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骨·绝境寻踪》 引子 “我跟你讲一件事。” 正喝着茶,眼前这个老头忽然就把嘴凑到了我耳根上,不晓得这老家伙有啥事情这么神神道道的,我也将耳朵凑了上去,想听听他到底要跟我说啥。 “我跟你讲这件事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讲,特别是诗儿!” “你跟我还卖什么关子啊!还真没见过你这副样子,到底啥事你说啊!”我扯着嗓子就喊起来,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一喊诗妹就该听见我来了,都是老头今天怪里怪气的不让她出来见我,也不让我进去找她。 可老头立马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小心翼翼地在那嘀咕:“唉!你别喊!” “你要让我别喊,你就快说啊,你到底要跟我说啥事,没事我自己进去找诗妹了!” “别……你听我说……” 老头又吞吞吐吐憋了半天,我再也受不了,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起身就要往屋里走。 老头却一把拉住,终于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我下巴差点掉地上。 “我怀疑诗儿已经不是人了!” 我愣了半刻,抬手就去摸他的额头,大夏天的还挺凉,于是皱着眉头说了句:“没发烧啊……” “烧你个鬼!”老头鼻子一横,“我自己女儿,我会乱说么?!” 看来老头不像是开玩笑的,他憋了这么半天说出的这句话绝对不应该开玩笑,即使要开玩笑也不能拿她女儿,她的宝贝女儿开玩笑啊。 联想到这好几天来,他都说诗妹不在家,今天说在家了,我匆匆赶过来,他却开始请我喝茶,怎么也不让我见她。可这喝茶也喝得没一点意思,我能看得出来老头紧张的很,心里装着一肚子的事,他屡屡欲言又止,我早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但也不能蹊跷到这个份上!他竟然能说出“诗儿已经不是人了!”这种话,这他奶奶的是什么状况?但看老头样子又不像瞎说,我意识到这事情似乎有点严重,不,应该是非常严重了,老头肯定有什么更具体的事情瞒着我,我得好好地和他讲。 “你说诗妹……诗妹不是人了?嗯……我也觉得诗妹不是人……” “啊?!你也觉得?”老头听了我的话反倒更吃惊,因为这几天来他也晓得我连诗妹的面都没见过。 “我觉得她是天使,白衣天使。”我一脸认真地回道。 老头又恨我一眼,厉声道:“马元庆!你个小子,我现在没功夫跟你开玩笑!”说完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大了点,神色慌张地回头往屋内张望了几下,又凑到我耳朵上,说了一句。 这句声音太小,我几乎没听见,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又说了一遍,这次我终于听见了,他说:“我把诗儿打死了!” 哐当!我整个人都被雷劈了,身子一软,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一章 复活的未婚妻 老头姓施,我叫他老施,就打个老师的谐音,也算尊称。 老施快六十了,年轻时是考古队的,跟古墓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什么样古里古气的东西都摸过,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事情也都见过。现在退休在家,仍然喜欢把玩一些旧东西,甚是执著,按照他的话说,就是只要看着这些个东西,就觉得自个起码年轻了十几岁。 他老伴死得早,街坊邻里们又觉得这老头怪里怪气的,而且老跟古墓打交道,怕沾上晦气,于是都不和他来往,他倒也乐得清静,一个人住一老屋子,那老屋子在镇子西头,挺大的,半木质半泥墙结构,两层楼,堂屋中一个天井,老施没事就坐在天井里喝茶,他那些旧东西则统统被藏起来,从没和人说过藏哪,只是时不时让我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捧一两样出来让我瞅瞅,我虽然不懂古玩,但至少晓得这些个东西要是碰到识货的买主,那价钱可就大了。 不过老施声明了,他收藏的这些东西,除非他死了,绝对不会落到别人手里,钱不钱的他不在乎,如果还能碰到他钟意的,甭管花上多少钱,他照样去收了来。这时候,我也就胡乱调侃他几句:老施,你还能有多少钱啊,就这破房子都不舍得拆,已经够寒碜了!你还要再收古玩,你收的起吗? 老施也不反驳,嘿嘿地笑,仿佛钱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事一样。 但钱对我来说还真的挺算个事。我大学毕业五年,学土木工程的,学校不怎么样,又没啥好关系,在城里瞎混了三年没找到好工作,只好回到镇上,开始倒腾一些建筑材料的事,倒也勉强能赚点过过日子。 按说我这样的说年轻不年轻,说不年轻又年轻的人跟老施这长我一辈的老头子能做上忘年交也实在是件挺蹊跷的事,说起来别人还不信,就像别人不信老施这样的孤老头竟然有个水灵灵的女儿一样。 他女儿叫施诗,这名字简直太有诗意了,听着就觉得高雅,不过到了我嘴里就变成了诗妹,谐音就是师妹,纯正的武侠味。诗妹在镇中心的人民医院当护士,那就是白衣天使呐,温柔体贴,美丽大方,多少男人的梦想。这个梦想刚好砸在我脑袋上,马上冒起无数个幸福的大头包,让我一度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中,连做梦都能笑醒。碰到那些驴头狗脸的房地产采购商们摆脸色的时候,我只要想一想我的诗妹,立马就能脸上贴金,马屁开花,保准让他们嘴上长出茄子,俨然转化为标准的照相脸。 为了诗妹,我偶尔还能胡乱诌出一句诗:阳光日大地,生活真美丽! 可就是这样一个诗妹,被他老爸怀疑不是人!要知道,老施就这么一个女儿,比啥都宝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郑重其事地放过话:“我女儿是我这辈子最最喜欢的宝贝,你小子运气不错,给你捡到了,但你要是对她有一点不好,就别怪老头我不客气!” 那时候诗妹就撒着娇问他:“爸,既然我是你最宝贝的,那我让你陪我逛逛公园你怎么又不肯啊?整天就知道跟你那些旧东西呆一块,也不理我,这算是宝贝我吗?” 老施只好抬头看天井,无言以对。 “好啦,爸,跟你开玩笑呢,嘿嘿,元庆哥哥很疼我的,你就放心吧!”诗妹这话说得简直能甜死我,我就只能嘿嘿地笑,不过我看的出来,老施对他女儿的疼爱那肯定是没的说的,毕竟就这么一个,又没了老伴,朋友也不多,退休后不再怎么往来,他感情上唯一的牵挂和寄托不放在女儿身上还能放哪去? 老施算的上半个老顽童,跟我相处也不讲究辈分,全然不在乎我这个准女婿有没有尊敬他,平常见我空着,准得拉着我一起喝茶,下下围棋象棋之类,偶尔还能搬出一把破二胡让我坐着听他拉几段,当然这些都是小调剂,他最乐意的事就是捧出他宅子里的宝贝,然后一样样给我看,给我讲,讲那些宝贝的来历、故事、传说等等,老头果然是个才子,海阔天空地讲,正好我也很感兴趣,听准丈人滔滔不绝地说这些奇闻轶事实在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但老施每每讲完都会指指我坐那椅子,感叹一声:“唉……以前英子就坐在这上面……” 这英子就是他死去的老伴,也是我没见过面的准丈母娘,可能就因为没见过,老施每次这么指着的时候我都会感到脊背发凉…… 就上周六下午,诗妹说回家一趟,我给她打电话问你在干吗,她说帮老爸整理东西呢,脸上手上都是灰,拿着手机嫌脏,然后就挂了。等到晚上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就关机了,我又给打座机,老施接了电话,说她已经睡了,我就没再打。 可等到周日下午我再打过去的时候,诗妹手机还是关机,我就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匆忙赶到老施家,没想到老施告诉我诗妹在家里睡了一晚,早上已经出门了。我又赶到她在医院边自己租的那屋子,我有钥匙,开门进去看还是没人啊。抄起电话开始给她几个小姐妹和同事打电话,得到的回复统统是不知道,没看见。 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失踪了?我再次赶到老施那里,老施的表情就有点奇怪,但我没留意,就听他说:“噢,诗儿刚跟我打过电话,说去乡下的姑妈那了。” 既然知道诗儿不是莫名其妙失踪了,我也就只好作罢,单单奇怪她怎么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走了呀,连手机都一直关着,等她回来,看我不好好让她补偿补偿我!至少得给我做一周的糖醋里脊和鱼香肉丝!只要一想到她的这两样拿手菜,我的眼睛就开始发亮,下巴上淌下来的口水都能用来抹桌子! 但这天我的下巴差点就合不上了,老施说我的诗妹已经不是人了,而且他亲手把她打死了! 我跌坐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个变故比喜马拉雅山的造山运动还要剧烈,好好的诗妹怎么就不是人了?怎么就被打死了? “老……老……老施……你……你……你把诗妹打死了?”我用手把自己的下巴往上一托,半天终于也憋出了几个字。 我真希望老施像往常一样,咧嘴开始大笑,但他没有,只是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诗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我咽了口唾沫,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施朝屋里指了指,我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屋里走,老施再次一把拉住了我。 我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哗啦啦往下掉,声泪俱下地说:“老施……不……爸!诗妹死了,你好歹也让我去看看她的尸体吧?啊?” 老施看到我哭,却不为所动,皱了皱眉头赶忙说道:“你哭什么呀!我是说我把诗儿打死了,但是你听到我最先跟你说的她已经不是人了没?” 我机械性地点点头。 老施又继续说:“诗儿没有尸体!不,诗儿现在还不是尸体,她还是个活人!” 我脑子被搅糊涂了,老施这到底要说什么意思啊?刚说自己把她打死了,又说她还是个活人,这不明显的自相矛盾吗?尽管我此时脑袋里一片糨糊,至少也能分辨得出来这话完全就是矛盾体啊! 老施见我没头没脑地抹着眼泪,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索性拉着我的手,悄悄地进了屋,踩着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 这上面光线很暗,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可以看到大量的灰尘在飞舞,但走廊上各种老旧的家具都干干净净的,可以看出刚被人抹过没多久。 我们两个声音轻得跟做贼似的,老施带着我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有扇木门,正是诗妹的闺房。只见他抬手轻轻地敲了下门。我心里在想,不是说诗妹已经死了吗?他敲门干什么?难道死人会来开门?或者还是有别的人在房间里? 正在思考的当儿,房门却开了,我一看,这不是别人,不就是诗妹嘛!活生生的诗妹啊!我马上破涕为笑,就要张着双臂来个独创的元庆式拥抱,没想到老施在一旁重重地咳了几声,我就只好尴尬地变了个手势,转向去拉诗妹的手,诗妹穿着一套白色睡衣站在房门处,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的眼睛。 等等,这眼神好像不对啊,诗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啊,我有点不明所以,正好已经摸到了她的手,我心里忍不住暗叫了一声:好冷!的确,她的手出奇地冰凉,立夏都已经过了,气温又这么高,诗妹的手没道理会这么冰冷啊,简直就跟冰块似的!我马上又去摸她的额头,没想到这次她却躲开了。 我一脸焦急地说:“诗妹,你不是生病了吧?你一个护士,怎么都不懂得照顾好自己,我都还指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我呢!快跟我去医院!听话!”我开始拽诗妹的胳膊,但她仍然一动不动,我只好回头向老施求救。 老施也一脸关切地说:“诗儿啊,你身上这么冷,肯定是生病了。你看,元庆今天也过来了,我们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诗妹站着仍然没动,张了张嘴,冷冷地说道:“不去,我没病。”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和老施面面相觑,我彻底傻眼了,这诗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平常见到我老远就开始乐了,那美丽的笑容直接就能甜死我,今天她怎么这么冷淡,而且全身冰冷,说带她去医院她还生气似的关了房门。 我又一脸不解地看老施,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老施轻轻叹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我跟他下楼。我本来还想再敲敲门,看看诗妹到底怎么了,但老施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蹭蹭蹭下了楼来,把我按在座位上,自己则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你快说啊!都急死我了,诗妹这几天到底出了啥事?”我没心思喝茶,一个劲地催老施。 老施又猛喝了几口茶,但这哪像喝茶,完全就是在灌酒。等到一整壶茶水都给灌完了,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愿意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以下是他的话: 上个礼拜六,我嫌家里灰尘杂物太多,就到附近请了个钟点工来给我打扫打扫,那姑娘弄了一上午,等到差不多我就让她回去了,你也知道,我摆宝贝的那地方不能让别人晓得,于是只能让诗儿过来帮我拾掇,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拾掇就出事情了! 诗儿心细,连那些台座啊柜子啊架子啊等都给我缝里缝外的擦拭干净,并把各种物件都一一码放整齐,就因为她整得太仔细,也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个盒子,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记得自己收藏过那么一个盒子。正在愣神的当儿,诗儿就把盒子给打开了,我一看到盒子里那东西,就有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没法跟你形容,可能跟着了魔一样。我冲过去一把抓起盒子里那东西!诗儿肯定看到了我的反常行为,我听到她似乎在问我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当时我的脑子好像不受自己控制,我……我……我抓起那东西就狠命朝她天灵盖上……砸上去了……我当时就只听见“哆”的这么一个声音,就是那东西砸在她头上的声音,你根本就没法知道我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感觉……但是这一砸我就马上清醒过来了,然后……然后我就看到诗儿头顶上的开始冒出血来……鲜红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淌下来……她倒下去之前看了我一眼,就是那种想不通的表情……她一定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她亲爸爸我会往她脑袋上砸那么一下……呜呜…… 老施越说到后面越说不下去了,眼角两行清泪滑过,一时语塞。 我听到他嘴上模拟的那一声“哆”,仿佛是硬生生地砸在我自己的头上,这记沉闷的声音似乎砸碎了我的整个世界,从此我与诗妹将阴阳两隔,我的眼泪也跟着老施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可我忽然想起才刚刚见过诗妹啊,她看起来不还是好好的吗?除了手有点冰,眼神有点怪之外,看不出她已经被打死了啊。 我把心里的疑问告诉老施,老施抹了把眼泪,悄声问道:“你不觉得诗儿现在很奇怪吗?” 我说:“奇怪倒是有一点,但是不像是被你打死了,倒像是真生病了。” 老施想了一会,继续问:“你有没有感觉到,诗儿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诗儿了?” 我这才回想起来她站在房门时的眼神和动作,因为一个人的神情和动作都是有其个人风格的,很难改变,但是那个诗妹的确跟以前的诗妹不像,倒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而且她仿佛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对老施也没有任何感觉,她表现得似乎认识我们又似乎不认识我们,总之那种状态非常别扭,越想越让人不舒服。 老施看我不语,又继续说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一直不让你过来看她了吧?” 我的喉咙仍然哽咽着,很难受,只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当时打下去的时候确定用了非常大的力道,而且我亲眼看着血从她头顶汩汩地往外冒,她倒下去以后我怎么叫她摇她都没反应,眼睛就那么睁着,我当时也无法相信她就那么死了,我坐在地上抱着她,嘴里不停地喊着‘诗儿你快醒来……诗儿你快醒来……’但是她仍然一动不动,鼻子里已经没有气了,身体也越来越冷……我抱着她坐那里坐了一夜,想着关于她的一切事情,想着她第一次开口叫爸爸……想着她小时候穿着他妈给做的小花裙,傍晚站在门口等我回来,可我一旦去工作都是起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想着她才十几岁的时候,他妈就这么去了……想着她懂事地跟我说,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吧……想着她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星期都给我写信……我就那么一边想一边哭啊……哭着哭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然后呢?然后诗妹什么时候‘活’过来的?”我在“活”这个字上犹豫了一下。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诗儿的尸体不见了,身边那滩血迹竟然也不见了!” 听到这里,我忽然一拍大腿,说道:“会不会那天的事其实是你在做梦?” 没想到老施立刻给否定了,他说:“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但是见到诗儿以后我就觉得那不是梦了。你应该知道周末的时候诗儿也喜欢睡懒觉,但是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是5点左右的样子,我醒来就立刻想跑到她房间去看看,我小心地开了房门,但是开进去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房间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因为我之前以为那是一场梦,所以我希望她现在正躺床上睡觉,于是就走到她床前想去确定一下,但是床上没人,一摸被子,凉的,我就有点慌,在想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我的梦境,正在思考的当儿,我往旁边一瞥,猛然看到诗儿!她……她正坐在镜子前,一声不响地地梳着头!动作缓慢,一下又一下……你要知道那时才5点多,天还没亮呢,我被吓得吓得不轻,但一想到她好好的,还能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于是问她‘你这么早就起床啦?’她却没答话,反而说道‘下次进来记得敲下门。’那音调很冷,根本不像平常的她,但我当时没多想,只好尴尬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睡得习惯不,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她5点钟起来梳头,这件事的确不寻常,但是也不能说明有什么问题啊。” “你别急,听我继续讲。知道她已经起了床,我就去外面菜场逛了一圈,买了几个菜,又顺带了几个包子和两袋豆浆,回来后就去叫她下来吃早饭,但是没应我,我想也罢,她有时候也不吃早饭,于是就做自个的事情去了。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都到了准备午饭的时间了,诗儿怎么还没下来准备午饭呢?于是又上楼,敲了她房门后,她就是刚才你见到的那个态度,整个人给人感觉就很冰冷,说不上的奇怪。我的心里就又开始发毛了,想起周六下午的那件事情,我越想越不对,仔细回忆周六一整天所做的每一件事,以及每一个时刻,太多的细节让我渐渐确定那绝对不是梦境,而是发生的事实……尽管我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来否认自己的想法,但后来那个‘诗儿’的表现却印证了我的猜测,我真的已经把诗儿打死了,而现在那个诗儿已经不是原先的诗儿了……” 老施顿了顿,我没说话,继续听他讲。 “她当天中午没吃饭,晚上也没吃饭,不管我怎么叫她都没有下来吃饭,甚至整个白天都没有走出房门半步。但是到了晚上大概8点多钟的时候,我听到她下了楼,赶紧跟过去,问她话,她却依然不应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站在那棵桃树边上,幽幽地说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唱歌,她那个样子让有点碜人,我不敢走近去问,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站在树边说了多久,我后来渐渐地听清楚了,她似乎是在吟诵一首古词。” 在我认识诗妹以来,不记得她对诗词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如果她在晚上吟诵词句,那确实显得反常,于是问道:“有没有记下她念的什么词?” “她像是在念又像是在唱,很长很长时间,我没有听清楚,也听不太明白,让我再想想……嗯,似乎有几句听见了,说什么人生倏忽……杀气朝朝……一生辛苦……后面又是什么汉家天子……沙场白骨……对了又念到了一个地名,长安,她念的有点像古白话文又有点像诗词歌赋,太长了,我听不太真切,能记起来的也不多,但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一种特别悲伤惆怅的情绪。她就一直念啊念啊,后面的我没再听,等她念完了,我一看表,已经12点多了,我实在熬不住,就走过去叫她回房睡觉,但她却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而且我跟你说,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看到她睡过觉!” “没有睡过觉?这么多天都没有睡过觉?”我心里冒起一股寒意,一个正常人一般三四天不睡觉已经到极限了,而今天是周四,从上个周六到今天已经整整5天了,诗儿要是真的5天没睡觉,她就应该不算正常人了。 “嗯,至少我没真正见过她在睡觉,她白天的时候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去敲门她马上就能开门,晚上她会到院子里走走,还是念唱,念唱的内容也没多少重复,似乎每天都是新的,我真不知道诗儿是从什么时候在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句,所以经过这么几天的观察我基本可以确定她已经不是原先的诗儿了,她更像是被某种东西附身了……就是俗话说的鬼上身。” “鬼上身?你以前不跟我说你做了一辈子的考古工作还没见过真正的鬼么?” “我是没见过,但是我没见过不能代表没有,你说是吧?诗儿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很像被鬼上身的情形。” 老施说的鬼上身我觉得有点玄乎,于是仔细再想了一遍,说道:“我们先不谈鬼,假设一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诗妹被你砸了脑袋,然后身体和精神上都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化,激发了人体的某种潜能,比如可以长时间不睡觉,而且在思维上也引起一些反常的表现,让她忽然有了来之不尽的灵感,比如创作诗词歌赋等等?” 老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你讲的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也许她的身体变异了,但是我想不通一个人在整整五天之内,不仅没有睡过觉,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喝过一点水,你觉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如果是变异了,那也变异得完全不是人类了!” 联想到她冷得跟冰块似的小手,再结合老施这个“不是人类”的定义,我终于能体会到他这几日来的复杂心情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诗妹已经不是原先的诗妹,至于她是否死了,现在是否已经是鬼魂还无法确定。 我心情沉重地问道:“那诗儿是真的死了?现在我们看到的那个是鬼魂?” 老施却摇了摇头,说:“她现在是什么东西我不确定,但也不是鬼魂,因为我前天傍晚好说歹说请了老张过来陪我下盘棋,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下她是不是鬼魂,结果老张看到诗儿竟然也打招呼了……” “你说诗妹是不是被穿越了?”我想不出个头绪,没头没脑地问道。 “啥?”老施一脸莫名其妙。 “穿越啊……喔……没啥,你不懂,现在网络上的年轻人都喜欢写的一种题材,因为你说诗妹晚上一个人吟诗,可以吟诵很久,我就想到会不会是被某个古代的女子给穿越上身了……不过即使是这种情况,也不该不吃不喝的啊……” 老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跟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诗妹的身体看起来仿佛还是以前那个,但我和老施都知道她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她了,她的种种行为表现太诡异,没法找到合理的解释。 老施又沏了一壶茶,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则开始计划着如何把以前那个可爱善良聪明美丽的诗妹找回来,想各种可能的办法。 “老施,那个盒子里的东西现在在哪?”我忽然想起了他砸诗妹使用的凶器。 “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那东西不见了,连盒子都不见了!”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醒来后我就没见过了,我搜遍了整个房子都没再见过,就跟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了似的。”老施的回答让我很失望,因为我回想起他描绘的细节,他是在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才忽然着了魔似的砸向诗儿,诗儿就是被那东西砸死的,然后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那么唯一能解释得通所有事件的可能性就落在了那个东西上面,但现在老施说它不翼而飞了。 “有没有去诗妹房间里找过?” “诗妹房间我就第一天进去过,后来就没进去过。” “好,如果你确定自己是真砸了诗妹,而且是用那东西砸的,那东西就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见了。而现在看起来所有事情也都是由于那东西所引起,所以我们必须!一定!绝对!要找到那东西,你说过整个房子你搜过了,唯独诗妹的房间没有,那么基本可以肯定它就在诗妹的房间里。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把诗妹支开,我们进去找找?”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咽了口唾沫,看向老施,希望他能理解那东西的重要性,并和我一起想办法找到它。 但我发现老施仿佛没在听我说,而是直直地盯着我背后。我回头一看,诗妹正冷冷地站在那里…… 第二章 一双绣花鞋 我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不知道诗妹是什么时候下的楼,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站在我背后,我刚刚说的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我忙站起身,扯了个笑容,略显尴尬地说:“诗……诗妹……你……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啊?” “刚刚。”她的声音仍然是那么冰冷,从她那苍白的嘴唇里蹦出来,显得有几分诡异。 我抬头看看天井,一轮弯月已经挂上了灰白的苍穹,淡淡的月光和着仍未完全黑去的天色,洒在堂屋里,那光线不甚分明,而诗妹的身影也开始影影绰绰起来。 看她正要往院子里走去,我朝一旁的老施使了个眼色,在背后喊住了她,随即说道:“诗妹……那个……我肚子饿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外边吃个饭?就你们医院边上那家‘吸不溜面馆’,我好久没吃了,怪想念的。” 诗妹回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还是那种诡异的眼神,我被她看得发毛,浑身不自在,她似乎也察觉到我的窘态,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幽幽地吐出几个字:“房间里没有盒子。” 我当下就一惊!她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听到我之前说那话了,让我不用使这么蹩脚的招数来支开她,但我立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道:“盒子?你说的什么盒子?我只是让你陪我去吃饭嘛,你听,我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诗妹这下却不回答,转身就继续朝院子里走去,我继续在后面喊:“我们也好久没去电影院了,听说这几天刚上映一部大片,叫什么来着……唉……想不起来名字了……反正就是大片,去看不?” 诗妹不再回话,走到院子里,站在那棵老桃树下,真的开始念唱着什么,声音相当凄婉,加上她穿着的那袭白色睡衣,在黑暗中摇摇曳曳的,没见过的人肯定会以为是白衣女鬼,说不出的诡异。 这时候老施在我肩头轻轻拍了下,然后也走到院子里,对着诗妹说:“诗儿啊,你都好几天没出门了,班也不去上,我今天就是想让元庆来带你出去逛逛,没想到你还是不肯出去,也罢!元庆啊……既然你过来了,总不能让你饿肚子,那我就陪你出去吃个饭吧。” 老施说完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我不晓得他这是啥意思,但看那神情,也只好跟着他出了院门。 这院门朝南开,门口是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两米宽,路那边是一片农田。老宅子的西面是一个不大的水塘,水质还算清澈,老施也算是文化人,贯彻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思想,所以在东面和北面养了一片小竹林。 刚刚在院子里老施说要陪我去吃饭,但是走到水泥路上的时候,他却一把拉着我往小竹林里拐,贴着围墙,悄悄地绕到了老宅后面。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浓密的竹叶几乎将月色完全遮挡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老施往前摸,也不晓得这老家伙的视力怎么这么好,在这黑暗的小竹林里摸黑走路还能健步如飞,我吃力地跟着他往前走。 “哇……嘎嘎嘎嘎嘎……”忽然有一个碜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紧张地捅了捅老施问那是什么,怪吓人的,他说没事,夜鸟在叫呢。我说老施你这是带我去哪吃饭啊,今晚上吃竹子么?可我又不是国宝……牙口不好…… 老施从鼻子里哼我一声说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说我现在心里有点慌,而且这竹林里乌漆抹黑的,指不定啥时候头上就挂下一条竹叶青,我怕! 老施就开始数落我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我真后悔同意你跟诗儿来往,以后要是碰到啥事情你肯定第一个跑没影。我说这哪能啊,你放心,什么土匪抢劫杀人犯这些我一概不怕,肯定保护好诗妹,但是我就怕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到了。”老施忽然说道,然后就看到他蹲在地上开始捣鼓什么,我说原来你是来挖笋呢啊?! “别废话!跟我来,赶紧!”老施低声说道。 我猫了身子,凑过去一瞧,他奶奶的,这竹林里竟然还埋了扇门,老施把门掀起,下面露出一段阶梯!原来是暗道啊暗道!我在心里感叹道,平生第一次跟着别人进入一条暗道,心里竟然有了一分激动。 老施催着我走下了阶梯,把那门关上,这下就一片漆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我正要抱怨这黑灯瞎火的咋整,就听到老施说话了,他的语气显得相当郑重:“元庆,你听好了,这个密道我是第一次带别人进来,按说你和诗儿还没成事,算是外人,我不该带你进来,但是现在诗儿出事了,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你小子人挺实诚,又这么喜欢我家诗儿,我多少算是放心把她交给你的……” 我知道老施说这话什么意思,赶紧接到:“老施……不!爸……您放心,不管诗妹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即使真……反正这辈子我非诗儿不娶,不管您答不答应,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爸!” 嗤地一声,老施擦亮了火柴,从边上拿过一盏油灯,点起,往密道深处走去。 这密道刚好一人高,宽度仅容两人同时通过,壁上没有浇筑水泥,但经过板压将泥土夯实,从打造方式上来看,似乎是解放前的手艺,也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年代挖的。 “我说,爸,这密道不会是逃难用的吧?”我跟在后面,问老施,其实想起刚才他那郑重的表情,我猜测他这很可能是要带我去他藏宝贝的地方了,但我不好直说,只能旁敲侧击。 “不是,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没多远。”老施头也不回地说道。 很快就又碰到了一扇相当厚实的木门,老施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模样的东西,在那木门把手上转了一下,门就往墙里退进去了。 进去后却是黑漆漆一片,我打量了一下,除了一张破旧的大椅子和墙角的一堆土豆之外,啥都没有,这更像是农家藏粮食的地窖。 老施径直走到地窖深处,回头对我说道:“我的所有宝贝都藏这里了,现在带你进来,后面的话我就不用说了吧?”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仍然点了点头,指着墙角那堆土豆嘟囔道:“这哪有什么宝贝啊?该不会就这些土豆吧?” 老施也不反驳,招呼我过去,抬高了油灯,往头顶一指。嘿!那上方竟然还有个不起眼的洞,洞顶一张窨井盖大小的木板。他指挥我将那破椅子搬过来,踩上去,顶起那木板,就爬了上去。 到了上面,老施举着油灯走到一旁,拉亮了电灯,煞白的光线让我忍不住遮了下眼睛,等我看清楚周围后,再次张大了嘴巴,差点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才是他藏宝贝的地方!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小型的博物馆,周围尽是各朝各代精美的器物,连摆放的架子台子等都是用数种上等的名木制作而成,它们每一件都古色古香,仿佛有着灵气一般,穿透了千百年的光阴,仍然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气质,连我这个门外汉都被老施收藏的器物之多、之美给惊住了,虽然它们的名字我连一个都叫不上,但是它们所带来的震撼却能够让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得到。 “小子,发什么呆呢?快跟我过来!”老施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些东西,却站在一旁急急地说道。 “那个……爸……您这些东西太晃眼了,我给迷住了……” “别废话了,赶紧过来!我跟你说,现在诗妹应该还在院子里,我们现在从这里出去,就能进到屋里,趁她不注意,赶紧去那房间里找找盒子看!哎……跟你说话呢!别发呆,快!” 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听到老施这么说才收回自己的神思,真想不到他还能来这么一手,似乎叫调虎离山计……没等我多想,就看他走到一张檀木桌子边上,往桌面底下那么一掏,只听到骨碌碌的声音响起来,一个柜子朝旁边移开了,现出一道暗门,我赶紧跟着他走进去,发现又来到一个地下室,老施说现在这个地下室已经在老宅子下面了,从那门出去就可以进到屋里。 果然出了门后,来到了一楼的小储藏间,这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我们轻手轻脚地跨过去,然后转到大厅,我往屋外一瞧,一个白色的身影还站在院子里,于是赶紧猫一般地蹬上了楼梯,老施则跟在我后面。 “你不是出去了么?”猛然间一个声音从院子力幽幽传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糟了,被发现了!立马收住了脚步。 我回头一看,老施已经蹬蹬蹬地下了楼,我刚要跟着他下去,却瞥见他右手放在大腿外侧朝我摆了几下,然后就朝外喊道:“噢!我们才走到了没多远,元庆那小子突然说要上……上大号……但是没带手纸,这不是让我回来给他拿几张么?唉,你说这小子怎么这样啊,吃饭前竟然说要上大号……”他在“上”这个字上反复强调了重音,然后一边说着一边朝院子里走去。 我听明白了,他这是暗示我诗妹并没看到走在前面的我,只看到了老施他自己,反复在“上”字强调的意思则是要我继续上楼去诗妹房间里找盒子,但他奶奶的好歹也编个正常点的说法啊,竟然说我吃饭前要上大号还叫老头回家拿手纸,这算啥事啊? 不过这时候也没什么办法了,我用更缓慢更轻柔的步伐上到了二楼,来到诗妹闺房门口,轻轻转动门把,幸好没有锁上,于是立刻闪进了房间。 其实诗妹的这个房间我是第一次进来,里面的布局根本就不清楚,而且此刻她就站在院子里,我不能开灯,只好借着从雕花木窗外照进来的丁点月光,在房间内翻找起来。 房间不大,陈设却挺多,进门右手边一个大衣柜,正对一张老式木床,床头靠窗,窗边一架梳妆台,还有其它各式各样的木质器具及装饰,东西太多,我一时不知道从哪找起。联想到之前老施说看到诗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景象,我想那盒子说不定就藏在梳妆台的台柜里面,于是走了过去。 可还没走到梳妆台前,刷的一道人影突然在眼前闪过,我心里立刻起了毛毛,心想难道这房间内还有人在?!可再定睛看去,原来是那梳妆台上的椭圆形镜子,我摸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骂自己这点芝麻绿豆般的胆子,活该被镜子里的自个吓到。 平复下来后,赶忙蹲下身去掏那柜门,却掏不动,我俯下一看,好家伙,还上了把锁!不过这种弹子锁可难不倒我,小时候皮惯了,没事就找别人的锁开着玩,现在都还能弄两手,于是掏了自己的钥匙,唏唏嗦嗦地撬起锁来。 “叭嗒……叭嗒……” 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但这明显不是我撬锁的声音,更像是踩着拖鞋走路的声音。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仔细听,那声音一下一下似乎还挺有规律,而且就在这个房间里,我赶紧回头一看,房间里没其他人啊,那声音却还在继续着,马上我的头皮开始发炸,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拖鞋声是哪来的? 我不敢多想,但直觉告诉我一定要找到这个声音,否则盒子还没找到,我就先被这个声音给活活折磨死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来自木床那边,但是床上挂了蚊帐,光线这么黑,根本就看不清楚蚊帐里面有什么,我提着胆子掀起蚊帐,却看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什么不对劲的。 我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完全就是吓秀逗了,既然是拖鞋声,怎么可能往床上找?于是把头探到了床下,摸摸口袋,还有个打火机,哗地一声,火光撕开了床底浓重的黑暗,我在最里面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我只有在电视里看到过:一双绣花鞋,只有古代女子才会穿的那种绣花鞋。 这双绣花鞋就那样趴在床底的最里面,鞋尖朝外,正对着我的脸,这时候我注意到那“叭嗒……叭嗒”的声音忽然没有了,脑海里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冒出来:难道那“叭嗒……叭嗒”的类似拖鞋声是这双绣花鞋发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一双鞋子它自己在走,而且是在床底?我使劲晃了晃脑袋,再去看那鞋子,这一看不要紧,我的腿立马打了个弯,身子一软,就跌倒在地上——那鞋子真的开始朝我走过来! 此刻,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鞋子铁定是被鬼魂附了体了,我必须马上逃出这个房间,否则肯定会被这鬼魂给弄死,说不定是弄成现在的诗妹那样。 可是我的腿脚却不听使唤,就像被鬼压床了似的,动都动不了。这时候打火机已经发烫了,我条件反射把它甩了出去,四周又陷入漆黑一片,只听到那“叭嗒……叭嗒”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我抡起胳膊往嘴巴里一塞,使出吃奶的力气咬了一口,只觉手臂一痛,一股咸涩的味道从牙齿缝里渗入口腔,我整个人终于激灵了一下,蹦了起来,转头就要往门外跑。 可是刚转身就撞在了什么上面,我抬头一看,一双死鱼般的眼睛正在上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的妈呀,这次真的是撞到鬼身上了,我心想怎么死也不能被鬼吓死,索性闭上了眼睛,打算让自己昏过去,可他奶奶的手臂真痛,我昏不过去!不行,昏不过去也得装昏。 可那鬼没放过我,竟然开始抽我的脸,一边抽一边还在念叨着什么。我在心里咒骂这变态鬼的祖宗十八代,可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了,这鬼分明在叫我名字啊。 只听他压着声音叫道:“元庆……元庆……你小子快醒醒!真吓晕了啊?不会吧?” 我终于听清楚了,这竟然是老施的声音! 一股无名火顿时从丹田里冒出来,我扯开喉咙就要大骂,可一个“你”字还没发出来就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巴。 “别喊,是我!”老施说话声音还是那么低,“东西我找到了!” 我一把拽开他那根手,好奇战胜了愤怒,问道:“盒子找到了?在哪?” “不是盒子,是盒子里那东西,正挂在诗儿的腰间!” “靠!你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到现在才发现她腰间那东西?我都快被你吓到第七人民医院去了!” “咳!我是无意中发现的,前几天没注意,刚刚才想起来她腰间那块东西正是我打她用的!” “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直接问她要过来?” “她刚刚出去了,这几天来第一次走到外面去。” “啊?她出门了?那你咋不跟上?要是丢了或者不回来了咋办?” “我跟不上!她就跟飞似的飘走了,我这不赶紧回来找你想办法嘛!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自己在这房间里吓成这个熊样。” 一听到诗妹飘走了,我二话不说提脚就开始飞奔,一口气冲出房门,三步跳下了楼,窜出院子,站在水泥路上左右一瞧,正在后悔没问明白方向,就听到老施在后面喊:“西面!西面!” 我心里想这真是心有灵犀了,我心里愁什么他都知道,脚下生风,赶紧沿着破水泥路朝西面狂追过去。 这老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诗妹都飘出去好一会了,才上到楼来找我,这下可好,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hr /> 注释: 第三章 坟场遇鬼 水泥路往西没多远就拐上另一条柏油马路,这柏油马路是通往邻着镇的村子的,因为我们这边是丘陵地带,地貌也有点复杂,路不好建,更不好管,这条柏油路上没有路灯,借着月色,满眼望去都是黑魁魁的山丘,只有柏油马路泛着一丝灰白色,弯弯曲曲地绕进山里面去,我也没头没脑地沿着路跑了进去。 这里要提一下,柏油路通往的村子叫茅家坞,茅家坞又分好几个自然村落,星星点点地排布在这柏油路边上,而离镇上最近的自然村落起码也有十来里路,这十来里路中间没有任何民房农舍,只有清一色沉默不语的山林。因为路太远,车子也很少,每天进出村子的只有两辆小中巴,而且仅跑一趟,上午八点出村,下午两点回村,所以村民基本很少到镇上来,一过下午四点,整条柏油路基本看不到个人影。 我跑了足足有十来分钟,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仍然没有看到诗妹的身影,心里想诗妹难道真的是脚不点地地开始飘着走的吗?那不跟鬼魂完全没两样了?我这原始的11路可怎么追的上啊?现在要是有辆车就好了,哪怕两轮的也行啊。 但是现在根本没时间去奢望什么车子了,我跑一路走一路,只希望尽快追上诗妹。越往山里面进去,两边的山势越黑压压地向柏油路压过来,月亮已经绕到了山背面去,路况越来越模糊。 估摸着自己已经跑进去5里多路了,来到一个长长的上坡,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就停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跑进去,因为这个上坡的坡顶两旁有很多坟头。在公墓没建起来之前,镇上的人都习惯把先人葬到这里,我太公的坟墓就在这边,不过只有小时候来上过,后来因为路远,就很少来了,当然有坟头的地方,就自然有许多比较骇人的传闻,所以我的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往坡上走。 而这时候我也开始思考诗妹究竟有没有往这柏油路上飘,而飘到这里面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因为我追的速度也不算慢,而且又追进来这么深了,似乎没道理追不上她啊,连个身影都没看到,会不会是我方向追错了?她从破水泥路上拐到柏油路之后没有往茅家坞方向,而是回头飘向镇子里去了? 我一想,这个可能还是有的,赶紧掏出手机想给老施打电话,告诉他我这边跑了很久都不见人,让他往镇中心方向找找看。 但是真拿起手机一看,竟然一格信号都没有,看来是附近没有架设信号塔的缘故了。 四周静得可怕,连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我朝坡顶望了望,黑压压的一片,只好咽了口唾沫,决定折回去,可才刚走出没几步,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给狠狠地吓了一把,揉了揉耳根才想起来:这是枪声,猎枪的声音,就从坡顶那头传过来。 紧接着我听到一个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来,然后就看到一束光线从坡顶那边甩出来,打了个弯,歪歪扭扭地朝坡底冲了下来……听那发动机的声音,再加上车灯只有一个,我判断出那是辆摩托车,可我没想到这摩托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估计下坡没踩刹车而是踩了油门,我赶忙避让到路边,可那车灯也正好打在我脸上,然后就听到摩托车上的人一声大吼:鬼呀~~竟然冲着我直直地就要撞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摩托车就跟被猛踹了一脚似地晃了一下,摔在了地上,滑出去老远。我心里咯噔一下,竟然出车祸了!这骑车的肯定摔得不轻,于是赶忙奔过去看看这个倒霉的家伙。 那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路中间,而摩托车已经摔到了路边,抵在山脚一个土堆上,车头灯还亮着,正好照着那人,我借着这光亮去查看他的伤势。 记得诗妹曾经告诉我,出车祸或者摔伤的人最好先不要去翻动他,如果伤员身上有骨折,比如肋骨断了,你一翻动,很可能就会使他那断裂的肋骨插到胃部、肺部、肠子等等内脏里去,插破了那就完蛋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先观察了会,发现这是个胖子,穿着长衣长裤,带着手套,把自己裹了个严实,脸上有几道刚划出的血痕,我又俯下身去,贴在路面上看,发现他身下也没有血渗出来,整个人除了衣裤和脸上被划破外,暂时看不出具体伤在哪。但是他眼睛闭着,仿佛昏死过去的样子,我又把耳朵凑到他鼻子边上去听了下,还有气,而且不微弱,心里感叹到还好没出人命,于是开始轻轻地拍他的脸,看看能不能醒过来。 才拍了几下,就看到那双眼睛猛然睁开,那肥嘟嘟的腮帮子一鼓,野兽般吼了起来:鬼呀~~ 我正在纳闷这胖子摔了这么一下,竟然还能吼这么响,就看到他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开始发了疯似的狂奔。我心想,敢情他这是把我当成鬼了,连忙对着他喊道:“你别跑啊,没事吧你?” 可他仿佛没听见似的,还在一个劲往前跑,我又喊:“你摩托车不要啦?” 他这才停下来,回头看看我,又看看摩托车,这时候我已经走到摩托车的灯光里,我想他应该可以看清楚了。果然,在他确定我是个人之后,立马冲了过来,指着我的鼻梁就开骂:我×你 妈 的!你他 妈 的走夜路不吭声啊?!不晓得老子会摔死啊?!%×%¥#!¥%………… 他骂了一大串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回,随他骂,对于刚发生车祸还能生龙活虎骂人的家伙,我打心底里佩服,佩服他的运气,佩服他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等他骂够了,我问了一句:“刚才那枪是你放的?” 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拔腿就跑,这下我可不乐意了,一把拽住了他,他一边扯我的手一边又开骂:“你他 妈快放开!你要死别拖累老子,老子还没活够……”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现在这么着急的样子,再加上之前骑车时那种慌里慌张,连下坡都踩油门的表现,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给吓到了,心里这么想着我就回头朝坡上去看,还是黑压压的一片。 这时候胖子已经挣脱了我拽他的手,去扶那摩托车,我也窜了过去,趁他双手扶着的当儿,一把摘下了摩托车钥匙,扬起手说道:“嘿,胖子,老实交代,你到这里干啥来了?” 胖子甩了摩托车就来抢钥匙,但是他没我敏捷,抓了几下都没抓到,只好哭丧着脸说道:“大哥,别玩了,快把钥匙给我,我带你跑,不然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你说清楚点!” 他往坡顶方向指了指,语无伦次地说道:“那边……那边有鬼!” “真的?” “白衣女鬼!大哥,我不跟你开玩笑,快把钥匙还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继续问道:“你开枪了?” 胖子点点头。 “我草你妈个大头鬼!”我当即甩下这么一句,转身就往坡上跑,这下轮到胖子呆住了。 跑了没几步,我又回头骂道,语带颤音:“死胖子……你……给我老实呆在这里,别……别想跑!要是真有什么事,我……我翻遍整个地球都给你挖出来!”骂完就又继续狂奔。 胖子说看到白衣女鬼,那肯定就是诗妹了,诗妹出来就是一袭白色睡衣,走路又跟飘一样的,不知情的不把她当白衣女鬼才怪,刚刚胖子开了那一枪,准是朝诗妹打的,怎么办?千万别出事啊……千万别出事啊……我在心里一个劲地祈祷着,很快就跑到了坡顶。 这坡顶其实是个小山头,月亮从山头上探出脸来,如水般的月光撒在地面上,我左右一张望,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头,有几座还留有清明上坟用的纸钱,挂成一串立在坟顶,白森森的透着几分诡异。但此时我已经忘了害怕,满脑子都是诗妹的影子,一想到她可能中枪了,心里焦急得很,一边大喊着诗妹一边朝坟头堆里面找去。 这些坟头的建造没有经过任何规划,高高低低的土包一直延伸到林子里去,而且夏季已经到来,那些小树和草开始疯长,大多有半人高,我在里面穿行了一会,不仅不好走而且方向都不太搞得明白,想想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而且诗妹如果真被打中了,肯定倒在地上,那就更难找了,于是摸到一处隆起较高的土堆上,打算从上往下看,希望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但是站上去张望了好一会,除了那些串着的纸钱外,没有看到其它任何白色的东西。 从土坡下来后,我几乎把整个坟场都走遍了,仍然没有找到诗妹,一种绝望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腾上来,鼻子又开始发酸,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但是回应我的仍然是无边的寂静。 往坟场里面就是连绵不绝的山林,林子里有大片大片的松木,高大繁茂的树冠将月光完全遮挡,如果诗妹进了林子,在这黑夜中光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找到的,我最后扯着喉咙大大声地吼了一句,决定回头去叫人。 就在我回头走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座用石头搭建的坟头前似乎杵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还挺大,我走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个黑色的大双肩包,包旁边散落着一些东西,估计都是那胖子留下的。 最先注意到的是一柄小木剑,旁边地上还有几张画满字符的黄纸,我一看这两样东西在一块,就想到了桃木剑和符纸,心想那胖子竟然是个道士?深更半夜跑到坟堆里来做法事么?我又去翻那包,里面鼓鼓囊囊,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有镜子,佛珠,菩萨像,还从底下翻出几个蒜头和一把十字架,我靠,这胖子不但把道教和佛教的法器都带上了,竟然还想要抓吸血鬼不成? 我朝坟头那边一瞥,又发现一把模样怪异的小铲子,这铲子我好像见过,拿起一看,是小号的工兵铲,这下我明白了,这胖子准备这么多东西,是来挖人家坟的! 但是他好像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因为我走了一圈没看到有哪里被挖开的痕迹,倒是在一旁的草堆里又发现一个东西:一款小型的尼康数码相机,我按下电源,还能开起来,看到一张照片,应该是最后拍的,照片里的胖子就靠在现在这个坟头上,拿着工兵铲装模做样地摆POSE,从取景镜头看应该是自拍,而照片左上角,也就是坟头的右后侧,似乎有一片白色的影子。我把它放大了看,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仍然可以看出大致轮廓,瘦削身形,披着长发,我心想会不会那就是诗妹,就把镜头放大到了人影脸部,但是等看清楚后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冒出来,那人影脸部的表情狰狞可怕,模样也绝对不是诗妹,那会是谁?难道这里真的有鬼么? 现在我终于可以理解到胖子那种慌不择路的行为,他一个人大半夜跑到坟场,在看到自己拍的这张灵异照片后,没吓昏过去已经算好的了,我咽了口唾沫,情不自禁地朝坟头右后侧那边望去。 那里仍然什么也没有,但是我的心里还是越来越发毛的厉害,想起胖子那一枪之后,慌张到相机扔掉,枪也扔掉,连包都没拿就赶死投胎似的往坡下跑,我不敢继续在这坟场呆下去了,拿了那相机后就匆忙退出去,隐隐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我加紧步伐下到坡脚,摩托车还是躺在路边上,但胖子已经不见了。 用钥匙开了摩托车,往山外驶去,一路上风驰电掣,没有追上那个胖子,却看到不远处的天空开始泛起红光,并伴随一股烟味弥漫在空气中,摩托车渐渐驶近,还可以听到劈里啪啦的声音,我心里想这么大半夜的难道有人在放烟花? 终于拐过一道弯口,接近那条破水泥路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幕相当壮观的景象。 前方熊熊大火正在燃烧,那火焰串起足有十来米高,照亮了大半个天空,浓烟夹杂着黑灰滚滚而上,我当时离那么远都已经感觉到了大火燃烧的的温度,呛人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这天晚上发生了太多惊人的事情,但我看到这大火还是呆住了,因为我看清楚了,那着火的地方不是别家,正是老施那大宅子! 此时此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往死里拧了油门就朝大火冲去,却扑通一声直接开进了池塘,挣扎着爬上岸,才注意到已经有好几个人拿着脸盆水桶正从池塘里舀水,并大呼小叫着灭火。 附近的老张和他家大儿子也赶到了现场,他大儿子也没注意我刚从池塘里爬出来的样子,就把一只铁桶丢了过来,吼上一句:快!要不都烧完了! 我接了水桶,舀了水,冲过去拉住老张的胳膊问:“看到老施和诗妹没有?” 老张摇了摇头,说:“我闻到烟味赶过来的时候,火就已经这么大了,没看到老施,也没看到他女儿。” 我狠狠地跺了下脚,拎着水桶就往院子里冲。 但这火势实在太大了,院子里那棵桃树以及边上几棵树都着了火,屋子的大门和阁窗是全木质的,烧起来噼啪乱响,吐着长长的火舌,根本没法进到屋子里面去,周围几个人的水浇上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跑了几趟,老张把脸盆一扔,叹了一口气:“唉,这火咱是救不了了……” 我颓然坐在地上,欲哭无泪,老张安慰我说:“你别急,我已经拨了火警了,这火迟早会被扑灭的,老施和他女儿你也不用担心,肯定不会在屋里……” 我不知道诗妹在不在屋里,但是我追出去的时候,老施八成还在屋里,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诗妹如果找到了,而且恢复正常了,不哭昏死过去才怪。 火光照得四周一片通红,我听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附近的居民全都赶过来了,对着烧了一半的老宅指指点点,我坐在地上,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救火车是什么时候到的,大火是什么时候扑灭的,我是怎么回到自己住处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就仿佛做了一场梦,但梦境是那么真实,牙没刷脸没洗,披上衣服又出了门,踱到老宅院门口,望着眼前一片残破不堪的废墟,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陪着老施和诗妹,度过多少美妙的时光,那天井,那茶,那些奇闻轶事,那些背着老施偷偷摸摸的打情骂俏全都在一片大火中消失殆尽……眼泪不自觉又落了下来。 诗妹,你到底去了哪里? 老施,你还活着吗? 镇上的派出所来了几个人勘察火灾现场,想找找起火原因看,但是他们在烧焦的废墟中东翻西翻,也找不到一个说法,不过他们告诉我没有发现尸体,这个消息让我的心情稍微有点恢复,因为没有尸体就说明老施当时不在屋中。我想了一想,有很大的可能他是朝另一个方向去追诗妹了,心里终于放宽了些,回到住处好好地吃了点东西,开始等待老施把诗妹带回来,然后考虑如何给他们家造个新房子。 但是一连等了三天,仍然没有老施的任何消息,我找了所有老施以及诗妹可能认识或者接触的人,全都说火灾那天起没有再见过他们。 连火灾原因都查不出来,派出所的人我就没多少指望了,打电话到县公安局,报了失踪案,他们说会尽快帮我找到人,而我自己也开始回忆那一整天发生的事情: 下午大概3点半的时候老施让我过去,给我讲了这几天来发生在诗妹身上离奇的事件,以及他骗我诗妹不在家的原因。 5点半左右的时候,他带我去敲诗妹的房门,那时诗妹还在她的房间里。 8点左右的样子,诗妹进到院子里,我和老施出门,老施第一次带我通过密道进入他的藏宝室。 9点左右我进入诗妹的房间,呆了大概半个小时,碰到一件恐怖的事情:床底莫名其妙的绣花鞋。 9点半的样子,老施告诉我诗妹出去了,他追不上,才回来找我想办法,我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10点半样子,我按着老施所指示的方向往茅家坞柏油路追到坡下,没有发现诗妹。 也是那时碰到了从坟场出来的胖子,发生车祸后,胖子生龙活虎地跑掉了。 11点多我上到坟场,找了大概四五十分钟左右,没找到诗妹,发现胖子留下的装备和灵异照片。 接近12点的时候我骑车回到老宅,老宅已经着火,老施失踪了。 这些事情相当杂乱,我理不出个头绪,有很多离奇而诡异的地方,而诗妹出走和老施失踪则是最最奇怪的地方,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回来找我?还有个问题就是,老宅到底是怎么着火的,以前那么几十年都不着,偏偏是那天着火?难道这一切都是盒子里那东西引起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会引发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 可现在的问题是,诗妹走了,老施走了,我连那东西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 我想起了老施带我去的藏宝室,之前几天我没有想过要去看看,是因为我希望老施自己会回来。虽说我已经当面叫他爸了,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和诗妹办结婚手续,所以没有他在一旁陪同,我一个人进那么重要的地方在情理上说不太过去。 现在老施已经失踪这么多天了,我觉得有必要过去看看了,不知道那个藏宝室有没有被大火光顾,不过我想那里应该不会烧到,那么多的宝贝,老施肯定会考虑到如何防灾的层面。 第四章 神秘来客 还没到老宅门口,就看见一辆崭新的宝马X5停在路边,看它停的位置,似乎就是要开往老宅那边的,但因为破水泥路太窄,开不过去了。 我走到宅院前,四下张望了一会,却没看到有什么人,于是又等了一会,在确定四周没有人之后,才踩着横七竖八烧焦的木头和泥块,快速地走到原先一楼储藏间的位置。这里原先堆放了很多杂物,现在却被倒塌下来焦黑的木头以及泥墙压住了大半部分,不过地下室的那个入口却很怪异地没被压住,而且向下半开着。 我赶忙走近去,却发现了几个黑鞋印,还有明显的翻动痕迹,看到这里,我心里猛然一惊,难道这个入口被人发现了?这可不是小事,抬脚就要往里面冲。 “你!……谁鬼鬼祟祟的了?”这个家伙年龄和我差不多,听说话的口音明显是外地人。 “哈!我还没问你呢,你们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三个人一眼看去就是非常厉害的角色,难道就因为这几句话他就要动手不成?我连忙摆了个准备逃跑的姿势,却看到他旁边的一个人伸手把他拦住了,回头对着我笑咪咪地说道:“朋友,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对了,你刚说这是你家?” 没想到他这回却真的笑了,嬉皮笑脸地说道:“报警?哈哈……报警……我给你看看什么叫……”说着就看到他往屁股后面要掏什么东西。 他见我没回话,一脸防备的样子,就继续说道:“呵呵,我们是施仁国的朋友,这不刚听说他家屋子烧了嘛,就过来看看。不过,我听说他失踪了?” “好吧,看你这相貌也不像干坏事的,老施的确失踪了,我已经报了案,正在找呢。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进那里面去干什么?”我指了指地下室入口。 “喔,我们有件事想请他帮忙,比较急,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失踪的线索。听你的口气好像和他很熟,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婿,怎么,你们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没有。这么说他还有个女儿,能带我去见见他女儿么?”那人立刻问道。 我心想,既然是老施的朋友,竟然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这算哪门子的朋友?于是回道:“不好意思,她也失踪了。如果没什么事,你们也别在这里瞎转悠了,老施找到了我自然会联系你的。” 我接过纸条一看,“严晟雷”三个字,雄劲有力。 见我点了点头,他们也不再停留,走到宝马X5边上,开车扬长而去。 我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里琢磨着这几个人来头肯定不简单,不过看样子他们肯定没有发现地下室里的暗门,也就没进入藏宝室,所以我进去之前必须得留一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藏宝室里果然完好无损,所有东西都和我第一次来看到的一样,只是那张檀木桌子上多出一样东西——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些字: 的地下室,自称是老施朋友,却又不知道老施有个女儿,这三个人着实可疑。我一拍脑袋,电视剧里不也放过这种情形:很多自称朋友的人其实很可能恰恰是仇家,因为他们想要从别人口中套取到一些线索! 看完老施留下的这封短信,我心里百感交集,一方面总算知道了老施和诗妹都没事,可以安心了,另一方面又对老施的不辞而别感到万分气恼,这老头到底在搞什么东西,突然之间就神神秘秘的,害我担心得要死! 地下室通往藏宝室的暗门做得相当隐蔽,在几张废旧桌椅的后面,老施带我来的那次特意留意了下,告诉我确切的位置以及如何打开那暗门,当时我也没怎么细听,不过此刻还是能记起来,找到开关,打开暗门,便进了藏宝室。 大火?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冒出来:那火难不成是老施自己放的?! 我再次拿起他留下的这封短信,可以看出来他对于离开是有准备及打算的,而且当时除了他以外,应该没有人会在宅子里?所以这火八成就是他放的!但他为什么要烧了这个老宅子?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那撞我的家伙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又被高个子拦住了,他问旁边另一人要了纸和笔,写下一串号码和一个名字,递给我说:“那麻烦你了,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消息务必立刻联系我。” 我还没开口呢,那个撞了我的人倒是先开口了,“嘿,你这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天一个很小的细节,老施说他打死诗妹的那天晚上一直抱着她呆坐在这藏宝室里,而我那天晚上正好打过电话,是座机,时间大概是9点左右的样子,老施确实接了,而且我记得他的声音和语气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试问,一个刚打死自己女儿的人,他说话的声音语气难道不会有任何变化吗?而且,他跟我说的是他一直抱着诗妹的尸体坐在藏宝室,那他怎么接到我的电话? 老施在跟我撒谎! 这是我能确定的,但是他到底跟我撒了多少谎我无法确定,那盒子,那盒子里的东西,他打死了诗妹,诗妹诡异的行为表现,这些事情里面到底有哪些是真实的? 先不论这些刚刚经历的巨大变故有多么让人不可置信,但是老施已经带我进入了藏宝室——他用毕生精力守护的地方,可见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把“信任”两个字交给了我。他要我继续为他守护着这里,我没有理由去推托,也没有理由去责怪他欺骗我或者隐瞒我一些事情,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些难以说出口的东西,而且按照老施的作风,他欺骗我的目的绝对不会想要加害于我,恰恰相反,也许他觉得有些事情不让我知道更为好点。 “废话!你再不说清楚,我可要报警了!”看着这家伙冷笑的那嘴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给他警告一下他还真狂了。 出了地下室,我开始考虑盖新房的事情,虽说我自己就是做一些建筑材料生意的,但要自己买建材造房子,依目前的存款还是不够的,所以我得更加努力地赚钱,让自己变得充实而忙碌,这样等待的日子也会眨眼间就过去。 第五章 三碗面 但是一忙就忙了半个月,老施却依然没有音讯。 期间有个人来找我,那时我正坐在工地边上吃盒饭,那人嗓门比身旁的搅拌机还响,老远就开始一边指着我,一边大喊大叫:“他妈的,老子总算找到你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看那身形再加上他的声音,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就是坟场边上碰到的那胖子。 心里咯噔一下,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差点让我上不来气——冤家找上门来了! 那胖子噔噔噔跑过来,一把抓起我还没吃的鸡腿就啃起来,一边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瘦子,你可让我好找啊!我那车呢?” “车,啥车?”看这家伙样子憨头憨脑的,我开始装傻。 “摩托车!你别给老子装不知道啊。” “喔,你那摩托车让女鬼没收了。”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手里一震,盒饭被胖子一脚给踹掉了。他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你他妈知道老子那车多少钱吗?你要是给弄丢了小心我……我干了你!” 胖子想发狠,但他那样子却让我忍不住想笑,只能憋了一口气,说道:“唉,好啦好啦,别生气,你那车没丢,待会跟我去拿就是了……不过你得陪我一顿饭。” 胖子一听摩托车还在,也就不生气了,满口答应一顿饭不是问题。我带他来到水塘边,指着水塘说道:“就在这里。” 胖子四下一张望,脸色骤变,再次对着我的脸吼道:“你耍我呢?!” “水下面。”我的声音很平静。 没想到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声音相当凄惨,就跟死了爹似的,这下轮到我给愣住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脆弱,我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又仔细看了看他,年纪顶多20岁的样子,哭的样子着实可怜,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家伙虽然体形比较庞大,但可能还只是个孩子,心就软了,安慰道:“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啊,摩托车又没死,一会就给你捞上来。” 但他没理我,还在一个劲地哭,我就只能坐在边上等,等到他哭完了,我去找来绳子,跳进水里,把摩托车绑住,两个人使尽吃奶的力气,才把车拖上岸,用水稍微冲洗下,一路掉着泥巴拖到了修车处,修车老板皱着眉头搞了一下午,才总算把车子弄好。 车子弄好了,胖子仍然一声不吭,仿佛还在生气,我本来还想,如果他要跟我发难的话,我就搬出“私藏枪支以及盗掘坟墓”两条罪名来唬唬他,但看样子现在也不用了,事情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只能不断安慰他,到了晚上又请他去“吸不溜面馆”吃了晚饭,他才渐渐恢复过来,愿意跟我谈谈天说说地。 这胖子果然还是个孩子,刚过19岁生日,名叫孙葵,他和奶奶两人一起住镇子东边,爸妈则在县城开了工厂,基本不太回镇上,因此也不怎么管他。孙葵读了两年中专,打死都不去读书了,他说自己不是那块料,气得他爸直跺脚,想打他,可他皮糙肉厚,打了也不痛,索性就不再管他,每个月给点生活费,让他和奶奶住。胖子家其实挺有钱的,但是他却很节约,说奶奶有病,要留着给她买药,我心想,真看不出来这孩子还挺孝顺。 他平时基本不太出门,整天就窝在屋子里上网,玩游戏,逛论坛,看小说,原来是一宅男,我就问他那天大半夜的怎么就会跑到茅家坞坟场去了?而且看你带的那些东西还是去掘坟的啊?这可是犯法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下他不好意思了,扭捏了半天,才告诉我他经常上一个论坛,小说论坛,那小说就是写盗墓的,小说很红,论坛人气也很旺,在论坛里他认识一个MM,挺聊的来,然后就喜欢上了。那MM特崇拜盗墓的,孙葵就想,自己虽然没有本事去盗墓,但是做做样子也总会的吧,于是突发奇想,在论坛里发了个帖子公告说自己要在半夜独自去盗墓,而且会拍下照片,第二天传上网,以显示自己的勇气和本事,当然最重要的是赢得MM的芳心。于是准备了一大包的东西,除了我看到的那些桃木剑、符纸、菩萨像、佛珠、大蒜、十字架之外,还有我没看到过的黑驴蹄子之类,慌张的时候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还有枪,其实是好不容易从乡下买来的自制土炮,也丢掉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忽然想起那张灵异照片,于是问他:“那天,你真的看到白衣女鬼了?” 我这一问,胖子的神色马上又开始紧张起来,我看到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捧起面碗往嘴巴里一倒,才发现碗里连面汤都不剩了,于是拿了筷子放嘴巴里吸,看他这个样子,我又给叫了一碗面,回头继续说道:“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把你吓成那个样子?” 面又上来了,孙葵才咧嘴嘿嘿一笑,说只有吃东西才能让自己安心,我说那你一边吃一边给我说吧,他也就不客气,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给我讲起那天的事情来。 不知道是边吃面条的缘故导致口齿不清还是本身表述能力有问题,他的讲述让我听得头疼,东拉西扯的,听到最后我把所有事情串起来,归纳了下,是这样的: 他本身不相信有鬼,也算过命,说是八字纯阳,命硬,一般死不了,而且从小到大发生过许多离奇的事情,这些事情按正常人来讲肯定都一命归西,但他不会死,就跟那天从坡上以那种速度冲下来,发生车祸却没事一样。 所以那天晚上他独自到茅家坞,主要目的就是拍盗墓照片回论坛炫耀,次要目的则是想看看鬼究竟是什么样子,因为从来没见过,但是听多了别人讲,他就特好奇。 到了坟场后,他本身并不相信有鬼,再加上带的装备充足,心想即使真碰上啥鬼东西,他也能应付的了,所以一点都不害怕,哼着小曲就在坟头间乱蹿,这里摸摸那里拍拍,不亦乐乎。后来摸到一个坟头前,照样拿了工兵铲摆POSE拍照,可拍完一看,就发现了照片上那个白色影子,放大以后就看到那张狰狞的脸,顿时心情就有点复杂,一方面很激动终于拍到鬼了,另一方面也着实有丝惧怕,但总的来说好奇多过了恐惧,他朝那个方向望过去,果然就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站在那里,跟照片上一样,只是奇怪的是,那身影依然那么模糊,很飘忽的感觉,似真似假。他的视力很好,按理说不会看不清楚东西,但那个身影就是那么模糊地杵在坟头后面。 胖子咽了口唾沫,朝着那身影招招手,说:你好,鬼阿姨,我给你拍张照片怎么样? 那白色影子却不说话,胖子也开始紧张起来,他不知道站在那里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想走近去瞧一瞧,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他赶忙转过头去看,却发现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心想着是不是什么大虫子撞到脑袋上了,他又转回头来,猛然间,一双煞白煞白的眼睛正贴着他的眼睛盯着看! 这一下可把胖子吓到了,那白色影子竟然不知不觉地站到了自己面前,但他仍然看不清晰,只有那双全白的眼睛死一般地盯着自己,间隔不超过10公分。 胖子伸手就往面前抓去,但是抓了个空,那煞白的眼睛却没有退开,依然在近距离地盯着他,胖子心道这下倒是真的碰上鬼了,想起带的那些装备,就去掏黑包,可是很快他发现不管怎么运动,那眼睛仿佛就像长在他面前一样,他把头转到哪里,那眼睛就跟到哪里,白色的影子把视线完全挡住,他根本看不见,伸手乱掏,掏出那把桃木剑,就开始使劲乱挥,但什么也没砍到,又掏出一把符纸,往前撒,仍然没有任何效果,又掏黑驴蹄子,朝那眼睛乱塞,但一点用都没有。他索性闭上眼睛,发了疯似的开始狂喊起来,又蹦又跳,折腾了好一会,可等到睁眼一看,那白眼仍然没有离开,折腾累了,慢慢他开始镇定下来,再次闭上眼睛,心想,会不会根本不是鬼,而是自己眼睛瞎了?暴盲!满眼白色?但是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一下子就暴盲了,而且他眼角余光还能隐约瞥见整张白色的人脸,除了那眼睛还有鼻子和嘴巴,这他奶奶的到底怎么回事? 正愣神的当儿,他的耳朵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听得他毛骨悚然,那声音就像濒死的人发出似的,有气无力,他仔细听了一会,仿佛在重复一个词,但是他想不起这是个什么词,那声音重复的频率越来越快,而且本来是贴在耳朵边上的,此刻却仿佛正一点点地往他耳朵里面钻进去,胖子心想这还得了,于是抬手将手指插进了耳朵里,使劲地乱掏,想把那发出声音的东西掏出来,否则自己不仅变成瞎子,还要变成聋子了。 但仍然毫无效果,那声音似乎已经穿过了耳膜,开始往脑袋里面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胖子忽然想到了土枪,视觉和听觉基本上已经完全废了,他只能凭着记忆和一双手的触觉摸到背包旁边,幸好土枪还在,二话不说,上膛就往身前开了一枪。 这自制土枪不同于制式枪械,那声音是特别响,就跟大炮似的。“嘭”! 只听一个巨大的声音爆出来,瞬间,胖子就听不见耳朵里面那个声音了,他睁开眼睛一看,眼前那双白色的眼睛也不见了。 他心想,难道还真的是鬼?这鬼怕枪?忍不住又往坟头后面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再次把他吓愣了,那白色的影子仍然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但是这回能够看清了,那是个女的,长发批下来,脸上正露出诡异的笑容,嘴里似乎还在念着什么东西…… 胖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把土枪一甩,拔腿就朝柏油路上跑,一把跨上摩托车,拧死了油门,头也不回地往坡下冲,接下来的情景就是我所看到的那样了。 讲到这里,我问胖子,那你现在能不能确定你看到的那个就是鬼? 胖子又把面吃完了,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就问他你为什么能那么肯定那就是鬼,你不是说你八字纯阳,按照历来的鬼怪理论是不可能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么?而且那鬼对于桃木剑和符纸都没有任何反应,却对土枪的声音有反应,这也不正常啊。 胖子没再说话,我忽然想起之前他大哭样子,于是就问他干吗哭鼻子,这下他声音更小了,然后眼圈又开始有点发红,我就知道这事情好像不简单。 果然,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发疯似的徒步逃回家后,想去找奶奶说那件事,却看到奶奶竟然躺在地上,心里一慌,可能又中风昏倒了,于是啥也不顾,背起她就往医院跑。胖子虽然是宅男,但体力却出奇地好,一路小跑就到了医院,检查后,却发现不是中风,是脑溢血!医生说再稍微晚一点就直接送火葬场得了。 那一晚,胖子也经历了如此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他一直陪在奶奶身边照顾她,然后立刻通知他爸妈让他们连夜赶过来,自己则等到病情基本稳定下来后,才躺下睡了一会。 可直到第二天下午,他爸才一个人到了医院,没见到到他妈,胖子也不多问,因为他知道,很早之前他爸妈的关系就已经开始不好了,有好几次还闹过离婚,这次连奶奶重病都只来了一个人,估计出大问题了,但胖子也懒得理会他们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事,他目前唯一担心的就是奶奶能不能好转过来,因为他觉得从小到大只有奶奶是真正疼自己的。 他爸给交了手术费和住院费,满眼通红地陪了一个晚上,父子之间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又匆匆赶回了县城,走之前叮嘱胖子有任何情况就马上通知他,胖子也不理他,随他走了。 可在医院一连住了好几天,奶奶一直没有醒过来,医生也查不出是怎么回事。 第四天傍晚,胖子正趴在床头睡觉,忽然听到奶奶说话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奶奶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气若游丝,但仿佛一直在重复一个词,并且频率不断加快,胖子马上就回忆起来,她发出的这个声音竟然跟那天坟场的女鬼一模一样!顿时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来,胖子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始叫医生,可医生过来的时候,奶奶嘴巴又不动了,仿佛根本没说过话一样。 那医生一看不还在睡着呢,正想要责备胖子没事找事,但瞥到边上的心电监护仪时,马上暗叫一声不好,上面显示的心跳速度正在不断加快,神奇得就跟装了马达似的,医生也看呆了,不知道这种是什么情况,因为他从来没见过人类的心脏能跳这么快的,不过正在愣神的当儿,那心跳又渐渐慢了下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医生已经反应过来了,立马组织更多的人手进行紧急抢救。 可七八个人忙乎了一个多钟头,只能眼看着那心跳越来越慢,仿佛油烧光了似的,马达不转了,心电图最后还是变成了一条直线,只能将老人的脸蒙上,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也许,这就是油尽灯枯,生离死别的味道,接下来的几天里,胖子一直恍恍惚惚,沉浸在恐惧、疑惑以及无尽的回忆里面,直到丧事办完后,跟他爸大打了一架,把他爸也打进了医院,才终于有点回过神来。 我这几天来的经历也算够离奇了,这胖子倒也跟我差不了多少,我已经给他叫了第三碗面条,看他吃完,低着个头,拿着筷子在碗里一个劲地戳着,想想这小子也确实不容易,不过就从他能一直陪着奶奶直到离世这点看,人挺孝顺,看事情的心眼也还算正,不过就是脾气冲了点,竟然能把亲生老子给打进医院…… 他说他打了他爸后,就放下狠话,说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也发誓自己不会再联系他们,也不会再跟他们要钱,所以一个人跑了出来,身上又没什么钱,饿得眼睛都快绿了,于是想起了自己丢在坟场的那些东西以及自己的摩托车,捡回来应该能卖点钱,这不就找了过来。 我心想,难怪这胖子刚见到我就抢了我饭盒里的鸡腿,现在又连吞三大碗面条,原来是饿的…… 我就问他接下去打算咋办,他说先把摩托车和电脑都卖了,不能再继续宅下去,得找个工作干干,自己养活自己。 我说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应该鼓励,但毕竟你父母还是你父母,不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他们虽然经常闹离婚,但俗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父母也不例外,很多事情不是三下两下就能说得清或者解决的了的,你现在也许没法理解,但等你自己到了一定的年纪后自然就会明白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回头给你爸道个歉,然后再想想办法把你妈给劝回来。 胖子低头听着,并不答话,我知道像他这个年纪正处于人生观和世界观最重要的养成期,这时候经历的事情以及对待事情的看法将会对今后的人生产生极大的影响,所以说得相当诚恳,希望他能把握好自己。 他显然也感觉到了我话语中透露的一些意思,抬起头微微地点了一下,告诉我他现在还是打算先找到工作,等找到工作了再回去给他爸道歉。 我又继续说了些什么,忽然就看到他盯着窗外说:“外面好像有人在找你?” 转头望去,天色已经黑了,大街上亮起了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在穿梭着,却看不到胖子所说的那个找我的人。 我疑惑地看向胖子,他说:“刚才是有个人站在街对面,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时不时地往这边看,很明显是在看你,但是你转过头去之前,那人就走了。” “有没有看清楚那人长啥样?” “没有,太远了。” 我仔细想了一下,这几天来的确总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时不时地盯着我看,但我不敢确定,现在胖子指出来了,我心里还是感觉到有点吃惊,竟然真的有人一直在跟踪监视我! 不过我没必要让胖子也知道这件事,于是随便扯了个话题就岔开了。 后来又谈了很久,我答应胖子帮他联系工作,因为我认识几个包工头,既然胖子体力好,也许可以去工地上干干活,胖子听了自然很高兴,满口小马哥小马哥地叫,还真有意思。 第六章 遭遇绑架 回到住处以后,我一直在琢磨这个跟踪我的人是谁,左想右想,生意上接触的人是不可能,我做的都是小生意,这种长期的跟踪监视用在我身上也太小题大做了,忽然就想起前几天出现在老宅废墟上那三个神秘人,会不会跟他们有关呢?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跟踪监视我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还是冲着老施失踪这件事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就特别留意身后,即使在公厕放水都会猛然回过头去张望下,但那个人似乎很擅于此道,从来没让我看到过正面,那种幽灵般跟在身后的感觉却无时无刻不在,即使在睡觉的时候我都开始怀疑窗外正趴着一双眼睛…… 被人跟踪监视的状态一直在持续,就在我快神经崩溃想去找派出所,甚至县公安局把这个可恶的跟踪幽灵给揪出来的时候,忽然就有了老施的消息,时间是大火之后刚刚好半个月。 这天晚上,约了几个包工头喝酒,顺便谈谈胖子工作的事,一听我说壮得跟头牛似的,而且是命硬死不了的那种人,几个包工头的眼睛都发绿了,几杯过后,竟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都要我把这个人给他们,我说改日带来给你们看看,到时候自己来谈吧,几个人也就不再多话,纷纷给我敬酒,这点小把戏我当然知道,当然后来的酒钱也都是他们几个抢着付的。 从饭馆出来已经是10点多,我往住处走,中间要经过一条狭长的弄堂,这弄堂白日里都阴森森的,到了晚上更是黑灯瞎火,胆子小点的根本不会一个人往这边走,但我却不同,有时候经常会忙到很晚,所以基本上天天晚上这么走,也没碰到过啥事,反而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 喝了酒后有点晕乎乎,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很,走到弄堂口的时候,我又感觉到了那双背后的眼睛,忽然胆子就大了起来,决定在这漆黑一片的弄堂里杀他个回马枪,将那家伙给揪出来,想必在这里他肯定没有我熟悉。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却没有停留,装作老样子继续往弄堂深处走。这弄堂中央有扇往旁边凹进去的小门,但是已经被封住了,没人进出这个门。我走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闪了过去,背靠着小门,探头往弄堂口里瞧,借着弄堂外面照进来的一点亮光,果然有个黑影悄悄地往弄堂里面钻过来。 我已经打算好了,等他走到这处,我就来给他绊个脚,再冲上去把他压在地下,逼问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黑影越走越近,我的胸口开始噗通噗通地跳,虽然不是第一次打架,但毕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给绊倒,所以有点紧张。 我尽量摈住呼吸,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动静,眼看着那黑影就要走到了,“啪”的一声!我的肩膀猛然被人拍了一下,我被吓得不清,条件反射就往后面看,在我背后竟然不知不觉就站了一个人。 这时候前面那个黑影也已经蹿到了我面前,还没等我开口,两人一前一后就架住了我,瞬间我就动弹不得,心想这两人是早在埋伏我了呢,他们要干吗?黑灯瞎火的莫不是来要我命的?于是扯开喉咙就开始大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希望会有人听到。 但有只手立马伸了过来,把我的嘴给捂了个严实,只听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喊什么?!杀猪啊?!” 旁边另一人马上接到:“没想到这小子声音还挺大的,不过身子骨贼软,跟个兔子似的,连个反抗都没有,也不知道头儿怎么想的,竟然还要派我们两个过来。” “甭管他怎么想,反正我们先把这小子带回去再说,我是再也不想跟踪这个家伙了,简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这两人力气大的出奇,我被整个架住,嘴巴又喊不出来,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一路拖着走,想问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出了弄堂,拐过一个路口,就看到前面一辆车停在那里,两人二话不说就把我推上后座,发动车子开了出去。这时候我才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我借着车内的灯光,左右仔细一看,绑我的这三个人半个月前见过,正是老宅废墟上出现的那三个神秘人! “朋友,咱们又见面了。”眼神凌厉的高个子看也不看我,笑眯眯地说道,但那笑容比不笑还冷。 此刻我已经意识到这三人绝非善类,他们的目的虽然不清楚,但肯定不简单,花这么久对我进行跟踪,应该是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所以现在只能采取绑架的手段了,而绑架我之后要对我怎么样呢?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他们是道上的人的话,那我今天指不定就小命玩完了,最不济也得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办?他们似乎要动真格了。 我尽量保持脑袋清醒,借着嘴里吐出来的酒气开始装醉,希望能稳住他们的情绪:“朋友?哈哈,你们太客气了,竟然用人肉轿子把我抬过来。那啥,开着宝马叉5,这是请我去哪喝酒啊?” “马元庆,别装了,你没醉,也不用担心我们把你怎么样,只不过请你过来聊聊天而已,放心吧。”驾驶座上那人回过头来说道,我注意到这人稍微有点发福的样子,面容相对来说比较和善。 但他们可不是吃素的,对我的心理似乎了如指掌。既然他这么说我也不用装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几个,你们跟在我后面保护我这么些日子,我都没请你们喝酒,实在是过意不去啊,这次找我到底干吗呢?” “嘿,我说这小子倒挺会说话啊。对了,头儿,在这里说话不方便,你看呢?”现在说话的正是弄堂里跟踪我的那人,他眼角有一道疤痕,坐在我左手边,和那被称作头儿的两人一起把我夹在了中间。 头儿已经不笑了,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车子便开了出去。 车厢里很安静,我也不敢多问,就只能眼看着车子拐来拐去,最终竟然拐到了老宅废墟处,我心下一惊,难道他们没找到那藏宝室,要拿我开刷了?老施把藏宝室暂时交给我看管,那是绝对不可能把他们带进去的,但是按照他们此行的目的来看,恰恰就应该是要逼问出开关及暗门位置了,我必须尽快想到一个万全的计划,否则看他们表情及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那股狠劲,指不定会用什么方法来逼问我。 下车后,他们果然让我进地下室,我也没说什么,就乖乖地跟着进了去。因为前几天下过雨,地下室的入口是斜向下开的,雨水就直接落了进来,此刻还留有一小滩积水,其它地方倒是几乎没什么变化。 “知道我们带你来这里干什么吗?”发福男子说道。 “哥们,你们不会是要来我家地下室烤地瓜吧?”虽然知道他们目的,但我还是得装糊涂。 “嘿,小子,我警告你别油嘴滑舌的,现在我开始问你话,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说错一个字,就让你从此住在地下室!”有疤男子说话相当狠。 “这位大哥,你别吓我啊,我胆子特小,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嘛……” 我话还没说完,耳朵里就“嗡”地一声,然后脸上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火辣辣的疼,人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水潭里,等我站稳了才反应过来,那有疤男子的耳光甩得还真狠。 嘴巴里有点咸,我吐了一口唾沫,带血的,随即回敬了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咋的?你小子有意见?”看着这人的嘴脸,我真想把他埋在屁股下面拉上一泡屎。 他见我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扬手又想甩一个过来,却被一旁那头儿拦住了,只听他厉声喝道:“停!你这手不分轻重的,这下抽出去他准得搁屁了,马元庆是我朋友,有个三长两短我找你算账!” “头儿,我只不过轻轻地摸了下他的脸嘛,谁想到这小子皮肉这么嫩……” 头儿横了他一鼻子,转而又摆出一个笑容对我说道:“真不好意思呵呵,我替他给你道个歉,不过我希望咱们以诚相待,只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就不会为难你。” “行了,别唱双簧了,这大半夜的,你们到底要问什么赶快问,问完我还得去睡觉呢。” “果然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小顾,你开始问他话吧,别动粗了。” 原来这有疤男子叫小顾,他看了我一眼便开始了盘问,还有模有样的。 “跟施仁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前年。” “几月份?” “记不清了,好像是夏天吧。” “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考古学家,现在退休了,咋了?” “哈哈……这老家伙还真有意思,考古学家……哈哈,我说马元庆,你见过50来岁就退休的考古学家吗?” “你什么意思?” “明确告诉你吧,施仁国很早以前确实是考古队的,但是他现在却是个盗墓的,懂了吗?” “什么?盗墓?!我认识老施以来,他根本就没出过镇,你凭什么说他是盗墓的?”我无法将盗墓这种违法又不光彩的职业联系到老施身上,这个老头颇有几分学者的气质与才情,怎么看都不像是盗墓的,而且现在已经算是我的老丈人了,光听他人嘴里说说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哈哈,没出过镇就不是盗墓的,真是可笑的逻辑!再说你认识他才多久?你自己好好想想,他为什么会是盗墓的。”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就在隔壁老施藏的那一屋子古器,一个真正的考古学家似乎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私藏品,一般来说这些东西都会由国家收回,难道老施真的是个盗墓的?而且这三人好像认识老施已经不是两三年的事情了,莫非真的是结怨颇深的仇家? “他是不是盗墓的我不在乎,也不是就凭你说说就是了,你们和他曾经有过什么过节我不知道,也管不了,我和他女儿还没结婚,他的事现在跟我没关系,哥几个行个方便,就让我走了吧?” “哟嗬!开始撇清关系了啊……说!施仁国盗来的那些东西藏哪了?!”叫小顾的话锋一转,突然就伸手一把卡住了我的脖子,把我半提了起来,厉声吼道。 他的手就像老虎钳一样,骨节生硬,几乎要把我的喉咙给捏碎,我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两手去使劲掰那老虎钳,但毫无作用。 “小顾!”就在我感觉眼冒金星的时候,听到那头儿猛然喝了一声,才觉到脖子一松,整个人被抽了气似的倒了下来。 “咳……什……什么东……咳……东西?”我缩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不过我必须得咬牙坚持自己根本不清楚老施的事情。 “你先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叫小顾的俯下身来,凑到我面前,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抖了出来,几乎要贴到我的眼睛上。 我看了一眼就知道了,这张纸正是老施留给我的短信,可我记得明明已经揉成一团顺手扔进了过路的垃圾车里了,没想到这都能被他们给翻回来,这下我倒是想撇也撇不清了,真后悔没像电影里那样一打火机给烧了。 “小子,这下不用我说什么了吧?你那天进这个地下室这么久,不会就是来随便看看的吧?”叫小顾的一脸阴险,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 “你们……你们够牛,不过别指望我说出藏宝室的地点,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子我贱命一条,今天栽在你们手里,随便怎么整都行,来吧!” “看来你还真是没吃过苦头,咱今天就让你开开荤,多尝点人生滋味……”叫小顾的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然后一把将我右手臂压在地上,并示意一旁那个有点发福的男子将我身体牢牢压住。 只见他将一枚细铁钉举到我眼前,冷冷地说道:“你知道吗?人体的痛觉神经最丰富的地方是舌头,其次就是手指和老二,我只要用这枚钉子在你的食指上轻轻地扎进去,然后在皮下的神经末梢上持续搅动,那种剧痛的感觉就会瞬间侵入你的大脑,从医学上来说,这种疼痛级别可以达到九级,并不断加剧,但还不足以导致你昏迷,所以你会非常清醒地享受到这种疼痛的快感,怎么样?” 虽然他说的这些我根本不懂,也没有遇到过,但从他那阴冷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话肯定不假,那种钻心的疼痛在电视里放过,现在却活生生地钻到我面前来,使我不禁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住,但是既然老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了,我想我没理由让他失望,没理由让那些东西流落到别人手里。 “呵呵,老子手指头正发痒呢,正好你愿意给我挠几下你就挠吧,只可惜今天出门没带小费,可别怪我赖账哈!”我白了一眼叫小顾的这人,勉强哈哈一笑,就闭上了眼睛,等着他给我上刑,心想自己这样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竟然也会碰到被人逼供的情形,生活真他 妈 的太戏剧化了。 可等了半天,没等到那钻心的疼痛,倒是听见啪啪的掌声响起来,而压着我的两人也同时松了手,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我睁眼一看,那头儿竟然又笑眯眯地看着我,赞许似地点头说道:“九师爷的眼光果然不错,马元庆,呵呵,果然是条汉子!” “怎么,你们又不来那一套了?老子还等着爽下呢!”我斜睨了旁边两人一眼,没想到他们竟然也开始笑了,真是莫名其妙,这下我是完全给搞懵了。 “哈哈,小马,刚才得罪了,我给你道个歉哈,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我们必须考验考验你。”刚刚还凶神恶煞般的小顾,此刻竟然开始嬉皮笑脸,对我勾肩搭背起来,“来,现在我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头儿,严哥,他之前给过你张条子,你应该记得……还有这位,叶达,你叶哥……我么姓顾名尹成,你叫我小顾就行了。刚刚你通过了我们的考验,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小顾的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提!” “等等……你们到底干什么的?” 小顾这下没回答我,却看了一眼那姓严的,只见他微微一笑,径直走到里面去,拨开那些废旧桌椅,伸手往下一掏,我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就看到藏宝室的暗门被打开了。 “小马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么,我们是九师爷的朋友,呵呵你还不相信……”严哥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藏宝室,我立马也跟了进去。 “九师爷?” “咳!就是你说的老施,施仁国,这是他在道上的称呼。”小顾解释道。 “他真是盗墓的?那你们……也?” 三人互相看了看,就又笑了,严哥一边观赏着那些古器,一边悠悠地说道:“这些东西可是我们跟着九师爷出生入死才摸来的,每一样都是稀世珍品,它们本来都可以安当地坐在故宫博物馆里头,只是现在有点憋屈,窝在这么个狭小的不见天日的地方,可惜啊可惜……不过也好,省得那么多的人心生歹念,哈哈……” “好,既然你们是老施出生入死的朋友,那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吗?是不是他让你们来考验我的?” “唉,这事说来话长了,最近出了点事,你也看到了,九师爷自己一把火烧了老宅,就是因为这件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要瞒着我玩失踪?他让你们过来找我又要干吗?”我脑袋里一连串的疑问脱口而出。 “因为牵扯到一样特别的东西,这件东西说实话连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是我们有人得到消息说这东西的事情已经惊动了中央高层,他们特别成立了一个秘密的行动小组,专门来处理这件事情,这个行动小组里的成员每个都身怀绝技,其中几个人在几十年前曾经与我们交过手,相当了得。我们目前得到的消息就只有这一点,至于他们现在进展到哪里,我们并不清楚。” “他奶奶的,这么复杂……但是这好像跟老施没什么瓜葛啊,他干吗要不辞而别?” “没瓜葛?唉……我说小马啊,你这脑筋怎么就……算了算了,不说你也罢,反正你现在也才刚知道这件事,云里雾里的弄不清楚,我老实跟你说吧,那东西就在九师爷的手里!他得到这个消息后,就连夜带那东西走了。” “原来是这样……那诗妹应该没事吧?老施是不是让你们现在过来领我去找他?” “这个……小马,你有所不知,我们跟九师爷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这次我也是得到了上面派人来抓他的消息后,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传了个口信给我,说要暗中保护你,因为他担心你被中央那几个人给绑了,逼问他的下落,到时候就对你不利了,你现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注意到严哥在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了皱,眼睛又眨了好几下,不知道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可能事情叙述起来比较麻烦。 这事情虽然看起来相当复杂,但是大致意思我还是明白了,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了一遍,我总结出是这样的: 老施确实是个盗墓的,最近得到了一样东西,也许就是他跟我说的那个神奇的盒子里的东西,这样东西非常特殊非常重要,以致中央高层特别派人下来追查这东西的下落,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差不多查到老施这栋老宅这里了,于是老施琢磨了很多天,策划好逃跑的路线后,终于决定一把火烧了老宅,然后就带着诗妹和那东西一起动身了,而他在道上的朋友,也就是眼前这三人,在得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期间老施有联系过他们让暗中对我进行保护,免得被中央那几个人绑了然后逼供,所以这半个月一直跟在我后面,而刚刚对我采取的那番手段,是为了看我究竟能不能经得起考验,但是这般考验我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现在要带我去老施逃匿的地方了?如果能尽快见到老施和诗妹,那真的可以把这些天来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 我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严哥又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道:“我说小马啊,你果然不是道上人,想法都太嫩了,你九师爷逃匿的地方那肯定是相当隐秘,也许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根本不可能告诉别人,即使是我们这样的老朋友也不例外,因为他带着的那样东西太关键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法联系他,只能由他来联系我们。至于联系方式,这也是个大问题,我估计现在你的手机、电话、电子邮件等所有通讯工具,全都已经被严密监控住了,只要九师爷一有消息过来,那几只猫就会顺藤摸瓜,所以他这么多天都没有联系你,也不敢轻易联系你,给我们也只是一个口信而已,不过他在口信里也交代过了,他到时自会通过某种方法联系你,然后让我们跟着你去找他,明白了吗?” 我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这事情的复杂程度都快赶上国际间谍案了,我自己也他妈的扯到了这种深不见底的漩涡中,老施啊老施,你叫我该怎么说你好呢?那东西有这么重要吗?干吗要抱着不放呢?好好过过平凡的日子不好吗?非要弄成这样,现在连诗妹都被你带哪去了也不知道,只能干巴巴地等着你联系我,已经半个月了,还要我等你多久? 第七章 恐怖电话 “般……若……波……罗……密!” 猛然间,一个声音惊雷般在藏宝室内炸响,我们四个人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对他们仨做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赶忙去掏裤兜,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打电话给我,会是谁呢? 三人都不说话,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说:“不认识的号码。”严哥点点头,示意我接起。 “喂?” “嘶……嘶嘶……” “喂!说话!” “嘶嘶嘶……嘶嘶嘶嘶……” “嘶你妈!”我一把掐掉了这通电话,那嘶嘶的声音让我非常不舒服,就跟蛇吐信子似的,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来,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00:37,我 草 这狗日的,大半夜装贞子吓唬人呢。 “般……若……波……罗……密!”我还没把手机塞回去,唐僧的吼叫又响了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号码,这下我有点不敢接了,看了看严哥,严哥问道:“谁?接啊!” “不知道是谁……里面声音怪吓人的……”我嗫喏着。 小顾一把拽过我的手机就吼道:“喂!你好!” “喂……喂……干!竟然挂掉了!” “号码多少?”严哥问道。 “*********3314”小顾一边报号码一边把手机递还给我。 我刚接过手机,没想到那号码又来了!这次我看了看严哥,还是自己按下了通话键。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还是那声音,我皱了皱眉头,顶着鸡皮疙瘩继续听。 “元庆……嘶嘶……元庆……嘶嘶嘶嘶…………元……嘶嘶嘶嘶嘶……听见……嘶嘶嘶嘶……” “老……老……老……老施?!”此刻我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说不出话来,电话那头竟然是老施,但似乎是信号不好,还是那头正下雨或者打雷,或者还是水声,很难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扯开了喉咙大声问道:“你在哪里?诗妹呢?” “嘶嘶嘶嘶……快过来……嘶嘶……晚……嘶……机过来……嘶嘶嘶嘶……快……嘶嘶嘶嘶……” 电话那头老施的声音似乎相当焦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稍微听清楚了几个字后,那该死的嘶嘶嘶声就将老施的声音完全淹没了,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让我赶快过去,但他奶奶的没有听清楚要我赶到哪里去! 我赶忙回拨了那个号码,但是却听到:您所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到外面去打,这里信号不好。”一旁的叶达说道。 我一拍脑袋,对啊,这里是地下室内部,肯定信号不好,于是立刻和他们仨一起出了藏宝室,转到外面后,再次拨了过去,但依然是:您所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我又连拨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把刚才的电话内容和他们一说,问接下去怎么办,严哥说他有朋友可以查到手机号码所在的具体地址,我心想那真是太好了,说那你明天让朋友去查下看吧。严哥却立马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就和对方攀谈起来,我正在疑惑他朋友这么晚都还没睡,就见严哥挂了电话,回头对我说道:“呵呵,我这朋友是个夜猫子,刚好睡醒一觉,他说十分钟后给我回复。” “哈哈,还真效率,你朋友不会是专门查手机户口的吧?” 严哥笑了笑,说趁这会把地下室入口给遮了先,这样露着不好,到时候哪个捡破烂的进去给发现藏宝室就糟了,我说还是严哥想得周到,于是几个人就开始往那入口盖东西。 整得差不多的时候,严哥的手机果然响了起来,他和对方说了一会,就皱起了眉头,对我说道:“丽江的号码,但是现在具体位置不知道。” “什么?!丽江?!云南那个丽江?” 严哥点点头。 我所在这个小镇位于浙江省西北部,老施利用半个月的时间逃走了,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能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我一下想起来他刚才电话中那么焦急的声音,应该是在说让我今晚就连夜坐飞机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这么紧急,要我连夜过去? “事不宜迟,九师爷在那边肯定出事了,小马,我们立刻动身吧,现在就去丽江!”严哥一脸焦急地说道。 我看看他们三个人,心想,果然是老施出生入死的朋友,一个电话过来,他们就能连夜赶去,真是重情重义啊,哪里像现在商场上很多称兄道弟的所谓朋友,不在背后捅你一刀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上了宝马X5,花了一个半小时赶到萧山机场,但是已经过点了,最迟的一班飞机在晚上8:00就出发了,接下去只能等到明早7:50的,而且没有直达航线,要在昆明巫家坝机场转机。 我掏出手机,时间已经是凌晨02:56,问严哥现在怎么打算,严哥说不睡觉不行,先回车里躺一会,等到7点钟再过来,我们现在再急也没用。 我点点头,就跟着他们又回了车里,虽然生理上非常困,但是听到老施的声音后,我怎么努力也无法使自己睡去,诗妹跟着他去了丽江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还有电话里的那种嘶嘶声简直让我不寒而栗,那不像是手机信号不好所引起的,倒像是老施周围环境里的声音。 严哥他们都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我从未出过远门,对于云南那块地方的了解仅限于初中地理课本上的记忆,再多的就是知道昆明俗称春城,气候宜人,鲜花遍地,是个旅游的好地方。而丽江,这个陌生的地方,我连一丁点的概念都没有,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们三个了,如果没有他们,我即使过去了肯定也无法找到老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于老施和诗妹的担心却越来越强烈,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我悄悄地推开了车门,声音很小怕吵到他们,但小顾还是第一时间醒了,他问我干吗,我说下去透透气,顺便带个早饭回来,肚子饿得慌,小顾说“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机场附近我比较熟悉。”我想想也是,就跟着小顾去买早饭。 抬头望去,虽然天亮了,但是头顶的云层很厚,是个阴天,还隐隐约约要下雨的样子,我又开始担心早上那班飞机是否会受天气影响而停飞,但小顾说不会下雨。他说话的样子很清醒,似乎也没有睡觉。 我忽然想起他们对于老施的称呼,就问他为什么是九师爷,难道是县太爷身边的第九位师爷?小顾哈哈一笑,说搞了半天原来你小子听成九师爷了,不是那个“师”,而是“尸”,九尸爷,这名号说来话长,几十年前在道上就已经是响当当的了,别看你九尸爷奔六十的人了,腿脚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对付你这种年轻人来说随便几下就能搞定。我说他的本事倒是从来没在我面前展示过,倒是你这手功夫,我连你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那么老施和你打的话谁厉害点?小顾又笑了,说这点他倒是不清楚,其实自己也只跟老施打过几个照面,但时常听严哥提起,这严哥可是自己的偶像,他年轻时就跟着九尸爷上天入地的,好几次死里逃生都是托九尸爷的福,所以,可想而知,你九尸爷那是最厉害的主了。不过打架这方面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九尸爷不是因为这个出名,而是因为他下地摸宝贝时用到的那些绝活,这些绝活我没见过,所以没法跟你讲,你有兴趣可以去问问严哥。 盗墓这个行业,在我看到的资料以及小说中所描写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深,我也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和这一行扯上关系,但是讽刺的是,我的准丈人恰恰就是个盗墓的,而且是老行家……命运还真是个奇特的东西,很多你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忽然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很多你根本预料不到的东西,忽然就那么硬生生地闯入了你的生活。 终于还是登上了飞往云南的飞机,这是我第二次乘坐飞行类交通工具,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再加上一整晚都没有睡过觉,一直都担心着老施及诗妹的状况,所以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差,严哥说小马你气色怎么这么差,整张脸都白了,我说没事,昨晚没睡着,严哥也不再说话,向空姐要了杯水,然后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几粒药丸递给我,说是特效的安定片,能缓解神经紧张,还有催眠效果。 我道过谢,就水吞了下去,心想这严哥别看外表人高马大,一脸坚毅的铁血汉子形象,还能粗中有细,挺懂得照顾人,真是难得的朋友啊。 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边就睡了过去。 到达昆明巫家坝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我刚睡醒,迷迷糊糊地跟着严哥他们下飞机,吃午饭,然后又匆匆上飞机,第一次到昆明,却没有任何的异地感觉,就跟所有城市的机场一样,冷冰冰的建筑和设施,还有行色匆匆的人们,只是这里的气温一下子比萧山低了将近20°,我穿的少,整个人冻到都缩起来,搞得旁边的小顾一个劲地数落我像个娘们,我说你们是练家子,我怎么能比…… 严哥说转的这趟飞机到丽江只要45分钟,所以别再睡了,保持脑袋清醒,下机后就立刻开始找九尸爷。 小顾就坐我边上,话挺多的,玩笑不断,气氛被他调了起来,我本来阴郁的心情也暂时缓了下来,坐我后面的叶达则是个挺沉闷的人,很少说话,但每次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仿佛时刻都保持着一颗异常清醒的头脑,冷静得让人有点心生畏惧。 正如严哥所说云南这地方“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在昆明还是万里无云,短短一个小时不到,丽江上空已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道刺眼的光线从机窗外划过,无法不让人产生一个霹雳击中飞机的恐怖联想,直到双脚站在机场的土地上的那刻,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而豆大的雨点也开始劈里啪啦地往头顶上砸下来,幸运的是这机场小得有点雷人,小顾催着我快跑几步就躲进了旁边一幢建筑内。 叶达让我赶紧再打打老施电话看,我一边抖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拨了那号码,心想这下总该可以通了吧,但是他奶奶的还是无法接通,这下我都快翻白眼了,这老施,到底跑哪里去了,连手机都不通,不告诉我具体地址,叫我去哪里找? 小顾见我电话没通,骂了一声,忽然眼睛斜向一边悄声说道:“小马,那边有个人,一直在朝你看,你认识他么?” 我赶忙顺着他的眼睛望去,就看到在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人,一身黑色中山装,拄着一把黑色长伞,正盯着我看,但是他在看到我身边另有三个人后,转身就又走了。 我看了严哥一眼,但似乎他也不认识那人,我说:“会不会就是那个特派小组的人?” 严哥皱皱眉说不清楚,但那人看起来绝非一般人物,如果之后再见到他,一定要小心。 我问他现在怎么办?怎么找到老施? 严哥想了一会说:“小顾,你先带小马找个酒店安顿下来,记得订两间房,我在丽江也有几个朋友,和小叶一起过去拜会下,他们也许能帮上忙。” 小顾点点头,示意我跟他走,我看了看严哥,说:“严哥、叶哥你们保重。” 严哥笑笑不答话,小顾带着我出了机场,招了辆面的,往市区开去。 开车的司机很健谈,看我们没说话,就一路给介绍丽江哪些地方好玩,小顾说你看我们像旅游的吗?司机这才停了下来,说听你口音我还真听不出你是哪里人,旁边这位兄弟则明显是江浙地区人,你们什么行礼都没带,来丽江做什么呢? “找人。师傅,你知道丽江哪些地区是没信号的?”我赶忙问道。 “这位兄弟,丽江这边不像你们东部沿海那块,没信号的地方可多了,你们找什么人啊?” 我忽然想起来,老施既然来到丽江,说不定就坐过这司机的车,于是说道:“一个老头,中等身材,瘦瘦的很有精神,看起来像大学教授,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二十来岁,鹅蛋脸,大眼睛,披肩长发,师傅你有接过没?” 司机想了一会又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知道,可能几天前,最多半个月。” “那么早了啊……让我再好好想想看……嗯……喔!对了,一个礼拜前,那天从机场出来的人特别少,我就见到过你说的那么一对,当时我还和阿华开玩笑说又一个美女被糟蹋了,伴了个老头,但是阿华叫我看那女孩的表情和动作,总感觉有一些说不出的奇怪,所以到现在还有点印象,是不是那女孩长得跟那啥明星似的?” “他们去哪个方向知道吗?” “唉……我说,你们找他们干什么?”司机开始防备起来。 “那是我女朋友和她老爸!” “啊?哈哈……兄弟这么痴情啊,都追到这里来了,不容易不容易……”司机听我这么说才放松下来,然后又继续说道:“他们去哪个方向我倒是记不清楚了,不过是有车来接他们的,对了,我记得那是辆好车,陆虎新揽胜,那车……啧啧……” 这时候小顾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后,我就看见他之前那轻松的神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去了,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出事了?”等他放下电话我就问道。 “嗯,严哥他们出了点事,会迟些与我们会合。”小顾说话也开始紧张,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即使在飞机外电闪雷鸣的时候我也没见过他这种表情,于是我追问他出了什么事,但小顾却一反常态地不再说话,拧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小顾凑到司机耳朵边,厉声问道:“师傅,你这路开错了吧?” 第八章 真假难辨 “没错啊。这位兄弟你来过丽江?” “停车!马上给我停车!”小顾一把揪住了司机的衣领,冲着他的脑门吼道。 “好好好,你别吼啊,我这就停了嘛……”面对小顾这个凶神恶煞般的狠角色,司机似乎也怕了,很快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下车!”小顾放开了司机的衣领,用着命令式的口气说道。 “大哥,我只不过是个开车的,你凶我干吗啊?”司机哭丧着脸说道。 “我叫你下车你就下车,别废话!” 司机只好乖乖地下了车,小顾试着往驾驶座上钻,但无奈这小面的空间太小了,他又有个1米8的个头,钻不过去,骂了一声,只能拉开后座车门,也下了车去,我这才反应过来,看小顾这架势,难道要劫车不成?司机大哥啊这下你可惨了…… 但眼见小顾刚走到车屁股后面,司机就已经重新蹿上了驾驶室,一脚油门下去,动作快得我都看不清楚,就感觉到车子猛然一振,箭一般往前射了出去,这下轮到我傻眼了,心下一惊,不好,小顾失算了,被这司机反劫了!后座那拉门还开着,我二话不说就起身想跳下去,没想到车子又一个急停,在惯性的作用下,我整个人就一个趔趄撞在了驾驶座上,等我回过来又想去门那边的时候,却看到车门也已经关上了。 (这里说下这小面的的构造,我想大家应该都坐过或见到过,就是那种外面看起来跟面包一样的车子,后座是单面开门的,而门是滑动式的结构,所以很多司机开这种车都不用手关门,急停关门,而且关得很牢。) 我急得大吼:“让我下车!让我下车!让我下车!……” “吼你个JB!要见九尸爷,就给我坐好了!”司机说话了,他的语调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不过我听清楚了,他竟然知道“九尸爷”这个名号,还说出这样的话,我脑子一时半会根本就转不过来,只能呆愣愣地望着他:“九尸爷?他在哪里?” 车子又是猛然一振,再次跟箭般飞了出去,这车开得就跟过山车似的,我肚子里都快被整得翻江倒海了,回头一看,透过被雨水蒙了一层的玻璃,还是隐约看到了小顾正撒开腿丫子拼了命地往车子追过来,一边追一边还大叫着:“小马,快下车!小马,快下车!” 但两条腿总归是赶不上四个轮子的,没一会就拉开了距离,不过小顾已经不跑了,他手里却拿出了一样的东西,我瞪大了眼睛,透过哗哗的雨幕,看清楚后不禁喊了起来:“枪!枪!” 我急忙朝小顾摆手,大喊着:“别开枪啊……”司机回过头来一把将我按到座位上,吼了句:“你小子不要命啦?!”就听到“砰”的一声,车子震了一下,我就知道小顾开枪了。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枪械,心脏马上噗通噗通地几乎要跳出来,真害怕那颗不长眼睛的子弹啥时候就咬到我身上来了,我也真的没想到小顾会在这种情况下开枪,他难道要连我一起打死么? 没等我多想,又有两颗子弹啪啪地飞了过来,我抱着头缩在座位下面,突然感觉到车后身一沉,司机骂了一句:“马勒 戈 壁,后胎被打爆了!”然后车头一歪,就朝路旁斜冲过去。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我就留意过,这条路是一条狭窄的柏油路,沿河而修,右手边是林子,左手边是陡峭悬崖,悬崖下面就是一条河,因为正值夏季,两旁草木郁郁葱葱,所以悬崖上并非光秃秃的,而是生满了各种草木,有些树还挺粗壮,足有水桶粗。 刚才那两枪把左后胎给打爆了,车头就那么一斜,直直地朝悬崖边开过去,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即使有那些树挡着,这样斜过去,不死也弄个半残,小顾,你太狠了,连我都一起弄死? 不过我也没想坐以待毙,拼了老命去拉那车门,可这车门好死不死竟然这么难开,就在开车门这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车头就已经开始往悬崖下沉去了,猝不及防下我一个倒栽葱就滑到了驾驶位副座,哐当一声,脑袋重重地磕在挡风玻璃上,疼得我差点晕过去,我强忍着去推前面的车门,车门很快被推开了,但是我发现自己这个姿势,屁 股被卡在那座位顶上,他奶奶的竟然一时半会抽不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那些长在悬崖上的草木,车子并没有很快地栽下去,而是一下下地压断那些枝干往下沉去,怎么办?怎么办?倒栽葱的姿势让我脑袋里开始充血,再加上刚才猛烈的撞击,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难道我的小命就这样玩完了?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臂上忽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整个人都拖动了起来,我勉强歪过头去,就看到了车门外的那个司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的车,此刻正一手揽着旁边一棵大树,另一手在使劲地拽我的手臂。 他的力气很大,我的胳膊被拽得生疼,卡住的屁 股也被拽了出来,没一会功夫我就已经从车里出来了。出来后我就一把死死地抱着树干,回头朝那面的看去,此刻那面的的下落速度突然变快了,一下子就蹿下去五六米,最终顶在一棵更大的树上不动了。 望着那辆可怜的面的,我惊魂未定,又去看那司机,此刻他竟然像一只笨拙的猴子一样攀着那些树木继续往下面爬,一边爬还一边对着我小声骂道:“马元庆,你他 妈楞着干吗?快过来!快!” 我仍然死死地抱着树干,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再次回头急急地说道:“你他妈的还想不想见你女朋友了?”一听到诗妹,我的神思才从慌乱中恢复过来。 这司机看样子不是坏人,刚才我被卡在车里的时候还拉了我一把,要不是他拉我也许我就跟着那面的摔下去了,但是小顾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家伙竟然连我的命都不管了,直接把车子打下了悬崖,我不能再相信他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一直在往下攀爬的司机。 我朝上面望了一眼,这个位置离路面大概有个五六米的样子,那些草木都被面的压直了,形成一条滑腻的小道,而这时候雨又开始下大了,冰冷冰冷的水直往我脖子里灌进来,身上还是最初的那件t恤,刚才紧张的时候没感觉到冷,现在一静下来就感觉冻到不行,哆嗦着脚也开始跟着司机往下爬。 没多久,他找到了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是悬崖上凹进去的一处,勉强可以容纳下两个人,头顶上的岩石将大雨挡在了外面,但身上早已被淋透了,湿冷湿冷的,我蜷缩着身子一个劲在发抖。司机见我这个样子,脱下了自己的夹克,披到我身上,然后指指我的头顶,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你这小子真是细皮嫩肉的,就跟小顾在弄堂里架住我时说的一样,他说完我就感觉到有一滴水从头顶上滑落,滴在手臂上,我一看,竟然是血!赶忙又去摸自己头顶,满手都是血,虽然和着雨水后已经很淡了,但一看到这滩血,我的头马上就开始痛了,怎么会这样? 司机问我脑子还清醒不?我点点头,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马!小马!你还活着没?吱个声!”有人在上面喊道,透过雨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我听清楚了,这是小顾的声音,他现在一定站在路面上。我心想,干你奶奶的,你把我打下悬崖,还问我活着没?你他奶奶的算哪门子朋友,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非跟你拼命不可!这样想着我就要对上面吼,没想到声音还没发出就被司机捂住了嘴巴,他悄声对我说:“别出声。” “小马!你没事吧?我下来救你!”小顾继续喊道,他似乎也攀爬了下来。 我轻轻掰开司机的手,小声问道:“你认识老施?他在哪里?” 司机点点头,说:“就是老施让我来接你的,他现在在哪里我一时也跟你说不清楚,你待会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把小顾甩了?他是老施的朋友!” 司机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认为在背后开枪的还是朋友吗?” “那他到底是谁?你又是谁?” “他是谁我现在还没法确定,但你知道有谁能把手枪带上飞机的?” 我脑门顿时长出几条黑线,这么重要的一点我怎么没想到,小顾刚才打爆车胎用的是手枪,而从下飞机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我身边,没法一下子从别的地方搞到手枪,说明他那枪是随身携带的!什么样的人能随身携带枪支,而且不被机场安检阻挠?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笼罩在了我的心头,严哥、小顾、叶达这三个自称是老施朋友的人,连夜赶过来说要帮我找到老施,一路上又对我呵护有加,难道这一切都是在演戏?他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在利用我这么个缺心眼的家伙找到老施?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不会就是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个中央特派小组的成员?所以才会有携带手枪上飞机的权利? 想到这里,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多了一层,雨水、血水、冷汗搅合着一起淌下来,江湖上的事情,实在太复杂了,你根本不知道谁是真谁是假,也许被卖了都还傻不垃圾地给别人数钱…… 看了看身边这个自称受老施委托来接我的司机,我又开始疑惑起来,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值得信任的,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小顾? “小马!小马!严哥已经和九尸爷联络上了,现在让我们过去,你可千万别出事啊,等我来救你!”从小顾喊声传来的方向看,他似乎快爬到面的所在的位置了,但我所在这个凹陷处看不到他在哪里,只能凭声音判断他的位置,雨声沙沙,越来越响,我没有回答小顾,因为我不敢回答他。 这时候司机捅了捅我,低声说:“趁他还没发现车里没人时,我们往这边上到路上去,你待会动作快一点,明白了吗?快!就现在!” 他见我点了头,迅速拨开身边的草木,指着前面说:“你先爬。” 我贴着岩壁小心地挪身过去,出了凹陷处后就抓住那些小的枝干往上爬去,但司机似乎嫌我动作太慢了,不时地托我的屁股,我被他一顶一顶地速度也快了起来,没几下就接近了路面。 可我的头才刚露出路面,就看到一双长腿直直地立在我眼前,我抬头一看,却是小顾似笑非笑的面容。 “马元庆,你他妈又发呆了啊?上去啊!”司机见我半天没动,又开始使劲顶我的屁股,我却只能尴尬地杵在那里,小顾一把将我提了上去,拉到背后,蹲下身,一边摆弄着手枪一边挖苦似地对司机说道:“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想跟我逞能?上来!” 司机也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小顾竟然还在路面上,迫于手枪的威胁,只好摆了个尴尬的笑容,也爬了上来。 “走!快点!”小顾用枪顶着司机,朝路旁的林子里努努嘴,示意到里面去,司机没办法,也只好照做。 “小马,你也跟过来,快点。”小顾回头又对我说道。 “小顾,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站在雨中没有动。 “我是什么人?好!小马,你竟然怀疑我?” “你的手枪是哪来的?” “呵呵,小马你总算有点想法了啊,不过想要知道这把手枪是哪来的,你问他好了!”小顾突然把枪顶到了司机脑袋上。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要叫他下车么?”小顾没等我回答又继续说道,“这把枪就藏在他座位底下,你说我不叫他下车还能自己下车?” 我看看司机,司机打了个哆嗦,不敢说话。 枪藏在司机座位底下?小顾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望着眼前这两个人,我现在谁也无法相信。司机大哥的夹克还披在我身上,小顾刚才慌乱的喊叫还回荡在耳边,我忽然就觉得自己变成了最蠢的那个,也许本来就是最蠢的也说不定,只有他俩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而我则仍然是站在门外,看不清里面的任何情况,也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唯一希望的是他们其中一个能明确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和立场,而且不会欺骗我,但这可能吗? 小顾已经顶着司机走进了林子,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进林子,但总不能一个人站在路上,于是也跟了进去。 这个林子里同样长着郁郁葱葱的矮小植物,我叫不出名字,继续往里走,就看到还有很多高大的树木,树冠很高,遮天蔽日,几乎将雨水挡在了外面,而光线也一下子变得黯淡起来,我紧紧地跟上小顾,不知道他到这里面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终于在一块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这里没有树冠遮挡,雨又开始铺天盖地落下来。小顾逼着司机把双手举过头顶,背对着他跪下,而那把手枪则一动不动地顶在司机的后脑门上。 一看这个阵势,我马上就明白小顾要做什么了,赶忙去拉他的胳膊,大声质问他要干什么,小顾一把推开我,冷冷地问道:“你们有几个人?什么时候到丽江的?你们目前掌握了九尸爷的哪些线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司机低着头。 “呵呵,劫走马元庆是你们的计划之一吧?” “哈哈哈……”司机抬起头,忽然大笑起来:“你可真会演戏,枪本来就是你的,何必要说藏在我座位底下?有本事你就一枪崩了我,只怕你得不到九尸爷的线索!”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但我看不到他眼神中哪怕一丝惧怕的神色。 “哈哈,我会演戏还是你会演戏?既然你知道九尸爷的下落,正巧了,我也知道九尸爷的下落,何不说来听听,看对不对的上?”小顾将枪往司机脑袋上一戳,冷笑着说道。 “想套我话?省省吧,是爷们,就一枪崩了我,少废话!”相比于小顾的嬉笑与阴冷,这个司机倒有几分英雄就义时的气魄,所以我现在还是搞不清楚到底谁是站在老施那边的人。 喀哒一声,小顾拉上了枪栓,枪膛里的子弹随时都可能夺命而出,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就那样僵持着,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看到一条生命就这样在眼前消逝,即使这司机真的是来抓我和老施的,我也必须做点什么,先把局势缓下来,毕竟枪在小顾手上,此刻拥有生杀大权的是他。 “小顾,我相信你了。” 两人同时望向我,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继续说道:“司机大哥,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那个特派小组的人,但还是谢谢你的这件夹克。小顾,如果你现在杀了他,一旦特派小组的成员找到尸体,势必引起更大的矛盾,到时候一场血腥的厮杀肯定避免不了……” “你懂个屁!”小顾立马打断了我,又继续恶狠狠地问那司机:“你们到底掌握了九尸爷哪些线索?说!我数到3,再不说我就真崩了你!” “别数了,直接崩吧!” “你……有种!好,那我就成全你……”我看到小顾扣着扳机的手指已经开始发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视线里忽然就闪进了一个黑影,那个黑影的速度奇快,就在小顾扣下扳机的刹那,“嘭”的一声,子弹已经打出了,但是没有命中司机的脑袋,而是斜穿进了树丛,再定睛一看,小顾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左手抠住小顾拿枪的手腕,右手一柄细长的利刃,正架在小顾的脖子上,寒气逼人。 小顾瞬间不敢动弹,司机一个转身就将他手里的枪撸了下来。我这才回忆起来,这人正是机场那个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年轻人! 他和小顾体形差不多,但是年纪似乎比我还小一些,最让我注意的是他那张脸:眉眼细长,鼻高如峰,下巴似剑,滂沱的大雨将他一头黑发淋得笔直,仍然难以掩盖住他的俊美,还有那侵人骨髓的寒冷。 这个人和司机显然是一起的,而且他之前出现在机场有很大的可能是在等待我的出现,但他们到底是接我的还是劫我的,仍然想不明白。 此刻,我觉得自己跟身旁那些被淋湿的树木没什么两样,纯粹沦为了一个观众,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我都插不上手,即使我能插上手,我也不知道该帮谁。 “马元庆,是吗?”中山装开口了,却不是对他剑下的小顾说话,仿佛他根本不在乎小顾会使出任何动作。 我连忙点点头。 “我是来接你的。” “什么?接我?接我去哪?” “去见九尸爷。” 我指指司机问道:“他也是来接我的么?” “是的。” “那他是谁?”我指指小顾。 “想利用你的人。” “小顾?他说的话是真的?” 小顾没有开口,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忽然传来了击掌的声音,啪——啪——啪,一下一下,竟然比这滂沱的雨声还响亮。 我看到中山装以非常快的速度将小顾拉到一旁,背靠在一棵巨树上,而司机也跟着靠了过去,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第九章 人头蛇身 “哈哈,精彩!精彩!还好我没错过这场精彩的戏啊。” 很快我就听清楚了这是谁的声音,严哥,严晟雷正一边拍着手一边从林子里走出来。 “九尸爷手下果然从不缺人才,特别是这么年轻又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我一路追了你这么久,只不过想请教下你的名字,何必跑这么快呢?”严哥手里撑着一把黑色长伞,正是之前机场里中山装手上那把,黑伞很大,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严哥!”小顾刚想说话就被中山装用细剑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道,有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淌下来,但他只是皱了下眉,我也可以看出划的并不深,中山装也许只是想警告一下他别说话,同时也警告严哥不要再靠近。 “你就是严晟雷?”中山装问道。 “呵呵,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用自我介绍了,但还烦请你也介绍一下?” 中山装没有说话,那司机却说话了:“严哥,好久不见。” “呵呵,原来阿华也在啊,九尸爷最近可好?” “托严哥的福,九尸爷身体还硬朗,不用多挂念。不过这位小哥的名字你也别问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不是九尸爷手下的人。”原来这司机叫阿华,他仍然紧张地用枪口对着严哥。 “哦?有意思,呵呵……对了,阿华,你能不能帮我和这位小哥沟通下,让他松松剑,放了我这兄弟?” “严哥,你这兄弟叫小顾吧?你不知道他刚才差点在我脑袋上开个窟窿,就用这东西,那子弹尖儿贴着我头皮飞过,可把我吓惨了……”阿华手脚并用的比划着,那模样没显出一点害怕的神色,倒是看起来挺逗的。 “呵呵,真不好意思,小顾是我兄弟,刚才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好吧,既然严哥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追究了,我让这位小哥马上就放了小顾,而马元庆跟我们走,应该没问题吧?” “咳!咳!” 这时候我已经躲到了一棵大树下面,在那使劲甩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不得不假咳了几声,清清嗓子说道:“那个……你们尽管说你们的,不要当我存在嘛……我是观众……” “哈哈,小马啊,你严哥我一路对你照顾不周啊,阿华是你九尸爷的老伙计了,接下来有他带你去见九尸爷,问题应该不大了,你就放心吧。”严哥转头对我说道。 “严哥,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此刻我已经大致能猜出这几个人和老施的关系了,但我还是想确定下。 “呵呵,这个问题我就不和你说了,你要想知道的话,等会问阿华好了,他会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我看看阿华,阿华却不鸟我,继续问道:“这么说,严哥你答应了?” 严哥看了一眼被挟持的小顾,说:“小顾的命都握在这位小哥手里,你说我还能不答应吗?” “严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阿华忽然就把枪收了起来,一边往自己屁股后面塞一边说;“别人不清楚你严哥,但我阿华却是懂得分寸的。虽然我手上也有这么一把东西,但我知道这对你根本不管用,你都站在那里了,我的命也就握在你手里了,所以能不能带走马元庆,还是由你说了算。” 我心理一惊,这阿华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他手里拿着枪对着别人,竟然还能说自己的命在别人手里,这他奶奶的到底咋回事? 严哥笑了笑,没有说话。 阿华给了中山装一个眼神,中山装迅速抽过细剑,像变魔术一样将那剑藏了起来,那速度太快,我没看清楚藏哪去了,只见他将小顾向前一推,小顾一个趔趄就朝严哥那边跌了过去,真想不到这中山装的力气这么大,随手一推竟然就能把小顾这样的人推到嘴啃泥。 小顾摔倒在地,抬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回头恨了一眼中山装,又看了看我,对严哥说道:“严哥,马元庆……” 严哥摆了个手势示意小顾不用多说,随后又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我看到他贴着小顾耳朵的嘴巴动了几下,但雨声太大,我没听见。 中山装已经开始往林子外面走,阿华见状也拽了下我的胳膊,让我跟他们走。 到现在为止,我能确定的是阿华、中山装两人是和老施一起的,他们也确实是来接我的,而严哥和小顾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没法确定,但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严哥和老施认识已经很久了,而且内里的关系似乎还比较复杂,至于具体怎么样我不想管也管不了,能见到老施和诗妹就是我目前最关心的事情,既然严哥也说了,阿华会带我去见老施,那就肯定是真的了,所以我也快步跟了上去,希望这次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等等。”严哥突然在背后说道。 阿华停了下来,我看到他的两条腿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你忘了东西了。”只见严哥将那把黑伞收了起来,然后一把甩了过来,妈呀,我眼睛花了吗?那伞就跟装了火箭推进器似的,在我眼前飞过,穿过重重雨幕和草木,最后直插进了50米开外一棵巨树上,我当场就石化了,这严哥他妈的是人吗?2012年伦敦奥运会标枪总冠军非他莫属! “对了,阿华,那枪?”严哥甩完黑伞又指了指阿华的屁股。 “严哥,嘿嘿,小顾说这枪藏在我座位底下,那我也就留着了哈。”阿华拍着屁股,笑嘻嘻地说道。 “呵呵,那可不行,小顾没了这东西,可没法交代了,阿华啊,看在我的薄面上……” “哈哈,好说好说,严哥我跟你开个玩笑呢,这枪当然得还给他。只是小顾啊,以后自己的枪可别再说是别人的了啊,演戏也不是这样演的,有空多学学你严哥,从不带忽悠人的,你看咱小马那样儿,到现在还被你弄得云里雾里的呢……” 小顾站在严哥身后,气得直瞪眼,但似乎又碍于严哥那张高深莫测的笑脸,没有说话。 这下我倒是完全明白了,枪是小顾的,刚严哥又说小顾没了枪就没法交代了,所以完全肯定他们仨就是自己所说的那个特派小组的成员了,而且根据刚刚发生的所有情景,我马上给他们几个人做了个厉害程度的分析: 小顾是一个级别,他能轻轻松松地将我整个人提在空中,但他在中山装面前完全不堪一击,连中山装的出现都没察觉到就给捏住了命脉,然后严哥出现了,严哥并没有采用突袭的方式,而是撑着黑伞潇洒地走了过来,中山装挟着小顾全神戒备,阿华更是分外紧张,而且还说即使自己手里有枪对严哥也没用,管乐这点之前我还没弄明白,现在是明白了,严哥是个非常厉害非常牛B非常高端的人物,高端到甚至别人拿枪指着他都不管用,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他真正出过手,只是甩了下黑伞,但那黑伞甩得也太神奇了,所以按照我的想法是,越深藏不露的人就越厉害,越厉害的人就越不轻易出手,所以我没法想象严哥究竟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我想不通的是严哥既然厉害到神鬼莫测的地步,又为什么要放我们走,难道真的是迫于小顾被中山装挟持着么?而中山装和严哥打起来究竟谁厉害我也真不知道,我忽然有种非常想看戏的冲动,无奈的是两方人就这么散了,中山装从树干上拔下了自己的黑伞,阿华将手枪扔还给了小顾,我看了一眼站在雨中的严哥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傻不垃圾地挥了挥手当作告别,然后就又跟着阿华他们往林子外走去。 出了林子后,天色黑得很快,这雨却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我身上这件皮夹克也早已完全湿透,几乎整个人都浸泡在了雨水里,手脚冻到快失去知觉。中山装撑着伞在柏油路上走得飞快,一开始我还小跑着想跟上他,顺便可以暖暖身子,但没想到这雨就跟我有仇似的,刚冒出一点热量马上就给浇灭,越跑越冷,我也干脆不跑了,从路边扯了一片脸盆大的叶子举在头顶,拖着冻僵的两条腿一步一步往前挪,阿华走在我前面,看我半天没跟上,又折了回来问我还能走不,我说我一整天没吃饭,肚子里面空空的,实在走不动了,你看看前面有没有地方可以躲下雨休息一下? 阿华抬头看看天空,说这雨一时半会还是停不了,前面两里路不到点有个破棚子,你再坚持一下,到那里我们就休息,顺便给你弄点东西吃。阿华这么说,无疑给我提了下精神,两里路不算远,走路的话顶多也就20分钟。为了能早点避雨顺便休息,我甩掉叶子,又开始小跑起来。 但是才跑了没几步,就感觉脑袋越来越沉重,视线也变得模糊不堪,耳朵里嗡嗡直响,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不真切起来,隐约听见阿华冲着我大吼你咋了你咋了?突然眼前一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我感觉好冷,越来越冷,耳朵里有声音传进来,似乎就在我周围,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多,我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似乎我的大脑已经下达了睁开眼睛的指令,但是这个指令却怎么也传达不到眼皮上面去,那眼皮就像不属于我自己似的,怎么睁都睁不开。又过了一会,知觉开始一点点恢复了,眼睛也能睁开了,但是四周仍然一片漆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到,黑暗就像沉重的幕布将一切笼罩,只有那铺天盖地的嘶嘶声不断划拉着我的耳膜。 随着知觉的缓慢复苏,我渐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似乎有什么东西将我整个人都紧紧抱裹住,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抽出自己手,往旁边摸索去。手上传来的感觉告诉我,包裹我的东西摸起来很粗糙,就像湿漉漉的树皮,不同的是没有树皮那么坚硬,而且这些东西在不断蠕动着,我又尝试着将身体从它们中间抽出来,但是裹得太紧了,腿脚根本用不上力气,努力了好几次,始终动不了。 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在头顶上闪过,借着这一秒钟都不到的光线,我还是看清楚了,将我紧紧包裹住的东西不是什么树皮,而是湿漉漉的鳞片,那些鳞片在不断蠕动着,五颜六色,一条条手臂粗的蛇正抬着头部,嘶嘶地吐着信子朝我看。 意识到自己正被埋在蛇堆里的时候,我脑袋里一个激灵,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咬死了牙关,拼劲所有力气想把自己从蛇堆里捞出来。然而腿脚实在太无力,胡乱扒拉了半天,一点动弹的迹象都没有,这些冰冷冰冷的爬行动物在我脚底、腿间、胸口、脖子处嘶嘶地游弋着,我越挣扎它们游动得越快。 黑暗继续笼罩,我感觉到越来越多的蛇向我游过来,一点一点地将我慢慢掩埋,直到全身上下能动的只剩下一个脑袋,恐惧感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 这些是毒蛇吗?只要一小口,我马上就完蛋,更何况是这么多的蛇?我就要被蛇海淹没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叫我,夹杂在那无边无际的嘶嘶声中,若有若无。 “元庆……元庆……元庆……”似乎是老施的声音。 我想回应他,大喊老施救我,却发现怎么也喊不出声来,然后又听到有其他人也在叫我。 “小马……小马……”严哥的声音。 “小马……小马……”小顾的声音。 “马元庆……马元庆……”阿华的声音。 …… 难道他们都在这里?都被埋在了蛇堆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一下子所有人都埋到了蛇堆里?就在我已经忘了恐惧甚至快忘了思考的时候,上空又有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又连续划过几道闪电,借着亮光,我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恐怖景象: 老施、严哥、小顾、阿华、中山装、还有诗妹全都围在了我周围,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下面都不是人的身体,而是覆盖着湿漉漉鳞片的蛇身,就那么顶着一个个被雨淋湿的脑袋在叫唤着我的名字。 我被吓蒙了,说不出话来,定定地望着他们,这个景象太恐怖,太离奇,太诡异了,他们到底是蛇还是我认识的人? 老施的头颅忽然不叫我名字了,只听他幽幽地问道:“我的那些宝贝你看好了吗?” 我看看一旁顶着严哥头颅的那条蛇,只好摇了摇头。 “那你自己的宝贝看好了吗?”老施的头颅继续问道。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疑惑地望着他,老施的头颅把目光转向我下面,说:“你的身体就是你的宝贝,你看好了吗?” 我赶忙低头一看,自己的脖子下面竟然也是一条蛇的身体! 这下,我整个人都崩溃了,发了疯般,不顾一切地扯破喉咙想张嘴大喊,却发现有一根黑黑的细长的分叉状东西从我嘴里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就在我歇斯底里发狂时,天空突然亮了起来,有一张巨大的脸从天上探下来,说:“马元庆,你他妈的做梦也能发疯啊?醒醒,快醒醒!” 我闻到了呛鼻的烟味,再次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阿华那张大饼似的脸正俯在我脸上,还有两只手在啪啪地拍我的脸,我一把将他手推开,坐了起来,说:“行了,别拍了,我醒了。” “马元庆啊,你可把我吓坏了。”阿华见我醒了,挨着坐了下来,开始拨弄身前那一堆柴火,火苗蹿得不高,却烧的噼啪乱响。 “我昏过去多久了?这是哪里?”全身酸痛,脑袋还有点疼,我揉着太阳穴问道。 “一两个小时吧,唉……你别揉啊,把绷带给揉下来了!”阿华一把扯下我的手,我这才发觉,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包扎了起来。 “我的头?” “放心吧,现在已经没事了,我给你稍微包扎了下,不流血就行了。不过我说你这好好一个小伙子,怎么这么细皮嫩肉的了?撞那么一下,头就给撞破了,再稍微淋点雨,就直接给淋昏死过去,也亏得有我在,否则没人把你背过来,准得死在大马路上!” “阿华哥……我……” “行了,别说了,你再躺着休息下吧。对了,身体上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虽然全身酸痛,脑袋发胀,没一个地方舒服的,我还是摇了摇头,生怕这阿华又嫌我没用。 火光将四周照的红彤彤的,我左右看看,明白过来现在这里应该就是阿华之前所说的那个破棚子,不过似乎还少了个人,于是问道:“中山装……哦不……那小哥呢?” “谁?噢……你说阿飞啊,去找车了,待会就能回来。” “阿飞?” “对!他叫凌剑飞,年纪比你小,你叫他阿飞吧。” “你跟他熟吗?他也是和老施一起的?” “不太熟,可以这么说吧,现在他是和我们一伙的,不过以后我就不知道了。在这里我先给你提个醒,不要有事没事找他说话,他这个人脾气有点怪,指不定就给你来那么一下,就有的你受了。今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和我来讲,你九尸爷是我……” 阿华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我这才发现棚子里又进来一个人,还是那身黑色的中山装,不过似乎已经干了。 凌剑飞摆着一张酷毙了的脸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车来了。” 这棚子里坑坑洼洼,坐得屁 股生疼生疼,一听到车来了,我马上就蹦了起来,揉着屁 股跟上凌剑飞出去。 第十章 雾魈 大雨已经停了,湿漉漉的柏油路上停着一辆车,好家伙,JEEP牧马人!又是越野车,我最喜欢这种越野车,坐着宽敞舒适,开哪都跟开平地一样,赶紧跑到后座,把自己扔了上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座位上,真舒服。 阿华朝我露在门外的脚板底踢了一下,骂道:“起来!坐过去点!” 我埋怨他干吗不坐副驾驶,硬要跟我挤后座,他说没想跟我挤后座,叫我坐好了,现在就出发,下面的路不太好走,小心睡着又给撞了,说完就走到驾驶座,而中山装则坐上了副驾驶。我也赶紧把脚缩了起来,关上车门,车子开了出去。 中山装递过来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我这才发觉肚子已经饿过头没感觉了,赶紧就着水将面包吞了下去,问阿华老施现在到底在哪里?有没有见到诗妹?她怎么样了?阿华说这些事情你都先别问,而且跟你这么说也说不清楚,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他奶奶的又是这种说了等于白说的回答,我有点郁闷,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了,却发现手机都被雨水泡花了,开了半天都开不起来,只好作罢。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柏油路变成了泥土小路,阿华原本还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到这泥土路上就不说话了,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看凌剑飞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于是问他是不是学过武功,身手好厉害,简直就跟武侠片里似的,这位酷哥头也不回,就跟没听见似的,我真是自讨没趣,然后又去问阿华几点了,阿华小声骂道:“车上有,你自己不会看啊?别说话了,你现在最好把嘴巴和眼睛都闭上,睡一觉,等你醒来我们还得赶路。” “什么?赶什么路?”这才注意到车前有个电子钟,上面显示23:07,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要在平常这个时候我刚好上床睡觉,但经历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件:枪战、车祸、暴雨、打斗、迷惑、受伤、寒冷、震惊……等等,还在大马路上昏过去一次,现在到了这个温暖舒适的车子里,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睡意,脑袋更是出奇地清醒,再加上想见诗妹心切,我恨不得让阿华马上告诉我地点,插上翅膀飞过去。 “你说赶什么路?用你的11路啊!” “我靠,这不是有车吗,干吗用腿走?” “明早车就用不到了,必须靠走的。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路还相当远,你现在不休息,到时候可没时间给你休息!” “还多远啊?” “保守估计,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就到了。” “噢,那就是大后天,明早起我们就得靠走的?” “对!不过我还真担心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到时候过……” “都别出声!”阿华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凌剑飞给捂住了嘴巴,我还没反应过来,也被他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和鼻子,一口气出去没回上来,刚想要掰掉他那硬得跟柴火棍似的手指,就发现好像事情不对了,车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雾,而且越来越浓,浓到车头灯打出去只能照到两米远的路面。 我心里在想,不就是起大雾嘛,这酷哥用得着这么紧张?还一把将我口鼻捂了个严实,想要憋死我不成? 但很快两米远的路面都看不到了,因为车子熄火了,车灯也被关掉了,四下里变得一片漆黑,车厢很安静,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这不废话嘛,我和阿华的口鼻都被捂住了,凌剑飞自己肯定也摒着呼吸)。我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看看不见,想问又问不出,正纳闷的时候,忽然有一些细小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耳朵。 那是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甚至没办法描述出来这种声音具体是什么样的,似乎,只是似乎有那么一点像和尚年经,很多很多很多的和尚同时在念经,不是地球上的经,有可能是火星的经,然而这种比喻还是非常不准确,总之我就是无法描述出那时什么样的声音,但是我能听出这声音有某种奇特的节奏感,而且这些声音似乎不是单个物体发出的,而是成片成片的什么东西在一起发出声音。根据声音的大小和方向来判断,那声源肯定是在高速移动着,而且方向似乎正是我们这部车子…… 很快,铺天盖地的奇怪声音笼罩了我们。 虽然声音这种东西是无形无状的,但是此刻,我能很自然地想象出,有无数根由声波形成的细长线条,像发丝般密密麻麻地捆绕在我们周围。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而且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体内所有不好的情绪全都被那发丝般的声线勾了出来,迷茫、失落、悲伤、痛苦、绝望……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凌剑飞的手越捂越紧,有一种期待被他捂死算了的感觉升腾上来。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死亡,在这一刻变得分外妖娆。 这种渴望死亡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似乎听到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那是几万个死神或者几万对黑白无常同时出动来迎接我了么? 身体上莫名其妙冒出来一股非常大的力量,我奋力扯开了凌剑飞那坚如铁爪的手掌,打开车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起来,但是大雾仍然笼罩四周,白茫茫一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朦胧。有一个身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飘着,虽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是我能肯定那就是诗妹!她正背对着我慢慢地往前飘去,我撒开了腿丫子向她奔过去,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追上她,和她一起走。 奇怪的是不管我多用力地奔跑,她始终就在前方5米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飘着,但我心里那个追上她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无论如何,我都要追上她,即使跑断我的腿骨,跑光我胸腔内所有的氧气,跑到整个地球都毁灭,我也一定要追上她! “马元庆,停下!快停下!”我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但我根本停不下来,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仍旧使尽全身力气向诗妹追去。 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因为速度太快,我随即跌飞了出去,等到爬起来想继续追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白茫茫的雾气忽然就不见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哪里还有诗妹的影子,而我的胳膊正被某个人死死地拽住。 “马元庆,闭上眼睛,跟我走。”那人的嘴巴就凑在我耳朵边,声音小到几乎很难听见。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肯定是产生幻觉了,原因有两点:一、现在是午夜,漆黑一片,虽然有浓雾,但不可能是白茫茫可以让人看见的;二、诗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不管我速度是快还是慢都只能保持一段不长的距离,这也是不可能的。 意识到幻觉之后,我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之前那种期待死亡与疯狂追赶的念头也一下子消失殆尽,由于极速奔跑而产生的疲乏感开始潮水般涌上来,让我难受不已,然而对我来说,此时此刻这种极度疲乏的感觉就仿佛救命稻草一般,因为它是真实的,将我从虚幻拉回了现实。 我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但在我身旁的那人却将我牢牢地扶住,并拖着我慢慢往回走。 那种发丝般笼罩天地的奇怪声音还在,但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仿佛正在离去,我想,刚才产生的幻觉肯定就是那个声音所造成的了。 那人扶着我回到了车里,声音也终于完全消失了。 车子被重新发动起来,车头灯打亮,我看到前面的雾气已经淡了很多,阿华回过头来,借着车内灯光打量了我几眼,那眼神有点不对劲,我被他看得发毛,但碍于身体酸痛,全身无力,肺部跟烧起来似的难受,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渐渐恢复过来之后,我问阿华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声音究竟是什么东西。 “雾笑。”阿华头也不回地抛下两个字,继续开着车。 “雾在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雾笑起来会让人产生幻觉?” “笑你个鬼!山魈的魈,不是笑抽筋的笑!”阿华的语气似乎有点反常,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那声音所影响。 “哦……但是雾魈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我从来没听过,阿华哥,能不能给我解释下?” “你他妈烦不烦啊?刚才叫你不要说话好好睡一觉不听,现在又开始了,你到底有完没完?狗日的!”没想到阿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忽然就变得冲起来,一旁的凌剑飞叫了他一声,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雾魈了。我也是听这边的人说的,今天是第一次碰到。”阿华顿了一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好还好,如果今天阿飞不在这里,我就没法跟你九尸爷交代了。雾魈这种东西,根本就说不清楚,总之你记住,出现异常浓密的大雾时,就要特别当心了……” 阿华又给我讲了几个关于雾魈的传闻,听得我寒毛倒竖,不禁为刚才那种幻觉后怕起来。 他说,云南这块地方气候变化大,特别是山多林深的地方,就很容易起雾,而且雾气一般都非常浓,当地有很多人在这种大雾中出现神经失常的现象,产生幻觉,看到很多不可能出现的东西,轻微一点的等雾气过了就好了,严重的就是像你刚才那样,发疯般地乱跑,这一乱跑就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有一直奔跑直到累死的,有跑速度太快摔死的,有跑去撞树撞石头,撞到头破血流,还不停撞到死为止的,有跑着跑着跑下悬崖,在空中还蹬腿跑的…… 所以当地人很害怕这种大雾,他们觉得雾中有鬼魅或者怪物,这些鬼怪能蛊惑人心,把人杀死或者带走吃掉……你刚才开门出去,要不是阿飞反应快再加上身手好,按照你这个速度我也是不可能追的上的,只能眼睁睁看你被雾魈带去了。 对于很多神秘而恐怖的东西,我也有刨根问底的欲望,特别是亲身经历的这次雾魈事件,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浓密的大雾里面究竟为什么会形成那种能迷惑人,甚至令人发疯的声音呢? 阿华没法给我解释,当时我的想法是:也许正如当地人所说的那样,浓密的大雾里会出现精怪和鬼魅一样的东西,迷惑人心,将之杀死或者带走当作食物。 到后来很久之后,我无意中翻到一些资料,再结合那次的经历,我自己给雾魈做了一个相对科学的解释,那就是雾魈其实并不是神秘的鬼魅所为,而是雾气中高速运动的水分子再加上空气中游离的一些其它细小而密密麻麻的固体状颗粒发生摩擦,产生一种或者无数种不同波段的音频,这种音频相互混杂,能扰乱人类的脑电波,或引起不好的情绪,或刺激大脑作出不由自己控制的举动,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在这种雾气中出现极度反常的行为,严重的就是跑到死都不自知。 当然,这只是我为了安慰自己,然后根据资料做出的看似“科学”的解释,至于究竟是否如此,还是如当地人所说的鬼魅作祟,我就真的没法确定了。 接下去的路阿华开的很慢,不过还好一切都很顺利,经历雾魈事件后,我听阿华的话还是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阿华拍拍我的脸,告诉我第一站到了。 第十一章 香格里拉 在车上窝了一晚,全身酸麻到不行,只想找张大床全身舒展地躺下来,然而等我下了车后马上就断了念头,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村庄,小到不能再小的小村庄,我还特意数了一下,能称为房子的人工建筑总共是13个,当然不包括搭起来的草棚子。 阿华找了地方把车给停了,我跟着他们走进了村子。 从来路那山头上看的时候,整个村落都显得非常原始而质朴,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丝现代文明的影子,看那些散落在山坳平地上的木质结构房屋,也是如此自然地与四周山林融为一体,让人不禁有种进入世外桃源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马上被破坏了,在进村小道上的第一个木屋处,一块有着异常鲜艳色彩的牌子让我哭笑不得,那上面“Coca-Cola”的字样简直让人大跌眼镜,而讽刺的是此刻我口渴难耐,可口可乐这东西对无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当即就冲过去想买一听,到了木屋前才发现这是个小卖部,不过真的很小,喊了半天才终于出来一个十岁大点的小女孩,站在柜台后面一脸认真地看着我的头,不说话。 我说买瓶可乐,她这才伸出10个手指对我比划,我心想难道是个哑巴?这么小的小女孩就哑巴了,真可惜啊,但是一瓶可乐要10块钱,小小年纪就懂得宰人了,实在不是件好事。不过这个价钱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看在她不会说话的份上,我就当是救济吧,摸出10块钱递给她,没想到的是她看了看那10块钱,还给了我,又举起十个手指比划了一下,我正在纳闷,问小女孩难道不是十块钱? 小女孩摇摇头,我想难道给多了?于是摸出一块钱硬币,正要递给她,却被阿华一把扯了去,骂道:“能馋死你啊?100块一瓶的可乐你也买?” 这下我傻眼了,靠,他奶奶的一瓶可乐要100块,都说大山里民风淳朴,这个还真是淳朴到一定境界了,你瞧,多省事啊,直接就一百块,不带找的。 我再次看了看那小女孩,马上就觉得她一点也不可怜了,按照这个价格卖出去,一天卖两瓶赚的都比我多了,阿华也不等我发愣,扭头就走,我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走进去,看到的人很少,可能都出去干活了,只剩下几个老人和小孩坐在屋前,不过他们的装束比较奇特,看到我们过来并不觉得好奇,不打听不询问,我猜测可能是经常有陌生人或者驴人到这里来,所以这么小的村庄都会有小卖部,所以他们对陌生人并不好奇。 “阿华哥,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些人都穿那么奇怪?少数民族?”一路上都很安静,我的好奇心禁不住又开始泛滥。 “嗯,是少数民族,叫怒族,愤怒的怒,所以收起你的好奇心,少说话少打听。” 我只好哦了一声,继续跟着走,只是不知道阿华带着我到这个所谓的第一站到底是干吗来的,难道不是整顿和休息一下么? 很快我就知道来这村子绝对不是休息的,因为这村庄并非我在山头上看到的那么小,屋子也远远不止13个。直到真正进来后才发现另有乾坤,原来绝大多数的屋子都被郁郁葱葱的植物给掩盖了,而更多的屋子则是建在这些林木之间,从外面看是绝对看不到的,一路跟着阿华他们绕来绕去,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一直绕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一幢特别大的木质建筑前停了下来,门口站着几个人,从穿着上看肯定不是当地村民,看到我们过来,纷纷打了招呼,有几个还咧开嘴哈哈笑起来,仿佛我们的到来让他们相当开心。 凌剑飞径直走进了那幢大屋子,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跟着进去,就看到他又随着一个年纪和老施差不多的老头走了出来,那老头一眼就看到了我,马上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把我上下打量一番,他的眼神有点冷,就跟一旁的凌剑飞差不多,但不至于让人厌恶,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咳了一声说:“这位老爷子,您看我做啥?” “谁把你的头包成这个样子的?”老头语出惊人,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头因为受伤还被包着,但是包就包着了,这老头干吗一上来就问我这问题,难道我的头包的有问题?顺手就去摸那绷带,没啥问题啊,我看看老头,老头一指旁边一滩水,说你自己去照照看,我这一照差点吓我一跳,马上就明白了小卖部那小女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头看,还有为什么这帮人看到我们过来开心得跟过年似的…… 阿华这个缺心眼的竟然给我包得像个大白兔! 这次哭笑不得的见面让我对这老头有了些好感,也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很快就没有了陌生的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这老头在神情举止方面跟老施有一些相似的缘故。 接下来的过程正如我猜测的那样,老头这帮人在这村子里逗留是在等我们三个,但是我想不通的是光他们这行就有十来个人,都是筋骨强壮的汉子,这么多人都聚到这里干什么?看这排场,绝对不像只是和我一起去找老施。 老头招呼我进屋吃了点热的东西,都是当地的特色食物,但我也吃不出什么名堂,不就是样子奇怪了点,味道么也就那样,说不上来的感觉。 吃喝完后,所有人都换上了迷彩服,阿华也递给我一套,料子很扎实,鞋子也是军用靴。这种靴子我在淘宝上看过,做工相当考究,当然价格也不菲,所以不穿白不穿,阿华之前说过要走路走上三天,现在有了这些装备,至少路上会好走很多。 我被分到一个半身高的背包,里面装满了干粮、淡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稍微翻看了一下,基本都是野外用得到的,背包有点分量,挂在身上走路累得慌,但看到其他人的背包个个都比我大,而且我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过了一下手,那份量绝对不是我能经得起的,我身上这个肯定是最轻的,所以也就没敢抱怨,默默地跟在阿华后面,正式开始徒步行走。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跟着他们走对不对,究竟能不能见到老施,甚至有没有必要因为老施那么一个电话就跋山涉水去见他,但此刻,有一种期待与兴奋的感觉遍布全身,就跟即将面临一次独特而难忘的旅程一样。 而且这趟旅程从头到尾不用花我自己的钱,不用我来操心各种各样的旅途事宜,只管跟着这帮江湖老手一路披荆斩棘,再加上有这么多厉害的人物在这里,路上也根本不用为了安全问题去作多少担心,所以即使最终没有见到老施和诗妹,也是值得的。 但我很快明白,即使是旅游,这样程度的负荷和行进速度也是相当吃力。倒是这帮人的体力让我望尘莫及,特别是那老头,完全就是健步如飞,我想,如果老施在这里,估计也是和这老头差不多吧。 依旧是阿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天,顺便在路难走的时候拉我一把。从他口里得知这老头和他的队伍也是老施请过来的,他们年轻时候是挚交,这次听说老施在云南这边出了些事情,才带了一队人赶过来,那阿飞,凌剑飞就是他的关门弟子。 我又问他这老头怎么称呼,阿华将嘴巴附到我耳边,悄声地说了四个字“鬼手阿六”,马上又补充说道,你不能用这个称呼叫他,我就问他我该叫什么。 “他原名姓柳,你称呼他柳老爷子就成。虽说他本是九尸爷的至交,但这么些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说不好,所以你多少还是留个心眼,明白吗?”阿华后面说的这句话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暗暗吃惊,心想这阿华也是颇有心计之人,即使是老朋友也会处处提防,道上的事情确实太累太费心机了。 虽然很吃力,但我还是咬牙坚持着跟上队伍走到了天黑,柳老爷子让大家停下,准备扎营休息,但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开阔的平地,除了脚下这条一人宽都没有的山道,四处都是茂盛的植物和山体的斜坡,所以这扎营也成了大问题,帐篷没法搭在凹凸不平的斜坡上,把植物砍掉吧,下面又是湿漉漉一片,而且砍掉的那些植物尖桩很容易就把帐篷给扎破了,即使不扎破也没办法睡上去,肯定得搁得生疼。 最后实在没办法,有人就用酒精点了一把火,总算烧出一小块空地,但空地还是太小,边上都是山体斜坡或者岩石,最多搭两个帐篷,其他人照这个方法,也各自找了地方开始点火烧空地。就这样一路上每隔百来步烧出一片空地,总共烧了五片,每片上面搭两三个帐篷,我和阿华自然是挤在一个帐篷里,而我们边上的那个是柳老爷子独自使用的,因为他就在边上,所以搭好帐篷后,我就趁机向他打听老施的一些事情。 “那个……柳老爷子,有些问题想跟你请教下……”看到他正在整理装备,我轻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也不看我,顾自将一个模样奇特的手工帆布包塞进帐篷,回过头正色道:“啥柳老爷子,给你叫得生疏了,以后叫我柳伯伯就成!” 我赶紧点头补叫了一声,他嘿嘿一笑,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你那丈人施老头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我最想问的问题,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着我坐了下来,又从旁边袋子里掏出一根古朴精致的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悠悠地问道:“你听说过香格里拉吗?” “香格里拉?当然听说过啊!”从这叼着烟斗的老头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词,我着实有点吃惊,因为我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香格里拉饭店。 “知道香格里拉在哪里吗?” 在我的印象中,香格里拉应该是个不存在的地方,就跟陶渊明笔下的那个世外桃源一般,没有人会知道确切的位置。更准确地说它只是个概念化的东西,是藏在都市人心间的一种向往,一种对纯洁而至美的境界的假想,但这老头却煞有其事地问我香格里拉在什么地方,我就只好摇摇头。 柳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天边还有一抹亮色,将这袅袅上升的烟圈照得分外漂亮。 “香格里拉你都不知道在哪里?我看你这个大学是白读了。”阿华见我们在交谈,忙完自己的事情后忽然就插了进来。 我斜他一眼,问道:“这么说你知道了?” “呵呵,不就是迪庆嘛!我们现在就已经算是处在香格里拉里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嘴里已经叼上了烟,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这里就是香格里拉?!迪庆?又是什么地方?” “这云南跟西藏还有四川三省交界的地方,可能你没什么概念,不过我跟你说个地名,虎跳峡,知道吧?”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讲:“这虎跳峡就属于香格里拉的一个景点,门票还不便宜呢,另外还有几个景点你应该也听过,梅里雪山、雨崩村,知道不?” 这两个我倒是有过一点印象,但是基本没什么概念。 “他奶奶的,照你这么说,香格里拉现在已经变成热门的旅游景点啦?”初听到阿华将香格里拉这个虚幻的概念引入真实存在的现实,我总感觉有点不是滋味,也有那么点不太相信,于是看向柳老爷子,却发现柳老爷子笑得有点神秘,他将烟斗在膝盖上磕了几下,才又开口了。 他这一开口就讲了很长时间,可以看的出来和老施一样是个博学多才的老头,只是在语言的描绘上很精简,不及老施那么生动有趣,我整理了一下,大致是这样的。 香格里拉这个词本是藏语,意思为“心中的日月”,但是这词在1933年以前根本没有多少人知晓,人们也不会来关注这么一个藏族方言中的词汇,直到有个名为詹姆斯?希尔顿的美国人出了一本书后,才开始风靡全世界,这本书译作中文是《消失的地平线》,在书中,希尔顿描绘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那是个与世隔绝之地,从位置上判断应该属于藏区,书中的人物在阴差阳错下进入这个地方之后,发现了很多奇特的现象,比如时间在那个地方似乎失去了意义,流逝得异常缓慢,因此香格里拉之内的人们拥有异于常人的超长寿命,另外就是发现一座巨大的金矿,处于四面雪山环绕的峡谷谷底,还有一个关于整个小社会的现象,那就是儒教、道教、佛教等各个教派的人士竟然都能在一起和谐相处,人们之间几乎看不到纷争,到处充满祥和融洽的气氛…… 显然,《消失的地平线》这本书创造了一个人类理想的地方,香格里拉神秘而充满诱惑,它就像东方人所说的世外桃源,就像西方人所称的伊甸园,从书问世起,人们便开始寻找它,寻找它确切的位置,但几十年过去了,寻找毫无结果。直到64年后,也就是1997年,云南省政府突然向全世界公开宣称,香格里拉就在云南迪庆,而且他们提出了来自七个方面的论证,从语言、地理位置、社会环境等各个方面来进行论证,人们也逐渐赞同了这种说法。 所以,香格里拉看似已经被找到了? 但是,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有两个关键性的问题,一个是那座巨大的金矿,还有一个是时间流逝缓慢这个问题。 迪庆这么大一个地方,而金矿所在位置就算再大好了也不可能大到一个自治州的境界,况且还有人们和谐相处不存在纷争的描写,你敢打包票一个自治州里不会发生任吵嘴怄气的事件?没有杀人放火那就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香格里拉在迪庆境内也许没错,但香格里拉并不是整个迪庆,而是一个更小的地方,顶多是一个山坳或者村落那么大,云南省政府抛出这么大一个地名,显然没有真正解决香格里拉在哪里这个问题,但他们还是抛出了这么个结论,为什么? 一、迪庆这个地方本来是很穷的,一旦打出香格里拉的名头,那么世界各地的旅游者就会蜂拥而至,经济想要不发展起来都很难; 二、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寻找中国藏区这个香格里拉所在的位置,为什么要寻找?金矿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诱惑?长寿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一旦找到了,为了利益产生的争斗就在所难免,那么这算不算一个隐患?中国政府不可能会去忽视这个隐患的存在,也就需要给出一个能让世人放下心中执念的说法。 那么中国人自己究竟有没有发现香格里拉的确切位置呢?我们不知道,但抛出的这个结论还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其它层面的一些意思呢? 比如想掩盖一些已经发现的事实?比如这个事实是那么令人震惊,以至于发现者没有能力去操控它,因此他们需要将这个事实给封锁起来,给掩盖起来,给保护起来? 所以香格里拉究竟在什么位置,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世之谜,我们目前为止并不了解。也许世界上曾经有那么几个人进入了那片神圣之地,知道了里面真正的秘密,但绝对不会是今天政府以及媒体所宣传的那个说法:“香格里拉就在迪庆”。 我们再来看詹姆斯?希尔顿这个人,有关他生平事迹记载下来的资料并不多,而且还有个荒唐的错误,那就是,他并非现在大多数资料上所说的美国佬,他的真正国籍其实是英国,确切的出生地是英格兰兰开夏郡的莱伊,时间为1900年9月9日,曾经就读于剑桥大学,1954年12月20日因癌症死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他的生命很短暂,写过几部小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到达过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中国云南,也就是说他原本对香格里拉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但他什么会在那个年代突然就出了这么一本小说,而且对香格里拉描绘得如此细致,以至于今天的云南政府甚至能找到一些与这本书中相似的论证? 是什么给他带来了远在天边的一个陌生地方的灵感?我们可以假设他在写那本书之前接触过某个人,而他所接触的这个人才是真正到达过香格里拉的人,这个人把自己的经历转述给了希尔顿,希尔顿才会写出这么一部轰动整个西方世界的小说。 推理这个真正到达过香格里拉的人物的存在,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上个世纪70年代,印度国家旅游局曾经宣布:位于印控克什米尔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巴尔莱斯坦镇,恰是世人所苦苦寻找的“香格里拉”,印度政府的这一宣布,使得小小的镇子在30年间带来了总计7亿美元的旅游收入!还有尼泊尔等国家,也将木斯塘这样的地方推了出来,以“香格里拉”的名义对外开放…… 但是希尔顿曾经强调过,“香格里拉”位于喜马拉雅山东南麓的藏区,所以否定了印度和尼泊尔等国家的说法,他何以如此确定这个位置?有90%的可能性是因为有人告诉他“香格里拉”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向他透露了具体地点! 所以希尔顿很可能是最后一个知晓香格里拉具体位置的人,但他并没有向外界透露出来,也没有亲自前往寻找那片圣地,而且告诉他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也跟他说过,香格里拉是无法靠人力到达的地方,只能由上帝来选择适合进入其中的人,因此希尔顿的这个秘密已经随着自己的死亡被埋葬了半个世纪之多,人们要揭开这个秘密绝不可能靠论证这种方法,就可以简单地将某个现有地名与香格里拉之间划上等号。 听完柳老爷子的讲述,我的好奇心与探秘的欲望瞬间被勾了起来,心想难道老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寻找香格里拉的真正所在?但他为什么要找呢?难道是为了那座巨大的金矿?不可能啊,他已经有那么多钱了,还要找金矿干吗?那么说是为了长寿?虽说这有点可能,但没必要一把火烧了老宅,急匆匆地跑过来,而且还打电话让我连夜赶过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他不清楚?对于他们这些道上人的事情我根本就是个白痴,而且跟在他们后面完全就是给整个队伍拖后腿的,要我这样的人赶过来又有什么用?完全没道理啊! 还有他那天跟我说的诗妹奇怪的变化,以及那个盒子及盒子里的东西,跟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究竟又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我完全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猜测都没用,只好问向柳老爷子,希望他能告诉我此行的目的。 “他女儿。”柳老爷子说话还是那么简洁。 “诗妹?!老施寻找香格里拉是为了诗妹?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会一下子变得那么奇怪?” 但显然柳老爷子也并不太了解情况,他说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也不知道诗妹最近出了什么样的变化,只知道老施肯定是为了诗妹才来到这儿,并且联系上了几十年不见的老朋友,找了一大批人过来帮忙。 这下我就更迷茫了,之前的诗妹看起来是那么正常,根本没有任何怪异或者特殊的地方,老施究竟有什么理由为了她如此大动干戈?难道诗妹的身上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巨大秘密?和那盒子里的东西也有关系么? 第十二章 无面鬼猴 “对了,柳伯伯,你有没有见过老施的一个盒子?” “什么样的盒子?” “我没见过……所以说不上来什么样子,不过老施跟我说他找到那么一个盒子,那个盒子很特殊,打开后里面有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让他做出一件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所以才导致诗妹出了一些问题。” “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我把嘴巴凑到柳老爷子耳根上悄悄跟他说了老施打死自己女儿那件事以及诗妹的怪异表现,但马上又声明说有可能整件事都是老施在骗我,他听完后就皱起了眉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我的猜测,而是顾自在想着什么。 见他不再说话我也只好作罢,这时候有人跑过来说今天的晚饭不用啃干粮了,他们逮到了野味给大伙加点荤。我鼻子一灵,就闻到有烤肉的香味飘过来,想起已经好长时间没吃到热乎乎的肉食了,赶忙扯着那人问在哪呢,阿华踹我的屁股骂了一句馋死鬼,我也懒得回应,催着来的那人就往飘香的地方去。 到了我们过去的第三个营地,也就是最前面那个营地,红红的篝火已经升了起来,十几个人蹲坐着围成一圈,全都把眼睛盯紧了篝火上一大块又红又黑的东西,我走过去一看,没看出那是什么动物,不过个儿还不小,应该和成年的家猪差不多,已经被扒了皮,削掉四条腿架在火上烤,滋滋的冒着油,有人撒了些盐和胡椒,还淋上了烧酒,烤起来的香味那真叫一个诱人啊。 我也跟着蹲过去,问身旁的人这是啥动物,看样子不像野猪啊,那人说其实抓它的人也不知道是啥动物,但看着长那么肥,忍不住就给逮了来,我说都没听到枪声啊,它个头也不小,怎么给抓到的?那人反问抓它用的着枪么?你也不看看我们是干啥的,几个人围过去,空手就给摁住了,这家伙个头挺大,但力气却小的很,脑袋上来那么一下就不动弹了,三下五除二卸掉毛皮,去了内脏就烤起来,还别说光闻闻香味都能饱了。 正说着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熟了!”众人全部摩拳擦掌,纷纷掏出各自吃饭的家伙,我一看这阵势,就跟饿了三年的灾民抢食似的,马上也摸出刚带过来的军刀,只等着他们几个将那烤肉从篝火上抬下来。 可还没等放到地上,那东西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一时半会挤不进去,只能在外面捅着前面人的胳膊大嚷着:“让让!我也尝一块嘛!”不过被我捅的那人根本就不管我,一个劲地在那里用刀扒拉着肉往嘴里塞,嘶哈嘶哈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我直流口水却只能干瞪眼。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就跟集体做坏事被老师当场抓住似的,众人一齐回头,就看到柳老爷子黑着脸站在了那里,他手里还提着一张兽皮,显然就是从被吃的这个家伙身上扒下来的。 有人马上剔下一块上好的后腿肉,端着盘子递到老爷子面前去,没想到老爷子手一挥,就把盘子给打翻在地,看起来是生气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我看到有几个嘴上还挂着半块黑红的肉,样子特尴尬。 老爷子也不等他们发愣,走过去就直接从他们嘴里把肉给拽了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厉声说道:“刚才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嚼烂咽下肚子的也都吐出来,吐不出来就马上去给我拉出来!” 老爷子声音不大,但那股威严就跟将军下命令似的,容不得反驳,有几个马上就去一旁抠喉咙了,但还是有人小声嘀咕着:不就是吃个野味嘛,用的着这样么…… 哪想老爷子耳朵奇好,当即就冲过去给了那嘀咕的家伙一脑壳子,又对着众人扬了扬手中的兽皮说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几个人马上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们还吃?吃!吃!吃!干脆自个吃枪子算了!” 老爷子说话很激动,看他这个样子,众人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东西肯定是不能吃了,几个先前还有点反抗情绪的立马就开始死命往自己喉咙里抠,仿佛集体中毒似的,呕吐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安静的夜晚安静的山谷里面回荡。 看大伙吐得差不多了,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把刚才吐出来的东西给挖个坑埋了,越深越好,还有那些没吃完的肉、掏出的内脏以及流下来的血全都给埋了,一点都别落下。” 众人虽然还是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迫于他的威严还是动手开始挖坑埋东西。 直到最后一锹带血的泥土也埋了下去,老爷子才把所有人给召集到一起,说:“去把刚才搭的帐篷都给我拆了,全部集中到这里,再挤也都给我弄到一块,所有人不要离开这个营地。今晚必须安排人守夜,两人一班,每班两小时,阿龙、阿明你们两个第一班……” 老爷子把守夜的细节安排全都交代了一遍,又看向我说道:“元庆你跟我睡一个帐篷吧,赶快去把帐篷拆了来搭到这里。” 看每个人都开始行动了,我嘴里应着老爷子的话就回头去拆帐篷,只是心里一个劲在想着这老爷子干吗提出要和我一个帐篷,难道他对阿华不放心?不过没多久我就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了。 柳老爷子睡相很好,既不翻身也不打呼,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平躺着,要知道这里虽然被烧成了平地,但是小石子遍地都是,硌得我全身没一个地方舒服的,只能不停地在那里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而旁边的柳老爷子那么安静,就跟死了似的,可能他这样的人在野外早已经睡习惯了,对于这种事情根本不在乎。 既然睡不着,我就开始听外面的动静,那两个守夜的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交谈着,似乎是在说那不知名野兽的事情。 两人说的是粤语,还好我港台剧看的较多,都能大致听懂,以下是原话,刮号里是我翻译的。 一人:你话我地好好食紧,点解佢唔俾我地食啫?仲咁嬲~ (你说咱们吃得好好的,老爷子干吗不让我们吃?还发那么大的火?) 另一人:我想个D嘢唔好食啩~ (那肯定是那东西不能吃呗。) 一人:点解唔食得?由细到大我仲没食过咁好味地肉,实在系人间极品,而且又冇毒,你话点就唔食得?仲冚不啷埋晒佢,几阴功! (怎么就不能吃了?我还从来没吃过味道那么鲜美的肉,简直是人间极品,而且又没毒,你说咋就不能吃了?还全给埋了,多糟蹋啊……) 另一人:哎……我点知喔,不过佢总有佢个理由嘎,听佢冇错,你仲唔会怀疑佢既判断力啩? (嗨……我咋晓得,不过老爷子总有他自己的理由,听他的也总没错,你不会怀疑老爷子的判断力吧?) 一人:呵呵,点会啫,我就系有少少唔甘心,果D肉塞晒~ (呵呵,那咋能啊,我就是有那么点不甘心,那肉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肉的事,两人又扯了点别的,从对话中听出来他们似乎也不清楚此行的目的,但猜测是和以前一样过来摸宝的,又提到很久没开工了,钱也花的差不多了之类,所以对于这次摸宝非常期待,我也无意中听说过他们这个行业的特殊性,那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心想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外面守夜的人已经换了岗,我开了手机(因为烤过火,干了就能开起来),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营地外面传来别的帐篷里的呼噜声,看来大家都很累,睡得也都很香,唯独我怎么都睡不着,心里又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呼噜也不打了,外面守夜的人轻轻走动的脚步声也不见了,甚至之前听到的夜虫鸣叫都消失了,我下意识往旁边摸去,竟然摸了个空,柳老爷子不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出的帐篷?我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我小心翼翼地拉开帐篷拉链,掀起一角朝外面张望。 月光如水般洒在地面上,整个山谷里影影绰绰,那堆篝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几根忽明忽暗的炭火,在夜风中闪着红光。我把头探了出去,左右一张望,没看到守夜的人,心想难道他们都不守夜了?都去睡觉了?可是好像不对啊,四周寂静得让我发毛,旁边那些帐篷也一动都没动,这种感觉就像……就像我身边所有人突然就消失了一样! 这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索性爬出了帐篷,走到阿华的帐篷边上,想确定下人是不是都不见了,伸手就去揭帐篷,可我的手才刚触到帐篷的拉链,就感觉到里面动了一下。这一动就说明里面的人还在,我稍微放心了下来,于是悄悄地喊了声阿华哥,里面又动了几下,但是没有回应我,我就想真齐了怪了,既然我喊你,你在里面动了,怎么又不应我? 我又紧接着喊了好几声,里面没有回应,也不动了,心就又提了起来,我喊声虽然不大,但也不至于吵不醒人啊,阿华他们这种人是不可能睡那么死的,既然听到了,为什么不回应我?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阿华他们不在里面!但刚才里面确实动了好几下,又是谁在里面呢? 这样想着,我脑门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再看看四周,其它的帐篷也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种诡异的状况不断击打着我的神经,再也忍不住了,我一把拉开了阿华的帐篷,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体正蹲坐在那里,背对着我。 我脑袋里顿时就嗡地一声,这他奶奶的是什么东西?!它的大小就跟八九岁的小孩一般,但头上的毛发很长,散乱地披挂下来,就那么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我大叫一声就去摸身后的军刀,可还没摸到,那东西就伸出了奇长的手臂,刷地一下就朝我面门抓过来,我下意识就抬手护住脸部,没想到那手臂却没有直抓过来,而是推了我一把,迅速掀起帐篷,蹿了出去。 看那身形和动作,我第一感觉就是猴子,八成是到营地里来偷东西的,这还了得,紧跟着就冲出了帐篷。 可一到帐篷之外,我就傻眼了。 整个营地一下子就被挤得满满当当,几十只,不,可能有上百只和刚才一样的猴子突然出现,诡异的是没有一只是正面对着我的,而是清一色地背朝着我,它们或蹲或坐或站,那奇长的手臂还伸到背后来做着各种奇怪的手势,仿佛在交流着什么。 看到这么密密麻麻的猴群,我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想摸回到帐篷里面去,生怕它们一齐转过身来,可是我很快就发现,这似乎不对劲啊,它们的手势很明显是在朝着我指指点点,有几只猴子手上竟然举起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些细长的管子,光线太暗,我看不太真切。 但是它们那个姿势……刹那间我明白了,它们根本不是背对着我,而是正面朝着我!这他奶奶的究竟是什么猴子?长这幅模样?!而且拿起管子似乎要对我不利。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次要被猴子给逮了,想起以前在动物园围观猴子,现在轮到自己被猴子围观,而且要被捉了去,心里那个郁闷啊。 就那样被围观了一会,我不敢乱动,猴群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忽然有一只猴子怪叫了一声,我循着声音望去,就发现那怪叫的猴子正蹲在地上刨着什么,而那地方就是之前埋兽肉的那处。 我看到那只猴子刨出了一根内脏,叽里呱啦地就叫起来,其它猴子也跟着叫起来,又纷纷把“背面”转向了我,一点点围了上来,还有几只猴子将手上的管子抬到了嘴巴处,将管口对着我,我瞬间就明白了,那管子是它们的武器,就跟电视里见到的那种会吹毒针的非洲原始部落一样! 我靠,这要是被吹了一针那还不彻底死翘翘?当下我就停止了动作,双手举过头顶表示投降,只是不知道这群东西懂不懂…… 看来它们还是有点懂的,只抬起管子并没有吹,走在前面的几只已经将我团团围住,旁边的几只也都纷纷围了过来。它们的个头真的很小,但手臂挺长,几只胆大的就开始扯我身上的东西,我的军刀、钥匙和手机等全都被搜了去。有一只相对较大的猴子拿着手机左右翻看,并没有像一般动物那样放到嘴巴里去啃,而是用细长的指头在手机上乱按着,很快手机就亮了起来。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那手机设了锁定键,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开起来的,这猴子随便弄了几下就能开起来,这是什么状况?我靠,这些猴子不是一般的聪明啊,不仅懂得制作武器,还懂得如何使用工具,甚至包括手机这种现代化的通讯设备! 正愣神的当儿,有一只更大的猴子,似乎是这猴群的领袖,近距离凑到了我的脸上,这下我能看清楚这种猴子的面目了: 它……它……它没有脸! 他的面部就跟人后脑勺一样,被披散下的毛发完全盖住,根本看不到眼睛和鼻子!有一股奇特的臭味散发出来,直冲鼻孔。 “阿嚏!”我实在忍不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打了出来,那猴子冷不丁被我喷了满“脸”口水,随即就退了开去。 该死的,这时候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打喷嚏,完了完了,这下我已经彻底绝望了,两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下来。 但它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用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摆到应该是鼻子的位置,嗅了一会,就朝周围的猴子怪叫一声,随即就有十几只猴子扒住了我的手和脚,将我四仰八叉地抬了起来,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但又不敢乱动,心想这可怎么办,柳老爷子他们那么一大帮人怎么就忽然不见了,难道是逃跑了?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也太恶毒了,怒气从心底里升腾上来,开始咒骂这群乌龟王八蛋。 此刻,我倒是不恨这些猴子,因为看到之前他们刨出兽肉时愤怒的吼叫,我明白了,那个不知名野兽很可能是属于它们的,而柳老爷子手下那帮人把它吃了,难怪它们会寻到营地里来,只是不知道究竟会把我怎么样,也许拿我来顶替它们那只野兽也说不定,问题是那只野兽跟它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猴群簇拥着我,挤作一团,叽里呱啦地往营地外面走。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猛地从旁边蹿出来,我还没看清楚就感觉自己被整个凌空提了起来,底下那些猴子显然没想到我能从上空飞走,一时没抓住,纷纷跳起来扯我的衣服,但是我飞起的速度太快,它们没一个能拽住,而我就眼看着自己凌空朝一旁飞了出去,嘭地一声摔出老远,等回头去看的时候,就发现那些猴子竟然没有追过来,而是全都被挤到了一块,再定睛一瞧,柳老爷子手下的那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跳出来了,十几个汉子此刻正拽着什么东西不断围着那群猴子跑,看得我眼花缭乱,他们在搞什么名堂?跟猴子跳舞么? “没事吧?”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却是阿华,他递过来一只手,我没接,自个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这是拿我当诱饵呢吧?” “哪能啊,老爷子喊了你半天都不醒,一个劲在那里说糊话,我们想就算了,反正你也派不上用场,见到这种场面说不定还会吓昏过去,所以就没弄醒你。可没想到你还是自己醒了,正好,把这群猴子给集中了一下,方便我们逮它们。”阿华笑嘻嘻地说道。 我这才发现那些猴子已经被网了起来。那网很大,拉了好几层,将它们紧紧捆成一团,有几个伙计还拿着绳子不停往上面缠,其余人则掏出了枪,虎视眈眈地盯着。 “全都在这里了么?有没有漏掉的?”柳老爷子站在一旁,嘴里还叼着那根古旧烟斗。 “我数过了,39只,没漏网,都捆上了。”那个全身都是肌肉疙瘩的阿龙回道。 “好,阿木和阿兴你们两个看着,二小时后换班,就按照之前安排的来轮换,其余人抓紧时间休息!”老爷子的话就跟命令似的,所有人又都重新钻进了帐篷,我一时惊魂未定,傻站在那里继续看那群猴子,阿华踹了我的屁股,骂道:“看什么看?快去睡觉!” “我的手机被抢走了……”我嗫喏着说道。 “日!你个小子事情还真多,不过你看捆成那样,我也没办法了,再说不就是个破手机嘛,在这里不管用,别想了,快去睡觉吧……” 我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道:“阿华哥,这些到底是啥玩意啊?” “无面鬼猴。” “无面鬼猴?难怪看起来都没有脸……它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营地?” “因为我们吃了它们驯养的动物。” “什么?!它们驯养的动物?就之前那只跟野猪一样的东西?” “废话!” “靠,连猴子也懂得养猪了?我他奶奶的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猴子!” “别说你奶奶,就是你自己没听说过的东西都多了去了……” 怎么也想不到这群猴子竟然能够进化到这个地步,先前使用武器以及打开手机已经够让我震惊了,现在阿华又告诉我它们竟然懂得驯养动物,这种社会性的现象跟人类又有多大的区别?我看着这些被困在网里的猴子,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哀感。 和我们人类相比,同样是灵长类动物,这些无面鬼猴却由于进化无法达到我们的文明程度,而被人类抓了起来,就像一群手持长矛的非洲土著,面对拿着尖端武器的美国大兵一样,文明的巨大落差,导致了这种无奈,以及这种悲哀。 无面鬼猴那被称为“脸”的地方没有任何表情,但想必是愤怒到了极点,它们肯定想不通,我们这帮和它们长得差不多的动物,不仅夺走了它们的食物,还将它们网了起来,这种侵略和羞辱是多么严重,而且它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还有族群里那只年轻漂亮的母猴,是否正在翘首期盼自己的归去? 等等,我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多浪漫主义的想法?不就是几只猴子么?说到底它们仍然是野生动物,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啊……难道是因为它们之前并没有贸然地攻击我,甚至在看到自己驯养的动物被杀害后,也没有表现出极大的愤怒,更没有伤害我哪怕那么一丁点? 有一种念头忽然就冒上来:到底是我们更文明还是它们更文明? 阿华又踹了我一脚,我才回过神来,最后看了它们一眼,却发现它们也都齐刷刷地“面”朝着我,虽然没有表情,却也并不乱叫,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我,就仿佛一个个8、9岁的可怜小孩“看”着我一样,那种“眼神”勾起了内心里强烈的心酸感,让我一辈子难忘。 我受不了这种“眼神”,掉过头就钻进了帐篷,却发现柳老爷子还没睡,正盘腿坐着,看我进来,就说道:“元庆啊,刚才吓到了没?” 我摇摇头,问道:“柳伯伯,我看它们性情好像挺温和的,也不会伤害人,干吗要给网起来呢?” “你听说过山魈吗?”柳老爷子说话似乎总喜欢以问句开头。 我心想又是魈,之前碰到雾魈,现在老爷子又提到山魈,这云南难道遍地都是魈不成?不过我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 老爷子继续说道:“这无面鬼猴其实就是山魈的一种,它们的习性很特殊,刚才阿华也跟你讲过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它们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老爷子顿了一顿,看我似懂非懂,又继续说道:“你知道它们之前为什么没有伤害你,只是抓了你?还有你想过没有它们抓你去是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心想难道它们那样做的目的不简单? “我先问你,假如一只狮子被人抓住了,关在笼子里,它会有什么反应?”老爷子继续问题攻势。 “那……一开始肯定会咆哮,撕咬笼子吧……” “假如你被人关在笼子里,并用枪指着脑袋,你会咆哮和撕咬那人么?” “当然不会,我没那么傻,我肯定会乖乖地按拿枪那人的意思做……” “那你看看现在那些无面鬼猴是什么表现?” 柳老爷子这么一问,我就突然明白了,它们被抓后的反应竟然和人一样?!马上就问道:“这么说它们之前不伤害我,并不是因为它们不想伤害我了?” 老爷子点点头,说:“它们不伤害你是因为你对它们根本够不成任何威胁,它们在你出帐篷的时候就已经判断出来了,然后观察了你一会,觉得你可以替代先前那只痔被驯养起来,所以才会想要把你抬回去。” “我靠!什么?!它们想要驯养我?!还有那个……那个您说的什么痔?什么东西?” “彘!这种动物是无面鬼猴历来所驯养的,就跟我们人养的猪一样,埋在那里的那头就是了。”柳老爷子解释道。 对于这个彘我似懂非懂,不过一想起刚才那群猴子是想要抓了我去当彘养,我鸡皮疙瘩都起了来,看来这种没有脸的东西点都不可怜,全他妈是装的! “不好!”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就大叫了一声。 “咋了?”老爷子显然也被我吓了一跳。 “刚才我那军刀被它们搜走了!” “干!你不早讲!”老爷子还没听完我的话就冲出了帐篷,我也跟着冲了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看守那群无面鬼猴的阿木和阿兴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而那张大网上已经开了口子,一只身材较胖的无面鬼猴正在往外钻。 柳老爷子吹了一声口哨,所有帐篷都动起来,第一个冲出来的是凌剑飞,他看了老爷子一眼,拔腿就奔了出去,这时候其余人也端着枪冲出了帐篷,一下子就把那群还没逃跑的无面鬼猴给包了起来,那只胖一点的一看形势不对,索性又钻了回去,一言不发地“望”着我们。 “老爷子,跑了好几只,现在怎么办?”有人在旁边问道。 “阿飞已经追出去了,等他回来再说,你们先守住这里,别再让任何一只猴子跑掉……” 嘭!老爷子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巨大的枪声在近处炸响,震得我耳朵生疼,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个伙计的散弹枪口正冒着烟,而枪所指的地方,一只无面鬼猴已经被炸开了花,白花花的脑浆和鲜红的碎肉散得满地都是,网里的其它无面鬼猴这下完全安静下来了,齐刷刷地“望”着那只被崩成碎块的同伴。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响声,那开枪的伙计捂着脸想要大骂,却看见柳老爷子已经闪到了自己跟前,原来是被老爷子给抽了一耳光,他把几欲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谁让你开的枪?!你个兔崽子两只耳朵中间是空的?左进右出,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柳老爷子突然就发起火来。 “我……它……它想用毒针吹我……”那伙计语无伦次地辩解到。 “毒!毒你个死兔崽子!那是麻醉针!” 老爷子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左右踱着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对着所有人说道:“把它们全都弄死,我们连夜就走!” “柳伯伯!”虽然我知道了这些无面鬼猴绝非善类,但老爷子说全部给宰了,也着实让人吃惊,忍不住就喊了出来,“我们……没必要这么做吧?” “没必要?你以为无面鬼猴就这么不堪一击?你以为我把它们网起来是多此一举?你以为我之前让兄弟们别伤着它们是因为什么?元庆,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没见过这种猴子的真面目,你根本就不晓得这些猴子在这大山里为什么是食物链的顶端,为什么连老虎见到它们都得绕道走,为什么我们这么多端着枪的人都得乖乖地避着!” 老爷子一口气把话说完,火气未消,我根本不敢再多问,马上就去收拾装备,而其他人也纷纷行动了起来,有人开始往无面鬼猴身上倒汽油。 “老爷子,确定都给宰了?”那人已经点燃了打火机,只等柳老爷子发话。 面对这么多活生生的智慧生物,我看到柳老爷子还是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声大叫从不远处传来:“快跑!”很快就看到凌剑飞几乎是踩着草尖飞了过来,而他身后的林子里,所有的树木全都唏唏嗦嗦地抖动起来,就像风一样向这边快速蔓延过来。 “跑啊!猴子军队来了!”有人跟着喊了一声,营地里马上炸开了锅,所有人都顾不得那些帐篷了,卷起自己的背包就开始狂奔,乱得不成样子,柳老爷子气得直跺脚,朝天开了一枪,跑出去的几个才停下来。 “阿飞、阿龙跟我留下来,阿华你带着其他的人跑,跑得越快越好!”老爷子下了命令,就往猴群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不想被猴子撕了的都别乱跑!跟着我走,别掉队!” 阿华喊完后就拽了我一把,他知道我负重跑不快,索性将我的背包也扛了去,叫我别回头,只管跟着他往前跑。 我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跟着阿华跑出了没多远,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营地那里已经起了大火,火光映着密密麻麻的猴群,一些猴子似乎停下来开始救火,而另一些猴子则怪叫着往这边追过来。 不过追在前面的几只很快就倒下了,我没有再回头看,心想肯定是老爷子他们在那里的缘故。 阿华负了两份重量,吭哧吭哧地往前跑,我由于轻装上路,跑得还算快,紧紧跟在他后面,后面还有几个伙计,不过已经不足十人了,我忽然想起中了麻醉针的那两人,不知道柳老爷子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带回来,不过面对那么多数量的猴群,想必自保都有点难度,更别说要背着个大男人跑路了。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先前的营地了,视线范围内也没看到有猴子追上来,胸腔里却已经开始烧起来,以这种速度跑下去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前面就是怒江,过了江就安全了,所有人快跟上!”阿华冲着后面吼道,此刻的他也是气喘吁吁。 怒江?原来我们已经到怒江了,来不及多想,我咬着牙死命地跟上他的脚步,很快就有轰隆隆的水声从前方传来,所有人都顾不得疲累,全都加快了脚步,因为紧紧跟在屁股后面的就是那些没有脸的恐怖猴子,我们杀了他们的同伴,要想不被报复,就只有死命地往前跑。 脚下的小道急转了个弯,阿华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时刹不住脚,将他扑倒在地,爬起来一看,就发现前面已经无路,黑漆漆空荡荡的一片,而水声则从空荡荡的下方传上来,我甚至能闻到那股独特的水腥味。 “阿华哥,没有路了,怎么办?”夜色浓重,月光照出了江中升腾上来的雾气,却照不到对岸,而且根本看不到哪里有桥,山谷通往江面的道路唯独这么一个豁口,前面和左右两边全是峭壁,这下我傻眼了,怎么过江呢? 嗖!一根什么东西突然划过耳际,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身旁一个伙计喉咙里发出噢的一声,就瘫软了下去,我顺势回头一看,心就提了起来,不远处的树枝上,几只无面鬼猴正端着吹管朝这边高声怪叫着追了过来。 前横绝路,后有追兵,绝望的感觉笼罩着我们这帮人,有几个伙计已经开始骂娘了,还有几个干脆端出了枪,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大吼着:“猴崽子们,放马过来吧!爷爷我在这里等你们!” “接着!”阿华甩过来一个东西,刚接手就很沉,我还以为是枪,心想这下子连自己都得端着枪跟猴子拼命了,没想到阿华又急急地吼道:“阿乐带头,所有人上溜索!我给你们做掩护,快!快!” 他这么一喊,我才发现手中是个铁制滑轮,而悬崖边上,已经有人攀了上去,我抬头一看,就发现头顶上一根手臂粗的管子,直直地通向浓雾与黑暗之中,应该是连接到江对岸的,那个叫阿乐的小伙子几下就攀了上去,将铁滑轮往管子上一扣,嗖地一下就滑入了雾气之中,而其他人也紧跟着上了去。 阿华摸出两把散弹枪,又朝我屁股上踹了一脚,大骂一声“快上啊!又楞着等猴子来给你挠痒呢?!”说完就杀气腾腾地折了回去。 另一个伙计托了我一把,我也顺利上到了溜索上,扣好铁滑轮,再回头望了一眼,阿华正端着两把散弹枪,左右开弓,将追上来的猴子全部轰飞,那背影……虽然没有阿诺强壮,但也颇有英雄气概了。 我看了看眼前浓重的雾气,和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死命抓住铁滑轮,眼睛一闭,就滑了出去。 这里要介绍下这种江上溜索。 自古以来,怒江大峡谷一带交通都相当不便利,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岩羊无路走,猴子也发愁。因为怒江两岸大多都是陡峭悬崖,危岩耸立,而江水则异常湍急,所以很难在江面上架桥,想用船渡河也是危险万分,如此险要的地理环境下才造就了溜索这种工具,而溜索的发明者就是当地的怒族人,他们用竹篾扭成手腕粗细的大索,然后横拉于江河之上,固定在两岸的大树、木桩或石崖上,要过河的时候就用自制的溜板或者滑轮在竹索上面滑过去,当然后来普遍采用钢缆做溜索,一方面是因为竹索长年累月使用容易损坏,特别是长时间的摩擦和承重下,可想而知,竹索的使用寿命并不会太长,而钢缆就可以一直使用,很久都没事。 但我们现在使用的这根恰恰却是竹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拉起来里的,刚上去的时候没注意,等滑到中间的时候就听到细微的咯吱咯吱声响起来,江面上并没有风,却开始摇晃得厉害,要是在以前,光是想想自己挂在摇晃的、随时都可能崩断的绳索上,下面是滔滔江水,就已经不寒而栗了,但此刻,真正置身于这样的境地,恐惧感竟然消失了,我的两只手臂几乎失去了感觉,机械性地扣在拉环之上,风声、水声在耳旁呼啸而过,我整个人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对岸滑去。 第十三章 多了一个 感觉已经滑过了江面,前方的黑暗中闪出了几束手电光,有人开始大叫:“快放手!快放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么喊什么意思,就感觉到胸口一震,嘭地一声,整个人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撞得我七荤八素,一口血压在喉头差点喷出来。几个人马上围了过来,将我拉到一旁,有人骂道:“叫你放手不放,你这不是自己找抽么?!” 我躺在地上,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就看到又有一个人飞了过来,不过他没我这么笨,轻松落了地。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岸,几根手电光闪来闪去,却怎么也照不过浓雾,只有定格在那根竹索上,可是一直等了大半天,却再没等到有人过来。 我捂着胸口勉强坐了起来,问身边的人:“阿华呢?” 几个人都摇摇头,我数了一下,现在到对岸这边的算上我总共6个人,柳老爷子带着凌剑飞还有那个全身肌肉疙瘩的阿龙还在对岸,阿华因为要掩护我也在对岸,剩下的其他伙计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柳老爷子他们三人很厉害,要自己逃脱无面鬼猴的追杀应该不成问题,但阿华就难说了,他顶多是比我体力好点,可能还稍微会点功夫,但绝对比不上柳老爷子他们,而且他手上只有两把散弹枪,子弹不久就会打完,猴子却是源源不绝,没人给他作掩护,根本上不了溜索,一想到这里,我就咬着牙爬起来,去攀那竹索,一个伙计扯了我一下,问我要干吗?我说我要去救阿华。 “救阿华?就凭你?”那个拉我的伙计没好气地说道,看样子他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就是,你他妈的怎么救?” “我看你就是个拖油瓶!老爷子怎么会找你这种人来!” …… 其他几个伙计竟然纷纷把矛头指向了我,我还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是却又没法反驳,因为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拖油瓶,而阿华在对岸生死未卜,不光是我,安全到达这边的人没有谁有能力回去救援。 “够了!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这时候不知道谁骂了一句,几个人才停下来,我转头一看,就发现是那个叫阿乐的伙计,他朝我摆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说别理他们,你也不用想着回去救,这里是过来的单向溜索,滑不回去的,阿华他们自有办法,我们在这里等上半个小时再作决定。 在这群人当中,阿乐相对来说显得较精瘦,声音清脆,给我的印象是个挺干练的小伙子,在之后的谈话中才知道他其实是怒族人,不过只有小时候在大山里呆过,13岁到的广州,就一直生活在城市里,难怪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独特的味道。 等了约摸十分钟,忽然有伙计照着竹索大叫:有人过来了,大家准备接应! 我顺着手电光望去,就看到竹索上一个身影朝这边过来,但是速度很慢,他似乎没有用铁滑轮,而是像猴子一样手脚并用地往这边爬来,我心里安了一下,正在感叹阿华总算捡了条命,竟然能自己爬过来。 但是我刚安了的心随着另一人的叫喊刹那间又提了起来,那竹索上的身影他妈的根本不是人,完完全全就是猴子!紧跟着后面一排的猴子正攀着竹索往我们这边爬过来,我们竟然给忘了这一着,猴子本来就是攀爬能手,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从竹索上跑掉? 嘭!又有枪声在我耳边爆响,那爬在最前面的猴子身体整个震了一下,就摔了下去,但是后面的猴子一看到前面的中弹了,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爬得越来越快,伴随着怪叫顶着子弹冲了过来,这些不怕死的家伙真真切切地演绎了一幕悲壮的画面。 除了我之外的5个人全部开了火,不断地把猴子打下去,没多久,竹索一松,很显然是被子弹从中间拦腰打断了,就像断了链的珠子似的,那些猴子整串地往崖下挂了下去,众人才惊魂未定地收起了枪,有人骂道怎么早不打断竹索,有人责怪哪个兔崽子打的竹索,他妈的这下老爷子他们怎么过来? 而我的脑海里则反复闪现着阿华那张老实敦厚的脸,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却经历了如此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从进入云南上了他的车开始,便一直受他照顾: 从摔下悬崖的车里面把撞破头的我拉出来…… 在大雨倾盆的道路上背着昏迷的我慢慢前行…… 一路上和我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在逃命的时候帮我扛着包…… 在紧急关头又大义凛然地开始掩护我们顺利过溜索…… 如果不是他在,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而现在无面鬼猴已经冲破了防线,那么此刻的他还能有多少生还的希望? 面对那么庞大数量、杀红了眼不顾死活的猴群,他还能活下来么? “竹索断了,他们不可能从这边过来了,所有人跟着我走!”阿乐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装备,挥了挥手,便朝林子里走去。 我的装备还留在对岸,不知道阿华是否能够背着它们来找我,回头忘了一眼,依旧是浓重的雾气与黑暗,再也没有枪声从那边传来,只有几声微弱的猴子叫在断断续续地回响着,就仿佛夜鬼的啼哭。 阿乐告诉我们,离这边两里路左右还有一个豁口,那豁口处架着回到对岸的溜索,柳老爷子他们很可能会从那根溜索攀爬过来,于是我们一行6人开始往那个豁口前进。 之前对岸那边的小道几乎已经不能称为小道了,全都被疯长的植物所占领,带路的人依靠山谷的走势,还能勉强辨别出道路,因此我们几乎就是在草木中穿行,但一到这对岸,除了豁口光秃秃的岩石上生长着少量根系发达的小树外,再深入进去就完全是植物的世界了,根本看不到任何小道或山径的迹象,阿乐也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一边摸索一边带领我们向那处豁口前进。 “路”是相当难走,我们花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到达那个豁口,本以为会看到柳老爷子他们坐着等我们,但是走近了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也没看到有竹索横亘在悬崖上,我们几个人立马就傻眼了,难道这竹索很早以前就不在了? 正这么想着,有人在一处突起的巨大岩石上发现了竹索的痕迹,几个人都跟着围上去。 “你们看,竹索是被砍断的,而且是在这里被砍断的,从断面上看应该是刚砍断不久,所以老爷子他们肯定已经过岸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留下来等我们?” “我们过来的时间花得太长了,他们肯定等不起,现在说不定正往我们过来的那处赶。” “不可能,两个豁口之间勉强能走的就只有我们刚才那条路线,在路上没有碰到,说明他们不可能往那边赶。”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讨论着,却没有结果,因为这里的几个人几乎没有谁能拿主意的,即使是阿乐这个土生土长的怒族小伙子一时也没了办法,本来一切都是由柳老爷子安排的,现在一下失去了联络,也就失去了主心骨,没有人知道接下去该往哪走。 “阿乐,这里的溜索之前是为了什么修建起来的?”我忍不住插话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阿乐把头转向我。 “我是想问这条溜索拉过来后,接下去的路是通向哪里?柳老爷子他们会不会已经往这条路的方向去了?” “我记不是很清楚了,只有小时候跟着阿爸来过这里一次……对了!我想起来了,这里原本是通往另一个村落的,但是在我去广州之前就听说那个村落出了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不确定,我只记得某天傍晚,天上忽然变得分外亮起来,而且有五颜六色的光彩出现,但是光的来源离我们村子还很远,那时候我和几个小孩在边上的林子里掏鸟蛋,看到这种现象都吓得跑回了家。 “隔了几天就有人开始说关于那光的事情,是一个去了那村落的人回来后说的,他说他那天快走到村子的时候,就看见一片五颜六色的云彩,降临到了村子上空,而且压得很低很低,然后那片云彩开始闪耀出异常明亮的光芒,持续了大概半分钟左右,在这半分钟里他感觉到眼睛没法睁开,直到光暗了下来后,他就发现自己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村子了,后来又说找到了村子,但是所有人和牲畜都不见了,再后来是说他看见了神仙,越说越离奇,我们村里的人们还是相信他的,但是不久后这个人开始变得不正常起来,有可能是疯了,但是那个村落却是真的找不到了,因为我们村和那个村子之前还是有些来往的,自从那次之后就没有人再见到那个村子以及村子里的人了,所以现在这两条索道也荒废下来,原本通往村子的路也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老施和柳老爷子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香格里拉,而我们现在却是去往那个神秘消失村庄的路上,这么说那村庄跟香格里拉也有关系么? “都过来!有线索了!”不远处有人突然喊道,几个人马上围了过去,就发现一棵大树上,粘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还摆出了一个箭头的形状。 “可能是阿龙的口香糖,他给我们留下了记号,快找找看,其它地方应该也有!” 果然不远处又找到了口香糖做的标记,但是夜色太浓重,仅有的月光也被头顶高大的树冠所掩盖,接下去的记号并不好找,我们顶着手电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阿乐说我们不该在这样的丛林里摸黑行走,但是现在又没有办法,我们这几个人不知道方向和目标,只能按照柳老爷子他们留下的记号走,而且必须尽快和他们碰头,不然到时候距离拉开了就更不好办了。 阿乐说的话不无道理,几个人都点头赞同,、于是开始往林子深处摸进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阿乐劈开一处小树枝后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着我们说道:“不对啊……” 所有人也都停了下来,这走得好好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哪里不对?”马上有人接话问道。 “你们发现没有,我们这一路走进来,这些植物都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依然还是要自己来开路,如果是阿龙留下的口香糖,他们必然会留下走动的痕迹,但是我们现在按照口香糖记号走的路线很显然没有这样的痕迹。” 这时有人抠下了就近树上的一颗口香糖,仔细看了一会说:“这口香糖外表面已经干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肯定不是刚刚留下的,所以……”他的话还没说完,被另一个从身后传来的喊音打断了。 “阿勇!阿勇!你们见到阿勇了吗?”那人是从后面跑上来的,模样显得很惊慌。 “阿勇?不就在这吗……唉……现在是没看到,这家伙跑哪去了?” “我刚才就发现他不见了,以为他没跟上,回头去找了,但是一直到豁口那都没人!” “这家伙不会是自己找地方去解手了吧?” “这种地方还能找哪里去解手?都是大老爷们,直接就地解决,用的着跑远么?” “这么说阿勇失踪了?但是……1、2、3、4、5、6,我们这里还是6个人啊……” “日!你个兔崽子小学没毕业吧,连数数都不会数?”旁边立刻有人骂道。 “我本来就小学没毕业,要不你自己数数看!”那人回敬了一句。 “1、2、3、4、5……6……”那人数到最后一个数字,犹豫了很久,还是报了出来,同时把头转向刚刚从后面跑上来那个喊阿勇失踪的人。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是那人的手电筒先一步照到了我的眼睛,我抬手挡了一下,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啊!”那人忽然又大喊了一声,照着我眼睛的手电光就熄灭了,我放下手再去看的时候,那人又不站在那里了,我正在疑惑,他干吗要照我眼睛呢,照了一下还喊了这么大一声,搞什么呢? 这时候,又看到有个身影从刚才那人所在位置的后面跑上来,边跑边骂骂咧咧地说:“日你们,走这么快,老子一泡尿还没撒完,就没影了,也不等等老子……” “阿勇?”队伍里有人冲着来人问道。 “废话!老子撒了一泡尿回来就不认得啦?”那人说话毫不客气。 这下,我们全部把手电照向了来的这个叫阿勇的人,谁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奇怪,那个自称叫阿勇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放低了说:“兄弟们,你们照着我做什么?不就是撒泡尿,用不着这样吧?” 他们几个盯着“阿勇”看了半天,面面相觑,我忍不住就问道:“他真的是阿勇?” 阿乐冲我点点头。 “日!你们怀疑我不是本人?”阿勇走得更近了一点,也把手电筒往自己脸上打,说道:“阿风,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看看我这张脸,难道记不清楚么?” “阿勇,我们不是怀疑你,只是……”那个被叫做阿风的赶忙回道,“只是刚才有人说你失踪了。” “谁?谁说我失踪了?” 阿勇这么一问,所有人又不说话了,半晌,阿乐忽然笑了,说了句:“哈哈,阿勇,瞧你那样,我们刚才逗你玩呢!” “我日你们大爷!耍谁不好,竟然来耍我,也不看看现在啥时候,老爷子他们都不晓得跑哪去了,你们还有心思来弄这套,别说了,我们抓紧赶路吧!”阿勇说着就走到了队伍前面去,继续沿着口香糖标记劈开那些草木往前走。 阿乐冲我们打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说还是继续跟着口香糖标记走,不然也没有其它方向可以选择,几个人也不再说话,但我能看的出来,每个人心里都还在想着刚才那件事,那个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大喊阿勇失踪的人到底是谁,而手电光那么一闪忽然就不站在原先位置了,他去哪了? 如果说只有我一个人看到,那八成只是我的幻觉,但是刚才很明显的,除了阿勇之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而且和那人交谈过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同一时间出现幻觉吧? 我跟上阿乐,贴着他耳朵问:“阿乐,看清楚刚才那人长什么样吗?” “没有看清楚脸,不过他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迷彩服。” “你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看清楚他去哪了?” “你别问我了,我也不知道,刚才就那么一闪,我也看不到了,就像……就像那个人根本没出现过。” “我也是这种感觉,但是我们明明看到了是吧?” “小马,别再说这件事了,就这样吧,总之这林子本来就是有点古怪的,我小时候唯一来这里那次也碰到了奇怪的事情,所以你也别多想了,继续赶路吧。” 阿乐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多问,只能继续跟着他们往前走,但是刚才冒出的那个小插曲却仿佛植根在了我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那真的是太奇怪了,怎么会忽然冒出那么一个人说我们有人失踪了,但是他自己却不见了,被说失踪的那人却又回来了,这根本没办法解释,也许真如阿乐所说,这个林子很古怪,如果没有古怪的事情发生那才是真的古怪了。 幸好接下去再没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口香糖记号往林子深处一直绵延进去,我们也一直跟着走进去,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口香糖,难道做记号的这个人是来做口香糖广告的么? 直到天色开始微微泛出白光,却还是没有碰到柳老爷子他们,就在所有人抱怨累瘫了得原地休息的时候,前方的视线忽然开阔了起来,遮天蔽日的树冠不见了,杂乱丛生的草木也一下子统一了,取而代之的是齐腰深的蒿草,茫茫一片,往前延伸出去,而视线的尽头则是连绵不绝的山峰,那些山峰似乎很高,看不到峰顶,全都被云雾笼罩。 经历了一晚上的生死逃亡,然后又在古怪的林子里摸黑行走,一直走到天亮,才终于出了林子,阳光从远处的峰顶上洒下来,驱散了清晨的浓雾,也驱散了一直萦绕在周围的那种紧张情绪,望着眼前茫茫的草甸,看着头顶上碧蓝碧蓝的天空,本来绝望的心境也跟着开阔了起来。 第十四章 草甸杀机 几个人马上清理出了一片空地,铺上防雨布就躺了下来,我的身体状况也是到极限了,跟着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只想什么都不去管,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体验天为被地为床的原生态生活。 由于实在是太困,我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周围多了一些人,正在吵吵闹闹地谈论着什么,我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柳老爷子和阿龙也在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没有看到阿华,还有那个酷哥凌剑飞也不在。 我赶忙凑上去打听阿华的情况,阿乐告诉我老爷子和阿龙都没见到阿华,不过昨晚他们将大部分猴子都引往另一个方向之后,阿飞就回头去找我们了,应该会和阿华碰上头,我们在这里休息顺便等他们过来。 听他这么说我才稍微放心了下来,只是希望阿飞真的能够顺利带着阿华回来。 但是老爷子的情绪似乎相当糟糕,回来后一直板着个脸,旁边人都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他发飙,不过也难怪了,就因为一帮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想吃什么野味,结果招惹了那群无面鬼猴,没得到正常休息,而且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有两人生死未卜,将近20人的队伍到了这里却只剩下8个人,作为领队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心情好起来。 老爷子眼圈发着红一声不吭地坐着,旁边的阿龙似乎已经睡着了,我看到他的脸上、手上全是暗红的血迹,看不出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些猴子的,而他身上那件迷彩服也已经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疙瘩,完全就像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可想而知,昨天他们曾经冒着多大的危险去引开那些发了疯想报仇的猴子。 阿乐从自己包里翻出一片压缩饼干,让我填填肚子,说马上就得赶路,抓紧吃完,抓紧调整下状态,我们必须在中午之前穿过这片草甸,到达远处那些群峰的脚下。另外还整理了一些东西出来,基本都是队伍里公用的一些装备,给我打了一个小包,让我背着。 “阿飞!阿飞回来了,快过来人帮忙!”营地里有人喊道,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个几乎像是从染缸里捞出来的人,正摇摇晃晃地从林子里走出来,他看到了我们,无力地抬了一下手,就倒了下去,几个人赶忙冲了过去,老爷子也跟着冲了过去。 凌剑飞被抬到了防雨布上,他的迷彩服上衣已经没了,露出赤裸裸的胸膛,可以看的出他并不结实,甚至有点消瘦,上面大量的红色块仿佛泼墨似的画在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像一条条红色的蜈蚣爬满他全身,狰狞得可怕,他的脸上也被血完全染红了,闭着眼睛,表情仍然显得很痛苦。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开始帮他处理伤口,我注意到这几个人里就阿风比较熟练,他一边安排别人为凌剑飞擦去血迹,一边用酒精仔细清理着伤口,清理完以后就开始用针线缝合起来,看来他应该是这个队伍里的医务人员了,幸好他昨晚没有出什么事,不然碰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就麻烦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朝林子里看了看,但是没看到任何人的影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凑到了凌剑飞脸上,轻声地问道:“阿飞,你还醒着吗?阿华怎么样了?” “你他妈问个鸡¥巴!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说的了话么?!”一旁的阿勇猛然暴躁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就开骂。 “我……我……”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阿勇才没继续骂。 这时候凌剑飞的嘴巴动了一下,轻轻吐出一个字:“烟……”然后表情似乎猛然痛苦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看他这个样子,就跟咽了最后一口气似的,我吓得大叫:阿飞!阿飞! “别喊了,他只是晕过去,让他好好休息吧。”阿乐探了探他的鼻息,又贴着胸口处听了听,才回头对我们说道。 “烟?我们小飞哥还真有意思,都快死了还惦记抽根烟。”说话有点调侃的这个人叫阿三,因为长得很黑,有点像印度人,而他本名叫王三德,别人就给他取了绰号叫印度阿三,简称阿三,此刻他正摸出一根烟点上,递给阿乐,努嘴示意给凌剑飞插上。 阿乐恨了他一眼,没接,阿三只好干笑了一声,把烟塞自己嘴巴里去了。 烟……那么凌剑飞说这个烟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淹……我不敢再往下想去,因为如果是“淹”字的话那么意思就很明显了,他试图告诉我的是:阿华已经掉下怒江,“淹”死了! 但是还是不能确定,因为凌剑飞没有说完,而且他已经晕过去了,不能再问出什么,我悄悄地站了起来,就往林子里走去。 “元庆,你到哪去?”身后忽然传来柳老爷子的声音。 “我去解个手,马上就回来。”我跟老爷子撒了个谎,对阿华这个救过我好几次命的人始终放不下,想回去再找找看,反正现在凌剑飞晕着,他们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继续往前赶,我趁这段时间回头找找阿华看,说不定能碰上,相信阿华好人有好命,不会这么轻易就挂掉了。 “你回来,不用去找阿华了,他没事。”没想到老爷子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在道上摸爬滚打到这个年纪,对我这种毛头后生的想法完全一目了然,光看表情和动作就有数了。 “柳伯伯……你怎么能确定他没事?刚阿飞说了‘淹’字,我怀疑他的意思是掉怒江里淹死了。” “别瞎猜,阿华淹不死的,他是水猴子,金沙江里游过泳,北冰洋里抓过鱼,没有人比他水性好的了。” 我不知道老爷子有没有骗我,但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好作罢,又坐回了营地。 又休息了半个小时,阿龙醒了,他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真是铁打的汉子,醒来后吃了点东西就又生龙活虎了。但凌剑飞还是没有醒过来,老爷子说不能等了,让阿龙背起凌剑飞,继续赶路,尽快到达远处的那些山峰脚下。 阿乐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瓶粉末状的东西,并告诉我们用口水蘸着涂抹在脚踝、手上、还有脸部,凡是有皮肤露出来的地方全给涂上,说是特制的防蛇虫药,天气已经转暖了,这片草甸里可能会有大量蛇类和虫蚁,这些东西小归小,但是咬你一口都是要你命的,必须得事先做好防护工作。 老爷子则找来一件新的迷彩服给凌剑飞穿上,并亲自给他凃上了粉末,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从老爷子的眼神和动作看,就跟亲生儿子一样,说不出的慈爱,而且自从见到凌剑飞回来后,他才开始和旁人说几句话,想到之前他一言不发的状态,肯定是为凌剑飞的安危担忧了。 整装完毕,已经是上午10点,阿乐说这片草甸光看看似乎没延伸到多远,但实际上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开阔的多,再加上这半身高的草,严重阻碍前进的步伐,根本走不快。我们原先计划中午之前走出草甸的,没想到的是,一直过了12点,群峰还在不远不近的那个位置,仿佛再走个十分钟就到了,但问题是看似那样的距离我们实际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我忍不住就想莫非是这草甸也有奇怪的地方? 但阿乐说哪有到处都是奇怪的事情,这只是视觉上的误差而已,就跟海上航行一样,你看着地平线就在那个位置,但是永远也接近不了,呵呵,还有,你别以为远处那些山峰是你们江浙地区那种丘陵,待会等你走近了,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的山。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想也是,也许正因为那些山脉太巨大了,而我们在草甸里行走,将这样巨大的山脉当作参照物,就跟将月亮当作参照物一样,我们走,月亮也走的那种状态,所以会让人产生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周围的蒿草变得越来越茂盛越来越高大,已经长到了胸部以上的位置,有个别几根甚至高过了头顶,还出现了许多不知名的草,叶子颀长,边缘有锋利的锯齿状倒钩,我的手背被划了好几条血口子,奇痒难耐,但阿乐说这个草没有毒性,不用在意。不过他原先中午之前穿过草甸的估算显然太轻易了,因为从这些草的生长状态来判断,这里是整个草甸的中央地带,到现在为止我们其实才走了一半而已,搞得旁边几个人全都怨声载道,也就是说我们还得这样走上起码两个小时才能出草甸。 不过我倒觉得在这种草甸里行走,相对之前的山路来说还是更轻松一点,因为不需要再披荆斩棘,不需要再沿着山谷的走势弯来弯去,而脚下也不再坑坑洼洼,需要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探,这片草甸里的土壤平坦而松软,如果一把火烧了之后植上草皮,就是一个超级巨大的高尔夫球场了。 “呵呵,那也要有命来到这里啊,你觉得那些有钱人愿意在成百上千的猴子围观下打高尔夫么?”阿三叼着根没点着的烟接了我的话题。 “哈哈,那可说不定,现在那些有钱人啥都尝试过了,不就图个新鲜和刺激么,我还听说东非那一带,专门有人搞徒手与猛兽搏斗的娱乐项目,最简单的是的狼狗,再上面是狼、豹子甚至还有狮子、老虎,想玩的有钱人选好自己挑战的对象,他们就把这动物饿上几天,和有钱人一起放进设定好的场地,只能使用原始人的那些工具与猛兽进行搏斗。”我反驳道。 “呵呵,再新鲜再刺激,你也要有命去享受,别以为我们做人的就有多了不起,在自然界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敬畏的。”说这话的人叫老孟,不过年纪也不大,看上去顶多30岁,话并不多,但是每说一句里面似乎都有点更深层次的意思,很耐人寻味。 …… 就这样一路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间也过得挺快,而且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些群山渐渐近了,但是太阳已经隐到了云层背后,没一会功夫,整个天色就暗了下来,几道闪电划过,劈里啪啦的雨点就跟倒豆子似的从天上砸下来。 对于如此风云莫测的天气,之前已经领教过了,因此我也没多少的惊讶,扶了扶帽檐,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这雨下得还是很大,很快脚下的泥土就湿透了,变得滑腻起来,好几次我都差点摔个四仰八叉,阿乐则一直催着大伙,巴不得全都脚下抹油地往前滑了去,因为他说这片草甸里的泥土出奇的松软,再加上这里的雨量充沛,很可能会形成像沼泽里那种让人陷进去拔不出来的死亡泥潭,所以大家抓紧点,另外多注意脚下,尽量踩着他走过的脚印走,别乱蹿。 这时候,一直背着凌剑飞的阿龙忽然向老爷子招了招手,说阿飞醒了,我想应该是被雨淋醒的,他身上的那些伤口被这冷冰冰的雨淋了肯定又剧痛起来。 老爷子在他们俩身上批了防雨布,又凑到凌剑飞的脸边说了几句话,雨声很大,旁边人都没有听清楚,不过老爷子的表情忽然就显得有点奇怪,似乎是凌剑飞告诉了他一些什么,我也跟着凑了上去,想趁他醒了的当儿打听下阿华的情况。 但是老爷子把我支开了,忽然问道:“雷子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雷子?谁?” “严晟雷啊!” 我想了半天这个名字,忽然反应过来,一拍脑袋说:“啊?你是说严哥?严晟雷?雷子?” “废话,他到底有没有给过你东西?” “没给过我东西啊,怎么了?阿飞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了?” “你还记得阿飞晕过去之前说的那个字么?那是‘严’字,他说在溜索那里见到严晟雷了。” “啊?!严哥追过来了?!那阿华……”我大吃一惊,原来那个超人一样的严哥竟然追到溜索那边了,现在凌剑飞伤得这么重,难道不是那些猴子造成的,而是严哥?那么阿华……严哥既然到了溜索那里,肯定就看到了阿华,他会不会对阿华怎么样呢? “你先别担心阿华,你再好好想想,雷子是不是有给过你什么东西?”老爷子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把我整个人震了一下,我才从恍惚的担忧中回过神来,仔细地回想了一遍,从老宅废墟上的见面开始,一直到昏暗的林子里的对决。 “他给过我一张纸条,不过那纸条上只有他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除了这个,还有呢?” “还有……还有……噢!在飞机上的时候他给了我几颗镇定药,我已经吃了,其它就再没有了……” 老爷子想了一会,又继续问道:“你从那时开始有没有屙过屎?” “没啊,咋了?” “马上去屙!” 老爷子一声怒吼,我哭丧着脸说道:“柳伯伯……我现在屙不出来啊……你看,这雨下这么大,怎么屙啊……” “屙不出来也得屙!雷子给你吃的那几粒药有问题!” 老爷子这么一说,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严哥他们为什么能追着我们一直到这里,难道就是因为他给我吃的那几粒药?那几粒药里八成是有什么微型的追踪装置了,我走到哪里,他就能追到哪里,如果我找到老施了,那么他跟在我们后面正好顺藤摸瓜,一想到这里我的冷汗就和着雨水开始淌下来,别看严哥平常一副笑嘻嘻很和蔼的样子,其实城府不知道有多深,什么时候给你下的套你都不晓得。 可是为什么我这几天一点想屙屎的感觉都没有呢?这估计也是药丸的效果了,该死的,我现在根本拉不出来,怎么办…… “阿风,你那里有没有吃了可以拉肚子的药?”我跑到阿风跟前急急地问道。 “止泻的倒是有,拉肚子的没有。”阿风一脸奇怪地望着我。 “阿乐,你那里有没有吃了可以拉肚子的药?” “没有。”阿乐淡定地摇了摇头。 “阿三,你那里有没有吃了可以拉肚子的药?” “有,印度神油要不要?”阿三的烟已经泡烂了,却仍然叼在嘴里。 “管用吗?” “管用,我马上就给你做。”只见阿三扯过我的水壶,摇了几下,里面还有水,于是将嘴上那根泡烂的烟揉碎了塞进壶里,然后又从边上刨出一些草根,捻成汁液灌了进去,最后滴了几滴风油精,把水壶猛力摇了几下,递还给我。 “这……喝了不会死吧?”我凑在壶口闻了闻,这他奶奶的是什么味道…… “放心,这是我阿三的独门配方,印度神油,保管有用,喝了立马见效,想拉多少拉多少,不想拉的都得拉,是居家旅行,出门必备,首选良药……”看阿三还要把广告做下去,我赶紧捏着鼻子把整壶“印度神油”给灌了下去,然后蹭蹭蹭地跑开了。 “别走太远!”老爷子在后面叮嘱道。 “我知道了!”回头喊了一句,却瞥见阿三的眼睛贼亮贼亮的,嘴角扯出一个坏笑。 他这一笑,我肚子就开始痛起来,里面翻江倒海,赶忙钻进了草丛,脱下裤子,大泻千里。憋了好几天的家伙一下子全都出来了,心想这“印度神油”还挺管用的,可是,我怎么还是一直想拉啊,不对啊,这样拉下去我就起不来了。 “小马,你他妈的好了没啊?”是阿勇的声音。 “马上就好,你们先走,我就跟来。”我一边喊着一边就想提裤子,但是刚提起来又来了,他奶奶的,这“印度神油”神过头了……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在大雨倾盆的草地里拉肚子,冰凉冰凉的雨水直往脖子里浇,而肚子里的那些货色也跟着没完没了地涌出来,你想站起来都站不起来,这样拉了好一会,人就感觉有点发虚,我琢磨着这样拉下去不是个办法,到时候就真的站不起来了,索性咬牙把肛门一夹,再有东西要出来也使劲给夹回去。 正欲起身,忽然就感觉到屁股上一痛,我整个人大喊一声就跳了起来,同时一把摸向痛的那个部位,就抓到一根冰凉冰凉,还滑腻腻的东西,回头一看,我的妈呀,天皇老子狗日的,抓在我手里的是一根蛇! 它已经被我拽住了,但是这条东西竟然还能死死地咬在我屁股上,我能分明地看到它那两颗惨白惨白的牙齿深深扎进肉里,而一对蛇眼珠子正恶狠狠地盯着我,就仿佛我干了它八辈子祖宗似的。 条件反射下,我就那么使劲一扯,将它拉了出来,同时屁股上又一阵剧痛,甩手就狠狠地砸在地上,刚想一脚踩上去,没想到它的动作也够灵敏的,翻了个身,哧溜一下溜到我刚拉的那堆大便边上,高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那蛇信子还一吐一吐的,似乎在朝我示威,或者警告我不要靠近。 但此刻我没有心思去理它,赶忙去看屁股上被咬的那块,有少量血流出来,疼得厉害,就跟在伤口上抹了辣椒水似的,我心想,这下要完了,也不知道这蛇有多毒,老天啊,我马元庆跑了这么大老远来找老施和诗妹,能从车祸中逃生,从无面鬼猴的爪子里逃过来,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了一条蛇的嘴巴里,而且还是在拉肚子的时候,这他奶奶的也太讽刺了…… 嗖!一个身影从我身边穿过,然后就听到咔嚓一声,我回头一看,就发现那条蛇躺在了地上,白花花的肚皮翻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再一看,柳老爷子已经站在了我后面,正在瞅我屁股,瞅了一会就长叹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然后又朝着前面喊道:“阿风!拿血清过来,马元庆被蛇咬了!” 前面几个人都已经跑过来了,阿三一看这阵势,就弯下去了,笑得跟油炸过的虾米一样,阿风看了看伤口和那条死在地上的蛇,在伤口上挤了几下,把血挤出来,然后打了一针,最后又给了我几粒药丸,我现在对药丸还有点抗拒心理,但无奈还是吞了下去。 “不用把我屁股上这块肉给割了么?” “割屁啊,这蛇没什么毒性。”阿风回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彻底放松下来,回头又去看那条蛇,扫把管子粗细,不过很长,头部那里硬生生折成了170°,肯定是老爷子的杰作。 “唉,真可怜啊真可怜,小马你说你屙哪里不好,偏偏屙在蛇蛋上,蛇不咬你才怪,屙屎屙在人家小孩身上也就算了,现在还要了它的命,造孽啊……”阿三还想继续说下去,阿勇捅了捅他屁股,他看了看老爷子的眼色,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看着老爷子。 “不好!我们快走!”在一旁不断翻动着草丛的阿乐忽然直起了身,神色很凝重,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发现在我大便边上,那些半腐烂的草堆里,全是白花花的蛇卵,就跟蚕茧似的,先前是被上面的枯草给掩盖住了,现在阿乐随便翻了几处,下面全是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有多少,似乎一直绵延到草甸深处进去,看来,这里是这种蛇集体产卵的地方。 任何动物都有领地意识,蛇也不例外,而且是对它们来说如此重要的地方,我们现在不小心闯入了这里,势必会引起它们强烈的敌对情绪,就跟之前那条蛇一样,虽然它知道自己的毒液并不厉害,但仍然义无反顾地咬着我屁股不放,想来肯定是护子心切了。 阿乐这么一说,我们赶忙退了出来,谁也不想招惹那些蛇,即使毒不是那么厉害,但被咬上一口总归是件不太好的事情,而且这伤口还疼的要命,我捂着屁股紧紧跟上队伍,继续向前行走。 这次,我们行进的速度加快了,走了没多久,雨停了,边上的虫子却多了起来,脖子里被咬了好几个包,很痒,因为刚才那场大雨将我们先前涂上的防蛇虫药给淋掉了,所以各种各样的虫子们开始肆无忌惮地在我们周围盘旋,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水牛身边那一群大大小小的牛虻。 幸运的是一路上也没再看到蛇的影子,一直走到下午4点多,终于出了草甸,立在眼前的是巍峨无比的大山,绝对叹为观止,我到了这里才明白阿乐之前说的话。 那确实不是我所认识的山,带来的震撼没法形容,我只感觉到自己在此刻是如此的渺小,即使立在眼前的这座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 第十五章 夜宿山外 我的视线到不了峰顶,也许最多只是半山腰,整座山就仿佛一座立体的生态公园,山脚下郁郁葱葱,满眼都是高大的林木,里面藤蔓交错,甚至有点像雨林,再往上那些树木开始变得矮小,应该是灌木类,种类也有相当多的变化,继续往上植物开始变得稀少,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这些岩石千奇百怪,形成危岩耸立的态势,视线的尽头则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上面云雾缭绕,而透过底部浅层的云雾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白色,那应该是山上的积雪。 但我没有心思多看,只仰着头张望了一下,就听到阿乐在远处喊我们,我赶忙走了过去,原来他找到了一片空地,那空地的边上用一些散落的岩石围城一个半圈,空地中央还有一堆烧过的灰烬,老爷子看了一会说,老施他们在这里停留过,从留下的痕迹上来看应该在两天之内,他们可能在这里等过我们一段时间,但是没等到,又继续往前赶了。 “那他们肯定还没走远,我们抓紧赶上去肯定能碰到!”我跨过空地上那些石堆,就看到一条被劈出来不久的小道,蜿蜒着通往林子深处,这肯定就是老施他们行进的路线了,一想到诗妹那样娇弱的身躯也跟着老施他们到这样的地方,还一直往前面去,我心里就感觉到不是什么滋味,真恨不得马上就跟着那条小道冲进林子,以最快速度赶上他们。 但柳老爷子没说话,突然走到一块较大的石头边上,蹲了下去,似乎在看什么,我还想催促大家抓紧赶路,老爷子却向我招招手,意思是让我也过去看,我只好返回去,往那石头上一瞧,就发现一行字:晚上不要进山。虽然是用小石子划上去的,但仍能看出是老施的笔记,他留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晚上这山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但不管山里是不是有危险的东西,老爷子最后决定还是明天再进山,今晚就先在这里扎营了,一是因为队伍里有伤员,二是大伙都需要好好地休息,按照之前那样马不停蹄地赶下去肯定得出事。 时间才下午5点不到,太阳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才会落下去,几个伙计都开始忙碌起来,老孟和阿勇还有另一个伙计刚子收拾柴火去了,阿龙放下酷哥,躺在地上闭目养神,阿风在给酷哥做进一步的护理,重新清洗伤口、换药,打抗生素……我则帮着阿三搭帐篷,幸好还余下3个,9个人挤一挤还勉强过的去,不至于就那样露天躺着。 等到一切东西收拾得当,也才6点多一点,而现在的天色还相当亮,几个人把之前淋湿的一些东西全都摊在地上,用余下的阳光晒一下,还没干透的则晾在篝火旁烘烤。 我屁股上被蛇咬的地方虽然不太痛了,但是还没法坐,碰上去就疼得我龇牙咧嘴,此刻才明白原来屁股也是人体非常重要的部位,它罢工了你就得忍着酸痛要么站要么蹲,整个人的行为都变得异常怪异起来,最后我还是找了块干净点的大石头趴了上去,望着老施他们劈出的那条小道发呆,心里想着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他们又会在什么地方等待呢? 诗妹,发生在你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还是像我最后一次见到那样冰冷吗?你是否会在这一刻也想起我?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小镇里那样安逸舒适、无牵无挂的日子? “想媳妇了?”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我边上,又叼起了嘴里那根古旧的烟斗。 我点点头。 “呵呵,明天就能见到了,施老头他们的速度不会太快。” “明天?真的?!”一听到他这么说,我差点就要跳起来,追了这么久,总算能知道一个确切的时间了。 老爷子告诉我从营地的痕迹以及小道上那些草木的切口来推断,老施他们是前天晚上开始进入林子的,但是他们后来又退出来了,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直到昨天早上才再次进入了林子,因为没有路,而且需要时刻校正队伍的走向,所以他们的行进速度会比较慢,而我们则是沿着他们劈出的道路前进,会比他们快上几倍,所以按这样的估算,明天晚上之前应该能赶上。 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怒江边上林子里那些口香糖记号,应该就是老爷子他们留下的,但是问题是怎么会短短这么几天的时间,他们行走的路线就被掩埋了呢,只剩下那些风干了的口香糖,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而且我们刚刚穿过的那片草甸也是这样,一路上根本没有看到过老施他们留下的行进痕迹。 我还想把昨天在怒江边上林子里遭遇的那件奇怪事情跟他讲,就听到老孟在叫大家吃饭了,我又想了想这件事情实在太诡异,忽然冒出那么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人却眨眼间消失了,我们没法想得通,老爷子估计也解释不通,于是作罢,应着老孟的喊声就过去吃饭了。 今天的晚饭可没什么野味,就算有野味想必大伙也没那个心思去吃了。 伙食是老孟负责的,清水煮面粉,上面飘着几片菜叶,似乎是他们刚挖来的野菜,边上还摆着几个肉罐头,当作荤菜,虽然看上去不咋地,不过他们这伙人肚子确实饿了,吃起来喳叭喳叭的,很香。我也接了一碗,可才喝了一小口,肚子里就开始难受,他奶奶的阿三配的印度神油真的神过头了,这晚饭根本就吃不了,只能看着他们把最后一点汤都给喝了,渣都不剩。 我捂着肚子又趴回了石头上,阿风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用极度怜悯的眼神看看我,给了几粒止泻药,我吞了下去,勉强咬了几口压缩饼干,肚子才稍微有点充实起来。 “阿风,谈女朋友了吗?”看他就站在边上,也跟着我一起往那林子里看,我很自然地问道。 “呵呵,没呢。” “你这么细心,会照顾人,又懂得医术,喜欢你的女孩子应该挺多吧?”阿风的年纪看上去比我小几岁,我说话忍不住带了点长辈的语气。 “呵呵,哪有,我连碰到女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是干啥的啊?怎么会连女孩子都碰不到?” “我以前是做尸检的。” “尸检?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是说你怎么会跟着柳老爷子跑到这里来?” “呵呵,那可说来话长了,柳老爷子对我有恩。”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老爷子,那眼神很纯净。 他的这句话马上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尸检,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尸检呢?当然是刑侦方面的,也就是说他以前是在政府机关工作的,整天跟警察和尸体打交道,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柳老爷子这么一个盗墓的老手扯上关系?这里面肯定有着许多的故事,也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晚上没什么事,阿风也学着我趴在大石头上,开始娓娓道来。 阿风全名叫章长风,老家是农村的,父亲是个泥水匠。他们那个农村发展挺快的,因此盖新房子的人就逐年多起来,父亲接到的活也很多,因此收入也还过的去,再加上一家子都和和睦睦,夫妻从不吵架拌嘴,作为独生子的阿风正在读高中,成绩也是非常不错,总能排在班里前十之内,只等着考个好点的大学。但是人生总归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好景没过几年,家里出了重大的变故,父亲在帮当地最大一户人家盖新房的时候,从四楼摔了下来。 要说那次摔下来,也摔得相当蹊跷,当时整幢楼基本上完工了,就剩最后几道工序,外墙已经粉刷完毕,需要在内墙砖糊上水泥,当时共有8个工人在糊水泥,他父亲则在糊四楼的一个小房间,那小房间没有窗户,是全封闭的,也不知道是用来干吗的,糊到接近中午的时候就出事了。 按理说从四楼摔下来不死也会重伤,奇怪的是他父亲并没有摔死,甚至一点伤都没有。 身体上虽然没有出现任何事情,他的脑子却出了问题,从那以后,他的眼神就是涣散的,别人从他的眼里看过去,看不到一丁点的神采,也感觉不到他会将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他的眼睛就那样盯着前方,空无一物,而跟他讲话,他仿佛也没有听见似的,根本就不会搭理别人,更奇怪的是,别人碰他、撞他,他都毫无感觉,就像一个植物人,不过这个植物人还是可以自己行走、吃饭、喝水、睡觉。 既然他没法和别人交流了,别人也就不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据当时同在四楼糊水泥的工友回忆说,在摔下去之前,听到阿风父亲一个人在那里说话,开始没怎么在意,以为东家上来看进度了,随便聊几句,但渐渐地他听得不对劲,因为只有阿风父亲一个人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似乎是在吵架,他就冲着那边喊了一声:老章,你在跟谁吵呢? 但那边没回话,这位工友就耐不住了,停下手上的活,就想走过去看,没想到刚走了两步,还没跨出自己糊的这间房,就听到“嘭”一声巨响,整幢楼都震了一下,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楼下哇啦哇啦地叫起来。 跑下去一看,就发现老章脸朝下趴在了地上,在楼下做工的几个人吓得惊慌失措,隔了一会就纷纷围过去,张罗着得马上送医院,这时候包工头赶来了,问他们几个刚才怎么了,老远就听到放炮似的一声响,几个人都不说话,指指地上的老章,包工头一看,马上就意识到出事情了,他跟老章平时关系不错,也知道老章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他这一下没了,他老婆孩子的日子就很难过下去了。 二话不说,拨开人群,却发现老章身下一点血都没有,他身上也没有任何部位产生扭曲,包工头以前也看到过坠楼的场景,那还是有点血腥的,摔下来的人简直惨不忍睹,但现在的老章却像睡着了似的,这是怎么回事?他抬头看向旁边几个工人,问老章是不是摔下来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刚才那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听到了,而老章本来是在四楼小房间糊水泥的,一下子的功夫就到了楼下,这不是摔下来的还能怎么下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没想到这时候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老章的眼睛猛然一睁,然后就直直地坐了起来,几个人吓得马上就跳开了,只有包工头还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对着老章问道:你没事吧? 但老章却仿佛没听到,连看都不看包工头一眼,就自己站了起来,又慢慢地走回到楼里,上到四楼,拿起砖刀继续糊着水泥,旁边一群人在那里看他奇怪的举动,他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就那样旁若无人地糊了几分钟,然后就走回家了。 阿风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诗妹来,按照老施的说法,她也是类似的状况,不过她是被钝器砸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但是好起来后精神上出了问题,虽然没有像阿风父亲一样不和人说话,也已经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这两件事情之间似乎有那么一些共通的地方。 但我没有把诗妹的事情讲出来,继续听阿风把他的事情说下去。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找他父亲做活了,生活就变得拮据起来。可怜阿风当时还在读高二,家里出现这样的变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但他也是个要强的孩子,一滴眼泪都没留,反而拼了命地读书,他母亲则开始断断续续地帮人做一些小工,稍微能挣点,再加上之前父亲能干的时候有过一点积蓄,生活依然可以过下去。 一年后高考,可喜的是阿风超常发挥,考出了相当高的分数,这个分数大多数的重点大学都能上,不过最后母子俩决定上军校,因为军校的学费比较便宜,而且出来后基本上就是铁饭碗,享受军官的待遇,就这样,他报了军校里的临床医学,录取通知书到家的那一刻,母子俩抱头痛哭,但父亲仍然是那样,一言不发地站在大门口,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阿风觉得,也许父亲的灵魂真的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永远都不再回来。 军校里的生活紧张而且清苦,临床医学需要学的东西太多,扎扎实实的几本大书全靠自己没日没夜地去翻,实在不懂的才去问教授,学制整整七年,但阿风五年就完成了本学科的学业,期间还修了其它相关的学科,医药学、解剖学等,阿风的成绩相当引人注目,甚至得到了他们学院一位博士生导师的赏识,非常器重他,就等着阿风继续他的学业,直到真正成为自己的学生。 本科学业完成之前,阿风就得到了直博的推荐,不过想到家里就母亲一个人在断断续续地打工,收入很少,之前的积蓄因为几年大学的学费基本上也用完了,在导师的介绍下开始做起了兼职,是当法医的助手,专门负责尸检方面的工作,虽然这工作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比较忌讳的,但阿风作为一个军医学院的学生,自然不顾忌这些,而且这份兼职的工资比较高,所以欣然接受,他把赚来的钱全都寄回家里,并告诉母亲自己赚钱了,一边读直博一边赚钱,你就不用去给人打工了。 但是没过多久,家里再次传来噩耗。他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儿子做兼职寄回家的钱也不少,但自己空落落的没事情做,闷得慌,就在附近的厂里找了一份工作,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份工作出了事情。 那工作需要操作一些切割用的机器,因为机器故障,阿风母亲被切掉了三个手指。 这一下切掉,整个生活又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家里就母亲一个人,很多亲戚朋友自从父亲出事后就很少来往,母亲手指被切掉,生活上一下子就不方便起来,洗衣烧饭等一开始很难适应,阿风决定先回家照顾母亲,学业和兼职都暂时先缓一缓,导师也同意了,给了他一些钱说是自己的心意,给她母亲的,让带回去,但阿风是个懂事的孩子,坚决推掉了。 按理说母亲这样属于工伤,应该得到相应的赔偿,但那老板只付了医药费,再多的就不愿意出了,还说他母亲是故意的,把自己手指切掉好得到一大笔赔偿,阿风哪里肯接受这样的说法,这已经不是赔偿不赔偿的问题了,而是诬蔑加上人格上的侮辱。阿风年轻气盛,当场就跟老板打起来,最后被工人拉开了,老板赶紧跑回家了,阿风不死心,天天去老板家门口蹲着,但始终见不到他,反而被一帮流氓模样的人打了一顿,并警告他别在那里蹲了,也别试图去报警,否则下次就不是你被打,而是你妈要出问题了。 阿风最担心的当然就是他妈,但他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在这边没权没势,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可托,他兼职的地方又隶属于刑警队范围,他妈的事情仅仅算民事纠纷,归派出所管,当地这种事情不少,全都是那老板的工厂里出的,民警们已经见怪不怪,全都爱理不理的,于是他决定靠自己做点什么,至少让那老板的生意做不下去,不能再继续压榨、坑害更多的员工。 通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老板每天中午都会叫一份鸡爪外送到办公室,于是阿风就回了兼职的地方一趟,偷偷从尸体身上搞了一根手指,放在卤味专用的纸盒里,提前送了进去,让厂里工人带给老板。 很快就看到老板脸色发青地冲了出来,拿着那根手指大声质问员工是怎么回事,几个女工都吓坏了,联想到之前不久那次切断手指的事件,全都为自己的手指担忧,而且此刻老板一手拿着人的手指,一手拿着个卤味纸盒,想到他平日里都叫鸡爪吃,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发毛,谁知道他吃的是鸡爪还是人手? 当场就有几个女工跑回了家,从此不干了,其余工人也纷纷罢工,加上之前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工人切断手指,老板不赔偿,如果什么时候自己也切断了,老板肯定还是不陪,这样的工作怎么做的下去? 这时候外面就开始流传关于老板天天吃人手指的传闻,当然都是阿风放出去的话,传闻就是传闻,越传越神,工厂里人都走光了,开不下去了,那老板马上就成了怪物似的人,走到街上,小孩全都大叫着跑回家,大人们则指指点点唯恐避之不及,就这样,因为一根手指,工厂垮了,人也遭唾弃了,但做老板的毕竟是有做老板的资本的,他马上就意识到这肯定是那个姓章的小子搞的鬼,于是通过自己之前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又找到了当地黑道上的那些人物,决心报复阿风一家子。 阿风的家在农村,村里来了什么人完全一目了然,当看到有几个面相不善的人出现在村口的时候,阿风马上也意识到了,八成就是那老板找来的,于是大门一关,回头就打了110,派出所的人来得很快,那几个人也只好知趣的走了。 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他们又折回来了,趁大部分人都睡着以后,打算潜进阿风屋里,但阿风老早就做好了防范工作,所有可能的入口全都给封了,那几个人进不去,又不好砸门,弄出太大的动静惹恼了村民可不好,不过他们怎么可能就此罢手,看到边上一个茅房,那是阿风家猪圈,于是就点了一把火,茅房烧起来了,几个人拍拍手就走了,阿风时刻在注意外面的动静,马上就冲出了屋,没想到那几个人根本没走远,一下就把阿风给摁倒在地,使劲地踹,一边踹一边传达那老板的意思。 阿风痛苦的大叫着,他母亲也冲了出来,赶忙上去护着,但这几个流氓哪里会松手,即使是一个受伤的妇女都不会放过,照着身上继续胡乱地踢打,这时候,阿风是多么希望父亲能够站出来,但是他父亲仍然在屋里睡觉,仿佛外面的一切动静都和他不再有任何瓜葛,他已经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离了,所以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来。 这几个流氓也不知道收了那老板多少好处,几乎是照死里了打,打得阿风血都吐出来,快奄奄一息了。 但世上的事情就那么巧合,柳老爷子在阿风的村里有一户亲戚,那户亲戚这几天正在办丧事,老爷子的表亲死了,他今天正好赶到这里,晚上在守灵呢,听到村子西头不小的动静,而且有火光,就赶过来一看,发现几个流氓相的人在殴打一对母子,老爷子看不下去了,他一出手,只几下功夫,那些流氓就躺地上,没动静了,不过老爷子也没用狠劲,只是教训一下而已。 阿风母子伤得不轻,老爷子也是热心肠,连夜遣人将他们送了医院,又给垫付了医药费,叮嘱了医生几句就走了。 阿风母子出院后,一直想找到老爷子,对于这么大的恩情他不能不报,但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让他找到,无果,反倒是那老板亲自来了医院一趟,恭恭敬敬地奉上十万块钱,阿风马上就想到了肯定是那老爷子摆平的这件事,心里感激的说不出话来,对于心地单纯的人来说,不能报恩,连恩人的面都见不到实在是太煎熬的事情。 本来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一个月后,刑侦科的警察找到了他,因为那段被偷走的手指。 阿风怎么也没想到那手指的主人是当地一位被谋杀的官员,这位官员的背景他不清楚,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将面临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他的学业和他的前程将会因为这根手指而完全葬送,甚至自己都将面临牢狱之灾。 那位好心的博导试图利用自己的关系帮助阿风,但是那位官员的势力实在太大,最终连博导也无能为力,阿风再次绝望了,一旦他进了牢房,先不说前程和名声,他母亲、他父亲的生活该怎么办?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老爷子再次出现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把阿风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了看守所,然后连他父母一并带走,安排了非常隐秘的住处,阿风这才知道老爷子是真正厉害的人物,也知道了老爷子的能力和势力是多么强大,他跪在老爷子面前,泣不成声,这种大恩他没法报答,只能发誓永远跟随老爷子。 老爷子没有应,就说自己做的事算不上正派,所以你自己考虑清楚了,究竟要不要跟着我,阿风含泪点头,说这世上哪有什么所谓的正派反派,只不过是一种维护自己立场、权益的说辞而已。 老爷子微微笑了下,转而看下阿风父亲,问道:你父亲同意吗? 阿风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我爸……他……他没法和人交流…… 老爷子笑了,摇摇头道:他只是睡着了。 阿风惊道:什么?他睡着了?您是说,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睡觉? 老爷子点头。 阿风泪如泉涌,朝老爷子再三拜了几拜,央求老爷子一定要把他父亲唤醒。 老爷子便带他父亲走了,隔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他父亲的神智竟然真的恢复了,一家三口这才真正的团聚,阿风说到这里,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追着问他你父亲后来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讲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老爷子是怎么治好你父亲的? 阿风说他父亲后来一切正常了,只是记忆仍然停留在糊内墙砖当天,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否有摔到楼下也不记得,他后来又问老爷子发生在他父亲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事,老爷子也没有告诉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大多数人没法理解的,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因为那些东西不存在我们的世界里,当然怎么治好阿风父亲的他也没有说。 听完阿风的故事,唏嘘不已,不过既然老爷子能治这种发生事故后睡着的病,是不是诗妹的病症也类似,所以老施才会请老爷子过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又为什么不在家里治,而偏偏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这点上面就说不通了,而且之前又提到香格里拉,还有老施是为了诗妹寻找香格里拉,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我还是想不明白。 “嘭!”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第十六章 密林暗枪 我赶忙回头朝篝火边上看去,却发现阿勇他们几个全都坐在那里,也一脸惊讶地看向我,我马上反应过来这枪声肯定是从林子里传出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唯一的可能就是老施那帮人有谁开了枪了,难道他们走了一天都没有走远? 我给了阿勇一个眼神,就想往林子里寻去,坐在篝火边的其他几个人马上也跟了上来。 “走!快进去看看!”阿龙已经拿上了手电筒,还提了一把散弹枪。 我点点头,阿勇、老孟、阿三、阿乐也全都提了手电和枪,我们六人就开始沿着那条新劈出的小道往里面去。 “站住!”身后果然又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你们越来越不像话了啊,是不是觉得你们老爷子我是真的老了,就可以不用听话自己行动了?” 我们六人都止了步子,阿龙先开口了:“老爷子,刚那枪声不远,我们过去查看一下,很快就回的,所以就没跟您打招呼了。”我们几个人也都在旁边附和道。 “九尸爷写在那里的字你们不记得了?”老爷子吼道。 老爷子这么一吼,我们几个马上就闭嘴了,阿三和阿乐已经退了出去,“嘭!嘭!”又是接连两声枪响,这次声音离得更近了,枪响同时我听到身旁有人“呜”了一声,然后就是重重倒地的声音。 老孟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吼一声:“趴下!”然后一把将我扑倒在地,又是接连好几声枪声,我听到子弹就在头顶上啾啾地飞过,蹿过眼前的草木,最后打在我之前趴着的那块大石上,蹦出点点火星。 “跟我往前爬!快!别抬头!”老孟一边吼道一边像蛇一样向前扭了出去,我也顾不得许多,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扭了出去,很快就爬回了营地那边,把身子埋在那半圈石堆后面,一动都不敢动,我这才明白过来,老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围了这半圈石堆,难道他们也遭遇了林子里的袭击?林子里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开枪?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断断续续又有几颗子弹飞过来,迸在石堆上,火花星子和碎石块溅起,打得我半边脸都麻了,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往旁边一瞅,之前的那堆篝火还在燃烧,火光照亮了我们的营地,难怪开枪的人看得这么准,知道我们的动向,马上对着离篝火近的阿风和阿乐小声喊道:“赶快把火熄了!” 阿风和阿乐正埋头趴在那里,两个人听了我的话,也意识到了,急急地用石子去砸那篝火,没几下就给砸熄了,四周瞬间黑了下来,那林子里的枪声也不响了,几个人都不说话,就那样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再也没有一颗子弹飞过来。 “阿勇……阿勇……死没死,回个话!”长久的沉寂之后,首先听到的是阿三的声音,他就在我边上。 “老子命还硬呢,死不了。”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我隐约看清楚不远处的石头边上,一个身影向这边摸来,那身形的确是阿勇。 “老孟……老孟……”阿三继续喊道。 “三娃子,眼珠子给狗叼了?我不就在这嘛?”老孟从旁边的石堆里蹿出来,抬手就给阿三一脑壳子。 “阿龙……阿龙……”阿三揉着脑袋继续喊道。 没有回音。 “阿龙……阿龙……”老孟和我也跟着喊了几声。 还是没有回音。 老孟一拍大腿说糟了,本来摸向这边的阿勇则转了个身,飞快地往之前小道那处蹿了过去。 很快,我们也摸回了刚才小道那处,就看到阿龙躺倒在地,胸口上开了一朵红花,正汩汩地向外渗着汁液,不过他还有口气,一双眼睛就那样望着我们,嘴巴动了几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勇跪在地上,一双大手正按在阿龙的伤口处,但是那血仍然从指缝间涌出来,怎么捂都捂不住,我赶忙朝营地喊了一声阿风,阿勇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也扯开喉咙喊道:“阿风!阿风!快过来!快!”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相当激动,喊完后又把耳朵贴到了阿龙的嘴边,此时阿龙眼睛中的光芒已经开始暗淡下去,越来越快,他的嘴巴艰难地动了几下,但我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只见阿勇又凑到了他耳朵边,轻声地说了句:“我知道,我会的,你别再说了,再撑一会……再撑一会……一定没事的……”他的话已经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转而又恍然大悟似地抬头冲着营地继续吼:“阿风!你他妈死了吗?快点!” “让开让开!”阿风这才抱着个药箱匆匆跑过来,推开了阿勇的手,一把撕开阿龙上衣,掏出一小瓶注射液,敲碎瓶尖,抽进针筒,快速扎进伤口旁的肌肉里,那血液涌出的速度马上就变慢了,阿风又掏出酒精和药棉,迅速擦除了污血,那伤口才露了出来,黑洞洞的一个,几个人一看,脸色马上就变了,全都不说话,我也看清楚了,那伤口是正中心脏的位置。 阿龙眼睛还没有闭上,但那里面的光彩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两颗黑洞洞的眼珠,阿风把手电对着他的瞳孔照了照,耳朵贴到他胸口处听了听,然后一手放在胸口上方,一手捏成了拳头有规律地开始击打,但是阿龙仍然一动不动,只是两条腿开始发生间歇性的抽搐,阿风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阿勇。 “停下干什么?!他还没死!”阿勇说着便挥出一拳,打在阿风脑袋上,阿风被打飞了出去,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阿龙。 我看到阿勇的眼睛红得简直快滴出血来,他打了一拳仿佛还不解气,跟着冲上去,一把揪住阿风的衣领,见他还想打,旁边几个人很快就把阿勇架住了,我也冲了上去,把阿风拉到一旁。 看阿龙伤口的位置,那颗子弹肯定已经穿进了他的心脏,不要说是阿风,即使是华佗在这里,阿龙也没救了,但是阿勇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即使被几个人架住,还在一个劲地咆哮着要阿风必须把阿龙救活。 “你他妈疯够了没有?!”老孟大吼一声,阿勇才停了下来,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趴在阿龙胸口一动不动。 我也傻了,这个满身肌肉疙瘩的大块头阿龙,就这么躺在地上不动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无法相信,之前和老爷子一起引开猴群的那个浴血英雄,那个一路背着酷哥脚不停歇地穿过草甸走到这里的阿龙,现在就这么躺在冷冰冰的土地上,一颗小小的弹头钻进了他的心脏,就把他带去了另一个世界,甚至来不及说出什么,就这样走了。 阿勇的愤怒和疯狂,我想,也许我可以理解。 “别看了,把阿龙抬回营地先,对了,老爷子,老爷子呢?”阿乐打破了沉默。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却都说没看见,这时候,阿勇腾地站了起来,独自走回了营地,老孟和阿三两人才抬起了阿龙的尸体,向营地走去,我也跟了过去,却看到阿勇又返了回来,他的手上多了两把枪,一把散弹枪,一把步枪,低着头从我们身边走过,顺着那条小道径直向林子里去了。 抬着阿龙尸体的老孟冲着他喊了一声,但阿勇头也没回地快步钻进了黑森森的林子。 “不好!阿勇要做傻事,阿乐你过来接手,我去把他拉回来!”老孟吼了一声,放下阿龙,也揣了把步枪,跟了进去。 阿三不乐意了,说了句老孟一个人不行,也跟了进去。 这下,只剩下我、阿乐、阿风三个人了,我们三个体力都不怎么样,好不容易才把阿龙抬回了营地,放在熄灭的篝火堆边上,却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了。 “要不去问问小飞哥?”阿乐提议道。 我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还有个酷哥躺在帐篷里呢,他肯定有想法,于是就摸到了帐篷处,却发现帐篷的拉链开着,掀开一看,里面没人了。 连伤得全身一无是处的酷哥都消失了,甚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这下我们没辙了,又坐回了阿龙尸体边上,谁都不敢把篝火再燃起来,谁都不知道接下去究竟该怎么办。 “阿风,阿勇刚才打你,没事吧?”黑暗中,我悄声问道。 “没事,我理解他。”阿风叹了一口气。 “对了,阿勇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阿龙死了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他那个样子是不是太过火了?”之前那种情况下我似乎可以理解他的行为,但是冷静下来后我开始觉得阿勇之前的行为太过反常了,即使出生入死的兄弟死了,也不会有他那样表情,阿勇在进入林子之前,我注意到了他眼中那可怕的光芒,几乎是想要整个世界都为阿龙陪葬似的。 “他们是兄弟,亲兄弟,阿龙是哥哥,阿勇是弟弟。” 阿风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因为我之前看到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说过话,似乎谁都不理睬谁,连上午阿龙满身是血回到营地的时候,阿勇似乎也没什么特殊表现,甚至,我想起来几个人都围上去的那会,就他在一旁躺着,他们怎么会是兄弟?现在又怎么会这样? 阿风说至从认识他们起,阿龙阿勇两兄弟就已经那样了,平时几乎不讲话,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别人也没跟他说过,按他的猜测是两兄弟之间可能曾经有过什么矛盾,所以才会那样,但他知道两兄弟之间应该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哥哥死了,看弟弟那幅样子,就知道里面的故事不是一两句能讲清楚的,也不是旁人能够猜的出来的。 我看向阿乐,没想到阿乐更不清楚,他到老爷子身边的时间并不长,之前是跟着朋友在广东经营一家酒吧,这次过来完全就是因为朋友的介绍,老爷子知道他原本是怒族人,才带他过来,当半个向导,他们之前落脚的那个村庄就是阿乐童年时呆过的村子。 所以,关于阿龙阿勇两兄弟的事情我们这里三个人没有谁知道,也不能再谈论什么,而整个营地有能力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纯纯萃萃的拖油瓶,啥都不会,不过狗屎运还行,到现在为止就被蛇咬过屁股一次; 阿风,书呆子模样,会医术,但是显然也没什么本事,被阿勇一拳就飞到老远; 阿乐,临时请过来的半个向导,对这里的地形、气候都稍微有点了解,但人也是精瘦精瘦的,一看就知道没其他本事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点害怕起来,就我们这么三个人,要是再碰到什么事情,比如林子里开枪的人用调虎离山计将几个人调走,回头就来把我们绑了去,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而且那几个到底是什么人还不知道,能肯定的是绝不是老施他们,老施他们走了一天早已经走远了,也绝不会对着我们开枪。 我忽然想起之前酷哥说的话,他说在溜索那边见到了严哥他们,那说明严哥一定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那刚才开枪的就有很大的可能是他们了。 但是我马上否定了这样的想法,首先是目的,严哥他们跟了我们这么久,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开枪,在没有碰到老施之前就暴露自己的行动,这怎么也说不通。 而且以严哥的身手,他用的着开枪吗?他身上带不带枪都是个未知数。 还有,在草甸里穿行的时候,我们不时回过头去看过,那草尽管有半人多高,但是四处有什么人活动还是能一目了然的,况且还有老爷子这么个高深莫测的老家伙在队伍里,不可能没察觉到严哥他们的动向,所以严哥他们跟踪时保持的距离一定离我们非常远,不可能这么近,更不可能赶到我们前面去躲进了林子,到晚上再来开枪打我们。 那么,开枪的人到底是谁?难道是另外一批人?另外一批寻找香格里拉的人?而昨晚怒江边上的林子里那些口香糖恰恰是这批人留下的?可是,我们跟他们并没有产生任何冲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这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如果真的有这么另外一批心怀不轨的人,我们三个此刻岂不是仍然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我把我的想法一说,阿风就跳了起来,说那还蹲着这里干吗,赶快找地方躲起来先! 阿乐一把拉住了阿风,说,先别急着躲,小马你的说法有些道理,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没这么简单,你们之前有没听到,老爷子说那些口香糖粘上去的时间起码是十天半个月前的,如果真有那么一批人,他们不可能这半个月左右的时间都躲在林子里吧?他们躲在林子里干吗呢?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还有九尸爷留下的那句话:晚上不要进山。 你们再好好想想,为什么他没说不要进山,却光光说了晚上不要进山,所以说这个时间性很重要,而且他们是在白天进山的,说明白天进山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而晚上进山就肯定会出事,我们刚才就走进去那么一点,然后阿龙就中弹死了。如果说真的有那么一批人的话,难道不是在白天视野更好的时候更容易在林子里埋伏,伏击我们?何必要等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朝这么远开枪打过来? “这么说,这林子古怪就古怪在晚上?如果我们不进林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刚才这事了?但是第一声枪声怎么解释?那时,我们没有一个人进入林子!”我对阿乐的分析同样抱有怀疑。 “第一声枪声是林子的诱饵,也许九尸爷他们刚来不知道,也中了那个诱饵,然后就出事了,所以才会给我们留下这么一个警告。”阿乐回道。 “诱饵?枪总是人打的吧?除了人还能是什么会用枪?既然是人打的,不是老施他们,不是严哥他们,那你说还能是谁?”我反问道。 “呵呵,看来我是没法跟你说清楚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枪,并不一定只有人才能打!”阿乐似乎跟我较上了劲,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在强调。 我觉得这样跟他争下去完全没什么必要,拍了下阿风的肩膀,就朝营地外面走去,阿风果然跟了上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可以隐藏的地方,而不是继续蹲在这个随时都有危险出现的营地里。 走了几步,看阿乐没跟上来,我又回头喊道:“阿乐!你还不过来?要是真的有那么一批人,你继续呆在营地肯定会出事,你说的是一种可能性,我说的也是一种可能性,既然都有可能,我们就都要做好防范,不管怎么样,你先跟我们躲起来。” “你们自己去吧,我要呆在这里,等他们回来。”阿乐却并不领情,这个精瘦精瘦的怒族小伙子有点执拗。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再管他了,和阿风一起就往旁边寻去。我们将手中的电筒光亮调到最小,只能照出眼前一丁点的距离,这样不容易暴露。 我们并没打算走很远,在离营地东南面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是和草甸交接的地方,散落着一些平房大小的岩石,很适合隐藏,而且在这个地方还能隐约看清楚营地那边的动静。 第十七章 腐尸 我和阿风上到一块大石上,这里既能隐蔽又可以居高临下地观察营地。 今晚的月光还是比较亮的,我看到阿乐还是坐在之前那个位置,面朝林子,不时又回过头来朝后边张望,可能在看我们,我心里就开始咒骂起来,这个阿乐也真是的,不和我们一起躲起来也就算了,还朝我们躲的位置看,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那帮人我们在哪么? 我捅了捅身旁的阿风说我们得另找个地方,阿乐那家伙一直在朝我们看呢,阿风说没必要了,就在这吧,如果阿乐那边出什么事了,我们这边行动也来得及,我想想也对,也就没再说什么,继续趴在大石上朝营地张望。 身下的石头并不平坦,硌得我难受,可恨的是屁股痛坐不了,只能不时地换着法子趴,就那样扭捏了一个多钟头,也没发现营地有什么动静,身后不远的草丛里却开始唏唏嗦嗦地响起来。 开始并没怎么在意,以为是风在吹动,或者什么动物在那翻动,但是渐渐有一股臭味飘过来,这种臭味有点熟悉,就跟死老鼠发出的那气味一样,我看看身旁的阿风,他似乎也在嗅着,但嗅了一会突然脸一沉,说了句:不会吧? 我忙问咋了?你闻出什么了? 阿风说:这气味是死人发出的。 我一惊,阿风是做尸检的,死人他接触的多了,他说是死人的气味那就肯定没错了,我心里就开始慌起来,运气咋这么背呢,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偏偏躲到了死人边上。 没等我多想,阿风就已经下了石头,往那气味飘来的方向去了,我心里虽然不太情愿,还是跟了上去。 我们一拨开草丛,就听到“啊噢”一声,像极了狗叫,不过是狗被打的时候那种叫声,然后又是唏唏嗦嗦一阵,有什么动物快速跑远了,消失在草丛中,阿风被这叫声惊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举起了手中的散弹枪,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摸去。 臭味开始变得浓烈起来,我忍不住就捏住了鼻子,跟着阿风拨开最后一拨草,前面一小块空地就露了出来。 空地中间是一个小石堆,垒成一个坟头的形状,不过刚刚被其它什么东西翻动过,有几块石头散落下来,从里面伸出一根东西,似乎裹满了泥土,看不太分明。 我战战兢兢地把手电的光调亮了一点,往那根东西照去,这才看清楚是一截人的手。 因为早有预料,看到这截人手也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好奇埋在这里的到底是谁,难道是老施他们队伍中牺牲的人?估计他们也是遭遇了林子的袭击,也死人了。 好奇归好奇,我还是不会想要去确认一下这人身份的,一是因为实在很臭,二是对死者不敬。这么想着我就跟阿风说:“刚才肯定是什么饿昏了的野兽,连尸体都不放过,想刨了坟挖出来吃,这人死在这里也真可怜,我们不能就这样让他露着,迟早给其它野兽吃掉,得把石头填回去。” 阿风没回我话,却俯下了身去,拿着手电筒盯着那截人手在看,我真佩服他的扛臭味能力,连鼻子都不捂就那么近距离地观察,换作我肯定受不了。 他就那样看了一会,又说了句:“不对啊……” “又哪里不对了?”我仍然捂着鼻子,听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仍然不想凑近了去看。 阿风一把扯开我的手,把我拉了下来,说道:“你看,这人的手表跟我们一样,应该是九尸爷的人。” 我没好气地说:“这不废话嘛,肯定是九尸爷的人了。” “但是,你再仔细看,这手上油腻腻的一层是什么东西?”阿风用石头刮去了那人手表层的一些泥土,露出惨白惨白的皮肤,但是那皮肤上似乎裹了一层东西,跟胶水似的,又有点像蛋清,看起来黏糊糊、油腻腻,这是什么?不可能是所谓的尸油吧? 随手也从边上捡了一块尖长的小石头,去拨弄了一下,没想到一下就扎进了那手的肉里面,可我还没怎么用力啊,怎么感觉跟扎在豆腐上似的?我赶忙把石头抽了出来,就看到被我扎进去的那块地方已经凹进一个洞,不过里面还是黏糊糊的一片,已经根本看不出是肉了,似乎已经完全腐烂了。 可是不对啊,如果是老施队里的人,他们到这个营地也还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就一天的时间,人死了不可能腐烂这么快吧? “这层黏液有问题,刚才那野兽惨叫了一声,可能就是因为碰到了这黏液!”阿风说道。 “嗯,这黏液好像有腐蚀性,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这么臭……难道这人是被这黏液给腐蚀而死的?”我接口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怎么看这层东西都像……消化液……”阿风小声嘀咕着。 “口水或胃酸之类。” “胃酸?这怎么可能,他难道把手伸进了自己肚子里?或者是他自己吐出来的?” “我没说这是人的胃酸,况且人的胃酸酸性也不可能这么强烈,你看他的肌肉组织已经完全被腐蚀成泥糊状了。” “那你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看向他。 “算了,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们先把他埋起来先。”阿风说完就开始往那人手撒泥土,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光是这么一具奇怪的尸体无法作出任何推断,一切都必须等见到了老施才能说清楚。 掩埋好尸体,我们又摸回了原先的大石上,往营地那边一望,篝火已经点起来了,而阿乐还是坐在原先的位置,只是埋着头,好像在打盹,我心里松了一口气,都这么长时间了,营地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我的推断错误了,真的没有另外一批人?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是回到营地再说,这边黑灯瞎火的,草丛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会爬出来,之前被蛇咬还是让我心有余悸,迫不得已才跑到这边来,还发现了一具怪异的尸体…… 这样想着,我就跟阿风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下大石,没想到阿风一把拉住了我,指着营地那边说:“先别动,你看那是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忙又趴好了朝那边望去,但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就问道:“你让我看什么?不好好的吗?” “阿乐左手边那块大点的石头上!你没看到?”阿乐朝那边指了指,我才顺着他的手指和提示望过去,阿乐的左手边,大概5米左右的距离,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似乎趴着一个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移动,如果不是那东西在动,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那是什么?!”一看到那么一个个头不小,还黑乎乎趴在石头上慢慢蠕动的东西,我跟着小声叫了起来,看那样子是要偷袭埋着头的阿乐,不知道阿乐发现没有,我浑身都开始紧张起来。 正想下石头冲过去提醒阿乐,阿风却一把拉住了我,说:来不及了,我这里开一枪先,看能不能把那东西吓跑。 我点点头,就看到阿风抬起了枪口对着天上,我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营地里那个东西,可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枪响,可纳闷死我了,回头一看,阿风骂了一句:草!里面没子弹! 这下我傻眼了,赶紧又回头去看营地,趴在大石上那黑乎乎的东西却不见了! 再一看,坐在那里的阿乐也不见了!唯独那团篝火还在忽明忽暗地燃烧着。 我和阿风对望一眼,两人就赶紧下了石头,朝营地狂奔过去。 快到营地的时候,阿风拉了我一把,说先别急,再观察一阵,如果那东西有办法掳走阿乐,那我们两个贸贸然进去,也准得出事,于是猫了个身子,悄悄地摸过去,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近距离察看营地的状况。 除了篝火燃烧时不时蹦出噼啪声之外,整个营地都很安静,静的让人心里发毛,而且四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帐篷跟坟头似的杵在那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之前呆的营地也如此恐怖。 又那样等了大概十分钟,阿风说,你先呆这里别动,我进去看看,如果有情况,你自己看着办。我点点头,他就从另一个方向绕进了营地里,径直走到了之前那块趴着黑乎乎东西的石头上,看了好一会,又绕着半圈石堆走了一圈,最后依次掀开了三个帐篷,但是似乎没有任何发现。 他朝我打了手势,我才从石头后面钻了出来,也跟着进了营地,急急问道:没有什么发现? 阿风跟我招了个手,走到那块大石边上,说:“自己看看。” 我赶忙走过去一瞅,那石头上面有一个打湿的印子,怎么形容好呢,那印子就仿佛是一个刚从水里出来的人趴在石头上留下的水印似的。 真正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贴在石头顶上的那个手印,足足有脸盆那么大,而且“手指”奇长,这明显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也是某种怪物,比之前的无面鬼猴更恐怖的怪物?光是看着这个印子,我就觉得阿乐肯定凶多吉少了。 “你担心阿乐已经没用了,现在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要是这东西再回来一趟,我们也凶多吉少了。”阿风俯下身去,一边仔细看着那个印子一边对我说道。 “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说实话,此刻的我脑子里几乎被恐惧完全占据了。也怪自己想像力太好,看到那么个水印,然后阿乐又不见了,忍不住就要往更恐怖的地方想,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脑子越不好使。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算了,你也别瞎想,我们也别瞎跑了,就呆在这里,我手里有枪,刚找到些子弹,就算有什么东西过来,我们也能应付一阵。”阿乐说着坐回了篝火边,摆弄着手中那把散弹枪。 “那个……这里还有枪么?” “没了,就这一把,反正你也不用拿枪了,专心看好四周,有任何动静都第一时间告诉我就是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强迫自己集中起精神,装得像个雷达似的对周围环境进行精确地扫描,如果有哪里动了一下,就立马喊出来。 就那样绷直神经蹲了很长时间,期间除了风吹过周围草丛的时候我大喊过几声以外,就没有其它任何特殊情况发生,也没等到任何一个人回来,阿乐看看手表说已经凌晨一点了,你困不困? 我说我不知道,我感觉好累,全身心都累,但是没有一点睡意。 阿风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回帐篷躺一会,能睡着就睡一会,我在这守着,看这情况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听到阿风这么说,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想想也对,等老爷子他们回来,明天一大早肯定还得赶路,我要是不睡觉,就没的睡了,按我这个体力,绝对吃不消。阿风虽然只是个医护人员,但好歹跟着老爷子也有几个年头了,又比我谨慎,手里还拿着枪,有他守夜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好吧,我去趴一会,两小时后叫醒我,换我守夜。” “别啰唆了,快去吧。”阿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趴在了帐篷里,感觉全身都散了架似的,累到不行,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可能心里的事情还是太多,我睡得并不沉,朦朦胧胧间又醒了过来,抬手看了看表,却已经凌晨3点多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阿风可能觉得还是让我睡着好,于是没叫醒我,不过我这下醒来就睡不着了,必须起来换他,也好让他睡一会。 这样想着,我就出了帐篷,却发现篝火熄灭了,连月亮都没了,四下里一片漆黑,我心里咯噔一下,完全醒了过来,难道阿风也……慌慌张张打开手电,调到最亮,把整个营地扫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 恐惧再次如潮水般淹没过来,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颤抖。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面对死亡,而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失踪,直到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却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像他们一样消失。 而这会,整个营地就真的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了,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又钻回了帐篷,趴下,眼睛一闭,啥也不管了,啥鬼啊怪啊尽管来吧,老子不看你们,老子只管闭着眼睛睡觉,你们爱干啥就干啥,要动手就快点。 才刚想完,就感觉到帐篷动了一下,然后就是嘶啦一声,帐篷的拉链被拉开了,我日他奶奶的,真这么快啊?不过打死我也不睁开眼睛,大不了疼就疼一下吧。 有东西在拍我的腿,我心想你拍什么拍,要不就把我一把拖走得了,懒得理你。可是不对啊,那人还在拍,一边小声喊道:“元庆……元庆……” 这声音我他妈再熟悉不过了,老施的! 第十八章 盒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我立马跳了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激动到语无伦次,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施似乎一点都不激动,只是问了句:“醒了吧?跟我走。”说完就拉了我的手出了帐篷,急匆匆地往林子那条小道走进去。 老施的出现实在太让我震惊了,直到进了林子我才有点回过神来,终于问出了一句话:“爸,诗妹呢?” 但老施没答话,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我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又问了一遍,老施却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悄声说:“你现在啥都别问,只管跟我走,到了地方我会把一切都跟你说清楚。” 我看着他那张老脸,一如既往的神神道道,但是此刻的我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包括他之前留在石头上那句晚上不要进山的话,但是他既然那样说了,我就只好硬生生地把这些疑问给强压下去,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往前走。 林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我和老施的手电晃来晃去,才勉强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都是些不知名的大树,越深入进去树干就越大,也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有好两棵的树干已经大过了卡车头,那形势估计得十来个人才能围抱得过来,而且树与树之间藤蔓交错,在手电光下显得异常阴森恐怖,仿如一根根长蛇一样盘绕在周围,看的我心慌慌,也不晓得他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有多远,我们还要这样走多久。 一路上,老施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几次我都想开口,但是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种被无数双隐在黑暗中的眼睛偷窥的感觉,你看不到它们,但是你能感觉到它们,这种感觉给我的压力非常大,要脱口的话也就那样被压回去了。 就在这样长时间忐忑不安的行走中,老施终于停了下来,说了一句:到了。 “这……这地方?”我环顾四周,一样粗壮的树干,一样凌乱的藤蔓,我们眼前的小道还在继续延伸,似乎和来路并没有多少区别,我相当疑惑地望着老施。 “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二十步。”老施说话越来越奇怪了。 但我还是相信他,于是抬脚继续往前走,但是走了两步,却发现老施站在那里没动,回头去看他,正想问你怎么不过来?他却开口了:“还有十八步。” “老施……爸……”我完全糊涂了,难道是他要我自己走? “还有十八步。” 他又说了一遍。 忽然之间,我有点害怕起来,这个是我认识的老施吗?他的行为举止怎么会变得如此怪异? “马元庆!你小子又给我愣住了?!”他这一声低吼终于让我回过神来,没错的,这绝对是老施的腔调,我只好哦了一声,数着步子开始往前走。 到了第十步的时候,小道一拐,我回头再看了他一眼,战战兢兢地顺着小道拐了进去。 十一步……十二步……十三步……十四步……十五步……十六步……十七步……十八步……十九步……二十步……前面出现一小片荒草地,半身高的荒草中间立着一幢小木屋,完完全全的小木屋,就跟我在欧美电影里看到的那种林中小木屋一样。 可是,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林子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幢小木屋?太突兀了,太让人吃惊了,就那么孤零零地矗立在这里,矗立在这片林子的深处,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它确确实实就那样出现在这里,老施要带我来看的就是这个?这就是他所说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将会把他一切都跟我讲清楚?可是他为什么不一起过来? 想到这里我就回头喊了一声:“爸,这里有幢小木屋,你过来啊!” “对!你进屋!”那头传来老施的声音,但是显然他不想过来。 “进屋干吗啊?你不是说要给我把一切说清楚么?”对于这么一幢隐在林中的小木屋,我的好奇心和老鼠胆开始进行激烈的斗争,那屋里到底有什么?野人?女巫?鬼怪?恐怖?真相? “你小子又在犯悚了!诗儿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胆子跟米粒大点的人……”老施果然了解我,只要以诗妹的名义来刺激我,准得让我就范,我心想你现在也不比我胆大,看你连过来都不过来,还让我一个人进屋,这叫什么事嘛…… 算了,老子豁出去了,不就是个木屋么,看样子都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月了,里面还能有啥?想着就径直走到门前,一把推了进去。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看来这木屋防雨的效果并不好,也可能是长年累月没有人居住,顶棚都漏了,粗糙的木板铺在地上,上面还有很多的水渍,已经发霉得不成样子,踩在上面很松软。 我赶忙调亮了手电,在屋内照了一圈,陈设相当简陋,不,应该是原始。 最里面一张木床,上面覆盖着一些黑绿黑绿的东西,似乎是之前铺在床上的干草,发霉腐烂了。 窗子是木栅栏,上面没有玻璃也没有塑料布,就跟监牢的窗口似的,窗下一张木桌,上面也是水渍和霉斑,半腐烂的状态。 但是木桌上有一样相当突兀的东西,与周围的陈设完全不搭边,仿佛是硬生生冒出来的,那是一个盒子,做工异常精致,精致到我几乎无法描绘,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似乎是一种古色古香的上等木材,表层应该没有上漆,深褐色,看上去手感非常好。 我张大了嘴巴,凑近去细看,就发现整个盒子上都隐隐浮现着一些奇怪的纹饰,可能就是这些纹饰让这盒子看起来精致非凡。 看了半晌,我一拍脑袋,盒子!难道这个就是老施在老宅的时候跟我提到的那个盒子?那个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让他打死诗妹的盒子?!老施让我一个人过来,难不成是怕他一起过来,打开盒子后也跟那次一样把我也打死?所以,这个盒子只能是一个人的时候打开,否则就很危险了? 这个神秘的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的心脏开始突突狂跳,摸了摸胸口,又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才终于将手按在盒盖上,啪地一下将它掀了开来。 这不是大话西游里的月光宝盒,没有我预想的那样打开后光芒万丈,也没有什么机关暗器飞出将我杀死,更没有预想中的有什么东西瞬间控制住我的大脑,盒子打开后,没有任何变化,我把手电对着盒子里面,就看到一样东西。 这是样我不认识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东西,中指那么长,自来水管那么粗,接近圆柱形状,但是不圆也不直,表面小幅度突起也有凹陷,但看上去都相当圆滑,整个就这么奇奇怪怪的一小段,通体乳白色。 就那样搁在盒子里看了一会,什么都看不出来,我犹豫着得拿出来放在手上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于是将两根手指伸了进去。 “元庆哥哥……”一个声音突然从门边传来,差点把我吓一跳,不过我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谁的声音。 那人站在门边,朝着我甜甜地微笑,看到我回过头,正一边叫着我一边朝我走来…… 天啊,诗妹,真的是诗妹!我激动到泪流满面,跨步冲上去将她抱住! “哎哟!”我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头好痛,忍不住叫了出来,心想自己怎么会抱了个空啊,捂着脑袋抱怨道:“诗妹你不是吧,每次都跟我躲着玩?” 我这样抱怨着就等着听诗妹哈哈地笑起来,然后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她以前经常这么干,就喜欢拿我寻开心,但是这次我却没有等到。 再定睛一看,那木门还好好关着,屋子里除了腐烂发霉的那些东西,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而我的手指上还捏着那截奇怪的东西,但此刻它已经发生了让我瞠目结舌的变化,原先乳白色的表面开始变得晶莹剔透,里面有一些红色的丝线状的东西,似乎还在不停地流动着,那感觉看上去就像……立体的毛细血管……不对啊,这“毛细血管”怎么连着我的手指啊? “啊!”我大吼一声,赶忙把那截东西扔回了盒子,因为我刚刚意识到,它似乎是在吸我的血?! “啊!”我大吼一声,赶忙把那截东西扔回了盒子,因为我刚刚意识到,它似乎是在吸我的血?! 扔掉后我就去看自己的手指,可是上面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怎么会这样?再去看盒子里那东西,用手电仔细照了照,“毛细血管”不见了,它又恢复了最初的通体乳白色状,仿佛根本没变化过似的。 这下我明白了,这的确是个相当神奇的东西,一旦有人的肉体接触到它,就会使那人产生一些幻觉,看到或者听到一些本不存在的东西,至于为什么会使人产生这样的幻觉,里面的具体原因就不清楚了,但我猜测可能跟它那种产生“毛细血管”的变化有关,它会通过人体的皮肤渗入进去一些什么东西,通过血管或者神经影响人的大脑? 但是,这个东西放在盒子里肯定已经不少年月了,怎么会对人体进行渗透呢?难道说,这东西,是活的? 凭我自己是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而老施就在不远处,关于这个东西,他肯定知道点什么,于是我合上了盖子,准备带出去还给老施,却听到他在外面喊道:“元庆,你看过那东西了?” “看过了,我现在把他带出来给你?”我应着声就往屋外走。 “不用,你先放着,走出来吧,我自己过去拿。”老施对待这个东西似乎不是一般的谨慎,我又应了声,看看盒子和屋子,就出了门,回到之前小道那里,老施见我来了,就说你在这里等会,我拿了就回来。 我说哦,心里就纳闷干吗搞这么麻烦,我带出来不一样么。 老施去了一会,然后就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回来了,似乎那盒子给包在了袋子里面。 “爸,为啥搞得这么神秘?不过这东西好像挺邪门的,到底是啥啊?”我耐不住性子,就问道。 “我不晓得。” “什么?你不晓得?” “废话,我要晓得在家里就跟你讲了,你先跟我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老施非但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反而开始问起我来。 “我看到了诗妹……不过我肯定那是幻觉,就这东西引起的。” “你看到了诗儿?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他继续问道。 “没说什么啊,就叫了声我的名字,然后对我笑了笑……还朝我走了过来……对了,你问我这个做什么?”我搞不懂老施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先回营地再说。”我注意到老施听完我的讲述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哦了一声,只好继续跟着他走。 一路无话,老施带着我在林子中不断穿行,不过我能感觉到这次似乎是在往更高的地方走,走了不多久,就看到前方一团明亮的篝火,燃得很旺,篝火旁正聚着一堆人,我们快步走了过去。 “他看到了什么?”篝火旁有个人站了起来,老远就朝我们这边问道,我一听,不是别人,却是柳老爷子的声音。 我这才注意到营地里有好几个我认识的人,阿勇、阿三、老孟,甚至连阿风都已经坐在那,这是咋回事?他们之前进林子的进林子,失踪的失踪,怎么全都到这里来了? “诗儿,普通的幻觉。”老施摆了摆手,走到柳老爷子身边,坐了下去。 “就这么简单?”柳老爷子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不相信。 “就这么简单……元庆!你在帐篷里翻来翻去的,搞什么?!”老施突然吼了一声。 “诗妹呢?诗妹呢?诗妹呢?……”把营地里的人看了个遍,把帐篷里又翻了个遍,却还是没看到诗妹,我整个人都开始抓狂,几乎是冲着老施开始大吼。 “别找了,诗儿不在这里。”老施叹了一口气,低声回道。 “那在哪里?你把她带哪去了,难道就不能告诉我么?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对着眼前这个相处了好两年的老头,我忽然觉得是如此陌生,让人如此无奈。 “马元庆!你想说什么?告诉你,诗儿是我女儿,我想带去哪你都管不着!瞧你那悚样,别跟我在这丢人现眼!”老施突然就火了起来。 他说的没错,诗儿的确是他女儿,本来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他? “老施……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问你了,我自己去找诗妹!”说完我拔脚就走,身后传来老施呵呵的笑声,我越想越气,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小马!你别走,我告诉你诗儿在哪里。”身后还是有人跟了上来,竟然是个女声,很成熟的味道,她既然这么说,我不得不回过头,望向她。 “你先答应我,我告诉你她在哪儿后,你千万不要太激动。”这人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迷彩装,把头发盘在了帽子里,整个人看上去很精干,难怪我之前没有注意到队伍里突然多了这么个女人,光线不好,我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不过从声音上来判断估计三四十岁的样子,听上去很有气质,是那种让人很信任很有好感的嗓音。 “我不激动,我会高兴的,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见到诗妹,老施他不跟我讲,你真的愿意跟我讲?” “你跟我来。”女人点点头,往营地走,我只好跟了上去。 “九哥,反正迟早也得让他知道的,你不愿意和他讲,那我就和他说了啊。”女人走到老施边上,对着他说了这么一句,我忽然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老施看了我一眼,又长叹口气,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女人就拉着我走到一个很大的帐篷边上,我之前看过了,这个帐篷里堆着一些行军物资,都打包成了大箱子,还有一个材质特别的箱子,长长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女人拉开帐篷,让我跟着进去,然后卸下了那个长箱子上的扣具,将箱盖掀了开来,回头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脑袋里嗡地一声巨响,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说实话,当女人的手碰到这个长箱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想着老施看我的眼神,想着女人之前说的话,我只能麻木地看着她掀开那个箱子,我多想冲上去看看。 但是,我突然失去了勇气,我知道诗妹在哪里了,我知道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了…… 在这一刻,我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中翩翩走出…… 是自己的灵魂? 还是整个世界? …… “小马……你……不用看看?”女人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 “不看了,我知道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这句话。 “小马……诗儿没有死。”女人似乎想要安慰我。 “对,她没有死,她还快乐地生活在我的心里……什么?你说什么?她没有死?你什么意思?那箱子里是什么?”我不等她回答就蹦了起来,趴到箱子上去看。 可是,看了之后所有的希望再次全部破灭! 诗妹躺在那里,是那样好看,即使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跟睡着了一样,只是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紧紧地闭着,再也不会睁开来看我一眼。 “小马,你不要激动啊,诗儿的确没死。”女人拍着我的背说道。 “人都这样了,你们还要骗我?”我强压住悲痛,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不骗你,她真的没死,她只是病了,你家老施来这里就是为了救她,他需要你的帮忙。” 是这女人疯了还是我疯了?诗妹已经没有呼吸了,身体也冰凉了,这不是死亡而是生病? “我知道你没法理解这件事,但如果我告诉你诗儿的真正身世以后,也许你会理解。”女人继续说道。 “什么?诗妹的真正身世?什么真正身世?”我知道老施向我隐瞒了很多事情,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关于这件事他也有所隐瞒。 “算了,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讲吧。”女人朝我身后看了看,老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帐篷口,没有进来,而是朝我招招手,又走回了篝火边,给我讲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第十九章 身世之谜 1984年冬。 陕西,西安市西北40公里,兴平,茂陵。 地下三十五米,地宫最底层。 黑暗,死寂。 “嗝啦啦啦啦啦……”一块两米见方的巨大地砖上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钻声,一根拇指粗的钻头顶着石屑和火星从地砖上探出来,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后又从另一个地方探了出来,然后再缩回去……那钻头一共探了五次,地砖上留下五个钻孔,分布在整块地砖的不同地方,构成一个独特的形状。 很快,地砖下面传来了沉重的敲击声,“嘭嘭……嘭嘭……嘭嘭……” 突然,“咔啦啦”一声,那块地砖表面顺着五个钻孔裂了开来,紧接着爆出“哗啦啦”一声巨响,整块地砖从中部碎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束光线从那洞口探了上来,同时有人的谈话声从洞里传出来。 “就是上面了。谁第一个上?” “我!” “我来!” “……” “行了!都别说了,仁国,还是你先上吧!” 又是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一个非常灵活的身影从那洞里快速翻了上来,借着手电的光向四周环顾一圈后,将其调成了散射光源,摆在了地上,俯下身子,将手伸向洞内,其他几个人一一被拉了上来。 上到这里的总共是五个人,四男一女,有四个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岁数,白发银髯,戴了个黑框眼镜,学者模样,说话相当沉稳。 “两千零七十一年,整整两千零七十一个春夏秋冬,他长眠于此,而今,我们将是他的第一批拜访者。”白发学者上到地面,禁不住赞叹了一声,悠悠地说道。 “教授,现在打开照明?”其中一个年轻人轻声询问,待老者点头后,随即从包中掏出一只大号的特制矿灯,将它立于地面,按下电源开关,霎时间,整个地下空间都亮堂起来。 “哇哦……”有人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而其余几人则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们所看到的,比他们曾经所想象过的,要震撼过太多了。 这是整个地宫最底层的墓室,也是最核心的墓室,是这雄伟的茂陵之主真正安息的地方。 每一位帝王都渴求长生不死,因为世间能得到的东西几乎都得到了,仍然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用足够长的生命去享受。但作为一个人类,寿命总是有限的,所以有些帝王疯狂地寻找长生不死的灵药,有些帝王则为自己建造了与生前几乎同等规模的陵寝,为的是死后也能如生前一样享尽世间荣华。 茂陵之主,汉武大帝刘彻,那个两千多年前开创了千古盛世的男人,同样也不例外。他用53年,整整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为自己建造了死后的圣殿,这座圣殿同样复制了他生前所拥有的一切。 在这个深入地下35米,25米见方的巨大墓室里,星罗棋布地摆放着充分代表他生前喜好的随葬品:九座青铜大鼎,十八只纯金宝箱,三十六头青铜制等身守护神兽,全都环绕四周,中间一匹血玉骏马,摆出腾云驾雾的姿态,仿如正在九天之上驰骋飞腾。而骏马身后是一间玉屋,那玉屋浮于云台之上,云台之下雾气缭绕,亦真亦幻,仿如仙境。 “教授,怎么没有看到黄肠题凑?那梓宫呢?”最先回过神来的年轻人问道。 那教授脸上却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因为按照史书以及大量资料的记载,汉武帝的梓宫,是五棺二椁的构造,整个核心墓室也远没有现在这么庞大,他们原先以为看到的将会是四道羡门,然后是便房和黄肠题凑的建筑充斥整个墓室。 但是目前这个墓室已经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与之前出土过的其它汉墓结构全然不同,甚至颠覆了所有史料关于帝王墓的记载,也超出了汉代建筑结构学的理念,这个存在于地下三十五米的巨大墓室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因为地面之上还有高达46.5米的封土堆,这个墓室是如何承重的?没有人能够作出解释。 没有解释,那就只有惊叹。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已经无法用惊叹来表达了。 当他们意识到中间雾气缭绕的云台上,那座玉屋才是真正的棺椁时,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围了过去,却没有谁敢再上前一步,因为那奇怪的雾气还在不断升腾,光这雾气的存在就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了,它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为何经历两千多年仍然会在这里源源不绝地冒出?它有毒吗?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敢去试。 教授看了一会,却看不出什么,因为这奇怪的雾气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畴,只能从随身的帆布包中掏出一枚玉蝉,这枚玉蝉是用来测试古墓中物体的毒性的,一旦有毒的话玉蝉颜色就会由黄转绿,他向旁边人打了个眼色,就有个年轻人递给他一把细长的钳子,教授将玉蝉夹在钳子上,颤悠悠地伸进那雾气之中。 没有变化,没有由黄转绿,玉蝉还是那样,只是马上就被雾气附上了一层白雾,教授将它拿回来仔细看了看,就将手伸向了那雾气,却没想到立刻就被旁边一人扯了回来,教授马上就有点不悦,冷冷道:“仁国,你扯我干啥,玉蝉未变色,那就说明没毒。” “教授,按照玉蝉的测试来看,这雾气的确没有毒性。但我总觉得还是有问题,您想想,这么重要的地方,刘彻怎么可能不设下一些防护?而且你看,这整个墓室里面没有任何机关,随葬品里面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唯独这雾气,千年不散,包围着这座纯玉棺椁,如果他要在什么地方设置机关,就只能是这玉屋之外了,所以这雾气必定有蹊跷。” 这一年,老施34岁,在加入这个由曾经的最高领导人一手组建的神秘考古组织几年后,他的资历和能力已经让教授刮目相看,他说的话教授也不得不听,所以教授停下手来问他打算怎么做。 老施俯下身去,开始仔细察看玉台与地砖的交接处,就发现一道手掌宽的缝隙,雾气就是从这缝隙中源源涌出,他从腰间扯下军用水壶,摇了摇,里面还有水,然后拉住带子,一点点地将那水壶推进了缝隙之中,片刻又拿了出来,那水壶上同样蒙了一层洁白的雾气,老施没有直接用手去握那水壶,而是在手上缠了几层棉布,才拿起水壶又摇了摇,这下里面没有了水晃动的声音,几个人对看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冻住了!”老施说了一句,就拧开了壶盖,使劲在地上砸了几下,就有碎冰从里面蹦出来。 “他娘的,就这么一会能冻成这个样子?这底下是什么?冰柜么?”旁边一个大块头年轻人问道。 “不管下面是什么,这雾气的温度显然是极低的,才会瞬间将水冻结,幸好我们没有贸贸然去碰这雾气,要不然铁定出事了。”另一瘦高个年轻人跟着说了句,却马上又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话,惴惴地看了一眼教授。 “行了,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把底下这缝隙堵住一截,就门前这条给堵住,动手吧!”教授说完就开始指挥几个年轻人,用石板和布条小心翼翼地将玉屋门前那段缝隙给堵了起来,但雾气的走向实在不好控制,还是有个队员的手指给伤到了,瞬间惨白,失去知觉,看样子里面的骨骼和肌肉细胞都已全部坏死,也不晓得回去后能不能医好。 但眼前顾不得许多,那玉屋之门已经从雾气中露了出来,所有人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棉手套上又再加裹了好几层棉布,教授看了看众人,最后决定让队中唯一的女同志先进去。 这女同志名叫黄琳,26岁,是这支神秘考古队中最年轻的成员,不过她在史学和语言学上有极高的造诣,对于夏商周断代史的研究做出过不小的贡献,在甲骨文和楔形文字等古文字领域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的考古行动中需要的大量资料和文字破译工作基本都由她负责。 黄琳走到了玉屋门前,这扇门也是纯玉雕刻,上面的龙形纹饰栩栩如生,在门的把手位置则是两只龙爪,紧紧地握在一起,她戴着厚棉布包裹的手套在龙爪上摸了摸,但是那门丝毫未动,就仿佛两只龙爪是粘在一块的,这下她没办法了,只好回头看向教授,希望得到指点。 教授却也是不明所以,正想亲自上前察看,就听到一旁的老施说了声:“试试门中间那两只龙眼看。” 黄琳这才注意到处于玉门中间的那颗龙头,正对着众人,一双龙眼呈暴突状,神武而凶狠。她在眼珠上摸了摸,然后将两颗眼珠同时按了下去,就听到“喀哒”一声,那龙爪竟然随之松了开来,而玉门自动向一旁缩了进去。 汉武帝墓中的金箱是史书上也有所记载的,里面装的东西可能会让一般人大跌眼镜,那里面不是些什么珠宝,而主要是大量的文献、书籍等物,因为汉武帝有三大喜好:阅读、狩猎、美色。他墓中的陪葬品也主要围绕这三样喜好来添加。 他花费了53年的时间来不断增加自己墓中的葬品,我们没法想象出,一个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大汉盛世的帝王,他从全国各地以及番外搜刮来的宝物到底有多少…… 因此,采用国家最高技术打造的纯金宝箱,对于当时的普通民众来说可能见都没见过,但是对于这么一位千古帝王来说,并不算什么,仅仅是容器而已。 这种巧妙的滑动移门及自动开关设计,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几乎很难看到,然而却出现在两千多年前的帝王墓中,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古人的智慧并非我们所能想象。 黄琳颤抖着身体走进玉门,其实颤抖也不完全是因为激动,而是玉屋内实在太冷了,冷得人上下牙齿打架,连话都说不利索。 玉屋里面没有任何宝物,单单一张玉床,洁白如雪,晶莹剔透。玉床之上似乎是一口用整块天然水晶雕刻而成的棺材,因为上面的的纹路相当复杂,就像雕花玻璃一样,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是她知道,这具水晶棺里面躺着的就是汉武帝刘彻了。 黄琳不敢去碰那水晶棺,向外招了招手,教授会意后,给了老施一个眼神,两人才跟着走了进去。 三人都有点发愣,因为这个情况实在太诡异了,棺椁只有一层,就是外面这玉屋,到这里面就直接是一具棺材,更诡异的是这棺材不是他们想象的什么上等木棺或者金棺之类,却是水晶棺,这汉武帝是在哪里找到这么大的整块水晶并加以雕刻的?而且玉屋的之内的温度如此低,即使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也感觉到全身冷到不行。 老施拿着放大镜贴着那水晶棺仔细看了一会,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概念:人体冷冻术! 关于人体冷冻术,这是前不久他从一位特工那听说的,他自己也查阅过一些相关资料,说美国那边正在研究这种技术,而且早在1967年就开始了这项研究,因为当时国家政策方面的一些原因,加上消息封锁,国内对于这方面并没有什么概念,所以老施能得到这些资料也并不容易。从他仅有的资料上来看,这种技术还远远不够成熟,因为在冷冻过程中,虽然新陈代谢停止,但是人体细胞内会形成冰晶,从而使得人体组织被破坏,导致人的直接死亡。 虽然目前的技术不成熟,但是理论上还是说得通的,就像青蛙冬眠,在低温的冬天,青蛙的生命活动降到最低点,新陈代谢缓慢,可以一整个冬天不吃不喝,就那么睡着,而等到春暖花开,温度回升了,青蛙又会自动复苏,这是自然界已有的现象,那么人类是否同样可以实现这样的情况?将人体的温度降到一定程度,保存他的生命,等到未来技术足够成熟的时候再将其复活? 这完全有可能实现。 而现在,感受着玉屋内极低的温度,看着这口水晶棺,老施的脑袋里不禁冒出这样的猜测:难道说汉武帝还没有死?这种设计竟然是在保存他的生命? 老施将自己的想法跟教授一说,教授扶了扶眼镜,说开了水晶棺就知道了,不过即使不是保存他的生命,这样的低温条件下,尸身肯定不会腐烂,所以我们看到的将会是汉武帝刘彻的真正面目了,这位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到底长什么样,是否真如史料所记载的那样身宽体胖,一米八八的个呢?打开棺材后一切就都清楚了。 “但是,这水晶棺好像是整块的,棺盖都没有,怎么打开呢?”黄琳绕着棺材看了一圈,发现本该是棺盖接口的位置却严丝合缝,根本没有拼接的迹象,最激动的时刻却在这最后一道关口把她卡住了。 虽然卡住了黄琳,却卡不住教授,只见他俯下身去,察看棺材底部,看了一会就点点头说:“果然是这样……” “教授,什么果然是这样?”黄琳问道。 教授没回话,招呼老施说:“来,你抬那头,我抬这头,把这棺盖抬起来。” 老施点了点头,便和教授一人一头将整座“水晶棺”抬了起来,黄琳这才看明白,原来这个棺材是倒扣型的设计,整块水晶其实就是棺盖,接口在最底部。 棺盖被打开了,但是打开后的景象让在场的三个人完完全全地呆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最难以想象的事情: 玉床上躺着的人没有穿金缕玉衣,而是全身赤裸,一丝不挂; 玉床上躺着的人没有一米八八的大块头,而是半米不到的小不点; 玉床上躺着的人不是浓眉大髯的彪形大汉,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婴! 三人都情不自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确定不是眼花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老施才终于说了一句:“刘彻已经找到了返老还童的方法?” 黄琳马上接口:“我看他好像还找到了变性的方法……” “这不可能的……他的棺材里怎么会是这样的?这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的……”教授似乎还是没法接受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一个劲地呢喃着,看着眼前这个冰清玉洁的女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教授,会不会是刘彻在入葬时被调包了?”老施在一旁问道。 “调包?嗯……这也不是没可能……但这包调得也真够胆大的,竟然能把刘彻给调了,到底是什么人做得?还有这女婴的身份?……”教授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老施趴在女婴上方仔细看了一会,说:“你们瞧这女娃的脸蛋,还是挺红润的,看起来非常健康,不像是死后被放进这个棺材中的,这真的是太奇怪了……到底是谁呢?” “教授,这里有个盒子。”黄琳没有再去看那女婴,却注意到了放在棺材角落里的一个精致盒子,随手将它拿了起来。 “别打开!”老施一听黄琳说了这么一句,赶忙想去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盒子已经打开了,黄琳手上正举着一样东西,眼睛直直地看着两人。 “小黄,你怎么了?你手上那什么东西?赶快放下!”教授首先看出黄琳的神情不对,起身想去把她手中那东西给拍下来,但是一拍拍了个空,黄琳敏捷地躲闪开了,瞬间就抡起那东西使劲朝教授头上拍了过来。 老施正看在眼里呢,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抓住黄琳那手臂。 要知道老施这时候身手也已经非常了得,他那速度奇快,而黄琳只是一个史学和语言学专家,根本就不会什么武功,老施满以为自己能轻松抓住她那细嫩的胳膊。 但是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黄琳竟然跟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身子轻轻一扭,躲开了老施的擒拿,那举着东西的手臂则以更快的速度从侧面击向教授的太阳穴,老施大叫一声不好,但是这次却是真的来不及了,那东西直直地砸进了这位白发老者的脑袋里,老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那东西砸进教授脑袋后瞬间由原来的苍白变得血红,而教授被砸进去的那个伤口没有一滴血流出来,似乎全部被那东西吸了进去?! 就愣了那么一秒钟的光景,老施再次出手,啪地一声才终于将黄琳的手臂给打开了,那东西也被打飞了出去,正好落在玉床上那女婴的肚子上。 “教授!教授!你醒醒!你快醒醒!”老施这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一把扶助倒下去的教授,去察看他那伤口,但是却发现太阳穴那处黑洞洞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而教授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管怎么叫都没有应声。 “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啊!教授……”黄琳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仿佛一点意识都没有,等清醒过来就看到老施抱着教授在那一个劲地喊,但教授却一动不动,她吓坏了,不知所措地蹲下身去,也跟着哭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一声异常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玉床上传出来。 第二十章 逃亡二十年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老施回过头来对我说道,火光映照着他的脸,黑红黑红的,神秘而诡异。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海中的画面一直停留在两千多年前的那个汉武帝陵墓里,里面传来的婴儿啼哭声把我弄懵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老……老施,你不会是说诗妹就是那个婴儿吧?别跟我开玩笑哈……”联系到刚刚女人想跟我说诗儿的真正身世,然后现在老施又给我讲了这么一个发生在1984年的故事,而诗妹的生日恰恰是1984年的冬天,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我能确信么?这种事情能在现实中发生么?而且诗妹平时穿衣打扮上面都挺时尚的,怎么可能会是两千多年前的那个婴儿长大的? 老施仔细地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信,但是元庆啊,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不信,它就不会发生的。” 我张大着嘴巴继续发愣,这时候一旁的女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我就是黄琳,这下你信了吧?” “你……你……你就是黄琳?”一连串的惊奇让我变成了结巴,借着火光,我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顶多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而老施故事中的黄琳当时就已经二十六了,过了二十五年应该是五十一岁了,五十一岁的人看上去像三十出头? 我知道有几个明星五十多了看上去还很年轻,那是化妆化出来的,但是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一丝的化妆痕迹,况且这种条件下她也完全不可能化妆,是什么能让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显得如此年轻? 黄琳看我还是愣着,和善地冲我笑笑,开口问道:“呵呵,小马啊,别瞎想了,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你不想知道接下去怎么发展的么?” 我点点头,听她说接下去的事情。 看清楚是真的那女婴在啼哭后,老施和黄琳两人才反应过来,黄琳不哭了,起身就去看那女婴,慌里慌张地将身上的棉衣脱下来给她包上去,生怕她冻坏了,这是女人特别是有点母性的女人最本能的反应,然后又一边摇着一边哄,那女婴也真听话,竟然不哭了,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她。 这时候玉屋外面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老施扯了一把还在哄女婴的黄琳,说了句:“不好!肯定触动机关了,我们快走!” 黄琳也急了,抱着女婴就跟老施出了玉屋。 但是玉屋外的场景把她吓坏了,人的鲜血、四肢和内脏竟然散得满地都是,而玉屋前的那匹血玉宝马此刻也已经全身通红,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老施左右四顾,就发现那些青铜制守护神兽全都不在原先的位置上了,正在愣神的当儿,刷地一声就有什么东西向脖子处迅速飞过来,老施本能弯腰,一个侧滚,回头一看,就发现身后立着一头异常威武的青铜貔貅,奇怪的是它的眼睛中正冒着红光,看上去邪恶异常。 还没来得及多想,那貔貅竟然一个猛扑就冲着老施的面门抓过来! 那貔貅看上去高大威猛,凶狠异常,但毕竟是青铜所铸,动作并不算快,而老施身手敏捷,连续躲过了它的几次攻击后,就去看黄琳,发现黄琳已经躲回了玉屋,站在里面浑身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冲着老施大叫:小心后面! 老施听她这么一喊,赶忙一个侧滚翻躲了开去,再定睛一看,其它的守护神兽也都动了起来,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要是一头还好说,可以躲过去,但现在墓室里是三十六头,能往哪里躲?也许自己能侥幸逃到那个进来的洞口,但是抱着女婴的黄琳行么?这显然是不用质疑的。 所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找到机关,因为这些神兽之前没有动,肯定是触动了机关才会使他们全动起来,而刚才似乎是黄琳抱起女婴裹棉衣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的,所以那机关肯定在玉床上! 老施一边左冲右突,躲着那些不断冲过来的神兽,一边冲着黄琳大喊:“玉床上有机关,快把它关了!” 黄琳听清楚老施的话后,赶忙去看那玉床,就发现之前女婴躺的地方有一小块圆形的突起,于是将一旁的盒子拉了过来,压上去,外面叮叮哐哐的动静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跑到外面一看,那些青铜神兽眼睛里的红光全都淡了下去,不再动弹。 两人这才惊魂未定地歇了下来,看着同伴的尸体,心里说不出的悲凉。 原本以为安全的墓室,没想到发生这样的变故,一下子死了三个人,连带队的教授都死了,而且是死在黄琳的手里,不知道回去该如何跟组织交代,而且又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女婴,难道真的要带回去给组织里做研究么? 正如我现在所看到的那样,当年的老施和黄琳两人最终决定不再回组织了,一方面是因为不忍心女婴被拿回去做研究,另一方面是黄琳杀了人,虽然不是故意为之,但总归还是杀了人,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这道坎。 要脱离组织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干脆制造了假象,让组织以为考古队所有的成员都死在了汉武帝陵寝中,那么接下去这个女婴怎么办呢? 老施那时候已经结婚了,但是黄琳还没有,连男朋友都没,带着一个女婴肯定不方便,所以只能把女婴交给老施夫妇来带。从此,老施带着英子(他夫人)和一个女婴就这样开始了不断隐姓埋名的生活,而黄琳一个人则在暗中帮助他们抚养女婴,避开组织的调查,同时和老施一起寻找关于这个两千多年前的女婴真正的身份。 “所以说,这几十年来你们一直都在做这件事情?” 他们的故事讲完了,我也终于明白了,这里面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老施以前没有跟我讲的确有他的道理,像我这样的一个普通人也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即使知道了又能咋样?我能帮上什么忙?能做出什么样的改变?显然不能。 黄琳点点头说:“我们同时也在寻找关于盒子里这个东西的线索,这东西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托过无数的人对它进行过大量的研究和测试,但是至今为止,我们还是对它一无所知,包括是什么人将它摆到那玉床上的都还没法确定。” “没法确定?那么你们还是找到了一些相关的线索?诗妹的身份也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所以你们才会到这里来?”我追着问道。 “小马,你听说过巫蛊之祸吗?”黄琳反问道。 “巫蛊之祸?是刘彻听信别人说太子刘拒利用巫蛊术谋害自己,而杀了他以及一大帮人?” 关于这个概念我记得在《汉武大帝》里面放过一集,因此有点印象。 “的确就是这件事,但是我要跟你说的是,事情没有史书及电视剧里放的那么简单。” 黄琳在史学方面是可以说是权威了,她既然这么说必然是她有了什么发现,而且这些发现和诗妹的真正身份可能有关联。 她告诉我太子刘据有三子一女,连后来的汉宣帝刘询之父刘进,也全都在巫蛊之祸中遇害了,这是史料所记载的。 但是黄琳和老施后来又进入了汉室王朝的其它几个陵墓,却发现了一些惊人的线索,这条线索相当隐秘,也还是让他们找到了,从墓中找到的那些资料及种种迹象表明,真正的刘据当时可能没有死,而且他后来还有了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很可能就是刘彻墓中的那个女婴,也就是诗妹! 黄琳告诉我这么一个暂时得到的结论,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就凭我都能想象得到,他们为了得出这个结论曾经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做,那么多年,那么多的古墓,那么多的机关,而且在这期间还要避开组织上的追踪和调查,其中的辛酸苦辣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诗妹有可能是刘据的女儿,那么她又是怎么被放进汉武帝陵寝中的呢?这又成了另一个迷。 老施接上了话继续给我讲下去。 在调查中,他们隐隐感觉到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在当时的巫蛊事件中隐藏得极深。表面上是江充和苏文在作乱,但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这两个小丑型的人物最终并没有得到好下场,诛全族。 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会敢于冒这样的风险去做这件事?答案就在这个神秘的背后人物身上。他们所进入的几个相关的王侯墓中,关于这个人的能力和手段都有相当隐讳的记载,他可能会一些真正的巫蛊之术,而且更大的可能是,这个‘他’并不单单指单个人,而是当时一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 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这个组织还残余着相当大的能量,这能量一直到现代还在持续着。因为在这二十几年的调查中,他们碰到了相当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也碰到了相当多的阻挠,几度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而奇怪的是,这仅仅是停留在感觉,也就是所谓的第六感上面,并没有切实地接触到那个“神秘组织”里的任何人,这导致老施甚至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否是对的,是否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组织。 黄琳却坚信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一度以来,这个组织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更确切地说,是连“首”都见不到,但她还是一直坚持着,一直在不断地寻访着,终于,她摸到了一些可能至关重要的线索,这条线索直指我们现在将要去的那个地方。 再说老施,十几年过去了,他感觉自己年纪大了,而且调查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他累了,不想查下去了,就在小镇上定居了下来,没几年,夫人英子因病离开了这个世界,而诗妹仍旧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直到进了镇中心人民医院当护士,然后认识了我…… 生活就那样平淡地继续着,跟常人无异,也只有老施自己心里清楚,她并不是寻常人,而是两千多年前的陵墓中抱出来的。 当然,关于真正身世,诗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 也许生性不平凡的人总归会有不平凡的命运,她的生活也不会总是如此波澜不惊,直到半个多月之前的那天晚上,事情发生了。 当然事情并不完全是老施之前告诉我的那样。 那天晚上,他跟诗妹在打扫藏宝室,诗妹无意中翻找到了那个盒子。这里要说一下,这个盒子并不是刘彻墓里的那个,而是老施另外找来的,那东西自从带出古墓后,老施就找了另外的盒子给它藏了起来,而诗妹也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变化,仿佛只是唤醒沉睡的她用的。 说回到藏宝室,老施还没来的阻止,诗妹就打开了盒子,拿起了那样东西,然后整个人就变了,变成我那天在她闺房里看到的模样。 所有的事情就这么简单,老施也并没有拿那东西砸诗妹的头,跟我那么讲只是想考验考验我,如果诗妹真的死了,或者更坏的情况下,变异了,然后又是被老施自己砸的,我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显然,我的表现老施还是满意的,所以放心地带我进了他毕生心血所积累下来的藏宝室,希望我能替他好好看管,也有那么一层意思,说是如果他不再回来了,就会将这藏宝室留给我,因为他自己在心里已经真正认了我这个女婿,也就是他的后人。 那么老施又为什么要烧了老宅呢?这还是黄琳的主意,黄琳收到了一些消息,他们原先所在的那个考古组织里有人开始全面调查二十多年前刘彻墓中的那件事。 其实老施和黄琳两人没有死这件事情是十多年前组织就知道了,而且曾经跟两人有过交涉,两人把最重要的情况隐瞒了下来,只说教授和另外两名队员是被墓中机关所杀,他们不想回组织是因为害怕,亲眼看到同伴被机关杀死的惨象,不想再进入那些机关重重的古墓,他们想退出组织,所以一直都没有跟组织上联系,就让他们以为两人也死了。所幸的是当时组织上并没有进一步追究,也默认了两人脱离组织的行为。 但是近来,组织上的内部人员似乎发生了相当重大的调整,有新的领导上任,这个领导竟然着手开始深入调查老施他们的事情,如果真的这样被调查下去,那么迟早有一天事情会暴露,然后又恰逢诗妹打开盒子变异了…… 还有,黄琳对于诗妹真正身份和那东西来历的调查也有了一些实质性的线索,于是就赶到了老施家中。 你看,这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千头万绪,绕来绕去,复杂得不得了,棘手得不得了,老施索性把门一关,两人就开始合计,一连商量了好几天(这正是那几天不让我进屋的原因,黄琳在屋里啊……),又联系上以前的一些老伙计,递过话去,希望他们各自都帮上一些忙,两人终于凑成了一只队伍,开始往云南这边赶。 而柳老爷子确实是倒斗的,和老施他们认识也纯属蹊跷。 话说老施他们脱离组织后,在进入一个刘氏王侯墓中遇到了柳老爷子的队伍,这前任中央考古队的碰上正宗摸金倒斗的,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竟然做成了朋友,在接下来的调查中,两方人合作过多次,可谓英雄相惜,老施和柳老爷子各自都佩服对方的本事,渐渐就成了至交。 而这次过来,老施本来并没打算请柳老爷子,但是在这边,也就是这个林子里碰到了一些东西,自己一个人对付不来,所以就请了柳老爷子过来。 “好了,这下我全搞明白了,那么就是说接下去我们的目标是——赶到你们所说的那个地方,真正的香格里拉?找出诗妹真正的身份,并唤醒她?”要听懂老施、黄琳、柳老爷子轮番给我讲述的这些事情,我的脑细胞不知道死了多少亿个,但还好,我不是太笨,总算明白过来了,于是把此行的目的想跟老施再确认下。 “就是这样,不过小马啊,我们也只是给你讲了个事情的大概,关于那些线索以及其中的细节部分太复杂了,我就不跟你讲了,反正就跟你说的那样,我们这就是要去所谓的香格里拉,当然那是国外的称呼,我们古时候的人将那地方叫作——不周山。” 如果是在以前听到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我也许下巴都会掉下来,但是现在,我已经见证了太多离奇的事情,所以,当这个神话中的地名从黄琳口中平静地说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奇。 相反,我甚至相信,黄琳,她已经找到了不周山,即香格里拉真正的所在,所以,老施才会跟着她一起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所以,柳老爷子也会不辞辛苦赶过来帮忙,所以,我现在会在去往不周山的路上,会在这片必然经过的大山脚下的林子深处。 大的情况我现在了解了,但是眼前碰到的那么多细节问题呢? 第二十一章 谜团 “诗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之前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些什么?”我想了一会后,首先问了这个问题。 老施和黄琳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黄琳给我回答:“诗儿她,是到丽江之后睡过去的,过程也很简单,并不是很突然,而是睡了一觉之后,次日早上发现她没有醒过来……” “这样啊,唉,真不懂她碰到那东西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吧?” 老施摇摇头,说道:“她睡过去这个问题确实没有任何头绪,我之前琢磨着可能和最初刘彻墓里睡过去那样,所以试过将那东西重新放到她身上,但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那你们没有给她做过检查之类的?我是说医学病理上的?” “这个当然有,我请丽江这边的一个老朋友在他的私人诊所里做的,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诗儿的生命体征已经完全停止了,但她的体温却保持在一个极低的温度之下,手碰上去都感觉冷,这不是常理能解释的。”老施回道。 我想了一会,忽然把头转向一旁的柳老爷子,问到:“柳伯伯,阿风他爸以前是你治好的,诗妹这个情况跟他爸有什么共同之处吗?” 柳老爷子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要说共同之处那还是有点的,就是两人都类似灵魂出窍的情形,身体和思维都不由自己控制,行为举止很怪异,但是阿风他爸的情况相对要简单点,通俗的话说就是中邪了,诗儿的情况太复杂,而且她本身的身世都是个迷,所以老头子我也没办法。” 老施看我埋头继续想着什么,不得不打断我的思绪:“唉,元庆啊,你先别想诗儿的事了,你能想到的我们都想到过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不周山里找答案。”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不过这个想法我自己都觉得太荒诞,也就没有说出来。算了,诗妹的事我现在也是无能为力了,不过之前碰到的几件奇怪的事情也许问问老施。 “老施,我和阿风之前在草甸里看到一具奇怪的尸体,已经被埋起来了,那尸体手上有和我们一样的手表,是你们队里的人吗?”我想了一会问到。 老施叹了一口气说,是的,是我们队里的人,我又问他那人怎么死的,为什么那么奇怪,他身上怎么有那种黏液,好像连肉都被完全腐蚀了。 老施还想跟我讲下去,一旁的黄琳却扯了他一把,抢先说道:“小马,人死了你也别再去多想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那天老施会打你电话,让你赶过来么?” “对啊!为啥要我过来?我都帮不上什么忙……” 这时,老施从自己的随身小包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黑乎乎的,闻上去一股霉味,我看了一下,一开始还不愿意接,老施就努了下嘴,我才接过来,这一接手我就感觉像一部手机,凑近火光一看,果然是一部手机。 可是不对啊,这手机除了看上去苍老无比,发霉发黑得厉害,怎么型号款式都跟我的那部一样?我就那样仔细看了一会,然后疑惑地看向老施,问他让我看这手机做什么? “这手机是你的。”老施说道。 “我的?你在哪里找到的?”我记得我的手机昨天晚上还留在对岸,被无面鬼猴搜走了啊,怎么会出现在老施手里…… “之前带你去的那间木屋,床下面一只木头箱子里。”老施平静地说道。 “那木屋?不可能吧……那种破烂木屋里怎么可能有手机……等等……琳姐,你刚说要告诉我为什么会让我来这边?不会就是因为这部手机吧?也就是说你们是在我来云南之前就找到这部手机了,而且又说这部手机是我的,这不可能的,绝对是你们弄错了,这部手机不会是我的,我的才昨天晚上被猴子给抢走了……” 老施只是笑了笑,却朝营地外围站着的一个伙计喊了声,那伙计赶忙蹭蹭蹭地跑过来,老施让他把手机拿出来,取出电板,然后将那电板装到这部跟我一样的手机上,按了开机键,不可思议的情况发生了。 这手机竟然开机了! 这是种什么情况?这个发霉发黑得仿佛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手机,它竟然真的开机了! 而当我从老施手里接过手机后,看到了更诡异的情况,手机通讯录名单中的第一个号码是“诗妹”,我又不可置信地往下翻看,所有的通讯名单我都认识…… 这,这的确是我的手机。但是!才昨天晚上丢的,怎么会出现在那间破烂的木屋里面?难道说是猴子放进去的?可是猴子又怎么懂得找个木盒子,把手机放到床底下? 而且就算我那手机丢了,也只是一天的时间,怎么会苍老到这幅模样?看着眼前的手机,我忽然想起之前无意中看到的一则报告,说某某考古队在几百万年前的原始人洞穴里发现现代飞机的壁画,还在什么埃及金字塔里面发现美元的硬币,难道说这部手机它也穿越了? 好吧,现在我只能相信它是穿越了,可是它究竟穿越到了什么年代?谁的手里了呢?难道说就是那木屋的主人?而从那木屋荒废的程度以及这手机的苍老的程度上来看,应该在十年之内,到底是什么人住在那里,他把这手机当宝贝一样藏起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元庆,你好像知道点什么?”正想着呢,老施忽然看着我问到。 “我这手机肯定是穿越了。” “穿越?小马,你说的这种事情也许有可能,但是如果真的要说是穿越造成的,那一样等于完全失去解释能力了。其实,我和老施当时看到这部手机时相当震惊,但是后来我们还想过一种可能。” 黄琳顿了一顿,从我手里接过手机,继续说道:“你的这部手机型号很老,是三年前的,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他拿着和你一样的手机到这里来过,并且手机里复制了你卡里的通讯名单,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人可能会这样做?” 听黄琳这么一说,倒是也有可能,但是什么人会这么做呢?我实在是想不到…… “对了!这手机卡里的号码是多少?”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冲着黄琳问到。 “********3314,本机号码上显示的这个数字,是你的号码么?” “果然不是!********3314……可是这个号码我好像在哪听过……老施,那天晚上你就是用这部手机打的我电话?这边竟然有信号?” 老施点点头,说其它手机在这边根本没有任何信号,他当时拿到这部疑似我的手机,换了电板开机后,就想试试,随便按了一个号码,结果就通了,而且听到了我的声音,很清楚,当时我旁边还有人,而且连什么人他都知道了。 我把手机再次拿了过来,一个个名单按过去,所有的名单下面都是同一个号码——我的,但是名单的数量比我手机上的名单少了大半。 那么,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几年前复制了我手机中的名单,但是没有复制手机中的号码,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现在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也许可以通过移动查出这个号码所登记的详细身份信息,但是,显然我们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回去后再说。 最主要的问题总算是有点眉目了,虽然牵扯出了更复杂的谜团,但好歹也算摸到点什么。接下去就是出现在林子外的营地上那几个细节问题,想来柳老爷子已经把一路来的状况都跟老施沟通了一遍,我没有多问,只是打听了下先前队伍里几个人的状况。 阿风告诉我,在我睡着的那段时间里,柳老爷子回来把他叫走了,不过阿龙的尸体不见了,我这才想起来我们从大石头上下来回到营地那会,竟然没注意到阿龙的尸体,不过印象中那时就没有看到了。至于阿乐,的确是失踪了,最后一次看到他的就是我和阿风,当时看到那么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趴在石头后面准备袭击阿乐,而一眨眼的功夫,阿乐就不见了。 我把这个情况跟老施一说,老施却并不感到惊奇,他仿佛知道点什么,但仍然没有和我多讲,看他那表情我忽然觉得,那黑乎乎的东西应该也和埋在那里的人也有关,说不定那人的死就是那黑乎乎的东西造成的。 当问到这林子里在晚上是不是就会出现那种趴着的黑乎乎的东西,所以老施要在石头上留下那句话的时候,老施的回答却让我感到相当吃惊,那行字不是他留下的!因为在石头上划字不像拿笔写字,字迹几乎无法辨认,我们之前以为是老施留下的,仅仅是因为那是在老施的营地里。 至于那个留下字的人到底是谁呢?我又联想到了怒江边上林子里留下那些口香糖记号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老施说在石头上留话让我们晚上不要进林子是对的,因为晚上出现的东西的确会对我们不利,看来那人留话并没有恶意,也许跟林子里做上口香糖记号一样,其实是在帮我们。 那就更奇怪了,竟然有这么一个暗中帮助我们,却不肯露面的人,他到底是谁?他这样帮我们到底是为什么? 再次联想到那破烂的木屋,和木屋里发现的这只奇怪手机,几乎可以肯定,破烂木屋的主人,和这个帮助我们的神秘人,就是同一个人。这个人不仅认识我,而且还非常了解我,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会有这样一个人。 我的社会关系并不算太复杂,全然不记得有认识过什么人是在云南这边的,包括我的大学同学,没有一个是云南的。而且这个人复制我的手机通讯名单的时间大约在三年前,那时我才毕业两年,两年里就在一家建筑公司打杂,社会关系相当简单,更不可能认识云南这边的人,也没有什么朋友会好到把我这么多的通讯名单全都记下来。 虽然说我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人,但也不能排除有什么曾经非常要好的朋友,本来不是云南的,三年前跑到了云南,然后做了这些事。 人的一生中会碰到的人太多,有什么人一直把你当朋友,而你可能并不在意,分开一段时间后你甚至不记得他了,但他也许会一辈子记住你。我不能说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记得,所有的事情都记得,所以我没法排除有这么一个可能的朋友存在。 但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了,再怎么搜肠刮肚也没有办法,幸运的是,这个神秘的朋友没有想害我们,而是想帮助我们,既然这样,我暂时也不用追究了,他想现身的时候自然会现身。 这样想着心里就安耽了点,抬头往上看,有几丝亮光从浓密的树冠里照进来,原来天色已经不知不觉变亮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又是一个不期而至的清晨,我的生物钟似乎被完全打乱了,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困还是不困。 也许一直被无数的谜团缠绕着,纠结着,被各种各样奇怪的、恐怖的事情追赶着,我的很多感觉都失灵了,不正常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到了连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地步,只觉得一切都恍恍惚惚的,像一场梦,这个梦很长,长到醒不过来。 当天色越来越亮,清晨的雾气钻进鼻孔,那些奔走逃散了一夜的、失灵的感觉开始渐渐回归。 旁边的伙计正忙活着往篝火里面加柴,将米饭和着一些菜叶放到锅里煮了起来,食物特有的香味飘进鼻孔,饥饿的感觉也在复苏。 吃早饭的时候,阿风坐到了我边上,冲我笑笑,那笑容里有点无奈,也有点抱歉,也许是为了昨晚没叫醒我的事,也许是为了我现在遭遇的这么多一连串的巨大变故。这个曾经跟我同病相怜的人,曾经身边最亲密的人都突然失去意识的小伙子,似乎想告诉我他能理解我的感受,我也勉强挤了一个笑容回给他,顺口说这早饭真不错。 本意只是闲扯一句,没想到阿风没接话,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小马哥,多保重哟。”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好好地吃早饭呢,怎么会说这样的话?阿风又笑了,连日来的紧赶慢赶,过度的劳累让这个小伙子的眼皮肿得老高,但他比我年轻,笑起来还是有阳光的味道。 阿风一边笑着一边朝我后面看了一眼,我也回过头,就看到柳老爷子、黄琳和老施一起从帐篷里钻出来,他们之前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而此刻却在说着道别的话。 我一下明白了,柳老爷子他们的队伍走到这里就要和老施告别了,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柳老爷子过来是帮老施的,怎么会到了这个林子里就不继续走了呢,况且都没有看到柳老爷子有帮老施做过什么啊,难道说仅仅是帮他把我从浙江带过来?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柳老爷子组织了十来个人的队伍,期间又死了那么多的伙计,不可能就只是为了把我带过来这么简单吧。 “元庆啊,又在想啥呢?”柳老爷子忽然把头转向我,他的眼神还是那么高深莫测。 “没想啥呢,对了柳伯伯,你们要走了?”我赶忙问到。 “呵呵,你都听到了啊,嗯,你家施老头的事情我就只能帮到这里了,接下去的路你可要多保重啊,记得一定把诗儿给好好地带回来,到时候柳老头我我还来喝你们的喜酒呢。” “啊……这个……诗妹她……”我看看装诗妹的长箱子的那个帐篷,一时哑口无言,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行了行了,元庆你快点把东西给收拾了,别磨蹭!”老施看我在那啊个半天,不耐烦地催促到。 旁边的伙计都开始整理装备了,我只好凑上去帮忙,在那个大帐篷被收起来之前,我跑进去开了长箱子又看了看诗妹,她还是那样冰清玉洁地躺在那里,我心里说: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然后就招呼着其他人把帐篷收了起来。 由于柳老爷子的队伍在过来的时候被无面鬼猴冲散了,遗失了大部分的装备,老施衡量了两方队伍里的人数,将装备重新分配了一下,两方人马各自打点好行囊,就分道扬镳。 柳老爷子他们往林子外的方向走,我们继续往林子里地势更高的方向行进。 第二十二章 古墓暗守 我们这支队伍总共是七个人,老施、黄琳、我,还有四个身体健硕的伙计,其中两人扛着几乎所有的路上装备,另两人则抬着装诗妹的那个长箱子,我一直不太放心,就紧紧跟在那两人后面,生怕给磕碰到了,心里恨不得自己去抬,但又没那个本事,只好不时地提醒两人注意脚下,走慢点。 老施走在最前面,偶尔回过头张望几眼,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就那样走了个把小时,我发现抬诗妹的两个伙计一直都很谨慎,可以说我没想到的都给想到了,一路上从来没磕碰到过,即使在非常不好走的地方也是难得有大幅度的摇晃,跟了这么久我终于放下心来,快步走到老施面前问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他们这样抬着走了这么久,累得够呛的。 老施点点头,看了看前面,说就在那边休息吧。 走到这里,地势上升得很快,高大的树木也越来越少,岩石和灌木开始多起来。因为这些岩石的存在,脚下就变得凹凸不平,而这些灌木的茎叶上很多都带着刺,一不小心就会被划拉到,加上生得密密麻麻,跟之前林子里高大树冠下面肥沃而平坦的厚土地面相比,路要难走上很多,越往山势高的地方就越吃力。 我们在一处两层楼那么高的直立岩面前停了下来,这块岩面整体略略往前倾斜,呈俯视状,岩面之下是一大块岩石,岩石表面相对比较平整,而且只稀稀拉拉地长了几颗小树,在这林子中算是一处相当不错的休息地了。 几个伙计把身上的负重全都卸了下来,然后跟做广播操似的开始活动筋骨,老施绕着我们休息的地方看了一圈,也不知道在找什么,黄琳则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一块塑料布,又在岩石上吹了几口,铺上去,才坐了下来,我还真没想到她这么爱干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发现我们几个男的都灰头土脸的,脸上身上脏得不行,只有这黄琳看上去特干净,连身上的迷彩服也难得看到污点,真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爱美爱干净这个特点看来是女人的天性了,不管大的小的还是老的,走到哪里都不例外。 “小马,你老看我做什么?又在想什么呢?”黄琳忽然冲我笑笑,一边拿手巾轻轻擦拭着脸上细密的汗珠,一边随意问道。 我也不忌讳,直接把关于她年龄的问题和相貌的问题抛了出来,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一个过了五十岁的女人如何还能保持这样年轻的面貌,这可是无数人特别是女生梦寐以求的东西。 “因为这张脸不是我的。”黄琳学着我的样子蹲了过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听到这句我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旁边挪开了一点,然后才去看她,就发现她的表情相当神秘,我琢磨不出什么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道:“琳姐……不是吧?你可别吓我……” “你不信啊?我给你看看……”黄琳说着就把双手伸到自己脖子下面,仿佛要揭开什么。 一看到她这个动作,我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叫她别去撕了,我相信了,心说要是看到一张人脸被活生生地撕下来,那太恐怖了,我看过,那是电影,我可不想看到现实的版本。 黄琳看到我大呼小叫着,真的不去撕了,反而把帽子摘下来,洒下一头乌黑的长发,顺手拨弄了几下,然后开心地笑起来。 她这一笑我就又不懂了,这时老施也走了过来,拿着个水壶敲了下我的头,说道:“叫什么叫?她逗你玩呢,平时看你在镇上那会做生意,精明的很,到了这里咋就啥事都稀里糊涂的?” 原来这黄琳是在逗我,我还真以为她那张脸不是自己的,听老施这么一说,我就恨了一眼黄琳,说:“琳姐,到了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之前那么多的事情,你和老施两个一直都瞒着我,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跟着严哥过来,然后又是跌跌撞撞地跟着柳老爷子的队伍,直到见到你们,才知道现在这个状况,而且一路上你都不知道有多惊险,好几次我都差点挂了,要不是有他们帮我,我肯定见不到你们了。我现在胆子越来越小了,都是被吓的,琳姐你还来这么一着,我是真的吃不消了。” “呵呵,九哥啊,你说的没错,这小子的嘴皮子还真是甜,我都比他大了一圈,算阿姨辈了,他还能一嘴一个琳姐地叫,不错不错……不过小马啊,我看你一路上闷闷不乐的,一直挺紧张的吧?所以想逗你一下,让你轻松点,呵呵……你这个人还挺好玩的。” 黄琳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是有了少许皱纹,她将头发又盘了起来,重新戴上帽子,继续说道:“有些事情啊,你暂时没有办法去改变的,就不要太放在心上,只要我们去做了,总会有结果的。所以,在等待这个结果到来之前,尽量保持乐观良好的心态吧!你看,这么多年过来了,我比任何人都更想弄清楚诗妹的身份,因为她是我亲手从墓里抱出来的,一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我比你都还要关心她,还要紧张她,但是我还是把她交给了老施,在背后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一天天成熟,然后认识你,和你在一起……即使她现在这个样子了,我还是能跟你开玩笑,能充满希望地去寻找她的身世和唤醒她的方法,所以,马元庆,打起精神来吧!不要再闷闷不乐,不要再去想那些疑问了,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加油哦!” 黄琳的声音听上去不仅成熟,而且有一种特别的魅力,那也许是感染人的力量。如果她的这些话由一个普通人说出来,我可能会感到相当奇怪或者别扭,但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就是有那么一种味道,这种味道让我的心境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很多缠绕在心头的疑团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我再次明确了自己的方向,那就是跟着他们,一直到不周山,一直到寻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为止! “哈哈,谢谢你,琳姐!真心的!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永葆青春的方法哟,就不能告诉我么?” “呵呵,这是我的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你,你知道,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别想啦!” 女人果然还是女人,特别是漂亮而有韵味的女人,总有俏皮的资本。我就没再多问,拿出水壶,站起身,仰起脖子,就想喝一口,却忽然发现,头顶正上方,也就是身后这块岩面的最顶上,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正从那里探出来,脑袋中间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正往下盯着我们。 “啊……这个……”陈泉一下子支支吾吾的,就去看黄琳的脸色,看了以后才继续说:“这个……黄总有言在先,不能告诉你,我也没办法咯,你问别的问题吧,十个问题换一根烟都成!” 一听他这么说,我就懒得理他,转头去看黄琳,黄琳却冲我笑笑,说:“你怎么不来问我?” “问你也是白问!”我没好气地回道。 “哈哈,小马啊,其实很多事情我和九哥压根都不打算让你知道,因为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你现在能理解的。” “什么叫我不能理解?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甭管是科幻大片还是玄幻小说,我看得不要太多!琳姐,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理解的?” “你活在科幻世界中么?”黄琳收起了笑容,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看她这一脸认真的模样,我只能摇摇头。 的确,电影只能是电影,小说只能是小说,我却处在活生生的现实中,如果那些电影中的、小说中的东西真的闯入了这个现实的世界,那又会是什么模样?而且可能吗?他们有理由存在吗? 因为我们不相信,所以才会去看,所以才会乐于其中。如果我们相信了,那也许将会永远活在恐惧和惊慌之中。 “不过我觉得我这一路过来就跟看电影似的,很多离奇的事情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发生了,所以琳姐你说吧,我想经历了这些,我可以理解的。”我把话说得诚恳之极,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算黄琳说得再玄幻我也相信。 “好吧,那是人。”黄琳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说道。 “人?!是谁?什么人长那个样子?”她这个回答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随即紧跟着问道。 “准确地说它曾经是人。” “曾经是人?那现在又是个什么东西?”我追着问。 “你别急,听我说完……”黄琳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知道古时候的帝王陵墓都是有守陵人的吧,就拿前面和你说过的汉武帝墓来说,建成后,无数王侯权贵的公孙全都迁移到了陵墓所在地,有几万人之多,以至于后来发展成为最繁华的邑之一,这些迁移到皇陵周围的人其实就是守陵人。守陵人也有等级和分工,而大多数帝王陵的守陵人都是世代相传,恪守祖训一直守护在陵墓周围的。 “当然,对于大张旗鼓、明明白白的帝王陵来说,这样的守陵形式叫明守,你应该可以很好理解,但是还有一种守陵形式,与明守相对应的,叫暗守。 “暗,从字面上我们就可以知道,这种守陵方式是在暗中偷偷摸摸进行的。至于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守陵呢?因为他连陵墓的位置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即使有人就站在陵墓上方,守陵人也不会马上跳出来说‘喂!你不能站这里’,而是会在暗中观察你,观察你的行为举止,然后再做出判断,一旦你有什么举动,让他认为你对陵墓有威胁,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你做掉!这种守陵方式隐秘而可怕,对于擅自闯入的人来说绝对是噩梦。有一些深山中的失踪案件其实就是因为被暗守杀掉而造成的。 “我给你举个暗守最好的例子,那就是成吉思汗陵。你知道,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找到过他的陵墓真正的所在吧? “蒙古盛行的是‘密葬’,成吉思汗同样密葬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安排守陵人,恰恰相反,他的守陵人规模也是相当庞大,形成了一个神秘的组织,这个组织近千年来一直存在,他们从事的工作就是阻止世界上的人们寻找到陵墓真正的所在。为了这个工作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包括销毁各类可能引向陵墓的书籍、史料、民间记载等等资料,甚至包括现在网络上的各种相关数据;他们还制造虚假的社会舆论,转移人们对于皇陵的注意力……如果还是有人探寻到了陵墓所在地,他们就会在暗中悄悄将那些人杀掉,然后做大量工作掩埋真相,悄无声息地将事情处理掉。 “成吉思汗陵的守陵队伍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大的暗守组织之一,他的这个组织鲜为人知,但也还是有所记载,如果你的探秘欲望或者贪欲不是那么强烈到想去寻找他的真正陵墓所在,那就不会出事。而那些没有任何记载,甚至不知道来历的陵墓暗守才是最最可怕的。 “我们华夏文明在官方上的说法是上下五千年,其实不然,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远远不止五千年,有些东西是我们早已经发现的,但是过于震撼过于不可思议,所以我们没法将之公诸于众。在这漫长的文明年代里,出过多少王侯将相,出过多少能人异士,我们没法想象。但是,这些曾经站在社会最顶端的人,即使他们死了,也仍然留下了巨大的生命能量,其中就有一些人在生后建造了极其隐秘的陵寝,并安排了各种各样的暗守。 “暗守也是有区分的,一般的暗守都是由人来承担,也有些生前会驱使野兽的人,他们就让野兽来守陵,这种野兽就叫守墓兽,比人恐怖,比人凶残,但未必比人狡诈,都各有各的长处。 “还有一种更诡秘的暗守,关于这种暗守几乎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完全是神秘中的神秘,如果不是几天前在这里亲眼看到,连我也无法相信,它们竟然真的存在……” 黄琳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将她的话快速回味了一遍,终于明白过来,接着问道:“琳姐,你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东西就是你说的那种……神秘中的神秘的……暗守?” 黄琳轻轻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关于这种暗守的来历,我是从六爷——柳老爷子那里听说的,他曾经进入过一个不知年代的岩石墓穴,在那里碰到过这种暗守,也交过手,然后根据他祖上遗留下来的一些资料才晓得那是什么,后来给我和九哥说起,起初我们还不信,他便拿出一样东西给我们看。” “什么东西?” “一根手,像爪子一样的黑色的手。” “那手就是从你说的那种暗守身上砍下来的?” “没错,六爷是这么说的,而且还给我们描绘了那暗守的大致样貌:人形,全身黑色,唯独瞳孔呈红色,用四肢行走,行动异常敏捷,上肢灵活,下肢力量巨大。他祖上遗留下来的笔记中对这种东西有所记载,给它取名叫傀,单人旁一个鬼,意思为非人非鬼的东西,并说它其实是由人变化而来的。” “竟然还真有这样的东西……那真的是人变的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那样?” “至于具体怎么变的,那笔记中没有详细记载,我也没查过,但想必这种叫傀的暗守并非自愿变成那样,而是它背后的人所为,也就是掌管暗守组织的人在幕后操纵的……” 说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先不论那东西究竟怎么变化的,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了,于是说道:“等等……既然这个林子里出现了这样不寻常的暗守,那么就是说这里有相当隐秘的古墓?” 黄琳点点头,略微一笑,说道:“呵呵,如果是一般人碰到那种东西,八成会以为是林中的鬼怪,都会对这片林地敬而远之,但是若有人稍微知晓那是最诡秘的暗守之一,就可以推测出这里存在古墓,至于这个古墓究竟是什么年代,什么规模,什么人的那还得进一步考证,我们无意中经过了这片林子,发现了傀这种暗守,但由于我和九哥此行的目的并不在这个古墓,所以就知会了六爷。”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关于这整件事的脉络就清晰了: 几天前,黄琳他们进入这片林子后,遭遇了傀这种暗守,队伍里死了人,就是埋在草甸交接处那个伙计,他们对于傀并不是很了解,生怕再出事,就通知柳老爷子让他过来,因为柳老爷子对傀有一定的认识,想必对于傀所守护的陵墓也有一定的了解,他肯定感兴趣。而黄琳他们则在林子里等柳老爷子,顺便稍微探查一下,结果就发现了那幢古怪的木屋和木屋里疑似我的奇怪手机,打电话给我,让我也过来,正好柳老爷子他们刚到丽江,于是顺道就可以把我接到这里。 而今早老施黄琳的队伍和柳老爷子的队伍告别,并不是因为将我送到了任务就完成了,而是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去做,我们继续赶往传说中的不周山,柳老爷子的队伍则在林子中寻找古墓的下落。 但还有个问题,就是昨晚林子里开枪的究竟是什么人?傀应该不会使用枪械吧……我想着就问了黄琳。 黄琳却摇摇头说,傀会不会用枪她就不清楚了,但这种古墓既然有傀这种暗守,就可能还会有其它种类的暗守,因为照她的分析来说,傀这种东西毕竟也是生物,是生物就有寿命,它们不可能从陵墓挖好后一直活到现在。 更大的可能就是,这个陵墓的暗守组织历代以来都有一个领袖,这个领袖很可能是人,这人懂得如何将其他人类转化成傀,为了将陵墓世世代代守护下去,他就需要不断地寻找适合转化为傀的人类,来填充他的暗守队伍。 之前看到傀这种东西我已经感觉很不可思议了,听了黄琳的分析后,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懂得将人转化为傀的家伙,简直太可怕了,真搞不懂这种人为什么会世代相传地残害其他人类,将活生生的人转化成傀这种非人非鬼的怪物,而支撑他信念的唯一使命,仅仅是为了守护一个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人…… 古人,特别是奇怪的古人,他们这种在我看来畸形的信念,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但可以想见的是,他们所守护的东西有着非同寻常的秘密,有着无法让其他人一探究竟的理由。所以,他们才会千百年来守候在同一个地方,一个与现代文明完全隔绝的地方。 让我同样难以理解的是柳老爷子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边,难道就是因为发现了傀这种不寻常的暗守?或者还是想要找到这个神秘的古墓,取得里面的宝贝? 一路过来,在我的印象里,柳老爷子虽然是盗墓出身,却与那些穷凶极恶贪财忘义的盗墓贼全然不同,而且能跟老施这样的人做上至交,可以说也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再加上之前听过阿风的故事,更觉得他是行侠仗义的好人,况且他的钱财和势力已经积累到了相当大的规模,应该不会为了那些所谓的古墓宝贝而轻易动容。 既然不是为财,那又是为了什么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不惜损兵折将地跑来与这密林古墓中的暗守过招呢? 或许柳老爷子自己也有他心中放不下的执念,这执念跟傀有关,跟傀所守护的古墓有关,也许是他们盗墓家族中那些先人们遗留下来的未完的事业。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黄琳并没有再和我多说关于柳老爷子的事情,只知道他们此刻正在林子中寻找古墓的线索,而我们已经走到了林子的边缘,再往上走,就是岩石山了。 刚才那只趴在头顶偷窥我们的傀,也许跟了我们一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跟到林子的边缘地带这边,按黄琳的推测,古墓的范围应该在林子中央那一带,傀没有必要一直盯着我们到这边过来。 之前来的路上老施一直回头张望,他肯定是早已经察觉到那只傀了,只是没有跟我们说,但刚刚那只傀就趴在我们头顶上方,老施才不得不追了出去,因为那傀的行为看来并不寻常,已经超出了它的侦察范围,那目的就可能不仅仅是暗中观察我们了。 黄琳说我的推断没错,这些傀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守陵了。 “几天前,在草甸和林子交界处那个营地里,傀就袭击了队伍,不过队里只死了一个人,它们却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好几只傀在冲突中被杀死。所以,在我们进入林子后,它们并没有再轻举妄动,而是在四周时刻埋伏着,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而且你知道吗?它们一直在盯着我们队伍里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黄琳没答话,却朝诗妹的那口箱子看过去,看她的眼神,我似乎明白了,脱口惊道:“诗妹?它们一直在盯着诗妹?” “不,是那东西……” 原来黄琳看着诗妹的那个箱子,并不是指诗妹,而是盒子里那东西。之前我看到老施将盒子里那东西连同盒子和棉布包一起放进了诗妹的箱子,我一想也是,“那东西”如此古怪,也难怪那些傀会盯上它,至于它们要“那东西”做什么用就不得而知了。 黄琳也说不知道。 “不过它们到现在为止也只是盯着不放而已,至从那次冲突后,除了窥探就再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举动,现在到了林子的边缘地带,应该是它们最后的机会,所以待会有可能会……” 黄琳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她身后的灌木丛里突然蹿出来一个黑影,那速度奇快,一只巨大的爪子从那黑影上伸出,直冲着黄琳的脑门抓过来! 我大脑来不及反应,只是条件反射就去推黄琳,将她瞬间推了出去,但是那爪子却没有变方向,直直地冲着我的面门抓过来,我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第二十三章 傀! 在那黑乎乎带着腥臭味的爪子触到我鼻梁的同时,一声沉重的枪声爆了开来,我就看到身前那黑影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把,身形一晃,整个身体连同那将要毙我命的爪子都被带了出去,嘭地一声撞在岩壁上,落在那里,还在挣扎着想要翻过身来。 我赶忙拉着黄琳躲到一边,惊魂未定,没来得及细看那东西,就听到身后又有枪声不断爆响,转回头去,就看到灌木丛中好些黑色的身影正在快速穿梭着,形成一个包围圈,不断地朝我们这边围拢过来。 “别呆在那!退到里面去!”胡子朝最先发起进攻被、打了一枪还在挣扎的那只傀脑门上开了一枪,冲着我吼道。 我看了一眼那只傀,脑袋都被炸开了,红的白的摊了一地,甚至溅到后面的石壁上,恐怖的是它竟然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来不及多想,拉着黄琳就躲到了另一侧,也就是摆放诗妹箱子那边,贴着岩壁靠在那里,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胡子,泉哥,还有另一个叫大摩的伙计正端着枪守在诗妹的箱子前,全神戒备地看着那些四处乱蹿的黑影,看哪知稍微停顿一下,就一枪轰过去,有几只被打中了,但是却跟没事一样,继续在乱窜着,一点点向我们围拢。 包围圈越来越小,我才发现傀的数量并没有我最初看到的那么少,足足有二十来之左右,我心想这可怎么办,我们就三把枪,肯定要顶不住了,急了就冲陈泉喊道:“泉哥,还有枪没有?给我一把!” 陈泉嘴里叼着根烟屁股,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有也不给你!” “他奶奶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话,有就快给我!” “跟你说了,你打不中,乖乖呆在那里,别慌!嘿嘿……”陈泉忽然转过脸来,嘴角朝我扯了一下,摆了个诡异的笑容。 我当下又是一惊,这泉哥是啥意思?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能笑得出来?我看这些叫傀的东西脑袋都被轰烂了还能动,简直恐怖至极,而且数量还这么多,把我们全包围了,如果它们一拥而上的话,迟早会用那种乌黑的大手把我们给撕了。 但陈泉仍然叼着那根烟屁股,脸上一点慌张的神色也没有,我又看看胡子和大摩,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态,只是随时注意着四周围那些傀的举动。更奇怪的是,它们将包围圈缩小到了十来米的半径,却没有进一步再围拢过来,就这样和圈里面的人们僵持着。 我看不懂这个诡异的场面,就转身去看黄琳,却发现黄琳举着一个相机,在拍那只还没完全死去的傀,拍了几张照片后,又拿出一个工具箱,蹲下身去,搜集地上那些碎肉块和白花花的脑浆。 看到这个画面,我简直说不出话来,就觉得恶心无比,特别是那具残破不堪的傀尸,虽然动静已经小了很多,却仍然在抽搐着。它侧躺着,还是能看出人的形态,但由于长期的四肢行走及潜伏行动,背部隆起像个驼子,手掌和脚掌都显得特别宽大,再加上四肢收拢,看起来又很像动物。 正如之前黄琳所说,它全身上下都是黑色,只有两只眼睛血红血红,而身上油光滑腻,似乎覆盖着一层青黑色的黏液,让我想起草甸里石头坟中那具尸体手上的东西。我就看了那么几眼,又闻到那东西散发出的奇怪臭味,顿感恶心至极,差点把早饭都给吐出来。 黄琳这女人却一点都不避讳,只是专心地捡拾着那些碎肉,她的动作很快,没两分钟就完工了,我心说你们之前不是就打死过几只傀么,难道没弄这东西,到现在这种状况才来弄? 她在检碎肉的同时,有一种嘶嘶的声音在周围响起,寻声看去,就发现有几只傀已经停了下来,全都注视着黄琳的举动,它们似乎很愤怒,眼睛红得几乎都能滴出血来,全都龇牙咧嘴,那嘶嘶的声音从那白森森的牙缝间漏出来。 这种声音让我非常熟悉,就是老施打我电话的时候手机里的那个声音,我整个人的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了,现在这种场面下,黄琳的举动显然刺激到了它们,有一只个头特别大的傀已经出了灌木丛,胡子马上一枪崩过去,但是被它躲闪开了,跳到一块岩石后面,陈泉紧跟着又是一枪,那只傀却灵敏地将脑袋往石头后面一缩,子弹刚从石头上迸过去,它就又跳了出来,直接冲着陈泉扑过来!而同时,它身后的那些傀也全部蹿了起来,黑压压地一片朝这边涌过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了,我已经忘了恐惧,本能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准备朝最先扑上来那只大个子傀砸过去,却看到陈泉把枪一扔,从身后搬出一大包东西,大喊一声:“兄弟们,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散开了一片白茫茫的雾,这白雾呛人的很,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不过我立刻就明白这是什么了,石灰! 陈泉他们三人正在冲着那些围过来的傀撒石灰,那只大个子傀连同最先冲上来的几只一碰到石灰就嘶嘶地尖叫起来,声音相当凄惨。 我捂住鼻子,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它们在石灰雾中狂乱地抽搐着,甚至还能看到那些石灰洒在它们身上时冒起的白烟,就跟红烙铁烫在人身上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 原来,陈泉它们早就知道了怎么对付这些东西,难怪刚才一点都不惊慌,黄琳还搜集那些碎肉块来刺激它们,为的就是它们冲上来的这一刻,几大包的石灰一下子撒出去,大多数傀都着了道,一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皮肉一边尖叫着乱蹿,场面完全混乱了,好在那些傀一下子都退了开去,没有再往前进到里面来。 我看到最先被撒石灰的那些都已经蜷缩在了不远的地上,挣扎着却站不起来,似乎石灰对它们的伤害非常致命,连那血红的眼睛都闭上了,再也睁不开来。不过还是有那么几只动作慢的傀,因为在最后面,没被撒到,此刻全都退回了灌木丛中,嘶鸣着显得更加愤怒,想必已经不仅仅是想撕了我们了。 从它们冲上来,到中了石灰阵,然后没受伤的几只又退回到灌木丛中,这段时间极短,石灰雾还没完全沉下去,胡子就开始冲着受伤的几只傀补枪子,想进一步刺激蹿回到灌木丛中的那几只。果然那几只看到我们几个人手中的石灰都撒完了,空气中的白雾也渐渐沉了下去,正准备着发起第二次进攻,这次肯定更疯狂。 陈泉和大摩两人也拿起了枪,准备解决剩下的那几只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奇怪而悠扬的响声从林子那边传过来:“呜…………呜……呜呜……” 然后我就看到,那些傀顷刻间消失在了灌木丛中,跟着那奇怪的响声也停了。 胡子大骂一声就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冲着林子那边乱开枪,黄琳朝他喊了一声,他才停下来,垂头丧气地走回到岩壁这边。 “他娘的,跑了几只,怎么办?”胡子问黄琳。 “没事,这样就行了,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得赶路了。还有,大摩,你去弄颗牙齿下来。”黄琳说着将工具箱递给胡子,指指躺在地上的一只傀。 “琳姐,我们这就走了?老施呢?他还没回来……”看黄琳也在收拾东西了,我才从刚才那种状态中回复过来。 黄琳将一个大包往背上一扛,又甩给我一个包,说道:“他在前面等我们,你背这个,走吧!” “啊?”我真没想到,那个老头竟然已经跑到前面去等我们了!不过我瞬间又明白了,他假装去追头顶上那只傀,其实是故意走开,而刚刚将我们包围的那二十几只傀看到最大的威胁走了,才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然后开始向我们发起进攻…… 这就是所谓的计中计啊,最先是傀们来了个调虎离山,老施将计就计跟着被调走了,然后黄琳做了个空城计的假象,刺激傀们发起疯狂的进攻,实则早就准备好了石灰阵,打算全灭那些傀,但是没料到的是又有怪响从林子那边传来,将剩下几只活下来的傀撤走了。 虽然没有全灭,但听黄琳刚才的说法,似乎目的已经达到了,但目的是什么呢?我联想到都要出林子了,应该没必要把傀都杀死,不招惹直接躲开不是更省事?难道这一切是为了帮柳老爷子?帮他争取进入古墓的时间? 正在想着,就听到被安排去敲牙齿的大摩忽然说道:“黄总,这只东西……好像有问题,你过来看看……” 但是他另一个看字还没说完就闷哼了一声,而我刚好偏过头去,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那只躺在地上的傀竟然又跳了起来,抓着大摩的脖子,一口就咬了下去! 胡子的反应很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拿起枪托就往那只还咬着大摩的傀脑袋上砸去,但是砸了个空,那只傀及时抽了身,几步就蹿到了灌木丛中,回过头朝我们眦了下牙,然后快速向林子的方向逃进去。 陈泉的步枪跟着就飞过去几颗子弹,但显然是打不中了,他把枪一扔,也冲到了大摩那里。 这个变故来得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只傀是在装死的,大摩已经瘫软了下去,倒在地上,工具箱里的东西散了一地,胡子将他的脖子翻过来,那上面一排的牙印,伤口不算太深,奇怪的是已经开始腐烂了,胡子就那么一看,立即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刷地一下将那块开始腐烂的肉给剜掉了,我心里一惊,这胡子疯了么,这样剜下去,肯定划到颈动脉,那血不喷出来才怪! 但是,大摩脖子上被胡子剜掉的那处却仍然白花花的,只有少量的脓血流出来,看到这情况,胡子的手就抖了一下,说了句:“完了,已经烂到里面去了……黄总!” 黄琳推了我一把,叫我让开,然后拿着一支针筒快速地扎进了大摩伤口旁边的肉里面,我看到她的手抖得厉害,针筒扎进去了,但是里面的药却没打进去,这下让她更慌,使劲按了几次,却仍然不行,陈泉赶忙说道:“黄总,还是我来吧。”说着就接过黄琳手里的针筒,这才顺利地一针就打了进去。 看到那药水终于打了进去,黄琳就附在大摩的耳朵上说着话:“大摩,大摩,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知道你现在很想睡觉,但是千万别睡过去,我已经给你打了药了,这是六爷带过来的,专门治疗被傀咬伤的药,你一定得坚持住!千万不能睡过去!这一下会很难受,但是挺过去就没事了,坚持住!坚持住!坚持住!……” 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我仍然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尽管之前阿龙死的时候我也在场,但是现在的我仍然像个傻子一样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步步走向死亡,却一点用都没有,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理解,跟大摩没谈过几句话,只知道他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伙计,四十来岁的年纪,很敦实的样貌,和黄琳老施认识应该已经很久了,交情应该也有点深,所以此刻的黄琳声音在颤抖着,我能听出她心中的不安和痛苦,也许还有为自己的失算而自责。 “黄……黄……”大摩的嘴唇终于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但后面的声音就模糊了,根本听不清楚,黄琳将耳朵凑到了他嘴巴上,仔细去听。 但是我这边只能听到大摩的声音似乎卡在一个字上,怎么都过不去,黄琳也抬起了头,轻轻地说:“大摩,你别急,那只傀有什么问题,你一个字一个字说,我在听着……” “那……那……只……只傀……是……是……是……”大摩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从声音中能听出,他在做相当痛苦的挣扎,在用尽最大的努力想把字给说清楚,但是在“是”这个字上还是卡住了,连说了三遍,那苍白的嘴唇就再也不动了。 黄琳让胡子把大摩放平躺下,开始进行心脏按压,而她则去掐大摩的人中,就那样弄了一会,大摩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黄总,我看他好像已经不行了……你刚才给他打的药不是六爷带来的吗?怎么没起作用?”蹲在一旁的陈泉插不上手,只好问道。 黄琳没回话,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又去收拾地上散落的工具,她的脸色很难看。陈泉也帮着去收拾,边收拾边问道:“黄总,那接下去怎么办?大摩?还有那些傀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埋了。” “哦,那小马你来帮我弄这些尸体吧,那大摩呢,黄总?” “埋了。” “他真的没救了?那药真的没用?” 黄琳连说两个简单的“埋了”之后,就不再说话,继续去收拾行囊和包裹,陈泉也不再问了,招呼着我和胡子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 第二十四章 可疑的伙计 战易打,尸难埋。 往往,在电视上,我们只会看到战争的精彩场面,却不会去想那些战死在沙场上血肉之躯,因为画面都会一闪而过,我们也许从未想过这些尸体怎么办,去哪了,因为演员会再站起来,画面会再跳转过去,在游戏里也一样,如果没有程序来处理尸体,CS那几张小小的地图里,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就会被堆满,你将会分不清瞄准的是活着的敌人,还是已经死掉的尸体。 然而,在真实的古代大规模战争中,几十万人手持冷兵器在沙场上血拼,不到一天一夜,满眼望去,就已经是尸横遍野,而处理那些尸体需要大量的人手和相当长的时间,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有人再回来,那些尸体就像自然界死亡的动物一样腐烂发臭,慢慢变成一堆白骨,最后消散在风沙中。 尽管最终归于尘土,但自然界消化尸体的时间相当漫长,在那段时间里,有一个尸体腐烂的过程,这个过程是最残酷的,也是最危险的,无数的细菌、微生物在躯体内分解、发酵,这些有害的细菌飘散在空气中,形成尸气或毒雾,在方圆几十公里内蔓延,造成的影响非同小可,轻则死几个人,重则形成大规模的瘟疫,继续蔓延。 为什么会让我想到这些?因为眼前的几具尸体就已经让我手足无措,特别是傀这种身体上带腐蚀性黏液的尸体,要处理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完全不能用手直接去接触,要搬运这些尸体就相当费劲。 胡子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处凹陷的泥地,泥地四周是岩石,形成一个天然的坑,只是不够深,陈泉跟着跳了下去,他们的动作相当快,几下就把坑挖了下去,足足有一米半深。然后编了藤条,将那些藤条套在傀尸身上,用削好的粗木棍小心翼翼地抬到挖好的坑里面。 到最后一具傀尸扔进坑,我们开始砍伐就近的灌木,将那些带刺的枝叶覆盖到尸体上,以防止不知情的野兽来刨挖尸体时被腐蚀性黏液伤到。因为这里的泥土很少,从坑里挖出来的那些,只能覆盖上薄薄的一层,我们就用石头,大的小的全都一块块码上去,才终于将尸体完全覆盖住,一个不大的石头堆隆起在那里,应该没有人可以想象的到,下面埋了十几具怪物的尸体,而这些怪物,它们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类。 接下去就是大摩的尸体,但让我想不通的是之前黄琳不是给他注射了柳老爷子带来的药了吗?难道那药不管用?大摩还是变成了尸体,这个问题之前陈泉也想不通,不过此刻他却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根本没那种药,黄总当时只是想让大摩能多坚持一会吧。” 我眉头一皱:“原来是这样,但是你怎么知道根本没那药?” “我刚才帮她整理药箱的时候看过那空药瓶,是普通的抗生素。”陈泉见我有点惊讶,叹了一口气,又补充说道,“那些傀还没死光,你要小心点,被咬到可就真的没救了。” 我点点头,继续和他们一起挖坑、搬石头。 等到终于把大摩简单地安葬了,黄琳却不见了。 “黄总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也不晓得,不过刚才埋傀尸的时候我还看到她在的啊……” “会不会去解手了?” “解个手用不着带那么多包吧……” “那她去哪了?去九尸爷那了?” “有可能,不过至少得跟我们打个招呼啊,这样算什么,一个人走了,还真让人担心……” “唉,我说你瞎操心啥啊,黄总那本事,轮得到你来担心吗?赶快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了,动作快点还能赶上她,反正九尸爷那里也不远。” “……” 这情形,这对话,我怎么忽然觉得有那么点似曾相识……但我楞没想起来在哪碰到过,就听见胡子大声冲着林子那边问了句:“黄总?”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发现不远处几棵小树后面有个人影站在那,但是被树叶挡住了,只能看到大致轮廓,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迷彩服。 陈泉跟着喊了声:“黄总!你去那里干吗?我还以为你走前面找九尸爷去了呢。” 但是那个人没回应,胡子又喊了一声黄总,还是没回应,陈泉冲我们打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道:“不是她!胡子,你在这里给我作掩护,我摸过去看看,有情况就一枪崩了他!” 胡子冲他打了一个OK的手势,把手悄悄地摸到枪把上,不过没把枪口抬起来,陈泉则从侧面绕了过去,一点点地接近那个人,但还没走到他那里,就看到那人又动了一下,快速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而陈泉突然一个加速冲上去,直接将枪口顶在了他脑袋上,厉声说道:“别动!” 而同时胡子的枪口也抬了起来,直直地对着那人胸口。 很显然,陈泉和胡子都不认识那个人,但我认识,是阿乐。 看清楚那的确是阿乐的时候,我惊讶异常,因为昨晚在营地的时候,我看到有只傀趴在他旁边,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从那里消失了,我和阿风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被那傀给掳走了,必定凶多吉少,但是此刻竟又奇迹般出现在了这里,真是让我又惊又喜。 我对阿乐这个精瘦的怒族小伙子印象非常不错,可能是因为刚过怒江,大伙都把矛头指着我那时,他帮我说过一句话的缘故。 在我多次解释他就是柳老爷子找来的当地向导后,陈泉和胡子才放下了枪,我又跟阿乐说我们刚刚遭遇了大队傀的袭击,刚才拿枪指着你也是迫不得已,阿乐说没事,他完全可以理解,也怪自己刚才犹犹豫豫不确定我们就是九尸爷队里的人,才一直站在树后面观察呢。 胡子就打了个哈哈,说:“都是自己人,没事没事。” 我跟着笑笑,就问道:“阿乐,昨晚上你从营地消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乐一拍脑袋,说:“哎呀,刚才一紧张,把正事给忘了,老爷子让我过来找九尸爷,我们那边出了点状况,得赶紧过去!昨天营地里的事我回头再跟你说!” “啊?!柳伯伯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我在这里跟你说不清楚,对了,九尸爷去哪了?我怎么没看到他人?” 陈泉接话道:“他不在这里,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这样啊,老爷子说必须要九尸爷亲自过去,怎么办?” 陈泉想了一会,说:“那这样,我和小马先跟你赶过去,胡子,你去找九尸爷,找到后再赶过来。” 阿乐皱了下眉,又看了看我,说:“这样也麻烦,还是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九尸爷吧,找到后再赶过去好了,他应该在这里不远吧?” “他在前面……” 我刚接口却又被陈泉把话抢了过去,只听他咳了一下,大声说道:“不远不远,就一点路,他在解手呢,你知道的,年纪大了,解手就比较慢,我们现在去找他就是找骂,还是我和小马先跟你过去吧,胡子在这里等,一会就能和九尸爷一起过来。” 气氛突然间就变得有点诡异,因为刚才陈泉不经意间给我打了个眼色,我虽然没怎么看懂,但很显然,他现在说的话纯粹是瞎掰的,而且看他说话的调子,心里似乎在摆什么道场,这道场必定是针对阿乐的,难道是他对阿乐不放心? 不过也难怪,他之前并不认识这个怒族小伙子,有所提防也是正常的。 所以我也不好说话,免得两边都尴尬。 但阿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陈泉就推了我一把,自个已经往林子的方向去了,我看了看诗妹的那个箱子,这才冲着他喊道:“泉哥,我去不了,得有人看着这边的东西,要不然那些傀绕回来咋办?” 陈泉却摆摆手说:“这你就别操心了!这样吧,还是让胡子在这里守着,九尸爷一回来就告诉他,我和小马去六爷那边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胡子一个人恐怕不行吧……” 我这么一说,陈泉就停了下来,说:“好吧,你也留下来看东西,我先跟阿乐过去!走啊!” 阿乐却没动,说道:“啊……这样……那我们还是再一起等等九尸爷吧,反正也是必须要他过去。”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你家六爷这不正急着呢,你泉哥我好歹也会两下子,有什么事情我弄不了,却非要九尸爷亲自出马的?” “这……”阿乐一下子语塞,好像不晓得该怎么说。 “哈!我看你心里不是有鬼吧?!”站在一旁不说话的胡子突然间就冲着他吼了一句。 阿乐被他这一吼就哆嗦了一下,我忽然发现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而且从他出现起就这样了,眼睛也有点红,而且整个人的说话和动作都一直有些不自然,现在被胡子这么吼了一声,那神态,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心里装着别的什么事情。 “阿乐!我看你精神状态好像很差啊,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我跟着问了一声。 阿乐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说:“怎么会呢?我就是到现在都没睡过觉,老爷子那边又出这种事情,我给急的,你们别多想啊……” “那你倒是说说看,六爷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反正九尸爷还没完事,你正好把事情给我们讲清楚了,倒是说啊!”陈泉追着问道。 “门,有扇门,进不去了,而且还出了点麻烦,有人陷进去了!” “门?什么样的门能难倒六爷?” “哎!我真是说不清楚了,我又不懂那些,不过老爷子说了,必须让九尸爷过去,他那边已经没辙了!”阿乐急急地回道,其它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好好,你叫阿乐是吧?跟你说实话吧,九尸爷没去解手,他已经出林子,到石头山去了,我们这要是过去叫他,一个来回也要个把钟头,不过门的问题我也懂得一些门道,我跟你去一趟怎么样?你看这边这么多东西,还是得留两人看着,你说是吧?” 阿乐显得有点为难,但还是说了声好,两人便朝林子里快步走去。 直到看不见他们了,胡子才问了句:“这阿乐真是六爷请来当向导的?” “是啊,不过我只晓得他跟着柳老爷子时间不长,是怒族人,在这里算半个向导吧。” “呵呵,这个人不简单,而且很有问题。”胡子冷冷地笑道。 “胡子哥,这么说,你刚才看出什么来了?” “呵呵,六爷那边如果真出事,会派一个和我们不太熟的人过来找九尸爷么?” 他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到的确是不对劲,要是真出事了,派老孟或者阿三过来不是更好?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排除老孟和阿三两人得在那边守着帮忙的缘故。 所以,我也对阿乐昨晚的消失和刚刚突然的出现越来越怀疑,他昨晚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刚刚出现找我们过去,如果不是因为柳老爷子的事情,又会是什么事情呢? 想着我就问胡子:“那你说,泉哥这样跟他去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你泉哥比我谨慎多了,他老早就给我打眼色,当时想让我跟在后面的,但他看那个叫阿乐的不像是练家子,即使有什么情况应该能对付的了,所以后来就算了。” 我心想原来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内,两人就互通了暗语,我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想必也是他们多年合作过来的默契了。 “那我们现在咋办?总不能坐这干等吧?”又稍微坐了一会,我就问道。 胡子叹了口气,说:“唉,我们就两个人,确实不好办,这黄总也不晓得跑哪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确实,在这里看东西的得至少两个人,而这些东西,我和胡子两个人是不可能一趟儿搬得的走的,所以,要么等陈泉忙完柳老爷子那边事情后回来,要么等老施和另个伙计在前面候不住了再返回来,问题是,这两边都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 于是,我和胡子两个还是只能干等,干等的时候得打发时间,就开始聊了起来,才知道他名字里根本不带个胡字,这胡子的称号纯粹是来源于他那一把彪悍的络腮胡子。老家是内蒙古的,在边境线上那块,再过去那么一点就是蒙古国了,所以有着一张梯形脸,大胡子,看上去豪迈无比,这让我想起他们那边的一个人:成吉思汗,估计就是那种形象。 胡子嗓门大,发音很重,几乎每句话都带个感叹号,聊起他家乡那边的时候满脸的神采,我就晓得他离开内蒙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因为离开家乡越久,越远,就会越怀念。 就这样聊了不到半个小时,老施和那个伙计就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黄琳,这比我们预料的要早得多。 原来黄琳在大摩出事后就赶去找老施了,而老施也并非她之前跟我们说的那样在石头山上等我们,而是跟着那只逃走的傀一直追到了一处瀑布,那只傀就消失在瀑布后面,老施猜测在瀑布后面有什么洞穴,但是他决定暂时先不进去,估摸着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就调头往回赶,黄琳则是一路循着老施的踪迹跟上去的,他们就在路上碰了头,黄琳把大摩被咬死的事情一说,三人就拔腿赶了过来。 老施说,看来我们还是对傀这种东西低估了,它们虽然已经不是人了,但智商也不会比人差到哪里去,我们之前杀了那么多傀,可还是有几只跑掉了,而且他也听到了林子那边传来的声音,那种声音他认识,是一种很古老很少见的吹奏乐器发出的,那八成就是控制傀行动的人在吹奏,就跟印度人用笛声来控制眼镜蛇的道理一样。 老施这么一说,和我之前的猜测有点类似,不过知道了的的确确是有那么一个幕后人时,我的担心不免又多了起来,因为这样的冲突之下,他势必会有更多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而且之前老施就说过,傀只是暗守的一种而已,为守护这个不知名的林中古墓,肯定还会有其它种类的暗守被安排在这里,而且我们在明,它们在暗,这样的情况显然对我们非常不利。 所以,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为上策,尽快离开这片林子,到石头山上去,那些暗守应该不会一直追过来找麻烦。 “对了,泉子呢?”老施突然问道。 “忘了跟您说了,刚刚有个叫阿乐的伙计过来找,说是六爷让您过去,他们那边碰到点麻烦,泉子就先跟着过去了。”胡子回道。 “哦,阿乐啊,这小伙子我认识,他有没说六爷那边碰到是啥事?” “他也没说清楚,是关于墓门的,说有人被门陷进去了,很麻烦,六爷都处理不来……”胡子顿了一顿,又补充说道,“不过我和泉子都觉得阿乐这个人有点问题。” 老施听他这么一说,就低头想了一会,胡子跟着把他觉得有问题的地方跟老施说了一遍,老施脸上就有点凝重,说,那现在这样,他跟着去看看泉子那边,而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可以先往石头山赶,那些傀盯着的是这个箱子,你们早点把箱子抬走,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就可以安心点。 胡子和另一个伙计应着声说好,两个人就去抬诗妹的箱子。 剩下的装备还是比较多,胡子估计我扛不动,就给自己背上又添了点,即使这样,我还是得扛着两个大包,一个挂背上,一个挂胸前,加在一起足足有七八十斤的分量,好在经过这几天的小磨炼,我也能稍微习惯了。 整装完毕,我们就继续赶路,回头看老施,他走到大摩的坟边蹲了一会,然后才向林子的方向去了。 第二十五章 谷中鬼影 我们往上走了没多久,就出了灌木地带,来到一片岩石地,光秃秃的,视野非常开阔,能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一片,也就是我们刚刚所在的那片林子,还有远处那一片茫茫的草甸,望不到边,抬头能看到峰顶上的云雾,以及那些在云雾中隐隐若现的积雪。 现在所处的这块岩石山是背阴面,加上天上的云层有点厚,虽然视野开阔,但光线并不是很好,偶尔有几片黑云飘过,低低地压下来,这个画面让我想起《魔戒》里两个哈比人最后去往末日火山的那个场景,而且我们脚下的岩石都跟那电影里的有点像,青黑色的,这些岩石也不是河滩上看到那种细碎的,多数连成一片,岩石之间缝隙很多,开始的时候缝隙还小,越往上走缝隙就越多、越宽,一不小心脚就会卡在那缝隙里头,所以我们走得很慢,特别是两个抬箱子的伙计,深一脚浅一脚的,功夫了得,竟然也没让箱子给碰着。 黄琳走在最后面,我看到她开始间隔性地在地上放叶子,并用小石块压住,原来是在做记号,因为在林子和灌木丛里,走过的痕迹很好找,但是到这岩石山上就不行了,必须留下记号,否则老施他们回来,要辨认踪迹就会非常难。 上去了一段时间后,我们没有往地势更高的地方走,因为那上面很冷,而且空气稀薄,可能会产生高原反应,特别是像我这种人,如果再往上走,氧气就不够了。 黄琳说,要去不周山的路还还很长,离这里也还很远,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山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很多座比这更大的山要翻,这让我顿时心灰意冷,倒吸几口凉气,嘴里嘟囔着说这比唐僧西天取经还要夸张了,他至少还有匹能上天入地的马,更何况还有几个神通广大的徒弟,我们倒好,啥也没有,只能在这种随时都会拐了脚的岩石山上慢慢爬。 她就笑笑说,那是你看的小说,你有没有想过小说里的原型唐僧是怎么一路走到印度去的? 我只好咂了一下舌,要我去想那种时代下,一个人长途跋涉,从东土大唐走到西天,确实是根本想不出来的事情。 黄琳仍然笑笑,指了指远处,说:“像这种岩石山还是比较好走的,而且不像林子里那样隐藏着看不到的危险,所以,我们现在就顺着平绕过去,那边就是下一座山了。”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远方灰蒙蒙一片,不过还是能看出是山与山之间交接的地方,形成一个地势很高的山谷,那山谷的谷底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势持平,而谷两边依然是望不到顶的大山,脚下的岩石就一路延伸到那边过去。 我们在这片岩石山上缓慢地行进着,到了中午的时候,老施他们还是没有赶上来,这让我越来越担心,他们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阿乐莫非真的有问题? 胡子说,你又开始瞎操心了,还是好好看看你自己背上的包,都快跨到地上了,是不是背不动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就很尴尬,确实,我老早就感觉背上的包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肩膀上也生疼生疼,肯定起了几个大血泡,都是被这七八十斤的分量给勒的,但我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这几个男的当中,就我的分量最轻,我如果说出来又得给笑话一番,于是把包使劲往背上一顶,咬咬牙,蹦了几下,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这点分量,我能跳着走,哈哈!” “得了,别逞能,你那点体力还是好好留着赶路吧!” 我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想必黄琳是清楚的很,她一边说着就走到我身边帮我调整了下包的位置,然后又走到了前面去,观察着远处的地形,我注意到她手上拿个一个很独特的指南针,时不时去看,应该就是靠那东西来校正方向的。 下午3点多的时候,我们到达了之前望到的那处山谷,而老施他们仍然没有赶上来。 在还没进入山谷的之前,就起了雾,这让我全身鸡皮疙瘩瞬间又起了来,因为一看到这雾我就想起之前的雾魈,那种让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的恐怖浓雾,而眼前的山谷里似乎是越进去雾越浓,这种浓雾之下,要形成雾魈,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黄琳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异样,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句:“放心吧,跟紧点,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成熟而有魅力,让我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点,集中精神,看着脚下的路,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跟在后面。 进入山谷后,路变得相当不好走,大大小小的石头把整个谷底都铺满了,我们几个人在石头缝中穿行,穿不过的就得互相帮扶着爬过去,越深入谷中越难爬,本来还有那么点力气说说话,到了这里就累得话都不想讲了。 但是雾气越来越浓,看什么都有点隐隐约约,身上的感觉也越来越湿冷,如果不讲话,四周就寂静得可怕,我一直在担心着雾魈的出现,为了驱赶这心头的阴霾,我就尝试想讲个笑话,才发现几个字一脱口,就声音就有点抖,加上不断攀爬后的气喘吁吁,连自己听着都有点诡异。 那个基本上没说过话的伙计这才轻声说了三个字:“别说话。” 他这三个字一说,我神经马上就绷到了临界点,因为这情形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在车上凌剑飞叫我不要说话那会,心想,果然又要来雾魈了…… 但是等了那么一会,却什么声音都没有,黄琳扯了下我的胳膊,又讶异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在问:你咋了? 我这才定了定神,摇摇头轻声说没事,转而又去问那个不说话的伙计为什么那么说,但他果然又不说话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胡子走近来,贴着我耳朵说:“让你别说话就别说嘛。”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凑回去说:“我不说话快憋死了,说话会死啊?” “你说对了。” “啊?” “你没发现这谷底的石头跟我们来的路上不一样?” “是倒是不一样,这里的石头有点尖锐,容易割人,但是这跟说不说话有什么关系吗?” “这是风化后掉落下来的石头!明白了没有?” 我脑门就长出几条黑线,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这满谷底大大小小的石头竟然全是从两旁的大山上掉落下来的,也就是说这里随时都可能会有石头再次滚落下来,而且一块块都这么大,要是我们说话大声点,或者弄出别的什么大点的动静,声波传到上面,稍微震那么一下,就绝对跟死人有关系了。 意识到这点以后,我马上就闭了嘴,更加小心翼翼地去爬那些大石头,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出大的动静,尽管已经非常谨慎了,还是听到前面有石头滚落下来的动静,只是动静比较小,应该是细碎的小石头脱落下来造成的,但这时不时地来那么一下,也让我战战兢兢的。 好在我们一路过去,直到雾气开始渐渐淡去,快出山谷时,都没出什么事情,也没遇到我之前一直担心的雾魈。 所以一出了山谷,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了下来,直冲着黄琳喊道:“琳姐,我们在这休息下吧?” 黄琳回过头来,点点头说好,但是我看她好像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跟之前在谷里行进时那种从容的神态完全不同,而且她坐下后,就一直在看手中那个指南针,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我就靠过去问她怎么了,她才抬起头来,摆了个笑容说没事。 我继续问她,我们这都已经到了第二座山上了吧?老施他们怎么还没赶上来,现在都快6点了,这天色黑得这么快,要是晚上他们还没赶上来的话,就麻烦了。 她就勉强笑了笑,我看的出来,她也开始有些担心,但仍然和我说,老施他们应该快了,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肯定能赶上,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 胡子没在意我们说话,放下诗妹的箱子后,一边大嚷着肚子饿死了,一边去找木柴想要生火,但是这里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岩石山的地形,几乎很少看到植物,有也是很矮小、只有筷子粗细的几株,倔强地生长在岩石缝中,胡子将它们一一用军刀砍了下来,也还是不够,生起的火烧了没几分钟就都是白灰了。 黄琳让他别折腾了,今晚篝火是烧不起来了,吃点压缩饼干填肚子算了,胡子就骂了一声晦气,抱怨着野外连个火都生不起来,骂完还是把一块饼干囫囵吞了下去,找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地躺着去了。 我屁股上的疼已经好了很多了,也找了地方坐了下来,脱下鞋子,发现里面已经湿透了,都是脚汗,于是将袜子和鞋垫平摊在岩石上,又倒了倒鞋底,把里面一些小石块给倒出来。 “我说小马,你的脚怎么这么臭啊?方圆十里的生物都要给你熏死了!”躺在岩石上的胡子忽然跳了起来,捂着鼻子朝我这边挪过来。 “不会吧?我没脚气啊,虽然脚汗有点多,但也不至于飘到你那边去啊……等等……好像是有股臭味……”我一边说着就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的臭,但跟脚臭完全不一样。 我转头看了一下,黄琳似乎也闻到了,正皱着眉头看我,连那个不说话的伙计都站了起来,举着鼻子四处嗅了一会,然后就开始往山谷的方向走。 我也跟着朝山谷那边看去,似乎起风了,因为那些浓密的雾气一拨拨往我们这边飘过来,心道原来这臭味是顺着风,从山谷那边飘过来的,可是我一想又不对啊,我们之前经过山谷的时候从来没闻到过这种味道,这下子怎么会突然多出一股这么浓烈的臭味来? 轰隆隆……轰隆隆……没等我多想,山谷那边接着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 因为我们这里才出山谷没多远,能非常真切地听到那边发出的巨响,听那声音,似乎是谷里面发生了大规模的岩石崩塌,我不自觉地摸了下胸口,说道:“还好还好,要是早点崩塌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这声音不对劲,你们仔细听听看。”不说话的伙计在前面停了下来,转身冲我们说道。 我就晓得,他这一说话肯定又是很关键的,于是也仔细去听,就发现那声音里面不仅仅是石头滚落的磕碰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些非常规律的震踏声,听了那么一会,就感觉到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似乎有大批的什么东西从那谷里奔出来。 一旁的胡子率先喊了起来:“他娘的,这不是马蹄声么?!” “啊……好像不止一匹马,这……这似乎是很多马?”我不太敢确定自己的听觉。 我这一问,就没有人再接话,所有人都定定地望着那片浓雾中的山谷,很快,一幕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画面出现了: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从那山谷中奔出来,人头攒动,马声嘶鸣,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马,裹挟着浓雾朝我们这边驰骋而来。 在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后,我马上就呆住了,这么壮观的景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以前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画面,此刻我却身临其境,而且他们是冲着我们的方向来的,当惊讶变成恐惧后,我一时半会就挪动不了腿脚。 谢天谢地,也不知道谁拉了我一把,扯着我就往上面跑,一直跑到一块大岩石后面,躲了过去。 我才发现他们三个老早就已经在那里了,连箱子和装备包裹等也全都搬到了这里。 那万马奔腾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黄琳冲我打个别说话的手势,然后就探出头往马蹄声来的方向去看,我跟着探了出去。 浓密的雾气已经扩散到了我们这边,而那股怪异的恶臭也随之扑面而来,我捏了鼻子仍感觉到那气味一个劲往肺里面钻,呕得我差点把内脏都给吐出来。把头缩下去之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大批的人马就跟腾云驾雾似的,出了山谷后,没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奔到我们下方,也就是刚刚我晾鞋垫的那处。 这一刻,我甚至能听到铁蹄踏在坚硬的岩石上所发出的那种碰撞声,铿铿锵锵,踏得我耳膜生疼,再也不敢探出去,只能窝在石头后面,心脏突突狂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抖起来,紧张到了极点。 那铁蹄踏过岩石的声音就这样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前后到底有多少人马,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浓雾和臭味也越来越淡,我们几个才摸摸索索地从石头后面出来,互相对望了几眼,神情中都满是讶异。 的确,对于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真怀疑是我们几人同时出了幻觉。 但很快,不说话的伙计就发现了什么,叫我们回到晾鞋垫那处去看,果然是有点不正常的地方,因为这里的岩石上面看不到有任何东西经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刚才马蹄根本没踏在岩石上,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真是幻觉? 胡子看看我,吐出四个字:阴兵借道。 “啊?这就是所谓的阴兵借道?那些都是死人组成的军队?”对于他的说法我倒是有那么点相信了。 但是黄琳很快就否定了胡子的看法,她说这种现象她在其它地方也碰到过,简单点说就是自然界的全息电影。 她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因为我也看到过类似的新闻,说是某某山谷,谷中的岩石是具有磁性的,就跟录影带一样,它们会记录下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特定条件下,被触发后,就会再次播放出当时所记录的影像,当人们刚好经过那里,就会被这种景象所迷惑,如果所记录下的是战争场面,那就会让看到的人以为是阴兵在打战了。 所以说,那片奇怪的山谷,连同我们脚下的岩石都是具有一定磁性的,才会形成刚刚那样恐怖的场面,但是臭味又如何解释呢?我只听说过磁性的东西能记录下声音和画面,但是气味总不能记录下来吧? 黄琳说这臭味应该不是记录下来的,而是一直存在的,就在那山谷里面,之前我们没闻到是因为没被释放出来,但是,在发生了大规模的崩塌后,那些掩盖着臭味来源的岩石被震落下来,臭味就顺着风飘出来了。 我就说不愧是琳姐,碰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能有解释,但她却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还是想不通,我心说你自己都给解释了,怎么还是这幅表情。 黄琳很快就说了一句话,但不是对我说的。 她说:“胡子,你想起来那是什么味道没有?” “黄总,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肯定了,干湿粉的味道。”胡子皱着眉头回道。 “干湿粉是什么东西?一种面粉么?”我马上接口问道。 “啥面粉啊?你不知道就别瞎问,干尸粉!干尸知道不?干了的尸体,跟木乃伊一样那种尸体,古人用来做干尸的一种粉就叫干尸粉!”胡子一板一眼,就跟普及科学知识似的。 “啊……那山谷里面有干尸?”明白过来后我就有点咋舌。 “有没有还不能确定,但味道确实是干尸粉的味道,而且从刚刚那些军队的影像推测,谷里面可能死过很多人,这军队和死人出现在这里,肯定不寻常,胡子,你跟我回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黄琳说完就提着手电往谷里面走。 胡子应着声也跟了上去,还回头叮嘱我把东西看好点。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而老施他们还没有赶上来……老施!我忽然想起,如果老施他们刚刚在谷中的话,那岂不是非常危险,会不会被石头给砸了? 想到这里我就有点坐立不安,但是看了看两个正往山谷里走的背影,想来黄琳回谷里并不单单是为了去看什么干尸,也有可能是担心老施的状况,才去查看的吧。 营地里只剩下我和不说话的伙计两个人,和他呆在一起完全是一种煎熬,因为明明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却仿佛没这个人似的,我和他讲话,一句都不搭理,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这种人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不制造出来,把我憋得慌,不管找什么话题都只是我一个人在说,我心想哪怕你嗯一下也好啊,但是他就是不嗯,性格古怪极了。 我最后问了句:“你是不是间歇性失语症啊?”他仍然没答话,我也就彻底放弃,本来还想逗逗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时间过得很慢,期间我解了个大手,又靠在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箱子上,对里面躺着的诗妹说了几句话,最后百无聊赖地拿手电筒照来照去,研究地上那些带磁性的石头,照着照着就照到那伙计眼睛上去了,这一照就把我吓一跳,这家伙正圆睁着眼睛呢,我手电照上去他眨都不眨一下,也没说话。 我就更奇怪了,脑子一转,心说难道他睡着了?原来他是睁着眼睛睡觉的那种人啊……难怪我前面说话他都不答,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我前脚才断定他睡着,后脚他就冷不丁冒起一句话:他们回来了。 声音幽幽的,愣是又把我给吓到了。 反应过来后我就回头去看,两根手电筒的光线正从谷里面晃出来,没一会,黄琳和胡子都回到了营地。 “那里真的有干尸啊?”我迎上去问道。 “有,而且数量不少,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胡子冲着我坏笑。 “别了,干尸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我倒是要去看看。” “值钱的东西啊?也有很多,都戴在它们脖子上呢,但你不敢,哈哈哈……” “哈哈,你说对了,我是不敢,不过你也不敢。” “去他娘的!还有你胡子哥我不敢做的事情么?告诉你,我见的尸体比你见的人还多,摸过的死人手比你摸过的女人手还多……” 胡子说着说着嗓门就大了起来,但是被黄琳瞪了一眼,声音立马又小了下去。 黄琳瞪了胡子一眼后,就走到不说话的伙计那边去了,两个人竟然开始悄声商量着什么,我想过去听听看,但是被胡子拉了一把,就只好作罢。 憋了这么长时间,我的话就有点多,开始跟胡子打听那不说话的伙计,但是胡子告诉我他也不清楚那人的来历。 原来,黄琳经营着一家公司,胡子和陈泉都是她的手下,难怪他们俩一口一个黄总,是因为有这么层关系在。那个不说话的伙计则是老施请过来的,只知道这人也是相当了得,应该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而一般来说有特殊本事的人都会有特殊点的性格,所以他不说话不搭理人也是正常的。 然后我把刚才用手电筒照他眼睛的事情跟胡子说了一下,问到他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胡子说,其实这点他之前也注意过,他的眼睛的确有点特别,至于具体特别在哪里就说不清楚了,也只有问他自己或者黄琳老施他们才晓得。 我说那你就没问过啊?胡子笑笑说,这些事情,他一个当下手的,还是少打听的好。 我忽然又想起刚刚他们去谷里查看的事情,就问胡子那里具体的状况,胡子这下才不跟我开玩笑了,说他们爬上了谷里一面的山坡,发现有大片的干尸粉洒下来,他们就顺着那些粉继续往上面找,但是没到头,因为山势太陡了,加上那些岩石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崩塌,就只好拿手电照了一下。 那上面露出几个很大的岩石洞,也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人工开凿的,那些粉就是从洞里面倒出来的。 “所以说你们没有看到干尸?” “你这不是屁话!哎,我说,你是不是有恋尸癖啊?对干尸这么有兴趣?” “哪里啊,我没见过,只是想看看罢了……” “那你真该跟着六爷走。” “唉算了,不跟你扯皮了,你们进谷的时候还是没见到老施他们吧?” “你这不又是屁话,要是见到了,回来就能只有我和黄总?” “唉,琳姐说老施他们天黑前准能赶到,可现在看来天亮前能不能赶到都是个问题了。” “马元庆啊,我真怀疑你是个娘们,没事瞎操心!老施他们轮得到你来担心?倒是黄总,我看她好像碰到什么难题了,从谷里出来后神色就有点反常。” 我说你也看出来了啊,我前面就觉得有点问题,但是她似乎不想告诉我们,这是为啥啊,有问题,提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不是更好么? 胡子说:“这你就不了解了,黄总就是这个脾气,遇到天大的事情都会藏在心里,反过来还会跟你说笑呢,不过你放心吧,在我跟着她这几年的印象里,还真没碰到过什么事能难倒她的,以前公司面临过许多危机,那些在大多人看来是不可能解决的事情,也全都被她一一摆平了,我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谁在说我坏话呢?啊?”黄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们身后。 胡子赶忙堆着笑脸,说:“黄总,那哪能啊?小马问我在谷里有没见到老施呢,我这不跟他说别担心嘛……” “行啦,这次我也不瞒你们了,的确碰到了点问题。” “啥问题?” “问题很复杂,简单点说是,我们走错路了。” 第二十六章 九条路 “啊?!不可能吧,你不是一直拿着指南针吗?而且从山谷里走就这么一条路,怎么可能走错?” “呵呵,提的很好,但是,问题就出在你说的这两点上面,第一点:指南针失效了,第二点:山谷里的路不只有一条。” 黄琳见我仍然不明所以,就继续给我解释起来。 第一点很好说,我们都知道指南针是靠地球磁场来辨别方向的,但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自然全息电影说明了什么?说明这里有很强的磁场,在这种磁场影像下,指南针还有效么? 至于第二点,山谷里的路不止一条是她的推测,而推测这种可能性存在的有好几个支持点: 首先,我们在谷里从下午3点多走到将近6点,整整两个多小时,尽管路很难走,但能走上两个多小时的谷也是非常深非常长了,这么长这么深的谷在某段突然开出一条岔路是完全可能的。 其次,谷里面都是浓雾,根本看不远,我们却凭着失灵的指南针在浓雾中行进,这方向能对么? 所以,在进谷后,黄琳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有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问题她那时也没想明白。直到刚刚那幕自然界的全息电影出现,她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才逐渐清晰起来。 而最终让她的推测确定下来的,则是谷中那大量的干尸粉。 干尸粉是干什么用的?制作干尸用的?干尸制作起来干什么?标本?研究?显然这些目的在古代一般行不通,最大的可能是陪葬,还有用来震慑住前来探寻陵墓的盗墓贼。 你想想看,在古代的时候,人们对于磁场的了解非常少,也不可能会像我们现在这样对于声音和影像这种东西如此熟悉,从而将这种自然界的现象联系到磁场上面去。 试想一下,当一批盗墓贼千方百计到达这里后,看到了如此壮观的千军万马奔腾的景象,以大多数人的反应来说,八成会以为是有阴兵把守在这里,不作鸟兽散已经算好的了,他们还敢再打陵墓的主意么? 好吧,假设他们个个熊心豹子胆,不见阎王不掉泪,继续深入谷中,那么等在他们前面的将会是干尸阵。 “干尸阵?是不是跟诸葛亮弄的那些什么军阵差不多的啊?”听到这里,我禁不住就插嘴问道。 但是黄琳却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这些东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况且我们也不会去闯那干尸阵,我们的目的地是不周山,不是什么古墓,古墓是六爷的事情,我们不插手。” “黄总,那么说这里就已经有两个古墓了?一个是在那林子里,一个是在这谷里面,六爷要进的是林子里那个,我们来都来到这里了,也没法回去跟六爷说,要不就我们几个去那里面看看?” 胡子搓着手问黄琳,我看到他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就跟见了金子似的。 “这么快就把我说过的话忘了?”黄琳盯着胡子问道,眼神很严厉。 “嘿嘿,哪能啊哪能啊……我就这么说说,黄总,反正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您不让我干什么我就不干什么……” “行了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抓紧时间休息,我们明天回谷里。” “啊?回谷?琳姐,你不是听了胡子说的真要去找古墓吧?” “当然不是,回谷是因为我们走错路了,要走正确的路那还得回谷里面找,我们现在出来的这条路其实是条岔道,如果按照指南针所指的方向继续往前面赶,基本上就是绕个大圈,回到原先我们进石头山的位置,如果我不说,你就会以为鬼打墙了。” 听了黄琳的话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奶奶的!你看这鬼打墙打的,都能打一天,让我们白赶路,要不是黄琳在这里,我们还真的要被这鬼打墙打一年都打不出去了。 但是想到又要回那个浓雾中的山谷,而且要经过那片有干尸粉的地方,我心里就一百个不情愿,臭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可能会发生岩石崩塌,那种地方简直不是人走的,我们白天能出来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这倒好,明天还得折回去,找那正确的路,光想一想我的腿都软了。 黄琳抬头看了看天空说,明天的天气可能会比较好,所以谷中的雾气也会散去一些,不会像今天这样浓密,这多少让我宽了点心。 夜色浓郁,这岩石山上出奇的平静,平静到四周连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胡子和我挤在一个帐篷,躺下不到两分钟就起了鼾声。 接连几个晚上都是夜夜惊魂,没睡过一个正常点的觉,我也实在是太困了,在胡子呼噜呼噜的鼾声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尽管这天晚上老施没有赶上来,但也没出其它什么事情,我一觉睡到天亮,是被胡子弄醒的,他踢了我一脚,大嗓门嚷嚷着要收帐篷了,就把我赶了出来。 用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把,收拾好装备后,我们几个人就开始回头往谷里面走。 正如黄琳昨晚所说,谷中的雾气已经淡去了很多,能看出去几十米远,在谷中行进了一段时间后,我就发现,原来这谷的走势根本不是直线型的,而是蜿蜒曲折,感觉上有点绕。不久,我们就到了有干尸粉的地方,奇臭无比,我是捏着鼻子过的,想想他们昨晚到这里的时候还爬到坡上面去看,也真是神了。 我只抬头看了几眼,就发现那上面果然有几个岩石洞,排成一排,估摸着每个洞都有卡车头大小,洞口有灰白色的粉末倒出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张张巨口,正往下面吐着骨灰,说不出的诡异。 快步走过这片有干尸粉的地带后,就到达了一处开阔的地方。 对于这块地方我有点印象,因为昨天经过的时候,这里是唯一比较好走的一段,几乎很少有大石头挡路,但因为昨天雾气太浓,根本看不远,我们一直以为这里也是狭窄的谷道。而现在雾气淡去好多,视野开阔起来,谷道也跟着开阔了起来,变成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举目往空地四周围看了一圈,就印证了黄琳的推测,谷中真的有岔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远远地看不太分明。 岔道是找到了,但是问题却更大了,因为岔道不止一条…… 绕着空地边缘走了一圈,在心里默数了一下,除了我们刚刚从谷外回来的那条,还有另外七条路,而且这些路的入口几乎都是一样的形状,很难辨认,一圈走下来后,我已经弄不清楚昨天是从哪条路进到谷里来的了。 同样弄不清楚的还有胡子,他大声嚷嚷道:“他娘的,我们刚刚是从哪条路出来的?” 他这一嚷嚷,我就更迷茫了,连自己是不是绕了一圈都不晓得了,甚至刚才从哪里进来的也搞不清楚了。 胡子看向黄琳,但是黄琳却皱了下眉头,我就知道,这下完蛋了,我们迷路了,在这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周围分开去八条岔道的空地上迷路了。 “这里八条路,要不我们挨着一条条走过去,在每条走过的路口前都码上石头用来作标记,你们看怎么样?”看他们几个全都面色凝重,我忍不住就提议道。 “八条?马元庆你是不是从幼儿园直接跳级到大学的啊,忘了学数数吧?”胡子第一个接了我的话。 “你才幼儿园直接跳级大学呢,这不是八条还能是几条?” “七条!” “胡子哥,你可别耍我,我数给你看,1、2、3、4、5、6、7、8!明明八条啊!” 胡子看上去是真的不相信,他自己也数了一遍,却数出七条来。 我头皮就有点发麻,这是咋回事,我们两个人数却能数出不同的条数,这也太诡异了…… 我和胡子就互相看着对方,愣在那里,这时候,一句更诡异的话从身边冒出来,转头一看,是那不说话的伙计发出的。 他说:这里有九条路。 他这话一出,我心里就不自禁地叹了句:我的妈呀,这人的眼睛果然有问题,胡子数出七条我是看着的,他竟然能说出九条来,这可是怎么数都不可能的。 不过我没说出来,倒是黄琳抬起了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跟着不说话的伙计问道:“蝎子谷?” 不说话的伙计点点头,走到这片空地正中央的地方,蹲下身去,开始鼓捣着什么。 我和胡子都跟过去看,只见他抬一下头,就在地上摆一块石头,手里还不停地比划着,校正着石头摆放的位置,不一会,一个轮廓被他摆了出来,像只大闸蟹,但是好像少了几条腿。 “我说哥们,我们迷路了,你在地上摆个螃蟹干吗?”胡子比我先耐不住,蹲下身去问道。 不说话的伙计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反驳,指着地上顾自说道:“这里和这里,是三对蝎子足,这里,是一对蝎子钳,蝎子尾在这里,我们不走蝎子足,也不走蝎子尾,剩下一对蝎子钳,一钳往生,一钳往死,生死由命,各选其一。” 这个人不说话古怪,一说话更古怪,什么蝎子足蝎子尾的,我完全听不懂,但是至少,我明白了,他摆的这个造型不是螃蟹,而是蝎子,他口中的蝎子足、蝎子钳还有蝎子尾应该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岔道,也就是说,他摆这个东西是在辨别方位,以及确认我们该走哪条路。 想明白后,我就问了句:“那现在是不是只有蝎子钳这两条路可以走了?” 不说话的伙计仍然点点头,看向黄琳,似乎在等她的决定。 黄琳却没有作出什么决定,而是跟我和胡子解释起这个所谓的“蝎子谷”来。 蝎子谷起源于战国时期,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古代工事,用在军事防御上面,因为这种防御工事对于地形的要求非常特殊,一般只有大山中的城寨才有建造这种工事的自然条件,所以史料上关于蝎子谷的记载微乎其微。 从那仅有的资料中可以看到,蝎子谷,顾名思义,就是按照蝎子的形状来建造,谷内总共是九条道路,分别对应蝎子足、蝎子钳和蝎子尾,而这九条道路都有不同的含义和不同的走向。 六条蝎子足,是引回路,把进谷的人很自然地引出谷中,回到他原来的地方,所以,这六条路是最安全的,是善意的。我们昨天进谷以及今天回谷的这两条路都属于蝎子足。 再说一对蝎子钳,是造化路,一钳往生,一钳往死,就全看个人的造化了。在往死的那条路上,可谓机关重重,一般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而往生的那条路,则是绕过城寨,安全通过山谷之路。 这最后的蝎子尾,与前面八条路则完全不同,是一条暗路,就像蝎子尾巴一样高高翘起,表面上看不出来,所以我刚才数的时候只能数到八条,但这条数不出来的蝎子尾才是通往城寨的真正道路。 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蝎子尾,而是蝎子钳中的一条,也就是绕过城寨、安全通过山谷的那条路。蝎子足已经被不说话的伙计找出来了,剩下的还有两条蝎子钳,是没法分辨的,所以,我们面临两条路的抉择,但这个抉择很难,因为其中一条将会是机关重重的往死路,进去后会不会真的死在里面且不说,如果被伤到一点,那么去往不周山的旅程也会变得相当艰难。 “管他娘的钳子和尾巴!随便选一条,咱们就走,我就不信了,在这种露天的情况下,什么机关从古代保存到现代还能起作用的!”胡子听得烦躁,吼了一嗓子。 但黄琳没理他,低头在想着什么,我脑子一动,就说道:“其实,我有个提议。” 黄琳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这里两条路,外面看不出来什么,说明在刚进去这一段肯定都是没有危险的,所以我们可以分别进去一段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就调头出来,又不是非要一条路死心眼走到底是不?” “哈哈,小马说的对,我刚刚也是这个意思!”胡子马上接口道。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不过你们得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先进去看看,如果二十分钟后还没出来,你们就走另一条路。”黄琳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听到她的这个决定,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胡子第一个喊了出来:“啊?黄总,这不能吧!探路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那还要我胡子干吗?!” 黄琳却没理他,卸下身上的背包,就选了一条路开始往里面走,胡子冲上去一把将她拉住,死也不让她进去。 我也觉得这样进去太危险,一个人没有照应,还不如大家一起进去,有什么突发情况,四个人在一起应该更好解决。 黄琳说,关于这往死路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这种防御工事是用来对付军队入侵的,往死路上的机关杀伤力肯定非常强,如果不巧碰到了,不要说我们四个人,整支军队都会给葬送进去,所以与其可能死四个人,还不如死一个人的好。 胡子立马就说,那要死也不是你黄总先死啊,真拿我胡子当摆设呢? 两个人都有点争执不下,我就说道:“反正这里谁都不能死,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看还是两个人一起进去探路的好,就我和胡子了!” 胡子一听,举双手赞成。 不说话的伙计第一次不耐烦了,冷冷地说道:“你们别争了,这蝎子谷我最清楚,我先去探,你们等着。”说完拔腿就走。 这下胡子没有上去拦,我也没动,黄琳也没说什么,就看着那伙计往其中一条岔道走进去。 可见他刚走进去两步,就突然一个加速,几乎是箭一样冲了进去,我跟着望进去,就发现,岔道的深处,那个看似拐弯的地方,一个黑色的人影在雾气中闪了一下,就不见了,那个黑影的速度很快,不说话的伙计速度也是奇快,跟着那个黑影就消失在了岔道中。 第二十七章 往生?往死? 我心里咯噔一声,看向胡子,他也看着我,我们两个人的眼神同时在问:那个黑影是谁?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这个人的出现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因为在我们的想像中,这个地方,这条岔道里面是不可能会有其他人的,如果说是严哥他们几个人之一的话,我们不可能会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他们跟上来的迹象,如果说是林中暗守的话,也不可能会跑出自己势力范围这么远的地方,到这里过来。 除了他们,我是再也想不出还能有谁了,但黄琳马上就作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那人可能跟这个蝎子谷有关,也就是说跟这个蝎子谷所通往的城寨有关。 胡子马上就跳了起来:“黄总,你是说那个城寨还存在?” 黄琳点点头说,她不能完全肯定这一点,但是也不能绝对排除这种可能性,刚刚那个人影只是在岔道里闪了下,他为什么要出现让我们看到?又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他是谁? 显然他的出现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是什么呢?我们假设那个城寨至今还存在,而他就是城寨里的人,那么他就有理由不让这个城寨被外界发现,也就有理由将我们这几个擅自闯入者引向不归路,所以,他的出现是一种诱惑,是一个陷阱,他知道我们肯定好奇,肯定会想要追上去问个究竟。 “他娘的,这人是想把我们引向往死路啊!要是给我逮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那这样说,刚刚追进去那个谁,不是很危险?”我没有胡子那么大的反应,毕竟这还都只是黄琳的推测而已。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这样吧,我们在这里等二十分钟,一切等他出来了再做决定。” 但是,等了没到十分钟,那岔道的拐弯处就飘出来一个人影,我心里长出一口气,心想那伙计还好没事,总算回来了。可正要冲里面喊,胡子就扯了我一把,让我仔细看,就发现那人影就停在了拐弯处,朝着我们招手,似乎想让我们过去。 “快走!”黄琳低声喊了一句。 “往哪走?” “这边!”黄琳背了两个包就开始急匆匆往另一条岔道走,我这才反应过来,她之前的推测果然没错,那是个陷阱,现在招手的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不说话的伙计! 我也赶紧背了两个包跟着黄琳走,胡子就喊了我一声,我回头一看,原来他一个人抬不了箱子了。 黄琳就叫我把那两包扔了,只管抬着箱子走,我赶紧照办,咬着牙去和胡子抬箱子,刚上手才发现,这箱子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抬起就和胡子一路小跑,跟着黄琳进了另一条岔道。 刚跑进没几步,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前面问道:“琳姐,我们走这条路进来,到时老施他们找的到不?” “我已经作了记号,你就别操心了,快跟上!”黄琳头也不回地继续往里面走。 我和胡子抬着箱子小跑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却没有看到一点出谷的迹象,前面的雾气又开始浓密起来,而且这谷道越跑越小,两边的岩石山坡跟着陡立了起来,地形就有点像那种旅游景点里看到的一线天,两边的山石夹得很紧,再往里面进去,就只有两个人肩膀那么宽了。 这种特殊的一线天地形,加上雾气越来越浓,光线就变得很暗,望着眼前昏暗晦涩的谷道,我心里有点犯悚,脚步就缓了下来,胡子回过头骂了一句:“磨蹭什么呢?抬不动了?抬不动我一个人扛!” “不是,我感觉不太好,这条路是对的吗?”忍不住还是把心里的疑问抛了出来。 “废话!刚才那条是往死路,那这条就是往生路,错不了!” “如果那条不是往死路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对于黄琳的推断有一种很强烈的质疑。 “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没看到那家伙吧,冲我们招手呢,这不明摆着的陷阱?” 胡子对黄琳的推断深信不疑。 他这么一说,我也根本找不到话反驳,但我就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条路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这种感觉是越深入进去越强烈。 黄琳仍然走在最前面,她对于我刚刚的话似乎也有点反应,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回过头让我们也走慢点。 我们在一线天地形的谷道里走了约摸五六分钟的样子,光线陡然亮了起来,山势也一下子向两边退开去,往前看去,像是已经走出了蝎子谷,但这雾气仍然很浓,不见散去的迹象,看不是很远,所以黄琳也不确定到底出没出谷。 这里似乎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由于把握不准方向,我们决定沿着山壁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就发现这山壁上的岩石跟之前谷里的有些差别,我说的差别不是质地,而是岩石表面,我之前留意过,谷里的岩石表面都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水雾,那是雾气凝结形成的,但是还是能看出来,岩石内部是干燥的,而现在这里,山壁上的岩石呈现明显的灰黑色,看上去湿漉漉的,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青苔和小虫子,说明这些岩石是浸泡在水里过的,或者是由于内部渗水,才会形成这样的状况。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就发现,连脚下的岩石都是这种状况,甚至更加潮湿,幸好我们穿的是军用靴,有很好的防滑效果,刚才一路走来都没有溜倒过。 看到这里,之前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就得到了解释,那就是谷中这浓重的雾气,按说,这是石头山,没有植物,也就不存在蓄水的可行性,既然没有水源,那么雾又从何而来呢?光靠下雨是不可能会形成这种雾气的,这就是我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而现在到了这个地方,看到了水存在的痕迹,也就可以推断出在这附近有一个非常大的水源,我稍微想象了一下,就觉得这个水源很可能是个高山湖泊,类似长白山天池那种,既然有这么大的湖泊在附近,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已经走出了蝎子谷? 但是我感觉上仍然有什么不对劲,似乎前面有什么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似的,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来得毫无由头。 胡子小声跟我嘀咕说他也感觉这地方有些邪门,随即冲着前面问了句:“黄总,我咋觉得我们这是在往下绕啊?” 他这么一说,我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更加强烈起来。确实,刚刚走了那么久,就一直沿着石壁在走,连右手边的景物都没什么变化,光是浓雾和脚下湿漉漉的岩石地,而且这雾气是越来越浓,浓到只能看清楚五米不到的距离。胡子提出来后,我也感觉我们刚才走的不是直线,而似乎在绕,一直不停地绕圈。 黄琳停了下来,让我和胡子原地休息下,她往右手边走过去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但是她走出去不到半分钟,又回来了,我和胡子正纳闷咋了,就听她说:“那边是悬崖,你们待会还是尽量靠里走。” “啊?这个地方有悬崖?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我们已经走到了这座山的边缘了?”我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我们几个人走在悬崖边上的情景。 胡子否定了我的猜测:“这不可能是山的边缘,因为我们绕的这个圈不是往外绕的,而是往内绕的,这点我可以确定。” “好吧,如果是往内绕的,那我们应该会走回到原先那个一线天的出口才对,但我们这一路走过来根本就没回去过,这又怎么解释?” “咳,我不是说了么,我们这是往下面绕!” “往下面绕?什么意思?” 见我仍然不明白,胡子就开始用手比划着,比划了半天我才弄清楚他的意思,那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岩石道是盘旋着往下的,就跟那种盘山公路一样,不同的是这条路是向内盘旋。 “胡子,你确定你的推断是对的?”我这么问,是因为我一时间没法相信,我们所处的地形是怎么样一个状态。 如果真是按照他的这种推测来说,那么我们就等于走进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坑洞里面,在这个坑洞的内壁上有着一条十来米甚至二十来米宽的、不断向下盘旋着的岩石路! 胡子很肯定地点点头,顺手从腰间摸出一只舀水的铁碗来,沿着内壁划着圈说道:“你看这个碗,假设三只蚂蚁在这样爬动,那么这三只蚂蚁就是我们了,而这整个铁碗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形,我这么跟你说应该能明白了吧?” “这个我知道,但是这不是往生路么?往生路怎么会是这样的地形?这是个坑洞啊,我们就只能不停地往下绕,最后到达坑洞的最底部,根本就出不去啊!” 胡子听了我的看法,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向黄琳,黄琳的回答却很简单:“出口就在这坑洞的最下面。” “琳姐,你真的确定?如果下面没有出口……” “我确定。”黄琳的口气不容置疑。 “好吧,那个……你地图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下?” “没有地图。” 黄琳的这个回答让我彻底傻眼了,因为这是个我以为根本就不是问题的问题,但最意想不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黄琳他们千里迢迢地跑到这个地方来,要去寻找传说中的不周山,但是她竟然没有带地图! 看我愣着一时反应不过来,黄琳并没有给个解释,只是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被她那样盯了一会,我似乎也明白了,如果说她有地图的话,之前也不会在蝎子谷里面迷路了,他们也许只是根据资料上提供的一些线索大致确定方向和路径,以及去往不周山的路上有哪些必然经过的地方,那么蝎子谷,还有现在这个巨型的坑洞想必也是资料上曾经描绘过的。 想着我就问道:“那这地方有多深?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达最底部?” 黄琳听我这么问,就知道我猜到了她的意思,微微笑了一下,继而面色又沉重起来,说具体多深她不清楚,资料上说是“九千尺”,但这个尺不是现在我们说的30公分一尺的那种计量单位,“九千尺”是个虚数,只能说极深极深,就跟李白诗中的“飞流直下三千尺”那种概念差不多。 我又问,既然这么深,我们是不是先在这里等老施他们比较好,因为要下去的话肯定得花上一天甚至几天的时间。 黄琳这下同意了我的看法,随即就让胡子找地方,因为这岩石地上潮湿得很,根本没法坐,我们就继续往下走了一段路,在一块相对有点干的地方歇了下来,铺上防雨布,开始等老施他们,但是谁都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等上多久,因为距离已经拉开太多了。 加上柳老爷子那边出的事情,他们到底要多久才能搞定都还不清楚,甚至连柳老爷子那边究竟有没有出事都值得怀疑,因为阿乐的再次出现连我都感觉有些问题。 还有之前在蝎子谷里面出现的神秘人物,他既然想要将我们引到往死路里面去,等老施他们到达的时候,会不会同样对他们不利? 虽然黄琳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在几处可能走进歧路的地方也标明了方向,但是自从那个神秘人物出现开始,一切都变得更复杂了,因为只要有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在,记号被改变或者消除都是绝对可能的,所以,老施他们能不能赶上来跟我们会合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既然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回谷里再说?因为老施他们最可能走错方向的地方就是那里。” “用不着,而且我们回去反倒可能会出更多事。” “为什么?” 黄琳看了看那个箱子,说:“也许他们盯着不放的同样是那东西呢?” 我一拍脑袋,立刻明白了黄琳让我把包都扔了,只管抬着箱子头也不回地往这条路跑进来的原因,那蝎子谷里的神秘人物竟然和之前林子里的傀一样,都是冲着那东西而来的! 但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不管是人还是非人都能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想要从我们手中将它抢走,想着我就看向那箱子,想要再次去把那东西拿出来瞧瞧,但是我又不敢,这东西只要拿到手上就会让人产生幻觉,在别的地方还好说,要是这地方产生幻觉,说不定脑子一昏,直接走下悬崖了…… 黄琳告诉我,一直以来,盯着那东西的人就很多,在他们拿到手的二十几年里面,有好几股势力都在觊觎着它,包括严晟雷所在的那帮中央考古队的人,还有一股到现在都摸不透但是最让人恐慌的势力,就是两千多年前在汉武帝墓里面做手脚的那帮人,这股势力相当庞大而神秘,做事情也是完全不留余地,在后来的十几年里面,老施他们除了要避开组织上的调查外,主要就是避开那股势力的眼线了。 “这么长的时间,难道你们就没有逮到过这股势力里面的任何一个人?” “也许有吧,但是不是死亡就是消失,甚至我们都没法确定那些人是不是属于那股势力,而且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那股势力只是我感觉上存在的,很少的一些蛛丝马迹,所以连九哥他到现在也都是不确定的状态。” “那股势力会不会跟林子里以及谷里面的这个人有什么关联?” “关联应该不大,这些估计都是过路客,只要越过了他们的势力范围估计不会再追上来。” “那你说他们要那东西拿去到底做什么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东西不仅仅具有使人产生幻觉的作用,还有更多的功能是我们暂时还没法了解的,比如,它能跟人交流。” “什么?!能跟人交流?它会说话?!” “呵呵,不是你想的那样,它跟人交流的方式比较特别,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个别人能感应到它所传达的一些信息。” “个别人?琳姐你?” 黄琳点点头说:“没错,据我所知,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 “谁?” 黄琳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摸出腰间的水壶,想要喝口水,却发现里面空了,随即就递给了胡子,让他去找点水来,胡子应了声就往下面走去。 看胡子走开以后,黄琳继续说道:“那人你不认识,我跟你说了也不知道……”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本来我以为它也能和你交流,但是让九哥在那木屋中给你试过以后,就只是普通的幻觉吧?” “嗯……那它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我没法跟你描述具体的内容,这种感觉相当奇特,就跟脑子里平白多出一些想法一样,起初我以为这些想法都是自己突然产生的,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些想法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因为只有那东西在场的时候,这些想法才会冒出来。” “原来是这样,但是它传达给你的这些想法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善意的也有,恶意的也有,我摸不透……” “恶意的?是不是就跟最初你拿到那东西以后就砸……”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点尴尬,就没再说下去。 黄琳只是笑了笑,说:“差不多跟你想的那样吧,不过这种恶意驱使的念头极少,大多是一种预感型的内容,比如我忽然就预感到必须要去做某件事,不然就会产生一些不太愉快的后果之类,这种预感起初帮了我非常多的事情。” “啊?还有这种事情?那不是跟未卜先知差不多了?那东西还真管用……” “呵呵……你应该知道能量守恒定律吧?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有这种规律,你得到了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就失去了一些东西,给你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会给你带来麻烦,当然,这种预感也不例外。” “能量守恒定律?得到和失去?”我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不知道她这么说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那东西给我带来了一些有益的预感,但不久之后就会有预料之外的事情相继出现,这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属于坏事,当然,这些坏事不是针对我自己的,而是针对另外的人,九哥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就觉得那东西存在危险,而且随着时间的累积,可能会引发难以控制的后果,所以就把它封存了起来……” “这个……你说的好复杂,我不是太明白,不过我也觉得这东西真邪门,还是不要拿出来的比较好……” “其实,不瞒你说,我曾经对那东西产生过强烈的依赖心理,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即使是碰到最难以解决的问题的时候,我也不会想要去把它拿出来……” “原来是这样,之前胡子跟我说你开了公司,公司碰到的很多大危机你都解决了,不会就是因为那东西吧?” “呵呵,很早以前是,后来就不是了。” “嗯,对了,琳姐你开的公司到底做什么的啊?” “古董生意,主要是和国外的一些大客户做生意。” “啊?不会是走私文物吧?!”我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不该问。 “呵呵,你想哪里去了……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多东西我们是不可能弄到国外去的。” 接下去又随便聊了几句关于诗妹的事情,就听到胡子骂骂咧咧地回来了,看样子能喝的水并不好找,据他说,这地方看起来潮湿的很,但水都在石头缝里面,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处滴水的地方,在那里接了半天,才半壶不到。 黄琳接过手说没事,能有就不错了,少点无所谓。 我忽然有点担心那水会不会有问题,幸好黄琳只是接过手,并没有喝,我才不经意地对着胡子说道:“你在哪处接的啊?这种地方的水,能喝么?” 胡子愣了一下,骂道:“他娘的,别疑神疑鬼的,野外生存最基本的素质就是懂得怎么寻找食物和水,这水有不有问题我还能看不出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辨别水有问题没有?” “一看二闻,看,就是看水的来源,比如我现在接来的水是石头缝里面滴出来的,属于泉水,一般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是什么湖水溪水露水之类的,最好还是谨慎点,可能会有毒,你要喝这种水就得观察下水质是否清澈,还有水边的动物喝了有没有事,别喝了寄生虫进去,那最轻的也得拉肚子!闻,就是让你用鼻子嗅,如果水有任何一股味道冒出来,你就别喝了,肯定有问题……” 胡子说着又拿出一个白色小瓶来:“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可以放心喝的水,就用这个吧,这是净水药片,一般野外找到的水放一片进去就会好很多,肯定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我接过来看了看,上面都是英文,打开瓶盖,倒出白色药片,赞了句:“我靠,高级货啊,这个能直接当解毒药么?” 我看到一滴巨大的汗珠顺着胡子的脑门淌了下来……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吹牛打屁,期间吃了点干粮,中午过了以后雾气开始渐渐淡去,四周围的地形也逐渐清晰了起来,果然如胡子所说的那样,这是个无比巨大的坑洞,粗略估计有个一公里左右的直径,真不知道造物主是如何鬼斧神工地劈出这种地形来的。 抬头往上看,崖壁矗立上去有一百多米的高度,在对面的崖壁上能清楚地看到一条盘旋而下的壁道,从一线天入口那里到我们现在这里转了两圈多点的样子,一直往下绕向无底的深渊,一轮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头顶正上方,我们所处的方位,配上眼前的这种景象,让我想起一个词:坐井观天。 只是我们远还没到井底,我大着胆子走近崖边往下看,下面仍然雾气浓郁,黑深深一片,根本看不到底,怎么也想不通出口竟然会在下面,那么漆黑一片,必然是要打上手电摸黑前进了,也不晓得到时候电量够不够用。 但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需要担心的问题,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老施他们究竟什么时候能赶上来,还有那个跟进往死路的不说话伙计是否能平安回来。 在百无聊赖的等待中,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胡子不时地拿石块往悬崖下面丢下去,试图探测一下深度,但是从来都没有声音传上来,而且,下午的时候开始有一阵阵冰寒刺骨的风从下面吹上来,吹得人直打哆嗦,胡子只好缩着胳膊走了回来,再也不去探深度了。 雾气越来越淡,从下面吹上来的风似乎也更猛烈了,刮得呼呼直响,我们几个就缩在崖道的最里面,大风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到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竟然渐渐小下去了。 我就走到崖壁边又去往下看了一会,就发觉下面有点变了,有些光点一闪一闪的,有点晃眼睛,我弄不清楚是什么东西,赶忙叫胡子一起过来看。 胡子马上丢了一块大石头下去,不久后就听到一记沉闷的“砰咚”声,瞬间就消失了。 我和胡子同时喊了起来:“底下有水?!” 第二十八章 黑渊之底 这怎么可能?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些明晃晃的光斑分明就是水面反射上来的,刚才的石头丢下去也是明显的落水声,还有上面的岩壁和崖道上面那些潮湿的痕迹,以及一直蔓延到谷里的浓雾…… 所有的这一切都说明了,这个巨大坑洞毫无疑问是一口天然形成的巨井,而且没有干涸! 那么,黄琳所说的出口又在哪里? 我回头望向黄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悬崖边上,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从没见过的惊讶和慌乱。 “快去抬箱子,往回跑!”黄琳几乎是尖叫了起来。 胡子比我反应快多了,几步就蹿回到了箱子那边,我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手刚摸到箱子,就听到了哗啦啦一片水声——我们都意识到了,巨坑里面的水正在不停地往上涌! 听声音和来势,那水涌上来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我们想要通过盘旋的崖道上去就更慢了,胡子几乎是一个人扛起了箱子,拼了命地往上跑,我干脆放了手,去接黄琳身上的两个包,也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跑,可是才跑了没到两分钟,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浪席卷而至,转过头,已经能看到水面了,开始漫过对面的崖道…… 当那水漫过对面崖道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过多的害怕,因为远远地看去,那速度并不快,但等到水已经漫到身下十米不到的距离,哗哗的水声开始淹没胡子骂娘的声音时,我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慌,这水漫上来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那股冰冷的气浪就已经开始让我寒毛都竖了起来。 几秒钟后,脚下一凉,水就漫过了膝盖,我抬头一看,胡子和黄琳都停了下来,正在往箱子上面裹防水布。 我猛烈地吸了几口气,鼻子一捏,水就漫过了胸口,心里咯噔一声,不好,这水太冰了! 之前的跑动出了一身的汗,身体处于发热的状态,而现在被这水一冰,整个人激灵了一下,脚底板弓了起来,开始抽筋了…… 其实,我小时候在水库里玩的时候就有过脚抽筋的经历,当时差点没淹死,全靠自己胸腔内憋足了一股气,增大自身的浮力,身体才不会往下沉,然后忍着腿部的疼痛,两只手拼命划拉着游到岸边,才终于捡回一条小命。 而此时此刻,小时候那次难忘的经历瞬间就浮现在了脑海里,我不假思索地憋足了气,连腮帮子都给鼓起来,仰面朝天,试图让自己像那次一样浮起来。 但是,我没有想到,身上的迷彩服做工太好,太厚实了,浸水后就变得相当沉,而水又在往上涌,身体就没法一下子浮出水面,只能拼命地用两只手往下撑,几个浮沉之后,几口冰冷的水呛进肺里,难受得无以复加,整个人感觉到越来越无力,连手臂都僵硬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难道这次是真的要死在水里了么?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浮出水面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裹着防水布的箱子飘在水面上,黄琳正扒在边缘朝我喊着什么,但我耳朵里像开火车似的响,已经听不到了,猜着应该是叫我游过去,但我实在没力气了,两条腿已经直了,没有丝毫的知觉,身体渐渐往下沉去,意识也模糊起来,我甚至分不清哪里是黑的,哪里是白的,哪里是水底,哪里又是水面…… 混沌中,似乎有人抓住了我的脖子,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无尽的黑暗。 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再次醒来,而现在,在确定自己能睁开眼睛后,四周却是漆黑一片,有一股气味钻进了鼻孔,那是一股异常酸臭的味道,似乎有人吐了。 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吐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因为,胃里面泛酸的紧,嘴角上还留有什么东西,抬手擦了一下,粘糊糊的,是自己的呕吐物,忍着全身剧烈地酸痛坐起身来,又一阵干呕,胃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我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试图摸索着去找手电,我记得原先是放在迷彩裤子的大腿袋里的,但是袋扣已经掉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又摸遍了全身的口袋,找到一只潮湿到打不起火的火机,还有那只疑似我的奇怪手机,也是浸水后就开不起来了。 腰间的军用水壶由于绳子绑得很牢,倒是没有脱落。 我想看看时间,摸了摸左手腕,幸好手表还在,这支是电子表,阿华塞给我的时候说过是防水的,还有夜光功能,但是此时却没有发光,我摸了摸表面,已经裂了,这下是连唯一可能的光源都没了。 我就那样坐了一会,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该笑是因为我没有死,在那样溺水的情况下竟然没有死! 该哭的是所有必须的东西都没了,有的也坏了,甚至连身边的人都不见了,我最后一眼看到黄琳是在浮着的箱子上,没有看到胡子…… 等等,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呢?现在又是在哪里?怎么会一片漆黑? 脑子里画面一闪,在失去意识之前,有人提了下我的脖子,难道是胡子?也就是说他们都还在,是胡子在最后时刻救了我?可是他们现在怎么不在这里?这里又到底是哪里? 我扯着嗓子想大声喊胡子,但是声音一出口就感觉不对劲,喉咙沙哑得厉害,几乎喊不出声,又是剧烈地咳嗽,嗓子痛的跟火烧似的,再也不敢发出声音。 “在野外,这哨子可是很管用的东西,别嫌麻烦,放好了哈。” 在几乎要放弃寻找胡子的时候,这句话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我就看到那个老实敦厚相貌的阿华递过来一个哨子,我开始还笑话说这东西有什么用,难道去大山里当交警么?阿华踹了下我的屁股,骂道:拿着,比你想象的要管用! 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在野外,哨子的确是个管用的东西,不管是身处荒无人烟的大山中,还是深不可测的洞穴中,当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喊破喉咙都没见到人时,你还可以拿出哨子,时不时吹两口,也不花力气,却能时刻向外界传达呼救的信号。 我在迷彩服上衣的内袋里翻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哨子,短促有力的哨声开始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来,我感激阿华留给我的这样东西,可是在怒江边失散的他现在又身在何处? 哨子声刚响过,跟着就有好几个回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一听到这种回音,加上浓重的黑暗和寂静,我心里顿时一片荒凉,难道说我是在一个洞穴里面?怎么会这样? 我又吹了几声,试验下回音,努力去辨别声音的方位和变化,但是还是摸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能隐约感觉到空间很开阔,但是四面八方都是封闭的。 往身下摸了一手,潮湿得很,仍然是岩石地,就跟之前在巨大坑洞的崖道上那岩石地一样。 等等,巨大的洞穴,潮湿的岩石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瞬间就蹿上了心头,难道说,这里,是那个天然巨井的最底部?! 可问题是那水?那漫无边际涌上来,差点将我溺毙的水又到哪里去了? 所以,我不是在巨井底部,而是上浮到一处地势更高的地方,然后顺着水流漂进了一个不知名的洞穴?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一点,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糟糕透顶,胡子和黄琳把我救起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然后拿哨子不断吹着,巴望着他们听到后能早点回来。 少顷,就有一些声音开始回应我,那是远处传来的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心中大喜,还好,胡子他们没有走远,我赶忙又吹了几口哨子,好让他能确认我的方位。 但是很快,我就觉出了不对劲,那种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怎么这么多啊?难道有好几个胡子不成? 当终于意识到我用哨子招来的这些声音根本不可能是胡子的时候,我整个人寒毛都炸了起来,因为人的脚步声还是很容易分辨的,那是两个啪嗒啪嗒有规律的击打声,但现在这种声音却是轻柔的、短促的、纷乱的,而且,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 还有,如果是胡子他们的话,肯定不会就这样摸着黑在这里乱走,我的手电丢了,不代表他们的手电也丢了,好吧,就算他们的手电丢了,但性格总不会丢吧?胡子是个大嗓门,要是听到我吹哨子,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说话,而是这样一声不吭地摸过来? 所以,在这黑暗中,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绝对不是胡子他们,甚至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那种声音感觉上就像四条腿的动物,比如,狗? 但是,这种地方显然不可能有狗这种东西,只可能是其它什么动物,不管是什么,对此刻的我来说,都是具有威胁的。 我开始极度地后悔吹哨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中不自觉地往身后退了几步,后背就顶到了一面坚硬的东西,摸上去感觉不像是岩石,倒像是一堵墙,正在奇怪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怎么会有一堵墙,就扶着身后的这面东西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才知道身后的这面东西并不高,仅到我肩膀的位置,我赶忙翻了上去,心想能到高点的地方总比呆在原来那个位置要好。 翻上去后就发现,这是个并不宽阔的平台,沿着四边缘摸了一圈,估算出这处平台大概两三米见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就这样孤零零地杵在潮湿的岩石地上。 我就那样趴在小平台上继续听四周围的声音,但是四下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仿佛之前那些不知名的脚步声一下子都不见了,但我不敢轻易乱动,谁知道它们是不是早已经摸到了身边,只等着我稍微制造一点点的动静,就扑上来呢?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很快,就有一股动物特有的气味从平台下方冒上来,然后,我就听到有爪子开始挠墙的声音,这些东西竟然在挠我身下的这座平台,吱嘎作响,偶尔划出一声尖利的音调,就跟石头划在玻璃上那种一样,划得耳膜异常难受。 耳膜难受忍忍还行,我最需要担心的是底下这些不知名的动物能不能爬上这个平台,要是爬上来的话我得怎么对付它们,这乌漆抹黑的地方我连怎么赶都不知道。 下意识中摸到腰间的一样东西,这是身上唯一一个铁质的东西——军用水壶,心想要是底下那些动物爬上来了,好歹还能用来当做武器拍它几下。 我就那样拿着水壶,竖着耳朵,警惕地听着下面的动静,渐渐地,我就发现这些东西似乎根本爬不到这个平台上,它们的数量很多,但似乎个头很小,只把平台围了一圈,在下面不停地挠着,听起来相当焦躁,但是怎么也不肯散去。 想到当下是安全的,索性收了水壶,坐了下来。 底下那些小东西仍然在不停地挠着,我被这种声音挠得相当烦躁,就拿着水壶在平台上敲了一下,这一敲,声音爆了出来,我就又有了新的发现:我身下的这个平台竟然是金属的,而且里面似乎是空的! 他奶奶的,底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金属平台?难道说,这是个大铁箱子?!但是这怎么可能,谁会把铁箱子搬到这种地方来?! 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底下的小动物反倒越挠越起劲,我只能拿着水壶继续砰砰地敲着,心想,他奶奶的,你挠的声音大还是我敲的声音大? 寂静的黑暗中,就只有这两种声音在空荡荡地争执着,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要是有别的什么人在这里,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滑稽至极。 这一次,敲了没多久,我就听到底下那些东西突然间就跟见了鬼似的,呼啦一下向四周散去了。 我心想,这些东西总算觉悟了,可是,紧跟着就有另一股隐约的气味钻进了鼻孔,这股气味我似乎有点熟悉,举着鼻子仔细嗅了一下,在确定是那种气味后,差点没把我吓哭出来。 那是傀身上的味道! 虽然闻起来似乎还在比较远的距离,但是那东西的速度可想而知,想要窜到我这里只需几秒钟的光景,可是等等,傀的视力怎么样?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么? 还没等我多想,就有一窜低沉有力的跑动声伴随着低微的嘶鸣冲着我所在的方向疾速奔过来,此刻,我的脑海中只有傀那张乌黑狰狞的脸和那对血红的眼珠,我已经彻底绝望了,因为很显然,那只傀已经发现了我,也确定了我的方位,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最后决定跳下平台,不管怎么样,我得跑动起来,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我就使劲往前跳了一把,正准备落地后狂奔,却发现脚下不对,根本没踩到地面,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边炸起一片哗啦声——我再次落水了! 在惯性的作用下,整个人瞬间就沉下去好几米,我又拼命地往上游,可是还没浮出水面,再次感到身体一沉,有什么东西将我整个抱住了,正在往水下面拖!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到底什么是什么,岸上有个傀在等我,那水下有个什么东西在扯我?都说天无绝人之路,看来我马元庆今天终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变成灵魂飘上天报道去了…… 但去天上之前,我还是得条件反射地挣扎几下,一双手在身后乱抓,不时又用手肘使劲撞着抱我那东西,没想到两只手立马又被拽住了,再也动弹不了。 两只眼睛一闭,心想就这样吧…… 但是因为入水的时间很短,我还能憋挺长时间的气,一下子死不了,只感觉到,身后抱着我的这个东西正在将我拖着走,也不晓得它要把我拖到哪里去。 就那样在水下拖了一段路,我憋的气差不多了,折腾得也差不多了,濒死的感觉再次降临,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不会再有幸运和奇迹出现了,结束了,马元庆,你保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已经真正用尽了…… 在这样恍惚的濒死状态中,我忽然看到了一张永远无法忘怀的脸庞,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见,用什么看见的,但她就那样清晰地浮现在水里,那张脸深情地注视着我,粉唇轻启,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的世界在此刻是如此安静,只有她呼唤我名字的声音,那么动听,那么曼妙,我已经不再觉得害怕,不再觉得死亡有多么痛苦,因为,死亡,可以让我看到我最想看到的人,我想,也许,在我记忆中的那个诗妹早已经死了,所以,这一刻,我也来了…… 呼——呼哈……呼哈……呼哈…… 剧烈地喘息,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再次吸入第一口气的,当诗妹的那张脸突然消失,四周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托着我的身体往上顶,很快,我从绵绵无力的水中被托回了岸上。 接着,有人在不断地压迫我的胸口,随着他的压迫,我能感觉到几大口水从肺里面涌出来,更剧烈的喘息…… “你跟着他们,迟早会死!” 等完全清醒过来后,我就听到这么一个声音,那人似乎就趴在我耳边,我抬手抓了一下,抓到一条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气问道: “你是谁?” 第二十九章 被隐瞒的真相 没有回答。 还没来得及问第二遍,眼角的余光里忽然闪了一下,就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束光线朝这边晃过来,我的手里一松,被我拽着的那条胳膊瞬间抽离了出去,又是哗啦一声入水声,我感觉到身边的这个人突然消失了。 那束光线是我在长时间的黑暗后看到的第一丝光明,我把所有的视线都往光线那边集中过去,而那束光线也同时打在了我脸上,一个高亢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马元庆!你他娘的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没有力气回答他,但是我心里总算安了下来,因为这高亢的声音是胡子的。 胡子跑到我身边的时候,才觉出我整个人的不对劲,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本来好好地呆在那边,怎么又溺水了。 我仍然没有力气回答他,这时候,黄琳也从后面赶了过来,在我脸上和胸口稍微翻看了下,就说道:“他呛水很严重,让他休息下再说。” 胡子就开始数落我自己没本事,还非要逞能乱跑,我没力气说话,只能随他在那一个劲地说,黄琳看我一下子缓不过劲来,就开始帮我按摩身上的一些部位,也不晓得她是什么手法,按摩了以后身体的无力感消失得很快,看我稍微能说话了,她忽然问道:“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的?” 显然,她知道我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到达现在这个地方,而且从溺水的程度上来看,也不是我马元庆自己敢做的。 但是,这个问题不光她想知道,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那人跟你说了什么没?” 那人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而且那句话很奇怪,似乎毫无由头,我犹豫了下,还是没把那句话告诉黄琳,只是回道:“一句话也没说。” “真的?”黄琳追问道。 胸口又是一阵难受,我顺势咳了几下,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黄琳倒是没再继续问了,转而又对胡子说:“我们再休息下,待会你背着他走。” “琳姐,诗妹呢?” “你放心吧,她在安全的地方。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边来?” “我……我醒来后没看到你们,然后……就有一帮小东西朝我围过来,我爬到了平台上,然后有只傀……” “什么?傀?!你看到了?” “我没手电,怎么看啊?不过我闻到气味了,还听到它跑动的声音!” “他娘的,手电不是放在你上衣袋里么?!”胡子插嘴问道。 我再次摸索了一下,就回:“哪有啊,根本没手电!” “算了,被那人拿走了,小马,你确定你闻到的和听到的是傀?” “没错啊……” “傀身上的气味是不会散发很远的,除非它死了,还有,它不可能在没接近你之前就制造大的动静。” 听黄琳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没谱了,那只在黑暗中来势汹汹想要袭击我的东西又到底是什么呢? “胡子,我们之前把他留在那地方看来也不安全,幸好没事,刚才有人把他救下水,并拖到这边来的,那人是谁?小马,你真的想不起来么?”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里还有人,那人把我拖下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水中的什么怪物……” “黄总,要不我现在追过去看看?” “没必要了,那人对于这地方的熟悉程度比我们要高得多,你想追未必追得上。” “对了,琳姐,我之前昏过去多久了?” 黄琳把自己的手伸过来,我看了一眼她的表:00:27,已经是凌晨了,我昏过去那时候是下午四点多,也就是说,我整整昏睡了大半夜。 我又问,我昏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胡子就笑了,说你肯定没法相信我们现在在哪里,我问为什么? “这里是坑底。” “什么坑底?” “那个大坑啊,我们之前不是在崖道上跑么,水涌上来,你个小子屁用没有,叫你过来没反应,一个劲在那吃水……”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抽筋了……那后来又怎么回事?水不是一直在往上涌么?我们又怎么会到坑底?” 胡子告诉我水一直涌到一线天出口那里,他好不容易把我弄到箱子上,和黄琳两人拼命划水,打算游进一线天的出口,但是仅一下子的功夫,那水位又开始往下降,我们几个人和一个箱子也就只能跟着往下降,足足有十来分钟的样子,才停下来,也不知道降下来究竟有多高,往顶上望上去只剩下脸盆大一个亮口子,就跟看月亮似的,底下黑漆漆一片,胡子打了手电四周围一照,空荡荡地根本看不到边,因为手电筒光线的射程只有百来米,而巨坑的直径有个一公里左右,照不到边也很正常,他们就决定朝着一个方向游起来。 可是,坑底的状况比预想得要复杂多了,一直游了个把钟头,就在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处突出水面的岩石地,两人把我和箱子弄到岩石地上,开始休整。 胡子体力恢复得很快,不久后起身去查看地形,才知道原来这个坑是倒漏斗型的,上小下大,坑底的空间比上面的还要大得多,而且也复杂得多,四下里稍微走开去看了一会后,就发现除了他们当时所在的岩石地外,扩散开去还有很多时断时续的岩石地,部分相邻的岩石地之间还有铁索相连,就像一片片串在一起的浮萍一样飘在水面上。 “铁索?”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了胡子的话,因为联想到之前我们行走的崖道,我本以为那是天然形成的,而现在听胡子提到铁索,一个相当震撼的念头冒出来——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人为的?我感觉到难以置信,因为这无比巨大无比深邃的坑洞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要在这个坑洞上修建崖道,还要在坑底的岩石地上连接上铁索,那得是多么浩瀚的工程啊,而要完成这种工程可以说就是另一个奇迹了……那么,究竟是什么年代,什么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修建这样奇迹般的工程呢? 还有,铁这种金属是极易锈蚀的,更何况是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下,他们在修建的时候难道说没有考虑到这一层面? “不是铁索,是青铜索。”黄琳补充道。 听到她的话,我差点没跳起来,如果说是青铜索的话,那年代基本上可以确定在三四千年前的样子,也就是青铜器处于鼎盛时期的夏商周时代,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在那种原始的奴隶制社会里,竟然能修建出如此浩瀚的工程,当时的人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因为要在这样倒漏斗形的坑洞里,在这样陡峭的崖壁上凿出一条十来米宽的崖道,我担保,即使对于今天看似发达的工程学来说,也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个坑洞一旦被公开的话,绝对会成为当今世界上的第九大奇迹! 胡子骂我土包子,看到什么都大惊小怪的,我说你才土包子,青铜索都给说成铁索,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差别很大么,胡子说管他娘的,都是金属,铁索叫着顺口。 “算了,懒得跟你争,那后来呢?我们现在又在哪里?”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坐起来问道。 胡子继续说,他顺着有铁索的岩石地一路探过去,就到达了一处更开阔的地方,那地方应该处于坑底的边缘,因为铁索到了那里就断了,再过去就是石壁,但是石壁上有很多的大洞,类似溶洞的样貌,他稍微查看了一下,发现个别几个似乎都相当深,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胡子暂时没有深入进入,往回走到黄琳那边,把情况一说,黄琳决定先把箱子和我都弄到边缘再说,因为出口可能就在那些溶洞之中。 说到这里,胡子突然冲我神秘地笑笑,弄得我完全一头雾水。 “你咋停了,继续说啊,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事情就比较无趣了。” “为什么?” 胡子他们把我和箱子都弄到开阔地后,就开始深入溶洞找出路,据他的话讲,这找路就是无趣的事情,因为溶洞体系相当发达,绕来绕去,像个迷宫,如果是一般人进去八成绕到死都出不来。 “所以说你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出路?” 我这么一问,胡子就看向黄琳,黄琳摇摇头说,这里太大了,找出路需要时间。 “那我之前所在的那地方就是你们提到的边缘开阔地?” 胡子点点头。 “可是那里有一座金属的平台,怎么没见你们提起?” “啥金属平台?” “就是我爬到上面去躲的金属平台啊,怎么,你们没看到?” 胡子把头转向黄琳,眼神中有点不可思议,说道:“看样子我还是得回去瞅瞅?” 黄琳说:“不急,小马你说的金属平台到底什么样子,给我说说看?” 我应着将那平台的大致样貌描绘了一遍,黄琳就问道:“你醒来的时候就在平台边上?” “是啊,怎么了?” “我们之前把你和箱子都放在靠近石壁的地方,那边上没有什么金属平台。” “黄总,别说他边上没有,他在那的整块地方都没有什么金属平台,我觉得我还是得过去看看。” “不行,如果真如小马所说,那地方现在很危险,你不能冒这个险。” “那箱子怎么办?” “没有办法了,箱子就随它吧,反正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我忽然之间有点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当脑子转过来的时候,我是真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因为黄琳竟然说,她把箱子就放在之前和我一起的地方! 她之前也许不知道那地方有多么多危险,因为他们没见到过被我招来的黑暗中的东西,但是她竟然敢把箱子放在那里,而现在,她又说“箱子就随它了”?!这是她能做的事吗?这是她能说出口的话吗?那箱子里装着的可是诗妹和那个盒子,是她,还有我毕生最在乎的东西! 我跳起来后,想也没想就往水里钻,但是马上就被胡子扯了回来,一个擒拿按倒在地,我体力还没恢复,被按趴在那里动也动不了,但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几乎让我抓狂。 “马元庆,你他娘的发什么疯?刚给你救回来就想去找死?!” “胡子!放手!”我咬牙说道,现在谁也不怪,我只想去看看装诗妹的箱子还在不在。 “黄总,这小子又犯倔了,但是我没听错吧,你刚说那箱子……真的不要了?里面可是……”胡子一边按着我一边转头跟黄琳说道。 没想到黄琳出奇地平静,说:“没事,我忘了告诉你们了,那箱子里其实只是几根木头而已。” “什么?!”我和胡子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黄琳接着把一直向我们隐瞒的情况讲了一遍,原来,早在和柳老爷子他们分开那会,箱子就已经被换过了,为什么要偷偷地换箱子,甚至连我们几个都没告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方面可以按照计划将傀引至林子的边缘地带,为柳老爷子进入古墓争取时间,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安全的因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出现什么特殊状况,比如那些傀冲散了我们的队伍,箱子肯定保不住,但是用了个假箱子,它们就没法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听完了黄琳的讲述,我不得不佩服他们几个的老谋深算,但就是苦了我们底下这几个人了,胡子、陈泉还有那不说话的伙计,竟然煞有介事的抬了大半路,连我也给骗过了,还傻不垃圾地对着个空箱子说话,不过也好在有这些真实的表演成分在里面,那些傀倒是一路跟着我们到林子边缘,顺利地实施了计划。 至于为什么直到进入谷中黄琳还没告诉我们真相,则是因为她个人的直觉,尽管严晟雷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但她仍然感到不光光是那些人和林中的暗守,一路上还有其他的人在盯着箱子,所以也就一直隐瞒了下来。 而事情正如她所感觉的那样,在蝎子谷里,往死路上闪出的那个黑影,也许就是盯着箱子的其中一人。 所有这些事情都太复杂了,我没心思去管,我只想知道诗妹现在在哪里。 “你放心吧,她被送回去了,送回九哥在丽江的朋友那里。” 听到黄琳的这句话后,我整个人忽然就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如果说之前有什么在支撑着我一路走来的信念,那个信念就是身边的箱子,因为箱子里装着诗妹,虽然她不说话,虽然她无法听到,但是我还可以诉说,我可以安心,可以为了她继续前进,然而现在,她被送走了,而我自己,在经历过好几次濒临死亡的情境后,这种信念已经彻底消失了,对于能否靠着自己的力量让诗妹回到原来的样子,我已经不再抱有希望。 他们要走的路太长,我怕我根本坚持不到,而且我至今都不明白黄琳为什么一定要将我这个百分百的拖油瓶带在身边,难道仅仅是因为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手机而已?也许从这个手机可以看出,除了我和诗妹的感情之外,整件事情和我在其它方面还有一些关系,但是我想这些关系不足以构成让我参与进来的理由。 再进一步说,也许,没有我在,黄琳他们将会更顺利地到达目的地,因为一路上他们不用再为了保护我、救我,而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当黄琳说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该继续行进的时候,我乘机把这种想法给说了出来。 我以为她会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然后像之前那样,长篇大论地告诉我把我带在身边的原因,但这次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如果你确定不想再走了,我可以让胡子送你回去。” 我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而且还给我想好了怎么回去,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也好,事情就这样简单点更好,于是说道:“琳姐,那谢谢你了,不过不用胡子送我,我记得回去的路。” 黄琳忽然又笑了,说:“呵呵,你连自己现在在哪里都不清楚,还说记得回去的路?别逞能了,让胡子送你吧。” “真的不用了,我从这里回到坑洞边缘那处岩石地,然后顺着铁索一直走到崖道,再从崖道盘旋上去……” “你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从这里回到坑洞边缘的岩石地?” “刚刚那人不就是从坑洞边缘的岩石地把我拖到这边来的么?又没多少时间,回去很快啊……” “那你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我顺着她的手电光看去,就发现身后的不远处是石壁,跟着扫视了一圈,四周围也竟然全是石壁,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更像是溶洞的尽头,除了黄琳他们过来的那条路外,根本没有其它出路。 但是我马上就反应过来,说道:“出路就在水下,我从水里潜过去,就是之前的边缘岩石地了。” “呵呵,你之前过来的时候就差点溺死了,难道还想再溺回去一次?要知道,这次可没人会救你了。” “前面溺水是因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我一直在挣扎,氧气消耗太快,如果我自己一个人潜过去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那就算你能潜过去了,但过去后你发现那地方不是边缘岩石地呢?”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确是把你放在边缘岩石地上,问题是那里没有你说的什么金属平台,也就是说你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最初的位置了,你被人搬动过了。” “那有金属平台的又是什么地方?” “这就要问搬你的那个人了。” “好吧,照你这么说,我自己的确是走不到,那让胡子把我送到有铁索的岩石地那里就行了,接下去的路我应该知道怎么走。” “行,那就这样,胡子,你去送他,我在这里等你。” 之前胡子一直没吭声,听到黄琳叫他,突然才反应过来似的,一脸惊讶地问道:“黄总,不是吧,这小子自己耍疯也就算了,你还真跟他一般见识啊?” “我可没开玩笑,既然小马不愿意再和我们一起走了,那我要强留他也没多大意思,怎么?胡子你不愿意送?那我来送好了!”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但马元庆啊,说句不好听的,就你这点能耐,要自己走回去,母猪都能上树了……” “那我还真就回去找只母猪挂到树上给你看看!”我虽然了解自己的能耐,要找到这个地方来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要回去的话,只要路上不发生什么意外,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黄琳一路上来都留下了记号,我顺着这些记号往回走,就不会迷路,走回丽江只是时间问题。 胡子见我去意已决,又看看黄林的脸色不太像开玩笑,就只好答应下来。 黄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我准备了一个小包裹,递过来说里面的食物应该能支撑到我走回丽江,我接过手翻看了一下,就发现这些东西基本上已经是我们三个人现有的全部食物了,于是只掏了几包压缩饼干出来,装进上衣口袋,把剩下的那些连同包裹又还了回去。 黄琳这下倒是没有推脱,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仿佛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却最终没说出来。 胡子已经提了根手电往回走了,我赶紧跟了上去,却听到黄琳在背后叫我,我回过头去,因为没打手电,看不到她的表情,心想她是不是又不让我走了,就那样了愣了几秒钟,黑暗中,她只是说了句:“小马,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多保重。” 我点头说好,你也是,我到丽江找到诗妹后,可能会在那边一直等你们回来,希望那时候能等来你们好消息,说完我扭头就走。 此刻,我的心境其实相当复杂,一方面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诗妹身边,尽管她还没有醒来,但是只要能看到她的脸我就能安心,另一方面又有点希望黄琳能将我挽留下来,能继续和她们一起寻找唤醒诗妹的方法,因为我曾经答应过诗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和她在一起,保护她、爱护她、照顾她……直到死亡,所以我有这个责任去为她冒险,去为她拼尽所有的力气…… 但是我的能力限定了我没法跟黄琳他们走太远,我只是个没用的拖累,之前好几次差点挂掉却没有挂掉,那真的只是暂时的运气,我没法保证这种运气会伴随着自己一路走到不周山,所以我要留着自己的生命,直到诗妹醒来…… 就在这种犹豫与忐忑中,我还是踏上了回程。 第三十章 军装怪物 胡子有点反常,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他的速度很快,我勉强能跟上。溶洞绕来绕去,很快我就辨不清方向,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在这黑暗、潮湿、坑坑洼洼的溶洞里,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相当长的时间。 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道:“胡子,还要多久才能到达边缘岩石地?” 胡子却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我心想他这是咋了,我一说要走,不至于连理都不理我吧? “胡子?说句话啊,你哑巴了?” “马元庆,我真他娘的看错你了!”胡子终于停了下来,爆出这么一句,语气很不好。 “你就为这事?至于嘛!我不是说了,我跟着你们,只会给你们拖累,难道说你想一路把我背到不周山去?” “别废话!你就是一娘们!不!你连娘们都不如!” “我靠,还真发飙了啊,难道真觉得我的想法没道理?” “我他娘的看不起你!半路当逃兵的,甭管啥理由,我一律看不起!” 我真不知道胡子哪来这么大的气,而且毫无理由的气,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也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是谁救得你?是谁没有放弃你?是谁一路背着你走了两个多小时?!”还没等我答话,他继续说道:“不是我胡子,我胡子可没那么多耐性,我扛着箱子,也没长三个肩膀来背你这种拖油瓶,死了拉倒!我是心疼黄总,心疼她背着你走了两小时的路,累到腰都直不起来!结果呢?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你他娘的竟然说要回去?!” 胡子一口气说完的这些内容,的确是我根本没想过的,我甚至没有问过他们当时是怎么把昏迷的我还有一个大箱子搬到边缘岩石地的,而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但是知道了又能咋样?知道了我曾经这么拖累他们,我就更有回去的理由,于是说道:“行了,我不想跟你在这吵,没意思,你就送到这吧,接下去的路我自己走。” 听到我这话,胡子啪地一个转身,我还没明白过来他想干啥,就觉到脖子里一紧,整个人瞬间被提了起来,失去重心,随即后背上一疼,被胡子顶在了岩壁上,我条件反射去掰那只掐在脖子里的手臂,但是丝毫不动,胡子的手臂就跟铁做的一样,我知道自己怎么掰都是徒劳无功。 “你他娘的有本事再说一遍?!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我被掐着脖子根本说不出话来,甚至连气都难喘过来。 大概胡子见我经不起掐,很快就停了手,只撂下一句话:“行啊马元庆……铁了心要走是吧?老子是拦不起你了,他娘的给我跟上!”说完就提了手电快步往前走去,前面似乎拐了个弯,手电光在弯口一转就消失了。 我怕跟丢,赶紧捏着喉咙使劲喘几口气,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没想到一只大手随即就捂住了我的嘴巴,没等我多想,胡子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膜传了过来:“别说话,前面有人。” 我压根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就被他迅速挟到一旁,贴着石壁藏了起来。 黑暗中,仍然一片寂静,我虽然毫不怀疑胡子的警惕性和判断力,但是整整五分钟过去了,我除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外,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甚至连胡子呼吸的声音都停了。 胡子捂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我极力地压低声音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左手边拐过去,通道里十五米处站着一个人。” “不可能,要是有人他肯定听到我们之前的谈话了,不会一言不发的。” “如果那个人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在这呢?” “那他就该藏起来,怎么会站通道里让你看见?” “他也看到我了!” “那你怎么不跟他打个招呼,反而躲起来?” “那人来路不明,我怕有问题。” 我一想也是,就那么一个人站在通道里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听到我们之前大声地交谈,竟然没有走过来,也没有跟我们打招呼,而只是站在那通道里,现在肯定也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竟然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样说来的确有问题。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跟他耗下去吧?” “再等五分钟。”胡子说道。 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会不会那人已经不在了?你把手电给我,我摸过去看看?” “你?得了吧,呆着别动,我去。” 胡子说完就摸了出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很快,黑暗中,前方手电光一闪,又灭了,胡子再次摸了回来。 我赶忙问道:“什么情况?” “那人还在那里。” “原位置?” “没动过。” “我靠!那是什么人?” “别问我。” “怎么办?” “拿着这个,你跟我过来。”胡子塞给我一根东西,是手电筒。 我们两个都摸到了拐弯处。 “你蹲下去,我说开,你就开手电。” “行!” “开!” 啪,一束光线往黑暗中射了出去,紧跟着嗖的一声,一样东西从胡子手里飞了出去。 我这才看清楚了,前面果然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当胡子丢出石头打在他头部位置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然而,正是这咚的一声才让我注意到,那人的头部戴着个钢盔,就像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日本鬼子的钢盔,再看他的装束,就更可以确定了,那是一身陈旧的军装,就跟放在箱底霉烂了几十年一样陈旧,整个人除了手上没拿枪外,怎么看怎么像日本鬼子。 “日本鬼子?!死人?!”这个景象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忍不住在胡子耳朵边低吼了一声。 “不可能,我们之前就经过的这个通道不可能有人,更何况是死人?!” “你没记错路吧?” “记号都做在这里,用不着记!” “我靠,那是怎么回事,这是个日本鬼子啊,你看他那身衣服,跟死了几十年似的。” “鬼子你个头!他头上那个M35钢盔,德制的,老蒋的部队也用,要确定是什么身份,还得看侧面的标记!” “我们这边看不到,不过,他已经是死人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死人?死人能站着?死人能走到这通道里来?” “那他不死还这样一动不动?” 关于死人还是活人这个话题争执了有一会,手电光下,那人仍然背对着我们,还是没动过,说不出的诡异,这让我和胡子两人一时间不敢有任何动作。 我心里想着,如果那真是个活人,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摆这么诡异一个姿势,不说话,不动弹,就那样站通道里,绝对够极品了。如果是个死人,他怎么会穿着那种军装,是怎么死的,怎么会死在这里,死了怎么还站着,等等一系列的疑问将会跳出来。 但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我们这样杵着肯定不行,实在压不住了,起身就想去看看,胡子一把拉住我,说:“别急,肯定有诈。” “要有诈早诈了!”我甩掉胡子的手,起身就举着手电冲那人走了过去,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有这种胆量。 但是,在走到离那人只有两米距离的时候,这种胆量瞬间又消失了,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从他身边绕过去看正面,因为在手电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脖子不是白的,而是黑的,就像一截腐朽的烂木,很显然,这的确是个死人,是一具站着的怪异尸体。 胡子已经跟上来了,拉了我一把,说别急着动,这尸体不寻常。 说话间,就有一声清脆的“喀拉拉”声传过来,在这寂静中清晰无比,然后我就看到了最毛骨悚然的一幕:那具尸体的头部正在一点点地转过来,而那喀拉拉的声音正是从腐朽如同烂木的脖子上发出。 我和胡子显然都没有想到这尸体的头部竟然可以转动,两个人不自禁地往后倒退了几步,将手电光直直地打在那尸体的脖子处,我屏住了呼吸,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一旁的胡子手里似乎也拽上了个东西,发出咔哒一声。 那尸体头部在转,身体却没有跟着转,直到以不可思议的180°角转过来的时候,我才看清楚了它的正面,我简直没法描述出来,那仍然是一块乌黑的烂木,但是脸部肌肉的纹理在手电光下清晰可见,它的眼睛处空无一物,只剩下两只漆黑深邃的空洞。 也许是因为肌肉纹理的关系,整张脸的表情看上去,仍然留有军人独有的那种刚毅神态,但是眼睛的空洞以及大张的嘴型又显露出相当痛苦的神色。 我正想要问胡子怎么办,就看见那尸体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以怪异到无法言状的姿态扭了起来,边扭边朝我们靠过来。 “草他娘的,诈尸了啊!”胡子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后退几步,正想扭头就跑,忽然想到什么,就冲着胡子吼:“别草了,你不是有枪嘛?!打它头!” 我还没说完,耳朵边就炸起一阵枪声,接连三颗子弹冲着那尸体头部打了过去,但是只听到噗噗噗三个沉闷的声音,就跟子弹打进树桩一样,那尸体只是被子弹的惯性打退了一下,头部向后弯了过去,但是很快又直了回来,继续诡异地朝我们扭过来。 这下我彻底慌了神,那尸体竟然连枪都打不死,这可怎么办才好? 就听到胡子一声大吼:“跑!”瞬间扯住我的胳膊,回头就开始狂奔。 胡子扯着我跑得飞快,眨眼间就拐回原来的弯口,我顺势拿手电侧过去照了一下,但是这一照不要紧,我整个人头皮瞬间就麻了,因为刚刚还在通道中间的那具尸体,它竟然不见了! 此刻,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因为从开枪后,到我们跑回弯道的这段功夫,顶多就几秒钟而已,而那具看似动作迟缓的尸体,它竟然在这几秒钟之间消失了,难道会瞬间移动不成? 我慌张到了极点,要是能看到它还在后面,那我们往前跑心里还有个底,但是这一下子的功夫它就不见了,心里就忍不住多想,它会不会跟妖怪似的,说不定等下就闪到前面去了,我越想越慌,越慌跑得就越没底。 胡子此刻的心理状态估计跟我差不多,也是拼了命地往前跑,溶洞体系内部四通八达,我跟着胡子一路左冲右绕,以跑百米的速度狂奔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但是身后那具尸体一直没跟上来,也没有看到它闪到前面去。 “胡子……停……停下……我吃不消了……”剧烈的喘息让我一句话都说不连贯。 胡子估计也是够呛,马上就停了下来,举着枪警惕地对着我身后,我回头看去,还是没有任何东西跟上来。 “被我们甩了?” “好像是。” “那是什么东西?” “尸体。” “这里怎么会有尸体?那尸体还能动?” “草,我还想问你呢!” 我和胡子两人停下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横竖想不通刚才那尸体究竟怎么回事。 “你说那就是回去的路,那我现在怎么回去啊?”我想起了自己到这来的目的,不无担忧地问道。 “你他娘的到现在还想着回去?!” “怎么了?现在就不能回去了?” “那东西还在那里,要回你自己回吧,我可不想跟你去送命。” “等等……胡子,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就是不想我回去嘛,所以这根本不是回去的路,你也早知道这里有那么个东西,所以把我带到这里,好让它吓唬住我!” “日!谁他娘有空来吓唬你!好……好,吓唬你是吧?你自己回吧,老子真懒得跟你这种人白费口舌!”胡子说完就拽了我手上的电筒,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我没有跟上去,四下里一片漆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胡子惹气到这种程度。 没有手电,就没法在黑暗的溶洞中继续前进,也没有办法回去找黄琳,我坐在地上,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陌生,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接下去究竟该做什么。 黑暗。 寂静。 我忘了恐惧,忘了思考,忘了一切,闭上眼睛,也许可以就这样在黑暗中沉沉地睡去。 但是,冥冥中,我似乎又在期待着什么,在等待着什么。 第三十一章 再见那个人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正如预想中的那样,有只手突然就搭在了我肩膀上,我不假思索地说道:“你干吗还回来?” “是我。” 这个声音! 我本来以为胡子不会丢下我不管,肯定会回来找我,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的不是胡子,却是那个人,那个不说话的伙计!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脱口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暂且不提,刚才是胡子在这?” “是啊,他现在回去了。” “那你怎么没和他一起?” “我……我打算先回丽江。” “哦。” “你找黄琳他们是吧?她有做过记号,你顺着记号走就能找到了。” “嗯,那我先走一步。” 不说话的伙计这次话倒是稍微多了点,说完后就感觉到他离开了,但是不一会又折了回来,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东西,我接过手,是个手电,于是问道:“你哪来的?” “身上带的。” “那你自己咋办?” “我用不到。” “啊?”我正在想他这句话啥意思,就感觉到他又快速离开了,看来这次是真的走远了。 我定了定神,把手电筒开起来,朝溶洞的远处望了一眼,就开始继续往回走。 之前和胡子一起的时候,我就留意过,黄琳把记号都做在右手边的岩壁上,约摸肩膀位置的高度,正确的路都会画上一个圈,错误的路就在圈里加一个叉,我顺着画圈的记号往前走,很快,就又回到了之前碰到诡异尸体的那地方,这么说来,胡子的确没有故意带错路,是我想多了。 不过现在也没必要去在意这些了,反正有手电在,还有记号,我自己走回边缘岩石地应该也不成问题。 唯一让我感到恐慌的是拐弯拐过去那个通道,因为之前那里出现了诡异的尸体,然后诡异地朝我们扭动,更诡异的是突然消失了。 所以,在拐进弯道之前,我停顿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把手电筒啪地往那弯道里照进去,紧跟着头也探了过去。 幸好,通道里什么都没有,之前那具消失的尸体看来是真的消失了。 我怕它忽然再次出现,赶紧一口气朝弯道里奔进去,期间什么都没想,就只有双脚踏得飞快。这条弯道大概三十来米长的样子,几乎是同一口气我就又奔出了弯道,奔出弯道后才感到有点后怕,摸着胸口回头朝那里面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终于长叹一口气,打算继续赶路,但是手电光往前闪过一下,我就愣住了,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我下意识中扭头就想跑,但是发现不对,那个人的身形怎么这么像胡子?! 我战战兢兢地把手电光再次往那边照过去,就发现的确是胡子那特有的高大宽阔身形,但问题是,这个“胡子”同样是背对着我的…… 我又仔细看了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胡子,因为那人穿的衣服和胡子不一样,更何况胡子之前已经走了,没理由现在还出现在这里。 霎时间,一个可怕的联想击中我的大脑: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而眼前的这个“胡子”,其实就是之前那曾经变成日本鬼子的东西变的?这绝对没错,因为那东西的风格没有变,变成人后喜欢背对着别人,站在黑暗中一声不响! 很快,事实就印证了我的联想——因为那“胡子”也像之前的日本鬼子一样以一个相当诡异地姿态朝我缓慢地扭过来…… 我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两条腿,只能再次撒开脚丫子跑路,但是我已经意识到,这次不能再往回跑了,要是还往回跑的话,始终有这么个邪神挡在路上,我就永远都回不到边缘岩石地了。 四下里一张望,就发现现在所处的地形对我的逃跑很有利,因为从刚才那弯道拐过来后,这边的空间比较开阔,而且有层断,左手边两米之外有一根石柱,石柱顺下去就是另一条处于低地势的小道,我一个纵身跳过去,抱着石柱顺利地滑到下面的小道上,回头看了一眼,那“胡子”马上调了个头,仍然一扭一扭地朝下面移过来,它的速度太慢了,根本追不上我,我顺到小道上后,查看了石壁,果然有圈的记号,于是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跑了一段,根本看不到它有追上来,于是改为走,回头想想,那东西看着可怕,其实倒也没什么危险,不过就是爱吓唬人罢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之后的路走得相当顺利,也许半个小时不到的样子,我就出了溶洞,来到一处非常开阔的地方,用手电筒一照,前方空荡荡地,在稍远的地方还隐约看到了水光的反射,我知道,这里就是他们所说的边缘岩石地了。 我打算走到岩石地与水面交接的地方,然后沿着水边找到有青铜索的下一块岩石地,再一路顺着青铜索走过去,估计就可以到达崖道起始位置。 而行程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在这块边缘岩石地上走了约摸一里路左右,就到达了与水面交接的地方,我按照计划开始找青铜索,可是,刚走出没几步,却听到一个巨大的响声从前面茫茫的黑暗中传过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砸进了水里,声音的来源有点远,传到这边仍然很巨大。 我举着手电往前方的水面照过去,但手电光的射程太有限了,根本看不到什么,只是感觉到脚边的水面跟着波动了几下。 很显然,还有其他人也已经到达了这里,我稍微想了一下,老施他们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不知道他们把什么东西丢了下来,听那声音倒是个大家伙。 我现在没有想要游过去看看的念头,一心想着回去,如果在崖道上碰到老施,也好告诉他我的打算,于是继续沿着岸边开始找青铜索。 因为手表坏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找到了第一处岩石地之间相连的青铜索。 说实话,在我的想象中,连接两块岩石地的青铜索差不多就跟我们经常在旅游景点看到的那种石阶护栏铁索一样,但是很显然,这里的青铜索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在初见时,只有两个字用来形容:巨大。 怎么具体描述呢?我先说下这种青铜索的打造方式,大家应该都看到过一种链条锁,就是很多个环形索扣相连接起来的那种,当时我所看到的青铜索正是类似的打造方式,但和链条锁不同的是,它的每一个索扣都要比我们常见的那种大上几十倍,单一个就有水桶那么粗,人完全可以在这种青铜索上自如行走,所以初看到这种超出常规巨大的东西,着实让我感到震撼,而且奇怪的是,青铜索并非单根,而是两条并列,两条之间的距离在十米左右,既然是两根并列的,加上这种宽度,难道说之前在两条青铜索之上还架着木板之类的东西,由于年代过于久远,木板早已腐烂得连渣都不剩,而今就剩下两条青铜索,横亘在超过五十米宽的岩石地之间? 那么这种青铜索的用途看来的确是充当桥梁支柱用了,问题是不知道那时候的人们到底为了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搭建桥梁。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种问题不是我这种人所能探求的到答案的,我顺着单根青铜索很平稳地到达了下一块岩石地,然后继续行走。 回想起之前胡子跟我说,黄琳背着我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对于整个路程我心里大概也有了个数,所以也就不急不慢地行进着。 一个人的行走相当枯燥,而且在没有计时工具的情形下,对于时间上的观念很容易就模糊掉,我只知道上次看过手表是在黄琳的手上,那时是深夜十二点半,而现在已经不清楚到底过去了多久,只能估算出不会超过半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外面的世界仍然处于黑暗中。 就是这样长时间的黑暗、孤独,不清楚前路的行走,说实话,直到多年以后我仍然感到有些后怕,我甚至不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如何会有那样一种勇气想要靠着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回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也许是因为我猜测老施正在往崖下赶来,而期待着能和他在崖道上相遇。 但不久之后,我正在岩石地上一脚一脚往前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很显然这个人不是老施,而是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最先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些拍水声,虽然声音很远很小,我以为是水面的自然波动,撞击在岩石上所发出的,但是一想又不对,因为这是个近似封闭型的坑洞,几乎没有起什么风,所以水面的自然波动概率很小,我自己就走在跟水面交接的地方,从来没有听到身边发出的水拍岸之声,水面一直这样平静,这忽然多出来的拍水声就有点蹊跷了。 我赶忙将手电光往水声来的方向照去,果然看到有个东西在水里快速移动着,我的第一反应是水里有什么大鱼或者会游泳的动物之类,但是随着那东西越来越近,两只白晃晃的手臂不时露出水面快速挥动着,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个人。 当看到是个人的时候,我下意识就关了手电,之前的疲累感瞬间消失殆尽,紧张的气氛再次笼罩在这空荡荡地黑暗中。 因为能到达这里的人就那么几个,我最先想到的是老施,但是老施那么一大把年纪,应该不会就这样从水里游过来,他们选择的方式更可能是顺着崖道下来。 既然排除了老施他们,我马上又想到严晟雷那一伙,他们几个是在后面一路跟踪我们的,这点确定无疑,而且之前他们一直都没有露面过,那么现在就应该是他们出现的时候了。 当然还可能是那个人,就是之前出现在往死路上那个神秘人物,既然不说话的伙计从往死路里回来了,那么那个人也有极大地可能会跟着过来,而且从时间差上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反正不管是严晟雷还是神秘人,对我来说都是具有危险性的,所以必须找个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但无奈这种岩石地上出奇的平坦,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这让我不免有些慌乱,摸着黑乱走了一通,几秒钟后忽然想到,那人会朝我这方向游过来,只可能是因为我开着手电,现在我把手电关了,在这么空荡漆黑的地方,我只要随便在什么地方一躲,他应该没法再找到我的位置。 这样想着我就静下心来,坐在一块岩石地上静听其变。 拍水声越来越近,直到一个特别的哗啦声响起,我就知道那人已经上了岸,同时心里暗暗惊诧,他的游泳速度可不是一般快,因为从我手电光照到他的时候,他离岸边还有百米左右的距离,而现在仅仅过去了不超过半分钟的时间,他就上了岸,我离岸边的位置并不远,而且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就那样坐在黑暗中,一声不吭,连气都不敢喘。 那人上岸后,咳了两声,听起来好像受了伤,但我不敢大意,仍然呆着一动不动,巴望着他以为我早已经跑远了,好朝别的方向追去,但是那人咳了两声之后,似乎也没有再动弹,甚至和我一样也不说话。 这种尴尬的情形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走也不是,动也不是,更别说要开手电去照他一下了,但是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正在左右为难间,忽然又一记巨大的入水声从茫茫的黑暗中传过来,只是比之前听到的那记要明显近了许多,我心中一凛,怎么会又有东西从上面掉下来? 但是没等我多想,就听到刚刚上岸的那个人又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似乎正快速地往岩石地的一个方向奔过去,让我想不通的是他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怎么敢于这样快速地奔跑?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很快,又是入水声,看样子,那人又重新钻入了水里,这下,我倒是有必要走动一下了,但是黑暗中,我辨不清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只是凭着关手电前的记忆,轻手轻脚地想继续往崖道的方向摸去。 “别动!动一下我就杀了你!”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朵边响起,紧跟着一根冰冷的东西在我脖子上轻轻划过,带出一阵刺痛,我禁不住叫出声来。 随即在我脖子上的那根东西抖了一下,就撤了开去,身后挟着我的人将我转了个身,用无比惊讶地语气说道:“怎么会是你?!” 我一边抬手去摸脖子的伤处,一边快速地回忆着眼前的这个声音,几秒钟之后,我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想要大声说出他的名字,但是那人迅速在我脸上摸了几把,抢先说到:“我日!你他妈的那么长时间都不吭声?!” “阿华哥!你……你……”此刻的我是又惊又喜,在确认是他之后,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嘘!轻点声,我后面有尾巴!”阿华说话声音仍然很沉。 “什么尾巴?对了,怒江那边的事情?你当时……后来……怎么……”迫切地想知道自从怒江边和他失散后所发生的事情,但是所有的疑问都一股脑儿地涌出来,让我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从何问起。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告诉我,黄总在哪?” “你是来找她的?你碰到老施了?他怎么样?” “小马,你别多问,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马上找到黄总!话说回来,你不是和她在一起的么?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 听他这么说,我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赶忙把自己的打算三两句话就说了清楚,关于这点阿华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你现在想回去都不行了!” “为什么?” “崖道断了,你怎么上去?” “什么?!崖道断了?那你又怎么下来的?” “还能怎么下来?跳呗!” 听到这里,我脑门瞬间长出几条黑线,同时也反应过来刚才他说的尾巴是什么意思,是有人在后面跟着他,那最初的巨大入水声是阿华跳下来造成的,那么刚刚那个入水声就是跟着他的人造成的,想到这个层面后,我跟着问道:“有人跟着你?谁?不会是严哥他们吧?” “这还用问么?不过也没事,被他跟着也是没办法的……”阿华叹了口气,转而语气又急了起来,厉声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磨蹭了,你赶快带我去找黄总,所有事情等找到她再说吧!” 我还想说,既然严哥就跟在我们后面,现在去找黄总,不是带着猫进耗子洞么? 但是阿华踹了我一脚,催着我带路,我也就没把话说出来,转而问道:“要不要开手电?” 阿华似乎想了一会,说道:“要是你能摸黑带到路,就别开。” “我又没夜视能力,这么黑,一步都走不了。” “哎,算了算了,开吧,没法子了,严哥都跟到这了,甩不掉的。” 我想想也是,于是开了手电,带着阿华又开始往回走。 说实话,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现在却又要往回走一趟,且不说生理上的疲累有多么严重,光是心里想想就让我双脚发软,特别是再见到阿华那几秒的兴奋劲过后,整个人越来越无力,连话都不想说。 阿华倒似乎乐得清静,只是在后面静静地跟着,同样不说话,也许他也相当疲累,而且时不时咳几声,听起来估计是受了伤,问他却只说,跳下来的时候入水姿势没调整好,伤到一点,不是很严重。 我也没再多问,继续一声不吭地赶路。 第三十二章 猜忌,阴谋? 到达巨大的边缘岩石地后,我又想到了那具出现了两次的诡异尸体,于是就把当时的状况跟阿华说了一遍,问他晓得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阿华皱着眉头说照你这么讲那东西还真像个鬼怪,不过也可能是某种动物,披了衣服之类什么的,我一想,这么解释倒也有可能,只是奇怪的是,就算那是动物,胡子往它头上开了一枪,竟然都不死?而且能以那么快的速度完全消失,之后又换了一个形态突然再次出现,这种情形实在诡异至极,我之前一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因为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通,现在我以为阿华可能会知道点,没想到也是这么个状况,索性作罢,不再去想,穿过岩石地后,准备硬着头皮再次进入溶洞。 但是,出乎意料而且值得庆幸的是,刚进入溶洞没一会,我们就遇上了正往洞外赶的胡子。 “你怎么也出来了?” “你小子跑得挺快啊,差点就赶不上了!”胡子最先看到我,随后又看到我身后的阿华,惊道,“哎,这不是华哥嘛!你怎么回来了?” “黄总呢?” “在里面等小马呢,咋了?你不是去……” 胡子正欲说下去,却被阿华高声打断了:“出点状况,闲话少说,快点带我去找她!” “行!反正小马也已经追到了,我们这就赶快过去!” 说完两人便一前一后往溶洞里面赶,却相互不问对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听他们刚才的谈话,想必两人自己心里都有数,唯独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我这次倒也学乖了,不再问什么,只管跟着进去。 我正担心又要经过那诡异尸体的地方,却发现胡子带的路跟原先不一样了,绕过几个岔口后,完全就是在往我没去过的洞里面行进,我忍不住就问道:“琳姐她找到出路了?” “没,她想起一些事情。” “跟我有关系的?” “我哪知道?!她只说让我把你叫回来。”胡子不耐烦地说道。 “好吧好吧,你们这么多事情全都不想我知道,还要我一会这一会那的,也由得我脾气好,不然早跟你们翻脸了!” “哈哈!随你怎么说!当逃兵的人也就只有当逃兵的命!”胡子转了个语调说道。 “你……” 阿华接道:“行了,小马,你就别多说了,我虽然不晓得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黄总这人,跟你说什么不跟你说什么自有她的道理在,想必也都是为你好……” “呵呵,你们做什么事都是为我好,可是到现在都不晓得究竟好在哪里?真是够讽刺的!” 胡子腾地一个转身,我心想又遭,这人臭脾气又上来了,几句话就要动手打人,我刚准备后撤几步,就见阿华上前搭住了他肩膀,低声喝了句“没时间了,快走!”随后就硬生生搂着他继续往溶洞深处前进。 胡子的气头来得太快,我只好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反正也说不出什么名堂。 阿华回头招呼我跟上,我假装系鞋带,打算稍微停一下,却忽然听到一声枪响从溶洞深处传出来。 这一声枪响来得太突然,我愣了一下,跳起就跟着阿华他们狂奔了出去。 转过两个弯口,空间豁然开朗,胡子的手电四处乱晃,再次照出波光粼粼的水面,但是没有看到任何人,胡子扯着嗓子吼了几声黄总,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心想难道黄琳刚才就在这里等我?但是看胡子那随时发飙的样子,我继续保持沉默。 胡子终于发现了什么,招呼阿华过去,我也跟了上去,只见他将自己一根手指凑到手电光处,可以看出上面沾了红,是血。 “有人中枪了,不过人都下水了,就从这里下的,华哥,现在只有靠你了!” 胡子话音刚落,阿华扯走了他的手电,一个纵身跳下去,几秒光景,就潜下去好几米,继而又转了个向,朝着远处快速游去,那水下的手电光很快就跟着淡去,最后突然消失了。 我赶忙将手电开起,往他消失的那处照去,可是下面的水太深了,一片漆黑,看不到底,我上下左右晃了几下手电,才明白了,他消失的那处的确是一个水下的洞穴,手电光被洞壁挡住才跟不过去了。 我看向胡子,胡子侧对着我蹲在地上,一言不发,似乎聚精会神地看地上那滩血迹,看了足足有五分钟,他猛然一拍脑袋,脱了鞋子也下水了。 我大声吼道:“胡子,你下去干啥?!” 但是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水花声,胡子的水性应该还可以,但是他的手电刚刚被阿华拿走了,水下根本看不到情况,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想起了什么,才迫不得已就这样下去。 我赶忙把手电光放在他游动的前方几米处,好让他能稍微看清楚点,他的速度虽然没有阿华那么快,但也是几下子就钻进了那个水下的洞穴。 我一下子不知道是等他们,还是往回走,忽然想起先前阿华说的,巨坑上的崖道断了,从那上不去,那么也就是说我只有在这里等。 但是,等了约摸一支烟的功夫,水下仍然没有任何动静,我的思绪又开始凌乱起来,那声枪响,琳姐失踪,这地上的一滩血迹,胡子刚才的反应……等等,都让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而且,之前那个不说话的伙计应该也和琳姐会和了,也就是说,当时枪响的时候,那个伙计也在场,以他的身手,怎么会两个人同时失踪?是谁开的枪?向什么东西开枪?刚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恐慌感再一次蔓延上来,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东西,在黑暗中,或是在水下,无时无刻窥探着我们…… 想到这里,我脑袋里嗡的一声,的确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我的感觉告诉我,这里绝对有人在盯着我! 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的呼吸,那人的心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背后! 我悄悄握紧拳头,啪地一个转身,挥过去的同时,手电光也直直地射了过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还是愣住了。 因为是戴着钢盔的那个东西,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后退了几步,刚想下水,那“钢盔人”的手竟然刷得伸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这下子,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扯开那根手,却忽然发现,这根手不是黑的,是白的,而且有温度。 我再次愣住,手电光直直地照向“钢盔人”的脸部,那人却抬手将钢盔又往下拉了点,将眼睛完全遮住,同时往右手边一指,说了一句话:“往这条路出去,所有的岔道都选右手边,一直走到溶洞尽头,看到铁索后,你顺着往上爬,爬到顶,有条小路,你沿着小路一直往上,走四天,就能出去!” 他一口气说完,我猛然间想起这个声音,就是那个先前救我下水的人! 二话不说,我就去掀他的钢盔,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很敏捷地躲开了,转了个身,快速朝溶洞深处退去,抛下一句话:“你不会想要知道我是谁的!按照我说的,走!” 看他想要跑走,我发起狠追了上去,边追边掏出手机,大声问道:“这只手机,是不是你的?” 这话一抛出,我看到他的脚步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速度,随即拐进了一个弯道,我离他只有二十几米的距离,紧跟着也进入了弯道,但是拐过去后,那人就没影了,弯道后面一个很小的空间,但是分出去三条岔道,我照了照地面,全是湿的,根本看不出人跑过的痕迹,静下心来,想靠声音听出他跑的方位,但是耳朵贴着石壁,什么也没听出来,我跟丢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是胡子他们回到了岸上。 我刚想转回去看看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心里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你跟着他们,迟早会死! 这句从记忆里冒出来的话,让我不得不停下来把事情想得更清楚点,那个神秘人,就是刚刚从这里消失的那个神秘人,他到底是谁? 他从头到尾只在我“面前”出现过两次,只说过两次话,一次是警告我不要跟着黄琳他们,一次是告诉我如何从这里走出去。 而没有明明白白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似乎也有很多次,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自从进入丽江以来一路上出现的有疑问的地方,一个就是怒江边林子里那一连串的口香糖记号,还有莫名其妙跑出来大喊有人失踪,自己却忽然间在我们眼前消失的那个诡异的人,还有在乱石营地里留下的那句“晚上不要进山”的话,更为离奇的就是出现在林中木屋的那只疑似我的奇怪手机,而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跟刚刚出现又消失的这个神秘人有关! 他到底是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曾经帮助过我们在黑夜中摸进草甸,却又在这里千方百计地想让我尽快走出去,最为关键的是,他不仅要避开黄琳他们,而且连我也要避开,甚至说出那样一句话:你不会想要知道我是谁的! 这种话说得太奇怪了,因为这明显是一个极端了解我的人才能说出口的话,加上他先前救我的行动和刚刚告诉我出去方法这件事,看得出来,他同时是一个极端在乎我的人。 所有的疑问似乎都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部分,但这关键还差一个缺口,就是这个人的身份! 但目前最大的障碍是,他似乎对这个地方熟悉至极,而我却是完全迷路,要找到他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马元庆这小子他娘的太不是个东西!”那边胡子大吼了一嗓子,但后面声音很快小了下去,似乎黄琳跟他说了一句什么话,我这边完全听不清楚,不过还是听出了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有阿华的,还有那个不说话的伙计。看样子,他们已经全部回到了这边的岸上,似乎在商量着接下去的行动。 我没有开手电,蜷缩在岩壁一角,一下子没法决定,是出去和他们会合,还是按照刚才神秘人的话,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走出去。 迟疑了一下后,我还是决定仔细听听他们说的话,但是由于距离有点远,而且拐过了一道弯口,怎么听都听不太真切,只能隐约听清楚胡子的大嗓门发出来的几句话,但是这几句我就立刻明白了,他们所谈论的内容竟然恰恰是关于刚刚那个神秘人的! 难道说,黄琳他们刚才发生冲突的对象就是那个人?一幅画面很快在我脑海中闪过: 当时,一声枪响后(根据现在胡子的反应推断,被枪打伤的人肯定不是黄琳和不说话的伙计,也就是说那一枪很可能是黄琳朝神秘人开的,而且打中了,才留下那么一滩血迹),神秘人跳下了水,不说话的伙计和黄琳同时追下去,一直进到那个水下的洞穴中,那个洞穴应该会通往溶洞的其它地方,他们一直追过去,但始终没有追上那个人,而反过来,那个人已经从另外一处通道绕回了这边,来告诉我出去的方法以后,就快速消失了。 而黄琳他们则没有找到那处能绕回来的通道,只能从水下原路返回。 整个情况看来就是这样了,问题是神秘人被枪打中了,而且留下那么一大滩血迹,应该说伤得不轻,可从他刚才的语言以及动作上来判断,又不像受伤的样子,难道说是我自己没有留意? 对了!如果是枪伤的话,一般都会流血不止,会不会在他跑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血迹? 想到这里,我就准备开手电查看,但是一想又不对,不说开手电会被黄琳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就说能不能找到血迹都是个问题。 因为枪响距离现在起码已经有20分钟左右,那人又经过长时间水的浸泡,他在洞穴那边肯定也会自己进行简单的包扎,阻止血液继续渗出,才导致黄琳他们找不到能绕回来的通道,所以,在这里,他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 那接下去怎么办呢?想要追上那个人已经是不太可能了,倒是现在黄琳他们就在讨论那个人,我觉得听清楚他们的谈话才是最关键的,只有那样才能找到一些线索!因为从之前的事情以及各人的行为看来,他们和这个人似乎有些什么关系才对,这种具体的关系光靠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是不可能想得透的。 此刻,我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努力去听清楚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但是黄琳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这让我一时间感到极度的焦躁,下意识地开始用手揪扯自己的耳朵,变换着各种姿势,却仍然连她是否有在说话都无法确定。 折腾了一会,我一拍脑袋,直骂自己真是蠢透了,好好的两条腿还在,却不不知道靠近去听!于是立马起身用最小幅度的动作,半蹲着一点点的转过弯口。转过去后,却发现他们没开手电,前方仍然一片漆黑,好在说话的声音终于比之前清晰多了。 阿华:胡子,我觉得你说的这事情还是不靠谱,再等等吧! 胡子:华哥,靠谱不靠谱不是我胡子说的算,黄总是在场的,你不会连她的话都怀疑吧?况且,事实就摆在这里,那小子不见了,不是他搞的鬼还能是谁? 黄琳:行了,听阿华的,现在是上午10:46,继续休息,等到11点,不回来只能去找了。 胡子:去找?这小子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之前就不该乱跑! 阿华:不然?让他死在这种鬼地方? 胡子:操他娘的,当我没说,这小子,就他娘的知道添乱!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胡子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其他人也没再说话。 从他们的谈话看来,似乎之前一直在研究那个神秘人的身份,现在则是将我的“失踪”和神秘人的行为联系了起来,因为前面没有听到具体怎么谈神秘人的,我一时间没法完全理解他们的话。 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阿华和黄琳不会想要让我死在这种地方,胡子是直性子,跟他相处时间虽然很短,我也能感觉到他表面说这种话,内心还是希望能尽快找到我的。 但是,那个神秘人为什么要跟我说“你跟着他们迟早会死”这种话? 从他这么了解这个地方,以及几次三番救我的行为来看,他的话我似乎应该相信,但是他又为什么不肯表明身份,要一直躲着黄琳他们,甚至连我也要隐瞒?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暂且先假设他说的“你跟着他们迟早会死”这句话是对的,那么导致“我死”的就有两种可能: 一、黄琳他们要对我不利。 二、因为某种其它的因素,比如说我本身的能力问题导致死亡,就像水位突然上升那会,我差点淹死…… 我仔细想了一会,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因为黄琳他们根本没理由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而且从以前几次救我,以及刚才听到他们的谈话看来,他们是毫无疑问一直在帮我、救我的,关于这点我必须要明确,所以坚决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这种可能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合理的。但是,一个最大的问题:神秘人既然和黄琳他们一样抱着帮我、救我、不轻易让我死的心态来行动,但他又为什么要躲着黄琳他们?甚至之前还发生了冲突,造成了流血事件?从这种情况看来,神秘人和黄琳他们似乎是对立的…… 对立?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我脑袋里嗡地一下,忽然之间就明白了……那个神秘人奇怪的行为和话语就因为这个词可以解释通了!那就是: 先前我所假设他的话是对的,是可以让我信任的,这种假设其实是不成立的!也就是他说的话是假的!恰恰是一直在利用我! 为什么要利用我?因为我是这支队伍里最不稳定的因素,是最容易被蛊惑被利用的人,我之前就因为他的话而渐渐对黄琳他们的行为产生了不满,甚至起了疑心,以至于我想要离开他们,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神秘人如果没有出现过,我清楚自己是根本不可能产生这种决定,即使是知道诗妹被送回丽江这件事,我也会很自然地明白黄琳的用心,而不是一个劲地产生不满的情绪,引起我这种情绪和心理的微妙变化,纯粹是来自神秘人蛊惑性的话语,以及看似在救我的行为! 所以,我不跟着黄琳他们才会死,这,才是真的,而且神秘人还给我指出了那样一条道路,他究竟想把我引到哪里去暂且不说,至少把我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利用到了,成功地导致黄琳必须要因为我的事情而改变她原先的计划,比如,因为要寻找我,或者救我而跟着我寻去,神秘人却在那头布好了陷阱,只等着我们一帮人过去送死! 关于这个人,我忽然感觉到毛骨悚然,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想这么做?而与此同时,我想到了出现在往死路上的那个黑影,难道说,就是那个黑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方设法地要将我们弄死! 幸好,真的幸好,在这种黑暗中,感官几乎全部失效,只剩下思考,冷静的分析让我想明白了神秘人说那些奇怪的话,做那些奇怪事情的动机。 这样想着,我也顾不得什么了,站起来直接向黄琳那边走去,刚迈出一步,就有一束光亮打了过来。 第三十三章 黑暗中的较量 胡子看到我后,免不了一番大骂,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所以这次我没有还口,只能一个劲地跟他陪着不是。 黄琳还是和往常一样,很快就让胡子歇了声,对我笑笑,却没有问我前面到底去了哪里,这让我有点惊讶,只听她说道:“之前的事,你也不要再多想了。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有什么人和你说什么样的话,在这种地方,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是一起的,不要再有脱离队伍的想法和行为。” 我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觉得有必要把自己刚才突然走开的行为解释一下,于是说:“那个人,刚刚来过。” “这还用你说?你他娘的当我们是傻子?!”胡子本来还想顺着话数落我,转了个弯,问道:“他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我把他两次出现的所有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开始说起。 胡子听到神秘人在救我时说的那句话后,几乎是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再次破口大骂:“好!你他娘的还真有种,就凭那王八蛋一句话,你就连亲生老子都不认了吧?我们要害你?!我……我……”胡子竟然气的说不下去,做势想对我动手,黄琳喝了他一句。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看向黄琳。 “当时,我和胡子找到你那会,还特意问过你,那人说了什么话,你隐瞒了,这点我很清楚,但是我还是想不到,那人和你说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黄琳仿佛思考了一会,转头又问道,“你自己肯定也反复琢磨过这句话吧?怎么样?你自己有什么看法?” 我知道,黄琳心里很清楚我的想法,以及思考的过程,跟她隐瞒什么东西都没有任何必要,她这样问也许是想确认下,我现在还是不是处于被那个人蛊惑的状态,于是点点头,说:“我先前被他的话迷惑了,现在想通了,他是在利用我!琳姐,你前面说过,那个建造蝎子谷的城寨可能还存在,还有出现在往死路里的那个黑影,我怀疑跟这个人就是同一个人!他还是想致我们于死地!” 黄琳微微笑了下,看向一旁坐着的那个不说话伙计,说:“你猜得没错,往死路的黑影和先前救你的神秘人就是同一个人。” 我瞬间就明白了,先前不说话的伙计肯定就是跟着那个神秘人一路进到这里来的,而且从时间上推断,也差不多,我先是被神秘人救下水,然后出现猜疑,和黄琳他们分开,接着就碰到了不说话的伙计……而刚刚之前,这里发生的流血事件…… 以此看来,那个人不仅对这里非常熟悉,而且同样是个超级厉害的角色,竟然能够甩掉不说话的伙计(前面已经说过,我对不说话的伙计印象很深刻,他是那种深藏不露,但是一眼看去就知道非常厉害的角色,而且是老施请来的,那就更不用说了),绕回到往生路进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事情……这个人让我越来越感到不寒而栗。 “马元庆,你别停,继续说,那个人跟你说了那句话后,接下去怎么样了?”阿华估计是见我半天没说话,就催促道。 “哦,那人跟我说了那句话后,刚好琳姐他们赶到,那人一下子又跳回水里了……然后,然后就是我打定主意回丽江,琳姐让胡子送我……对了!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胡子,你跟琳姐说了没?”我转向胡子。 “一具奇怪的尸体,穿着军装的?”黄琳反应很快。 “对!很像日本鬼子!我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又遇到了,我当时还以为是胡子!” “他娘的,你说啥?!”胡子大嗓门爆起。 “不,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具尸体,它会变,后来变成你的样子了!” “操!你他娘的别瞎说,我还觉得在通道里那玩意咋那么像你呢!” “胡子哥,我现在怎么可能会瞎说?我是说真的,那身形几乎跟你一模一样!” “不对,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和你同时看到的那玩意,跟你的身形也是一样的,而且,你发现没有,它那脸跟你也很像!” “胡子哥,你别逗我了,这怎么可能?!” “老子现在吃的空才逗你!我是听你说起像我,才忽然想起来的,你不知道,当时我手电光照过去的时候,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操他娘的,马元庆这小子啥时候跑我前面去了?等我看清那玩意的装束后,才晓得那根本不是你,然后一怕就给忘了。然后那东西动了,我不就和你没命地往回跑吗?后来那玩意不见了,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东西,心里哪能不慌,静下来想想后,决定暂时和你分开,在暗处跟着你,看它还会不会再出来。” “胡子哥,你……”我怎么也没想到,胡子表面上装作不管我了,暗地里竟然还是一直在跟着我,难怪,之前我一直隐隐地感觉到后面有一双眼睛,竟然是他……不过也罢,他那样跟着我也是出于他的打算,无可厚非,于是转了语气问道:“那你怎么没看到后来出现的那个长得跟你很像的尸体?” 胡子朝一旁不说话的伙计指了指,说:“操,他不是很快就来了嘛,发现我了,于是我就带他去找黄总,后面就没跟着你了!你说的那个像我的什么玩意,我就不知道了。” “行了,那东西,除了你俩以外,我们别的人都没见到过,先搁着,别想了,马元庆,你继续说,那个神秘人后来出现的这次跟你说了啥?”阿华估计是看我们纠结在一个问题上没有任何进展,插话道。 我顺着他的话,重新理了下思绪,把第二次也就是刚刚在这里碰到神秘人的所有经过完整地讲了一遍,包括所有的细节。 “他戴着钢盔?”听完后,黄琳问道。 “嗯,就是那种钢盔,和我们看到的奇怪尸体头上一样的那种,所以我起初还以为是那尸体……” “身上呢,穿的也和那尸体一样?” “身上……我没注意,好像是军装,又好像是迷彩服,和我们这种类似的,哎,记不清了……对了!你们之前不是还把他打伤了么?他穿的什么你们应该最清楚才对啊!” 我这么一问,黄琳皱了下眉,说:“说实话,我们也没看清楚。” “啊?这是啥情况?” “当时我坐在这里,而那人在这个位置。”黄琳一边说着一边把当时各人的位置走了一遍。 根据黄琳的描述,当时,那个人就趴在血迹稍微旁边一点的地方,她起初没有注意,所以不知道那人具体趴了多久,直到不说话的伙计探完四周地形后回来,才发现了他,大喝一声,黄琳应声拔出枪,迅速朝那人所在位置开了一枪,那人随即入水,他们两人也跟了过去,整个过程很短,所以根本没看清楚那人装束,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人没戴头盔。 “那么说,我看到的头盔,是那人后来套上去的?” 黄琳再次看了一眼不说话的伙计,点点头,说,这个人的身手敏捷异常,近乎神出鬼没的地步,所以没人看清楚他身上的装束。 “黄总,关于装束上的疑问,我觉得关系不大吧……倒是他告诉马元庆的那条出路,是不是陷阱还真说不准,但是他下次出现的地方应该就在那里,要不让我去探探?”阿华提议道。 胡子马上附和说要和阿华一起去探,但是黄琳却摇了摇头。 “琳姐?阿华说的对啊,那人既然想在那里布置陷阱,就肯定会在那里出现,我们反倒可以将计就计,只要处处都小心提防着,避开陷阱,反而能逮到他!”我觉得要逮到那个人,目前也只有这种办法,于是继续追问:“琳姐?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还是太危险了?” 黄琳抬手看了下表,说:“不是这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之前答应让你回去,后来又让胡子去把你找回来么?” 关于这点,我确实没想过,只好摇头。 黄琳继续看着我,说:“昨天我们下到这个坑洞里面来的时候,你们还记得是几点么?” 她问的这个问题,让我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下午4点多,咋了?” “现在是上午11点,我们也许只剩下5个小时的时间。” 黄琳用平静的声音说出的这句话,却仿佛一颗深水炸弹,在我的心底引爆,然后一点点地将恐怖蔓延上来。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时间回到昨天4点之前,我们当时在崖道上休息,而身旁的这个巨大的深渊在那一刻看上去还是空的,但是从崖道上以及谷中的浓雾推断,在我们附近存在一个很大的水源,当时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水源在哪里,直到冰冷的地下水裹挟着呼呼的大风从深渊底部涌上来的时候,我们才明白过来,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我们被这突如其来上涌又下降的水带到了深渊的底部,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我们可以先不去管这么多的水到底是怎么涌上来又退下去的,但是,种种的迹象都表明了一点,那就是,这坑洞里的水会定期地喷涌和退落! 而且从崖道上潮湿的程度来看,这种周期不会太长,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也许是……一天都不到…… 那么,我们究竟还剩下多少的时间从这里出去? 我望向黄琳的时候,胡子和不说话的伙计,甚至水性极佳的阿华也都望向了她,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再清楚不过,在这种倒漏斗形的巨大深渊里,不管你有多少力气,有多少能耐,当水再次涌上来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末日。除非,你能立刻进化成一条鱼。 很显然,这种进化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于是,我们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到身边这个神奇的女人身上,因为,她应该早就考虑到了这种状况,而现在提出来,也许恰恰是因为她已经有计划了。 第三十四章 只剩下5小时 “我想,不需要我多做解释,你们就已经清楚了,接下去可能会发生什么。”黄琳扫视了一圈后,用相当郑重的语气说道。 “那么,我现在有两个计划。先说第一个,很简单:从这里出发,回到深渊口子处,做好一切准备,等着水往上涌,想办法在水涌到最高处的时候,让自己固定在崖道上,等水退去后,就可以顺着崖道往回走。” 黄琳说出的第一个办法和我最初听到这种状况时所想的一样,但是我总感觉时间上可能是个大问题。如果,在我们还没赶到深渊口子正下方的位置,比如边缘岩石地上,水就开始往上涌,那肯定就是是死路一条。假设我们再快点,是在游往口子正下方的路上,在水里,那也还是相当危险的,因为这个深渊是倒漏斗形的,而水上涌的速度是非常迅猛的,我们在水上涌不久后,还是会撞到漏斗壁,导致受伤,即使不受伤,我们也无法在那种情况下,游出水面…… 这是我已经考虑过的问题,所以,当她一说出来,我就立刻问道:“琳姐,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但是时间来不来得及?” 脑门上迅速遭了一下,我回头一看,胡子瞪了我一眼,骂道:“黄总说话呢,你小子打个什么岔!” “元庆,这个计划看上去的确很简单,但是正如你说的时间上的问题,还有其它各方面可能出现的状况,导致这个计划实施起来相当有难度。不过,暂时不去分析,你难道不想听听我说的第二个计划?” 没等我回话,黄琳四周看了一圈,继续说道:“第二个计划,就是留在这里!” “啊?!”这下,不止我,连阿华都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我们谁都没想到黄琳所说的第二个计划竟然会是这样,但又相信她所说的肯定不会错,那么,留在这里,当水涌上来的时候,又如何能逃出升天呢? 黄琳把目光转向我,说道:“你还记得你昏迷过去,醒来后所发生的事么?” 我点点头。 “你醒来后,有一些小动物之类的东西朝你围拢,然后你爬上了一处金属平台,再之后有一只类似傀的东西朝着你冲过来,你跳下了水,被神秘人拖到了另一边的岸上。” 我不明白之前的这件事跟我们现在想逃出去有什么关系,只能定定地望着她。 “你不觉得你醒来后碰到的那些小动物,还有类似傀的东西,是因为怕水,才没有跟着你进入水里么?” 我还是有点茫然,总觉得好像是有关系,但一下子还是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只听阿华在一旁问道:“黄总,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马元庆遇到过的那些动物,我们就有救了?” 阿华这么一问,我脑袋里的那根线总算连上了,原来黄琳所说的第二个计划就是这样! 我碰到的那些东西怕水,但是它们本身又都是生活在这个地下空间内的,说明它们长期活动的地方是没有水的,也就是说,水不管怎么涌动,都是不会涌到它们活动的那处去的,我们只要找到它们活动的地方,就留在那里,等着水涌动的周期一过,又可以在这里行动了。 “嗯,还有他和胡子碰到的那具尸体,它穿戴的头盔和军装,是陈旧的,根据胡子的说法,那种头盔是二战时期的款式,你们想想看,那军装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能在水里浸泡的情况下保存那么久吗?所以,这点也可以说明,不管那尸体是什么,它肯定是从一个干燥的地方来到这里的。我的第二个计划,就是找到干燥的地方,躲过涌水的这段时间。” 黄琳停了一下,问道:“计划说完了,你们有什么看法?” “黄总,咱都听你的,你说往西走,我胡子就绝不往东走!” “琳姐,我跟胡子一样。” 黄琳看了看我,说道:“第一个计划有一定的难度,包括刚才元庆说的时间上的问题,还有水上涌的速度很快,过程中会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形,还有能不能成功地在水上涌到最高处时停在崖道上,这些都很难说。尽管这个计划实施起来难度非常大,但是相对第二个计划来说,却更为保险一点。我之前一直在找从这深渊底部通往外界的路,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到现在也没找到,而且,我从一开始也在留意着有没有干燥的地方,然而到现在为止,我只能说,同样还是没有找到……所以,这两个计划,事关到你们自己的生死,得由你们自己来做选择。” 黄琳说完,扫视了一圈,见没人吭声,说道:“胡子,你不用总是听我的安排,说说你的看法。” “黄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点想法,反正咱就听你的,不过我就只有一点要求……” “说。” “能不能快点决定啊?再不决定,我看时间不够啦!” 被胡子这么一说,一种极度焦躁的情绪又开始升腾上来,让我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这里面的细节,不假思索地附和他说道:“胡子哥说的对,琳姐,你就快点决定吧,我们能不能活下来,就只能靠你了!” 黄总最后看了一眼大伙,说道:“把东西都收拾一下,跟我走!” 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溶洞的另一处地方。 在手电光下,我忽然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当看到水边三块并排隆起的一人高岩石后,才想起来,这是那个神秘人把我从水下拖过来后碰到黄琳他们的地方!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可以探查的溶洞基本上算探完了,不过这个溶洞整体太庞大了,结构太复杂,还有埋在水下,以及需要通过潜水过去后才能找到的通路。半个小时前,我们在的那块地方,追神秘人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溶洞,同样,这里也有,而这里就是当初发现元庆的地方,你还记得吧?” 我点点头,说:“琳姐,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从这里潜过去,看看那边的出路?” 黄琳点头,随后就让阿华先潜过去查探情况,因为之前的时候,我是被那些类似傀的东西赶到水下的,那边就属于它们的地盘,我们不能贸然过去,必须要谨慎,有所防范。 我看着阿华再次跃入水中,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增加了一层,因为这么多时间来都没有再进到水里,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了,想到要再次潜入冰冷的水中,身子忍不住就打了寒噤,我朝一旁的黄琳、胡子还有不说话的伙计看看,他们全身上下也都还是湿的,只是没像我这么窝囊,仿佛这种寒冷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阿华很快就返回了,跟我们说那边没什么异常,可以过去了。 我打算脱掉上衣,这样潜水的时候阻力会小点,但是脱了一半,忽然想到衣服脱掉放哪呢?我们八成又不再回来了,身上有件衣服是必须的,如果光着身子,接下去的路冻也冻死了…… “马元庆,别傻站着,下水前做下运动,水冷,别他娘的再抽筋了!” 我依着胡子的话开始做操,深呼吸了几口,又撩水拍了拍胸部,让身体适应水温,牙关一咬,就一头潜了下去。 也许是长时间都处于寒冷的状态,也许是之前对于冰冷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所以,真正进入水中时,才发觉温度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低。 阿华潜在我前面,胡子在我后面,说是怕我临时又出什么状况,才不得已像看犯人似地把我给夹在中间。 估计还是我游得太慢,胡子推了我一把,又对前面的阿华打了手势,两个人连拖带拽地将我迅速往前弄,在憋气到体能的极限时,终于探出了水面。 生理反射想要大口呼吸,却被胡子一把捂住了嘴巴,在耳边骂道:“轻点!他娘的也不看看情况!” “胡子,我看过了,没事,先上岸吧。”阿华在一旁说道。 到达岸上以后,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很快就看到了之前一直感觉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处将近一人多高的平台,两米见方,突兀地立在岩石地上,和我之前估摸出的样子差不多,几个人迅速围了过去。 “还是青铜。”黄琳在平台边一看一摸,就说道。 “和那边的青铜索一样材质?”我问道。 黄琳点头,同时眼中显现出非常不可思议的神色,旁边几个人对于这处平台的发现也是表现得相当惊讶。 “他娘的,还真有这样的东西,搁这干啥的呢?”胡子一边围着平台转,一边敲击着四壁,最后说道:“看来全实心的,操,这得要炼多少铜矿和锡矿?” “这边大的离谱啊,这下可麻烦了……”阿华仿佛对青铜台没什么兴趣,拿着手电往四周照了一圈,却没照到边。 这时候,一旁不说话的伙计突然说了一句话:“看那边。”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将手电光照去,却看到了更为惊讶的内容——又是一座青铜台,和身边的这座几乎一样! 胡子迅速地跑过去,跑到那座青铜台后,忽然大叫起来,挥手叫我们过去。 黄琳却摆摆手,让我们先过去,自己却蹲下身去看什么东西。 我们其余几人都跑到了胡子那边,就发现平台确实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这座平台下面有一堆衣物,胡子让我们蹲下去,仔细看,就发现是一套军装。 这套军装很陈旧,和诡异尸体身上那件似乎很像,它就这样平摊在这里,只是感觉摆的形状有点奇怪,具体很难描述,应该说,下面似乎搁着一个什么东西。 胡子抽出腰间的匕首,准备去挑那衣服,猛然间那衣服却动了一下! 胡子眼疾手快,刷地一下就把匕首刺了下去,衣服下面应声爆出一声尖叫:“吱吱!” 我不自禁小退了一步,不说话的伙计却是一把拎起那军装,下面一只贼眉鼠眼的东西露了出来,光滑的皮毛上面被硬生生戳了个洞,鲜红的血液正在汩汩地往外渗,那肥硕的身体此刻却在筛糠般地抖动。 没错,这是一只老鼠,一只大得出奇的肥老鼠,此刻,它的脊椎处被扎陷了下去,刚才胡子的那一刀太准了,直接将脊椎都给扎断了,所以它只能无力地躺着抽搐。 “哈哈,我们找对了,这附近肯定能找到干燥的地方。”胡子拨弄着老鼠的身子,乐了起来。 “可惜啊,被你扎死了。”阿华却叹了一口气。 “华哥,扎死就扎死了,你叹啥气啊?”胡子问道。 “本来还指望它能带路呢,哎……” 胡子一拍大腿,大骂自己在这种时候缺了根筋。 这时,黄琳走了过来,看了看死老鼠,转头对我们说:“这里的东西不太好对付,你们手上现在还有哪些装备?” 胡子抖了抖背上的一把半自动步枪,晃了晃手里的那把匕首。 不说话的伙计身上很轻便,貌似啥都没有。 阿华摸了摸身上,掏出一个防水的打火机,说,如果这东西也算的话。 黄琳点点头,说:“行了,我们先来看看在干燥的地方会碰到的东西,这种老鼠个头很大,从之前元庆的遭遇来看,它们一般都是集体行动。你们再看它后面的这几颗牙齿,很长啊,非常锋利,能轻易咬穿人的喉咙。” 听她说到这里,我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黄琳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但很显然,它们不熟悉水性,也不擅于跳跃,加上智商不高,所以先前元庆爬上了那座平台,它们就没法子了。而我们这次过去,进入它们的地盘,就没有平台可爬了,要和它们正面遭遇,大家必须先做好准备。” 我忍不住问道:“琳姐,那我们该怎么准备啊?” 黄琳看了我一眼,竟然说,她也不知道,到时候过去后看情况再决定,不过放心,这里有高手在。 “黄总,马元庆说他之前不是被一只傀给赶下水的么,要是真有那样一只邪神在,我们手里又没石灰,更不好对付啊。”胡子不无担忧地说道。 “用你手上的枪。”黄琳的回答很简单,说完就蹲下身去翻看那件陈旧军装。 她将衣服翻过来翻过去反复看了一会,面色就有点凝重,兀自轻声说了一句话:“难道他们也到过这里?” 我们旁边几个人根本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胡子接话问道:“黄总,你说什么?” 黄琳放下军装,抬头道:“没事,我们抓紧找干燥的地方。” 不说话的伙计似乎在追踪方面很擅长,循着那种肥大老鼠活动的踪迹,在下午1点多的时候,带我们找到了一处完全干燥的地方,而且幸运的是,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碰到老鼠群,所到达的这处干燥之地也并非老鼠的巢穴 ,而是一处稍显宽阔平坦的地方。 黄琳招呼大家在原地休息。 我全身上下仍然潮湿,原先在那种湿冷的环境下有点麻木,加上不断地行走,并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而现在一坐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胡子估计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开始抱怨身上难受的紧,看这里这么干燥,如果能生火烤一烤,就安逸了。 我忍不住就泼凉水:“这种地方除了岩石就是水,要生火,得先把水变成汽油还差不多。” 胡子没理我,转头问阿华打火机还能用不。 阿华点点头,胡子就起身准备去找能生火的东西。 黄琳也没拦他,叮嘱一句:“别走远了,转下就回来。” 第三十五章 空尸 想必坐着休息的几个人,谁都没抱希望胡子能找到些什么,所以他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手上的几片东西。 那是几块黑灰的木片,有点厚度,我们实在没想到他能在这种地方找到这些东西,但很显然,这些木片原本也是根本不可能属于这里的,就和那种老旧的军装一样,是由曾经在我们之前来到过这里的人所遗留下的。 胡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阿华要了打火机,就开始生火。 当红艳的火苗串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因为,这种光明和温暖,是手电筒所无法给予的。 胡子做个解衣扣的手势,却没解开,而是笑嘻嘻地看向黄琳。 黄琳微微笑道:“脱吧,要我是男人,也早脱了。” 之前我也一直碍于有女人在,不好意思,现在黄琳既然这么说了,我也跟着胡子脱了衣服,撑起在火旁烤。阿华也跟着我脱了一起烤,只有那个不说话的伙计没动静,坐的位置也没像我们这样紧挨着火,对这种事情,我们三个烤的起劲的人都见怪不怪。 胡子捡来的木片并不多,而且也不经烧,很快就烧掉大半,又加了几块进去。 黄琳却突然将刚点燃的一块木片从火中拿起,盯着上面一处发黑的地方仔细看。 胡子也凑了过去,一脸不解:“黄总,这木片咋了?” 黄琳抽出匕首,顺着木片上那片发黑的地方划出一个形状来,这个形状让我一眼看去就觉得眼熟,仔细想了一下,就问道:“法西斯的标志?!” 黄琳点点头,说:“你们看,这个标志原先应该是用墨水画上去的,后来这块木片被水浸泡过,墨迹糊开了,但大致形状还是能看出来,的确是法西斯的标志。”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我们之前看到的陈旧军装,还有元庆所说的钢盔,就是二战时期的产物,而且根据现在这个标志,可以确定是德国的……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德国?德国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是二战时期的?!这不可能吧……要说日本鬼子我还是有那么点相信,但是二战时期,德国似乎根本没和咱们中国交战过啊!”我忍不住叫起来。 “没交战过就不能跑中国来了?你这种逻辑真扯淡!”胡子骂道。 “那你说他们跑到这种地方来干嘛?” 胡子没理我,接过黄琳手里的木片,继续仔细翻看,边看边说:“这附近难道还有一批军火?” 先不去管德国人到这里来的目的,胡子这话我倒是理解了,既然有钢盔,有军装,还有这种木箱子的碎片,那么木箱子里装的东西,往往也少不了军火。 这种发现让我的好奇心有些微的泛起,但是很快被困意压了下去。因为之前那种潮湿冰冷的环境,加上对环境的陌生,以及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种种危险,让我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与亢奋状态,而现在,人一进入到舒适且安全的境地,疲惫感就加剧地涌上来,让我越来越想睡觉。 看看身边,想睡的人果然不止我一个,胡子和阿华也开始打起了哈欠,都没什么心思继续想这里的事情。 只有黄琳还在低头想着什么,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实在挡不住浓浓的困意,就顾自睡了过去。 依然是纷乱的梦境,在醒来之前,还梦到自己开着一辆破旧得不停往外渗油的大卡车在溶洞里面颠簸,没有目的地狂开,却累得要命。 睁开眼睛后,梦里的那种汽油味还萦绕在周围,让我恍惚觉得还在梦中,直到胡子高分贝的叫声将我弄得彻底清醒过来,我才确定,我的确是闻道了汽油味,再定睛一看,一旁的火光更亮了。 胡子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在火光中映得通红,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没理他,四周看了一圈,却没看到黄琳和阿华,只有胡子挨着我身边坐着,那个不说话的伙计仍然在离开火堆稍远的地方。 我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问胡子:“你笑啥?几点了?” “7点零六。” “啊?!”我几乎跳了起来,大声问道:“水涌过了?他们人呢?” “你急个鸟?还没涌呢,他们到前面去了,一会就回来。” 心里安了一下,说实话,我真的很害怕,在这种地方,和我在一起的这几个人,有任何一个忽然没了消息。更害怕的是,每当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 我拍拍胡子的肩膀,就去拨弄眼前的火堆,却发现火势有点奇怪,转头问道:“你们还找到汽油了?” 胡子嘿嘿一笑,从旁边拽过一个东西,我一看,是一只焦黄的塑料桶,样子很奇怪,我从没见过,只认得上面的标志,仍然是法西斯那个顺时针旋转45度的“卐”,禁不住问道:“你们找到那批军火了?!” 我刚问完,岩洞深处传来了脚步声,很快,黄琳和阿华回来了。 他们是拖着几样沉重的东西回来的,我赶紧起身上去帮忙,几个人将东西在火堆旁摊开,俯身去瞧。 这堆东西用帐篷布包裹着,相对来说保存还算完好,应该都是他们挑拣过了的,我随便翻了几下,都是些军用物品,还有些我不认识的小设备,似乎是当时的电子器械。 我忽然觉得好奇,他们干吗费这么大力气将东西搬到这里来,想着就问出了声。 “那地方没法呆人。”阿华一边整理着那些东西,一边回道。 他这样回答,我多少有点数,就不再追问,转头问黄琳:“琳姐,我们接下去咋办?” “你自己看看,挑些能用的东西,挑完,我们得继续赶路。” 我看着这堆对我来说近似废铜烂铁的东西,无从下手,看他们不断地借着火光一样样仔细翻看,我随手抄起其中一个样子奇特的圆盘,忽然觉得这东西好像有点眼熟,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东西是铁制的,像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敲锣打鼓时用的乐器——钹(就是两个圆铜片,中心鼓起成半球形,正中有孔,穿根红绸带那种乐器)。不同的是,我手上的这个东西是全密封的,而且看上去做工相当精致,在凸起的半球上有些方形的开孔类的凹陷,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估计是胡子看我楞那半天,伸手就把我手上这东西拽了去,也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问阿华,把这东西搞来干吗? 阿华看看黄琳,说是黄总塞进包的,我们就也看向她。 黄琳本来在仔细观看一个类似电子仪器的东西,看我们都停下来看她,就说道:“那是个模型,怎么,你们没看出来是什么?” 我们三人对望一眼,确实没有任何头绪。 “德国在二战后期研制的一种飞行器,那是个铁制的小模型,也有些研究价值,到时候得带回去。” 飞行器?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想到一种人们时不时要谈论的东西——UFO,飞碟! 但是显然我不能将手上这东西跟UFO联系起来,于是问道:“琳姐,德国人还造过这种形状的飞机?咋看着像飞碟啊?” 黄琳笑笑,不答话了,继续去看她自己手里的仪器。 我只好放下模型,去包里翻其它东西。 我们整理好装备开始继续往溶洞深处行进的时候,时间是晚上7点半,而外面的深渊,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也就是说那种水位上涌与回落的周期仍然没到,这不知道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还是一件值得担忧的事情。 溶洞还是那样的溶洞,只是从我们休息的地方开始,很少再看到潮湿的痕迹,我们本以为,这种干燥的溶洞走势应该会向地表的方向延伸,但是几个人共同的感觉却一直在往下,越来越深入,就仿佛这样走下去, 就会一路走到地心去。 又过了个把小时,溶洞走势竟然开始变化了,缓慢地往上抬升,但是岔道却一下子多了起来,地势也不像先前那样平坦,到处都是看不到底的黑漆漆的深洞,还有巨大的岩石裂缝,准确地来说,这种地方已经不像是“溶洞”了,而是其它什么种类的深层地貌。 这样的地貌让我感觉越来越恐慌,我甚至想,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要是地底下稍微有些变动,比如——小小的一点地震,我们将永远也见不到阳光了,这种联想加剧了我内心里的恐慌,实在忍不住提出来说还是返回好了,这样走下去,真是太盲目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降临。 但是黄琳却说再走走看,我不好反对,只能继续跟着走。 这次走了没一会,竟然又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缩在路过岩壁的一角。 手电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又是那种陈旧的军装,但奇怪的是,这里是完整的一套,有头盔、衣服、裤子,还有鞋子。 胡子用匕首挑着翻看了一下,竟然还发现了藏在军装上衣口袋的一只铁质火机,还有腰带上的军用水壶,外加一把手枪! 再看看这套军装摆放的姿势,我们顿时明白了,这不是一套随意放置的军装,这种情形,只能说明,在这里,原先躺着的是一个人!而这套军装就是穿在那个人身上的! 但问题是,这个人的尸骨怎么不见了?按理说,在这种相对干燥的地方,即使那是个死去五六十年的人,肉身全部腐烂了,至少骨骼应该还在吧,没理由在这样的时间段内分解到连骨骼都不剩啊。 这时,继续在那套军装上翻看的胡子忽然冒出一句:“不对啊,这人死的有点蹊跷。” 我随口问道:“你发现啥了?” “这衣服完好无损,一个破口子都没,更奇怪的是,上面连一点血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胡子说道。 “我看八成是饿死的。” “你懂个屁!”胡子瞪了我一眼,顾自继续翻看着。 我刚想说这种地方,衣服上没伤口也没血迹,还不是饿死的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一旁的阿华说道:“我们在原先那地方找到很多装食物的罐头,里面的残渣说明当时这些食物还在,而且这里离那个地方不算远,所以,你说,这个人是饿死的,基本不太可能。更大的问题,死了后就只有留下他穿的这套军装,里面的东西全没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没啥奇怪的吧,死了以后被老鼠给啃了呗……”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自己心里根本没底,我只不过是为这种诡异的事情努力地找借口罢了。 “他娘的,你当老鼠那么文明啊?啃你的时候,连身上的衣服碰都不碰一下?最重要的,骨头呢?骨头!骨头被你小子给啃了?!”胡子显然没有明白我那么说的意思,只顾回头骂道。 我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就说道:“纠结啥啊,不就是一套破军装么,别管它了,咱们还是抓紧走自己的路好。” 但胡子没理我,连黄琳也跟他一起继续翻看,我看这个情况,顾自走到一边去解手,不一会被胡子给叫回来继续赶路。 在随后的路上,又发现了这样的军装,看到这第二套怪异的军装,先前一直被自己使劲压抑的恐慌感彻底冲破了内心的屏障,再次蔓延全身,因为第二套军装的情形和那一套同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摆放的姿势,可以看出先前那套是侧躺的,而这套却是趴着的。 这种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不浮想联翩,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当时到底碰到了什么? 我早已对我们当时行进的路线产生空前的恐慌,这是一种埋入潜意识的逻辑推想。就好比,黑夜里,你走在一条完全陌生的路上,忽然发现一具死相怪异的尸体,你由于害怕,加快脚步往前走,却在不远又看到那样一具差不多的尸体,这时,你会是什么感觉?在这条路上,在不远的前方,那将会是怎样一个恐怖的东西等在那里? 更何况,我们现在不是在什么平坦的大路上,而是不知道多少深度的地下,在这种地方,会出现什么东西,是根本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到的,那两具“空了的尸体”,给我带来的感觉,由最初的好奇,迅速地转往对未知的恐惧,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从这条黑漆漆的溶洞通道里继续往前走,究竟会碰到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自从遇到这第二具“空了的尸体”开始,恐慌不仅仅停留在我自己身上,它蔓延的范围已经扩及到了身边的其他人。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胡子,他满脸的络腮胡子里也不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神色,背上的半自动步枪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换到了手上,更加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进着。 “黄总,我看这条路好像不太对劲,要不我们换条走走?”走在最前面的阿华突然回过头来说道。 其实我一直在等阿华的这句话,现在他说出来了,我立马跟着说道:“是啊,琳姐,这条路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要不,还是回到之前岔道那里,换条试试看。” 黄琳朝黑漆漆的前方凝重地看了一眼,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显然,在这种情形下,她也没理由反对我们的提议。 于是,几个人又开始往回走,我最后往那条原本继续前进的路上看了一眼,却隐约在手电光下瞥到了第三套军装,心里咯噔一声,也许,那正是促使阿华再也忍不住提出换路走的原因。 我想,那第三套军装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但也许是大家的心照不宣,没有人再继续谈论关于军装的话题。笼罩在我们四周的除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 地貌越来越错综复杂,岔道越来越多,我们走进过死胡同,也到达过无法跨越的巨大缝隙,在这样长时间的行走中,我完全迷失了方向,只有跟着黄琳,不停地走啊走…… 这种行走,几乎让我忘了行走的目的,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心中唯一的念头,就只是跟着黄琳走,因为至少,她会很清晰,我们曾经走过哪些路,我们要去往哪里。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就像,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绑到了某个人的身上,包括信仰以及思维,让她为你的所有负重,背着你一直走。 这种状态一直在持续,不知道究竟这样走了多久,更不知道,在那种极端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里究竟能不能走出去,我想,也许黄琳她自己都无法确定。 因为,我注意到她似乎也开始变得迷糊,变得没有方向感,有时候甚至在很长的一段路程里都忘了做记号。 当我真正意识到这种情况开始出现的时候,那种绝望的感觉渐渐降临了,时间约摸是一天之后,我们几个人仍然在漆黑的地下深处徘徊。 我们在每一处干燥的地方停下休息、睡觉,却始终没有等到那场预想中的地下水喷涌的过程,我在想,或许,我们早已经远离了原来的那个地方,即使那里发生喷涌,我们此刻所在的地方也根本感觉不到。 而且,我们还面临了一个更巨大的难题——食物。 自从两天前从蝎子谷丢掉大部分装备逃进来开始,我们身上所剩的只有压缩饼干,在前两天里面,几乎没有人再吃那东西,也许是味道太过贫乏,也许是想省下食物,因为,我们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还要走多久,我们仅有的食物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 而两天过去了,饥饿这种东西,在勾起你无尽食欲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挑战你的体力,如果再不吃东西,我们,至少是我,将没有力气再继续走下去。 无奈之下还是就着先前灌来的水吃起压缩饼干,那的确是根本没有任何味道可言的食物,唯一的好处就是填饱你的肚子,完全打消你的饥饿感。 压缩饼干吃到第三天,我们仍然在漆黑的地下深处徘徊,我仍然十分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感觉,那是种以为自己死了的感觉,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阳光,什么时候才能呼吸到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冰冷绝望的岩石。 身边那个唯一的女人,却仍然是我们当中精力最充沛的,在第三天的晚上,她说:“所有的地方都走过了,这里除了进来的路以外,只剩下那条路了,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必须去走完。” 她说的那条路,就是发现“空了的尸体”的那条,我们没有任何人反对,在冥冥中,我甚至期待能遇到点什么,那样,至少,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生命力。 很快,我们就找到了那第三具“空了的尸体”,然后继续往前行进,不同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开始绷紧了,高度地警戒周围的任何动静。 但四周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很长一段路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直到我们发现了第四具,更准确地说,是第一具尸体,一具真实的尸体。 那具只剩下骨架的尸体卡在一条岩石缝隙里,胡子看了一会说,这人是开枪自杀的,朝太阳穴上开了一枪,贯穿头颅。 说着,他将那具骨架从缝隙里拽了出来,却发现,腰部以下的衣物破烂不堪,翻开那些碎布,里面却是空的,盆骨以下的骨架全没了。 我正奇怪这骨架怎么会这样,于是走到缝隙口,刚想探头朝下面看,就被胡子一把推了开去。 “走开!”胡子突然一把扔下那具骨架,后退两步,端起步枪,直直地对着那条缝隙口,神色紧张到了极点。 第三十六章 岩壳蝾螈 我被他这架势吓了一把,完全清醒过来,大声问:“怎么了?!” “下面有东西!” 他这么一说,我条件反射又倒退了几步,眼前一个身影却飞快地窜上去,将一根颀长的手臂直插入缝隙,电光火石间,又抽了回来,只是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我刚看见那东西就喊了起来:“蛇!”同时,心里无比的纳闷,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蛇?! 但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条“蛇”就被甩在了地上,先前抓着它的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跑了。” 我没理会他的话,将手电筒的光打在地上那条仍在晃动的东西,仔细看去,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蛇”,而更像是一条尾巴,一条什么东西的尾巴,不长,大的一头有胡子的手腕那么粗,正滴着血,在地上狂乱地晃动。 胡子上去一脚踩住,随之军刀落下,将它钉在了岩石上,抬头问道:“他娘的,这是啥玩意?”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像蛇,却又没鳞片,像巨型老鼠,却又没毛,光滑的很,连黄琳也说不上来,只说应该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尾巴,而且,从这条尾巴的大小看,其主人的体型笃定不小。 “你们说,当时在青铜台那边,气势汹汹朝我冲过来的那只东西,会不会就是这家伙?”我下意识问道。 胡子将军刀抽出来,在旁边尸骸的衣服上擦了擦,回道:“他娘的,八成就是了,看来这玩意鬼的很,一个人的时候它就来攻击你,几个人在一起,它就晓得逃走!还有,我看,这具尸体,大腿骨骨节处是被硬生生折断的,说不定就是那玩意搞的鬼!他娘的,要是给老子逮到……” “行了!胡子,快走,那东西被伤了,肯定还会回来,再来,可能就不是一只了!”阿华突然冲着所有人喊道。 他这么一喊,我就反应过来了,胡子也愣了一下,抄起步枪,几个人开始迅速地跑动起来。 远远地避开那些岩石缝隙,一路不停地往前小跑着,虽然没有看到后面真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但那种紧张感仍然是不言而喻的,让我想起了怒江边被无面鬼猴追赶的那个夜晚,也让我想起了碰到诡异扭动尸体时的场景…… 奔跑,是人的原始本能,也只有奔跑,让我逃离了很多次本该被终结的危险境地。 不说话的伙计打头,他的速度很快,拉开我们一大截,跑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前面不说话的伙计忽然折了回来,回头跟黄琳说了一句话,我就在她后面,但因为气喘得厉害,没听清楚。 黄琳听完后拔腿紧跟了上去,我也加快脚步跟上去,不多远,就感觉四周围的环境忽然之间变化了。 我往身旁岩壁一照,原来是,又回到了潮湿的岩洞地段,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我们不会是走回来了吧?” “你他娘的说啥呢?!都走了这么好几天了,怎么可能往回走?!”胡子骂道。 我一想也是,自从几天前到那干燥的地方以后,从来没感觉到坑洞里水的剧烈上涌与回落过,说明我们已经走出去非常远了,要不然的话,那么剧烈的变动,不可能感觉不到的,所以,我们现在到达的这处潮湿溶洞,完全就是一个新的地方。 没有二话,继续在溶洞里面行走,只是,这个地方,不再像先前的干燥处那么寂静无声,或远或近的地方总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水声,又像是其它什么东西,这让我的感觉非常不好,因为我已经习惯性地联想到了先前藏在缝隙里的那种爬行动物,会不会,这个地方,才是它们的真正栖居地? 很快,四周围的空气就印证了我的猜测,那是种很难闻的味道,如果说,傀身上是一股死亡的气息,是尸气,而现在这种,则多了一股动物特有的尿骚味。 起初,这种味道很淡,我并没有察觉出来,但随着越往前行进,味道就越来越浓,我不得不停了下来,对黄琳说:“琳姐,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前面要出事,要不我们还是再找找其它出路好了?” 显然,不止我一个人,其他人也早就闻到了那种味道,黄琳一下子没回答我,说让她先想想看,再决定。 “他娘的,其它路基本上都走遍了,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只剩下这条路,是死是活只有问我胡子手里这杆枪了!马元庆,你要是怕,就坐在这里,等老子把前面收拾干净了,再回来接你!”胡子眼神凶狠,提了步枪就往前去了。 看样子,正如之前他自己说的,除了死的,或者不知道死活的东西让他害怕以外,所有活生生的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同时碰到几只狮子,只要手里有枪,就根本不在话下。 胡子的这种胆气多少冲淡了我内心里的那种恐惧,也跟着他一起继续往前走,其他人没有二话,陆续跟了上来,只有黄琳跟打头的胡子叮嘱道:“别莽撞,留点心!注意缝隙,还有头顶!” 空气渐渐变得湿热起来,这是我们几个人一致感觉出来的,但至少,这样的温度,相对于先前的湿冷,要使人舒服得多。 在我们所行走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到爬行动物活动所留下的痕迹,但是,一直都没有看到那种爬行动物的真身。 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头顶上,很多滴水的钟乳石基本都只剩下半截不到,仿佛是长出来后又被什么东西融化掉似地,我稍微想了一会,一个念头就冒出来:在这种地底,没有阳光,没有植物,也很少有什么动物,也就是说很少有充当食物链最底层的生物,那么,要维持这种大体型的能量消耗,这些爬行动物是靠吃什么为生呢?难道说,除了吃老鼠以外,就是靠吃这种石头为生? 黄琳说,也许正是我说的那样,因为这里钟乳石的成分可能有点特殊,里面含有某些能维持它们生命活动的元素,就像我们都熟悉的蚯蚓,它大部分情况下都是靠吞食土壤为生,而那些大型爬行动物,也可以是依靠舔食钟乳石为生的。 继续往前行进,那种尿骚味变得空前强烈起来,而且,四周的岩壁不知不觉间全都变化了,很少再看到那种尖锐的突起,全部变成了光滑平坦的样貌,看上去还有点黏湿,这种情形让我莫名其妙感到有些恶心,心想,难道已经到达了它们真正的栖息地?而这些湿滑的岩石表面,全都是被它们长年累月的爬动或者用舌头一点点舔食而形成的? 光是想想那种画面就让人胃酸犯紧,幸运的是,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一只爬行动物的真身,不晓得这些东西现在都跑哪里去了? 我们在这个特殊的地段更加小心翼翼地行进着,却突然听阿华说:“这里好像不对啊……” “华哥,你这不是废话么?我们到它们老巢来了,肯定是不对的。”胡子回头道。 “不是,我是说,四周好像有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阿华在“眼睛”这个词上犹疑了一下,似乎他很不确定。 “哎,说实话,这种感觉我也有,不过基本还是心理作用,黄总,我说的没错吧?在这种黑洞洞的地方,咱就别瞎想了,老老实实继续前进吧,特别是马元庆,对,就说你呢!注意脚下!路滑,别没事找摔!” 胡子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好踩在一块湿滑的岩石上,一个趔趄,差点仰面朝天,幸好,手先撑地,维持了平衡,但是,就那么一撑,我手上传来的感觉,让我瞬间鸡皮疙瘩就起了来,愣在那里差点起不来,因为我刚撑下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地面软了下去! 胡子看着我哈哈大笑,骂道:“刚说你你还真就摔了,摔也就摔了,还跟个三岁小孩似地,摔倒了不懂自己爬起来?等着老子来扶你呢?!” 胡子这一笑,让我定了定神,往身下的岩石地仔细照了照,大着胆子再次伸手摸了摸,硬的,没什么不对啊,心道:难道刚才的是幻觉? “他娘的,你还真就杵那了呢?!”胡子几步跑了回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大声质问道,“你干啥呢?!一路来跟梦游似的,别他娘的搞这熊样,好好走路行不?!” 我勉强一笑,说没事,刚才摔蒙了,继续走吧。但是我渐渐开始觉得,四周围包括脚底下的岩面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非常忐忑,再加上之前阿华说的“眼睛”,难道说,这些岩石是活的?我们这不会是穿行在什么怪物的肚子里吧? 我使劲地想要把脑袋里这种诡异的想法给抹去,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继续不断地勾出更恐怖的联想。 而很快,这种恐怖的联想随着我们到达一处开阔的地方而爆发了。 那是一处黑漆漆空荡荡的大厅,手电照不到边,所有的岩面看上去全都湿滑无比,壁顶很高,垂直距离大概有三层楼左右,从上面挂下的钟乳石异常巨大,但还是和先前的一样,很多都似乎断了大半截。不过,与先前的壁顶不同的是,这里的壁顶,除了凸下来的钟乳石,还有凹进去的洞,非常多,根本数不清,一个个都极深,手电光根本照不进去,实在想不通这种地貌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跟紧我,别走到那些洞的下方,洞里可能有古怪。” 胡子刚说完,我看到前方忽然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东西,胡子的反应那是非常快,在那东西在空中还没落地时,抬起就是一枪,我亲眼看到那个椭圆形的东西在空中炸裂,碎片散落在地,赶忙跟着胡子冲上前去看个究竟。 但是还没等我们走到那些碎片边上,头顶上忽然传来“哧溜”一声,有一个黑影从掉落椭圆形物体的洞里面蹿了出来,贴在壁顶,胡子刚抬起枪准备第二次射击,黄琳一声断喝让他住了手。 这时候,我们才看清,头顶上那个东西像壁虎一样倒附在洞口边的岩壁上,只不过体型比壁虎大了很多,有家猫那么大,全身漆黑,跟岩壁的颜色几乎没什么两样,只有一对凸起的眼球呈现黑绿,在上面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 “怎么会这么小?”我正看得出奇,就听到阿华说了这么一句。 “千万别伤它,那是刚孵化出来的!”不远处的黄琳回头冲我们低吼道,我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碎片,就是刚才胡子打碎的那东西,瞬间明白了,那是个卵壳,而头顶上这个小家伙可能就是刚刚从那壳里爬出来的。 我听到胡子咽了口唾沫,低声说:“操,刚出壳就这么大个头,这下有麻烦了。” “收起你的枪!”黄琳将碎片揣进包里,很快跑回来说。 我们几个不敢再有什么大动静,一边看那小家伙一边小心翼翼地贴着边儿朝前走。 但是很快,又有东西陆续从壁顶上掉下来,都是和之前一样的那种椭圆形蛋壳,胡子再也没敢开枪,只是一个劲在感叹:“他娘的,还真不是时候,这下子全都孵化了!” “别废话了,赶紧离开这里,这些小东西现在还没什么威胁,等到大的回来咱们就完蛋了!”阿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跑到前面去了,我也加快脚步跟上,但是脚下的湿滑让我又很难跑得起来,简直跟溜冰似的。 跑了一会,胡子突然说道:“他娘的,这些家伙还跟上我们了,咋办?黄总!” “没事,它们只是好奇,别管,继续跑!” 我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那些小东西开始纷纷从壁顶上游下来,凸着一对对芝麻绿豆般的小绿眼睛看我们,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脊背上一凉,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身上,我赶紧跳起乱甩膀子,一边甩一边冲前面吼道:“胡子哥!快来帮我,这小东西趴我背上了!” 听了我的话,跑在前面的几个人马上就转了回来,一看我背上,个个都目瞪口呆,却没人敢动手,我急得大吼:“胡子哥!你快啊!我甩不掉!” 阿华龇了下嘴,说:“不是我们不帮你,我看你还是把衣服脱了吧,那是一坨屎。” 听他这么说,我才反应过来,难怪不重,只是凉飕飕,赶紧把衣服脱了,一看,果然是一坨青黑色的粘液状东西,像拉稀的大便,一看这样,我就想连衣服一起扔了,但想想还是在旁边的岩壁上将那坨恶心的东西给撇掉了,重新穿上衣服,继续想要跟着他们往前走。 但是,所有人都忽然像雕像似的,站在那里不动了,我心说,不会是你们也遭屎砸背了吧? 不过,我很快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因为这个巨大的岩石大厅里面,就像忽然被触动了开关,一盏盏绿色的小灯陆续亮了起来,密密麻麻一片,就连我们脚边不远的地上也都亮起了绿灯。 这种景象几乎超出了我最疯狂的想象,要知道,这里是在地下深处,怎么会有这样密密麻麻一片的绿色的灯光? 但很显然,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因为,这些绿灯集体开始动了…… 我看得眼花,压根不明白是咋回事。 就在这时候,我脚底下也动了一下,把我晃个趔趄,我第一感觉——地震了?!条件反射低头一看,我的妈呀,这里怎么也有一对绿灯?!再定睛一看,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什么绿灯,是他娘的一双绿眼睛! 还没等我有所动作,脚下的“岩石”一动,竟然隆起了,我整个人也随之被抬高,这突然的变化让我再也站立不稳,哐当一下,侧摔在地上,正要挣扎着爬起来,一双绿眼睛已经到了我面前,然后,我看到了最心惊肉跳的一幕: 那绿眼睛下方的“岩石”突然裂开了,从里面伸出一条黑长的东西,软趴趴地朝我脸上舔来,我下意识将头往旁边一歪,右手去抽裤腿上的军刀,当时的动作非常快,军刀抽出,随即就挥向那条继续向我舔来的黑长东西,但是就差那么一点,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我整个人突然被拖出去好几米。 心里咯噔一声,这下子完了,回头一看,却发现,拖我的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不说话的伙计! “别伤它!伤了它,我们要吃大亏!”不说话的伙计紧跟着将我从地上拽起,厉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左右一看,胡子和黄琳他们正站在不远处一块隆起的大岩石平台上冲我招手,我跟上不说话的伙计,快步朝他们跑去,边跑边往两边看,心里庆幸,幸好,这些长着绿眼睛的东西都没有跟上来,只是在原地翻动着。 一爬上平台,我就问:“琳姐,现在咋办?!” “别慌,它们不伤人,我刚才稍微看了下,没有牙齿,应该不是肉食性的动物。”黄琳看着下面说道。 “不会吧!那先前我们看到的那些尸体咋回事?” “那些尸体不是这些家伙搞得。” “那是什么?” “不知道……” “好吧,那这些到底是什么动物?怎么会这么多?” 黄琳想了一会,就说道,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种地下蝾螈,在白垩纪或者更早以前,也就是恐龙时代,因为某种原因,地球发生巨大的变动,地表、包括海洋里的爬行动物,几乎全部灭绝了,但某些,比如,乌龟、鳄鱼,还有就是这种生活在地下深处的大型蝾螈,由于温度适合,再配合自身消化系统的进化,才得以幸存下来。 虽然她说下面这些蝾螈,从体貌上判断不是肉食性的,但我们在上面仍然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看下面的动静。 这些地下蝾螈普遍都有5米身长左右,样子有点像大型鳄鱼,不同的是它们身上没有鳞片,看上去就像湿滑的岩石,难怪我之前踩在它们身上都没什么反应,可是一想,不对啊,好歹也是动物,是肉做的,又怎么会这么硬? 我把我的疑问说了出来,就听黄琳解释说:“你注意到它们的食物没?主要就是钟乳石,而钟乳石的成分大部分是碳酸钙,那么它们身体也自然会随着大量钙质的摄入而钙化,体表的甲壳则是钙化最明显的地方,而且,钙化的体质也是非常适合在这种岩石环境中生存的,比如,你看看头顶上那些洞,估计就是它们自己挖出来的。” “哎,别跟这小子废话,马元庆啊,我就告诉你,你见过乌龟没?龟壳你知道吧?知道就别问了!”胡子在一旁插话道。 我没理他,继续问黄琳:“那它们怎么这么长时间来都一动不动?人踩上去也没什么反应?” “这种动物是爬行动物,冷血的,它们摄入的能量很少,如果经常运动的话,那种大能量的消耗肯定是无法支撑的,所以,它们大多数时候都会像冬眠一样保持不动,而且,像这样大规模集体冬眠,也是出于保温的原因。” 她这么一说,我心中几个疑点全都明晰了,只是,还有些难以理解的地方,比如,之前它们都好好呆着一动不动,现在,我们来了,怎么一下子全都动起来了? 这时候,不说话的伙计忽然指着下面,叫我们看。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我们就发现,刚才从壁顶上游下来跟着我们的小家伙纷纷又开始往壁顶上面跑,开始我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很快,就看到一幕令人不可思议的画面: 当其中一只小家伙经过一只大型蝾螈身边的时候,哪蝾螈竟然伸出了黑长的舌头,刷地一下就将小家伙卷进了口中! 这一幕看得我惊呆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它们会吃自己的孩子?! 黄琳让我仔细看小家伙的体表,我这才发现,小家伙的身子非常柔软,动作也非常迅速,但是大型蝾螈除了伸舌头的那一刹那,其它时间都看起来笨重得要死。瞬间,我就明白了,这些小家伙和这些大型蝾螈似乎根本不是同一品种! 那么,它们爬到壁顶的洞里面去干啥?难道说,是去吃大型蝾螈的卵?! 我一边看着下面的动静,一边在想,生态系统在任何地方都演绎得如此残酷,真是一件让人无奈的事情。 直到,所有的小家伙都重新游回了壁顶的洞中,下面大型蝾螈的骚动也渐渐停止了,重新回复到原先那种“冬眠”的状态。 我们下了平台,继续开始赶路。 但是,更加不好的感觉开始在周围盘旋,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虽然大型蝾螈不具备多大的攻击性,但是,那种小家伙,分明是肉食性的! 而且,之前不说话的伙计从缝隙里拽出的那条尾巴来看,这种小家伙如果长大的话,个头也是不小的,至少不会比鳄鱼小,我们看到的这些小家伙,也许同样是那种肉食性蝾螈的幼仔罢了。 所以,接下去的路,我们比之前更加戒备。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那些肉食性蝾螈太谨慎,我们出了大厅,顺着溶洞一路走出湿滑岩石地带,都没有再碰到它们。 在继续行进的过程中,我忽然想到了一部经典老电影,而我则是亲身在演绎那样一部完全属于自己的,不同的是,在现实的地心里面,不会有任何光明,不会有植物,更不可能会有大海,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岩石,还有偶尔出现的神秘诡异的尸体,以及从没见过的地下原始动物。 在前方的路上,我们还将碰到什么呢? 第三十七章 纳粹研究所 又是一长段干燥的溶洞地带,过去后,岩壁开始变得潮湿,上面的岩石也变得棱角分明,分外尖锐。 “地貌又变化了,我们已经下到地下非常深的地方了,还要往前走吗?”阿华问道。 “已经有人比我们走到更深的地方去过了,所以,我们还可以继续走。”黄琳回道。 “有人来过了?琳姐,你没唬我们吧?什么人到过这里?” “很多人。” “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我给你两个提示,青铜索,纳粹军装的尸体。” “可是,那些东西离我们已经很远了啊,我们后来几天走的这些路,根本没再碰到过。” “这几天是没碰到,不过快碰到了。” “你怎么知道?” “直觉。” “直觉?” “想想我在崖道上跟你说的事吧。” 我猛然想起,黄琳说,因为盒子里的那样东西,她的直觉和预感才变得异常强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继续走下去,就真的还会再碰到她说的那两样东西吗? 好吧,就当是验证她的直觉好了,我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行进。 经过一条狭长的通道,我忽然觉得前方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而其他几个人似乎比我更早地察觉到了,全都开始拼了命地往前狂奔,我不甘落后,紧随其后。 因为,我们都看到了,一丝,仅仅是一丝细微的亮光,从通道的尽头透过来。 当我们气喘吁吁地奔出通道后,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着,在黑色的穹顶,有一颗星星,正绽放着白色的光芒。 这种现象,让我们所有人都一时间傻眼了,连黄琳都在长时间盯着那星星一动不动地看。 过了好一会,就像一起回过神来似地,几个人齐声说道:“那是出口!” 没错,那不是什么星星,而是一个口子,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光线能透到我们下面的只剩下一点点,而我们,就像站在地球上看几万光年距离的恒星一样,尽管它本身可能是好几个太阳那么巨大,但是,在我们眼中,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光点…… 问题是,我们离那个口子,究竟有多远?我们所在的地方,究竟有多深?真如黄琳所说的,出口就在那里,我们就是要想办法从这里一点点地爬上去吗? “快看,那是什么?!”我仍然沉浸在对遥远征途的感叹中,一旁的胡子突然爆起的大嗓门将我扯了回来,迅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在我们右手边非常远的地方,有几根长条状的物体立在那里,这样规则的长条状物体,在四周围峥嵘崎岖的岩壁环境中显得分外突兀,我们手电的射程有限,照不分明那些长条状物体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不像圆的,而是立方型的柱状。 仔细看过后,就发现,这些立柱是从上面一大片岩石下面生出来,从那岩面开始生长,就一直往下延伸,手电筒照了几次,深不见底,不知道这些立柱究竟有多长。 我将眼神收回,却忽然发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竟然又看到先前见过的那种青铜台!两米见方的青铜台!而且,青铜台仍然不止一座,在每隔一段距离开外,都有同样的青铜台! 霎时间,一个念头击穿我的思维!我将目光在远处的立柱以及身边的青铜台间来回切换了几次,终于明白了,上面那块巨大岩石平台,以及我们所处的这块岩石平台,竟然都是靠这种青铜柱支撑的! 我们再这里看到的两米见方平台,只不过是那种青铜柱凸起岩石平台表面的部分,它的真身,竟然是远处那种深入地下,不见深度的巨大青铜柱! 当我意识到是这样一种状况时,脑海里闪过的,除了那两个字外,还是那两个字——震撼! 这是怎样一种工程?怎样一种巨大、不可思议的工程?是怎样一种奇迹? 而,如果,真如黄琳所说,这些东西的材质真的是青铜的话,那么将会是多少量的青铜?简直无法想象!光是这些青铜柱所用的量,就可以在当时,三四千年前建立一个,不,即使在现代也似乎无法超越的,最庞大的青铜帝国! 这些青铜哪里来的?怎么会用到这么多的青铜材料?这个地方,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当时的人为什么会打造如此不可思议的工程奇观? 说实话,我是完全被当时的场景震撼住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胡子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才将这些疑问一股脑儿地向一旁的黄琳倒了出来。 但黄琳只是淡淡地说道:“很多东西,不是我们现在能想象的,看到那边了吗?我们得过去看看。” 我摸了摸仍然突突狂跳的胸口,应着黄琳的话跟了上去,她似乎在不远处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当我们几个人渐渐接近的时候,一个轮廓在远方的黑暗中显现了出来,我几度揉了揉眼睛,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时候,忍不住惊呼起来:“琳姐,你还真说对了!” 没错,跟黄琳的预感一样,我们不仅再次见到了青铜台,还再次见到了纳粹所留下的其它东西。当然,这个东西不再是什么钢盔或者军装之类的小件物品,而是更大的东西——连成一片的低矮的平房,就像我们现在还能看到的那种七八十年代的连体式平房,贴着石壁建造,连成一片,远远地数了一下,总共是9间。 很快,我们来到了这一排平房面前十来米的地方,黄琳示意大家停下。 我们看到,这排平房的每间高度都是一样的,大概4米2的样子,这种高度已经不算低了,但是有很多间平房的宽度都不一样,窄的有5米,宽的有十一二米,似乎每间房都有不同的用途。 而且,这些房间的门似乎都是铁质的,黑黄斑驳,呈现严重锈蚀的状态,有几间半开着,有几间紧闭着,还有一间上面有巨大的链条锁。 当然,这只是我初步观察出来的,里面的具体情况不知道怎么样。 胡子对我们打了个手势,似乎是他要先进去看看,让我们暂时在外面等着,我心想,这里很显然是被荒废掉的,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人,直接说话不是更好,还打什么手势?搞得跟那啥突击队似的…… 当然,胡子行动上的谨慎是有道理的,虽然没人,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们还是无法确定,更何况,看到那些半开的铁门,联想到这是五六十年前纳粹留下来的房子,多少还是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胡子从左手边第一间半开铁门的房间开始,极度小心地摸了进去,但是很快又摸了出来。 “咋回事?”阿华问道。 “他娘的,是个拉屎的坑!”胡子说完又转到第二间。 这间门关着,胡子上去拧了下门把,却没拧动,骂了句:“他娘的,锁上了!” 阿华仿佛不信,也上去拧门把,拧了几下,就是拧不动,胡子说:“让开,我来!” 说完就倒退三步,猛然间,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撞上去,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但是,那门却没有被撞开。 胡子愣了一下,又补踹上两脚,骂道:“他娘的,这门锁可够结实啊?!” “不是门锁的原因,里面有什么东西把门顶住了,你撞不开的。” 我相信胡子的力气还是很大的,以他这种身材和速度来撞的话,一般的锁肯定早就崩裂了,所以,也只有阿华这种说法才能解释门为什么撞不开。 但是,我一想,不对啊,要是里面被什么东西顶住的话,那说明当时里面肯定有人在!因为,只有人在里面的状况下,才会搬东西来顶住这扇门…… 所以说,如果我们开进去的话,就会看到当时在里面的人,当然那人肯定早已变成尸体了。 但问题是,当时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呢?还一直锁到死都不出来? 显然胡子和阿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此刻正在仔细看那扇锁着的门,仿佛想要从上面找出什么东西似的。 我忍不住也走了过去,问他们到底咋回事。 阿华却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而已,你还是先退回去,要是有危险,你就来不及躲了,我们再去旁边看看。” 胡子和阿华依次转到第三间、第四间,但还是锁上的,跟第二间的情况几乎一样。胡子干脆就没再去开其它关着的门了,直接转到第八间,这间房子很宽,门是双面开合的,不过很显然没锁住,稍微开了一条条缝隙,他们两个还是很谨慎地相互照应着进入了房间,一会后,阿华探出头来,示意里面安全,招呼我们也跟进去。 这个房间虽然很大,却被一些东西占满了,手电筒往里面照去,进深似乎相当深。而在刚进门的地方,一块军绿色的篷布被掀了开来,露出下面略微泛白的木箱,我放眼看去,就发现里面的东西同样都是被篷布给盖住了,篷布上面积了一公分左右的灰尘,篷布下面,估计也应该是这样的泛白木箱,不知道木箱里面又是什么东西,不过看来,这应该是个堆放物资的仓库。 胡子和阿华已经开始用军刀撬木箱,撬开后,里面的东西让我们大吃一惊,那竟然是——整套的潜水设备?! 又撬了几个木箱,里面同样都是潜水设备,怎么回事?纳粹运这么多的潜水设备到这里来干嘛?他们到底要在这里做什么?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看不明白,胡子还想去撬其它木箱,被黄琳叫住了,说,旁边还有一间房,先去看看,回头再来这里慢慢研究。 这最后一间房的门同样是双面开合的,不过比仓库房还要宽很多,整面铁门紧闭着,上面挂了一把沉重的链条锁。 当然,这难不倒胡子,他用枪托几下就将大锁给砸开了,阿华紧跟着用力推了一把,那门竟然吱嘎一声开出一条缝隙,随即两个人合力将大铁门推了开来,有一股略略略发霉发臭的味道飘了出来,我吸了几下鼻子,跟着他们闪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比仓库还要大,但看起来要空荡一些,进门不远,两边靠墙立着几排铁架子,铁架子旁边是一张台面,看起来竟然有些像……手术台?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可以看到手术台上似乎残留了一些黑绿色的东西,但因为年代太久远,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手术台对面,是一排铁柜子,胡子抽出几只抽屉看了下,是玻璃药瓶,上面是德文,想必黄琳应该会懂点,不过她只是接过手稍微看了下,并没有说什么。 继续往里走,却看到很多的铁笼,我们走过去细看,有些铁笼里摆着铁盆,似乎是喂食用的,在铁笼的底部,还有一些黑色的疙瘩结块,似乎是动物的粪便。在笼子的铁条上,胡子还发现了一些动物牙齿啃噬过的痕迹,所有的这些,都说明了,之前这些铁笼里关着什么动物。 但是,奇怪的是,现在这些铁笼内无一例外都是空的,里面没有看到动物的尸体残留,那么这些动物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又为什么被莫名其妙转移了? “不对,这些动物不像是被转移走的。”阿华突然说道。 “为啥?” “你们没看出来?这些铁笼没有锁,全是被焊死的!” 阿华这么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再去看这些铁笼,确实没有锁,而且四面看过,似乎根本看不到有开合的门,这他奶奶的怎么回事?怎么会放一些焊死的铁笼在这里? 先不去管铁笼里装着什么,一个最大的问题是,这些笼子里的动物怎么不见了?好歹死了也能看见尸体吧?连尸体都没有,它们究竟是到哪里去了? 胡子不死心,想找找铁条上有没有被弯折过的痕迹,他说可能这些动物自己掰开铁条逃走了,但是看了几个有铁盆的铁笼,都没有找到那种弯折过的痕迹,而且铁条的硬度很大,胡子自己稍微掰了掰,硬是没掰开一点。 这种情形,着实有点诡异,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先前在干燥溶洞地带的那些“空了的尸体”,仔细想了一下,的确,那尸体的情形,跟现在笼子里的情形还是有些关联之处的,那就是: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束缚他们的外壳都完好无损,但是内部的肉身却离奇消失了。 我立刻将自己想到的跟黄琳说了出来,并提出,其实,要印证这两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有关联,我们再去看一些东西。 “他娘的,你小子别卖关子,继续说,看什么东西?” “就是刚才你们打不开的那几扇门。” “操,你这不是说了白说,都说了打不开,还看什么看?!” “我有办法打开……” “就你?你胡子哥我做不到的事情,你还能做到?我看得了吧!” “行,当我没说。”我知道胡子已经习惯了打击我,但是看他说话那调调,我忽然又觉得自己真他奶奶的没趣,不就是一奇怪的铁笼子嘛,犯不着继续纠结着,于是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胡子讨个没趣,也不再理我,倒是黄琳轻声问道:“元庆,你有办法打开那门?说说看。” “黄总,你别听他的,他能有啥办法?!” “胡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马元庆好歹也是大学生,他说有办法,那就听他说说看!马元庆,别理胡子,你快说!”阿华也在一旁催促道。 见这种情形,我也没再掖着,就把办法说了一遍。 我一说完,几个人就立刻出了大房间,开始按照我说的办法开门。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房间的整扇铁门都被卸了下来,卸下来后,就发现,正如先前猜测的那样,挡在门后面的东西很多,是几个巨大的铁柜子,一个顶着一个,重得很,难怪胡子那么大的力气都撞不开,阿华和胡子两人合力将铁柜子一个个往边上挪开去…… 当最后一个铁柜子挪到一半的时候,我的手电光忽然照到房间里面一个东西,那样东西,让我的手猛然间哆嗦的了一下,差点将手电筒掉在地上。 因为,我一直觉得这个房间里应该也会出现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尸体的情况,但是我照到的,却是一具悬挂着的尸体。 胡子和阿华停下手里的动作,也和我一起仰头看着那具尸体。 更准确地说,那是一具仍然披着纳粹军服的人类骨架,肉身已经没了,空荡荡地悬吊在房间正中,而他的头顶上方是一把三叶的老式吊扇,通过一根皮带将那具骨架吊在空中。 很显然,这个人是自杀的,他为什么要把门锁死?为什么要自杀?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他的尸骸没有离奇消失?难道说,我之前的那种猜测的方向错误了?那种离奇消失的人类与动物尸体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关联? “元庆,看样子,你的猜测还是对了一部分。”黄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边上,在翻看地上的一堆东西。 我这才发现,在房间的几个角落里,又出现了那样成套的军装,军装里面空无一物,只是从摆放的姿势来看,之前肯定是被人穿着的,而且基本都是蜷缩起来的姿势,仿佛他们消失前相当害怕。 看完军装,又看了看房间的布局和其它物件,这应该是这些纳粹当时生活起居的主要场所,因为有着类似军营的双层床架,还有一些老旧不堪的生活用品,凌乱地散落在房间内。 看到这里,黄琳就对我们说道:“大家都找找看,最好找到一些记录下的东西,比如书、笔记之类的。” 但是,我们翻遍了整个房间,除了几本有关军事和机械的德文书籍外,没有找到其它有关事发当时的任何记载。 这似乎不太可能,因为,我觉得,在这里的这些人中,由于长期呆在地下深处,生活肯定枯燥,所以,一般来说都会有个别人形成记日记的习惯。 还有,事发当时的情形肯定相当恐怖,人在那种绝望的状态下,难道不会想要留下些信息,期待着后来到达这里的人能有所发现么? 然而,事实是,我们翻找了大半天,仍然无果,连那些角落里的军装都翻遍了,还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我抬起头,看着那具悬吊的尸骸,忽然想:为什么几乎所有的尸体都离奇消失了,但这具自杀的尸骸却没有消失?他的身上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把想法一说,胡子也觉得似乎有可能,于是招呼着阿华一起将那具尸骸放了下来。 几番搜索,胡子果然从这具尸骸军装的内袋上摸出了一个笔记本,他翻了一页,直接递给了黄琳,说:“我看不懂,还是黄总你来看。” 我凑过去瞧了一眼,像英文又不是英文,应该是德文。估计黄琳肯定是能看懂的,她快速地翻了一遍,翻完后,神色就变得异常凝重。 我们都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只能等黄琳告诉我们。 “你们先别管里面写的是什么,先看看他记载的日期。”黄琳将本子递给我。 我赶忙接过手翻看,德文我确实不懂,但几页抬头的数字,我却看的清晰,那格式的确是日期无疑,只是奇怪的是,这个日期与我们先前的猜测相差也太多了…… “1993.5.6……” “1993.5.13……” “1993.6.24……” …… 最后的日期是:1995.12.24…… 看完这些奇怪的日期,我再看了看尸体身上的军装,问道:“琳姐,这军装真的是二战时期的?” 黄琳点点头说,她有个朋友专门收藏战争时期的一些物品,当然包括二战时期的很多军装,而她也亲自在他那里看到过现在这种军装,可以肯定是纳粹中级以上军官所穿戴的款式。 “纳粹不是二战结束就消亡了么?这些纳粹军官怎么到1995年还在活动?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直接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如果我告诉你,纳粹到现在还在世界范围内活动呢?” “什么?!”黄琳一句话就将我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么,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会跟你说没必要的话,你应该明白。” 黄琳的话似乎有更深的意味,但我只能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因为这个事情实在太复杂了,不是我能去理解的,只能问道:“那除了这个日期,里面到底还说了什么?这个人为什么要自杀?” “这个问题你先搁着,等我回去后把所有事情都理一下,再告诉你,现在能和你说的是,如果日记不是这个人处于疯狂的状态下写出来的话,事情就变得太复杂了,复杂到难以想象。” 虽然我很想再继续追问,但是,当黄琳都说这件事情复杂到难以想象的时候,我立刻就失去了一探究竟的信心,可能,遇到这样的事,像我这样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去想的好,因为,想死了所有的脑细胞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们没有再耗费大力气去打开剩下几间房的门,而是回到那个物资库,准备找些能用的东西。 看样子,纳粹在这里的投入非常巨大,几乎所有类型的探险设备都运达了,还有一些我们从没见过的仪器和机械,像是做科研和地质勘探用的,当然,在最里面,我们还发现了一批军火,胡子对武装枪械方面相当精通,一个劲在那“他娘的这他娘的那”发表感叹,看来,看到这些东西,他是又惊又喜,那神情,简直就是想把所有的枪都给打个包扛着走,但最后只能忍痛割爱,只挑选了一杆很长的枪和一把巨大的手枪,据他说,那手枪俗称手炮,一枪能把大象给直接撂倒。 另外,他还挑选了两只不一样的其它手枪,硬要我带上,我心说:之前还不让我碰枪械,现在他奶奶的要我带两只,分明就是让我帮你先背着,等回去后再没收回去罢了。 于是坚决不干,我说我不会开枪,怕走火,胡子气得大叫:“上了保险还能走火?!你他娘的给我拿着,别到时候碰到啥鬼东西又瞎嚷嚷!” 无奈,只能依着他的话做。 阿华也挑了两把枪,黄琳和不说话的伙计没有拿枪,而是选了一大堆登山、野营类的工具,打了两个大包,让胡子和阿华扛着,胡子连叫委屈,说已经背了这么重的几把枪,还要背大包,累得慌,但看看黄琳的脸色,无奈只能放下长枪,去背那个大包。 看到这个情形,我忍不住有点乐,但是胡子瞥了我一眼,嘴角就奸笑了。 第三十八章 他们全都疯了 随后,当我们整装好再次出发的时候,他那把长枪就挂在了我的背上…… 很快,不说话的伙计在岩石地边缘找到了巨大的青铜索,和先前的一样,这种青铜索就是连接两块相邻岩石地的,我们顺着青铜索开始往另外一块岩石地行进。岩石地一块连着一块,地势也是渐渐往上,我想,只要我们这样不停地往上走,就一定能从头顶上方那个小小亮点的口子里出去。只是,不知道,我们究竟还要走多久? 人最害怕的应该还是那种绝望看不到前路的状态,而一旦看到了希望,有了非常明确的目标,心境马上就会开阔起来。 在这种由巨大青铜柱支撑的岩石地上行进的时候,我和胡子又开始一路吹牛打屁,气氛也随之变得活跃起来。 “马元庆,他娘的离我远点!你这人,背上扛着一坨屎,也好意思凑我这么近?真他娘的臭!” 胡子是在说先前从蝾螈洞里掉下落在我背上的那坨东西,奇怪也是奇怪,虽然我当时就给撇掉了,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干透,而且散发着一股怪味。我自己闻习惯了,也没在意,胡子这么一说,我就又想起来,感觉背上特恶心,但又不能把衣服脱了。 心想,胡子你先前不帮我撇掉也就罢了,现在还来埋汰我,我也得回敬你一点颜色!于是将身上扛着的那把长枪取下,装样子放在鼻子边闻一闻,对胡子说:“嘿,机油味!真想不到这枪还挺香的,我背上这么臭,倒是可以相互中和一下……”说着就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将长枪的扳机部分在背上来回搓了几把。 胡子一看到我这个动作,果然冲了过来,一把夺过长枪,暴跳如雷:“马元庆!你他娘的自己恶心也就算了,别来恶心我的枪!” 我一看,这招果然奏效,但还不够,继续说:“我说胡子哥,这咋是恶心你的枪呢,我是让它增加点人气,让它更有灵性,更好使嘛……哎,你别生气啊,你背那么重的包,这枪还是还给我来扛吧,我保证,再不中和它就是了……” 胡子果然没再理我,硬扛着长枪自己往前走了,这下我背上轻了很多,暗自窃喜。 不过没多久,胡子估计实在是累的够呛,又回过头来把枪给我,并严重警告,别再恶心他的枪,否则跟我没完,我被他完全搞得无奈,只能想着其它法子来回敬他。 不知不觉间四周围渐渐亮堂了起来,我抬头看看,上面的亮点已经更大了,变成了瓷碗大小一个口子,我们将手电陆续关掉,继续行进。 又走了个把小时,口子上透下来的光线忽然变得无比强烈,我抬头看的时候,已经无法直视,心想应该是太阳正好处在那个位置了,果然听黄琳说道:“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原地休息,吃饭,半个小时后继续前进。” 之前在黑暗的溶洞里,完全没有时间概念,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睡觉,直到看到了真实的阳光,看到了真实的太阳,时间的观念才渐渐明晰起来。但是,我们剩下的食物只有压缩饼干了,虽然很想吃东西,但一想到又是这样的食物,食欲又小了下去,我啃了半块,躺在地上细嚼慢咽,想起很多事,很多人,眯眼看着头顶上那个太阳,四周围仿佛又变得恍惚起来…… 半个小时没到,周围的人忽然就全动了起来,似乎是那个不说话的伙计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他蹲在岩石地边缘,招呼黄琳过去看,胡子和阿华都忍不住好奇,也跟了过去,我躺着一时不想动,就眯眼看着他们。 他们在那边谈论了不一会,就又回到了这边,把我叫起,急匆匆地开始整理装备,我心想,这不是还没到半个小时嘛,正躺得惬意呢…… 黄琳忽然将自己的背包递给胡子说:“你那些东西留着,背着这个。”然后又转头对我说:“元庆,我们得回到下面去一趟,你就在这里等着,等我们回来。” 听到黄琳这么说,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惊道:“你们还要下去?!怎么回事?!” “你别问了,总之,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们下去,办完事情后就回来,来回大概一整天的时间。”黄琳似乎不想再跟我说什么,挎上一个小包,开始往回走,其它几个人也都跟着开始往回走。 “琳姐!你跟我说清楚,到底啥事情?好好的,就要出去了,怎么忽然又要回去?!” “马元庆,你烦不烦,他娘的给我老实呆着,别给我添乱!”胡子回头骂道。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几个人到底商量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这么突然要要回到下面去?不行,我必须跟上去问个明白! 但是,等我追到胡子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使劲推了一把,大骂道:“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胡子这次似乎动了真格,他推的力道太大,我整个人摔出去好几米,脑袋有点蒙,爬起来揉揉后脑勺,看他们已经走远了,才死心没再追,回头望着那一堆撂下的装备,横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对了!刚才不说话的伙计在边缘那边到底发现了什么?我想起这茬后,赶忙奔了过去。 当我奔到他们刚才交谈的那处地方,光线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是看到了一样东西,一样相比于这里的青铜柱更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样东西在头顶上亮口子的正下面,如果不是太阳光直射下去那一段时间,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看到,因为下面实在太深了,简直深得跟无底洞一样,漆黑一片。而刚才,太阳仍在口子正上方那会,趁着光线直射下去那最后一瞬间,我看到了,在下面无尽的黑暗中,有个绝对想不到的东西,那是一张—— 人脸。 我还想仔细看个究竟,但是头顶上的太阳已经划过亮口子,随着光线的暗淡,下面再次陷入一片漆黑,那张人脸瞬间又消失了。 但是,我可以确定,刚才看到的的确是一张诡异的人脸,我想,黄琳他们如果看到的不是那样一张人脸,也不可能会撇下我一个人,急匆匆赶回下面去。 那张人脸到底怎么回事?在那样漆黑的地下,怎么会有如此突兀一张人脸?我甚至无法确定,这张人脸到底离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有多远,它是那么空灵般地存在于不知道多少深度的地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非常非常深的地方,需要正午阳光的直射才能到达的地方。 而我在这个位置看到的那张人脸,跟自己的脸差不多大小,那么,在那么深的地方,这张脸实际上到底有多大?! 我不敢再往下想,因为,这一切,对于我来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但是,种种的疑惑纷纷又开始涌上来。 我想到了此刻身处的这块岩石地,想到了岩石地下面那巨大、不知长度的青铜柱,想到了岩石地边缘的青铜索,想到了在这里这项奇迹般的工程……还想到了先前碰到的纳粹军装,诡异消失的纳粹军人尸体,还有那个看似在上世纪90年代遗留下来的纳粹研究所…… 难道说,所有这些东西的出现和消失,都跟刚刚深渊下面看到的那张人脸有关系? 那么黄琳,他们看到那张人脸后,又为什么会如此这般,不顾一切地去往下面呢? 他们肯定知道那是什么!不然不会在马上就要走出亮口子的这会,转而重新回到下面去,在那里,有他们更关注的东西。 但是,又为什么如此决然地将我留下来?难道,那下面很危险么,如果我跟着去的话,会发生什么? 猜测,种种的猜测让我开始焦躁无比,这种状态很难受,我想,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冷静地坐在这里等上一天,我必须有所行动! 想好后,我就收拾了一些东西,也开始往下面走,虽然离他们肯定很远了,但是这样正好,我在非常远的距离尾随,不至于让他们发现,而横生意外。 他们的速度似乎太快了,我几乎一路小跑,但两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看到他们,只能隐约听到说话声从下面传上来,被回音扰得纷乱。 再远一点就是那个纳粹的研究所了,我这个位置,却刚好看到他们从那扇物资库的门出来,每个人身上都多了一些东西,远远看去,似乎是潜水设备。 他们想干嘛?难道下面有水?需要潜水? 我谨慎地藏在很远的距离,没有被发现,直到他们走上往下的青铜索,我才小心翼翼地开始向研究所方向前进。 和他们一样,我也进了物资库,弄了一套潜水设备,虽然我没用过这东西,但电视上好歹看过别人用,心想到时候真要潜水,稍微适应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我正打算走出物资库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从来没想过物资库里面还有什么活物在,头皮瞬间发麻,同时转身,将手电往物资库深处照去,那里除了积着厚实灰尘的篷布外,什么都没有,我又仔细照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东西。 但是回想起刚刚那个声音,我越来越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我听到的,不是一般的什么声音,而仿佛是某个人吞咽了一下口水的那种声音…… 我不敢多想,赶紧掳了那套潜水设备,出了物资库。 外面的光线变得更暗,不开手电已经看不到路了,我摸索到岩石地边缘,看到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光点在缓慢移动,黄琳他们看样子走得也不是很快。 我怕被他们发现,没敢开手电,继续悄悄地跟上去。 一路往下,也不知道跟了多久,四下里陷入完完全全的黑暗,抬头看看,不知道太阳是否已经落下,顶上那个亮口子都已经不见了,在这种黑暗情况下,我跟得很吃力,甚至摸不准铁索的位置,想想都已经跟到这么下面,他们要是想让我回去也不可能了,索性开了手电,继续跟。 也不知道他们一直没朝上看,还是因为岩石地落差导致的视线阻挡,他们似乎没有发现后面有我在跟着,只顾一个劲地继续往下面行进。 开了手电后,我跟得很快,但始终还是和他们保持了距离。 下去的路很顺利,一直没出现任何情况,期间他们停下休息吃饭,我也胡乱啃了一口压缩饼干,坐在地上休息,起来后又一路跟着走,就这样,一直走到大概后半夜的光景,我开始嗅到了一股潮湿的气味,心里随即明白,下面果然有水!看来,这套潜水设备没有白扛。 继续跟着往下,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越往下越浓,却一直没实实在在地看到水面,前面的两个光点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一直在往下面走,我的困意上来,但这种情况下,只能强打着精神,继续尾随在后面。 又是好几个钟头,那种困意绵绵不断地涌上来,我几度想要原地睡一会,但看着前面两个不断往下的光点,始终也没停下,正走的迷迷糊糊间,光点却忽然停了下来,在一个地方停了有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突然消失了。 随着光点的突然消失,困意一下子就被完全驱散,我整个人都激灵起来,难道他们已经走到底了?!入水了?但是一想又不对,即使入水的话在最开始也还是会看到光线渐渐变弱的啊,而我刚才看到的是光线一下子就消失了,就像突然被关了一样!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他们发现了我,要么就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他们必须关了手电,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继续跟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我接近光点消失的那处地方后,就发现,这块岩石地好像有些特殊,跟上面的不同,因为在岩石地另一面本该有巨大青铜索的地方,没有再看到青铜索,而是一排相对很细的铁索,上面锈迹斑斑,这排铁索排列起来宽度在三米左右,通往前方的黑暗中,因为雾气到了这里变得异常浓烈,手电光照不到铁索通往的尽头。 我小心翼翼地踏上铁索,开始往那头走去。 没一会,手电光就照到了前方的东西,那是两根靠在一起的的青铜巨柱,巨柱并没有紧挨在一起,而是分开一小段距离,大概三四米左右,在这三四米宽的空隙里,被一个像小平房那么大的东西塞住了,而我脚下的铁索正是通往那个东西。 我抓紧走了过去,就发现,果然是一个小房子,上下照了一下,整个房子是钢铁结构的,夹在两根青铜柱中间,似乎是通过焊接架在上面的。 小房子的门上有个标识,是三角形框住一个感叹号,这个标志一般是说明这是个很重要的地方,但是我在门把上转了一下,发现没上锁,我心想胡子他们的手电光突然消失,肯定就是进了这个房子的原因,而我开进去,说不定他们还在里面。 不过想必,现在让他们发现我跟了过来,也对我没辙,所以想也没想,就开了进去。 但是刚开进去,就发现里面根本没人,正在纳闷怎么回事,从房间更深的地方传来一些声音,很像工厂里什么机械开始转动那种声音。 我心下一惊,这个铁房间外面看看没什么,里面竟然还大有乾坤,赶紧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过去。 这个房间的进深很深,我小跑了好一会还是没到尽头,但心里随即明白,这应该不是什么房间,而是一条很长的回廊或者过道。 这条过道两边堆满了东西,全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我无心去翻看,只是继续小跑,大概百多米的样子,终于到了尽头,而这时,那种机器的响声已经渐渐远去,我看到的,是另一扇门,不同的是,这种门我认识,是老式货运电梯的门,铁栅栏那种,八九十年代还有,现在已经很少看到。 虽然是这样,但着实还是让我感到吃惊,纳粹在这种地方,竟然还特意修建了电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在这个深渊下面,又到底有着什么东西? 而且,这种电梯,都不知道失修多少年了,黄琳他们竟敢就这样贸贸然坐着下去,简直是找死! 等等……这电梯的电又是哪来的?怎么会被他们启动的? 我费力拉开电梯外面那扇铁栅栏门,探头朝电梯井道里面看,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只有拽引机钢丝绳还在快速牵动着,我用手电照照钢丝绳,发现还好,那上面仍残留有一些机油,没有锈蚀,只能希望拽引轮等关键部位还能承受的住,要不然,下面几个人就完了。 我从电梯井里退回来,找到一旁的电梯开关,等电梯完全停止了一会后,往上扳了一下,打算让电梯上来。 但是,感觉到电梯刚上升了一段,马上就又降了下去,我跟着连续扳了几次,电梯还是那样的状况,心想,不至于吧,这电梯上不来,那他们下去的人咋办? 不死心再扳了一次,这下,总算感觉到电梯一直在往上升,将近十分钟的样子,电梯终于升了上来。 正抬脚要走进去,猛然间发现电梯里面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脸阴沉,手电光直直地打在我眼睛上,一秒后,大嗓门爆开:“你小子跟过来也就算了,他娘的乱按电梯开关,有病啊?!” 我实在没想到胡子竟然会上来,更没想到刚才电梯的异常是因为我和胡子同时在操作,一个在上面弄一个下面弄,才造成那样的情况。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没听他们安排,于是赶紧好声好语地给胡子赔笑脸,胡子估计很少见我来这套,也没多说什么,让我跟着他们下去就是了。 说实话,那是我坐过的最诡异,最惴惴不安的电梯,因为,不知道究竟有多高,更不知道被荒废十来年后的电梯中间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异常。电梯内部的剧烈抖动,再加上时快时慢,分明能听到电梯轿厢划过轨道时那一连串吱吱嘎嘎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被放大,分外响亮。 当电梯终于停下,我的心也总算落了地,踏出电梯门,就被更浓烈的雾气包围着,同时闻到了水的气味,看看了旁边,果然已经在水面上方。而不远处,黄琳他们正在穿戴潜水服,她看到我,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在岸上帮她们看好装备。 我想,既然她这么说,肯定就是不让我下水了,我看看下面黑漆漆的一片水域,浑身打寒颤,想想还是不下水的好,一切都等他们回来再说。 他们四个人依次进入水中,看着那水里的灯光不断往下,继而又向前行进,然后一点点地消失在远方的水面下,周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第三十九章 水下的人头 这种等待实在让人备受煎熬,我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究竟等了有多久,只是感觉到时间就像凝结在四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任何流动的迹象。 直到最后一点耐心消失,我下了决心,开始研究怎么穿戴那套潜水服。 氧气罐有点重量,只是不知道里面究竟还有多少氧气,虽然那个指示表显示出满的状态,谁知道这么十几年过去了,有没有漏掉?呼吸器是塑料做的,略略发黄发硬,我在嘴里尝试了几下,发现一下子很难适应,但是没有办法了,必须让自己学会那样子呼吸,要不然,到了水下面,肯定会出问题。 潜水装备应该是纳粹生产的,德国人的东西做工肯定精良,我这样安慰自己,希望这套装备在水下不会出现任何状况,剩下的就是自己如何尽快适应的问题了。 一切弄妥当后,我深呼吸了几口,将呼吸器紧紧罩在嘴巴上,就跳了下去。 水温并不是太冷,对于呼吸器的使用,我只是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心道,其实,先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一到水中,在呼吸这种本能生理行为的驱使下,呼吸器就显得相当好用了。 水下面一片漆黑,确定呼吸器是完全固定,处于最佳的位置后,我从腰间摸到手电,开了起来,四处一照,茫茫得看不到边,也看不到底,只是觉得这水里的杂质似乎很多,四处漂浮着一些灰白色的颗粒状东西。 我凭着记忆朝黄琳他们之前所游的方向行进,一点点地往前,又一点点地往水的更深处潜去。 在我的概念中,像这么深的地下水里面,肯定不会有鱼或者什么大型生物,要有生物的话也只会是一些单细胞的原始物种,不需要多少光照和养分就可以存活的那类,但是,很快,我的这种概念就被打破了,因为,在我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聚集过来一些小东西,个头很小,就跟乡下小溪里经常见到的那种小鱼似的,只是这种小东西,像鱼又不像鱼,看上去半透明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可能是被我的手电光所吸引过来。 我没理会它们,只希望它们也别对我太好奇,拿出什么东西扎我一下,那就完蛋了,因为像这种东西,有没有毒,我还真不敢说。 如果说,我先前看到的那张巨大人脸就是在这水下面的话,那么这里的水估计也不会非常深,我尝试着往下潜了会,果然,很快就见了底,大概五六十米深度的样子。 底部是一片茫茫得灰白色泥沙状东西,我用脚稍微踩了踩,发现,这层泥沙状物质有点深度,一脚踩不到底,我怕陷进去,就没敢往下踩,这种情况跟自己熟悉的那种水库底部的状况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多少年月的水与岩石泥土相互融合后形成的软泥层。 唯一奇怪的是,这里的软泥层颜色不太对劲,泛白,白的让人有点发慌,使我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个词:骨灰。 我真恨透了自己这种没来由的联想,赶紧甩了几下脑袋,告诉自己要镇定,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找到黄琳她们,至于找到她们后究竟要干什么,却不清楚了。 贴着水底继续往前行进,先前那些好奇的小东西自从我潜到底部后就没有跟着,四周围再次剩下一片茫然,那种茫然透着一股死寂与苍凉的味道,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让你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继续不知道游了多久,可能十分钟不到的样子,我忽然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些东西,那种东西,也许就是让我一直觉得少了的东西。 没错,那是一大堆的骨架,不过可以肯定那不是人类的,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拥有如此庞大的骨架。它们半掩埋在下面灰白的软泥层中,但好几具仍然要高出五六米的样子。 这简直太让人震惊了,竟然真的有生物在这种地方存在过,而且是如此庞大的动物!难道说,这里,就是史前的巨大长颈龙或者梁龙等等大体型恐龙集体死亡的地方? 但是,一想又不对啊,那么几百万年的时光,该烂的早烂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骨头存在?要是那些恐龙留下的,也只可能是化石,而不会是这样的情形,那么,这到底是什么动物留下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连成一片,看不到边…… 这种情形实在太震撼,也太恐怖了,我没有胆量想要游近去仔细观看,只能朝边上观望一下,然后打算绕过这片“白骨禁区”,继续追赶黄琳他们。 沿着“白骨禁区”的边缘很远处游动,游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又有了新的发现,那是凸立在水底的一面高墙,但是,没有完全浮出水面,大概高出软泥层三四十米的样子,从我当时的位置看去,似乎很平滑,不像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工建造的,马上就联想到,纳粹当时在这里的活动,难道说就是建造这个高墙?这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很快,我就游到了那道高墙前面,才发现墙面并没有远处看的那么平滑,而是有许多略微泛白的颗粒状凸起,有些地方甚至还粘附着一些生物(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水生动物还是青苔啊海蜇类那种东西,所以只能说生物。) 出于自然的动作,我在墙面上摸了一把,随即发现不对劲,表层上这层颗粒状凸起竟然可以被拂去,我又仔细擦了擦那墙面,直到无法再拂去任何东西了,忽然就看到一束光从墙里面射出来! 这一瞬间的动静,我整个人都吓了一把,后退到老远,这时候,更离奇的情况出现了,那墙面里竟然还有个人!那人正拿着手电光直直地照着我! 我习惯性地往身后掏军刀,但是掏了一下,随即发现眼前的情形不对劲,等到意识过来后,马上就明白了,那墙里面的人他奶奶的根本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那是我的影子! 我心里咒骂一声,赶紧又游了回去,在被拂开的墙面上用手电仔细照了照,再次摸了摸,就感觉到,这墙面竟然光滑得离谱,就像用特殊工艺抛光后的镜面一样平滑!而且,墙体的材质,我似乎根本没见过! 要知道,我本身就是做建筑材料生意的,也顺带做过装潢材料,但是我眼前的这面墙,所用的材料,我压根一点概念都没有,我甚至没法描绘出来,像玻璃镀银那种镜面,又像某种航空材料上用的高纯度金属,又像采用顶级工艺烧制的那种瓷器,但是又绝对不是我所说的这几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我想确定下,这面墙是不是整个都是用这种材质构造的,于是赶忙又往上下左右的地方游开去一点,全都撇掉表层那些附着物,然后惊讶地发现,似乎这整面巨大的墙体都是一样的平滑,那么就是全都是用这种材质做的! 怎么会这样?当时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简直不可能! 这种墙面,这么巨大一片,如果全都是这种材质的话……拿它最简单的,就是要做到这种镜面般的光滑程度,这种工程,即使在现代也不可能做到,更何况,是八九十年代的纳粹,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即使他们拥有世界上最最先进的技术,也是不可能建造出这样一堵巨大的墙的。 然后,我的第二个念头,就是,这根本不是纳粹建造的东西,而是纳粹花那么大的精力来这里想要研究的东西?! 就在这同时,我忽然想起另一个东西,就是老施让我看的盒子里的那一小段东西。 我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以及当时的手感,没错,这墙体的材质和盒子里那段东西的材质是一样的!但是,那段东西才那么小,而且似乎会吸血?而我眼前的这面巨大的墙体,如果全是这种材质的话,那得是什么状况? 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是想印证什么还是怎么样,我竟然大着胆子再次将手掌整个都贴到了那面墙上去。 但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生,不管是墙体还是我本身,都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这究竟怎么回事? 脑子里一片短暂的空白过后,我决定游到这面墙的顶部去看看,于是开始往上游动。 但是,在游动的过程中,我又有了新的发现,在墙体的很多地方,都不再是完全平面化的镜面,而是以那种完美曲线的形式表现出来的镜面,凹凸起伏,但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完美,毫无瑕疵的感觉,这他奶奶的到底是什么墙? 终于游到了顶部,期间没有发现任何接缝的地方,完美无瑕,连这顶部的光景也是一样,我一连游出去百多米的距离,除了看到很有韵律的凹凸起伏外,没有看到任何可以进入的地方,随即明白,这不是一面墙体,而是一整块巨大的,耸立出软泥层的东西,大到我暂时无法估算。 朝各个方向四处游了一会,却没有再多余的发现,随后决定朝一个方向游去,大概又游出两三百米的样子,终于看到了变化,前方似乎是一处陷进去非常深的凹陷,我暂时没有直接游上前去,而是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后,斜着往那处地方俯瞰,就发现,那个凹陷处过后又是一处隆起,相比于四周的情形,那里特别明显。 我远远地估摸了一下,整个凹陷与起伏异常明显的地带大概是200多米的长度,五六十米的宽度,非常广阔。 我有点担心那里的水流会呈现不规则的状态,所以不敢靠近,决定绕过那片区域,继续往前游动。 大概又是百来米的样子,我看到了一处更加巨大而高耸的隆起地带,那处隆起接近五十米高,绵延的长度在百米的样子,呈现一个斜三角的形状,斜三角过后又看到了巨大的凹陷,只不过这处凹陷比先前那里更加巨大,位置也跟先前的有偏离。 看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之前在上面岩石地上往下看的时候,发现那张巨大的人脸,难道就是这东西?! 我将所游过的整个地方都在脑海里模拟性地缩小,然后根据这些凹陷和隆起的大致数据相配比了下,马上就能确定了,我脚下这个巨大的、由奇怪材料建造的庞然大物,竟然真的是一个巨大的人的头部!和我们先前在岩石地上看到的一样! 问题是,这他奶奶的到底是啥? 我极尽了最疯狂的想象:外星人的宇宙飞船?火星上的人脸,地球上也有?…… 显然,不管我猜测它是什么东西,我的猜测都无法得到验证。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束光亮从“鼻子”处隆起的那边照过来,晃了几下,似乎是在示意我过去。 我随即明白了,那估计就是黄琳他们了,她肯定已经知道我也到了这个地方,于是叫我过去。 当我越过那道类似海中山脊的巨大“鼻子”时,果然看到了他们,但是,我随即发现不对,怎么才两个人?!他们下来时不是四个人吗?还有两个人呢? 我赶忙游了下去,刚游下去,其中一人拍了拍我肩膀,隔着玻璃面罩一看,拍我的是胡子,他在面罩里对我做了个表情,又做了几个口型,似乎想要跟我说什么,但是不能用声音传达,只能那样。 我随即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似乎很激动的样子,我又看看旁边那个人,是阿华,看他们的表情,结合黄琳和不说话的伙计现在不在的情况,我马上就明白了,他们似乎出事了,但是因为没法用声音交流,胡子一个劲地要找我“说话”,似乎他很急切,想要让我知道什么,但我还是弄不明白,我压根就看不来口语,胡子似乎相当生气,一把将我推开,又对阿华做了几个手势,阿华直摇头,拽住了他的胳膊。 胡子膀子一甩,扯开阿华的手,向前方快速潜去。 我顺着他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凹陷地带,从这边看过去一片漆黑,处于整张“人脸”的“眼睛”位置,胡子去那里干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看到阿华猛地也窜了出去,他在水中的速度是何其快,眨眼间就追上了胡子,拖住了他的腿,使劲往回拉,胡子水性虽然不及阿华,但是一股蛮力在那,几下就把阿华的手蹬开了。 到这里,我才意识到,两个人不见的原因,似乎和前面片黑色凹陷区域的“眼睛”有关,难道是黄琳和不说话的伙计已经进入“眼睛”,到现在还没出来?而刚刚胡子那种神态,是不是就是因为黄琳,想跟着进到“眼睛”里面去? 当然,两人不在这里的原因,我刚才那种只是猜测,我想,像黄琳这么理性的人,不可能这么冲动,就这样贸贸然进到“眼睛”里,那样太冒险了,因为眼睛里面有什么,我想,他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一点,但毫无疑问,就那样进入是非常危险的。 想到这里,我也赶紧游了过去,想要帮助阿华把胡子给拖回来,他这种血性的汉子,如果黄琳真进入了眼睛,长时间没有出来的话,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 我和阿华两个人都在试图“劝说”胡子停下,但是他根本不为所动,几番下来,仍然一个劲地往前游,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一把将他的呼吸器连着管子拔了下来,胡子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我此刻哪能管他怎么想,拽住呼吸器的管子,用眼神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估计他见我没有一点想放手的意思,又怕用蛮力把管子给扯断了,一时间停了下来。 但是很快,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非常决绝的神色,我心下一惊,不好,他似乎要扯断管子!赶忙松了手,惊恐地望着他。 这时,一旁的阿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抽过来一根绳子,直接往胡子腰上绑,然后对他做个手势,意思仿佛是要他下去后不要解开,我不知道阿华为什么会这样做手势,但很显然,他绑好后一个劲地在对胡子做那个不要解开绳子的手势。 胡子冲他点点头,然后又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往“眼睛”的方向去了。 阿华将绳子递给我,示意我拽住绳子,千万别松手。 这条绳子很长,是登山绳,随着胡子渐渐游到那只“眼睛”的黑色边缘,绳子一点点缩短,可就在这时候,手里一紧,绳子一下子绷紧,而我看到,前方的胡子整个人瞬间就沉进了那片黑色区域,那股力道极霸道,仿佛不是胡子自己游进去的,而是有什么东西将他拉了进去! 那是因为地形造成的小型漩涡吗?我不敢确定,因为那股力道实在太大了,连我整个人都被瞬间拖过去十几米,但我使劲往后摆动,好一会后才得以停下来,而绑着胡子的绳子却在飞速地缩短,他到底进到哪里了?我还是没法确定。 我手中拽着绳子,怕自己一个人力气不够,回头去招呼阿华,却突然发现,阿华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不见的?这种时候,他到底去了哪里? 四周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不远处那片漆黑深邃的区域,我手里紧紧地拽着登山绳,那一头是胡子,我想,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抓住这根绳子,那是在这种地方,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我生命中有过太多次等待,但那次是我经历过的最短暂又最漫长的等待。在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除了紧紧拽住绳子以外,不知道还有其它什么可以做,在水中,那种对于他人生命把握的绵绵无力感,让我体会到了太多的东西。 而几分钟过后,我忽然感觉到手中的绳子一松,整个人瞬间头皮发麻,因为这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情,绑着胡子的绳子怎么会这样?忽然就松开了?他到底遇到什么了?我记得阿华绑的时候是个死结,除非自己用刀子割断,几乎没法解开,胡子到底遇到了什么? 当这些疑问在脑海里盘旋的同时,将手中的绳子快速抽回,直到最末端,看到的结果竟然是,绳子完好无损,没有被割断,是被自行解开的! 他为什么要解开绳子?还费那么大的力气解开绳子,他在下面到底发现了什么?此刻冒出的念头,竟然是一定要跟进去,到那只黑色的“眼睛”里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这种念头来得非常强烈,开始驱动我快速地往那片黑色区域游去。 渐渐接近那片黑色的区域,那是“人脸”的一只“眼睛”,左眼,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跟着下去,更不知道下面会碰到什么,但我想,也许,我必须要下去! 心脏在突突狂跳,就跟我在林中小木屋打开那只盒子的时候跳得一样,我真的不清楚,进到这个由同样材料建造的巨大人头里面去,会是什么情形…… 越来越接近那只黑色的“左眼”,我似乎已经能感觉到水流的吸力,从那里面发出来,带动四周围白色的颗粒状悬浮物形成流线的状态,而我的游速随之加快,马上就要进去了…… 我说不清此刻究竟是什么感觉,仿佛去向死亡,又仿佛去向天堂。 那些人类最矛盾的情感:恐惧、期待、惴惴不安、满心欢喜……一下子爆发了,像火山爆发般,从心底里的火山口喷涌出来…… 猛然间,我的腿被什么东西使劲往后拽了一下。 这是个意想不到的变故,条件反射转头要去看,但是这个转头的动作还没有完成,却突然感觉到,脖子处着了力,被拧住了,一下子回不了头,我又想转身,却发现,腰部也被顶住,整个身子都没法动弹…… 我想从潜水镜里瞥到身后的一点内容,却根本没法做到。 后面肯定是个人,将我完全钳制住,我第一感觉以为是阿华,但是不对啊,阿华不可能对我这样做的,那会是谁呢?在这种时候,怎么一下子把我拉住? 霎时间,与此刻同样的感觉从记忆里跳出来,我马上就知道了,背后这个人是谁…… 那个神秘人! 他此刻在水下钳制我所用的方法,和他当时“救”我下水那会一模一样! 这是我绝对想不到的人,也是个被我认为极度危险的人物,他所制造的陷阱,差点将我,甚至包括黄琳他们引向不归路,而现在,这个神秘人又出现在这种地方,将我钳制住,他究竟想干什么?! 但不管他这次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我不能就此任凭摆布,我使出几乎所有的力气来折腾,用手肘使劲击打着身后,同时用腿乱蹬,但和前一次同样,这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被他巨大的力量拖离黑色区域,然后以更快地速度开始上浮,没多久,就出了水面。 但是,即使出了水面,他仍然将我整个人紧紧钳制住,随即,有一只手掏进了我左边的耳朵,将里面的耳塞摘掉,同时,有一个声音从后脑勺传过来:“回电梯那里,有人在等你!” 我一把摘掉潜水镜,大吼道:“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他妈的今天给我说清楚!要杀我就快动手,别想打他们主意!你这个……” 我整个人几乎都沸腾了起来,完全不由控制地想要骂下去,但是一下子找不到什么话,停在那里,而身后那个人也没有再说话。 隔了有好一会,忽然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瞬间,又将我的呼吸器连管子给硬生生扯了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就被使劲往前推了一把,等我回过头去的时候,水面上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我戴上潜水镜,再次钻进水里,却发现,那人已经潜下去很深,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我还想再追下去,但是没了氧气,根本潜不下去…… 在死心回到水面之前,我看了那个背影最后一眼,他的方向似乎是那只巨大的黑色“左眼”…… 再次钻出水面,我再也无法忍受,胸中有一股莫名的感觉,一种完全无法说清楚的莫名的感觉,是恐惧?是悲伤?是苍凉?是无奈?是……我真的不清楚……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我想呐喊,咧开了嘴,却发现,喊出的只有嘶哑…… 尾声 氧气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甩掉了,我就那样半浮半沉在水面上很久,那种状态,比做梦的感觉还要恍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灵魂重新回到身体,然后无意识间朝一个方向开始游动。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游向哪里……因为四周,仍然是一片茫然的黑暗,我根本不清楚来时的方向,根本不清楚,从电梯下来的那处由人工搭建的水上支架究竟在哪里…… 也许,正如那人最开始跟我说的:你跟着他们,迟早会死! 我跟着他们了,我的确将要死在这片茫然的黑暗中,死在这个不知道深度的地下…… 就在这般恍惚的状态中,我的意识不知道游离了多久,直到头顶上,再次出现了细微的光点,那是最顶上的出口,而时间,应该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那遥远,仿若在天际之外的阳光,照不到这深邃的地下,也照不到我内心深处繁杂而浓密的黑暗,那是无法企及的距离,那是永远到不了的光明…… 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坚持?在这里等死?为什么还不就这样彻底沉入水底,沉入无尽的深渊,沉入地下? 我想,也许,仅仅是因为,我的内心里还有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那样一丝人世间最完美的留恋,因为她,我无法让自己来了结自己的生命,我说过,只要上帝能多给我一秒钟,我就要多想她一秒钟。 所以,这最最后的时光,我还能多想她,大概,几千秒吧…… 苏醒: 但,正如你们所知道的,我最终没有留在那里,我依然坐在电脑前面,写下这些文字。 是的,我没有死去,在我觉得自己将要死去之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远方水面上的一束灯光,我下意识地按下了自己手电的开关,然后整个人就彻底虚脱了,意识渐渐迷糊,直到完全消失…… 当我再一次醒来,睁开眼睛,刺痛的感觉。 白光,耀眼的白光。 刺痛,深深的刺痛,痛到我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适应。 只是,我已经知道,四周不再是茫茫的黑暗,空气不再潮湿,有淡淡的花香,还有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人们交谈的声音。 我定了定心神,睁开眼睛,来亲眼确认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间,回到了人类文明涉足的地方。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淡紫色的窗帘,被风吹起,阳光和着花香暖暖地吹进来…… 我躺在床上,温暖而舒适,只是,头部还隐隐的有些疼痛,但毫无大碍。 我费力坐起身来,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想要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究竟是哪里。 身后却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