮的眼中时而出现惊恐的色泽,时而又凄凉无助。李梨浑身的寒毛一根一根倒竖起来,莲的声音让他窒息。 莲不一会儿举着木剑在弗兰克的尸体旁边转起圈来,她越转越快,口里的咒语也越念越快,仿佛是密集的雨点在抽打着弗兰克的尸体和李梨他们的耳鼓。 李梨想逃,但他移不动脚步,他突然想,要是那个平台上躺的是自己,莲会不会也这样给他念着咒语,施着法术?莲突然停了下来,她把剑尖上的那张画着符咒的黄裱纸贴在了弗兰克的胸膛上,弗兰克突然直直地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 珍妮惊叫了一声,李梨也差一点惊叫起来,他自己用手捂住了嘴巴。 差诺用英文对珍妮说,珍妮,你不用怕,你可以这样带他安全回家,他可以和你一起坐飞机回家,到了那里,把他胸膛上的纸撕下来就行了,再怎么处置他就是你的问题了。 珍妮浑身发抖,她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神奇的力量,一个老实巴交的按摩女居然有这样神奇的巫术。 莲给弗兰克穿上了衣服,弗兰克像个活人一样下了平台,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差诺说,珍妮,你不用担心,莲会和你一起去机场,她会把弗兰克安全地送上飞机的。 珍妮点了点头。 李梨正要逃走,他看到莲念着咒语,弗兰克和他们一起朝门外走来,李梨慌忙躲在了一旁的树林里。 夜鸟的惊叫声又传了过来,短促而尖锐,李梨觉得背后有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下,他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种透彻心骨的冰凉从脖子一直到达他的五脏六腑。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似乎树木都在窃窃私语,配合着夜鸟的惊叫和风的嘶鸣,地上树影憧憧。 弗兰克一行人出了小木屋的门,打着手电,朝海边走去。李梨不自觉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直到海边。李梨看到郎塞的船早就在那里候着了,弗兰克在莲的咒语声中上了船,珍妮也上了船,长尾船在夜海中发动了马达,朝远处驶去。差诺目送长尾船离去后,长叹了一声,也回去睡了。 李梨在一切重新沉入寂静后,才跌跌撞撞地朝自己住的小木屋奔跑过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呢? <er h3">60 张蓝又看到了那只大蜘蛛,它趴在洁白的床单上一动不动。张蓝的头皮要炸了,她的眼中跳跃着惊恐的火苗。张蓝蜷缩成一团,在床的一角和那只大蜘蛛对峙着。 张蓝喃喃地呼唤着李梨的名字,李梨此时在哪里呢?这王八蛋为什么总是在她危险的时候不在自己的身边呢? 张蓝浑身冰冷,发抖着,真想马上就离开P岛,回上海去。她以为成功地扔掉了那神秘的小象牙挂坠,她就安全了,没想到今夜发生的事情让她陷入了更恐惧的泥沼中。 入夜后,张蓝觉得自己累了,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她和李梨分开后,一直在想李梨的问题。她怎么也想不清楚,李梨有那么邪恶的一面,可他给她的却是关怀和爱护。她企图相信李梨的话,认为他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男人,她也想和他重新开始,或许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治疗,让他摆脱童年留下的梦魇,但是张蓝想起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就恶心,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张蓝在矛盾中煎熬,可就在她刚刚沉睡过去时,就被一只手抓住了头发把她从床上提了起来。张蓝睁开了眼,她看到那个穿红色t恤的漂亮女人。 张蓝说,你不是说再不来见我的吗,你怎么又来了? 万苇冷冷地说,你怎么能把我的小象牙挂坠扔掉?你要知道,那是我一生的珍藏,虽然那个绝情人离我而去,但我一直保留着这个信物,无论碰到什么事情,我都没有把它抛弃,你为什么要把它扔进大海? 张蓝说,我想把它还给你,因为它是你的,你应该永远收藏它! 万苇说,我要你带着它,只有你带着它,才能把我的魂带回上海。 张蓝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回上海那个令你伤心的地方? 万苇说,因为我要跳舞,要去我熟悉的地方跳舞,我不想再在这个孤岛上跳舞了。我原以为老头子会把它带回上海的,结果他没有这么做,他把它扔在了普吉岛的喜来登饭店里。我恨他,我真的恨他。可是现在,我恨你! 万苇说着朝张蓝扑了过来。 张蓝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双手紧紧地掐着,她挣扎着喊着李梨的名字。 万苇恶狠狠地说,你喊谁都没有用,谁也不会来救你的,你希望男人在你危难的时候来救你吗?那是女人的幻想,那是妄想,男人的自私是他们的本性!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万苇说完,她就松开了掐着张蓝脖子的手。张蓝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万苇一下就消失了。 张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心里也产生了怀疑,难道李梨真的在她危难的时候会离他而去吗?不可能,不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张蓝看到了那只蜘蛛,它蛰伏在洁白的床单上,和张蓝对峙着。 张蓝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个画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在P岛的森林里捉住了一只大蜘蛛,在深夜的时候,他把它放在了熟睡的万苇的肚子上,他的狞笑吵醒了万苇。万苇一醒来就看到了这只蜘蛛……李梨猛地推开了房门,他惊魂未定,张蓝哭喊着,李梨,你这混蛋,你死哪儿去了?! 李梨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紧,他的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李梨的出现,让张蓝感觉到了希望,她跳下了床,朝李梨扑了过来,李梨抱紧张蓝,他终于说出了声,蓝,别怕,别怕,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这话其实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也看到了那只巨大的蜘蛛,李梨把张蓝藏在了自己的身后,他顺手抓起了一个枕头,朝那只蜘蛛扑了过去,他觉得自己用枕头压住了那只蜘蛛,李梨口里发狂地叫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他的手使劲地挤压着枕头,他相信那只蜘蛛已经被他压得稀巴烂了。 张蓝从后面抱住了李梨的腰,哭着说,李梨,我们明天就回家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李梨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我们回家! <er h3">61 李梨和张蓝在月亮酒店的前台办理完了退房手续,他们来到了海边。 两个男服务生把他们的行李放到了郎塞的长尾船上。郎塞朝他们笑着,还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李梨看到郎塞和他那条崭新的长尾船,他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不祥的感觉。 他对张蓝说,你等等! 张蓝着急地说,等什么呀,赶紧上船吧。 李梨说,不急,你等等。 说着,他就朝月亮度假酒店的前台走去。 张蓝站在那里,不知道李梨到底要做什么,心想,就你李梨事多! 李梨来到前台,找到了差诺,对差诺说,我要换一条船出岛。 差诺满脸的微笑,用他一贯的娘娘腔对李梨说,实在抱歉,现在酒店就只剩下这条船了,况且,这条船是新的,会很安全的。 李梨想继续和他说什么,但张蓝已经在那里催他了。 他横下了心,不管怎么样,就坐这条船吧。 他们上船后,发现差诺和莲站在岸上,朝他们张望,好像依依不舍的样子。李梨想到了昨天晚上他看见的事情,觉得有些反胃,他扭过了头,望着茫茫的大海。 不一会儿,李梨的心情开朗起来,张蓝依偎着李梨,轻声对他说,以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去找个好心理医生! 李梨微笑地点了点头。 郎塞在船尾掌着舵,他加大了马力,长尾船在海上飞速地行驶起来,像是飘在海面上。 张蓝有些害怕,对李梨说,李梨,你能不能让郎塞把船开得慢一点,我们来时那种速度就可以了。 李梨向郎塞打着手势,示意他把船的速度放慢一些,郎塞笑着用泰语和他们说着话,可速度一直没有减下来。 张蓝抱紧了李梨,李梨对她说,别怕,也许郎塞要赶时间吧。 李梨说完,突然想起了他们刚到泰国时接站的那个华侨陈博。 李梨对张蓝说,我看给陈博打个电话吧,让他到码头来接我们。张蓝说,好呀,你打吧! 李梨拨了陈博的号码,手机里传来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似乎十分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海浪声中呼号! 李梨不敢把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给张蓝听。 他挂掉了之后又重新拨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声音,李梨背脊发凉,他想,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敢再拨了。 海里不停地翻起雪白的浪花,每朵浪花里都有一个死魂灵吗? 长尾船快速地行驶在大海上,不停地颠簸着。 张蓝的眼神有了变化,突然想起了那样一个场景。 同样的一艘长尾船在浪峰浪谷间穿行,船头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不停地让船舱里的一个年过半百但是还很壮实的男人照相。突然,一个浪朝船头打了过来,女人惊叫了一声跌落了下去。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船沿。她惊叫着让男人救她。男人也紧张极了,他扑了过去,两只手抓住了女人的手。女人惨叫着让男人把她拉上船。船没有停下来,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女人的身体在海面上掠过,激起了一排浪花。女人催促着男人,男人开始十分使劲,他要把女人拉上船,可不一会儿,男人的眼中出现了一种怨毒的光芒,他轻声说了句,婊子!然后,男人松开了手,顷刻间,女人就被大海淹没了。男人木然地站在船上,他看到船头的甲板上竟然还留有一件女人的东西——小象牙挂坠。他走过去,一手抓起了那个小象牙挂坠,他想为什么这个东西没有和女人一起葬身大海?他想把它扔到海里去,可他没有这样做。他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口一阵刺痛……那个女人就是万苇!万苇的死亡时间就是2004年12月25日,也就是那场大海啸的前一天。 张蓝想到这里头皮发麻。她仿佛听见了一种声音从海底传来,那是呼唤她的声音。张蓝的神情木然起来,挣脱了李梨,走到了船头。她站在船头,迎风摇曳。 郎塞在对她说着什么,她什么也听不见。 李梨也对她说,小心,张蓝,你要小心,快回到船舱里来! 张蓝伸展开双手,欲飞的样子,她满脸纯真和无邪的样子,让李梨觉得楚楚动人。 张蓝的声音幽幽地飘进了李梨的耳朵,亲爱的,给我拍一张照吧! 李梨拿出了相机,还没有拍下这张照,就看到张蓝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大鸟一样投入了大海。 郎塞一声惊呼,李梨也一声惊呼。 张蓝的身体沉入了海底。 她看到了海底漂浮着一束长长的女人的头发,在那束头发上挂着那个小象牙挂坠,在幽深的海底居然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张蓝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个小象牙挂坠。 海水温暖极了,张蓝感到温暖极了。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和她说,张蓝,现在你碰到危难了,你相信你丈夫会跳下海救你吗?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沉到30米深的深海了。 张蓝说不出话来,她只是觉得海水异常的温暖。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伴随着叽叽的笑声,现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你的丈夫还没有跳下海救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张蓝心里说,万苇,你为什么不放过我?现在,我宁愿李梨不跳下海,他跳下来也是于事无补。我知道,这是你的圈套,死亡的圈套。 那声音又说,张蓝,你输了,你现在相信男人都是自私的了吧?他不会来救你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他们比女人更爱惜自己的生命,爱情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他们只会选择退缩。 张蓝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小象牙挂坠,她想浮起来,但是身体像铁砣一样往下沉。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身影,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海水的表层潜了下来,那个男人的影子在她的上面,没有任何潜水的装备,朝她潜了下来。 张蓝心里又惊喜又悲伤,李梨是爱她的,他为了她跳下了凶险的大海。可是他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死亡的圈套,她不想他为了她葬身大海。李梨奋力朝她潜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他要把她拉出水面,可就在这时,他们俩的双脚被那束女人的长发缠住了…… 这天傍晚,海水的洋流把两具尸体送到了P岛的海滩上。 那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女人的左手紧紧地攥着那个小象牙挂坠。 那个小象牙挂坠是不是还残存着女人的体温? 海潮还是那样周而复始地涨落,它不会因为人间的悲欢而停止…… 尾声 警方经过确认,在曼谷飞往上海的泰航航班上的那两个死人就是李梨和张蓝。警方在张蓝的手提电脑中发现了张蓝在她和李梨去泰国这些天里记录下来的一些文字。通过张蓝的文字,警方知道了一些情况。他们和泰国警方联系,根据张蓝留下的文字做了一些调查。调查的结果令中国警方十分意外,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个叫陈博的华侨看起来特别的热情,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很真实……那个天堂旅行社有些诡秘……朗塞是个让人难忘的人,尤其是他笑时露出的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P岛,我不喜欢差诺,不喜欢他那副女人一样的做派,我怀疑他是不是人妖……那个叫莲的女人心里一定埋藏着很多秘密……万苇,她究竟是人还是鬼?她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那个神秘的白人孩子,他是谁?……死去的弗兰克,你的灵魂会长留在P岛吗?……豆丫这个小妖精……警长泰猜好像是个不尽责的人,他匆匆离开P岛是因为什么?……李梨他为什么要做出那么多背叛我的事情呢? 这些都是从张蓝的记录中摘下来的话。 泰国警方的调查报告的确让人不可思议。 泰国警方的调查报告上说,那个叫陈博的人早在2004年12月26日那天就死于海啸了,那天他带了一个团到P岛,后来就一直没有回到普吉岛的家中……还有那个天堂旅行社,根本就不存在,张蓝描述的天堂旅行社那个地方是一处破败的废弃了的民居,屋里白天也有很多老鼠在吱吱乱叫,没有人敢进去……郎塞的确是个船工,但是也在那场大海啸中丧命……差诺和莲都没有记录,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万苇好像也是海啸中的殉难者,可以确定的是,她是来自中国的游客……在海啸来临前,有一个白人孩子在海滩上骑着小象玩……豆丫,没有任何记录……泰猜的确是普吉岛的一个警察局的警长,在海啸前,P岛有一个美国人死了,那个死去的美国人就是弗兰克,他负责去调查,可是他在返回普吉岛的海上碰到海啸身亡,和他一起前往的人无一幸存…… 让人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泰国警方的调查报告中写道,P岛是海啸中受灾最严重的小岛,到现在还没有向游人开放。那次海啸P岛被夷为平地,生还者很少,其中有一个就是那个叫万苇的女人的丈夫,叫程德咏……李梨和张蓝可以查到入境的记录,也可以查到在喜来登酒店的记录,可是后来就什么记录也没有了。根据中方提供的资料和泰方的调查,似乎要查清楚他们的死因是不可能的,因为从他们离开喜来登后就是一片空白,他们也派人去过P岛,那里什么也没有,还在等待重建。 …… 2005年12月26日深夜,做建材生意的老板程德咏和女朋友朱玲在衡山路的酒吧里喝酒取乐,朱玲戴着一顶红帽子,她的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像两个红石榴。她和程德咏发着嗲,要程德咏给他买这个买那个。 程德咏边喝酒边把手摸向朱玲丰满的大腿。 朱玲用手拍了他的手一下说,不要乱摸嘛,正经一点,这样多不好看! 程德咏骂了声,假正经! 说着他独自地喝了一口酒,心里想,妈的,现在的女孩子就知道钱,千方百计地要钱,好像钱是树叶子,没有了就可以爬上树去摘,她们不知道就是树叶子也会有摘完的那一天的!靠,老子也不是摇钱树! 朱玲见程德咏生气了,赶紧拉住他的手,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说,你不要生气嘛,不要生气嘛,今天是圣诞,不许你生气的喔! 程德咏不理她这一套,他又喝了一口酒说,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有一个生意要谈呢,我们回去吧!今天够给你面子的了,陪你到现在! 朱玲嘟起了小嘴,把身体从程德咏的身边移开,转过了身,不理他了。 程德咏心里不舒服,他心里骂了一声,什么东西! 程德咏自顾自地喝着酒,好像朱玲根本就不存在,朱玲和他同居有几个月了,他也觉得乏味了。就在这时,程德咏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他的眼睛睁大了,这个来电的手机号码是那么的熟悉,他看到这个手机号码就想到了那个人。他心里想,这怎么可能呢,都已经一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电话呢? 程德咏看着手机屏幕,他的手微微颤抖,接不接呢? 手机的铃声一直在响着,酒吧里喝酒的人听到他的手机铃声都看着他,好像是在谴责他。程德咏咬了咬牙,接通了这个电话。电话里面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程得咏对着电话说,喂,喂,说话呀,你是谁?请说话呀。你要不说话,我就挂了! 手机里突然响起了海浪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他还听到海浪的声音中夹带着一个女人的抽泣声。程德咏的声音颤抖起来,你是谁?你是谁?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呢? 手机里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响,淹没了女人的抽泣声。程德咏的心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攥住了,那只巨大的手掌越攥越紧,程德咏的心收缩着,疼痛着,他的脸都变形了,汗水也从他的额头上细密地渗出来。他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他用双手捂住了胸部。 朱玲回过头就看到了程德咏痛苦的样子,她知道程德咏老是心口痛,她陪他去医院检查过多次,医生都说没有问题。她总是认为程德咏是在她面前装的,目的是为了博得她的同情,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她不知道,自从程德咏去年从泰国回来后,就经常心口痛,她根本就不知道程德咏在泰国发生的一切,她同样也不知道程德咏的那段婚姻史对他产生的影响。 朱玲捡起程德咏的手机,然后扶住了他,她看到程德咏额头上的汗珠,她觉得程德咏这次也许是真的心口痛了。她也紧张起来,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上医院? 程德咏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朱玲叹了口气说,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不行就赶快上医院!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不负什么责任,我现在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呀! 程德咏咬着牙说,我说没事就没事,就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负任何责任! 程德咏喘了几口粗气后就慢慢地平静下来。朱玲看他平静下来了,拿着纸巾在他的额头上擦了擦,然后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看你也没有精神了,再熬下去,你真有可能死在这里了,你老了,大爷,你还不服老,嘿嘿!你要两腿一蹬,你赚下的那些钱都是一堆废纸,还不如多给我一点花花呢,到时我还会经常去你的坟前祭拜你,给你买束鲜花什么的!你说我说的在理不在理? 程德咏瞪了她一眼,别那么多废话,走吧! 程德咏开着车,朱玲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的位置上。程德咏上车后还在想着那个让他心口疼痛的电话,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接到这个电话。朱玲在他没有开动车时就说,你行不行呀,晚上你可喝了不少,刚才又那样心口痛,要不要我来开? 程德咏没有理她。程德咏开着车,他看着车辆稀少了的街道,眼皮不停地跳着,他竟然分辨不清是哪个眼睛的眼皮在跳,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把车开进一条小街道的时候,突然看见寂静的街道中间有一个女人在跳舞。路灯下,女人的舞姿曼妙而且优美,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和紧身的红色t恤,她的脚上穿着红色的芭蕾舞鞋,女人跳舞时飘飞的长发拂动着夜晚的空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感伤的情绪。女人边跳着舞边向程德咏的车逼近。程德咏停下了车,他的目光呆呆地注视着这个在寂静的街道上跳舞的女人。女人在他的轿车前面跳着舞,她跳得很专注很忘情,仿佛这个轿车和轿车里的人都不存在。程德咏眼睛都直了,朱玲也呆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优美的舞姿,这么漂亮的女人。突然女人停止了跳舞,她的脸面对着轿车的挡风玻璃,她朝轿车里面的人灿烂一笑,程德咏惊叫了一声,万苇—— 背后的故事 P岛的暗影 从普吉岛乘船到P岛,一路风光旖旎。 在印度洋大海啸中,P岛遭到重创,刚刚开放,在这个时候去P岛,心中有点不安和期许。旖旎的海上风光,看不出海啸肆虐的痕迹,可在世人心里,海啸还是噩梦,不时地缠绕在脑海。自然的灾害固然可怕,我想更加可怕的是人心的沉沦。 风平浪静的大海是不是隐藏着风暴? 我貌似平坦的人生中是不是也隐藏着灾祸? 一切不可预知。 也许在某个不经意的拐角处,命运突然会被改变。 于是,我有了写本新书的冲动。 其实,这次到泰国,是纯粹的旅游,目的就是放松自己日益紧张的情绪。我出去旅游从来都不考虑要写书,可这次例外,让我感觉到了沉重和负担,担心这会是一次不愉快的旅行。 船到了P岛码头,要在这里等待两个小时才能坐上酒店来接我们的船。 这是一个渔村。因为旅游开发,渔村里有许多家庭旅店,很多背包族就住在这里。小街两旁有很多卖旅游纪念品的小商店。吃了点东西,我们就在小街闲逛。 进入一个小店,小店里空无一人。 小店的摊子上摆满了当地的旧物件,大都是一些诸如耳环挂坠的饰品。我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小的象牙挂坠上。我承认,我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了,仿佛有灵魂附体。象牙挂坠泛着微黄,看上去是有年头的东西,而且中间有小小的裂痕。这应该是女子的挂坠,那么精巧,哪怕是有了裂痕。我就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象着一个带着象牙挂坠的女子,在海风中伫立……这是个迷人的有故事的象牙挂坠。 仿佛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带我离开。 我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任何人。 我认定,是象牙挂坠发出的声音。 我决定带它走。 店主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我在小店里等待。 妻子在别的店逛完后,进来说:“走吧,船快到了。” 我说:“我要买下这个象牙挂坠。” 她说:“你不是说旧东西不太好,也许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上面吗?” 我固执地说:“不管,我就要带它走。” 她无奈。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来。 我就按它的标价,留下了钱,取走了象牙挂坠。 我带着它离开了小店,离开了这个渔村。 仿佛带着一个女子的魂魄。 尽管我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在她和象牙挂坠之间发生了什么神秘的故事,也不知道它会给我带来什么。 这是P岛最好的酒店。柔美的沙滩,绿树丛中的小木屋,面带微笑的服务人员……好像置身人间天堂。在酒店的另外一边,有些工人还在修房子,可以想象,那些房子是被海啸毁坏的,据说P岛在海啸中遭到了重创,能够如此之快地恢复营业,的确不容易。 在办理入住手续时,酒店大堂的副理,是一个说话做派十分娘娘腔的男人,让我想起了在普吉岛上碰到的那些晚景凄凉的人妖。 大堂副理的脸上挂着微笑,微笑仿佛刻在了他的脸上,见到谁都礼貌地说上一声:“萨瓦迪(您好)。”他送我们到一间小木屋后,就离开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觉得他特别的孤独。 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是孤独的。 后来证实,这个大堂副理以前的确是个人妖。我从来没有歧视过人妖,我只是对他们报以同情。问题是,我在同情他们的同时,是不是也被别人同情着?悲悯情怀不是高高在上地俯视别人施以恩惠,而是生命之间的平等融和,感同身受。高贵和卑微最后都殊途同归。 我一直想知道这个大堂副理以前的故事,可是我没有办法了解。我一开始就想和他做个朋友,最后只成了我一厢情愿的事情。 这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可他也让我充满了写作的欲望。 住进P岛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生了四件事情。 岛上只有游客休息大厅里有电视,房间里都没有这个设施,也是因为劳累,我们很早睡下了,我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声惊叫惊醒。 那是妻子的惊叫。 她从盥洗室里跑出来说:“蜘蛛,蜘蛛——” 我从床上翻起来,说:“蜘蛛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我走进了盥洗室。果然,在盥洗室的墙上,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趴在那里,十分骇人。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蜘蛛。奇怪的是,盥洗室的窗门关得严实,它是从哪里进来的?或者,它一直就在这里。我并没有杀它之心,只是想找个东西把它弄走。我到房间里找了个晾衣的叉子,重新进入了盥洗室,蜘蛛却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我十分惊异。 我们在岛上住的那段日子,再也没有见到这个神秘的蜘蛛。 这是那个晚上发生的第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半夜醒来,我怎么也睡不着了。我们住的小木屋离海很近,一百米都不到,海潮起落的声音十分清晰。海潮声让我更加难以入眠。我内心鼓动着一种海潮般的情绪,总好像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到外面走走吧,到外面走走吧。 妻子虽然被蜘蛛惊吓了一下,还是很快睡着了,她的胆子不小的,一个人在家时半夜也敢看恐怖片。 我独自走出了房间。 顿觉神清气爽,海风中虽然还有些热度。那轮挂在天空中的明月使我的心境透亮。天地间仿佛都被明月照亮,连同那黑暗的角落。久居城市,很难看到如此皎洁的明月,这也是我常常想逃离城市的重要原因。城市让我有窒息感、负重感,自由的肉身和思想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我不知道长久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东西。一次次的离开城市,就是为了多保留一些生命中最本真的东西,在旅途中获得城市生活中失去的纯情。我踩着月光,来到了海滩上。大海在月光下,显得温柔而平静,体现了母性的一面,此时,我很难把它和海啸时的情景联系在一起。 我默默地站在海滩上,想象着有一艘小船从月亮中飘落大海,然后把我带走,带到世界的另一面,那里没有惊惧,没有灾祸,没有争斗……那是我的幻想。在这样的夜里,幻想是种美妙的体验,很多时候,我们被物欲横流的生活折磨得连幻想的念头都没有。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唤,那是动物的叫唤。 这小岛上哪里来的动物? 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看去,竟然看到了一头小象。 它站在离我不远的海滩上,朝着大海凝望。 我十分惊讶,这岛上还有小象。 我朝它走过去。 也许是因为我惊动了它,它扭头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我小跑起来,企图追上它,没有想到,它也奔跑起来。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它,最后,它消失在我的眼前,无影无踪。 紧接着,第三件事情发生了。 我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女人的哭声十分的哀婉,如同月光从天上流下来,也像是从宾馆后面茂密的森林里传出。 女人的声音可能是从哪间木屋里传出的,可那些木屋里的灯都关了,我不知道女人的哭声从何而来,也无法探究。 女人的哭声突然破坏了我美好的情绪。 我决定回到房里去,继续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也可以考虑一下,自己到底要写部什么样的小说。 写小说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回我们住的小木屋,要经过宾馆的游泳池。 路过游泳池时,发生了这个晚上的第四件事情。 我听到游泳池里“噗通”一声后,仿佛有人在游泳。我鬼使神差地走近了游泳池。借着灯光,我看到游泳池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池平静的水。难道是我的幻觉?我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准备离开。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萨瓦迪——”我猛地回头,看到那个大堂副理站在那里,朝我微笑!他用英文和我说了句什么,我听不懂。我可以这样理解,他是在问我为什么那么晚了还不去休息。我想反问他为什么也不睡觉,半夜三更出来干什么。可我说的中文他肯定听不懂,就不想和他说什么了。我朝他笑了笑,就回房去了。我走出一段路,回头望了望,他还站在那里,朝我微笑。仿佛有个黑影,从他身边晃过。 回到房间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了。 那个黑影总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天亮后,我和妻子说起夜里的事情,她笑了笑,说我疑神疑鬼。 妻子在海里游泳。 她像一条鱼,自如而悠闲。 我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想到夜里的事情,灼热的阳光变得冰冷。我总感觉有个暗影在P岛游荡,我浑身上下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我看到了两个女孩,黄皮肤的女孩。上岛后,我第一次看到和我们一样黄皮肤的人,顿时有了亲切感。她们十分年轻,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们就在我旁边的躺椅上坐下,笑着说着什么。我闭着眼睛,伸长耳朵,听她们说话,原来她们也是中国人。他们是在讲一个老板包了个二奶,后来想尽办法甩掉二奶的事情。老板怎么甩也甩不掉她,他问她,这是为什么?二奶回答说,她爱上她了。老板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固执地认为二奶就是为了钱才跟他的,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情这玩意。二奶像口香糖一样黏着他,老板有了新欢,不甩掉她的话,会很麻烦。于是,老板竟然产生了一个残酷的念头,准备杀掉二奶。他借口带二奶去千岛湖游玩,把二奶推进湖里,不会游泳的二奶淹死在水里……她们用轻松的语气讲述这个事情时,我的心特别的寒冷。 我睁开了眼。 突然觉得有个暗影从我身边晃过。 我耳朵里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这是幻觉,是的,真的是幻觉。 我转过身,看了看她们。 她们也发现了我,其中一个女孩笑着用普通话问我:“你是中国人吧?” 我笑了笑:“是的。” 她说:“你是哪里的?” 我说:“我是福建人,在上海定居。” 她们就和我闲聊起来。通过谈话,我知道了她们来自杭州,都是大学生。我问她们,刚才讲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们十分肯定,说是真实的事情,因为那个二奶就是她们的同学。我们聊天时,有两个白人青年男女从沙滩上走过,男青年在说着什么,女青年无语,他们的脸色显得严峻。一个女孩说:“这不是住在我们旁边的那两个人吗?”另外一个女孩说:“是呀,昨天晚上,那女的一直在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们摇了摇头。我突然想起了夜里女人的哭声。 聊了一会儿,她们说要走了。她们在P岛已经住了两天了,要到别的地方去。我和她们告别。她们拿着简单的行里登上了长尾船,长尾船驶向了大海。我突然站起来,朝她们挥了挥手,她们也朝我挥着手,我可以感觉到她们青春的笑脸在阳光下散发出健康迷人的气息。我真心地希望她们一路走好,在漫长的人生路上,一路走好。 她们消失在我的眼帘后,我听到了象的叫声。 我寻声而去,看到一个孩子骑着一头小象从沙滩那边走过来。啊,这个岛上真的有头小象。 骑在小象上面的孩子脖子上带着一个花环,脸带微笑。 看到孩子和小象,我的心情突然晴朗起来。 这时,妻子也从海里上来了。她看到小象也十分兴奋。 我们朝小象走过去。 有个白人孩子拿着香蕉喂给小象吃,小象用它长长的鼻子卷起香蕉,然后往嘴巴里塞。看着小象吃香蕉可爱的样子,白人孩子咯咯地笑了。我伸出手,去摸小象,妻子也伸出手去摸小象。小象温和地让我们抚摸。 骑在小象上的孩子一直微笑地看着我们。 他的目光像阳光一样透明而又美好。 那天,我们吃完晚饭,就到游泳池去游泳。 我看到了那对白人青年男女,他们也在游泳池里游泳。 他们脸色阴沉,可以看出,他们很不快乐。他们在游泳池的一角,争论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吵了起来。女青年愤怒地打了男青年以记耳光,然后爬出游泳池,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青年默默地呆在那里。 游完泳,我们回到了小木屋。 冲完澡,妻子打开电脑,准备看她下载好的美剧。这时,海滩上传来了喧哗的声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走出了小木屋。我看到沙滩上围着一圈人,他们中间点着一堆篝火。人们围着篝火在跳着舞,唱着我听不懂的歌。我和妻子走到了沙滩上。 跳舞的人的脖子上都戴着鲜花的花环,他们中有那个大堂副理,有长尾船的船工,有服务员,还有做马杀鸡的女人,也有很多住在这里的游客,我还发现了那个白天里骑在小象上的孩子,可是我没有看到那头小象……他们为什么在这里狂欢?妻子问清了原委,原来今天是印度洋大海啸一周年纪念日。 有人把花环套在了我们的脖子上,拉着我们加入了舞蹈的人群中。 我们围着篝火,跳着舞,我不会和他们一样歌唱,我的心却和他们一样,为那场灾难中的逝者祈祷,让他们的灵魂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安息,也为活着的人祈福,希望平安快乐,远离灾祸。 那场狂欢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人们把花环都扔进了海里。 人们散去。 我让妻子先回房间里去,我想在海滩上想些事情。 我独自坐在沙滩上,借着如银的月光,看着海潮把那些鲜花的花环带到海的深处。 我想象着海里有许多魂魄在挣扎,在呼喊。 我知道,我要写什么了。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在我脑海里串起来,一点一滴,串成了一个故事。 就在这个夜晚,我脑海里有了的雏形。 也是在这个夜晚,我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自己置身于狂风巨浪之中,不能自拔,那不是海水,是血水。我在血水中沉浮,一如在人生之海中沉浮…… 我大汗淋淋地从噩梦中惊醒。 一连两个晚上,我都做着同样的噩梦。 妻子说:“噩梦是不是和那个象牙挂坠有关?” 我把象牙挂坠握在手心,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哀求我:“不要把我扔掉,我要跟你走——” 妻子说:“你还是把它扔掉吧,我怕你带着它,对你不好。” 我咬了咬牙说:“不行!” 我一直相信,这个象牙挂坠是有灵魂的,而且,它的灵魂已经融入了我的肉体。 我没有想到那么快就构思好了,而且总有个声音在对我说:赶快写出来,赶快写出来—— 于是,在来到P岛的第四天,我就开始了的写作。 在写作的过程中,发生了两件奇异的事情。 那时候,我精力十分充沛,一天就是睡一两个小时觉也不觉得疲惫,可以说,我进入了创作的状态,是十分疯狂的。因为和妻子一起去度假,也不可能没日没夜地写作,还是要陪她玩的。我们出海去浮潜,去钓鱼,晚上,我才写我的小说。 那个傍晚出海去海钓。 到了那片可以钓鱼的海域,长尾船停了下来。 船工给我往鱼钩上挂好鱼饵,就开始了钓鱼。在此之前,我们去马尔代夫度假时也海钓过。当时,碰到广州的一个旅友,他是海钓的高手,东南亚的大部分海岛他都去过,并且在那里的海域海钓过,有丰富的海钓经验。他和我们一起出海去海钓,教给了我们很多海钓的经验。那次在马尔代夫海钓,我们钓上了好多鱼。没有想到,这次我们出海钓鱼,只钓上了几条很小的鱼。连带我们出海的船工也觉得奇怪,怎么就没有大鱼上钩呢。将要结束这次海钓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钓上了一只大鱼,手感特别的沉重。船工也以为我钓到了大鱼,赶紧过来帮忙。结果,钓上来的竟然是一只女人的鞋。 就是这样一只女人的鞋,怎么会如此沉重? 钓上女人的鞋后,海的另一边一道闪电划破了暮色。 不一会,乌云漫过来。 在我们返回的途中下起了暴雨。 海浪汹涌,十分骇人。 …… 第二件事情发生在那个晚上。我写着写着突然就卡壳了。无奈,我独自走出了小木屋,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酒吧。酒吧里有一个摇滚歌手在唱歌,他唱得特别投入,特别忘情。摇滚歌手在这一带的海岛特别有名气,在各个海岛来回演出。据说,这次在P岛演出,是应一个英国游客的要求来的。那个英国客人在海啸前来过P岛,听过他的歌,十分难忘。 我要了杯啤酒,边喝啤酒边听着摇滚歌手歌唱。 很多人在摇滚歌手的歌声中跳舞。 酒吧里人们热烈奔放的情绪感染了我。 我的血液也在奔流。 突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以为是妻子来找我了。 我却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那声音还在叫唤着我。 我走出了酒吧,跟着那声音走去。 我仿佛被催眠了一般,没头没脑地跟着那声音而去。 那声音把我带到了酒店后面的山上,在黑漆漆的森林里,我听到了夜鸟的惊叫。夜鸟惊叫后,叫唤我的声音也消失了,也听不到摇滚歌手的歌声了,森林变得死一般寂静,我站在一片热带植物的中间,那些沉默的树像一个个无言的人把我围拢,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呼吸。他们好像准备给我讲述一些不为人知的遗落在岁月尘埃里的故事。 有只小虫子落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感觉到了痒和痛。 就是这只小虫子,让我清醒过来。 我顿时感觉到了恐惧。 森林变得可怕。 这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森林。 我没有回酒吧里去听歌。 而是回到了房间。 妻子还在用电脑看美剧。 我告诉她了刚才的遭遇。她笑了笑说:“你是走火入魔了吧,你把你想象成你小说中的人物了。” 我说,我经历的事情是真实的。 她又笑着说:“鬼才信。” 是的,说出去,只有鬼才信。 那个晚上,我思如泉涌,一直写到天亮。我相信,那呼唤我的声音一定存在,而在那黑暗的森林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我的大脑,是那神秘的东西指引我完成了的旅程。 每写一本书,对我来说,都是一段奇妙的旅程。 那段时间,在P岛,我总觉得有个暗影在跟着我。 在离开P岛前,我神奇地写完了。 写完后,我觉得缺少一个引人入胜的开篇。这个问题困扰着我。在从曼谷返回上海的飞机上,我还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一部小说,没有一个好的开篇,和没有一个好结尾一样,都是令人遗憾的事情。 坐在飞机上,我手中握着那个象牙挂坠。我心里说,如果你真的有灵魂,你就让我给小说想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开篇。 我感觉到手心里的象牙挂坠在动。 有种热流从手心传遍我的全身。 我突然扭头一看,旁边座位上,一男一女相依在一起沉睡。 我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字:气味! 我仿佛闻到了什么气味。 我想到了书中的那对夫妻。 他们死在了P岛,最后怎么回到上海?他们要带着另外一个女人的魂魄回到上海,对,飞机,是飞机把他们的尸体送回了故乡。开篇就写他们的尸体神秘地上了飞机……一切是那么的神奇,我找到了一个很奇妙而又吸引人看下去的开篇,我马上就记下了这个想法。 我重新把象牙挂坠握在了手心。 我在心里说:“谢谢你!无论你以后会给我带来什么,哪怕是万劫不复的灾祸,我也不会抛弃你……” 附录 触目惊心的恐怖大王李西闽 听李西闽讲话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这是一个传统小说作家,同时是一个恐怖小说作家,同时,很容易就是你的好朋友,因为他的脸很圆,很随和,爱喝酒,并且总是很大方。他带你去饕餮他新发现的饭馆,众人围坐,大嚼火锅狗肉之时,他会注意到侍立一旁的服务员的口红涂得太浓了,他要忍不住告诉她,这样会影响到她的美。他讲话漫无边际、快言快语,声音清脆。他今年39岁了,可是有人评价他的心理年龄只有15岁。此时,他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自己的杯中之物,在离他0.1米处,是他夫人警惕的双眼。 采访他的那一天是一个阴郁的雨天。恐怖小说家李西闽举着伞在地铁口等待着,态度可亲。一盏茶的工夫,他已经要为你两肋插刀。接下来,他会给你讲很多灵异故事,比如说那个超市、那个电梯、你正坐着的位置……当你很配合地被吓着的时候,他会笑嘻嘻地说:不要怕。结果,当你坐上出租车要告别时,你会觉得出租车司机面目也很可疑。 “写恐怖小说的人内心一定很善良的。”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比较喜欢在小说里写变态,写人格的分裂和性格的扭曲,把邪恶发挥到极致。”说这个话的时候,居然一点邪恶的表情都没有。 “明明知道会害怕,会做噩梦,可是还是会看,就像吃麻辣烫一样。” 他有着简单的野心:提出新概念“恐怖小说”,区别于国外的恐怖小说,区别于鬼怪故事,使之成为真正的类型小说。他希望“18岁以下禁止读李西闽”。 “斯蒂芬·金是很好玩的人。”他想象着他的异国同行,“他整天躲在屋子里,怕他的读者用他的小说里的方法把他杀死。他很像小孩子,他的恐惧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而是一个孩子的方式。” “恐怖小说唤起了我童年的记忆。那些恐怖颜色是灰色的,阴郁的。它一直在我的内心存在。” 他多次在小说里提到了梦。他说,当他写到一个男人的心理阴暗面,感到很有意思。 他是不设防的,但是内心里还有一个小孩,他只是用小孩子的方式,躲避着他的害怕。“我会躲着恨我的人。” 空军战士写小说当上排长 人物周刊:你写了20多年的传统小说? 李西闽 :我从12岁开始发表东西。最早的作品是个短小说,发表在浙江的《文学青年》。那时不像现在,一炒就成了少年作家。后来我高中毕业就去当兵,一当就当了21年,空军。 人物周刊:是文艺兵吗? 李西闽 :不是。刚开始是一个普通战士,后来因为写小说而提干。一下子提为少尉排长。那年空军因为写小说提干的也就两三个人吧。 人物周刊:你写恐怖小说是为了好玩吗? 李西闽:不是。 人物周刊:是不是想吓人? 李西闽:有一点。 人物周刊:吓人也是需要天分的呢。 李西闽:我在这方面就很有天分。 人物周刊:你是否希望读者读完你的小说后吓得魂不附体、小便失禁? 李西闽:我希望他们读完我的小说能够更加坚强。 人物周刊:那你的胆子是不是很大? 李西闽:其实我从小胆子很小,这是我的一个秘密,有时晚上听到什么响动浑身会发抖。 人物周刊:写恐怖小说是不是为了曲线实现你的文学梦想? 李西闽:是吧。我一直很用心,很虔诚——别看我整天嬉皮笑脸的。改革开放以来,生活比以前好了,以前是“饱暖思淫欲”,现在是“饱暖思恐怖”。现在城市里的人压力会很大呀,整天担心这个股市、那个失事的,恐怖小说可以给他们的恐惧感找到一个出口。 充满灵异的闽西 人物周刊:你是在闽西长大的,据我所知,闽西也是一个充满了灵异的地方,你的第一部恐怖小说《蛊之女》主要就是根据闽西关于蛊的传说生发出来的。在《血钞票》、、《死鸟》还有最新的恐怖小说《拾灵者》中,也散发着闽西的神秘感。似乎你的故乡有着许多屈死的鬼魂,那里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灵异故事呢?它们与你的恐怖故事有着何种隐秘的相关? 李西闽:闽西的确有很多屈死的鬼魂,我一直认为他们还在闽西的土地上游荡。那里一直就是一个很贫困的地方,贫困的地方鬼魂比较多,因为屈死的人太多。贫困的地方是没有安宁的。我们那里在红军时期就死过很多人,光松毛岭一役,就死了几万人。我们村里每年都有受苦受难的妇女自杀,还有一些在自然灾害中死去,这些鬼魂有时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偏僻的地方。我离开闽西前,就经历过不少灵异的事情,比如小时候在河滩上玩耍,我就会看到一个穿蓝衣服的男孩子一个人在另外一边玩耍,我看到他就觉得身上很冷,我问我们一起玩的孩子,他们说都没有看到。那天我没有下水游泳,结果那天下水游泳的一个孩子淹死了,我看着那个穿蓝衣服的男孩子朝淹死的那个男孩子游过去,我想喊,却喊不出来。晚上走夜路,会突然听到身后有女人的叫声,这时是不能回头的,否则就有危险,这样的事情在我们那里的很多人身上发生过。晚上还经常可以听到野外女鬼的哭泣声,那哭泣声一路飘过去,让人毛骨悚然。在一年端午节的前夜,我梦见一个死去的堂哥哭着说他在阴间很苦,没有东西吃,也没有衣服穿,他说他在端午节的正午会在一棵树下化作一只蚂蚱出现,端午那天正午,我和他妈妈果然在那个地方发现了一只大蚂蚱,它是突然出现的,等我们把准备好的东西供上,不一会儿蚂蚱就不见了。蚂蚱在我们那里是死去的人的化身。反正,我们那里灵异的事情太多,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闽西故乡的灵异事件和神秘传说和我恐怖小说的创作有着这样的关系,好像冥冥之中有种暗示,写恐怖小说也许是我的一种宿命,有时,我会觉得我就是一个死去的人,在向活着的人讲故事,不是为了吓人,而是在告知真相。 人物周刊 :你在农村长大,你说过,“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农村人”,这对你的性格和小说会烙下什么样的痕迹呢? 李西闽:尽管我现在生活在城市里,但是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改变。我的性格自由狂放,敏感,体验极端,又诚朴自然。这对我的文学创作也起着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我的小说质朴流畅。其实我从小胆子很小,这是我的一个秘密,哈哈,很多人以为我很仗义胆子就很大,这是错误的。我特别怕碰到灵异的事情,有时一个人斗胆走夜路,老是害怕后面有一个影子跟着,有时晚上听到什么响动浑身会发抖。 人物周刊:你曾经谈起过你故去的奶奶,你说她十分疼爱你,并且笃信佛,你能谈谈她吗? 李西闽:我奶奶是我一生的守护神。我是她带大的,她给了我精神上的依靠。她在1996年无疾而终。那天中午,她自己做完了午饭,还挑了两桶水回家。就坐在大厅里的藤椅上,对我弟弟说,我要走了,很多菩萨要来接我。她要我弟弟通知我,可是我那时正在参加部队的演习,没有接到电话。可是奶奶去世的前一天,我梦到了她,我回到部队马上打电话回家,奶奶去了。有两次,我要经历危险的事情的时候,头天晚上她就会托梦给我。有一次我要和大家一起出去玩,她坐在银光里,跟我讲不要去,结果第二天那辆车就出车祸了,死了不少人。这样的事情碰到过很多次。 斯蒂芬·金是很好的榜样 人物周刊:你原来也是一个传统的作家,现在转型去写恐怖小说,你有没有觉得这样有走旁门左道之嫌? 李西闽:很多传统作家认为恐怖小说是低俗的东西,没有认真阅读我们的作品,甚至看都不看。我认为恐怖小说比传统文学的文学性更多,因为它要求的技巧性更多,更考验一个作家的才能和智慧。 中国为什么有那么多二三流的作家?因为所有的传统文学都是一个模式,所有的编辑都是一个模式,那么多传统作家,每年炮制那么多的小说,可是有多少本真正体现了小说的功能?大量的只是语言和一些粗浅的故事和所谓的思想。 人物周刊:什么样的恐怖小说才算是优秀的? 李西闽:一部优秀的恐怖小说必须具备上乘的文学性,让人在阅读中产生悬念和恐惧,读完后能够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中国的读者对恐怖小说有不同的需求,但是,大部分恐怖小说迷还是喜欢智商高而且恐怖氛围很好的作品,那样他们才能有阅读的快感,才能是一种怪味的医治胆怯的良药。 人物周刊:你看过斯蒂芬·金的恐怖小说吗?他现在已经登堂入室,成为了文学的座上宾。 李西闽:看过,他的小说很好,但是不适合中国人的阅读习惯。我想,斯蒂芬·金是个很好的榜样,应该向他学习和致敬。 人物周刊:金庸的要入选中学语文课本,你是不是也会做这样的春秋大梦——恐怖小说也将成为文学,进入中学语文课本? 李西闽 :哈哈。这个我倒没有想过,我想的是成为斯蒂芬·金那样的亿万富翁,虽然我明白在国内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物周刊:听说你的妻子也十分有才华,经常一个人在家看恐怖片看得哈哈大笑,和你真的很般配呢! 李西闽:她是个恐怖小说和恐怖电影迷,她在,我看恐怖电影就不害怕了。 人物周刊:听说你最近要开一个餐馆,请问会不会是一个恐怖餐厅,里面有人肝、人心、人骨头之类的菜肴? 李西闽:里面会不会有人肝、人心,这说不准,有待开发。我没有想开个恐怖餐厅,倒是想开个恐怖酒吧,到时让你来唱歌,一定很恐怖。 人物周刊:恐怖小说刚刚在中国出现,你认为它的前景如何?谈谈国内恐怖小说的写作情况吧。 李西闽:我认为中国恐怖小说的前景是很好的。当然这要取决于恐怖小说作家和读者的互动。现在很多媒体说2005年是中国出版界的“悬疑年”,只是出版商的一个噱头,恐怖悬疑小说的好时光根本就没有到来,也不会那么快到来,如果说出几本还不是很成熟的恐怖悬疑小说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鬼故事,就把这一年说成“悬疑年”,会十分可笑。目前国内恐怖小说的写作出版还没有真正进入状态,尽管有些这方面的书在“畅销”。恐怖小说真正意义上的写作还是那几个人,目前好像也不可能有大的突破,有些作者还越写越差。现在写恐怖小说的作家有蔡骏、丁天、王秀梅、余晗、成刚、大袖遮天、小汗、鬼古女等人,这几个人都写得不错,各有特点。余晗的新书《蝶杀》是一部让读者充满期待的作品。我认为国内恐怖小说发展趋势将多元化,恐怖小说作家群体中也会出现大师和二三流作家以及鬼故事写手的分野。 写着写着脊背发凉 人物周刊:你的新书是写一个什么故事? 李西闽:即将出版的《拾灵者》,是发生在当代都市里的恐怖故事。通过一个拾荒的人在某一个晚上发现了一个死去的弃婴,展开了一系列恐怖事件,表达了人在当代生活中的情感危机和人性的沦落。还有一本《死亡之书》,写了一个少年经历的二十多个死亡故事,那个少年有我自己的影子。 人物周刊:你写恐怖小说的时候,写到恐怖的地方,是不是自己也会觉得十分恐怖?你会自己吓到自己吗? 李西闽:是的,有时写着写着就脊背发凉,把自己吓得不轻。比如说我在里写到了电梯上发生的可怕事情,现实生活中就会在深夜坐电梯时特别紧张,害怕自己一出电梯,回头会看到本来空荡荡的电梯里有一个人在看着我。 人物周刊:你曾经说过,“真正的恐怖是内心的、日常中的,因为它就在我们身边,随时注视着我们、主宰着我们。”我的理解是对时间、命运的恐惧和敬畏,而你认为真正的恐怖是什么呢? 李西闽:我同意你认为对时间、命运的恐惧和敬畏是真正的恐怖,我觉得中国未来的恐怖文化象征性的标志应该是心理恐惧的东西,因为现在的人心理越来越阴暗,这和我们国家的文化传统是一致的,这也和我们中国人在道德的幌子下隐忍残酷的性格有关。 人物周刊:听说你很喜欢摇滚乐,请问你写小说的时候,是否听着摇滚乐来写?你听谁的音乐,摇滚音乐对写作是否有潜在的催化作用?会不会越摇滚,你就写得越恐怖? 李西闽:很多时候我写恐怖小说都要听着摇滚乐,有时听国内的摇滚,比如唐朝、指南针等,国外的摇滚也听,比如麦当娜、后街男孩等等,最近迷上了“幸福大街”乐队,《黑暗中的皮肤》等就是听她的摇滚完成的。它在冥冥中为我营造了一种恐怖的氛围。感觉很棒!越听越有恐怖的感觉。 人物周刊:你的小说会不会改编成电影? 李西闽:我的长篇恐怖小说《血钞票》、、《死鸟》都将改编成电影。根据《血钞票》改编的电影已经开拍,我对导演旺才充满了期待,因为他把握了恐怖的精神内核,他对我的小说的理解也超出了我的想象,电影剧本也是他写的,我看过,可以说是目前我所知道的中国最好的一个恐怖电影剧本。至于拍出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如果能够出些高水准的电影电视作品,对推动中国本土恐怖文学会起重要的作用。 人物周刊:你现在感到幸福吗?你认为真正的幸福是什么? 李西闽:幸福无处不在,有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保持平静的心情面对一切,一切大喜大悲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此文发表于2005年12期《南方人物周刊》) 附录 奇妙而又诡秘的旅行 <span class="center">——读李西闽长篇小说 每一个故事都与人类自身的各种境域有关,因是我们自己的同类,才使得每一次阅读都饶有意味,牵动人心。一对夫妻,在海啸之后,从上海到泰国,经历了一场奇妙而诡秘的旅行。这种旅行是诡异和危险的,这种诡异一方面来自事件本身,一方面来自个人内心——丈夫李梨和妻子张蓝,在孤独而又喧哗的旅行之中,无意中捡到的象牙坠子、在泰国看到的双头神婴、喜来登酒店突然出现在镜子内的鬼魅、美丽妖娆的白种女人,以及在P岛时暴死的吸毒者弗兰克、热情烂漫而又被爱情摧毁的女孩豆丫,乃至酒店的差诺、船夫郎赛、神秘的哭声和寻找妈妈的白孩子等等……故事在这样一种单纯而紧张的氛围中展开,先后登场的人物,穿插的梦境,诡秘的凄惨的呼喊和音乐。这样的一种小说叙述策略是令人惊异的,完全区别于我们通常所能够接受的阅读趣味和审美经验。 我向来认为,在文学当中,对体裁的分门别类是对艺术本身的一种强行区别。一部小说的艺术价值不在于什么体裁和题材,怎么写和写什么永远都是一个形式问题。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将小说就体裁进行了分门别类,甚至,有些作品被强行限定为迎合大众口味的通俗作品。对此,我是不以为然的。近年来,我几乎阅读了李西闽所有的恐怖长篇小说,一个深刻的印象是:这些小说只是具备了好看的因素,而且还直接地探讨和展现了当下乡村乃至都市当中人的精神困境。如他最初的《血钞票》、《蛊之女》到近几年的《死亡之书》、、《拾灵者》等等,所表述的主题大抵是不同的人群在某种社会环境和精神境遇中的异化行为和精神困境。所谓的恐惧不过是叙述的一种策略甚至外壳。 同样,李西闽最近完成的长篇小说,一而贯之地发展了他在以往作品中所呈现的那种幽密和诡异,恐惧和紧张风格。唯一不同的是,这部小说的背景离开了作家所熟悉的南方乡村,尤其是作家或者所刻意张扬的那种南方乡村中人对人的内心、尊严、生存权利所压制而导致的精神恐惧和离奇暴力事件,而将恐惧引渡到了当下生活前台,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一统,文化和交流大幅度开放的时代之中。从这一点来说,李西闽可以看作是作家恐怖小说创作的一次飞跃或者转型之作。 的故事结构市流线型的,一对夫妻,在一场旅行中的奇异经历和内心风暴。在我看来,这部小说场景宏大而开阔,幽密而纵深。给人以阅读的紧张和快感。此外,在我看来,这部长篇小说还有两个令人惊异的亮点。一个是深入地对人性和现代婚姻进行了有益的探讨和证实;李梨和妻子张蓝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但丈夫对不同异性的强烈欲求。甚至刚刚与妻子性爱之后,又与世事懵懂的女孩豆丫发生关系。这使得张蓝觉得了一种无奈的绝望。但他们又是相爱的,都觉得了对方在个人生活和心灵中无可替代。正是在这种矛盾之中,人性善恶两面充分暴露出来,读来贴切入时而又令人充满困惑;另一个是:这部小说采取迂回的叙述方式,引出一个司空见惯了的谋杀事件——最后的程徳咏与丢失了“红舞鞋”的“黑灵”万苇之间的谋杀和被谋杀关系——物质与爱情之间是紧密相连,而又永远不可等同的。当物质成为了爱情的媒介和替代品,那么,现代人的精神世界将会混乱不堪,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人类的内心,与外界毫无瓜葛。在小说的最后,暴发户程徳咏持续的心口疼痛仿佛一个巨大的隐喻:人面对的,或许不是光怪陆离、欲望无尽的现实生活,更多的时候,面对的是内心的挣扎、反诘和拷问。“心口”似乎是我们每个人所必须抚摸和探究的,人类的良知或者自然而在的精神和道德之“道”永远都在起作用。从这两点上说,李西闽的长篇新作的价值不在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好看的故事,更重要的是,这部小说从我们不易觉察和接受的侧面,探讨了现代都市人群的情感困惑、每个人都持有的“良知”对个人构成的巨大精神压力、人性的善恶,当然,还有当下汹涌的物质主义对人的本性侵蚀和清算。 附录 人,颤栗地安居 <span class="center">——李西闽小说书评 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刻,中国大陆的文化喜剧仍旧在一片嘈杂中上演,毫无间歇,仿佛一切都充满着原始的活力。愤怒、忠诚、爱情这些曾经坚固的价值在笑语的喧闹中被粉碎得一干二净,人们快乐得像童话里的精灵。沉思者在人群中变成了不合时宜的堂·吉诃德,他们自觉退出狂欢的行列,用彼此的信仰来扞卫世界的真实。这些孤独的骑士组成了一幅光线黯淡的风景,坚不可摧。 是恐怖小说作家李西闽的最新作品,故事和他的其他小说一样充满了诡异和荒诞。男女主角李梨和张蓝已经相约离婚,他们一同前往泰国度过彼此的最后一段假期,正是这条路最终将他们带向死亡。事实上,在这对夫妇踏出旅程的那一刻起,死亡已经注定在他们的命运中。在小说中,两名主角的最初登场便已是两具腐烂的死尸,活人和死者同处在一架机舱内,共同经历着气流的颠簸,活人感受着死者的气息,他们体验着恐惧,却并不知道这种恐惧的来由。活着的人们便是这样不安地活着。我在上海酷热的深夜阅读这部小说,宛如审视着世间的灵魂种种。 恐怖是世界的真实属性,人们不断制造欢乐来抗拒对世界的恐惧,却在抗拒中逐渐忘却了恐怖的根源。情感不断遭到世界的异化,以至于四处都是中产阶级爱情的矫揉造作。同样借助爱情叙事来展现世界的内在真相,然而作者摒弃了庸俗情感的浪漫美学,爱情在这里成为了诠释生死的象征符号。在故事中,一死一生两名女子张蓝和万苇乃是同一灵魂的两个侧面,她们彰显了现代人内心尚存的微弱灵性。万苇在生前如张蓝一样是柔弱且难以自主的女性,她对命运的渴求直到死后才开始化作美妙的圆舞。与她们相对应的两个男人则是灵性泯灭的化身。李梨这个人物是在情和欲的交争中生成的,他一面真诚地保留着对妻子的至高爱情,而同时又陷入对其他女人肉欲的狂热里无法自拔。倘若套用美国理论家杰姆逊的批评方式,那么这里的女人便代表了“人”,而男人则是“反人”。男性和女性的不同叙事话语构成了整部小说的两条主要线索,其二者的难以相容化作了令人颤栗的悲剧命运。 然而,这种男性与女性,或称为灵与肉之间的博弈在命运及自然的不可抗拒之前竟显得空虚无力,这是在悲剧之外更大的悲剧。小说更深的寓意其实在此,那一对并不美满的夫妇最终同命而死,女鬼万苇的幽魂仍旧在四处漂流,这一切暗示着小说中主人公的命运并未随着他们的死亡而告终。印度洋的海啸夺去了小说中大部分人的生命,但是恐怖在世界上并没有如小说的结尾般戛然而止。现代人的情感比纸更薄,人和人极度疏离,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演变成对生存的绝望,伪善充斥着世界,人们粉饰出了一个美妙的天堂,正如小说中美丽的P岛,那里真正的意义是一片遭到摧毁的废墟,也许正是《圣经》中充满罪恶的蛾摩拉城、所多玛城。只有上帝才能使他们现出原形。 敢于直面真实无疑是令人尊敬的,尤其是在当今燥热的世界里。在对整部的阅读过程中,我并没有发现一个常见的全能而无所畏惧的叙事者。作者李西闽在话语间表现出的恐惧感赫然浮现在纸面上。作者怀着和笔下人物相同甚至更深的恐惧来叙述着这个恐怖的故事,这种叙事的真诚在现在的文学创作中是罕见的。在我的印象里,上一次获得类似的感受时,所阅读的文本是法国人加缪的。世界的面貌在这些诚挚的叙述里被展现得无比真切。 假如说人世精神拥有承续的血脉,那么这种血脉当然不会存在于哗众取宠的市场艺术里。中男主角李梨最终投入大海伴随着心爱的妻子而去,恐怖大王李西闽在写下此笔时,想来其内心对这世界亦抱有着一线希望,也许这一线希望便是人世精神的血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