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罪4》 心腹大患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马小马命案 案件编号:A55495351220140303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4.3.3 结案时间:2014.3.12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兄弟,救命啊!” 下午五点多,我正在档案室整理档案,忽然接到了马小马的电话。 马小马在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着我喊,“警察兄弟,救命啊!” 我在电话里笑骂:“妈的,你小子发什么神经。” “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有人要杀我!” 我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马小马又在电话里抢着道:“详细情况见面再说,我在桔园路蓝天餐厅等你。” 不等我发问,他就已“叭”的一声,挂了电话。 这小子,到底搞什么鬼? 我虽然满头雾水,但他在电话里说得那么急促,我自然也不敢不当回事,一边在心里暗骂这小子不厚道,一边跟科长老范打声招呼,出了门,在街边拦了一辆的士,直奔桔园路蓝天餐厅。 马小马是我的高中同学。那时候,我爱写小说,他爱写诗歌,我们成立了一个校园文学社,我是社长,他是副社长。 高二的时候,一场大火夺去了他父母亲的性命,成了孤儿的他只好辍学。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这座家乡城市当了一名警察。 马小马辍学后,为了生活,到处打临工,后来考了个驾照,在一家运输公司做司机,可是没干多久,公司就倒闭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回城工作,经济情况比他好,就借给他一些钱,让他买了一辆报废的夏利出租车,晚上偷偷跑出来拉客。 有一天晚上,他拉了一位从酒店出来的客人。客人下车后递给他一张名片,说看他开车的技术不错,自己单位正缺一名司机,问他愿不愿干? 马小马看了名片,才知道眼前这个秃顶男人名叫胡亚才,是市委组织部部长,这可是管着全市干部的大官。虽然胡亚才言明单位招的只是临时工,可那每个月一千八百块的工资,也比自己摸黑出来担惊受怕地开野鸡车强啊,再说干好了,说不定还有转正的机会呢! 马小马于是满口答应。就这样,他就成了组织部的一名临工司机。 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两个多月前的一个深夜,马小马奉胡部长之命,开着单位的奔驰车送一位女同事回家。 返回途中,在青云路拐弯处撞倒一名骑自行车下夜班回家的制衣厂女工,小车的一只轮胎从女工身上碾过,女工当场毙命。 好在胡部长说马小马晚上开车是职务行为,事故责任由单位承担。 最后由单位出面,赔了十几万元给死者家属,了结此事。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过这件事之后,马小马这名临工反倒受到单位重视,很快就转正,成了单位里一名有编制的正式职工。 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他转正后不久,就在新城区买了房。 更出人意料的是,那晚他开车送回家的那位漂亮女同事,后来竟主动向他示好,跟他谈起了恋爱。 那位女同事名叫岩颜,是一名刚刚大学毕业考进单位的公务员,长得身材高挑,明艳动人。 那天晚上,胡部长带她出来接待上级领导,毫无酒量的她被灌得酩酊大醉,最后只好由马小马开车送回家。 第二天清醒过来,知道马小马为了送她回家,在返回的路上出了事故,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从此对他青眼相看,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那么一层关系。 按理说,这小子现在要工作有工作,要房子有房子,要女朋友有女朋友,正是春风得意之际,怎么会突然失魂落魄地在电话里冲着我喊“救命”呢? 我赶到蓝天餐厅时,马小马正坐在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上等我。我一屁股坐在他前面,没好气地问:“你小子神神道道地,到底搞什么名堂?” 马小马脸色苍白,目光游移不定,看见我就像看见救星降临,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勇哥,有人要杀我!” 我皱皱眉头,四下里瞧瞧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要杀你?” “我不骗你,是真的有人想要杀我。” 马小马见我不相信,就给我说了他最近遇上的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马小马有个坚持晨练的好习惯。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就要沿着街道跑上几公里,来到郊区一幢废弃的烂尾楼前。因为人迹罕至,烂尾楼前的空地上长满青草,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大草坪。 他每天早上都要在这块草坪上打几趟五步拳,然后再跑步回家。 上周五的早上,他照例在烂尾楼前的草地上打拳,突然从七层高的烂尾楼上落下一块大石头,砰的一声砸在他半秒针前站过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正练到一个换步跳闪的动作,刚巧避了开去,只怕早已被砸倒在地。 那石头比篮球还大,当然不可能是风吹落的,一定是有人躲在楼顶故意推落下来的。 马小马气呼呼跑上楼顶,阳台上空荡荡的,并不见人。正自奇怪,忽听楼下有些响动,探头往下一看,却见有一个男人,正从另一边楼梯口跑出来。 他只居高临下地看到一个背景,瘦高个子,长发凌乱,好像跛了一条腿,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又急忙追下楼,却早已不见对方人影。 看着草地上那个被石头砸出的脸盆大小的泥坑,马小马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件事发生在今天下午。 马小马开车送胡部长到一个水利工地开现场工作会议。 车停好后,马小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睡了一觉。 后来胡部长打电话给他,说自己要吃完晚饭才回去,叫他先回单位,晚上再来接他。 马小马就开着车回单位,谁知途中刹车失灵,差点撞上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卡车。 他下车检查,才发现奔驰车的刹车被人动过手脚。 他把车开回水利工地一问,才知道自己的车停在路边的时候,确实有人靠近过。 再一打听,靠近过自己车子的人,正是一个长发瘸子。 两次都是这个长发瘸子捣鬼,假如自己稍有大意,只怕早已成了冤死鬼。 看来确实是有人故意想要害自己性命!想明白这点之后,马小马不由遍体生寒,急忙打电话向我求救。 我喝了口茶说:“遇上这种事,你打电话给我也没用啊,你应该正式报警才对。” 马小马苦着脸说:“兄弟,报警得讲证据,那个瘸子虽说差点两次要了我的命,但我手里一点证据没有,贸然报警,警察也不会理我。再说你不就是警察吗?” 我说:“我是警察没错,可我不是干刑警的,我在公安局只是个管档案的民警。” 马小马说:“那还不是一样的,在我眼里,反正你们都是警察,你们都得为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保驾护航。” 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只有叹气的分。谁叫咱摊上这样一位鸟人做朋友呢? 我瞧着他问:“你想叫我怎样帮你?难道想请我做你的保镖,24小时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马小马说:“那倒不用。只要你帮我查出那瘸子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就行了。只要知道他的来历,我就有法子对付他了。” 我想了一下,点头应承说:“好吧,那我就私下里帮你调查调查。但有一条,你小子现在可是你们单位领导身边的红人了,手里边不差钱,这调查费嘛就不收你的了,但跑腿的车马费,你得给我报销。” 马小马说:“行,没问题。” 我立马进入角色,像个真正的神探一样,掏出一个笔记本,边记边问:“请你好好想一想,最近可得罪过什么人?你觉得会有谁想要害你?” 马小马皱起眉头想了一下道:“我想来想去,觉得对我怀有如此恨意的人,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阿惠这个臭婆娘。” 阿惠是马小马的前女友,曾经跟他同居过两年。 自从马小马在单位里泡上那个漂亮的女公务员之后,就把她甩了。 马小马说:“前几天我和岩颜逛街时,曾碰到过阿惠。我总觉得她看我和岩颜的表情有点怪怪的。她说她现在也找了个新男朋友,在城区一带很吃得开。听她的口气,莫非是故意找个街头混混做男朋友来报复我?” 我合上笔记本说:“这是条线索,我会去查一查的。” <er">2 阿惠在金华大酒店当领班。我找到她时,她刚下夜班。 我请她到街对面的大排档吃宵夜,她欣然答应。 阿惠鼻尖上有两点雀斑,长得不算漂亮,但却性格开朗,十分爱笑,与人交谈,总是未言先笑,给人的感觉,是个非常阳光的女孩子。 我问她:“你有新男朋友了?” 阿惠格格地笑道:“你怎么知道的?是听小马说的吧?告诉你,我是骗他的,我现在根本没有男朋友。跟他分手后,我还想多过几天清净的单身生活呢,怎么会那么快找男朋友呢。” 我问:“那你为什么要骗小马呢?” 阿惠笑道:“谁叫他那天带着他的漂亮女朋友故意在我面前显摆,我心里有气,就骗他说我也找了个好男朋友,故意气气他,好叫他知道本姑娘也不是没人追的。” 我看着阿惠,见她一脸坦然,感觉她不像在骗我。 阿惠喝了一口啤酒,忽然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仔细观察过小马和他那位公务员女朋友,我觉得他们在一起,是不会长久的。” 我“哦”了一声,问:“为什么呢?” 阿惠说:“我看见那个岩颜看小马的眼神,感觉很复杂,绝不是一个女孩子看自己恋人的眼神。我敢断定,她接近小马肯定另有目的。” 我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阿惠说:“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的。” 我不由得笑起来。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这个心地单纯的女孩,应该跟小马遇袭的事无关。 于是我对她说:“你知道吗,最近小马遇上了麻烦,好像有人想要杀他。” “真的?竟有这事的事?”阿惠大吃一惊,“他没事吧?” 我说:“还好,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出什么事。”就把小马两次遇险的事,跟她说了。 然后问她,“你跟小马在一起那么久,应该对他很了解。你可知道他跟什么人有过节?” 阿惠是个聪明的女孩,想了一下说:“三番两次想取他性命,这已不是一般的过节了,肯定是与他有什么生死大仇,才会下这样的狠手。” 我点点头说:“也对。可是小马会跟什么人有生死大仇呢?” 阿惠说:“你忘了,他两个多月前不是开车撞死过一个女人吗?” 我说:“那是交通意外,不是已经由他们单位赔钱了结了吗?” 阿惠苦笑道:“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十几万块钱就真的能彻底了结吗?再说了,小马出的那一场车祸,我也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我说:“也对,这事我得好好查一下。” 第二天上午,我来到城市东郊的青阳山。 山下有一大片空地,前些年被一些外地人租下,开垦成了菜地。 被马小马深夜开车撞死的那名制衣厂女工名叫朱春花,她的父母亲,就是在青阳山下种菜的菜农。 空旷的菜地上,每隔不远便有一间用石棉瓦搭建的小屋,那是菜农的住所。 我打听到朱春花父母住的棚屋,走近一看,门上却挂着一把大铁锁。找到在旁边菜地上劳作的菜农一问,才知道自从朱春花出车祸死后,她的父母亲便结束了种菜的营生,回陕西老家去了。 我问:“这间棚屋,现在没有人住了么?” 菜农说:“有啊,现在是歪七住在这里。” 我又打听了半天,才闹明白“歪七”就是朱春花的男朋友,也是这一带颇有点名气的混混。因为他害人的歪点子多,所以大伙都叫他歪七。 因为聚众斗殴,歪七被抓去劳教了三个月,不久前才被放出来。出来后才知道女朋友出车祸死了。 他一时找不到栖身之所,就在这棚屋里暂时住了下来。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这个歪七,是不是个瘸子?” 菜农说:“是的,他本来不瘸,因为在劳教所跟人打架,左腿被人打折了,所以就成了瘸子。” 我不由得暗自点头,心想:果然是这家伙!又问:“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菜农摇头说:“他这个人从不干正事,白天在外面浪荡,只有晚上才回这里睡觉。” 我谢过菜农,第二天一早,再次来到菜地,那间棚屋门上的大铁锁果然不见了,但木门却被从里面闩上了。 我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估计歪七还在睡觉,就使劲砸了几下门,那门果然吱嘎一声打开了,门里边站着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瘦高个子,长发遮住了两边耳朵,身上只穿着背心和裤衩,再往下看,左脚果然有些异常的弯曲。 我断定,这就是歪七。 “妈的,一大清早来敲门,你找死啊。”他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我说:“我找歪七。” 他翻着白眼说:“老子就是歪七。你是谁?老子可不认识你。” 我说:“你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马小马吧?我是马小马的朋友。” “马小马?就是那个开车撞死春花的家伙?”歪七顿时警惕起来,瞪着我问,“你找老子,有什么事?” 我决定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马小马不久前晨练时差点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到,开车时刹车被人破坏差点车毁人亡,这都是你干的吧?” 歪七满不在乎地说:“是老子干的,那又怎么样?两次都让他逃过去了,算那小子命大,不过老子下次再出手,他可就不会再有这么幸运了。” 我没料到他竟承认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歪七撇撇嘴说:“明知故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开车撞死了我女朋友,你不知道吗?” 我说:“交警已经调查过了,那纯属意外。再说马小马已经作出赔偿,了结了此事。” “了结此事?”歪七冷笑道,“一尸两命,这么大的事,能这么轻易了结吗?” 我一怔:“什么一尸两命?” 歪七白了我一眼说:“别给老子装蒜,春花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这事你们会不知道?这不是一尸两命是什么?杀妻之恨,亡子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歪七还怎么在道上混?”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问:“是谁告诉你朱春花出车祸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 歪七说:“我刚从劳教所出来不久,就有一个女人打我的小灵通,告诉我说春花死得很惨,肚子里的孩子都露出来了。我当时听了,就发誓要报这杀妻亡子之仇。那姓马的不死,老子绝不甘休。” 我问:“你认识那个打电话给你的女人吗?” 歪七摇头说:“不认识,她讲的是普通话,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说:“你被人骗了。你女朋友车祸的处理情况我清楚,她根本就没有怀孕,法医当时进行了严格的尸检,绝不会错的。” 歪七鼓起眼睛瞪着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总不能不相信交警吧。我在交警大队有熟人,可以带你去看看你女朋友的车祸调查档案。” 歪七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老半天,好像是在判断该不该相信我的话。过了好久,才说:“好吧,我先穿件衣服,再跟你去交警队看看。” 我带着歪七来到交警大队,找到一个熟识的交警朋友,调出朱春花的车祸调查档案。 歪七看了里面的法医尸检报告,在“泌尿生殖系统”一栏里,注明有“无怀孕迹象”等字样。 他的气势顿时降了下来,站在那里半天没吭声。 离开交警大队后,歪七心有不甘地说:“虽然春花没有怀孕,但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活着的时候,老子可没少在她身上花钱。” 我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说:“行,我就替我朋友作一回主,虽然朱春花的车祸事件已经了结,但基于人道主义责任,可以再给予你两万块钱的赔偿。但是有一个条件,你拿了钱后,再也不准去骚扰我的朋友。要不然他一报警,你刚从劳教所出来,非得又要去蹲大牢不可。” 歪七正中下怀,忙说:“行行行。”俯下身写了张纸条给我,“这是我的账号,你叫他把钱打到我的账上。我收到钱,保证再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回去后,我把这事跟马小马说了。 马小马说:“也好,破财消灾,只要他不再来害我,这两万块钱我出了。” <er">3 破财消灾,这话真是说得一点不错。 马小马往歪七的账号上汇了两万块钱,半个月时间过去了,一直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听到他在电话里向我喊“救命”。 我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这天早上,我刚到单位打开电脑,忽然从本地论坛上看到一条新闻,说是新城区豪苑小区发生命案,一名年轻男子被人发现在家中中毒死亡。死者名叫马小马,系我市某机关单位司机。据警方初步调查,已排除自杀的可能。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看到这条新闻,我差点惊呆了,赶紧拨打马小马的家庭电话和手机,都没有人接听,看来新闻并非虚构。 我立即打车赶到马小马居住的新城区豪苑小区,看到他位于某栋住宅楼三楼的住所外已拉起了警戒线,现场勘察工作早已结束,但房间门口仍有两名穿制服的警察把守着不让外人进入。 我向两位同行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两人只告诉我死了一个人,大约是昨天晚上九点多发生的事,发现死者被害的是死者的女朋友,其他情况,两人却不肯多透露。 我沮丧地走下楼,却看见小区花圃边的水泥台阶上坐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正是小马的新女朋友岩颜。 岩颜显然哭过,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我在她身边坐下来,问她:“阿颜,听说小马遇害是你最先发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岩颜听到我发问,不由得又流下泪来,抽噎了半天,才断断续续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我。 昨天晚上,有一部新电影在市影剧院上映。 岩颜买了两张票,来到马小马的住处,想叫他陪自己一起去看电影。但平时对她言听计从的马小马,这一次却拒绝了她。因为马小马是个足球迷,昨晚9点,恰好有一场亚洲杯足球赛。他想留在家里看直播。 岩颜缠了他好久,他也不为所动。大概到了夜里9点钟的时候,球赛准时开始,马小马也兴奋地从冰箱里拿出下班时买的花生米、啤酒等,作好了把球赛看到底的准备。 岩颜见他真的不肯陪自己去看电影,就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她乘电梯下楼后,怒气未消,坐在小区的花圃边上,赌气把两张电影票撕了个粉碎。 大约在花圃边坐了半个小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提包还放在马小马家里,只好又乘电梯上去。 当她第二次推开马小马的家门时,却意外地发现电视机虽然开着,但马小马却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一罐打开的啤酒倾倒下来,啤酒洒了一地。 她差点吓得哭起来,急忙摇晃着马小马的身体问他怎么了?但马小马毫无反应。 她忙掏出手机打120求救。 几分钟后,人民医院的急救车来了,医生略作检查,就摇摇头说没救了,已经死了。并且建议她打110报警。 警察赶到之后,立即封锁现场,进行勘察。法医经检验后初步判定,马小马系四次甲基二砜四胺(俗称毒鼠强)中毒死亡,在倾倒的啤酒罐里检测出了四次甲基二砜四胺。 因为晚上9点球赛开始,岩颜离开时,马小马还活着,而岩颜9点半左右再次返回时,马小马已经中毒死亡,所以据此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夜里9点至9点半之间。 后来警方通过走访三楼的其他住户,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马小马住的是一幢电梯洋房,电梯设在走廊东头,走廊西面则是很少人走的楼梯。 三楼楼梯口旁住的是一位钢琴老师,每天晚上都有不少学生到她家里学钢琴,孩子们进进出出的,所以她家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 昨天晚上,有练习完钢琴在门口休息玩耍的孩子看见一个男人低着头从楼梯走上来,直接走进了马小马的家。 那时孩子们刚上完第二节钢琴课,时间应该是夜里9点10分左右。 而该男子走出马小马的住处,从楼梯口离开的时候,孩子们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刚好结束,正准备上晚上9点20分开始的第三节课。 也就是说,该男子在马小马屋里足足呆了十分钟。 当时走廊里的路灯坏了,孩子们并未看清该男子相貌,只是感觉他长得比较高,身材比较瘦。 这个神秘的男人,在法医推测的马小马死亡的时间段内进入了马小马的住处,种种迹象显示,他极有可能就是在啤酒中投毒毒杀马小马的凶手。 因为楼梯和电梯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所以岩颜并没有看见那名神秘男子。 然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小区门口有保安把守,并装有监控摄像头,事发当时,并没有发现孩子们所说的这名瘦高男子进入小区。 警方怀疑犯罪嫌疑人可能是提前潜入小区,而且在作案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继续在小区潜伏下来,所以调看了近半个月的监控录相,并且在小区内仔细搜索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该名可疑男子。 小区四周围墙都装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看见有人翻墙潜入的痕迹。 根据种种线索排查,此人亦不可能是小区内部居民。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9点10分左右,小区里有一个神秘男人从天而降,在马小马家里呆了近十分钟,悄悄将一包毒鼠强倒进马小马喝的啤酒里,将马小马毒死之后,又神秘地在四面封闭的小区里消失了。 警方虽经多方调查,但案情并无进展。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瘦高男子”这四个字,我脑海里立即跳出一个人——歪七。 我忙问岩颜:“那个嫌犯男子,是不是个瘸子?” 岩颜摇头说:“我没见过,所以不清楚,也许要问问警察才知道。” 我立即掏出手机给刑侦大队的刘队打电话。刘队工作之余,爱好写点从警随笔之类的豆腐块,我也喜欢写点小文章,刘队曾跟我一起参加过几次本地作协搞的笔会,一来二去,就跟我混熟了。他知道我喜欢写推理小说,有时遇上什么疑难怪案,总要跑来听听我的分析。 我在电话里问刘队:“涉嫌下毒害死马小马的那个神秘男人,是不是个瘸子?” 刘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据一个练习钢琴的小朋友说,他确实在黑暗中看见那家伙走路一拐一拐的。” 我心里顿时有了底,说:“我知道那家伙是谁了。”就把歪七曾经两次暗算马小马未遂的事说了。 刘队说:“有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凶手一定就是那个家伙了,你赶紧带咱们去抓人。” <er">4 我带着刘队和几个警察来到青阳山下的那片菜地,歪七住的那间棚屋照例是铁将军把门。我说这家伙只有晚上才回来这里过夜,而且他从马小马手里讹诈了两万块钱,现在又杀了人,还会不会再回这个破地方,就不知道了。 刘队说,咱们先蹲守一夜试试看。于是咱们几个就在不远处的一片黄瓜地里埋伏下来。 天好不容易才黑下来。 大约夜里11点多的时候,果然看见月光下有一个高瘦的人影,一瘸一拐地往那间棚屋走去。我悄悄扯一下刘队的衣角:“就是这家伙了。” 就在歪七掏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刹,刘队和几个刑警早已闪电般扑上去,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利索地给他上了铐子。 歪七挣扎着抬起头,看见是我,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妈的,你不讲信用。” 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不讲信用的是你。小马已经给了你两万块钱了结你女朋友的车祸案子,你为什么还要向他下毒手?为什么还要下毒害死他?” 歪七直起腰来骂:“放你妈的狗屁,老子几时害死他了?老子拿到钱后,就再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我说:“昨晚9点多小马被人毒死在家里,有人看见是你潜入小马家下的毒。” 歪七大叫:“放屁,老子昨天一整晚都在牌场打牌,从晚上7点一直打到今天天亮,除了上厕所撒尿,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牌桌,怎么去杀人?怕是你们见鬼了吧!” 刘队听出了端倪,就瞪着他问:“昨晚你真的通宵在打牌?有谁可以作证?” 歪七说:“驼鸟、山鸡、麻雀都可以给我作证。他们都是昨晚跟我打牌的牌友。还有牌场的老板娘,也可以给我作证。” 刘队把歪七押上警车说:“昨晚你聚众赌博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现在你带我们去找你的牌友,如果能够证明你说的是真话,我们立即放了你。” 歪七把嘴一撇:“去就去,谁怕谁呀。” 结果折腾了大半宿,歪七的几个牌友,牌场老板娘和服务员,都异口同声地证明,歪七昨晚在牌场玩了一个通宵,中间只有上厕所时离开过牌桌,也就三五分钟时间。既然歪七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能够成立,他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刘队只好开着警车把他送了回去。 马小马的命案,查到这里,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便算是断了。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马小马极有可能是被一个个子瘦高、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在夜里9点10分至9点20分潜入家中,在啤酒里投毒害死的。 这个男人极像是歪七,但是现在有充分证据证明,这个人并不是歪七。 那这个无论身高身型还是身体残疾部位,都与歪七十分相似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最让人百思不解的是,马小马所在的小区并没有一个这样的男人,这个男人应该是小区外面的人。可是这个人又是怎样在保安和摄像头的重重监控之下,不留痕迹地潜入小区,犯案之后,又是如何神秘消失的呢?这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马小马前任女友阿惠说过的两句话。 第一句是“肯定是与他有什么生死大仇,才会下这样的狠手”。 是的,如此处心积虑下毒杀人,如果不是对马小马怀有深仇大恨,是很难做到的。 可是马小马只是个单位里的小车司机,几乎没有可能与人结下如此生死大仇——唯一的可能,还是那场车祸,只有在那场车祸中,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才因为自己的过失,用自己驾驶的小车“杀”死了一个人。 虽然破财消灾,已与死者的父母及男友花钱了结此事,但谁敢担保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人要为死者报仇呢?所以马小马的命案,我觉得还是要从那桩车祸查起。 我想起阿惠说的第二句话是“小马出的那一场车祸,我也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当时我听到这话,并未往心里去,现在想来,这话似乎大有深意。 是不是阿惠早就发现了什么端倪?我立即去找阿惠了解情况。 阿惠正在上班。 她显然早已知道小马的死讯,看见我,眼眶就红了。 我把她叫到酒店外面的走廊,问她:“上次你对我说,小马出的那一场车祸,你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阿惠告诉我,她这所以这么想,只是因为一件事。 马小马开车撞死制衣厂女工朱春花的那天晚上,阿惠上晚班,直到半夜才回家,所以马小马开车撞人的详细情况,她当时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她知道当晚有一场英超联赛,曼联对阿森纳,从晚上10点踢到11点半。 马小马开车撞人的时间,是在当晚11点50分左右,在他送醉得不省人事的岩颜回家后返回单位的途中。 那晚胡部长带岩颜去陪上级领导吃饭的那家酒店,是位于远郊的林泉山庄,从林泉山庄到市区的那一段路烂得厉害,从那里开车送岩颜回到市区住处,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马小马送岩颜到家后,开车返回单位,约半个小时后,在青云路拐弯时出了车祸。 算上其他一些耽搁的时间,马小马至少在晚上10点钟,就已经在开车送岩颜回家的路上。 出了车祸之后,交警将他扣留在现场至少忙到第二天凌晨2点才允许他回家。 也就是说,当晚从10点至凌晨2点,这段时间他都在路上,那场从晚上10点踢到11点半的中超联赛,他是没有可能看到直播的。 但是就在第二天中午,电视体育频道首次重播这场赛事,阿惠叫马小马看时,马小马却随口说了一句:“早看过直播了,0比0踢平,真没劲!” 阿惠告诉我说:“对于小马这句话,后来她是越想越觉得蹊跷,球赛直播时,他正在开车送岩颜回去的路上,怎么会……” 我不由笑了:“这就是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现在看球赛直播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在手机里看,可以用车载电视看,也可以在收音机里‘听’,不一定非得坐在电视机前才能看。” 阿惠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er">5 在阿惠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决定把马小马出车祸的那天晚上,送岩颜回家的路重新走一遍。我来到岩颜被领导灌醉的那间远离市区的林泉山庄,在山庄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把自己打听到的岩颜位于西城区的住址告诉了司机。 郊外的路坑坑洼洼,果然不好走。出租车颠颠簸簸地行驶了近四十分钟,才开上城区主干道。 穿过中心城区,又走了近半个小时,才停在西城区香花街岩颜住处的楼下。 我看看时间,总共花了七十三分钟。 我问司机,如果是晚上走这条路,是不是要快些? 司机说当然,晚上车少,最多个把小时就到了。 我付了钱,走下出租车,看到岩颜住的是一栋临街的商住楼,共七层,一楼是商铺,上面是住宅。 岩颜住二楼。 楼梯口旁边是一家杂货店,看店的是个戴老花镜的胖老头儿。 我进去买了一包烟和一罐饮料,付钱的时候,我问老头:“大爷,您这儿二楼住着一个叫岩颜的姑娘,在市委组织部上班,您认识吗?” 老头说:“认识,她经常到我这里买东西,怎么不认识?” 老头机警地打量我一眼,忽然问,“你是警察?” 我一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老头睁大眼睛问:“怎么,几个月前的那场车祸,现在还没调查完啊?” 我有些意外:“您知道那场车祸?” 老头点头说:“当时交警来问了我好几遍,我当然知道啦。那天晚上大概是10点半的样子,我刚收了档口关了门,就听见外面有停车的声音,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男人,穿皮鞋走路,一个是女人,穿的是高跟鞋,踏得楼梯橐橐直响,但听脚步有点凌乱,轻一下重一下的,估计女人是喝醉了酒。后来我听到二楼传来开门的声音,才知道是岩颜回来了。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不,也许有四五十分钟的样子,那个穿皮鞋的男人下楼,发动小车走了。后来听警察说,小车从这里开走不久,就在青云路撞死了一个女人。” 我皱起眉头问:“那个男人扶岩颜上楼后,真的过了四五十分钟才下来?您没记错?” 老头说:“我怎么会记错呢。人老了,落下个失眠的毛病,上半夜我基本上睡不着,手表放在枕头下,每隔一会就看一次,一直要捱到下半夜,才勉强有点睡意。” 岩颜是一名单身女子,按照常理,马小马扶她上楼后,为了避嫌,应该很快离开才对,他为什么会在岩颜屋里呆那么长时间呢? 那时他还没有跟岩颜谈恋爱,两人还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这就更令人生疑了。难道…… 我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思路豁然打开。 我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急忙打车赶到马小马住的新城区豪苑小区。 坐在那天岩颜坐过的花圃边,我仔细观察周围情形。 花圃正对着马小马住的那幢楼的电梯间。我乘电梯上到马小马住的三楼,又下到二楼,再下到一楼,一层一层走下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从一楼下去,地下还有负一层,是小区停车场。 停车场的出口是小区后门,照样有保安和摄像头24小时监控。 我下到负一层,停车场里空气很闷,除了偶尔有车辆开进或开出,其他时间几乎看不到人。距离电梯口不远,有两间厕所,男左女右。 我犹豫一下,看看四下无人,一闪身,钻进了女厕所,却差点跟一个女人撞到一起。 对方是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中年妇女,正在打扫卫生。 她看见我,大吃一惊:“你想干什么?这儿可是女厕所。” 看来她是把我当作专门潜入女厕所窥视的变态狂了。我忙说大姐您别误会,我是来调查三楼命案的。 妇女顿时肃然起敬:“您是警察呀!” 我笑笑,问:“这儿的清洁工作,一直是您负责吗?” 她说:“是啊,全归我管。” 我问她在三楼命案发生的第二天早上,她清扫女厕所时,有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东西?比如说衣服、发套什么的。 妇女摇头说没有,低头想了一下,又说不过那天早上我来打扫时,发现女厕所有个蹲位似乎被烟熏黑了,我用清洁剂擦了好久,才勉强擦干净。 “真的?在哪里?” 我不由精神一振。 她忙把我带到最里面一间被矮墙隔开的格间,里面本该是白色的蹲便器和小半截贴有瓷砖的墙壁,果然泛出淡淡的黄色,一看就知道曾经被烟熏过。 我直起腰来,心中疑团豁然解开。 我走出停车场,掏出手机给刑侦大队的刘队打电话:“刘队,马小马被毒杀的案子,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刘队在电话里呵呵一笑:“我们刚刚也已经查清了凶手的身份。” 我一怔:“这么巧?” 刘队说:“你现在赶紧去市委组织部吧,咱们在那里汇合,然后一起把凶手找出来。” 一听他提到“市委组织部”这个地点,我就知道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打车来到组织部门口时,刘队正好带人赶到,我们一起走进组织部。 刘队让组织部长胡亚才把岩颜等几个与马小马案有关的人叫到了会议室。 大家坐定之后,刘队瞧瞧我说:“小岳,既然你也已经知道了真相,那就还是由你来解开这最后的谜团吧。” <er">6 “好的,谢谢刘队给我一个当神探的机会。” 我站起身,环视众人一眼,开门见山地说,“在马小马这桩命案中,最离奇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那个杀人凶手瘦高男子,为什么会来无影,去无踪?难道他真的会无形隐身术?不,我当然知道一个人绝不可能在小区里凭空消失,我猜想他一定使用了什么障眼法,也许真凶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咱们却看不见他。其中凶手最有可能使用的手法,就是化装。凶手以不会让人起疑的真实面目进入小区,然后躲在小区某个无人的角落,比方说厕所等地方,将自己化装成歪七的模样,投毒杀人之后,再躲起来卸掉身上的装扮,恢复本来面目。这样一来,小区门口的摄像头自然拍不到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瘦高男子’的任何影像。但是凶手所用的化装道具,包括衣服、假发、鞋子等,应该要用一个不小的包包才能装得下。后来我查看过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案发后直到第二天,并没有一个拎可疑包裹的人出去过。所以我猜测,凶手化装用的道具一定还留在小区里。我在小区的每个角落,包括男女公厕,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可疑的物品。最后,在小区地下停车场一间极少有人去的女厕所里,我听打扫卫生的女工说,命案发生的第二天早上,她在那间厕所里发现了很明显的烟熏痕迹。我立即就想到,凶手在作案之后,躲在厕所里将所有使用过的化装道具都已付之一炬,所以再也找不到任何证物。” 胡部长忍不住好奇地问:“既然知道了凶手作案的手法,那么凶手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杀小马呢?” “处心积虑投毒杀人,非有深仇大恨,不会如此狠下杀手。而马小马唯一与人结下生死大仇的,只有被他开车撞死的那名制衣厂女工朱春花。难道这案子,是车祸死者朱春花的亲人干的?我乘坐出租车,把马小马撞人那晚的行车路线重走了一遍,结果竟有意外发现。那天晚上,马小马开车送喝醉酒的岩颜回家。他将她扶上楼后,因为岩颜是单身女子,按照常理,为避瓜田李下之嫌疑,他应该在安顿好岩颜之后尽快离开。但是马小马却在岩颜房里逗留了至少四五十分钟,就算要照顾一下酩酊大醉的单身女同事,也不至于耽搁如此之久。所以我就大胆地推测,他一定在那个时间段里做了什么。” 胡部长问:“那你说他做了什么?” 我看了低头不语的岩颜一眼,叹了口气说:“马小马在那时,强奸了岩颜。” 此话一出,众人为之一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岩颜望过去。 我喝了口水,最后说:“所以我要说的是,杀死马小马的凶手,就是要为自己报失身受辱之仇的岩颜。” 这句话,就像一柄利剑,直插岩颜的心窝。 她忽然手捂胸口,痛苦地弯下腰去,双肩耸动,尖声哭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是我杀的,是我杀的……马小马他、他不是人,他是畜生……” 几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岩颜被胡亚才强行拉去林泉山庄陪上级领导吃饭,结果被别有用心的领导灌醉,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她清醒过来,发现下身有血迹,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被送自己回家的人凌辱了。但昨晚她醉得厉害,根本不知道送自己回家的人是谁。 直到强撑着回单位上班,听说了马小马出车祸的事,她才知道昨晚令她蒙羞受辱的人,就是马小马。 她不敢报警,自己刚刚考上公务员就爆出这样的丑事,以后还怎么在单位立足? 但她又实在忍不下这蒙羞受辱之恨,于是决定找马小马这个衣冠禽兽报仇。 她一面假装跟马小马谈恋爱接近他寻找机会,一面给刚从劳教所出来的朱春花的流氓男友歪七打电话,说朱春花被马小马撞死时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怂恿他找马小马报杀妻亡子之仇。 头脑简单的歪七果然中计,连续两次暗算马小马,可惜都未成功。 后来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歪七突然偃旗息鼓,不再找马小马的麻烦。 已被仇恨蒙蔽心智的她决定自己动手报仇。 她知道马小马有边看球赛边喝啤酒的习惯,马小马观看亚洲杯足球赛的那天晚上,她趁马小马全神贯注看球赛的机会,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包毒鼠强掺进他打开的一罐啤酒里,然后立即起身离开。 十分钟后,她在地下停车场的女厕所里换好衣服,戴好假发,化装成歪七的模样——她本就身材高挑,要化装成身形瘦高的歪七,自然不难——她故意从楼梯口走上去,为的就是要让那些学习钢琴的孩子们看到“歪七”进入马小马家的身影。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嫁祸给歪七。 她化装成歪七进入马小马屋里之后,发现啤酒罐倒在桌上,啤酒洒了一地,而马小马早已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她知道已经大功告成,立即下楼,换回自己的装扮,并将化装道具付之一炬…… 听完岩颜的哭诉,我不禁有几分得意。 她的作案经过,竟与我的推理完全吻合。 <er">7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听岩颜自述完作案经过后,刘队的两条眉毛却拧在了一起,盯着她问:“你给马小马投下的毒药,真的是毒鼠强?真的是掺进了啤酒里,没有洒到别的什么地方?” 岩颜脸上泪痕未干,轻轻点了一下头说:“是的,我用的确实是毒鼠强,因为这是所有剧毒药品中最容易买到的,夜市地摊上到处都有得卖。我确实把那一小包毒鼠强全都倒进了那一罐啤酒里,一点也没洒到别的地方。” 刘队的皱头皱得更紧:“这就怪了。据法医尸检后得出的结论,马小马确系毒鼠强中毒死亡,这一点没错。可是在他毒发身亡之时,胃里只有一些花生,并没有啤酒。” 岩颜一怔:“什么?难道他没有喝啤酒?” 刘队点点头说:“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判断,确是如此,桌上打开的那一罐啤酒,他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就已经因剧毒发作痛苦挣扎而打翻在桌上。” “等一下。”我打断他的话问,“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马小马还没来得及喝毒啤酒,就已经中毒身亡,这是怎么回事?” 刘队瞧我一眼,说:“年轻人,你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因为不但啤酒里有毒,而且连花生米上也有毒,而且也是毒鼠强的毒。” 我更加疑惑了:“可是岩颜刚才已经说了,她只在啤酒里下了毒,并未在其他地方下毒,花生米里怎么会也有毒鼠强的毒呢?” “这就是这个案子最吊诡的地方了,岩颜只在啤酒里下了毒,那一袋花生米怎么会也有毒呢?”刘队扫了大伙一眼,说,“警方经过调查得知,马小马有边看球赛边吃花生米下啤酒助兴的习惯,每逢晚上有球赛,他都要在上班时间提前买好花生米和啤酒。他买啤酒和花生米的地方,通常都在单位对面不远的那家超市。为什么选在那家超市买东西呢?因为便路。他开车接送领导的过程中,瞅个空子,就可以跑进去买到花生米和啤酒,放到车子后面一排座位下边,等下班后,他就可以拎着东西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赶回家看球赛。马小马是个超级足球迷,他的这个习惯,单位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中毒死亡那天所吃的花生米和啤酒,也就是这样买的。” 我说:“这也没什么问题呀,他上班瞅空买好花生米和啤酒放在车上,下班后拎回家边看球赛边吃,这很正常啊。可那袋花生米,怎么就变成毒花生米了呢?” 刘队背负双手踱着步子说:“据我们调查,置马小马于死地的那袋花生米,是他死亡的当天下午,开车去接在市委开会的胡部长时,顺道在那家超市买的。当然,他不可能从超市买回一袋毒花生米,一定是后来有人用一袋毒花生米,把他买的花生米掉包了。我们再来看一看他那天下午的行动过程,他先将花生米和啤酒用超市赠送的塑料袋装着,放在小车后排座位下面,然后再去市委接参加完会议的胡部长。回单位后,就到了下班时间,他拎起自己买的食品,锁上车门,就直接回家了。所以我要说的是,如果真的有人用事先准备好的毒花生米,替换掉了他买的花生米,那么我认为,有机会作案的人,只有一个。”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胡亚才望过去。 马小马买好食品后,只有他坐过那辆车,他当然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掉包花生米的人。 胡亚才的额头上不禁渗出汗珠,恼火地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杀死小马的。” 刘队忽然转过身来,目光像利剑一样直盯在他脸上:“不,你就是杀死马小马的真凶。” 胡亚才浑身一震,目光游移不定,脸上却故作镇定,说:“你、你开什么玩笑,我跟小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毒害他?” 刘队说:“最近我们因为另一桩案子调看距离岩颜住的香花街不远的一个交通摄像头的摄录资料时,意外地发现那天晚上开车送喝醉酒的岩颜回家的司机,并不是马小马,而是你,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那天深夜在青云路撞死人的人是你,马小马只不过是你找来的替罪羊。” 听到这里,我忽然明白过来,难怪阿惠说马小马的那场车祸出得蹊跷,原来那天晚上马小马确实一个人在家里看球赛。也许就在他刚看完球赛不久,就接到胡亚才打来的电话,说自己撞死了人,叫他去顶罪。 胡亚才辩解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也应该感谢马小马才对。现场车祸已经过去那么久,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摆平,难道我会选在这个时候杀人灭口不成?” 刘队摇头说:“不,你杀他,并非杀人灭口,而是另有原因。” 原来警方经过暗中调查,发现马小马“撞人”后不久,胡亚才就通过暗箱操作,违规将他转为了单位正式职工。 而且最近这位胡部长的银行账户先后分三次,将总共六十万元人民币打到了马小马的账户上。 胡亚才一向爱财如命,怎么会轻易将如此巨款打到一个司机的账户上呢? 所以警方怀疑胡亚才撞死人的把柄落到马小马手里后,遭到了马小马的勒索。 胡亚才怕他没完没了的纠缠自己,最后不得不向他痛下杀手。 胡亚才听完刘队的分析,脸色煞白,一屁股瘫坐在会议室的沙发上。 他终于痛苦地低下头来,咬牙切齿地道:“不错,马小马是我杀的。有句古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他得寸进尺没完没了的纠缠,几乎把我逼上绝路,我若不杀他,今后便再也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据胡亚才交待,他刚拿到驾照不久,那天与岩颜去郊外林泉山庄吃饭,他早早的就把司机马小马打发回去,说晚上自己开车就可以了。 谁知他那天喝醉了,送岩颜回去之后,大约夜里11点半的时候,在青云路拐角处撞死了一个女人。他惊出一身冷汗。 现在全国上下对醉驾都抓得极严,一旦事发,他丢官不说,而且还要坐牢。 他不想因为一次醉酒驾驶而身败名裂,于是立即打电话叫马小马过来替他顶罪,并且保证对死者的所有赔偿,都会由单位支出,绝不让马小马出一分钱,而且只要将此事顶过去,就可以立即解决他的编制问题。 马小马做梦都想成为组织部的一名正式职工,没有多犹豫,都答应了他。 好在青云路比较偏僻,深夜里少有人车经过,十来分钟后,马小马就骑着自己的摩托车赶到了事发现场。 胡亚才交待他几句,就骑上他的摩托车离开了车祸现场。 马小马待他远处之后,才掏出手机报警,说自己撞死了一个人。 胡亚才脱罪之后,果然没有食言,不但以单位的名义替马小马作出赔偿,还动用非常手段,将马小马由一个临工转为了正式工。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他正为自己的高明手段洋洋自得之时,马小马却忽然跑到他的办公室,说自己在新城区看中了一套房子,但首付太贵,自己还差二十来万,想请胡部长帮帮忙。 胡亚才一听这话,即知他是在讹诈自己,但因把柄捏在他手里,只好点头答应立即转二十万元到他账户上。 谁知没过几天,马小马又找他说房子装修和添置家具,还差二十万。 胡亚才只好又往他账上打了二十万。 这一回,胡亚才严厉警告了马小马,叫他不要逼人太甚,凡事应适可而止,否则他绝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 哪知未过多久,马小马又跑来向他诉苦,说撞死的那个制衣厂女工有个流氓男友要杀他为女友报仇,为了不让事情搞大牵出胡部长,他已答应再赔偿那个流氓二十万元。 胡亚才自然知道他又在讹诈自己,更知道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这个贪婪的家伙逼上绝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他知道马小马有晚上边看球赛边吃花生米喝啤酒的习惯,也知道他是在哪家超市买哪种花生米,于是他就事先买好一袋花生米,拌上从夜市地摊上买来的毒鼠强,制成一袋毒花生,再将袋口按原样封好,放在自己的手提包中。 那天他看见马小马放在车座下的花生米,知道机会来了,就趁马小马全神贯注开车之机,悄悄将花生米掉了包…… “原来是你这个畜生……” 岩颜听到这里,方知那天晚上开车送自己回家,强暴自己的人,并不是马小马,而是这位人面兽心的胡部长。 她气得面颊通红,浑身发抖,忽然冲上前去,猛然踹出一脚,尖尖的高跟鞋狠狠地踢在胡亚才裆部。 胡亚才“哎哟”一声,手捂裆部,顿时直不起腰来…… 千里寻踪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江边杀人案 案件编号:A52345916220100809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0.8.9 结案时间:2010.9.12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这是一个周日的傍晚,落日余晖染红了江面。 江边的沙洲上芦花飘絮,漫天飞舞,宛如冬日飘雪。 江水边的小马扎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垂钓者。 年长者约莫五十多岁年纪,头发已经花白。 年轻者大约二十三四岁左右,戴着一副金边半框眼镜。 不远处的江堤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习习江风,送来阵阵凉爽。 忽然,年轻人的浮漂猛然往下一沉。年轻人大喜,立即起身,欲提钓竿。 年长者忙用眼神制止。年轻人只得耐着性子坐下,白色浮漂沉下去又浮起来,起起伏伏,仿佛是在戏弄他。数分钟后,浮漂猛地往下一沉,再也没有浮起。 老者喝道:“起钓!” 年轻人起身收线,一条大鱼随着钓钩浮出水面。 老者语重心长地说:“这钓鱼跟做生意是一个道理,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能亮出自己的底牌。” 年轻人钦佩地点点头,说:“爸,我知道了。” 父子俩又在马扎上静坐片刻,老者觉得一阵尿急,放下钓竿,起身往后面的芦苇丛中钻去。 年轻人抬头看天,太阳已经落到山背后,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起身收拾钓具,准备打道回府。收拾完毕,却不见父亲小便回来。 他回身望一眼,芦苇长得比人还高,到处白絮飘飞,根本看不到人影。 他又等了一会,仍然不见父亲回来,对着芦苇丛叫了两声,无人回应。 他觉得有些奇怪,放下手中的钓具箱,往芦苇丛中寻去。 风吹芦苇,四周响起可疑的沙沙声,年轻人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 前行不远,忽然看见前面芦苇倒伏一片,一个人仰躺在草丛中。 年轻人大吃一惊,跑上前一看,那倒在地上的,正是他父亲。 他父亲喉咙已被利刃划开,鲜血流了一地。 年轻人几乎惊呆了,叫声“爸”,正要扑上前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扭头看时,一条黑色的人影已闪电般朝他扑来,一柄尖利的水果刀猛然扎进他胸口。 年轻人一个踉跄,侧倒在父亲身旁。 黑影蹲下察看,确认这一对父子都已经断气,这才站起身,身形一闪,又没入无边无际的芦苇荡中。 天色就在这一刻,完全暗下来。 <er">2 星期一早上,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还没起床,就接到了助手文丽打来的电话,说是市局值班员刚刚接到一位渔民报警,在北门口长江边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两具尸体,看起来像是被人杀死的。 范泽天立即从床上跳起来,一面穿衣一面对文丽说你先带人去现场看看,我马上就到。 范泽天驱车赶到北门口时,文丽早已带着一帮同事在那片芦苇丛里忙开了。 范泽天上前看了现场,死者为一老一少两名男性,老者大约五十五六岁年纪,咽喉处有一道刀痕,年轻男子约有二十四五岁,胸前插着一把水果刀。 四周折断的芦苇凌乱的倒伏着,脚下齐膝深的杂草已经被踩踏得一片狼藉。 法医老曹一边扯着手上的白手套一边报告说,两名死者,老者被一刀割喉,年轻的被一刀刺穿心脏,凶器还留在年轻死者身上,从创口判断,割断老者喉咙的,应该也是这把水果刀。 范泽天说,既然是同一把凶器,那么杀死二人的,也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了。 老曹点点头说,从尸体下面杂草倒伏的顺序来看,最先被杀的应该是老者,两人遇害的时间差距应该不大。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致在昨天傍晚5点至7点之间。其他详细情况,要等尸检之后才有结果。 范泽天转身问女警文丽,现场有什么线索? 文丽说,年长的死者裤子拉链尚未拉上,身下有尿滞,估计是在芦苇丛中小便时被凶手从后面用刀割喉而死。年轻死者应该是走进芦苇丛寻找老者时,遭到凶手突袭,被一刀刺中胸口。江边有两个钓具箱,我们初步判断,死者二人应该是到这沙洲上来垂钓的。那边江堤上停着一辆黑色小车,不知道是不是死者的,尚需进一步调查。刀柄上没有找到任何指纹,凶手要么是戴着手套作案,要么是作案后擦拭过刀柄。地上长满杂草,基本没有可能提取到凶手的脚印。 范泽天皱皱眉头:“那就是说,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线索了?” 文丽点点头:“目前是这样的。” 范泽天一边察看现场,一边问:“死者的身份搞清楚了没有?” 文丽说:“小李正在调查。” 正说着,刑警小李在那边叫起来:“范队,快过来看一下。” 范泽天急步走去,小李从两具尸体边站起身,递给他两张身份证,说是在死者身上的钱包里找到的。 范泽天一看,那老者名叫林威龙,年轻人名叫林继宗。 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说:“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的威龙地产的老总啊!” 今年55岁的林威龙是四川南充人,泥瓦匠出身,中年时候,带着村里几个年轻人在中俄边境满洲里做建筑工,掘到人生第一桶金,后来来到湘鄂边城青阳市,从小包工头做起,一直做到今天房地产公司老总,身家有多少个亿,谁也说不清楚。 两年前,林威龙在山底湖边做了一个名叫“龙廷别墅”的高档楼盘,刚一上市,就销售一空,目前“龙廷别墅”第二期已经开工在建。这个项目,被业内人士誉为高档住宅的经典之作。 林威龙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林穆,今年28岁,二儿子就是死在他身边的林继宗,今年24岁。 文科出身的林穆在父亲的公司做企业报主编,负责公司的对外宣传工作。 而他的弟弟林继宗则颇受父亲器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威龙地产的总经理,据说林威龙早已内定他做自己的接班人。 文丽从林威龙手机里翻出他的家庭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他老婆。 他老婆在电话里说,他老公和儿子继宗昨天下午开车出去钓鱼,一直没有回家,打手机也无人接听。 文看看停在江堤边的那辆黑色轿车,问他们开的是不是一辆黑色奔驰,并且说了车牌号。 对方说是。文丽叹口气说他们父子俩出事了,你过来看看吧。 <er">3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专案组组长范泽天综合各种线索,提出了两个侦查方向: 第一,彻底排查林威龙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从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线索来看,不能排除竞争对手为生意上的事买凶杀人的可能; 第二,暗中调查林威龙的大儿子林穆。不管怎样,林威龙林继宗父子被杀,林家偌大的产业毫无疑问将由林穆继承和掌管。从理论上说,他是这桩凶杀案的最大受益人。 第二天,两路人马回到局里向范泽天报告。 林威龙这几年靠卖房子,确实赚了不少钱。不过业内人士都知道,他赚钱并不是靠商场上那些损人利己的歪招,而是靠自己精明的生意头脑。 十多年前,房地产业还没有兴起,他就依靠过硬的人脉,在青阳市以极低的价格拿了不少地皮,十几年后,房价大涨,他再在这些地皮上建房卖房,自然大有赚头。 同时他还兼着青阳市房地产商会副会长的头衔,经常利用自己在商界的影响力,帮助同行解决各种麻烦,在圈子里有着极好的口碑。 若问他在商场上有什么你死我活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的竞争对手,还真找不到。所以商场竞争对手买凶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再说林威龙的大儿子林穆,他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父亲身边工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惹恼了父亲,被林威龙发配到公司宣传课主编公司内刊,负责公司对外宣传工作。 而他的弟弟林继宗则借机上位,很快爬上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在公司的地位仅次于老总林威龙。 按常理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林穆是最有可能由怨生恨,对父亲和弟弟产生杀机的人了。可偏偏他又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读文科出身的他喜欢写作,立志想当一名作家,做了内刊主编之后,反而高高兴兴把丢了好多年的文学爱好捡起来,写了一部数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在网上一炮打响。 据警方调查,他对父亲并无怨恨之心,对弟弟也没有嫉妒之意。 最重要的是,案发当天下午至晚上,他都在市作家协会参加一个活动,完全没有作案时间。 调查至此,两条路都被堵死了。 范泽天不禁有些焦躁。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文丽前来报告,说她从凶手留在现场的那把水果刀上面找到了一些线索。 凶手作案用的,是一把一尺二寸长的单刃不锈钢水果刀,这是广东阳江一家刀具厂生产的一种新款水果刀,刚刚上市不到一个月。在青阳市,一共有七家超市可以买到这款水果刀。 文丽走访了这七家超市,经统计,自这个型号的水果刀上市以来,在青阳市共卖出73把。 范泽天叹口气说:“要在全市范围内找出这73个买主逐一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文丽笑笑说:“这一点也不难。范队,你忘了,自从年初咱们市出了几桩恶性持刀伤人案后,市局就下发了一份通知,凡在青阳市购买刀具,包括菜刀水果刀,一律要登记身份证。” 范泽天一拍脑袋说:“我还真忘了。” 文丽说:“我很容易就拿到了这73个买刀者的身份证资料,然后逐个排查,最后发现,其中72个人的刀具都还在使用,只有一个叫李桂花的中年妇女,当我查问时,她支支吾吾说把刀弄丢了。而且这个女人跟林威龙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范泽天眉头一扬,说:“哦,还有这样的事?” 文丽说:“林威龙在山底湖边建的龙廷别墅卖得很火,连他自己都留了一间别墅给自己全家住。而且他趁热打铁,在旁边兴建了龙廷别墅二期,目前楼房刚刚才盖到一半。而这个名叫李桂花的中年妇女,正是龙廷别墅二期建筑工地上的一名煮饭阿婶。” 范泽天问:“她人呢?” 文丽说:“我已经把她带回局里了。” 范泽天说:“走,咱们去会会她。” 李桂花今年48岁,认识她的人都叫她桂花嫂。 桂花嫂丈夫早亡,女儿在外地上大学,为了生计,她跟着一个建筑队打短工,专门负责在建筑工地上给工人们煮饭洗衣。 范泽天把用透明塑料袋包着的凶器放到她面前,问她认不认得这把水果刀? 桂花嫂摇头说不认识。 范泽天沉下脸来说:“你不久前才买的刀,怎么会没印象?” 桂花嫂说:“买这种刀的人又不止我一个,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我买的那一把。” 范泽天问:“那你的刀呢?在哪里?” 桂花嫂说:“丢、丢了,买回来用了几天就不见了。” 范泽天一拍桌子说:“你知不知道,这把刀就是杀死你们老板林威龙和他儿子的凶器。如果你不想被我们当成杀人凶手,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桂花嫂一听这把刀就是杀死林威龙父子的凶器,顿时慌了神,忙说:“我、我认得这把刀,确实是我买的那把。我拿回家时在水泥路面上掉了一下,把刀刃崩了一个小缺口,所以我认得它。不过这把刀并不是我的,是姜军叫我帮他买的。” 文丽在旁边问:“姜军是谁?” 桂花嫂脸色发红,说:“他、他是我的相好,是龙廷别墅二期建筑工地上的一名泥瓦工。那天他说他想买一把水果刀用一下,但他没有带身份证,叫我帮他买。我买了拿回家就给他了。早知道他是拿去杀人,打死我也不敢帮他买刀了。” 范泽天问:“你怎么知道是他杀的人?他跟林威龙有仇吗?” 桂花嫂说:“他当然跟林威龙有仇,他跟林家有夺子之仇。” <er">4 桂花嫂说,姜军是四川人,平时在工地上只顾埋头干活,很少说话,显得心事很重的样子。但他很有正义感。有一次,一个外地民工欺侮她,姜军挥起拳头把那家伙教训了一顿。 桂花嫂因此对他心生好感,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通过一段时间交往,桂花嫂才知道姜军其实是一个身世凄惨的男人。 姜军原本是四川乡下一个农民,有老婆儿子,有一个幸福的小家。然而25年前的一场灾难,彻底击垮了这个幸福的小家庭。 那一年,姜军三岁的儿子被一个陌生人拐走了。他老婆因此急成了神经病。医生说她是想儿心切,如果再生个孩子,她的病情也许会有好转。 姜军只好又跟神经病老婆生了一个儿子,结果生下来的却是一个重度痴呆儿。 他老婆病情更重,后来在第一个孩子六岁生日那天投河自杀了。 姜军看着自己破碎的家,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儿子。 经过多番打听,他得知拐走自己儿子的是一个走村串户找活干的泥瓦匠,而且他还打听到这个泥瓦匠去了中俄边境的满洲里。 他把家里的痴呆儿子交给亲戚照顾,独自一人踏上了艰辛的寻子之路。 来到满洲里,他一边在各处建筑工地打零工,一面留心寻找儿子下落。 后来听说那个拐走他儿子的人离开满洲里,到了湖南湖北一带,他经过一番打听,于五年前来到了这湘鄂之边的青阳市。 桂花嫂曾经问过他,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儿子早已长大成人,就算找到他,你又怎么能认出他呢? 姜军说我有办法。 他拿出一张过塑的旧照片,照片上有一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正光着屁股在河边洗澡。 姜军指着孩子左边肩背处说,你看我儿子这里有一个青色胎记,而且这个胎记很特别,乍一看,像一个五角星。 桂花嫂仔细一看,还真是的。 桂花嫂在工地上认识了一个老乡,名叫杜娟。今年26岁的杜娟,是林威龙家里的佣人。 前面已经说过,林威龙就住在龙廷别墅小区,距离桂花嫂所在的龙廷别墅二期工地并不远,她经常跟杜娟相约一起去市场买菜。 桂花嫂听说杜娟还是个大学生,因为找不到工作,才到有钱人家当佣人的,所以很信任她,有什么心里话都跟她说。 有一次,她无意中把姜军寻子的故事也告诉了杜娟。 不久后的一天,在去菜市场的路上,杜娟忽然拿出一张照片给桂花嫂看。 桂花嫂一看,这是一个男人在山底湖游泳的照片,照片是从背后拍摄的,在那男人左边肩背上,有一块很醒目的青色胎记,看上去像是一个五角星。 桂花嫂被惊了一跳,问:“这照片你是从哪儿拍到的?照片上的人是谁?” 杜娟说:“这是林家大少爷林穆,是他游泳时我偷拍到的。” 桂花嫂连菜也不买了,急忙拿着照片跑回工地,给姜军看。 姜军一看,人就惊呆了。 旁边的杜娟说了照片上的人的身份。 姜军忽然把照片贴到脸上呜呜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想不到当年拐走我儿子的泥瓦匠,竟然就是林威龙。” 桂花嫂是个谨慎人,说:“这个,不会是巧合吧?这么大的事,我看还是要想办法确认一下才好。” 姜军问:“那要怎么确认呢?” 杜娟到底是大学生,比他们有见识,说:“现在不是有DNA亲子鉴定吗?听说只要用当事人的几根头发,就可以鉴定出两个人之间是否有血缘关系。” 姜军明白她的意思,塞给她两百元说:“杜娟姑娘,这事就拜托你了。” 几天后,杜娟来到工地,把姜军从脚手架上叫下来,悄悄塞给他一个小塑料袋。 姜军一看,里面果然装着十几根头发。 杜娟说:“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大少爷床上弄到的,你可千万别丢了。” 姜军向工头请了一天假,立即把林穆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一起,送到省城一家司法物证鉴定中心。 一个星期之后,鉴定结果出来了,美军和林穆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在这之后,桂花嫂看见杜娟又到工地上找过一次姜军。 然后,就发生了姜军叫她帮忙买刀的事。 桂花嫂吓得哭起来,说:“我怎么知道他买刀是为了去杀拐走他儿子的仇人林威龙啊。要是知道他动了杀机,我说什么也不会帮他。” <er">5 范泽天带人赶到龙廷别墅工地,没费多少工夫,就把犯罪嫌疑人姜军带到了公安局。 姜军倒是很镇定,一进审讯室,没待审讯员发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招了。 姜军承认林威龙林继宗父子是他杀死的。自打他知道当年拐走自己的孩子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就是林威龙之后,他就对林威龙动了杀机。 他经过调查发现,林威龙和二儿子林继宗每个周日下午都会开车去北门口长江边金鱼。 于是他怀揣着桂花嫂帮他买的水果刀,在一个星期日的下午,躲进了长江边的那片芦苇丛。 等林威龙钻进芦苇丛小便之机,他偷偷从后面蹿出,一手捂住林威龙的嘴巴,一手拿刀往他脖子上轻轻一抹,林威龙就喉管断裂,倒地而亡。 正在这时,恰遇林继宗走进芦苇丛寻找父亲,他不由恶向胆边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也一块儿杀了。 当然,作案时他戴了手套,并没有在现场留下痕迹。 案子终于告破,范泽天也松了口气,心想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谁知晚上他回到家,刚躺上床,手机就响了,文丽在电话里说,范队,不好了,姜军在拘留室用暗藏的刀片割腕自尽了,医生刚刚来到,证实已经死亡。 范泽天皱眉道怎么搞的,你们抓捕他的时候,没有搜他的身吗? 文丽说搜了,可是他把刀片藏在鞋帮里面,我们没有发现。 范泽天叹口气说看来他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啊。 文丽不解地说他怎么能说心愿已了呢?不是还没有跟亲生儿子相认吗? 范泽天就笑了,说傻瓜,你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林穆是做他这个民工的儿子好,还是做亿万富翁林威龙的儿子有前途呢? 文丽在电话里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刚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范泽天一看,是刑警小李打来的。 小李说:“范队,情况不妙,我们询问过林威龙的老婆,她说林穆确实是她跟林威龙亲生的。还有,刚刚从法医那边传来消息,他们重新快速比对了林穆和姜军的DNA,结果证实,两者之间不存在血缘关系。” “什么?” 范泽天蓦地从床上跳起,“你说的是真的?” 在得到小李的肯定回答之后,他一拍脑袋,猛然明白过来,“姜军很可能是被人利用了,这是林穆一手策划出来的借刀杀人之计。赶紧逮捕林穆,我马上赶回局里。” 范泽天回到市局,行动迅速的小李和文丽早已将林家大少爷林穆铐在审讯室里等着他。 今年28岁的林穆,给范泽天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成熟和沉稳,甚至是城府。他开门见山地说:“林大少爷,你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还真差点把我给骗过去了。” 林穆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什么借刀杀人?我根本听不明白。” “你就别再演戏了,实话告诉你,姜军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 “姜军?就是那个杀死我爸和我弟弟的凶手吗?他不是在招供之后自杀了吗?” 范泽天回头狠狠瞪了文丽一眼,文丽吐吐舌头说:“对不起,范队,在拘捕他的时候,我不小心说露了嘴,把姜军割腕自尽的事说了出来。” 范泽天盯着林穆道:“虽然姜军已经畏罪自尽,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已尽在警方掌握之中。你在这个案子中所起的作用,我也了然于心。你在家族中受尽父亲的冷落和弟弟的排挤,虽然你表面豁达,内里却早生怨恨之心,甚至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反击之计。直到有一天,你无意中听家里的佣人杜娟说了姜军千里寻子的故事,于是灵机一动,心生一条借刀杀人之计。首先,你请纹身师在自己肩背上‘造’出一块五角星形状的青色胎记,又请人跑到四川,在姜军那个痴呆儿子身上弄来一些头发放到自己床上,故意让杜娟偷去给姜军,由此让姜军确信你就是他失散二十多年的儿子。然后你再悄悄找到姜军,‘父子’相认之后,你怂恿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姜军去杀死林威龙和林继宗。姜军不知是计,果然孤身涉险,连杀二人。你父亲和弟弟一死,林家偌大的产业,自然尽在你这位大少爷掌握之中。这一招借刀杀人,可真够绝的啊。” “杜娟?”林穆愣了一下,抬头问,“她不过是个佣人,也跟这件案子有关系吗?” 范泽天道:“从目前警方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一颗被你利用的棋子。” 林穆沉默片刻,在范泽天锐利的目光地注视下,终于缓缓低下头去,叹口气道,“好吧,我承认,你说得不错。我和姜军‘父子’相认之后,我骗他说,林威龙当年年过三十仍然没有孩子,于是在乡间揽活时,顺带着把刚满三岁的我给拐走了。不想我被拐到他身边的第二年,他老婆就给他生了一个孩子,这就是林继宗。本来林威龙对我还不错,可自从有了亲生儿子之后,对我这个拐来的儿子就倍加冷落,甚至把我这个堂堂的林家大少爷安排到他的公司去编企业内刊。如今老天开眼,让我们父子重逢,咱们不仅要找林威龙报仇,而且他欠我们的,还要他加倍还回来。姜军心中复仇的火焰被我彻底点燃,毫不怀疑地一步一步踏进了我的圈套……” <er">6 幕后真凶虽然已经抓捕归案低头认罪,但作为专案组组长,范泽天心里却轻松不起来。 姜军至死都没有说出自己跟林穆会面密谋的事,为的就是保护这个“儿子”,不想让警方怀疑到儿子头上,但他一定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场所谓的父子重逢,只不过是一个天大的骗局。他拿着刀去杀人,而他自己,也变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受人所骗,为别人去杀人。 天底下有多少被拐的孩子,就有多少个像姜军这样可怜的父母。 坐在办公室,范泽天翻看着这个案子的卷宗,却迟迟没有在结案报告上签字。 他总觉得这个案子,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把卷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没有瞧出破绽。 正在犹疑之际,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一个年轻姑娘推门进来。姑娘说:“我叫杜娟。” 范泽天记得她是林威龙家里的女佣,急忙起身说:“杜娟姑娘,找我有事吗?” 杜娟眼圈红肿,显然最近曾伤心哭过。她说:“范队长,我来到这里,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林穆从来没有跟姜军见过面,更谈不上跟他之间有什么密谋,甚至在他父亲林威龙被杀之前,他从未听说过姜军这个名字,更不知晓姜军寻子的故事。” 范泽天皱眉道:“可是他已经亲口承认他见过姜军,也承认他在幕后指使姜军杀死了林威龙和林继宗。” 杜娟眼里噙着泪花说:“他之所以承认这些,是想替那个真正的幕后指使者脱罪,因为真正的幕后真凶,是他的恋人。” 范泽天瞧出了端倪,看着她问:“难道林穆想要保护的那个幕后真凶,就是你?” 杜娟含泪点头,说:“是的。” 杜娟跟林穆是大学校友,也是一对恋人,毕业后也一直相亲相爱。 可是当林穆向父亲提出想请女友到家里来见见父母时,却被父亲粗暴拒绝,原因是这个女孩是乡下人,跟林家门不当户不对,如果让她做林家儿媳,会让别人笑话。 林威龙命令儿子跟她分手,林穆不从,林威龙一怒之下,把他贬到公司最基层,让他去做内刊主编。 杜娟无法光明正大的跟男友在一起,无奈之下,为了天天能见到恋人,只好应聘到林家当了一名女佣。 后来林威龙发现了端倪,竟直接威胁她,叫她十天之内离开青阳市,永远不许再回来,否则就找黑道上的人做了她。 正在杜娟欲哭无泪之际,正好听桂花嫂说了姜军寻子的故事,想到拐走姜军儿子的正好是一个泥瓦匠,而且林威龙正好也在中俄边境的满洲里呆过,于是她心生一条毒计,先用合成的照片和托人去四川找到姜军痴呆儿子的头发,让姜军确信林穆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儿子。 然后再来告诉姜军说林穆如果认了他这个父亲,就会从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变成一个穷光蛋,不如让林威龙和林继宗父子一齐从世界上消失,这样他既报了仇,又可以帮助儿子夺得林家亿万家产,林穆对他心存感激,自然会认他这个父亲。 姜军不知是计,为了儿子的幸福,也为了报这夺子之仇,竟然真的铤而走险以身试法。 林威龙和林继宗一死,不但杜娟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林穆在一起,而且林家产业全部落入林穆手中,她以后做了林家大少奶奶,那也就是亿万富婆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知警方却忽然怀疑到了林穆身上。 林穆被捕之后,一听警方说了杜娟在这个案子中的作用,就立即明白这事肯定跟杜娟脱不了干系。 为了保护深爱的恋人,他挺身而出,将一切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姜军已经自杀身亡,所谓死无对证,警方也无法再找姜军去证实他的供词。 听杜娟说到这里,范泽天心头之结豁然打开。 他终于知道自己看卷宗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林穆在接受警方审讯时,一直沉着冷静,应对有序,为什么一听警方提到女佣杜娟的名字,他脸上的表情就起了微妙的变化,甚至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马上低头认罪呢? 如果真如林娟所言,那他的这一变化,就说得通了。 他看了杜娟一眼,沉默半晌,给助手文丽打了个电话,说这个案子还不能结案,现在有了新的线索,要重新调查。 少女侦探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少年凶杀案 案件编号:A53245281620120728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2.7.28 结案时间:2012.9.20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青阳一中高二(3)班女生范雪最近有点烦,因为她觉得她的男朋友好像不再喜欢自己了。 范雪的男朋友叫常小春,是她的同班同学。 今年18岁的常小春,身高一米八○,是一个长相帅气的阳光男孩。他不但学习成绩优异,而且酷爱体育运动,尤其喜欢打篮球。最让人羡慕的是他的家世。 常小春的父亲名叫常光裕,是一位房地产商人,青阳市大半高档住宅楼都是他建的,身家已达数十亿。 常小春虽是“高富帅”,却没有一丝纨绔之气,在学校颇受同学欢迎。 高一下半学期,学校举行话剧比赛,范雪他们班排演了一部《孔雀东南飞》,常小春和范雪分演男女主角。结果两人将感情戏从戏里演到戏外,没多久就悄悄恋爱了。迫于校方压力,能趁着课余时间到学校后面的树林里拉拉手散散步,或者到学校外面的蓝调咖啡屋吃点东西,这一对少年男女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两人刚刚找到恋爱的感觉,学校就放暑假了。 常小春除了假期的第一个星期给范雪打过一次电话外,就没再与她联系。 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这实在是一个漫长的假期。 这学期开学注册那天,范雪在走廊里碰见常小春,忘情地跑过去牵他的手。 他却像是不认识她似的,甩开她的手,匆匆离去。 范雪以为他是怕被老师看见,所以故意不理她。 可是直到开学一个星期,两人虽然同在一个教室上课,常小春却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范雪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冒着被老师没收手机的危险,悄悄给常小春发了一条短信,约他放学后到学校后面的树林见面。 傍晚两人见面后,范雪生气地问他暑假期间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常小春神情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棵树,半晌无声。 范雪急了,又问他开学这么久了,为什么不理她? 常小春用脚将草地上的一颗石子踢得远远的,淡淡地反问她,我为什么要理你?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范雪气得脸色发白,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冷静下来的范雪这才感觉到,自打暑假开始,常小春身上似乎就起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先不说对她的态度日渐冷漠,就连他自己也变得表情忧郁,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愣,神情呆滞,目光空洞,别人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反应,好像他不是叫常小春一样。有一次经过篮球场,一名同学叫着他的名字将球扔给他,要是在以前,他会很高兴地接过球加入他们的队伍,但这一次他反应迟钝,让球砸到鼻血长流,一怒之下,居然和那个同学打了一架。 事后范雪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常小春回答她四个字:不用你管。 最出人意料的是,这学期第一次月考,一向成绩优异的常小春,居然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五名。全班哗然! 放学时,范雪再次在楼梯口拦住他,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没什么事情发生。” 常小春低垂着头,与她擦肩而过。但范雪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和惊慌之色。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个暑假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个假期里,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他匆匆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范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er">2 第二天下午,范雪翘了一节课,坐出租车来到了位于郊区青阳山下的青阳别墅小区。 她知道常小春的家就住在这里。 她还知道,在常小春七岁那年,他父母就离婚了,他一直跟着父亲过日子。后来父亲生意越做越大,常年在外面跑生意,他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家中只有一个叫刘婶的女佣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范雪决定先去问问刘婶。 摁响门铃后,出来开门的是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 范雪问:“您就是刘婶吧?” 对方点点头,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问她是谁?有什么事? 范雪笑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说:“我是常小春的同学。小春把一本复习资料落在家里了,刚好我有事路过附近,所以他托我回来帮他拿一下。” 见刘婶仍用警惕的目光瞧着自己,她忙掏出自己的学生证给她看。 刘婶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将她让进屋,把她带进常小春的书房。 范雪胡乱找一下,最后拿起一本数学复习资料,像是松口气似的说终于找到了。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刘婶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和西瓜,热情地招待她。 范雪顺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一边打量着屋里的布置一边装着漫不经心地问:“常叔叔——小春他爸爸,不常回家吧?” 刘婶说:“是呢,他爸爸在外面忙生意,一年也难得回来几次,平时都是我和小春在家。小春上中学后,就在学校寄宿,双休日才回家一次,我平时也难得找个人说说话哩。” “常叔叔没有给小春找个新妈妈吗?” 范雪问了一句。 她心里想,也许小春的变化跟这个有关系吧。 刘婶摇头说没有,他爸好像没有这个心思,而且小春也不同意他爸爸给他找新妈。 范雪问:“为什么呢?” 刘婶叹口气说:“唉,你不知道,在小春年纪还小的时候,他爸爸是个泥瓦匠,后来在城里承包工程赚了点钱,就全家搬到城里住。那时小春他爸生意刚刚起步,却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小春他妈一气之下就跟小春他爸离婚,带着小春的弟弟回了乡下老家。小春他爸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深感后悔,很快就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自己一个人带着小春过日子。而小春则一直希望爸爸妈妈能破镜重圆,希望自己能像小时候那样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所以也一直反对他爸找别的女人。” 范雪见旁敲侧击问不出什么,干脆就直奔主题了:“刘婶,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小春跟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刘婶点头说:“那确实,他最近好像变得沉闷了许多,周末回家也不像以前一样出去玩,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我敲门叫他出来吃饭,他还朝我发脾气呢。” 范雪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刘婶想了一下说,大概是暑假的第二个星期吧。当时他说要去乡下看望他妈妈,在乡下待了两三天,回来之后,不但人晒黑了,性格也变了很多,有时候沉默寡言,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有时候却又脾气暴躁,对我大呼小叫,真像是换了一个人呢。 范雪想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在乡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婶说:“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下人,哪敢问他这么多。” 范雪心想小春是从乡下妈妈家里回来之后性格才发生改变的,一定是他在乡下时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深受打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要想帮助小春,一定要先弄明白他在乡下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故。 她问刘婶知不知道小春他妈妈住在乡下哪里? 刘婶说住在离城区一百多公里外的云峰镇云峰山下的云峰村。 范雪记在心里,起身道别。 <er">3 星期六下午,范雪背上背包,坐上了开往云峰镇的乡镇班车。 抵达小镇车站时,已是下午三点。 镇上没有去往云峰村的班车,她只好叫了一辆“摩的”,在乡间土路上颠簸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云峰村斜卧在云峰山下,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 范雪隐约记得曾听常小春说起过自己的母亲,他说他母亲姓吴叫吴兰英。 她向村里人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吴兰英的家。 那是一幢旧平房,房子后面是一片菜地,前面是一个鸡圈,一只老花狗正在枣树下打盹。大门敞开着,屋里看不见人影。她见天色尚早,就转身往山上走去。 她决定先到山上溜达一下,等天色将晚,才好找借口进屋借宿。 云峰山高约近千米,山上林木叠翠,风景优美。 她爬上山顶,看到一块巨石横空伸出,形状如同一个巨大的鹰嘴,岩石边刻着“鹰嘴崖”三个大字。鹰嘴崖下数百米处,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山涧,山涧与远处一条大河相连。山涧水雾升起,悬崖上雾霭笼罩,自有一番森峻气象。 她这个美术特长生一下就被这奇妙的美景给迷住了,忙从背包里拿出画夹支好,对着气势雄伟的绝壁深涧画起来。 也不知画了多久,一幅山间写生图终于完成,刚甩甩酸痛的胳膊舒口气,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说:“画得真好!” 她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乡间少年,年纪与她相仿,瘦高个子,黝黑的皮肤,正盯着她的画看着,脸上现出钦佩的表情。 范雪大方一笑,把画纸从画架上取下,递给他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画送给你好不好?” 少年脸色一红,接过画,转身跑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范雪开始往山下走。 来到吴兰英家门口,看见鸡已入圈,堂屋里有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憔悴的女人正坐在桌子前吃饭,想必她就是常小春的母亲了,只是不知道小春的弟弟去哪里了。 她走到门口说:“阿姨,我是从城里来写生的学生,本来有个摩的司机约好傍晚来接我的,可是他的车坏了,来不了,我一时回不了镇上,想在您家里借宿一晚,可以吗?您放心,我可以付房费的。” 吴兰英忙起身说:“这孩子,谁出门不遇上个为难的时候,不就是住一个晚上吗,还说什么钱不钱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乡下人家,今晚就住这儿吧。姑娘,你还没吃晚饭吧?快坐下来一起吃饭。”说完热情地给她拿碗盛饭。 范雪也不客气,说声谢谢,就坐在了饭桌前。 吃过晚饭,天就黑下来。 吴兰英叫她进房看电视。 范雪走进里屋,屋子虽然旧了,但收拾得十分干净。 刚一坐下,就看见电视机后面挂着一张照片,是一张合影,左边一人是吴兰英,右边是一位个子高高的少年,眉目清秀,眼神中透着一股调皮劲儿。 她不由大吃一惊,指着那少年脱口而出:“咦,这不是常小春吗?” 吴兰英也吃了一惊,问:“你认识小春呀?” 范雪说:“当然呀,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真的呀?”吴兰英不由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原来是小春的同学啊,真是太巧了,我是小春他妈妈呢。” 范雪嘴甜,赶紧叫了一声“阿姨好”。 吴兰英应了一声,说:“不过这一回呀,你可看走眼了,这张照片是两年前照的,照片上站在我身边的可不是小春,而是他弟弟常小冬。” 范雪一怔:“是他的弟弟?” 吴兰英叹口气说:“闺女,你不知道,在小春七岁那年,我跟他爸离婚了,他跟着他爸,而我则带着他弟弟回了乡下老家。” 范雪看着照片说:“可是这照片上的人明明就是小春呀,如果是他弟弟,那这两兄弟也长得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吴兰英说:“当然像了,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小春只比小冬早出生五分钟。他们兄弟俩站在一起,除了我跟他爸,估计没别人能分辨出来。暑假的时候小春来看我,他们兄弟俩并排从村里走过,一村人都没分清楚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范雪又仔细看了一下,照片上的少年除了比常小春皮肤黑一点外,真的是一点区别也没有。 范雪问:“那小春的弟弟呢?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在家?” 吴兰英苦笑一声说:“小冬念书成绩不好,读完高一,暑假里就去广东打工了,一直没有回来。” 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神,范雪忽然心生疑窦,追问道:“那您知道小冬在什么地方打工吗?” 吴兰英摇头说:“好像在广州和东莞一带,具体地址我也不知道。他前段时间打过两次电话回家,说是试了两份工作,都不太满意,准备先去参加培训,学门技术,再找工作。到底在哪里学技术,我也不知道呢。” <er">4 第二天早上,范雪醒来时,吴兰英已经做好早饭。 尽管昨天晚上没有问出什么,但范雪从吴兰英躲闪的眼神和苦涩的表情里,仍然瞧出了一些端倪。 她觉得常小春在乡下遭遇的变故,肯定跟他的双胞胎弟弟常小冬有关。 她也觉得吴兰英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没有说出来。 吃过早饭,吴兰英下地干活,范雪则在村里转了一圈,想找人打听一下常小冬的情况。 村里人一听“常小冬”这个名字,个个摇头摆手,露出嫌恶之情。再问,乡人却不愿多言。 范雪很是郁闷,闷闷不乐地走上山,又来到山顶鹰嘴崖,崖下涧水轰鸣,雾气升腾,早晨的太阳在云雾上方只显出一个昏黄的光圈。 她觉得这景色比昨天看到的还要美,便又情不自禁地支起画夹,正要将这山间奇景画下来,忽然听到背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走过来的正是昨天那个看她画画的乡间少年。 范雪从他盯着画夹时露出的渴望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问他:“你也喜欢画画?” 少年点点头说:“是的,我是学校的美术特长生,但家里穷,没钱买画架画纸,平时都是在废旧作业本上画画。” 范雪笑了,把画架画纸和画笔收起来,递给他道:“那我送你一套画具吧。” 少年喜出望外,咧嘴笑了。 当少年拿着画具,正要高兴离去时,范雪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他问:“你认识常小冬吗?” 少年一怔,回过头说:“认识呀,我们一起在镇上念高中,是同班同学,我们还是好朋友哩。” 范雪“噢”了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常小冬的同学。 她问:“你知道常小冬去了哪里吗?” 少年说:“听说他去广东打工了。这人真不够意思,出远门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还是问他妈妈才知道的。” 范雪问:“他到广东之后,跟你联系过吗?” 少年摇头说没有。 范雪指指旁边一块大青石,两人坐下后,她接着问:“可以跟我说一下常小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少年想了一下说:“他不爱学习,成绩不好,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倒数几名。但是他很讲义气,我们这些朋友要是谁被人欺侮,他肯定会帮你出头,为你报仇。他喜欢吹牛,经常说他是有钱人的儿子,他要去城里过有钱人的生活。嗯,还有,他对他妈妈一点也不孝顺,常常骂他妈妈,有时还会动手打她……” “他会动手打自己的妈妈?”范雪不由吃了一惊。 “是的,他怨他妈妈不该把他带到乡下穷地方来。他说如果不是跟着她,他现在在城里,早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了。” 范雪又问:“暑假的时候,常小冬的孪生哥哥到村里来看他,你知道吗?” 少年说:“我知道。我还听见他们在这鹰嘴崖吵架来着。” “吵架?” “是的。那天早上,山上的雾气比今天还大,我正在山坡上打猪草,忽然听到鹰嘴崖上传来常小冬和他哥哥的吵架声。当时山崖雾气太浓,我看不到他们的人影,只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具体吵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后来我听见常小冬大吼了一声:‘凭什么留在城里当富家大少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这时两人似乎动起手来,他哥哥急促地问:‘你、你想干什么?’小冬说:‘我恨不得把你从山崖上推下去。’后来又听到一些响动,好像是两人在打架的声音。” 范雪皱皱眉头,问:“然后呢?” 少年说:“然后我就看见一个人从鹰嘴崖上飞快地跑下山去,当时雾太大,我没看清是他们兄弟俩中的哪一个。” 范雪问:“你确定你当时只看见一个人跑下山吗?” 少年点点头说:“是的,当时确实只看见一个人跑下去。我觉得有点奇怪,本来想跟着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但这时我爸喊我回家帮他砌猪圈,我只好提着猪草下山了。第二天我干完活再去小冬家里找他,他妈妈却说他已经辍学去广东打工了。” 范雪站在鹰嘴崖上,闭上眼睛,想象着那天早上常家兄弟吵架的情景,但是最后只有一个人跑下山,那另一个人呢?跑下山的,是老大还是老二呢? 她望着数百米绝壁下的山涧,山间雾气弥漫,只听见山下涧水轰鸣汹涌,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心里暗想,如果有人掉下去,估计连尸骨都难找到吧? 那天在鹰嘴崖的浓雾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为什么经过这件事之后,常小春回到城里,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呢? “换了一个人?”她心头一凛,又在心里问了一句,“难道真的换了一个人?” <er">5 “什么,换了一个人?” 当范雪回到家,把心里的怀疑告诉老爸时,她老爸也大吃一惊,反问她,“你是在怀疑弟弟常小冬深感命运不公,所以在悬崖上将哥哥常小春推落深涧杀死,然后自己冒充哥哥回到城里,过上了他渴望的富家大少爷生活?” 范雪的爸爸名字范泽天,她之所以把自己的怀疑告诉爸爸,是因为她老爸是一名资深刑警,她这位业余少女侦探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范雪接过老爸的话头说:“是的,常小春为什么从乡下回到城里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也许这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我去看过那个山涧,处在数百米深的悬崖绝壁下,水流湍急,深不见底,如果有人掉下去,绝对尸骨难寻。弟弟常小冬在鹰嘴崖上将哥哥推下深涧后慌慌张张跑回家,将真相告诉母亲,一向对他心怀愧疚的妈妈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外宣称儿子去广东打工了,其实常小冬是以哥哥常小春的身份回到了城里,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富家少爷生活。常家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一个女佣,平时跟常小春并不亲近,加上常小冬几乎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想要瞒过女佣,并不困难。” 范泽天说:“就算他可以瞒得了别人,可是瞒得了他父亲常光裕么?等他老爸回到家,还不是照样得露馅?” 范雪说:“也许常小冬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瞒住他老爸。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他老爸知道真相之后要报警,杀人偿命,他将同时失去两个儿子。为了保住常家的香火,我想他一定会默默地接受这个现实。” 范泽天在屋里踱着步子,以一个老刑警的思维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细想一遍,觉得女儿的怀疑虽多为臆测,但并非没有道理。 他皱皱眉头说:“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并不难,我们只要通过局里向广东警方发出一份协查通报,看看常小冬是不是真的在广东境内出现过,就可以知道你的推理正确不正确了。” 几天后,范泽天告诉女儿,发给广东警方的协查通报有了回音。 据广东警方调查,常小冬确实在今年暑假期间到广东找工作。 他于8月2日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应聘到广州一家制鞋厂做流水线工人,但因为嫌累,三天后即辞工出厂。半个月后,他又在东莞一家酒店做服务员,也因为吃不了苦而离开。临走前他曾对工友说想去深圳捞世界,不混出点名堂绝不回家。 虽然从这之后再无他的消息,但这却足以能够证明他们兄弟俩并没有自相残杀,也足以能够证明范雪的所有推理都是空穴来风。 范雪听罢点点头。 按理说她应该松口气才对,可是仔细一想,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老爸问她哪里不对劲,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爸拍拍她的头说好了闺女,如果有什么线索我们警方会跟进的,你这位少女侦探还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吧。 半个月后,忽然从班主任那里传来消息,说是常小春已经写了退学申请,准备退学。 范雪不由大吃一惊,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常小春的成绩一向在班上名列前茅,他俩曾约定要一起考进清华大学,一起到北京去读书。他怎么会突然要退学呢?久久困扰着她的疑问又涌上心头,难道我的猜想没有错,难道常小春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常小春了?难道他真的是个冒牌货? 她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真相调查清楚。 她用手机给常小春发了一条短信,约他放学后到学校后面的树林见面,但常小春并没有回复她。 她给常小春写纸条,他表情冷淡,顺手将纸条丢进了垃圾桶。 放学时她在走廊楼梯间截住他,他一语不发,调头就走。 范雪无计可施,最后只好在周末放学时跟踪他。 周五傍晚,常小春骑着自行车回家,范雪也踩着自行车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郊区一条无人的水泥路上,范雪突然加速,超过常小春,截住他的去路。 常小春只得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范雪喘着气说:“小春,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退学?你的梦想不是考上清华和我一起去北京念书吗?” 常小春推着自行车,脸色苍白,低垂着头,半晌无声。 范雪跺足道:“你倒是开口说话呀。为什么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到底是不是常小春?” 常小春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头来,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红,定定地瞧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咬咬牙,像是最后下定决心一样,用几乎哽咽的声音说:“小雪,你不要逼我了,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告诉你,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其实我、我……” <er">6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轰鸣声,一辆银灰色的小车像发疯一样,闪电般撞向范雪。 常小春大吃一惊,叫声:“范雪,小心!”猛地将她扑倒在地。 两人同时滚出两三米远。 小车在两辆自行车上碾过,自行车顿时被碾成废铁。 小车一击不中,又倒退回来,将车头对准两人。 常小春透过小车前挡风玻璃,看清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不由叫出声来:“爸爸,怎么是你?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小车车门打开,驾车人把一只脚踏在地上,探出头来,是一个宽皮大脸的中年男人。 范雪在报纸和网络上见过这位房地产商的新闻照片,认得他正是常小春的爸爸常光裕。 常光裕叫道:“小春,这丫头一直缠着你,一直在暗中调查你,她会把你害死的。不如索性让我撞死她,大不了赔些钱就是了。” 常小春把范雪护在身后,大声道:“不行,你不能伤害她!” “臭小子,滚开,你想过没有,她再这样追查下去,迟早会害死你的。” 常光裕跳下车,劈面一个耳光,打得常小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常光裕又骂了两声,顺手解下皮带,缚住他双手,将他拖进车里。然后启动汽车,再次撞向范雪。 范雪如梦方醒,吓得脸无血色,掉头朝路口跑去,边跑边叫“救命”,可是这郊区偏僻小路罕有行人来往,任她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 小车不断加速,眼见就要撞到她身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阵警笛呼啸,一辆闪着红灯的警车从路口疾驰而至,先是偏转车头,让过在前面奔跑的范雪,然后一打方向盘,横在了追赶她的小车前面。 常光裕刹车不及,砰的一声,撞到警车上,小车引擎盖顿时飞起。 警车上跳下三名警察,为首一人,正是范雪的刑警父亲范泽天。 范泽天回头看看女儿,问:“小雪,你没事吧?” 范雪抑制住怦怦直跳的心,喘着气说:“我没事。”又问,“爸,你怎么来了?” 范泽天说:“丫头,因为保密的关系,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常小春这个案子,上次听了你的分析之后,我们警方已经立案调查多时,现在已经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收网?”范雪不由睁大眼睛,“难道我的推理是正确的,难道小春他真的已经……?” 范泽天点点头说:“你的推理基本没错,只不过你把事实真相弄反了。” 范雪一怔:“弄反了?” 范泽天道:“是的。我们提取了常小春暑假前和暑假后的指纹,经过技术对比,基本吻合,这就说明常小春并没有被人冒充。我们警方又到广东调查过,发现常小冬在广东打工期间,总共露过两次面,但每次他在广东出现的时候,他哥哥常小春在家里的行踪就是个谜,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弟弟常小冬在广东露面的时候,哥哥常小春是待在咱们青阳市的。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弟弟常小冬其实根本就没有到过广东,在广州制鞋厂和东莞酒店出现的打工仔常小冬,其实就是哥哥常小春。他跟弟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拿着弟弟的身份证去找工作,绝不会被人看出来。” 范雪问:“小春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泽天盯着车里的常光裕父子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你的推理并没有错,只是把凶手与被害人弄反了。被杀的是弟弟常小冬,而杀人凶手则是哥哥常小春。” “啊?”范雪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这时常小春已经挣脱束缚,从车里跳下来,沙哑着声音道:“是的,确实是我杀了小冬。那天早上,我们兄弟俩在鹰嘴崖上吵架,他一激动,就想把我推下悬崖。我奋力反抗,结果一时失手,反倒把他推了下去。我慌慌张张跑回家告诉妈妈,妈妈跑上山寻找,可是弟弟掉落深涧,哪里还寻得到?妈妈伤心地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叫我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叫我不要慌张,只要按他说的去做,我就不会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他叫我拿着弟弟的身份证,去了两次广东,一次去广州一家制鞋厂打工,一次去东莞一家四星级酒店应聘。爸爸说只要我拿着弟弟的身份证在广东露个面,证明弟弟还活着就可以了。然后妈妈对别人说弟弟去广东打工了,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范泽天看着面如死灰的常光裕,冷笑道:“可惜你这位聪明老爸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这么差,他虽然帮你摆平了一切,但你却因为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而深感愧疚,精神崩溃,性情大变,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最后终于引起我们家这位少女侦探的怀疑……” 常光裕一声长叹,看看表情痛苦泪流满面的儿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er">7 常小春的座位已经空了一个星期,范雪仍然没有从这场变故的悲伤中恍过神来。 这天晚上,刚下晚自习,门卫跑来叫她,说学校门口有个女人找她。 她跑出去一看,找她的竟是常小春的母亲吴兰英。 她有点意外,走过去问:“吴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吴兰英一见她,就流下泪来,说:“闺女,小春的事,我今天才听他爸爸打电话说给我听。其实杀死小冬的人,并不是他哥。” 范雪吃了一惊,问:“杀死常小冬的不是小春?” 吴兰英点点头说:“是的。他们兄弟俩那天确实是在鹰嘴崖上吵了架,小冬也确实对他哥哥动了手,想把他哥推下悬崖,可是他力气没有他哥大,打不过他哥,所以一气之下就跑回家里,拿了一把菜刀要去杀他哥。我急忙拦住他,劝阻他,这孩子正在气头上,觉得我是在帮着他哥,竟然提着菜刀回头要砍我。我没处可跑,只好扑上去夺他的刀,谁知争夺中刀口划过他脖子,切中了他的颈动脉。他倒在地上,鲜血狂涌,很快就不行了。小春在鹰嘴崖上独自坐了一会,步行回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就拿锄头到屋后菜园里挖个坑,把他弟弟埋了,又把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然后掏出手机给他爸打电话,说他自己失手杀死了弟弟。他爸不想同时失去两个儿子,只好给他出主意教他怎样逃避罪责……” 范雪问:“小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吴兰英说:“这孩子的想法很简单。他一直都希望我跟他爸能破镜重圆,如果他爸知道我杀了小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更别说重新跟我走到一起。所以他就告诉他爸,是他失手杀死了小冬。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小春因为替我顶罪,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他还年轻,我不能毁了他的一生,我不能叫他为我顶罪,所以我……” 范雪问:“我只是个学生,你为什么不去找警察,而要来找我说这件事呢?” 吴兰英苦涩一笑,说:“孩子,我听说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是你爸爸。我怕警察不相信我,所以先来找你,我想请你带我去见你爸爸。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带你和警察去我家里,小冬他……他还埋在菜园里呢……” 范雪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说:“我爸还在刑警大队值夜班,我带你去见他。” 一路惊魂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朱氏家族财产争夺案 案件编号:A54215420220130811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3.8.11 结案时间:2013.8.30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保险公司业务员朱慧在见俞成功之前,已经在他身上做了不少功课,掌握了不少关于他的资料。 俞成功,男,现年四十五岁,出身农村,早年做过泥瓦匠,后来又做上了包工头,白手起家,经过艰苦打拼,现如今已是身家过亿的成功房地产集团公司总裁,近年来他不但在房地产领域大展拳脚,而且还在餐饮业、旅游业、运输业等方面有过投资,且都取得了不菲的业绩,全国各地都有他的事业。 俞成功一共结过三次婚,第一任妻子苏晓燕是他的中学同学,夫妻俩同甘共苦共同创业感情极好,算是糟糠之妻吧。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十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夺走了苏晓燕的生命。她为俞成功生了一个女儿,名叫俞蔚蓝,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在她父亲的公司里挂了一个总经理助理的虚职,却只管领工资花钱,从不上班。 俞成功的第二任妻子叫弓丽娜,北大高材生,婚后不到一年就出了交通意外,玉殒香消。 第三任妻子陈美娇,三年前在海边游泳时不幸被海浪卷走,溺水身亡。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俞成功对自己的婚姻失去了信心,从此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再也不谈续弦的事,至今仍然独身。 正是因为打听到他有亲人接连遭遇不幸,所以朱慧对说动俞成功买份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十分有信心。 别看今年二十六岁的朱慧是个外地妹,可她自打大学毕业后就在这座城市打工,在保险公司经过几年时间的锻炼和拼搏,现如今已成为公司在本区域的十大业务精英之一,在工作上她可很有一套呢。 这天早上,刚一上班,朱慧就穿戴整齐,拿着几份资料,直奔成功集团的办公地点成功大厦。不想刚一进门,就被一位前台秘书礼貌地拦住了,问她:“您跟俞总预约过吗?” 朱慧怔了一下,随口撒个谎说:“我三天前就已跟俞总电话预约了。” 秘书小姐点下头说:“请稍等,我去看一下记录。”就在她转身去翻看记录簿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了,朱慧吐吐舌头,急忙蹿进电梯,按了一下去往十楼的玻璃键。 她早已调查清楚,俞总就在成功大厦的顶层办公。 抵达十楼,朱慧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看见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有一个人正坐在大班台后面埋首阅读文件。只见这人理着平头,宽宽大大的四方脸轮廓分明,皮肤白净,成熟儒雅,也许是保养得当的缘故,看上去年龄似乎还不到四十岁。 朱慧见过俞成功的照片,识得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成功集团的老总,心情略微有些紧张,走上前几步,轻轻说道:“俞总,您好。” 俞成功这才从文件堆中把头抬起来,看了看她,忽地眼睛一亮,呆了一下,问:“你是……?” 朱慧知道到了该自己好好表现的时候了,急忙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前去,同时向他展露了一个甜美大方的微笑,说:“俞总,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姓朱,叫朱慧,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我这次来找您,主要是……” 刚说个开场白,大班台上的电话就不识时务地响起来。 俞成功一边抓过电话一边接过名片对她说:“朱小姐,真抱歉,我实在是太忙了,要不我留下你的名片,回头有空再给你电话。” 朱慧为了拿下这单业务,已潜心准备好久,谁知事情刚开个头,就被他一句话给打发了,差点气得掉下泪来,心有不甘地站在那里,准备再作一次努力,谁知俞成功只顾讲着电话,再也没看她一眼。她咬咬嘴唇,只得悻悻地离开。 <er">2 出师未捷,无功而返,影响了朱慧一整天的心情,下午下班后,她来到离公司不远的“蓝血人”酒吧,要了一扎啤酒,闷闷不乐地独饮起来。 因为已经到下班时间,酒吧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不一会儿,她旁边的小桌上也坐上了人,看样子是一对男女恋人,那男的极高极瘦,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那女的穿着一件露背衫,十分性感。那男的坐下之后,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 那性感女郎一见,急忙嚷道:“这是什么烟,我也要抽,我也要抽……” 朱慧正暗自皱眉,忽然挂在胸前的诺基亚手机唱起歌来,她急忙跑进洗手间,把刺耳的噪音关在门外,然后按了一下接听键。 对方在电话里说:“是朱小姐吗?我是俞成功,我对你那份保险很感兴趣,咱们可以见面谈谈吗?” 朱慧差点高兴得跳起来,忙说:“当然可以。” 俞成功说:“我在湖心酒店二楼等你。” 在这座城市的东面,有一个面积达数千平米的人工湖,湖面回廊曲折,荷香醉人,湖心酒店就建在湖中心,位置十分独特。 朱慧打的赶至,来到二楼,果然看见俞成功正坐在一张临窗的桌子边等着她。 看见她来了,俞成功急忙起身,为她移了移椅子,说:“朱小姐请坐。” 朱慧坐下之后,看见他身上的穿着已与白天在办公室大不相同,便不失时机地笑道:“俞总,您穿休闲装的样子可比您白天在办公室西装笔挺的样子帅多了。” “是吗?”得到美女的称赞,俞成功不由开怀大笑起来。 他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叫了一支红酒,与朱慧边吃边聊。他问起朱慧老家的情况,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在哪儿读的大学,来这座城市工作多久了? 朱慧都一一作答。 忽然,俞成功话锋一转,问:“朱小姐有男朋友了么?” 朱慧脸色微红,说:“工作太忙,还没顾得上谈。” 俞成功又是哈哈一笑,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问:“朱小姐,你的保险单据带来了么?” “带来了。”朱慧急忙从包里掏出投保合同,以及相关资料,正准备对他详细讲解一番,谁知他却已拿过投保单,大笔一挥,看也没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朱慧不由又惊又喜,料想不到这份合同这么快就搞掂了,正因为容易得令人难以置信,反而令她心中惴惴不安起来:他答应得如此爽快,难道是另有企图? 但是接下来,俞成功一直对她彬彬有礼,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辞或举动。 夜里九点多时,他开着自己的奥迪轿车送她回到寓所,然后自行开车离去。 第二天下午刚一下班,朱慧的手机就响起来,一接听,是俞成功打来的。 俞成功说:“朱小姐,有空吗?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朱慧心里一格噔:好家伙,昨晚的单果然不是白签的。嘴里却故作平静地问:“什么事?俞总。” 俞成功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咱们见面谈吧,我在湖心酒店老地方等你。” 朱慧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 二十分钟后,她在湖心酒店二楼见到了俞成功。 她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问:“俞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俞成功喝口茶润润喉咙说:“朱小姐,昨晚我回去之后认真考虑了一下,你说得很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所以我决定替我们公司所有工龄满五年以上的老员工买一份保险,万一他们真的出个什么意外,也可以减轻我们公司的负担和损失。今天早上我让秘书统计了一下名单,符合要求的员工大约有800名……” 朱慧眼睛一亮,抑制住狂跳的心问:“俞总,你说有件事想找我帮忙,就是这个?” 俞成功看着她含笑说:“对,不知朱小姐能否替我们公司的广大员工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朱慧这才明白,俞成功说是请她帮忙,其实是在变着法儿帮她,高兴之下,竟有些忘形,握住他的手一个劲地感谢道:“俞总,谢谢您,您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呀。有您这一句话,公司下达给我的年度任务就提前完成了。” 俞成功瞧着她喜出望外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刚笑了两声,他忽地眉头一皱,用手捂住胸口,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朱慧吃了一惊,忙问:“俞总,你怎么了?” 俞成功脸色苍白,朝她摆摆手,急忙掏出两片小药片吞下,过了片刻,才缓过气来,看着她歉然一笑,说:“对不起,朱小姐,吓着你了。自从晓燕死后,我因为心情沉痛,悲伤过度,竟落下了这心绞痛的毛病,平时不打紧,可情绪一激动,心口就会发疼。不过幸好还不算太严重,每次犯病服两片活心丹,休息片刻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朱慧见他已经恢复如常,这才松口气,知道他刚才所提及的“晓燕”就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苏晓燕,不由感慨道:“俞先生,您对苏太太可是用情至深呀。” 俞成功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泪花,说:“只可惜她走得太早,如果她还活着……如果真能让她活过来,我宁愿放弃全部家产。” 朱慧知道,出于礼貌,她不应该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伤心往事,可是这个身家上亿名声显赫却痛失至爱心灵寂寞的男人已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听说苏太太是您的同学是吗?” 俞成功点点头说:“是的,我们同住在一条村子,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高中时,我是班长她是学习委员,我们俩都考上了大学,却都没钱去读。后来我子承父业当了一名泥瓦匠,有一年我给她家建房子没收工钱,却把她娶回了家。后来在她的支持下,我走出小山村,在城里当上了包工头,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可是当我到了这座城市,事业刚刚有了起色,她却因操劳过度心力交瘁身染重病,撒手人寰……后来我尽管又结过两次婚,但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却无人代替。” 朱慧听得入了神,又问:“她那时候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俞成功未置可否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桌子上说:“这是我们结婚时的照片,我无时无刻不带在身上。” 朱慧忙拿过照片一看,只见那张泛黄的结婚照上,新娘子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头上扎着两只辫子,眼睛又黑又大,模样极其清秀漂亮。 她拿着照片仔细一看,忽地觉得这新娘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十分眼熟。想了一想,心中一动,原来照片上的女子与她的相貌极其相似呀。 她怔了一下,蓦地抬头,却见俞成功坐在对面,正用一种异祥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脸色一红,忽然明白了俞成功为什么会如此帮助她的原因,顿时心如鹿撞,羞赧地低下了头。 正在她芳心大乱两颊绯红之际,忽地感觉到手上一热,放在桌上的一只纤手已被俞成功轻轻握住。他脉脉地看着她问:“你跟她长得太像了,小慧,咱们能交个朋友吗?!” <er">3 三个月过去了,当“成功集团老总俞成功与保险公司美女职员来往甚密”的消息被嗅觉灵敏的记者捅到晚报上之后,俞成功就知道,他和朱慧秘密来往悄悄恋爱的消息包不住了。 他觉得火候已到,所以干脆买了一枚宝石戒指,向朱慧正式求婚。 朱慧觉得俞成功虽然年龄比她大了将近二十岁,但他成熟儒雅,会体贴人,比外面那些二十出头毫不懂事的黄毛小子强多了,加之两人早已在外租房同居试婚,双方感觉良好,所以便含羞带笑地伸手让他为自己戴上戒指,点头答应了他。 俞成功告诉她说,在他们举行婚礼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就是带朱慧去他家里,向女儿蔚蓝介绍一下这位年轻后妈; 第二,去外地度假。原来近些年来,俞成功有个习惯,每到夏末秋初之际,他都要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个月时间,趁着天气凉爽气候适宜到外地度假。因为他喜欢打猎,是邻省一家大型狩猎场的高级会员,所以他每年的假期,基本上都是在那儿度过。 他决定下个月携未婚妻去那里好好放松一下,回来之后再全身心投入婚礼的筹备工作。处在热恋之中的朱慧自然不会有异议。 傍晚时分,俞成功开车把朱慧接到位于半山花园别墅区的家中。 朱慧进门一看,屋子十分宽敞,光线充足,但装修并不十分豪华张扬,幽静中透着高雅,心里不由暗暗喜欢,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便是这个家中的女主人了,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柔情蜜意。 朱慧与俞成功交往这么久,两人的关系一直处在地下状态,俞成功还没带她回过家,朱慧也还未见过俞蔚蓝。想到自己就要成为一个年龄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孩的“后妈”,她的心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俞蔚蓝还未回家,尽管俞家有一个佣人,但朱慧还是挽起衣袖亲自下厨,一边做饭一边等着“女儿”回来。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朱慧刚做好一桌子饭菜,门铃就响了,佣人张嫂急忙上前开门。朱慧知道一定是俞家大小姐回来了,有些不安地自沙发上站起来。 俞成功握着她的手含笑道:“坐吧,没事儿,蔚蓝虽然有些任性,但还是个识大体的女孩,她会喜欢你的。” 门开处,走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穿着打扮十分前卫时尚的女孩,女孩后面还跟着一位年轻男子,个子很高,身形瘦削,皮肤黝黑,头上戴着一顶旧鸭舌帽,身上透着古怪。 朱慧一见,怔住了:这不是那天她在蓝血人酒吧看见的那对争烟抽的恋人吗?原来她就是俞成功的女儿俞蔚蓝。 俞成功起身为朱慧和俞蔚蓝作了介绍,俞蔚蓝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朱慧一会,忽然冷冷地道:“看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想让我叫你做妈,门都没有。” 朱慧脸色一白,谁知俞蔚蓝却忽然咭咭地笑起来,一把抱住她,亲热地说:“我不能叫你妈,但可以叫你一声慧姨,看得出我老爸是真心喜欢你,我也一样。” 朱慧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俞成功注意到了女儿身后的那个“鸭舌帽”,问:“这位是……” 俞蔚蓝忙说:“爸,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名叫廖捷先,省摄影家协会会员,自由摄影艺术家,他给我拍过一套写真集,真是太漂亮了……” 俞成功眉头一皱,打断她的话问:“你男朋友不是汪鹏吗?怎么……” “哎呀,爸,”俞蔚蓝嘟嘟嘴说,“我和汪鹏合不来,早就分手了,不对,爸,是他要去美国留学,先提出跟我分手的,您可别怪我不给你那位老同学面子。这是我爸。”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鸭舌帽”说的。 廖捷先忙叫了一声:“Uncle(叔父),您好。” 俞成功见他又黑又瘦,看上去像个“白粉仔”,浑身上下古里古怪,比起以前那个自己为女儿介绍的老同学的儿子汪鹏来,真是有天壤之别,当下满脸不悦,正要发作,朱慧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只好勉强点一下头,说:“原来是个艺术家,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朱慧忙起身说:“饭菜都凉了,大家边吃边聊吧。” 俞蔚蓝见她为自己和男友解了围,不由向她投去感激一瞥。 朱慧微微一笑,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 因为下个月要出去度假,许多工作都要赶在这个月月底之前安排好,时间非常紧迫,所以俞成功打电话告诉朱慧,这几天他得在公司加班加点,不能去她那边陪她。 朱慧笑着说:“你不来更好,我正好约了几位同事去逛时装店呢。” 这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朱慧同公司的两位女同事一起逛完服装城,刚走到步行街路口,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停着的一辆小车十分眼熟,走近一看车牌号码,正是俞成功的奥迪轿车。 她正要上前打招呼,车门忽然打开,俞成功扶着一位身着超短裙的性感女郎走下车,两人靠得很近,直朝前面一间黑黢黢的房子走去。快到门口时,她分明看见那女人在俞成功脸上亲了一下。 朱慧的头嗡的一下,像是炸开了一般,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她顾不上跟两位同事道别,就急忙钻进了一辆停在街边下客的出租车。 回到住处,她再也忍不住,屈辱的泪水像潮水一般涌出来。 一头倒在床上,刚才在街边撞见的俞成功与那性感女郎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镜头,就像一场无声的恐怖电影一样,不停地在她眼前闪现。 她忍不住在心里问:怎么会这样呢?这个俞成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 她这才发现,自己虽然与俞成功交往了这么长时间,而自己对于他的了解却并不深。 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仅仅来源于新闻媒体对他的宣传吹捧和他自己的介绍。 谁知道她以前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是不是只是一种表象呢? 谁知道她的感情是不是被人欺骗了玩弄了呢? 事到如今,她又该怎么办呢,是毅然离开他,还是…… 冷静下来之后,她又想,不管怎么样,在作出最后决定之前,一定得先弄清楚到底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重情重义勇于负责的俞成功是真正的俞成功,还是今晚所见到的这个已经有了未婚妻却还与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俞成功是真正的俞成功。 假如万一她因为误会了他错怪了他,而赌气与他分手,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谁又能帮她弄清楚俞成功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了晚报上刊登的那些“调查公司”也就是俗称私人侦探的广告。 她急忙翻出一份晚报,在分类广告中找到一家“真相调查事务所”的电话号码,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er">4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朱慧委托真相调查事务所调查的事,却迟迟没有消息。打电话一问,对方负责人杨兵告诉她说:“朱小姐,您委托的调查对象不是普通人,他行事很隐秘,而且也不容易接近,所以需要些时间。您放心,这件事由我亲自出面调查,我一定会交给您一份满意的调查报告。” 朱慧只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但是就在这时,俞成功打来电话约她出去吃饭。 原来俞成功已将手头事务交待好了,他叫朱慧收拾好衣物行李,明天就可以出发,前往狩猎场度假。从青阳市到狩猎场只有三天车程,加之沿途有几个风景很不错的风景点可以游览,所以俞成功决定照例自己驾车前往。 在真相调查事务所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之前,朱慧不好拒绝俞成功的要求,只好同意明天和俞成功一起出发。 第二天一大早,俞成功就在楼下按着汽车喇叭,朱慧急忙收拾妥当,提着行李下楼。 俞成功笑着接过她的行李说:“小慧,这回咱们终于可以无忧无虑无所牵挂地好好玩他一个月了。”说罢,抑制不住心头兴奋之情,搂着她的腰肢在她脸上开心一吻。 他又告诉她:“除了和你结婚,回来之后,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朱慧淡淡地问:“什么事?” 俞成功朝她神秘一笑,说:“现在不告诉你,到时再给你一个惊喜。” 奥迪轿车缓缓驶出城区,朱慧坐在俞成功身边,扭头看看他,很想开口问他那天晚上他跟那个穿超短裙的性感女郎的事,但转念一想,即便是真的,他也一定会极力狡辩矢口否认。还是等私家侦探的调查有了结果再说吧,好在她已把手机号码告诉了真相调查事务所的经理杨兵,一旦有了结果,他可以随时联系她。 小车缓缓驶出青阳市之后,沿高速公路一路向北而去。 刚走了一个多小时,朱慧的手机就响了,她按了接听键,对方说:“朱小姐,您好,我是真相调查事务所杨兵,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朱慧看了身边正聚精会神开车的俞成功一眼,不动声色地说:“我现在正跟俞总在一起,咱们要自己驾车去狩猎场度假,有什么事你说吧。” 杨兵果然不愧是私家侦探,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声说:“好的,朱小姐,我明白您的处境,从现在开始,您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可以了。您委托我调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现在我将调查结果告诉您,您听了之后不管有多么意外和震惊,都千万不可在脸上表露出来。” 朱慧心里一紧,又看了俞成功一眼,说:“好的,我记住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杨兵说:“针对您的委托,鄙人调查结果如下:第一,俞成功并非正当商人,他其实是靠贩卖毒品起家,房地产公司只是他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即便是在今时今日,他也仍然在做着走私的违法生意。第二,他结过三次婚,第一任妻子苏晓燕并非病逝,而是被他下毒害死的。十年前,苏晓燕发现丈夫在外面与别的女人有染,苦劝他回头,他却不听。苏晓燕一怒之下,就吵着要跟他离婚。俞成功怕离婚后苏晓燕会分走他一半家产,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她的饮食中加入慢性毒药害死了她,最后居然连医生都没查出她的死因。第三,他的第二、三任妻子弓丽娜和陈美娇也并非死于意外,那两场‘意外’都是俞成功一手设计的。他为什么要害死她们呢?原因其实很简单,你别看俞成功道貌岸然,实际却是一个玩弄女人的老手。在苏晓燕死后,他又曾和多个女人发生过关系,有的女人玩腻之后就被他甩掉了,而有的女人却心思单纯,真心实意地爱上了他,缠住他不放,他便假装跟她结婚,然后再设计将她除掉。弓丽娜和陈美娇二人便是因为痴情于俞成功而惹祸上身的。第四,根据种种迹象显示,朱小姐,您的处境可能有点不妙。俞成功起初只是想跟你‘玩玩’,后来你俩的关系被媒体曝光之后,他不得不表面答应跟你结婚,而暗地里,他至少还跟三个以上的女人保持着暧昧关系。以往他去狩猎场度假都是只身一人前往,从没带过女伴,而这一次为什么要带上你呢?我估计他八成已对你动了杀机,他想在外面将你这个‘麻烦’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你别忘了他的第二任太太弓丽娜也是在外地与俞成功一起旅游时惨遭‘不幸’的。朱小姐,我提醒你,千万要小心。” <er">5 在离青阳市千余公里之外的地方,有座笔峰山,山上林木繁盛,风景优美,据统计,在这里栖息生活的野生动物有水鹿、野猪、黄麂、华南免、狗獾、山鸡、旱鸭子等一百余种。开发商以此为资源,在山上建了一座大型的狩猎山庄。 由于这里冬暖夏凉,景色迷人,一年四季均可开猎,是一个集打猎、探险和休闲度假于一体的特色旅游胜地,所以吸引了国内外不少游客。 俞成功驱车抵达狩猎山庄设在笔峰山下的接待宾馆时,已经是第三天傍晚时分了。 他和朱慧在宾馆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租了爬山靴和防刺防水的迷彩服,还有一把狞猎专用、射程达150米、杀伤力极强的加强型半自动红外步枪弩,兴冲冲地坐上缆车上山去了。 在半山腰,两人下了缆车。山腰处,有一大片被围墙围起的平地,平地上建着几排平房,装修得很别致,是猎人宿营地,不远处还有餐厅、酒吧、烧烤间、急救室等,只要客人愿意,无论在山上待多长时间,食宿娱乐都不成问题。 俞成功和朱慧被安排在相邻的两间平房内住宿,两人拿了钥匙,各自进房安顿。 朱慧刚进房放下行李,俞成功就兴致勃勃地闯进来,说:“小慧,快换衣服跟我一起上山,今天一定要打个大猎物晚上让你烧烤了吃。” 朱慧自打在半路上接听到私家侦探杨兵打来的电话之后,尽管心里将信将疑,尽管表面不动声色,但却早已暗暗对身边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起了戒心。 此时见他催得这么急,一抬眼,望见他背在背上的那把足可以射死人的步枪弩,忽地心中一动:难道杨兵的估计果真属实?此时正是狩猎的淡季,山上游人不多,莫非俞总要趁此机会将我诱骗上山,然后再……一惊之下,急忙摇头说:“我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俞成功拉住她说:“阿慧,别这么扫兴,你跟我上山去,保管让你大开眼界,说不定还会待在上面不想下来了呢。” 朱慧瞧着他脸上不屈不挠的神色,心中忽然明白过来:是了,他怕我留下来一个人逃走,所以不放心。 其实她早在坐缆车上山时就已经仔细观察过了,山坡上山陡林密,根本没有下山的路,除了坐只在早上和傍晚运行的缆车之外,游客再也没有办法上下山。 她怕再一味拒绝会引起俞成功的疑心,当下只好点头应承。 两人穿戴整齐之后,就往山上狩猎区走去。狩猎区内密密的覆盖着原始次森林,地形地貌极其复杂,除了有很多野生动物出没之外,还有不少人工驯养的猎源供游客射猎。 几只山鸡从草丛里跑过,树上人工繁殖的松鼠一点都不怕人,晃动着肥大的身躯在树桠间攀来跳去。 朱慧见俞成功并不停步射猎,不由感到奇怪。 俞成功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射这些小动物有什么意思,我准备猎个庞然大物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说着带着她直往森林深处钻去。好在林子里到处是指路牌,还有应急电话,所以也不用担心迷路。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朱慧已累得满头大汗。山林太大,居然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她见离山腰的宿营地越来越远,抬头一望,树木参天,遮天蔽日,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置身何处。 她忽地心中一惊:他是在寻找下手的地方么? 正在这时,忽听“嗷”的一声怪叫,从灌木丛中窜出一只满身泥浆的野猪,身躯硕大,像个小牛犊似的。 朱慧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惊叫,急忙后退,脚下一滑,竟摔倒在地。 那野猪瞪着凶光四射的大眼睛,张大嘴巴直朝她脸上咬去。 俞成功大叫道:“小慧,别动。” “叭”一下,扣动扳机,从步枪弩中射出一支纯钢猎箭。 朱慧听见响声,抬眼看时,只见一支利箭闪电般射至,箭头所指的目标,似乎正是自己的咽喉。 她不由大惊失色,暗道:他果然动手了。情急之中,就地一滚,猎箭贴着她的肩膀穿过,“噗哧”一声,射进野猪的眼睛。 那箭头是涂了麻醉药的,野猪“嗷嗷”惨叫几声,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俞成功上前踹了几脚,见它的确昏死过去,再不能伤人了,这才放心,回头扶起朱慧,用责备的语气说:“我已经叫你别动了,你看刚才多危险,猎箭差点就射中你了。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朱慧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心想:我明明看见那支猎箭射的是我,我若不躲开,岂不早就被你射死了?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本能地觉得危险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er">6 下午时分,俞成功和朱慧回到山腰宿营地,请那里的工作人员上山帮忙将那只几百斤重的野猪抬下来。 这时,上山打猎的其他游客也都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他们的狩猎技术不如俞成功,没人猎到大的猎物,最多的也就射到几只人工饲养的山鸡而已。 大伙看见俞成功竟然猎到这么大一头野猪,不由大感钦佩。 好客的俞成功乘机邀请大伙晚上一起到烧烤间吃烤野猪肉。 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几拨游客都到烧烤间聚齐了,其中有一个涉外旅游团,中间有不少外国游客。 朱慧外语基础不错,通过攀谈,很快就和一对来自英国的史密斯夫妇搞熟了。 工作人员早已把俞成功猎到的野猪侍弄好,正整个儿的架在篝火上烧烤,其他人也将猎到的山鸡、旱鸭子等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大伙围着篝火吃肉喝酒,唱歌跳舞,玩得十分尽兴。朱慧虽然心事重重,却也不得不强作欢颜,一直陪伴在俞成功身边。 这场篝火晚会一直闹到半夜十二点才渐渐散去,大伙相互道别,各自回房安歇。 朱慧回房之后,躺在床上,想着私家侦探杨兵给她的警告,想着今天的大难不死,想着身边隐伏的重重杀机,不由展转反侧,难以入睡。 直到凌晨两三点钟,她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一惊而醒,警觉地坐起一看,只见远处的灯光清皙地将一个正端着一支步枪弩的男人的身影映照在她房间窗户上。 她吓得“啊”一声惊叫,顿时睡意全无,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也许是屋内的响动让外面的人惊觉到了,那人影一晃,迅速地消失了。 就是最后那一刻,她已隐约分辨出那端着步枪弩鬼鬼祟祟站在她窗外的人是谁了。 她的心顿时缩得紧紧的,身上冷汗涔涔而下,再也不敢躺下睡觉,就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双眼死死盯住窗户,在床上一直坐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俞成功看见朱慧眼圈发黑,不由关心地问:“小慧,你昨晚没睡好么,是不是有什么声响打扰你了?” 朱慧一惊:他是在试探我是否已经发觉他的阴谋么?忙摇摇头,故作轻松一笑,说:“没、没什么,可能是换了个新环境,一时难以适应,所以失眠了。” 俞成功拉着她的手说:“过几天你就会适应了,咱们可要在这儿待上一个月呢。对了,这里除了狩猎区,还建有水上乐园、温泉度假村、山洞探险区等许多好玩的地方,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带你玩个遍,保管你乐不思归。” 朱慧心中一动,忙拽着他的胳膊说:“那你今天就带我去泡温泉吧。” 她心里想,只要不去那游人稀少的狩猎区,只要你手中不端着那把步枪弩,我就安全多了。 但是俞成功却摇头说:“不行,今天咱们还得去狩猎区,听说这儿的黄麂很漂亮,我来了几回都没猎到,这回一定要射到一只,以了心愿。” “哦,是这样。” 朱慧淡淡的应了一声。 俞成功听出她语气有异,颇感诧异,张了张嘴,想要问她什么,却又忍住。 他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其实他早就看出这几天朱慧的气色有点不对劲,本想问她,可一想,她若想告诉他的话早就说了,她若不想说的事,问她也没用。 他只是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多关心她,注意她。 两人换上衣服鞋子,带上弩枪,正准备出发,昨晚认识的那对外国人史密斯夫妇忽然找上门来,用生硬的汉语邀请俞成功和朱慧二人跟他们一起上山打猎。 俞成功很高兴地答应了。他不知道,其实朱慧昨晚就已经约好了今天同史密斯夫妇同往。 她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路上有伴,俞成功绝不敢贸然对其下手,二来俞成功听不懂外语,关键时刻,她可以用英语将自己的危险处境告诉这对老外夫妻,请求帮助。 其实今早起来她本是打算拨打“110”报警的,可一想自己无凭无据,报警不但得不到警方的信任,反而还会打草惊蛇,让俞成功惊觉,促使对方行事更加机密小心,让她更加不易抓到证据,抑或使他提前动手,那她的处境就更加凶险了。 四人收拾停当之后,一齐朝山上的狩猎区走去。 <er">7 俞成功今天的运气显然没有昨天好,在山上转悠了一整天,连一只黄麂的影子都没看见,由于他一心只想猎个大猎物,一路上对出没在杂草灌木丛中的山鸡野鸭一概不感兴趣,最后只好空手而归。 回到山腰宿营地,吃罢晚饭,俞成功见朱慧很是疲惫,便让她早点回房休息。 朱慧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床上,由于这两天一直陪着俞成功爬山打猎,确实累了,头一着枕,就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不知熟睡了多久,突然“砰”的一声炸雷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原来不知何时,屋外已雷声大作,哗哗啦啦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朝着窗户望去。正在这时,天空中扯起了一道惨白的闪电,借着这炫目的光芒,她清楚地看见窗外的玻璃上贴着一张脸,一张熟悉而又恐怖的面孔。 她浑身一颤,是他,是俞成功,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俞成功正一手端着那把弩枪,一手推着玻璃,似乎是想把窗子推开。 幸好朱慧经过昨晚的极度惊魂之后早已有了防范,临睡之前已将门窗关牢。 闪电倏亮即灭,天地间又是一片黑暗。 朱慧心中一紧,俞成功已经杀机毕现,她绝不能坐以待毙。趁着黑暗,她悄然翻身下床,伸手自床下摸出一把半自动手枪弩。 这是她今天一大早悄悄从狩猎场租来的,这种手枪弩的威力虽比不上俞成功的步枪弩,可它小巧轻便,除了能同时射出两羽弩箭之外,还可以连射十五颗六毫米口径的小钢珠,有效射程75米,近距离内的威力实不亚于手枪。 有了这防身武器,她的胆气不由为之一壮。 她蹲在床下,定了定神,然后手握弩枪,背贴墙壁,屏声敛息,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旁边,轻轻打开窗户插销,突地拉开玻璃窗,叭叭叭,劈头盖脸乱射一气,直到一口气射完箭道里的弩箭和弹匣里的钢珠,她才停下来。 然后迅速回身,揿亮房间里的电灯,再趴到窗户边一看,外面黑漆漆的,根本不见人影。 夜雨滂沱,砰的一声炸雷,把她吓了一跳。 关好窗户之后,她这才为刚才的凶险感到后怕,身子倚在墙上,慢慢向地上瘫坐下去。 此时此际,她心口扑扑乱跳,双脚软得像两根棉花糖,连走到床边的力气也没有了。她靠在墙角里,双手捂着脸,忍不住无助地哭起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渐渐恢复些力气,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正要朝床边走去,忽地有一阵奇怪的歌声,穿透风雨嘈杂之音,在她身边大声唱起来。 她不由吓了一跳,再侧耳一听,原来是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在唱歌。 她急忙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俞成功的手机号码。 她心中一紧:难道我刚才射伤他了,他要打电话报复我? 她的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握着手机就像握着一个定时炸弹似的,咬一咬牙,用力按了一下“拒听”键。 歌声顿止,但很快又再次唱起来。 她犹豫一下,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立刻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说话声:“小、小慧,救我……我的胸口好疼……”话未说完,便听见“叭”一声响,似乎是手机从他手中摔落到了地上,朱慧在这边“喂”了几声,电话里隐隐传来俞成功痛苦的呻吟声,却听不到他说话。 难道真的是他的心绞痛又犯了,还是……? 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握着手机犹豫好久,又把耳朵贴在她与俞成功隔邻的墙壁上,静静倾听,隐约听到隔壁房中传来一阵噼里叭啦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她心中一动,暗想不管如何,先过去看看再说。急忙打开房门,刚要冲出去,却又心存疑虑,回身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弩,上好弩箭和钢珠,端在手中,以防不测。然后才冲进风雨中,直向隔壁房间奔去。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正急。 虽只短短十来米远的距离,朱慧却被淋得浑身透湿,还在半道上滑倒在地,重重摔了一跤。 冰凉的雨水吹打在身上,冷得她浑身直打颤。 好不容易才来到俞成功的窗前,只见铝合金的窗户趟开着,屋里透出桔红色的台灯光。 朱慧用手抹一抹脸上的雨水,定了定神,端着弩枪,贴着墙壁慢慢探出半个头来,定睛向屋内瞧去。 只见房间里狼藉一片凌乱不堪,茶几和椅子翻倒在地,一只茶杯摔碎在屋子中央,手机翻着盖子横躺在墙角,俞成功正蜷缩在地,双手紧捂胸口,表情痛苦不堪,气喘吁吁,不住呻吟。 朱慧暗想:他果真是犯了心绞痛。 她丢下弩枪,正想从窗户里爬进去救人,目光一扫,却忽然看见就在俞成功躺着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把上了弩箭的步枪弩,心中猛然一震,头脑顿时清醒过来,暗自揣测道:怎么会这么巧,他刚刚还在我窗前晃过,回到房里连身上的湿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就犯病倒在了地上,莫非其中有诈?难道是他见打不开我的窗户害不到我,所以才想出这条苦肉计引我进入他的房间,然后再对我下毒手? 想及此,她不由浑身一颤,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又捡起了丢在地上的弩枪,屏声敛息地观察着屋里的动静,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招。 又过了一会儿,俞成功突然痛苦地哀号一声,双手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胸口,在地板上翻滚着,挣扎着,呻吟声愈来愈低愈来愈沉,似乎已到垂死边缘。 看他的模样,并不像是在伪装。 朱慧这才相信他确实犯病了,又丢下弩枪,正要翻进窗户救他,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心念电转:我又何必救他,他处心积虑想要加害于我,我正愁没办法摆脱他,假如他就此心痛而死,我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况且他若就这么死了,与我也扯不上任何关系……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又犹豫起来。 她用淡漠的眼神,看着屋里的一切,硬起心肠咬一咬牙,正欲转身悄然离去,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俞成功的脸上,这张透着中年男性刚毅与成熟的脸,曾经让她那么迷恋,可是现在,这张脸却不但苍白如纸,风采尽失,而且还布满汗珠,扭曲变形,既狰狞丑陋,又可怜巴巴。 瞧着瞧着,她忽地心头一软,叹息一声,想道:他毕竟是自己这一生中真心实意爱过的第一个男人,我真的忍心见死不救么? “到底救还是不救?” 她双手撑在窗子上,一瞬之间,心中已转过万般念头,犹犹豫豫之间,额头上竟已紧张得渗出汗珠子来。 又过了半晌,直到她看到俞成功渐渐停止挣扎,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呻吟之声已细不可闻,她才蓦地下定决心:纵然他有千般不对,我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痛苦而死,他可以负我,我却不能对不起自己所爱的人。 想到这里,她浑身上下也不知哪里冒出的力气,手一撑脚一跨,就从窗户里跳了进去。来到俞成功身边,抱起他的头,用手轻抚着他的胸口,问:“药放在哪里?” 俞成功浑身冰凉,手脚发僵,嘴唇颤动一下,却已说不出话来,只是缓缓移动着呆滞的目光,朝着摆放在床边的衣柜看了一下。 朱慧急忙打开柜子,拿出他的旅行包,从里面翻出一瓶活心丹,倒出三片白色药片,用温开水喂他服下。 因为每次俞成功犯病,她看见他服下药片之后,便会立即好转。所以这时她也大大地松了口气,心想他这条命总算是救回来了。 她又吃力地将俞成功连拖带抱地弄到床上,盖好被子,给他暖和身子。做完这一切,最后她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正欲转身离去,俞成功却突然掀开被子,直挺挺坐起来,一手痛苦地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双目圆瞪,满脸骇色,咬牙道:“这、这药不是……你、你好狠……”突地向后一挺,直直倒在床上,再也不动了。 朱慧大吃一惊,叫了他两声,却没回音,颤抖着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居然已经断气了。 <er">8 山上没有医院,只有一间应急诊所,诊所里只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医生,姓甄。 当甄医生接到消息赶到俞成功的住处时,已是凌晨五点钟左右了,这时风雨已停,曙色微明。 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狩猎山庄的高层,为了不使消息走漏引起恐慌影响狩猎山庄的生意,已经有几名保安封锁了现场。 甄医生到场检查之后,确认俞成功已经死亡。 朱慧早已乱了阵脚,只好连夜打通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俞成功的女儿俞蔚蓝的电话。 现在,她正坐今天的早班飞机赶来。 为了不影响其他游客,保安悄悄地把俞成功的尸体抬到应急诊所。 诊所在烧烤间后面,距宿营地约莫一里路远。 诊所很小,平时主要为一些上山打猎不小心摔伤或被蛇、猎物咬伤的游客作些应急处理。诊所里没有可供停放尸体的太平间,甄医生只得找了个带拉链的长袋子将俞成功的尸体装起来,放在后面小房间里。幸好天气凉爽,尸体不会立即发臭。 上午九点钟,俞蔚蓝在男朋友廖捷先的陪同下,刚一下飞机,就直奔狩猎山庄。 现在是旅游淡季,狩猎山庄上下山的缆车除了早晚各开启一个小时之外,其他时间都处在停止状态。但是现在山上出了人命,山庄也不敢怠慢,俞蔚蓝和廖捷先一到,就专门开动缆车,将他二人送上了山。 来到诊所,甄医生将尸体袋的拉链打开,俞蔚蓝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一见父亲的尸体,悲痛之下,一口气喘不过来,竟“啊”的一声,向后一倒,晕转过去。 幸好站在她身后的廖捷先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甄医生急忙掐她的人中,又在她的鼻子下擦酒精,忙活了半天,她才悠悠醒转。 俞蔚蓝睁开眼睛,眼泪刷刷地流着,看见朱慧站在旁边,不由一跃而起,猛地用力朝她撞去,一边哭着,一边恨声骂道:“你这个狐狸精,是你害死了我爸……在家时他还好好的,为什么跟你一出门就……是你害死我爸的,一定是你害死我爸的……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抓你抵命……” 朱慧猝不及防,被她撞个正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见她来势汹汹,不由吓了一跳,脸色涨得通红,急忙向后退去。 俞蔚蓝不依不饶,仍旧张牙舞爪向她扑来。 甄医生忙拉住她说:“俞小姐,请你冷静点,令尊并非被谁谋害而死,他因心绞痛而引发的心脏病已经很严重,昨晚他又犯病了,因为风雨太大,没人及时发现抢救,所以才……” “不是的不是的,她跟我爸在一起,我爸犯病,她怎么会不知道?一定是她心中有鬼,故意不救。是她害死了我爸。” 俞蔚蓝跺足哭喊着,伸手往朱慧脸上抓去。 朱慧急忙退避,想起俞成功之死,确是她救护太迟所造成的,不由心中有愧,低头默默忍受许久,最后听到俞蔚蓝骂的话越来越难听了,这才眼含屈辱的泪花,郁悒地转身回房去了。 俞蔚蓝瞧着父亲的尸体,想到从今以后,自己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不由悲从中来,失声大恸。廖捷先和甄医生在旁边劝了她好久,她才勉强止住悲声,被男友搀出了诊所。 廖捷先问她:“Uncle的后事该怎么处理?” 俞蔚蓝擦擦眼泪想了想说:“今天回去的班机已经没有了,咱们先在山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将爸运回家里办后事吧。” 廖捷先点点头说:“这样也好。” 俞成功虽然不是死于朱慧之手,但归根到底,她也难辞其究。 正因为她心中暗藏着一份愧疚之情,所以对俞蔚蓝和廖捷先作出的决定极为关心,总希望自己能帮上点什么忙。 下午,她打听到俞蔚蓝和廖捷先住在史密斯夫妇隔壁的两间房子里,便忘记了上午的不快,敲开俞蔚蓝的房门,带着悲痛的神情问她是否需要她帮什么忙。 不想这位俞家大小姐对她成见已深,一见到她脸色就变了,一边将她往外赶一边毫不客气地说:“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是你害死我爸的,我一定要报警,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er">9 入夜之后,朱慧展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想到昨天晚上这个时候,自己还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担心俞成功要谋害她,而现在,事情竟然完全逆转过来,本来已成为别人猎物的她平安无事,而处心积虑要谋害她的人反倒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可真是世事无常,生死有命呀。 假若俞成功还活着,也许现在去另一个世界报到的人就是她了吧。 她心中既有一丝愧疚之情,又有一丝庆幸之意。 正在不胜唏嘘难以入睡之际,忽然听到了一阵“瞿瞿”的手机铃声,她急忙翻身坐起,抓起自己的手机一看,并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她怔了一下,忽然想了起来,今天早上当保安搬走俞成功的尸体之后,她担心有人趁机潜进俞成功的屋里偷走他值钱的遗物,所以便顺手将他那台价值五千多元的三星手机捡了起来,准备见到俞蔚蓝之后再还给她,谁知今天被俞蔚蓝那么一闹,她竟把手机的事给忘了。 朱慧急忙取下挂在床头的牛仔裤,从口袋里掏出俞成功的手机。 “瞿瞿”作响的果然是这部手机。她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翻开了接听盖。 “喂,俞总,我是惠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彭惠明,您叫我按照您的意愿为您重新拟定一份遗嘱,我已经草拟好了,只等您看过签字拿到公证处公证之后,即可替代原来那份遗嘱生效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喂,喂,俞总,您怎么不说话?” 那头打电话的人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这才感觉出有些异样。 朱慧知道外界还不知道俞成功在狩猎山庄出事的消息,她也不好说破,只好用十分礼貌的口吻说:“彭律师,不好意思,俞总有事出去了,手机落在了我这儿。你说的话我会尽快转告他的。”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继而警惕地问:“你是谁?” 朱慧说:“我姓朱,是……” 那位彭律师立即换了一种讨好的语气说:“我知道了,您一定是朱慧小姐吧,我是俞总的私人律师,我常听俞总提起你呢。朱小姐,恭喜你呀。” 朱慧一怔,说:“恭喜我什么?” 彭律师说:“我刚才说的话您也听到了,俞总原本有一份经过法律公证的遗嘱保管在我这儿,他在那份遗嘱中规定他身故之后名下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全部归他的宝贝女儿俞蔚蓝所有。一个星期前,俞总找我传达了他想修改遗嘱的意愿,他打算把自己名下70%的财产留给即将与他结婚的爱人朱慧小姐,另外30%留给女儿。朱小姐,俞总对您可真是用情至深呀……” “什么?” 朱慧听到这里,一下子呆住了。 忽然记起临来狩猎山庄度假之前俞成功对她说的那句话:“回来之后,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问他是什么事,当时他只神秘一笑说:“现在不告诉你,到时再给你一个惊喜。” 难道他说的那件重要的事,就是彭律师告诉她的这件事? 她的心顿时乱了,隐约觉出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不等彭律师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俞总,错怪了俞总? 合上手机盖之后,朱慧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了。她披着睡衣,灯也不开,蹙着眉头不停地在黑暗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心中的念头也转了一个又一个:怎么会这样呢?照彭律师这么说来,俞总对自己完全是一片真心,他不但真心实意想跟她结婚,而且还为她修改遗嘱,要将他身后的大部分财产留给她,一个如此怜她惜她真心实意爱着她的男人,又怎么会想要害死她呢?难道是私家侦探杨兵的调查有误,难道是自己错怪了俞总?可俞总三番几次想要用弩枪射杀她,这是她亲眼目睹的事实呀。 她可以不相信那个满身铜臭故作高深的蹩脚的私家侦探,但她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是这位彭律师在骗她?可她与他素不相识,并无来往,而且他今天这个电话也并非专门打给她的,照理说他并没有什么理由要骗她呀…… 她翻来覆去想了半天,非但没理个头绪出来,心里反而更乱了。 黑暗中,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要是俞总还活着就好了,纵有天大的事,我也可以豁出去向他问个清楚明白,只可惜他已经…… 想到俞成功,想到他昨晚在自己眼前痛苦挣扎最后直至死亡的经过,她不由感到有些后悔,昨晚自己若是及时出手相救,他也不会被心脏病活活折磨而死…… 但是她很快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昨晚并无幸灾乐祸见死不救之心呀。 昨晚她出手救人之时,虽然有点过迟,但也绝对未到无可挽救的地步。俞成功平时发病,无论病情多重,只要服下几片活心丹,一般都会舒缓过来。为什么她昨晚给他服下药片之后,他的病情非但不见缓解,反而还突然恶化,直至死亡呢? 她的心突地一跳:难道是那药片有问题? “不行,无论如何我也要将那药片拿去给甄医生瞧瞧。”主意打定,她立即换好衣服,打开房门,顾不上外面夜寒露重,直朝俞成功的房间跑去。 <er">10 朱慧来到俞成功的房间门口,伸手一扭门锁,才知道房门已被保安锁住。 她犹豫一下,又摸着墙壁走到窗子边,好在那扇铝合金窗户还半趟着,她用力把窗子趟得更开一些,双手撑在窗沿,双脚踏上窗台,轻轻跳进屋里。 屋子里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想到昨晚这里曾死过一个人,虽然死的是自己的熟人,但也不免心头发毛,想要打开电灯,又怕灯光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好壮着胆子摸黑行事。好在屋里还是保持着昨晚的原样,哪里有打碎的茶杯,哪里有倒翻的茶几椅子,哪里是桌子哪里是柜子,她都还记得。 一种要查明真相的信念支撑着她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摸摸索索地向前走着。好久,向前伸出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摸,是床。 再沿着床沿横走十来步,终于摸到了衣柜,伸手拉开柜门,她记得这柜子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有半人多高,挂着几套俞成功换穿的西装和衬衣,上面一层搁着他那只大旅行包,在旅行包的一头有一个带拉链的小口袋,里面装着一些感冒药、泻利停、阿司匹林等出门常备的应急药物,而那瓶俞成功赖以救命的活心丹也放在其中。 她昨晚就是从这小口袋里拿出活心丹药片喂给俞成功服下的。 黑暗中,她抖抖索索地连手指都有点不听使唤了,好半天才打开那小口袋的拉链,把手伸进去,拨开装感冒药和泻利停的纸盒子,终于摸到了装活心丹的那个小玻璃瓶。 正要往外掏,忽地咔嚓一响,窗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来,一面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一面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正在她在心中急急地求神仙保佑窗外那人快快离开之时,忽然又是叭一声轻响,那人竟跟她一样,攀着窗沿翻身跳进了屋里。 她这一惊之下,当真吓得差点连魂魄都不见了。 好在那人背对着窗子,窗外透着微弱的星光,她隐约看得见那人的身影,那人却看不见她。 怎么办呢?绝不能让那人发现她,否则她就真的成了害死俞成功的嫌疑犯了,到那时她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情急之中,她只好硬着头皮闪身钻进柜子,在一件衣服后面猫着腰蹲下来,轻轻扣上柜门。 做完这一切,她的手心早已冒出汗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关上柜门之后,外面的人难以发现她,她也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了。 正在她浑身发抖,心弦都快要绷断了的时候,忽听外面扑通一声响,想必是那人不熟悉屋内情形,摸黑乱闯,踢到了倒翻的物什,摔了一跤。 “妈的,真倒霉,把老子的膝盖都摔破了。” 那人窸窸窣窣地从地上爬起,骂了一句粗口,听声音,居然是个男人。 朱慧的一颗心不由悬得更高,跳得更快了。 过了片刻,忽听喀的一声,那人竟然摸索着摁亮了台灯,一丝桔红色的灯光立即从柜门缝隙中透了进来。 朱慧心中暗吃一惊:这人三更半夜潜入别人房间偷东西,居然还敢大模大样地开灯,胆子可真不小呀。心中一个念头尚未转过,忽地眼前一亮,衣柜的门竟然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朱慧几乎吓晕过去,张张嘴巴,差点就要“啊”地一下惊叫出声,急忙缩缩脖子,将整个人都藏在衣服后面。 台灯灯光昏暗,衣柜里更是光线朦胧,那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衣柜里会藏得有人,所以并未多加留意。 柜门一开,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上面一层的那只旅行包上,哧溜一声打开拉链,仰着脖子把手伸进去,稀里哗啦地摸索起来。 折腾好半天,似乎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咬着牙丧气地骂了一句:“狗日的老东西,把它藏哪儿去了?” 朱慧一听,眉头一皱,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呀?忍不住心中好奇,悄悄探出半只眼睛一瞧,不由大吃一惊:这不是俞蔚蓝的摄影家男朋友廖捷先吗?他来这里干什么?是俞蔚蓝授意他来的,还是他自个跑来的?他在找什么东西?…… 一刹之间,她心中已掠过无数个“?”号。 廖捷先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失望之余却心有不甘,干脆把那旅行包拖下来,拿到台灯下,蹲在地上埋头搜寻。 不一会儿,他终于发现了那个不起眼的小口袋,伸手进去一摸,不禁喜形于色,高兴道:“原来在这里。”急忙从里面掏出来一只小玻璃药瓶。 朱慧定睛一看:哎哟,这不正是我要找的那瓶活心丹吗?原来他也在找这瓶小药片,难道他也跟我一样怀疑这瓶活心丹有问题? 强烈的好奇心,使她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也忘了心中的恐惧,伸手拨开衣服,悄然探出半个头来,以便看得更加清楚。 只见灯光下,廖捷先拿着那只装着活心丹的小药瓶,稍微看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再从另一边口袋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药瓶,小心地放进旅行包,然后拉上所有的拉链,把旅行包放回原处。 朱慧急忙屏声敛息,在衣服后面藏好,心中暗自奇怪:看来这个廖捷先与自己并非是不谋而合的同路人,他若真是怀疑那瓶活心丹有问题,只要将它拿到医生那儿去检验就行了,又何必将其掉包呢?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 廖捷先放好旅行包,上下检查一番,见并未留下什么可疑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正要伸手关上柜门,忽然听到房门口传来一阵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他不由吓了一大跳,尚未有所反应,门锁便“咔”一声被扭开,房门开处,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 <er">11 廖捷先一见来人,不由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问:“蔚、蔚蓝,三更半夜的,你、你怎、怎么来了?” 进来的那个人回答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起明天一早咱们就要送爸爸回去了,而他在这里的遗物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我就半夜起来,找保安要了房门钥匙,过来收拾一下。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廖捷先急忙讪笑道:“蔚蓝,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来这里,也是想收拾一下Uncle的遗物。” 朱慧听出开门进来的正是俞蔚蓝,听了他二人的对话,心中暗觉奇怪。 她原本以为俞蔚蓝和她男朋友是一伙的,廖捷先到此必是受了她的指使。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廖捷先是心怀鬼胎,单独行动,而且不巧的是,这秘密行动居然被俞蔚蓝发现了,所以他不得不撒谎应付。 朱慧心中恐惧稍减,好奇之心却更加强烈,决定先不现身,静观其变,看看这对貌合神离的恋人在这三更半夜里到底想干些什么。 只见俞蔚蓝向着廖捷先走近几步,忽地盯着他的口袋问:“你半夜三更潜入爸爸的房间,为的就是要掉包他包里的这个小药瓶么?” 此话一出,不但廖捷先神情一变,就连躲在柜子里的朱慧也吃了一惊:她怎么会知道他换走了俞总的小药瓶? 廖捷先下意识地捂了捂口袋,退后一步,摇头否认道:“不,我、我没有……” 俞蔚蓝又向前逼紧一步,盯着他冷笑道:“捷先,你就不用否认了,其实你在打开台灯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你在屋里干了些什么,我站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自己带来的小药瓶,换走爸爸包里的小药瓶?你到底还瞒着我做了些什么?” 在她地咄咄逼视之下,廖捷先已经无路可退,额头上的冷汗刷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叹口气说:“蔚蓝,你别逼我。我这样做,其实是在帮你,帮你完成你的计划。” “帮我完成计划?”俞蔚蓝脸色微微一变,说,“你别信口胡说,我有什么计划?” 廖捷先忽然反客为主,盯着她冷笑着说:“你的计划可大了,你的计划就是完完全全继承你爸的家产。” 俞蔚蓝柳眉一竖,道:“你说什么?” 廖捷先扬起头来,看着她说:“自打你妈过世之后,你爸就当着你的面立了一份遗嘱,在他百年之后,要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从这份遗嘱生效的那一天起,你就在担心,担心有一天你父亲身边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分走这原本全部属于你的一切。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它,任何有可能与你争夺家产的人都是你不共戴天的敌人。这就是你的两位继母为什么会相继莫名其妙死于意外的原因。” 朱慧忽地恍然大悟:原来俞总的第二任妻子弓丽娜和第三任妻子陈美娇并不是俞总害死的,而是死于俞蔚蓝设下的阴谋。 只听廖捷先接着说:“你爸爸给你介绍的第一任男朋友汪鹏就是因为觉察到你是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所以才恨而离去的。你的所作所为,他多少已有些了解,他怕你会害死他灭口,所以与你分手之后就立即去了美国。其实你做的这些事,在你爸的公司,除了你爸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以外,很多职位较高的老员工都略知一二,但他们知道你爸的公司迟早都会由你这位大小姐全权接手,所以谁也不敢在背后说你这位未来总裁的是非。” 俞蔚蓝盯着他恨声说道:“你竟然把我的所作所为调查得如此清楚,看来你费尽心机地接近我,也是另有目的的了。” 廖捷先点点头说:“不错,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当初我之所以使出浑身解数为你拍好那套写真集,那么费心费力地讨你的欢心,忍受着你那大小姐的臭脾气跟你谈恋爱,就是因为你是身家过亿的大富豪的独生女儿,就是因为你是成功集团上亿资产的唯一继承人。你若与我结婚,就等于是带着一亿嫁妆嫁人。就算我不喜欢你,可也不能跟那一亿家产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俞蔚蓝脸色苍白,眼含屈辱的泪花,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说:“廖捷先,我真心实意地待你,没想到你对我却别有用心。我、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哼,看来我得重新考虑咱俩之间的关系了。” 廖捷先一脸阴险的冷笑,说:“我知道你想甩了我,但现在已经没这个可能了。因为我已经掌握了你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假若我不能跟你结婚,不能与你共同分享那即将到手的上亿家产,我将发挥我的写作天赋,把你我之间的故事写成一则长篇报道,再配上我跟踪偷拍到的一些照片,在晚报特稿版连载出来。我想,那一定会产生轰动效应吧。” “你、你敢?”俞蔚蓝脸都气红了。 廖捷先讪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若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你的丑事全都抖出去,不但要让你身败名裂,还要让你去坐牢,说不定还要枪毙呢。” 俞蔚蓝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盯着他咬牙道:“好,姓廖的,算你狠。你倒是说说看,你还知道些什么?” 廖捷先说:“我还知道你要对付朱慧的全部计划。” 朱慧听得一愣:对付我的计划?这事怎么还和我扯上了关系?急忙侧着耳朵,认真听着。 廖捷先对俞蔚蓝说:“这几年来,你爸对你这位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只会大手花钱却从来没本事赚钱的‘二世祖’很是失望,尤其是最近你在我的怂恿之下染上吸毒的恶习之后……” 朱慧听他说到“吸毒”二字,立即想起以前她在“蓝血人”酒吧第一次见到他们时,他们在桌子上争抽一支烟的情景,原来那烟竟是毒品。 她在心底为俞蔚蓝交友不慎惹祸上身叹息了一声,接着凝神细听。 廖捷先说:“对于朱慧的出现,你原本并没放在心上,以为你爸爸只是跟这个卖保险的外地妹逢场作戏玩一玩,谁知你爸爸后来不但正式宣布要和她结婚,而且还有了要修改遗嘱只把一少半遗产留给你这位败家女把大部分财产留给她的想法,你这才急了。于是就像以前你对付你那两位可怜的后妈一样,你又开始了对付这个即将成为你的第三任后妈的女人的计划。首先,你想略施小计,让她自动退出这场遗产争夺战。你雇用了一个酒吧女郎,让她假装喝醉了酒被你爸爸的车刮倒,然后缠着他要他开车送她回家,然后很‘巧合’地让朱慧撞见这一幕,更恶心的是那个酒吧女郎还趁机在你爸爸脸上亲了一下。你原本以为朱慧会因此而一气之下离开你爸爸,谁知朱慧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完全没有头脑的女人。她虽然什么都看见了,却并没中你的计,不肯轻易相信,而是马上打电话请了一个叫杨兵的私家侦探来调查你爸爸。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花大价钱买通杨兵,让他按照你的授意在朱慧面前说尽了你爸爸的坏话,最后还不忘郑重其事地提醒她:你爸爸下一个要谋害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她。为了使她完全相信杨兵的话,你又花钱请人跟踪他们来到狩猎山庄。到了晚上,那人故意鬼鬼祟祟围着她的房间转来转去,并且有意让你爸爸发现。你爸爸担心有人要伤害他的心上人,自然就会拿着弩枪出来察看。那人将你爸爸引诱到朱慧的窗前就消失了。自打听了杨兵的话后,朱慧就对你爸爸起了疑心,此时正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之际,一见三更半夜你爸端着弩枪站在她窗前,你说她这只惊弓之鸟会不会吓个半死?如此三番,她一定会对杨兵的话深信不疑,只要一有机会,立即便会像逃避瘟神一样离开你爸爸……如此一来,你可就在不动声色间兵不刃血地解决了这个对手。高,这一招反间计用得实在是高。” <er">12 朱慧听了廖捷先这番话,真是如梦方醒,后悔莫及: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中了别人的圈套,误会了俞总;原来她那天晚上看到的俞总与别的女人亲密接触的场景,竟是别人精心设下的陷阱;原来俞总接连两个晚上端着弩枪出现在她窗前并不是要害她,而是为了保护她;那天在山上狩猎区她被野猪袭击,俞总为了救她而及时射杀野猪,她竟然还怀疑他要杀她。最可恨的是,她居然因为误会了俞总而犹犹豫豫耽误了抢救俞总的宝贵时间,致使俞总含恨死去。她、她真是与杀人凶手毫无区别呀! 一想到俞总竟是间接被她害死,她的心就一阵刺痛,悔恨和悲伤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俞蔚蓝听廖捷先居然一字不漏地道出了她对付朱慧的全盘计划,心中大大地吃了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说:“你说得一点不错,不过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我这些秘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这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是我亲自设计的,除了我自己,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完全知道。” 廖捷先说:“我知道你是一个既小心谨慎又狡猾多疑的人,除了你自己,你从不信任任何人,所以你制定的任何计划,设下的任何阴谋,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当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你就出大把的钱,去请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来帮你,完事之后立即远远的将他们打发走。但是,既然我要利用你达成我向亿万富翁进军的心愿,自然难免要在你身上下一番功夫。说出来其实很简单,我只不过趁你睡着的时候在你的鸡心项链里安插了一个针头大小的窃听器而已。” 俞蔚蓝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挂着的鸡心项链,柳眉微皱,问:“就这么简单?” 廖捷先点头说:“对,就这么简单。”俞蔚蓝看着他说:“你说了这么一大通废话,与你偷偷掉包我爸的小药瓶又有何关系?” 廖捷先嘿嘿一笑,说:“当然有关系,不但有关系,而且大有关系。就在我通过窃听器侦察到你要对付朱慧的计划之后,我就发现你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 俞蔚蓝一怔,忍不住问:“什么错误?” 廖捷先说:“为了保护你应该得到的东西,你已经先后害死了弓丽娜和刘美娇两个人,现在你又要花心思来对付即将成为你第三任后妈的朱慧,不知你想过没有,就算这一次你的计划又成功了,朱慧如你所愿自动离开了你爸爸,你敢保证你爸爸不会为你娶回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后妈么?假如你爸爸又有新欢,你是不是又要继续战斗,像对付弓丽娜刘美娇和朱慧三人一样,将她赶走甚至害死呢?如果是这样,那你这大半辈子岂不是要在这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中度过?你难道不觉得累吗?更何况,你敢保证每场‘战争’你都是胜利者吗?你敢保证你做的事永远不会被你父亲知道不会被警方发觉吗?” 俞蔚蓝听了他的话,神情一黯,叹口气说:“其实这个问题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这个做女儿的能公开禁止自己的父亲与别的女人来往吗?” 廖捷先忽道:“怎么没有办法?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难道你没想过吗?” 俞蔚蓝吃惊地看着他问:“你是说……” 廖捷先咬咬牙说:“与其这样为着一份尚未到手的家产无休止地担惊受怕无休止地争斗下去,倒不如现在就想个稳妥法子将它弄到手,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跟你抢了。” 俞蔚蓝看着他那张布满杀气的脸,忽地明白过来,脸色一变,打了个寒噤,失声道:“你、你是说……害死我爸……?” 廖捷先冷声说:“不错,无毒不丈夫,只有这样做,才能结束一切争斗,让你立即拥有你梦寐以求的一切。”俞蔚蓝从他那阴险恶毒的眼神中忽地明白了什么,全身一震,盯着他颤声问道:“所以你就悄悄换走了我爸爸赖以救命的活心丹?”廖捷先说:“是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我早已从你爸爸的私人医生那里打听到你爸的心绞痛已经发展成为很严重的心脏病。在你爸出门度假之前,我就悄悄潜进他的卧室,用另一种药片掉包了他准备带往狩猎山庄的活心丹。我换给他的那种药片外表与你爸经常服用的活心丹毫无二样,但里面却含有少量兴奋剂,普通人吃了问题不大,但若是处在发病期间的心脏病患者吃了,非但救不了命,反而还会加速死亡,而且因为剂量微小,所以连医生也很难检查出来。你爸死后,我见你怀疑上了朱慧,还嚷着要报警,我怕警察来了会发现这瓶有问题的药片,所以想趁你还未来收拾你爸的遗物之前把那瓶假药取回,把真药换回去,谁知却被你……” 俞蔚蓝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指着他说:“原来我爸爸是被你害死的!” 廖捷先恬不知耻地讪笑着说:“是我害死的,那又怎么样,你应该感谢我帮你提前达成心愿才对呀。当然,我这样做,既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你是知道的,只有毒品才能带给我创作的灵感,我已经离不开那东西了,还有,我要在全国甚至全世界范围内举办自己的摄影作品巡回展。无论是买毒品,还是办画展,都需要花大把的钱。如果没有足够雄厚的财富作后盾,我将一事无成。” 俞蔚蓝恨声说:“你以为你害死了我爸,我就会跟你结婚,跟你分享我继承到的我爸的遗产么?” 廖捷先冷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你怪我害死了你爸爸,你不想跟杀父仇人在一起生活。可是我刚才已经警告过你了,你已经害死了弓丽娜和刘美娇两条人命,如果被警方知道了,你就算不会被枪毙,也要坐一辈子牢。如果你想堵住我的嘴巴,不让我把一切都说出去,最好还是带着那上亿元的嫁妆嫁给我吧。” “你、你这个畜生,我、我恨不得杀了你!” 俞蔚蓝又惊又怒,又恨又气,脸色涨得通红,忽地银牙一咬,猛然向前一跃,直向廖捷先撞去。 廖捷先猝不及防,竟被撞个正着,踉踉跄跄向后倒退几步,脚后跟绊在柜沿上,站立不稳,直挺挺朝闯开着门的衣柜里倒去。 <er">13 朱慧正躲在衣柜里聚精会神地瞧着外面的情形,冷不防看见廖捷先退到跟前,直朝里边倒来,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向左边衣柜深处挪了挪身子。 哗啦一声,廖捷先跌进柜子,倒在一排衣服上。 “还好没碰到我。”朱慧轻轻吁了口气,正暗自庆幸,忽然觉得自己脚下似乎踩着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乖乖,她鞋子下面踩着的,居然是一只人脚。 “啊,有鬼!”饶是她镇定过人,此刻也不禁吓得毛骨悚然,失声惊叫起来。 她的叫声刚一出口,不但把她自己吓了一跳,也把廖捷先和俞蔚蓝吓了一跳。 廖捷先像触电似的从柜子里一跃而出,颤声叫道:“谁?谁?你是人是鬼?” 朱慧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不由心中发慌,暗暗叫苦,再抖抖索索伸手一摸,那只脚却已不见了。 她不由一阵心头发毛:这是怎么回事?是我慌里慌张弄错了,还是…… 可是没容她多想,外面的廖捷先又叫了起来:“是什么人躲在柜子里?快出来。” 朱慧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从柜子里钻出来。 俞蔚蓝和廖捷先一见是她,不由脸色大变,刚才还在争争吵吵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此刻却下意识地站到了同一阵线上。 俞蔚蓝上下打量她一眼,冷冷地问:“这是我爸的房间,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慧看着她淡淡地说:“我因为怀疑俞总的死有些不正常,所以想过来看一下。” 廖捷先和俞蔚蓝对视一眼,齐声问:“你躲在柜子里多久了?” 朱慧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冷声说:“我是今晚第一个进这间屋子的人。” 廖捷先面色一寒,盯着她问:“这么说,我们刚才的谈话你全部都听到了,是吗?” 朱慧扬起头反问道:“你说呢?” 廖捷先逼近一步,声色俱厉地道:“我再问你一次,刚才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朱慧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却不甘示弱地望着他说:“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我也听到了。” “好,臭婆娘,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 廖捷先恨恨地回头踱了几步,当他再回转身之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你、你想干什么?” 朱慧见他握着匕首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不由大惊失色,脊背发凉,暗叫不妙。 廖捷先满脸杀气,说:“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老子送你去该去的地方。”说罢凶相毕露,挺刀直往她胸口捅去。 “捷先,不要。”一见匕首,俞蔚蓝的脸也吓白了,急忙上前拖住他说,“你别这样。” 廖捷先回头说:“蔚蓝,你别妇人之仁,她已经知道了咱们的秘密,今天她若不死,明天咱们的末日就到了。”说罢用力甩开她的手,匕首一挥,又朝朱慧的咽喉刺去。俞蔚蓝叹了口气,没再阻拦。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寒光一闪,匕首已迫在眉睫。朱慧“呀”的一声惊叫,双腿一软,差点吓晕过去。 廖捷先狞笑一声,匕首去势更快,刺得更猛。 眼见雪亮锋利的匕首就要刺到朱慧的脖子上,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叭一声响,一支弩箭从衣柜里飞出,不偏不倚,正钉在廖捷先握匕首的手腕上。 廖捷先惨叫一声,手一松,匕首叮当落地。 只听柜子里一阵响动,半晌,一个人端着一把手枪弩缓缓从衣柜里走出来。 朱慧等三人一见,猛然一呆。 “爸?” “俞总?” 俞蔚蓝和朱慧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你道这及时从衣柜中奔出来救了朱慧一命的人是谁? 居然就是昨天晚上已经犯病死亡的俞成功。 “这、这是怎么回事?”廖捷先抓着自己受伤的手,一下子蒙了,“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俞成功用弩枪对着他,哈哈大笑道:“我是人,不过差点被你这混蛋变成鬼了。” “爸!” “俞总!” 俞蔚蓝和朱慧使劲擦擦自己的眼睛,这才相信眼前这个俞成功是活生生的人,绝不是鬼魂。尽管两人心中疑窦丛生,百思不解,但见到他死而复生都倍感惊喜,一齐上前围住他。 俞成功轻轻握住朱慧的手,温言说道:“对不起,阿慧,让你受委屈了,结婚之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朱慧上下打量他一眼,眼圈儿一红,几乎就要忍不住一把扑进他怀中放声痛哭起来,哽咽着说:“俞总,您没、没……那就太好了。” “爸,你不是已经……怎么又……?” 俞蔚蓝一见父亲死而复生,不知为什么,惊喜之中,竟夹杂着一丝失望之情。 “你还有脸叫我爸?” 俞成功瞪了女儿一眼,一脸怒气。 俞蔚蓝知道自己刚才和廖捷先说的话他一定都听到了,不由羞愧地低下了头。 俞成功哼了一声,这才缓缓道出自己死而复生的个中缘由。 <er">14 原来自从上次俞蔚蓝将新男朋友廖捷先带回家见过父亲之后不久,俞成功就收到了女儿的前男友汪鹏从美国发来的电子邮件。 在信中,汪鹏向他说了自己与俞蔚蓝分手的原因,而且他还把自己怀疑俞蔚蓝两位继母的死跟俞蔚蓝大有关系的事,也跟他说了,并提醒他,如果有机会娶第四任妻子的话,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女儿从中捣鬼。 俞成功原本不大相信,可是当他到达狩猎山庄之后,发现自己处处被人跟踪,而且每天晚上都有陌生人在朱慧的房前屋后鬼鬼祟祟地转来转去,似乎想要对她不利,他这才有几分相信。 他本想把这件事告诉朱慧,叫她自己多加小心,可一连几天他看见朱慧心情都不大好,怕她知道后会更加担心,便没有对她说,只是暗自留神,对她加强保护。 其实在他住进狩猎山庄的第一个晚上,他的心脏病就犯了。 可是当他从旅行包里掏出那瓶赖以救命的活心丹准备服用时,却忽然发现那药有些不对劲。 他所服用的活心丹,一般瓶装容量为20片,每次犯病,他都要服下两片,也就是说无论怎样,瓶子里剩下的药片数量一定是双数。 可是这一天,由于手有些发抖,他把瓶子里的药片哗啦一下全倒了出来,正要拣两片服下,却忽然发现瓶子里只剩下了十五片小药片。 很显然,有人动过他的救命药。 这活心丹,他再也不敢吃了。 幸好他包里还带了另一种叫做心脑舒通片的备用药,效果虽不如活心丹,但多服两片,也可以缓解症状。 第二天一大早,他将那瓶活心丹拿到甄医生那里,一化验,那种药片里竟然含有足可以致心脏病人于死地的兴奋剂,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看来不但有人想害朱慧,而且连他也成了别人谋杀的目标。 到底是谁想害死他和朱慧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女儿? 他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大可能,女儿有害朱慧的动机,但她绝不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手。 凶手到底是谁? 他翻来覆去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办?一定要赶在凶手再次动手害他之前找出他来。 可是怎样才能找出潜藏在暗处的凶手呢? 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装作误服了带兴奋剂的假药而死,让凶手在得意忘形之下自己暴露出来。 于是一个“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计谋便在他心中产生了。 于是,昨晚风雨之夜,他便装着又犯了心脏病,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监视着,为了装得更像,演得更逼真,他还打电话叫朱慧救他。 朱慧喂他服下的那三片假药,他都偷偷吐在了床上。 过不多久,他便挣扎几下,表情僵硬,闭目装死。 朱慧连惊带吓,慌里慌张,一摸他已没了鼻息,以为他真的死了,急忙去急诊室找来了甄医生。 俞成功早已和甄医生商量好了,所以甄医生一到,就以医生的身份宣布他确实已经因心脏病发不治而亡。 然而,甄医生为什么会这么听俞成功的话,配合他演这出“诈死”的戏呢? 这里面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座狩猎山庄是由三个老板在幕后合股投资兴建的,俞成功就是这三个老总之一。 他每年之所以要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在这里待上一个月,并不只单单来此度假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要来此考察业务。 老总的话,甄医生敢不听吗? 俞成功“死”了之后,料定凶手为了毁灭罪证,一定会回来用真药换回假药,所以天色一晚,他就悄悄回到自己房间,躲进衣柜,静候凶手上门。 刚一开始,他隐约辨出朱慧进了屋,而且还在他的旅行包里翻东西,以为她就是凶手,心中暗觉不可思议。 及至后来,廖捷先和俞蔚蓝相继进来,他看见廖捷先掉包了小药瓶,并且听见他二人的争吵,才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er">15 “去你妈的老家伙,原来你是诈死!” 廖捷先听俞成功说到这里,脸上一片惨白,冷汗刷刷的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暗自后悔自己当初掉换俞成功的小药瓶时,太过粗心大意,只是凭手感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里面的药片数量,并未认真一片一片去数,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一处小小的疏忽,竟会导致他杀人致富的大计功亏一篑。 他抬头瞧了俞成功一眼,忽然双目中杀机一闪,乘其不备,突地飞起一脚,将俞成功手中的手枪弩踢落在地,弯腰用左手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刷的一下,直朝俞成功腹部刺去。 俞成功大吃一惊,急忙侧身一闪。 廖捷先一刀刺空,刀尖一挑,直往俞成功胸口奔来。 这一下变招太快,仓促之间,俞成功竟不知如何闪避才好。 俞蔚蓝距廖捷先最近,本想扑上来拖住他,刚向前跨出半步,却又犹豫起来。 眼见匕首就要刺到俞成功身上,朱慧大叫道:“俞总,小心。”忽地冲上前来,将俞成功往旁边一推。 “哧”的一声,匕首贴着俞成功的身体刺过,一下扎在朱慧的肩膀上,鲜血顿时涌流而出。 廖捷先双目通红,杀心已起,一击不中,又挥舞着匕首,猛地朝俞成功扑去。 正在这危急万分之时,突地从屋外冲进一名身穿保安服的魁伟大汉,一脚踢飞廖捷先手中的匕首,接着又闪电般使出擒拿手法中的一招“冷月折梅”,廖捷先“哎哟”一声,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摁倒在地。 朱慧惊魂未定,手捂伤口抬头一看,来者正是狩猎山庄的保安队长申剑云。 申剑云扭头看着俞成功,关切地问:“俞总,您没事吧?” 俞成功缓过神来,拍拍他的肩膀笑赞道:“好小子,功夫又长劲了不少嘛。我刚才还以为你小子忘记了我的交待,不会来了呢。” 申剑云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对不起,俞总,我来晚了,让您受惊了。您放心,我已经报了警,警察很快就会上山来了。” 他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起瘦得像把干柴的廖捷先,笑着说:“走吧伙计,跟我见警察去,他们会安排好地方给你待着的。” 廖捷先见大势已去,不由面如灰死,加之毒瘾正好发作,更是口鼻流水,呵欠连天,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等一等。”俞成功叫住申剑云,回头望了女儿一眼,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过了半晌,终于叹口气说,“她也做了不少坏事,把她也交给警方处理吧。” 俞蔚蓝浑身一颤,拉着他的手臂哀哀地叫了一声:“爸。” 俞成功偏过头去,不看她,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圈。 俞蔚蓝知道父亲对她已彻底绝望,不由心中一酸,流下泪来,放开父亲的手臂,低着头,被申剑云带走了。 俞成功回身察看朱慧的伤口,见她半边肩膀都被鲜血染红,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感动,急忙从衬衣上撕下一块布片,给她包扎伤口止住流血。他握住她的手,歉然一笑说:“小慧,对不起,本想给你一个惊喜,谁知带给你的却是一场惊吓,一路惊魂,我、我真的感到很过意不去。” “这笔账等结婚之后我再慢慢的给你算。”朱慧面色微红,依偎在他怀里,说,“现在,你得赶快带我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俞成功一怔,问,“谁?”朱慧嗔笑着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说:“找甄医生呀,傻瓜,难道你想让我的伤口发炎呀?” 都市惊情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毒枭落网案 案件编号:A54890321120130401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3.4.1 结案时间:2014.2.28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青阳市,九洲大道。 九洲商厦,顾客如云,热闹非凡。 一位身着红裙秀发飘逸肩挎小坤包的妙龄女子正站在手扶电梯上向二楼缓缓移去。 当她移到楼梯中间时,忽然从另一边向下移动的电梯上蹿过来一个穿t恤的瘦个子男人。 他跑到她身边,一把夺过她的小坤包,用力一扯,带子断了,小坤包到了他手上。 他像只敏捷的猴子,身子往电梯扶手上一跨,便“唰”的一声顺势滑了下去。 “啊,有小偷!” 直到那瘦猴似的男人消失在商厦门外的茫茫人海中,那红裙女子才反应过来,忙大声惊叫。 旁人听见她的叫声,生怕惹火上身,纷纷向两旁闪避。 “啊,有小偷!抓小偷!” 红裙女子惊叫着,几乎要哭起来。 “小偷在哪里?” 一个穿风衣的个子高大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她跟前,问她。 “出、出去了!跑出去了!” 红裙女子手指门外,语无伦次。 “小姐,别怕,你在这儿等着!” 话音未落,高个子男人便已旋风般冲出去,朝小偷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的速度比小偷更快,快得红裙女子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她所看到的只是一件像云一样飘出去的风衣。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那风衣男子的身影又出现在商厦门口。 他手里牵着一根皮带。 皮带另一端捆着一个人。 被捆之人个子瘦小尖嘴猴腮獐头鼠目,正是刚才那个小偷。 此时的小偷垂头丧气,鼻青脸肿,走路还一瘸一瘸的,显然是刚才在那风衣男子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风衣男子把小坤包递给红裙女子:“小姐,快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红裙女子忙打开小坤包看了一下,“一样也没少,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感激地说。 与此同时,风衣男子的目光也落在了她脸上。 “啊,是你?!” 两人看清对方相貌之后,几乎同时惊呼起来。 “叶飞云?!” “乔翠?!” <er">2 风衣男子叶飞云把小偷交给商厦保安员之后,就随那红裙女子乔翠来到了“不醉不归”酒吧。 二人面对面坐定,乔翠招手叫了两瓶啤酒。 叶飞云看着她笑道:“老同学,几年不见,你可是越活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 乔翠莞尔一笑:“要是几年前你的嘴巴有现在这么会讨女孩子欢心,也许现在……” “也许现在你已成为我的新娘子了,是不是?”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喔。” 叶飞云端着啤酒哈哈大笑起来。 乔翠说:“好了,别开玩笑了,还是谈谈我们高中毕业分别以后的情况吧。读高中时你最爱看侦探小说和警匪片,当一名出色的警察一直是你的梦想,想必现在已经达成心愿了吧?” “唉,别提了,我高考第一志愿填的是‘人民警官大学’,但差了几分,被拒之门外。结果我在省体院武术系呆了四年,毕业后应聘到青阳市一家保安公司做教官。今天出来逛街,刚好听见有人喊抓小偷,结果歪打正着遇上了你这位老同学。” 他喝了一口啤酒:“你呢,乔翠,记得你读高中时就立下大志,要当一名大导演,要导出中国最好的电影,后来又听说你如愿以偿地进了北大导演系。现在一定功成名就了吧?” 乔翠苦笑一声说:“老同学,你别取笑我了。” “怎么了?” “我大学毕业后,就立志要拍出一部一流的电影。我并不是想扬名立万,也不是想要赚回多少票房收入,我只是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实现自己毕生的梦想而已。我从北京跑到郑州,又跑到武汉,忙得焦头烂额,总算把剧本、演员都基本上敲定了。” “那现在开拍了没有?” “没有。” “为什么?” “缺一样东西。” “缺什么?” 乔翠用手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钞票。” “哦?” “我几乎跑遍全国各地,都没有找到一个肯资助我的人。后来我在青阳市找到了一些关系,觉得可能有机会,所以就跑到这里来了。” 最后,乔翠喝了一大口酒,说:“谁要是肯出资帮我拍完这部电影,他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真的!” 说完,她又喝了一大口酒。 就在这时,叶飞云看见了她的双眸。他看见她的双眸深处隐藏着一种忧郁的深邃,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 这时,舒缓的舞曲适时响起。 “不要谈这些不开心的往事了。”乔翠向他伸出一只玲珑纤手,“我们来跳支舞好吗?” 叶飞云犹豫一下,还是站了起来,轻轻握住她伸出的手。 两人一齐滑入灯光朦胧的舞池。 乔翠将头轻轻靠在叶飞云胸口,叶飞云则轻挽她纤柔的腰肢,宛若一对热恋的情人。 曲终人未散。一曲终了,两人又回到桌边,谈话喝酒,饶有兴致。 叶飞云已不记得乔翠跟他谈了些什么,他只记得谈话间,乔翠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吃吃地笑过不停,啤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 到午夜时分走出酒吧时,乔翠步履踉跄,已明显有几分醉意。 叶飞云一看她这个样子,知道今天非得送她回去不可了。 他忙招手叫了一辆的士。 幸好乔翠还记得自己住在哪条街。 十来分钟后,他扶着她来到了她的住处。 这是一套坐落在迎宾大道侧边的三室两厅的出租屋,里面的装饰并不豪华,但很温馨,很舒适,看上去很有女人味。 叶飞云把乔翠扶到床上躺下,又倒来一杯浓茶给她喝下。 她很快便熟睡过去。 他替她盖好毛毯,又写张纸条放在她床头,告诉她他的手机号码,叫她有事就打他的手机。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睡梦中的乔翠忽然捉住他的手,发出一串梦呓:“飞云,你别走……我爱你……我读高中时就已爱上了你……” 叶飞云一怔,转过身来,只见她睡得正香,脸上还带着甜甜的微笑。 多么熟悉的笑容!读高中时,不正是这迷人的微笑使他对她一见钟情如痴如迷么? 叶飞云深深吸口气,把乔翠的手轻轻放下去,然后转身,离去了——他并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男人。 <er">3 一星期后的一个晚上7点多,叶飞云刚吃过晚饭,正在指导几名保安员练习擒拿术,忽然手机响了。 是乔翠找他。她约他今晚8点到她那儿去。 8点正,他准时到达她家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发现门并未锁上,他轻轻一推便开了。 他迟疑着走进去,客厅里空无一人。 他正暗自奇怪,忽然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居然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 浴室的门虚掩着,洗发水沐浴露的香味混合着女人的体香,从里面丝丝缕缕的飘出来。 叶飞云断定是乔翠在里面淋浴。 他忽然发现自己来得有些不是时候,转身正欲离去时,却听见乔翠道:“怎么,刚来就想走?” “我……?”叶飞云一时语塞。 “别急嘛,你坐一会,先看看电视,我很快就完了。” 叶飞云只得坐下来,随手拿起遥控打开电视,但他并不知道电视里面播了一些什么,不断传出的哗哗的水声和那一阵一阵诱人遐思的女人体香,使他头昏目眩如坐针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浴室里忽然传出“啊——”的一声惊叫。 习武之人特有的警觉性与敏捷身手,使叶飞云几乎是在惊叫声响起的同时就已毫不犹豫地闪电般冲进浴室。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乔翠一把扑到他怀中,用手指着墙角处的一个黑点,颤声说:“蟑螂!有蟑螂!我怕——” 叶飞云这才松口气,无奈一笑,用纸巾包着拣起那只蟑螂扔到窗外,然后拍拍怀中乔翠的肩膀,说:“没事了,我……”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这时才发现,扑在他怀中的乔翠居然一丝不挂,甚至那雪白修长的胴体上还挂着一串串晶莹的水珠。 他顿时耳红面赤,不敢再低头往下看,“小翠,别、别这样……快把衣服穿上……” 他想用力推开她那诱人的身体,但她两只玉臂却把他围得紧紧的。 “飞云,我需要你!”她在他怀中颤抖着激动地说。 “不、不……别这样……”叶飞云脑海中一片空白,说话也是语无伦次。 乔翠在他耳边轻轻地道:“飞云,你高三时写给我的那封情书我可还一直保留着呢!” 叶飞云不禁呆了一呆。 “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回信答应你就走了呢?” 乔翠的声音里充满一种令人怜惜的幽怨。 “我……当时,你是那么美丽,那么纯洁,那么的高不可攀,我以为你根本连看都不会看我的信一眼呢。” “傻瓜,你对你自己怎么这么没有信心呢?看,我现在不是已经在你怀抱中了么?” “是的。可是……” “你还等什么呢?” “我……”叶飞云这位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第一次遇上了真正令自己束手无策不知所措的事。 “快,抱紧我!” 乔翠轻轻呢喃着,话语中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与命令。 叶飞云的大脑已经指挥不了他自己,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很听话的抱紧她,抱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把她抱出浴室,轻轻放在席梦思床上。 “今夜,我是你的新娘!” 乔翠抚摸着他宽厚的胸膛说。 叶飞云用一串火热的吻回答了她…… 当暴风雨过去,一切归于平静时,叶飞云忽然发现雪白的床单上缤纷的印着几片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他怔住了:“小翠,你……?” 乔翠把头靠在他胸膛上轻轻摩擦着,红着脸羞赧地说:“怎么,你不相信这是我的第一次?” “我……” 叶飞云又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激动地把她抱得紧紧的紧紧的。 乔翠在他怀中温存良久,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飞云,我终于找到一个肯出资赞助我拍电影的人了。” “是么?”叶飞云低下头来看着她,见她一脸认真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就问,“是哪个大老板?” “他叫谢神天,是一个来青阳做生意的香港大老板,他已经答应出资1000万给我拍电影。” “哦?就这么简单?”叶飞云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是呀,就这么简单。他已经约了我明天上午8点在银都酒店详谈合作的具体事宜。” 叶飞云坐起身说:“明天我陪你去吧。” “好吧,你功夫这么棒,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如果我跟谢老板谈成了,我就请你做我的贴身保镖,我要你保护我拍完这部电影。” “好吧,我答应你。” 叶飞云再次把她搂在怀中,抚摸着她光光的脊背说,“我不但要做你的贴身保镖保护你顺利拍完这部电影,而且还要……” “还要什么?” 乔翠用调皮的眼神看着他问。 “还要做你的终身保镖,保护你一生一世。” 乔翠羞红着脸,一脸幸福地笑了。 <er">4 第二天早上8点未到,叶飞云便陪着乔翠来到了银都酒店。 乔翠在酒店里转了一圈,并未找到约她的那位谢大老板,只得坐下等待。 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理着平头穿着深色西服戴着墨镜满脸阴暗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带着两个保镖模样的大汉来到了他们桌前。 乔翠忙满面笑容地迎上去:“谢老板,您好!” 谢神天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说:“对不起,乔小姐,我有点事,来迟了。” “没关系,我来介绍一下。”乔翠指着他对叶飞云说,“这位就是谢神天谢老板,香港著名实业家。”又转过来说,“谢老板,这位是我新请的保镖兼助手,叶飞云。” 谢神天看了叶飞云一眼,笑道:“想不到乔小姐还没成大导演,却就已经摆起大导演的架子来了,居然连保镖也请了。” 叶飞云不冷不热地道:“哪里,我是怕有人对小翠心怀不轨,所以临时充当一下她的保镖而已。” 谢神天仍旧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现在这世道,假货满天飞,不知叶先生这位护花使者是不是有点真功夫?” 叶飞云不卑不亢地道:“真功夫不是讲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讲得好!” 谢老板一挥手,立即有一名保镖把头伸到他跟前。谢神天说:“阿虎,你去陪这位叶先生玩两招。记住,手下留点情。如果初次相识就把人家打成重伤,那就不太好了。” “是,老板!”那名叫阿虎的大汉来到叶飞云跟前,高昂着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飞云正想借机挫一挫谢神天的傲气,便也不推辞,二人拖开两张桌子,便在这酒店客厅中央摆开了架式。 阿虎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大吼一声便直直地朝他冲过来。 叶飞云站了一个警戒式,侧面向他,一个大交叉步迎上去,一记翻背拳“叭”地落在他脸上,再一个高位扫踢,正中他头部。 他“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叶飞云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阿虎根本不懂武功,只是凭自己身高体壮有一身蛮力才混上保镖这碗饭吃的。 就在这时,谢神天的另一个保镖阿龙已闪电般地冲过来,不声不响,一个腾空后摆踢,从半空之中呼呼踢向叶飞云。 这是一个武学中难度较高的招式。 叶飞云一看便知,此人才是一个真正的高手。就凭这一记潇洒流畅的腾空高难度动作判断,他至少在拳脚功夫上下过五年以上的苦功。 但叶飞云也不是无能之辈,就在对方于半空中腾空转身出腿时,他闪电般迎上去,跃起来,一个腾空侧踹,踢中对方的屁股。 阿龙硬挺挺地朝后面一张桌子摔去。 但就在他快要摔下去时,忽然双手一撑,撑在一张桌子上,接着一个空翻动作,站到地上。与此同时,双手搬起那张桌子,“呼”的一声,迎头砸向叶飞云。 叶飞云后退半步,运足力气,一拳击出。 拳头击穿桌子,击中对方脸部。 阿龙顿时鼻青脸肿鼻血长流。 谢神天脸色大变,“霍”地一声,站了起来。 乔翠脸上的神色也十分难看。 叶飞云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若再这样打下去,小翠这笔难得的赞助就要被他打跑了。 想及此,心中不由暗暗后悔。 正在这时,恼羞成怒的阿龙拼死一拳朝他打过来。 他忙往旁边一闪,假装没有躲过,当胸挨了一拳。 阿龙决不错过任何进攻的好机会,手腕一翻,顺势勾住叶飞云脖子,把他的头用力往下一按,同时右膝猛地抬起,一个上冲膝,狠狠地朝他脸部顶来。 这时叶飞云若是来一个下砸肘,用肘尖猛砸对方大腿根部,那么阿龙这条腿至少一个星期不能下地。 但他并没这么做,只是假装抵抗不及,被对方顶个正着。其实他在对方膝盖快要触及自己脸部那一瞬间,快速地用双手捂了一下脸,化解了对方不少杀伤力。然后,他又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当他抬起头来时,鲜血立即沿着嘴角流下来,活像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阿龙还要再打,乔翠却花容尽失,扑上来拦住他。 她帮叶飞云擦净嘴角的血迹,心疼地问:“飞云,你、你怎么样了?” 叶飞云苦笑一声,摇着头安慰她道:“我没事,这点伤我还挺得住。” 乔翠在他耳边轻声说:“飞云,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故意受伤输给他的。” 叶飞云朝她笑笑,又冲阿龙一抱拳:“这位大哥好身手,叶某甘拜下风。” 谢神天这才转怒为喜,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叶飞云他们打完,躲在远处偷偷看着的酒店经理才胆战心惊地走过来。 谢神天不待他开口,便爽快地道:“你不用担心,今天我心情好,刚才所有的损失都记在我帐上。” 酒店经理这才松口气,千恩万谢而去。 乔翠扶着叶飞云重新落座。 谢神天转动着那双隐藏在墨镜后面的深邃的眼睛,洋洋自得,哈哈一笑,道:“乔小姐,现在我们言归正传吧!” 乔翠看了他一眼:“好吧。” “乔小姐,你是北大导演系的高才生,只要有人扶持你,我看你的水平决不会比张艺谋他们差,我对你有信心。” “谢谢谢先生抬举。” “所以,我打算斥资1000万,帮你在省城成立一家影视公司。” “真的?” “君无戏言。” 叶飞云盯着谢神天问道:“那你有什么条件?” “我是无偿赞助,不附带任何条件,只要乔小姐功成名就之后别忘了我这个伯乐就行。” 乔翠微微一笑:“谢老板看我像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么?” 谢神天推推鼻梁上的墨镜:“如果乔小姐没什么问题,我们进去草签一份合约如何?” 乔翠说:“当然可以。” 虽然谢神天戴着墨镜,但叶飞云仍可感觉得到那双隐藏在镜片背后的眼睛透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小翠,你……”叶飞云欲言又止。 乔翠拍拍他的肩膀,嫣然一笑:“别担心,我有分寸。” 叶飞云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跟随着谢神天走进一间房间,紧接着房门“砰”一声关上了。 他坐在外面焦急的等待,并且保持着高度的警戒心,随时准备踢开门冲进去以防乔翠发生不测。 但是房间里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房门才打开。 乔翠一边用手指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走出来。 她脸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叶飞云却从她的双眸中读出了一丝幽怨与疲惫。 他忙迎上去:“小翠,一份合约怎么签这么久?你没事吧?” 乔翠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没事,合约谈妥了,我们走吧。” 叶飞云还想问什么,她却已径直走出酒店,他只得跟上来。 走了很远,他听见身后传来谢神天那阴谲而得意的笑声。 他不由打了个寒战,心中暗想:谢神天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er">5 一个月后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乔翠的国际影视公司正式成立。 剪彩那天,也不知乔翠用了什么手段,一下子来了许多社会名流和电台、报社记者捧场。 乔翠则完全是一副女老板的架式,穿着简洁的西服套裙,留着精心制作过的短发型,说话办事风风火火。 叶飞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不久以后,乔翠酝酿已久的、她生平第一部电影《都市惊情》开拍了。 只是令叶飞云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一天晚上当他在床上与她温存过后,她竟然说要请他担任剧中男主角。 叶飞云吓了一跳:“小翠,别开玩笑,你知道我这人大老粗一个,替人家做做保镖打打架什么的还凑合,可要说到演电影,那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乔翠伏在他胸膛上说:“现在我是导演,我说你行你就行。我认真研究过剧本,觉得全世界再也没有人比你更能胜任剧中男主角了。” 她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就把剧本扔给了他。 叶飞云长叹一声,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好赶着鸭子上架,马不停蹄地看起剧本来。 电影开拍后,幸好叶飞云天赋不错,加上乔翠悉心指点,他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工作。 乔翠则如一位指挥着千军万马在前线与敌军厮杀的将军,随意的穿着一件t恤和牛仔裤,扎着短辫,一副精明强干朝气蓬勃的样子,不停地穿梭在拍摄现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各个部门。 叶飞云知道,这才是乔翠的本来面目,这才是真正的乔翠。看着她这纯真、率直而又紧张、忙碌的身影,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而美丽的初恋时代。 在整部电影拍摄的过程中,他一直与她住在一起。 这部电影一直拍摄得很顺利,也很成功。 几个月后,剧组刚从外地拍摄完几组外景回到青阳的拍摄场地。 一天中午,天上下着瓢泼大雨。 乔翠正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给演员们讲解着剧本,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淋得像一只落汤鸡。 叶飞云和乔翠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这人居然就是那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谢神天。 不过这回他身后却没有了保镖与一大帮马仔,活像一只丧家犬。 谢神天冲进来什么也没讲,用粗壮的胳膊夹着乔翠就往外走。 所有的人都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但叶飞云却看不下去。“你想干什么?”他跳了起来,拦住谢神天。 “滚开!”谢神天吼道。 叶飞云忍无可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你再不放开她,老子就一拳砸扁你的脑袋!” 谢神天脸色铁青,却不敢发作,转脸对乔翠说:“叫他让开,我有要紧事情跟你讲。” 乔翠看了叶飞云一眼说:“你走开吧,我不会有事的。” 叶飞云无奈,只得恨恨地退回来,眼睁睁看着谢神天搂着乔翠走出去,走进倾盆大雨之中。 大概二十分钟后,乔翠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 回来时,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浑身上下还在微微颤抖着。 叶飞云忙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摇头不语。 第二天,她忽然加快了拍摄的速度。 她不但催逼着全剧组的人要尽快拍完拍好这部电影,而且她自己也疯狂地工作着。 她对每一段戏,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得相当严格,有些镜头甚至反复拍上十几次,直到她认为OK了为止。 她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 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 叶飞云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他是她的保镖,他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不受到伤害。可是他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帮助她安慰她。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白天尽量演好自己的角色少让她操心,晚上紧紧地拥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温暖宁静的怀抱中作片刻的歇憩。 他不住地对她说:“小翠,一切都会过去,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是在这样的焦虑与不安中,他们终于拍完了这部电影。 停机封镜那天,所有的人都很兴奋,很轻松,只有乔翠一个人坐在一边默默地抽着烟。 神秘的阴云笼罩住了她忧郁的脸,也笼罩了叶飞云这位临时保镖的心。 <er">6 电影拍摄完后,乔翠向叶飞云交代了几句,并说公司的事务暂由他全权代理,然后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叶飞云几乎找遍了她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也无她半点音讯。 半个月后的一天,他无意中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一篇题为“香港毒枭谢神天在青阳落网”的报导。 他的眉头皱紧了,似乎已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天下午,他正一个人坐在乔翠的办公室发呆,忽然房门被推开,跑进来一个满脸憔悴消瘦不堪的女人。 叶飞云一看,不由失声叫起来:“小翠?!” 乔翠什么话也没有说就一把扑在他怀中,狂热地吻着他的脸。 无尽的相思顿时化作火热的情怀,叶飞云紧紧拥住她,双双倒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当激情渐渐退尽,呼吸渐渐平息之后,乔翠点燃了一支烟。 她吐了一口烟圈,问叶飞云道:“飞云,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飞云把她手中的烟拿下来,掐灭,然后把她揽入怀中,温柔地亲吻着。 “这个故事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我知道就算我不问你也会把一切告诉我的,是么?” 乔翠轻叹一声,沉默良久,才说:“你知道,拍一部好电影是我一生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 叶飞云默默地听着。 “自从上次与你在九洲商厦邂逅之后不久,我就找到了谢神天。他听完我的讲述之后,很爽快地答应帮助我。但我从他透过他那副从来不取下的阴森的墨镜射出的贪婪目光中看到了他提出的那个无声的条件,那就是他要我的身体。为了实现我一生的梦想,我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但我实在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把自己苦苦守护二十多年的女人最珍贵的贞操给这样一个男人。我要把它留给我所爱的男人。于是,那天晚上我把你约到我的住处,把我的初夜交给了你。因为自小到大,你都是我最爱的人。你知道么,飞云?” 叶飞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知道,小翠。” “第二天,我们去与谢神天面谈时,果然不出我所料,借签合约之机,在房间里,他粗暴地把我扔到了床上。我没作太多反抗。电影开拍以后,我努力工作,只盼望能拍出一部好电影,以此来慰藉我那颗受伤的心。但谁知意想不到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就在那个雨天,谢神天闯进我们的帐篷,他把我拉到外面,告诉我说,他根本不是什么港商,而一个恶行累累杀人如麻的香港大毒枭。他之所以无偿资助我开这家影视公司,完全是在利用我。他利用我的帐号来做毒品交易,我的公司竟成了他在大陆的一个毒品交易基地,他虽然在我身上花了1000万,但在短短几个月内,他却至少利用我和我公司的名义赚了五六千万。而这一切,一心扑在电影事业上的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最后说,现在他身份已经暴露,经过大陆警方几次追捕,他已成了一只丧家之犬。他叫我帮助他,帮他搞到去澳门的所有证件,他想去澳门避一避风头。当时我听了,真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掐死这个魔鬼。但他却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对我说你最好别打我的歪主意,因为我们是两只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我如果落到警方手中,你也跑不了。最后,我只得答应了他。我并不怕被抓被判刑,我只担心我如果有什么不测,我们就前功尽弃,这部呕心沥血的电影就夭折了。所以我不得不违心的作出了抉择。” 听到这里,叶飞云已经能够推测出下面发生的故事了,他接下去说:“后来,你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就加快了电影的拍摄进度,甚至近乎疯狂地工作着。” “是的。电影拍完进入后期制作之后,我知道警方已经开始怀疑我调查我,我只得离开青阳,跑到西安去完成整部影片的后期制作。” “前几天,谢神天在海关落网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他被抓,我自由的日子也就不多了。但我帮他办证去澳门的事极少有人知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使他功亏一篑。”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或许是老天有眼吧。” “现在,整部影片已经制作完毕,等过了明天的首映式,我就完全解脱了。我只希望警察迟几天找到我,好让我们相聚的时间多一点。” 叶飞云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她憔悴的脸庞说:“小翠,你为了这部电影,为了自己的梦想,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隐藏在心中独自承受呢?” “就算你早点知道,又能怎样?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我……”叶飞云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不管怎样,小翠,我都会守候在你身边,做你最贴身最贴心的保镖。相信我,小翠,暴风雨终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把她搂在怀中,抱得紧紧的,紧紧的…… <er">7 影片首映式气氛很热烈,从观众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中,乔翠知道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 她成功了。 应观众的要求,最后,她要上台作一次演讲。 她面带微笑,眼含泪花,心情激动地走上舞台。 “各位朋友……” 她刚说出这四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因为这时她看见电影院的门被人推开,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已经朝她走过来。 笑容凝固在她脸上。 该来的终于来了。 此时此刻,台下观众席上出奇的安静。 但是,乔翠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她抬起头来,微笑着迎着那两名公安干警走上去。 她说:“我跟你们走吧。” 两名警察愣了一下:“乔小姐,你要跟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去公安局,你们不是来抓我的吗?” 两名警察不由笑起来。 一人说:“乔小姐,你弄错了,我俩今天来,是代表我们全局上下来感谢你的。” “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另一名警察紧握住她的手说:“感谢你提供重要线索,使我们得以这么快抓住谢神天这个罪行累累的大毒枭。” 乔翠怔住了,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回过头来,茫然地望了一眼她的临时保镖叶飞云。 叶飞云正站在一个角落里,向她微笑着,好像是在告诉她,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小翠,相信我,暴风雨终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忽然想起了他那真诚的话语。 难道是飞云在暗中帮助我? 难道他早就发现谢神天有问题,早就暗中注意上这个魔鬼了? 难道是他以我的名义向警方提供了线索? …… 她忽然明白过来,转过身,飞跑到叶飞云跟前,一把扑在他怀中,把他拥抱得紧紧的,紧紧的。 台下,掌声顿起。 …… 不久后,就在乔翠一举成名天下知各方片约不断之际,叶飞云忽然给她留下一张纸条,不辞而别了。又过了几天,乔翠无意中在一张公安报上看到一组在侦破谢神天特大贩毒集团案中立功受奖的公安人员名单。 排在第一位的名字赫然就是叶飞云。 那一刻,乔翠又呆住了。 第二天,她推掉所有片约,决定踏遍天涯去寻他。 她要他兑现他保护她一生一世的诺言。 危险替身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女老板买凶杀人案 案件编号:A55392812320140103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4.1.3 结案时间:2014.2.9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天色渐晚,乞丐刘将破碗里的零钱整理了一下,正要结束这一天的乞讨生活,忽然从街道对面快步走来一个西装革履手提皮包的中年男子,凑到他跟前咧嘴一笑,说:“兄弟,还没吃晚饭吧?走,江花宾馆,我请客!” 乞丐刘还没回过神来,就已被对方拉进了出租车,直往市中心的江花宾馆奔去。 乞丐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遇上了绑票的,但转念一想,绑票新闻天天有,没听过有绑架乞丐的呀? 没容他多想,出租车就到了宾馆门口。 那人拉着他直接乘电梯到了八楼洗浴中心,叫服务生领着他进去洗澡理发,顺便把脸上的络腮胡子也刮了,然后给他换上一套早就准备好的新西装。 当中年男人见到焕然一新的他从洗浴中心走出来时,不由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接下来,中年男人又把乞丐刘拉到了二楼餐厅,请他吃饭。 乞丐刘瞧着满桌子的好菜,再也憋不住了,苦着脸说:“大哥,您就别卖关子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中年男人不由呵呵一笑,忽然瞧着他问:“兄弟,你有多久没照镜子了?” 乞丐刘一怔,说:“我一个街头讨钱的,没事照什么镜子?” 中年男人从皮包里拿出一块圆镜,递给他:“那你现在好好照照。” 乞丐刘疑惑地接过镜子,往脸上照了照。 这一照不要紧,竟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倒不是镜子里自己那焕然一新的新形象吓住了他,而是他这才发现,原来镜子里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竟与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脸,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十分相像。只不过他的脸,比对方稍黑一点。 乞丐刘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说:“缘分啊,大哥。您不会是瞧我长得像您,才请我吃饭吧?” 中年男人点点头说:“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请兄弟帮我做一件事。” 乞丐刘问:“什么事?” 中年男人四下瞧瞧,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想请你帮我杀一个人!” 乞丐刘吓了一跳:“杀人?” 中年男人忙按住他说:“兄弟,别囔囔,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乞丐刘拿起筷子,却又放了下去,问:“你想杀谁?” 中年男人咬咬牙说:“我要杀的人,就是我老婆。” 他告诉乞丐刘,自己姓赵叫赵大才,家住离省城几百里远的青阳市,在家里开了一爿服装店,这次是来省城进货的。 他老婆叫云霓,没有工作,在家里当家庭主妇。 他们夫妻俩有买体育彩票的习惯,但一连买了好几年,都没中过奖。时间久了,渐渐已没了当初的热情,每回把彩票买回来,就往抽屉里一扔,记得的时候拿出来看一下,要是不记得了,也就忘了,反正也没指望能中大奖。 这次来省城进货,路上经过一家彩票销售点,赵大才无意中看见张榜公布的最近一期体彩特等奖中奖号码,竟与自己前几天买的彩票号码一字不差。 而他也清楚的看到,这次特等奖的奖金是1720万,就算扣掉20%的个人所得税,也还有1300多万。 他知道妻子最近一直在服装店里替他看店,一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乞丐刘总算明白过来,说:“所以,你就想瞒着妻子独吞这千万大奖?” 赵大才摇摇头说:“这么大一笔钱,瞒是瞒不住的,唯一的法子,就是……” 他双目中凶光一闪,手在桌子底下悄悄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但是怎样才能将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不露痕迹,却是一道难题。直到我在省城街头遇见你,才想到一个既能达成心愿,又不会惹火烧身的绝妙主意。” 乞丐刘问:“什么绝妙主意?” 赵大才胸有成竹地笑一笑,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瞧着他说:“虽然你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副乞丐打扮,但我还是一眼就瞧出你跟我长得十分相像,所以才把你请到这里来,托你帮我去做这件事。你放心,我早已经计划好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不但能杀得了那个臭婆娘,而且还可以全身而退,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乞丐刘语气冷淡地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乞丐刘会帮你去杀人?” 赵大才吃了口菜,微微一笑,说:“因为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十万块钱作为报酬。” 乞丐刘眼睛一亮,似乎有些动心,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似乎又有点不甘心,说:“你中了千万大奖,却只肯给我十万,也太抠门了吧?要想老子替你办事,一口价,二十万,先付十万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十万,少一分也不干。” 赵大才当即拍板说:“好,就依你,二十万,不过你得跟我去青阳市一趟。” 乞丐刘咬咬牙道:“去就去,我乞丐刘也不是没做过大事的人,穷了半辈子,也该赚他妈一笔了。” <er">2 乞丐刘跟着赵大才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车,从省城来到了青阳市。 一下车,赵大才就在车站旁边找了间僻静的出租屋,将他安顿下来,并且给他准备好饼干快餐面等食品,还给他配了一部联系专用的手机,嘱咐他未经允许,千万别出来晃荡。 然后,每天服装店打烊之后,赵大才都顺道过来教他模仿自己说话、走路和行动。 乞丐刘在出租屋里闷了一个多月,眼见体彩两个月的兑奖期就要到了,赵大才才向他透露自己的“杀妻计划”: 某一天,赵大才去服装店上班之后,乞丐刘就冒充他去敲他家的门,对他妻子云霓说自己忘了带钥匙,所以半路折了回来。 等云霓开门让他进去之后,他再趁其不备,一刀将她杀了。 因为云霓去年曾被人冒充收水费的上门抢劫过一次,所以变得格外小心,陌生人敲门是绝不会开门的,这也是赵大才为什么非要找一个长得像自己的人来实施杀妻计划的原因。 赵大才的服装店开在服装一条街,他一开门营业,邻近店铺的人都看得见,就算乞丐刘在作案过程中被邻居看见,他自己也有不在场的证明,总之这件事,无论怎样都绝不会牵连到他身上。 而乞丐刘办完事,拿了钱,立即恢复自己蓬头垢面的乞丐面目,并且马上回广西老家,永远不会再在青阳市露面。 如此一来,那千万大奖,就一分不少地落入赵大才的口袋了。 乞丐刘拿到十万元定金后,就问什么时候动手? 赵大才说就在这个星期天,因为星期天服装店里顾客多,生意好,他可以找到更多的人证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 到了星期天,天阴沉沉的,一片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息。 赵大才在家里吃过早饭,就步行去了自己的服装店。 开门营业的时候,他还故意粗声大气地跟旁边和对门几家店铺的老板打招呼。 一进店里,他就用一个新换的手机卡给乞丐刘打电话,通知他可以行动了。 乞丐刘接到电话,立即按照赵大才的形象将自己打扮一番,然后大模大样地出了门。 按照赵大才给他的地址和指引,约莫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赵大才住的楼下。 他抬头看了看,那是一幢七层高的住宅楼,因为不是住宅小区,所以楼下没有保安。赵大才的家住在408房。他踩着楼梯,上到四楼,找到赵大才的家,稍一犹豫,左手揣在裤兜里,紧攥着一把冰凉的匕首,右手轻轻摁响了门铃。 “谁呀?”屋里有个女人的声音问。 乞丐刘清清爽子,模仿着赵大才的声音说:“老婆,是我,我到了店里才发现钥匙落在家里忘记带了。” 屋里响起一阵脚步声,防盗门的猫眼里光线暗了一下,乞丐刘知道是屋里人在向外瞄呢,急忙站直身子,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但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只听得“喀”的一声,大门打开,屋里站着一位年轻少妇,穿着一件带精致花边的睡裙,蓬松的长发绾在脑后,白皙漂亮的瓜子脸上未施粉黛,像是刚刚起床,样子慵懒而娇媚。 乞丐刘虽然已从赵大才手里见过云霓的照片,但此时见到她的真人,见到她那张漂亮得令人销魂的瓜子脸,还是不由得为之一呆…… <er">3 上午11点钟的时候,赵大才收到了乞丐刘的短讯:事已办妥! 赵大才大喜,忙回短讯:请速离开青阳,剩下十万酬金,会很快打到你的账户。 对方回复:好。 直到这时,赵大才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才落地。 他知道妻子约了一个好朋友今晚来家里吃饭,晚上服装店打烊后他就上街去买点水果,借此拖延一点时间,让那位朋友先到家发现云霓被杀后,他再赶回去。 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他正准备打烊呢,手机忽然响了,一接听,居然是乞丐刘。 他吃了一惊:“你怎么还没走?” 乞丐刘说:“老子刚才到银行自动取款机上查了一下,你根本没给老子打款过来。” 赵大才说:“今天星期日,银行不营业,明天一定打给你。” 乞丐刘说:“呸,老子信不过你。老子现在在青阳山水库等你,限你一个小时之内把剩下那十万块钱送过来。老子拿到钱就走。要是你不来,老子就把你买凶杀人的事抖出来,闹他个两败俱伤。” 赵大才忙说:“好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他急急忙忙从保险箱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十万现金,用一个黑皮包装了,然后关上店门,坐出租车到郊外,将出租车打发回去后,才匆匆往青阳山水库走去。 天色渐晚,天空中飘起了丝丝细雨,人迹罕至的青阳山水库显得一片死沉。 他费力地爬上水库大坝,却只有灰蒙蒙一片,看不到半个人影。心里不由着急起来,正要掏出手机给乞丐刘打电话,忽然一条人影幽灵般自坝坡下窜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正是乞丐刘。 乞丐刘盯着他问:“钱呢?” 赵大才沉着脸把皮包扔给他:“全在这里,收到钱后,你最好马上给我在青阳市消失。这事要是被捅了出去,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乞丐刘干笑一声,打开皮包点了一下里面的钞票,爽快地说:“好,一分不少,你果然是个讲信用的人。”他瞄了对方一眼,忽然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有一件事,我却要提醒你。” 赵大才皱皱眉头问:“什么事?” 乞丐刘把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往前踱了两步,在他耳朵边淫声一笑,说:“你老婆,可真漂亮啊!” “什么?” 赵大才脸色一变,还没回过神来,就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看时,却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插进了他的胸口。 他满脸惊骇,浑身剧震,睁大眼睛瞪着对方:“你、你这是干什么?” 乞丐刘凶相毕露,面目狰狞,盯着他冷笑着说:“你他妈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忍心对那么漂亮的老婆下毒手……” 赵大才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你、你并没有杀那个贱人?” 乞丐刘点点头说:“你知道老子今天去到你家里,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把你老婆给睡了。你老婆对我左一个老公右一个老公,叫得可亲热了。我当时就想,老子流浪了半辈子,也该有个家了。而现在,可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家摆在老子面前?漂亮的老婆,舒适的房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千多万巨奖……” “原来你想冒充我跟她生活在一起……你、你这个畜生,我要掐死你……” 赵大才大口喘气,猛然扑上来,要去掐乞丐刘的脖子。 乞丐刘灵巧地闪到一边,伸手拔出他胸口的匕首,猛地刺入他咽喉。 赵大才浑身是血,仰面倒在地上,挣扎片刻,就断气了。 乞丐刘把他身上的手机、钥匙、证件等私人物品掏出来,然后在尸体上绑了几块大石头,往坝坡下用力一掀,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那尸体冒了一串泡泡,就沉入了水库底下。 <er">4 云霓的眼皮一直在跳。 自从今天早上,丈夫半道折回,在家里跟她亲热一番,又出门去之后,她心里就有一种不祥之兆。 到了下午,她想给丈夫打个电话,可丈夫出门时已叮嘱过她说今天是星期天,生意好,没事不要给他打电话,打了他也没空接,所以只得作罢。 傍晚的时候,一个好朋友来看她,她做好饭菜,跟朋友一起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丈夫从店里回来。 到了晚上七点多钟,外面的零星细雨已经变作了瓢泼大雨,仍不见丈夫回来,正要忍不住打丈夫的手机,家里的电话响了,一接听,居然是交警打来的。 交警说她丈夫出了车祸,现在已经送到人民医院救治,他是在丈夫的手机里找到这个号码的。 云霓一听慌了神,难怪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果然出事了。 顾不得照顾朋友,急忙往医院赶。 来到医院一看,还好,丈夫只是头部被碰伤,并无大碍,正躺在床上输液。 但让她没有料到的是,丈夫看到她,却一脸茫然的问她是谁? 丈夫竟然不认识自己了?她忙跑去问医生。 医生又来检查了一下,说:“你丈夫是因为头部受了撞击,引起轻微脑震荡,所以暂时失忆。你不用担心,只要好好照顾他,遇到他想不起的事情,多提醒他,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云霓听了,这才放心。 她绝不会想到,这个时候,她的丈夫已经换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乞丐刘。 乞丐刘怕自己在云霓面前露出破绽,所以制造了这场车祸,使自己头部受伤,故意“短暂失忆”,这样就算他在云霓面前露出什么破绽,也不会引起她的怀疑了。 三天后,“赵大才”伤好出院,虽然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但已无大碍。 云霓将他从医院接回,要他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才让他重新去服装店开门上班。 从此以后,乞丐刘扮演着赵大才的角色,白天经营服装店,晚上则与云霓同床共眠,夫妻恩爱,过起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一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了,身处温柔乡的乞丐刘忽然想起了那张中了千万大奖的彩票,要是再不去领奖,可就要过期了。 于是就装着无意中记起的样子,问云霓:“哎,老婆,咱们上次买的那张彩票呢?拿出来看看,说不定中大奖了呢。” “彩票?”正在吃饭的云霓被他问得一愣,“老公,你又犯迷糊了,你以前说彩票那东西靠不住,咱们家不是从来不买彩票的吗?” 从来不买彩票?乞丐刘心里一咯噔,难道是赵大才这小子在骗我?不对,赵大才就是为了这千万巨奖才雇凶杀妻的,彩票的事,绝对假不了。 可是云霓为什么要骗他说家里从没有买过彩票呢? 他瞧了“妻子”一眼,只见云霓正埋头吃饭,脸上的表情甚是平静,可是他却总觉得这表面的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吃完饭,他假装去拿牙签,借机把几个抽屉翻了一遍,果然没有看见那张彩票。 不对,赵大才明明说过彩票就放在抽屉里,难道是被这个女人藏起来了?想到这里,他猛然醒悟过来:这女人一定早已知道了彩票中奖的事,因见丈夫受伤失忆,以为他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所以就把彩票藏了起来,想独吞那千万巨款。 这个臭女人,表面看来对他甜言蜜语千依百顺,骨子里却跟赵大才是一路货色。 不行,怎么着也得让她把那彩票吐出来。 乞丐刘瞧着“妻子”正在收拾碗筷的背影,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天下大雨,服装店里的生意很清淡,整个上午也不见一个顾客。 乞丐刘正好借这个机会,坐在店里苦苦思索让“妻子”交出彩票的良策。 到了下午,雨越下越大,店里忽然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脸男子。 乞丐刘忙起身问:“先生,您想挑件什么样的衣服?” 黑脸男子说:“我想挑一件你身上穿的这样的衣服。” “我身上这样的?”乞丐刘下意识地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了瞧,就在这时,寒光一闪,黑脸男子手里握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已噗的一声,刺入了他的胸膛。 乞丐刘手捂胸口,惊恐地望着对方:“你、你是谁?咱们无冤无仇,你、你为什么……” 那人瞧着他神情冷漠地说:“兄弟,对不住,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乞丐刘踉跄后退一步,问:“是、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那人说:“对不起,兄弟,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唯一能向你透露的是,拿钱请我出手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乞丐刘怔了一下,脑海里掠过云霓的影子,一定是这个臭女人! 她为了独吞那千万巨奖,趁“丈夫”失忆之机,将彩票藏了起来,谁知“丈夫”却突然记起了彩票的事,她怕事情发展下去对自己不利,所以就对“丈夫”痛下杀手。 乞丐刘不由仰天长叹,想不到当初自己没有杀她,今日却死在她手里。 <er">5 在警方的努力下,一个星期后,赵大才横尸服装店这桩命案终于告破。 杀人凶手是黑道有名的杀手“黑脸三”,而那个花十万块钱请他来杀赵大才的幕后女人,名叫喻小凤。 提起喻小凤,青阳人可不陌生,她是青阳百货大楼凤凰服装城的老板,在青阳及周边县市拥有十余家大型连锁服装超市,身家数千万元,今年三十五岁,独身。 这样一个成功的女老板,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小服装店店主呢?难道是因为生意上的纷争? 在警方的审讯室里,这个千万女富豪终于说出了一切。 原来她跟赵大才是中学同学,读高中的时候,来自农村的她就暗恋上了英俊帅气的城市少年赵大才。 高中毕业十几年后,经过一番拼搏,她终于事业有成,成了富甲一方的女老板,但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情怀却一直让她难以释怀。 在不久前一次青阳市服装行业协会组织的活动上,她终于再度见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两人很快重新燃起爱情的火花。但这个时候赵大才早已结婚,两人要想重续前缘成为夫妻,中间却还横亘着一个云霓。 赵大才曾经试探过云霓的口风,知道她对自己用情很深,绝不会轻易跟自己离婚。 他要想跟千万富姐结婚,成为坐拥千万家产的富翁,唯一的办法就是不露痕迹地除掉云霓。于是他就开口找喻小凤要了二十万,说是要拿这笔钱请人做掉云霓。 谁知喻小凤却侦察到赵大才拿了这二十万之后,不但迟迟没有向妻子云霓下手,最近反而还和云霓大秀恩爱,常常亲密的出双入对。 最可气的是有好几回喻小凤故意跟他擦肩而过,他居然都假装不认识她,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当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初恋情人赵大才已经被乞丐刘这个替身彻底替换掉了。 她以为是赵大才欺骗了自己,不但骗了自己的感情,还骗了自己的钱财,一气之下,由爱生恨,就花钱买了个杀手来对付赵大才。 赵大才当初请乞丐刘假扮自己杀妻时,为了不泄露自己与千万富姐的恋情和他真正的杀人动机,就编了一个自己中了千万巨奖的故事。 这事乞丐刘至死也不知道。 当然,最后在服装店里死于非命的赵大才,已非彼赵大才,这个秘密会,买凶杀人的喻小凤自然是不知道的。 光盘绝杀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副书记贪污案 案件编号:A53429212420130511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3.5.11 结案时间:2013.7.2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初夏的青阳是一个热闹的城市。金灿灿的阳光,繁华整洁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潮,无不显示出这座年轻而富有的城市的实力与活力。 在市中心那条宽敞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上,正行走着一位时尚女郎,穿着一条开叉极高的黑色长裙,款款走动之中,一双白嫩修长的美腿在那忽开忽合的裙叉间隐隐闪动,戴着墨镜,胸脯高挺,身上飘着一股神秘的香水味儿。看她的年龄,似乎介于20至30岁之间。 她刚逛完青阳商业城出来,手是提着一大包新潮衣服和化妆品。 街道两边许多高档服饰专卖店的老板都认识她,知道她姓林,叫林秋寒,是一个追求时尚出手大方的有钱人,而其他的情况却一概不知。 林秋寒刚走到商业步行街的出口处,一片耀目的阳光便毫不客气地笼罩住了她。 她柳眉微皱,用手遮了一下阳光,正准备叫车,一辆红色的的士便悄无声息地滑行到了她跟前。 为了躲避头顶上那热辣辣的阳光,她急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刚关好车门,回过头来,却发现出租车里竟然已经坐了两个人,两名身着深色西装、戴着大墨镜的年轻男子。 她吃了一惊,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急忙推开车门,往外跑去。 但还是迟了一步,一名男子已经扑过来,扯住了她的长裙。 林秋寒用力往外一挣,只听嗤的一声,长裙竟被撕去一大块。 她站立不稳,跌倒在车轮边,脸上的墨镜掉了,手里提着的衣服和化妆品散落在地。 旁边的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围过来看热闹。 两名戴墨镜的男子立即跳下车,一左一右,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从地上架起林秋寒就往车里塞去。 “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林秋寒吓得浑身哆嗦着,一边颤声发问,一边用双手死死地扣住车门不肯进去,同时双脚拼命地乱蹬乱踢着。 一名男子一不留神,被她踢正裆部,痛得头上直冒冷汗,不由十分恼火,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她胳膊上划了一刀。 林秋寒看见自己手臂上鲜血直淌,吓得脸无血色,魂飞天外,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挣扎反抗了。 旁边围观的人一见这刀光血影的场面,顿时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那两名戴墨镜的男子正肆无忌惮地将毫无反抗之力的林秋寒往出租车里拖时,忽听“咔嚓”一声,镁光灯一闪,竟然有人用相机拍下了这令人气愤的场面。 手持匕首的墨镜男子一惊,急忙回头喝道:“他妈的,谁不想活了,竟敢偷偷给你大爷拍照?” “是我。” 话音未落,便从人群中站出来一位青年男子,二十五岁左右,颀长的身材,广额,隆鼻,戴着一副金边近视眼镜,胸前挎着一架高级相机,看上去又英伟,又斯文。 墨镜男子打量他一眼,问道:“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那戴眼镜的青年男子气愤地瞪着他说:“我不是记者,我是一名自由撰稿人。光天化日之下,当街绑架行凶,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你们若不赶快放开这位小姐,并且向她赔礼道歉,我一定把刚才的镜头暴光出来。” “妈的,你小子是厕所里贴寻物启事——找死(屎)来了!快把相机储存卡交出来!” 墨镜男子说着,便冲过来,伸手去抢他胸前的相机。 那自称是自由撰稿人的青年男子快速地抓住他的大拇指,用力一扭。 墨镜男子立即蹲下身去,痛得龇牙裂嘴。 另一名歹徒见状,立即放天林秋寒,抽出匕首扑上来,一招毒蛇出洞,直刺自由撰稿人的心窝。 自由撰稿人一个下潜动作,躲过对方凶器,从对方腋下钻过去,顺势一个后蹬腿,踹在歹徒屁股上。 歹徒哎哟一声,扑倒在地,摔了一个嘴啃泥。只不过他啃的是水泥地,牙齿被磕掉了好几颗。 戴眼镜的男子出手不凡,三招两式便制服了两名凶神恶煞般的歹徒,围观群众都不禁鼓掌叫好起来。 两名歹徒一见大势已去,只好钻进车里,灰溜溜地走了。 戴眼镜的男子扶起惊魂未定的林秋寒,关切地说:“小姐,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送你去医院吧。我的摩托车就停在那边。” 林秋寒定了定神,看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摇摇头说:“算了,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不用上医院这么麻烦,回家自己包扎一下就行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 林秋寒看他一眼,点点头,坐上了他停在街边的摩托车。 她的住处在南环二路,是一幢两层高的小洋楼,有着白色的墙体、尖耸的红色屋顶和雕花的宽大露台,楼下是一片菌菌草地。 摩托车很快就到了。 戴眼镜的青年男子摘下头盔,仰头看着这幢漂亮别致的小洋楼,笑了一下,羡慕地说:“你就住在这里吗?这地方看起来真不错。” 林秋寒微微一笑,说:“有兴趣进去看看吗?”正说着,两人已走到门口,林秋寒伸手按一下门铃,很快便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出来为他们开了门。 看见林秋寒,她便亲热地叫起来:“林姐,你回来了!” 林秋寒笑着点点头,对身边的青年男子说:“她叫胡蝶,是我请的佣人,很讨人喜欢。” 戴眼镜的青年男子微笑着冲着胡蝶点了一下头,走进屋。 天花板上的吊扇正在转动,屋里凉风阵阵。 胡蝶关好门,回头看见林秋寒的手臂上血迹斑斑,不由吓了一跳,惊叫道:“林姐,你、你的手怎么了?” 林秋寒看了她一眼,说:“别大惊小怪,刚才在路上出了点意外,受了点轻伤,多亏这位先生救了我——” 她又把目光转向戴眼镜的青年男子,“哦,不好意思,我姓林,叫林秋寒,还没请教先生怎么称呼?” 戴眼镜的青年男子微笑着说:“我姓杜,叫杜宇闲,林小姐叫我宇闲就行了。我原来在报社做记者,后来报社经济效益不好,我就下海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今天正出门寻找素材,不想刚巧看见林小姐被人欺侮,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英雄救美了,是不是?” 胡蝶一边笑着插嘴,一边将家用小药箱递过来。 林秋寒嗔了她一眼:“多嘴!” 杜宇闲接过药箱,说:“林小姐,你把衣袖卷起来,我来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如果伤口感染发炎那就麻烦了。” 林秋寒撒娇似的说:“我怕疼,你帮我好不好?” 杜宇闲无奈,只好动手轻轻把她的衣袖掀起来,当手指无意间触及她那雪白光滑的肌肤时,他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小心地在她伤口涂上红花油,包扎好之后,又端来一盆温水,用毛巾仔细为她清洗手臂上的血迹。 林秋寒斜躺在沙发上,出神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双眸中显出无尽的温柔。胡蝶站在旁边看着,不由抿嘴笑了。 伤口处理完毕之后,杜宇闲一边洗手一边说:“林小姐,恕我直言,你最近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吗?” 林秋寒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又疑惑地问,“杜先生何出此言?” “刚才当街绑架你的那两个人衣着整齐,动作敏捷,看上去不像一般的街头小混混,而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打手。他们的行动,显然是受人指使。从手法上看,估计是仇家寻仇。我看你还是报警处理比较稳妥些。” 林秋寒忙摇摇头说:“我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也没什么仇家,我想可能是对方认错人了,就不必惊动警察了吧。” 杜宇闲点点头说:“也好。但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出门还是要多加小心。” 他站起身,递给她一张名片,说,“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我。” <er">2 两天以后,林秋寒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打通了杜宇闲的手机,约他下午七点半在海鲜城大酒楼见面。 杜宇闲赶到时,林秋寒已经坐在二楼的豪华贵宾房里等着他。 杜宇闲一边坐下一边笑着说:“林小姐,想请我吃海鲜也不必来这么豪华的地方呀。” 林秋寒也笑了,说:“一楼大厅太吵,我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所以就订了这个房间,而且这里有电视机,我想看看电视。”说着,她指了指墙角里那台开着的大彩电。 电视机里那个漂亮的女播音员正在播报着市内新闻,有一条新闻说青阳市市委副书记贾诗文因涉嫌贪污受贿,被市纪委隔离审查,但因查无实据,贾诗文日前已恢复自由,并且官复原职…… 杜宇闲喝口茶说:“贾书记的为人与政绩在我们青阳市可是有口皆碑的,说他贪污受贿,谁都不会相信,我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诬陷他。” 林秋寒冷冷一笑,说:“我看不见得,人家只是没有抓住他的把柄罢了。如今这些当官的,有几个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呢?” 她话音一转,笑着说,“这些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咱们别瞎操心了,还是点菜吧。这里的海鲜很有名,尽管点,千万别为我省钱。” 杜宇闲拿起菜单,点了几样海鲜,又递给她:“该你了。”林秋寒也点了几样,又叫了一瓶法国干红。 酒菜上桌,林秋寒举杯道:“来,杜先生,这第一杯酒我敬你,多谢杜先生的搭救之恩。” “哪里!哪里!”杜宇闲也连忙举杯。 酒过三巡之后,林秋寒放下酒杯说:“杜先生,实不相瞒,我这次请杜先生来,还有一事相求。” 杜宇闲一怔,说:“林小姐有话请讲,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相帮。” 林秋寒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杜先生懂武术是吧?” “我念大学时,是学校跆拳着协会的会长,对武术略懂皮毛,会两招花拳秀腿的功夫。” “是这样的,杜先生,过几天我要跟人家谈一笔生意,但据我所知,对方是个十分狡猾的人物,我怕他骗我,而我在青阳市又是孤身一人,除了你再无其他朋友,所以我想……”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做你的保镖,陪你去谈这笔生意,万一对方搞什么事,我也好为你壮壮胆,是不是?” 林秋寒点头说:“正是如此,不知杜先生意下如何?” 杜宇闲哈哈大笑着说:“陪靓女出门,是我生平最爱做的事,我当然非常乐意为林小姐作一回贴身保镖。只是生意谈成之后,林小姐可得再请我吃顿饭哦!” 林秋寒含笑点头说:“那是应该的。如果杜先生答应帮忙的话,那我过几天再与你电话联系。” 杜宇闲说:“行,没问题,保证随叫随到,绝不误事。”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共同举杯,一直聊到深夜时分,意兴阑珊,方才走出酒店。杜宇闲开着摩托车将林秋寒送回家之后,才独自归去。 几天之后,林秋寒拨通了杜宇闲的手机,杜宇闲果然没有食言,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就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她家门口。 林秋寒提着一个小挎包,跨上摩托车后座,说:“麻烦你载我去西坑林场。” 西坑林场在郊外西山下,那里山高林密,乱坟遍布,是个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杜宇闲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她说:“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约了人家在那种地方谈生意。” 林秋寒双手轻轻环抱着他的腰,将身子贴靠在他背上,说:“你别问那么多,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快开车吧,可别让我迟到了。” 杜宇闲只好启动摩托车。 摩托车呼啸一声,箭一般窜出去,沿着南环二路一路飞驰,很快就出了市区,到了城西郊外,又在郊外的小路上行驶二十多分钟,便到了位于西山脚下的西坑林场。 林场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几只乌鸦在天空中盘旋着,发出阵阵哀鸣,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杜宇闲正准备将摩托车在林场外停住,林秋寒却说:“不要停,开进去!” 杜宇闲犹豫一下,加大油门,将摩托车开进了林场。 林场里到处都是孤坟,显得死一般静寂。 摩托车在树林里行驶五分钟左右,便没有路了。 林秋寒看看周围环境,说:“就是这儿,停车吧。” 摩托车停下,她从车上跳下来,向着树林深处重重地拍了三下巴掌,掌声刚落,忽然从一棵苍天大树背后闪出来一个穿着运动服、戴着墨镜的高个子女人,她手中提着两只大密码箱。 林秋寒打量她一下,朝她走过去,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高个子女人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两只密码箱,沉声说:“全在这里。我们老板要的东西呢?” 林秋寒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光盘,也朝她晃了晃,说:“这不是吗?我数一二三,你把密码箱扔过来,我把光盘扔给你,最好谁也不要耍花招。” 见那高个子女人点头同意,她便开始数数,“一、二、三。” 话音刚落,那高个子女人便把两只笨重的密码箱一齐扔在了她脚下,而她也把手中的那张光盘扔了过去。 杜宇闲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不由感到十分好笑,心想这是谈生意吗?简直跟黑社会做地下交易似的。也不知那两只密码箱里装的是什么,居然令林秋寒如此紧张。 林秋寒急忙将两只密码箱拖到一边,动手打开。 而那高个子女人拿到光盘,也急忙从大树后面拿出一台手提电脑,快速地把光盘放进去解读。 密码箱打开了,里面装着满满的两箱废旧报纸。“假的?!” 林秋寒脸色一变,从地上跳起来,直朝那高个子女人扑去。 高个子女人放下手提电脑,看着她冷笑着说:“这光盘也是假的,上面什么也没有。咱们彼此彼此,谁也没有占便宜。” 林秋寒恼怒地说:“如果你不耍花招,我自然会把真的光盘给你。” 高个子女人阴冷一笑,说:“你给不给真光盘给我都没有关系,反正老板已经交待过我,无论这次交易成功与否,他都要我把你的人带回去。”说罢,她忽然五指如钩,直向林秋寒抓过来。 林秋寒大惊失色,未曾料到这个女人竟会武功,吓得慌忙后退,总算躲过了对方这迎面一击。 高个女人见一击不中,又飞起一脚,狠狠向她踢来。 她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踢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杜宇闲已闪电般冲上来,轻轻推开了她。 高个女人的脚没踢中她,却踢在旁边一棵拳头般粗的小树上,只听“咔嚓”一声,小树顿时断为两截。 林秋寒一见,不由惊呆了。 高个女人追上她,又是一脚踢出,却被杜宇闲从旁边架住。 高个女人瞪着他道:“你是什么人?此事与你无关,我劝你不要惹火烧身。” 杜宇闲笑着说:“我是她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件事我管定了。” 高个女人脸色一变,向他连环踢出三脚,均被他一一格挡住。 她知道遇上了对手,咬咬牙,忽然从背后抽出一把两尺来长的牛角尖刀,猛然向他砍来。 杜宇闲见到刀光一闪,急忙后退,但为时已晚,右边大腿外侧被刀尖划了一下,鲜血顿时涌出来。 一旁观战的林秋寒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 高个女人一招得手,还想挥刀再砍,却忽然愣住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对方手中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杜宇闲冷冷地道:“如果三秒钟之内你不从我的视线内消失,我就开枪了!” 高个女人的脸顿时变得煞白,未等他说完,便狠狠剜了他和林秋寒一眼,悻悻然向树林深处狂奔而去,瞬间便无影无踪。 杜宇闲对惊魂未定的林秋寒喝道:“快上车!”两人不敢稍作停留,跨上摩托车,箭一般驶出了林场。 <er">3 回到住处,林秋寒急忙叫胡蝶把药箱拿出来。 杜宇闲的大腿流了很多血,得赶快包扎处理。胡蝶一边拿来药箱一边嘀咕道:“前几天你受了伤他为你包扎,现在是他受了伤你帮他处理,真不知你们在搞什么鬼。” 林秋寒嫌她多嘴,接过药箱对她说:“你出去做事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胡蝶嘟嘟嘴巴,出去了,并且反手关上了房门。 林秋寒一边为杜宇闲用药水清洗伤口一边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宇闲,害得你受伤了。” 杜宇闲摇摇头,苦笑着说:“身上的伤倒没什么,只是心里受了伤却疼痛难忍。我把你当朋友看待,所以才心甘情愿为你作保镖。但你却将我蒙在鼓里,什么事情也不告诉我,把我当成一个傻瓜,害得我差点糊里糊涂地就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难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为你出生入死的朋友的吗?” 林秋寒为他包扎好伤口之后,轻轻叹口气说:“我知道你迟早都会问我今天到底谈的是什么生意。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我是怕把你也牵扯进来。不过你既然这么说,咱们也算是曾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了,那我就将一切告诉你吧。还记得那天在电视里看到的有关青阳市市委副书记贾诗文贪污受贿的新闻吗?其实,我就是贾诗文的情妇。” “什么?你说什么?” 杜宇闲睁大眼睛看着她,差点吃惊得跳起来。 林秋寒不敢看他的眼睛,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暮色,回忆着说:“几年前,我大学毕业之后,从外省来到青阳市打工,在一家酒店做大堂经理,后来被经常来酒店吃饭的市委副书记贾诗文看中,他给我30万,包下了我。那时,他十分喜欢我,也十分信任我,有什么人送钱送礼托他办事,他都把对方约到我的住处谈。为了便于以后根据礼物礼金的轻重多寡给予送礼人相应的回报,他收受的礼品礼金也一律由我用电脑记账,每月让他过目一次。但是数月之前,由于有人举报,东窗事发,他听到风声后立即亲自动手将我记在电脑中的有关他收受贿赂的账目资料全部删除。而且为了保住他的官位,防止我泄露他的秘密,竟然对我动了杀机。对他这种过河拆桥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小人,我当然早有防范。他的那些账目资料我早就偷偷用光盘拷贝一份藏了起来。我告诉他说如果我有什么意外,我的朋友便会立即将光盘送到市纪委或市反贪局。贾诗文有所顾忌,所以才不得不放我一条生路。我离开他之后,就在这儿租了房,请了佣人,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谁知贾诗文还是不肯放过我,经常派人来骚扰我,我住的这栋房子也不知被他的人偷偷进来搜过多少次了,就是没找到他想得到的那张光盘。那天在街上绑架我的两个人也是他派来的,他想绑架我之后逼我交出光盘,多亏遇上你,要不然我就真的羊入虎口了。不过他却想错了,就算他那次真的得逞,我也誓死不会把那张光盘交给他,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大家同归于尽。” 杜宇闲认真地听着,皱皱眉头又问:“那么西坑林场里发生的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自从上次那件绑架事件发生之后,我想了很久,我知道自己成了贾诗文这个狗官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一天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就一天不得安宁,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我若还待在青阳市,迟早都会落入他手中,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趁机大捞一笔,然后离开青阳市,远走高飞。所以我就打电话给贾诗文,叫他拿300万现金来换那张光盘。我怕他耍花招,又叫他只许派一个女人到西坑林场与我交易。我为了防他有诈,所以事先拿了两个光盘,一个真的,一个假的。谁知……以后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杜宇闲听了,半晌才苦笑一声,说:“想不到这件事会这么复杂,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插手了。” 林秋寒忽然盯着他说:“不错,这件事的确挺复杂,但我觉得你的身份似乎更为复杂。你不要告诉我,一个自由撰稿人身上藏着一支手枪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杜宇闲摇头笑了笑,说:“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疑心病太重。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追问我了。” 他掏出那把手枪,递给她说,“你自己拿去看看吧。” 林秋寒疑惑地看他一眼,接过手枪一看,忽然怔住了,失声道:“假的?!” “只不过是一把玩具枪而已,却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竟然派上了大用声场。” “宇闲,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你真了不起,凭着一把玩具手枪就制服了那个凶恶的女人。” 林秋寒这才转愠为喜,红着脸看他一眼,忽然情不自禁地扑在他怀中,照着他那轮廓分明的嘴唇,给了他一个感激的深情的甜吻。 杜宇闲先是一怔,待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已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他火热的双唇热烈地回吻着她,吻她温柔的嘴唇,吻她明净的额头和灵巧的鼻子…… 林秋寒一惊,似乎隐隐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她推了他一下,却发现自己全身酥软,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在他急促有力的热吻之下,她渐渐被熔化了,眼眸轻闭,软瘫在他怀抱之中。 杜宇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忽然抱起她,一边狂吻着一边向卧室走去…… 待狂风暴雨渐去渐远,他们缓缓平静下来之后,才发现四周已是黑茫茫的一片。 林秋寒揿亮床头的台灯,看看手表,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 她光着身子躺在杜宇闲的怀抱中,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看着他说:“宇闲,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如果你嫌弃我是个不干不净的女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杜宇闲抱紧她,轻轻地吻着她的耳朵,在她的耳边柔声说:“傻瓜,已经来不及了,难道你没看出来自打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你。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我们的未来。秋寒,做我的女朋友、做我的妻子,好吗?” 林秋寒双颊绯红,低眉垂目,轻轻点了一下头,说:“宇闲,不如我们狠狠敲贾诗文一笔,弄点钱远走高飞,双宿双栖,去过属于我们的幸福日子,好吗?” 杜宇闲低下头来看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叹口气说:“秋寒,金钱对你来说,难道真的这么重要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违法的,如果被警方抓住,是要坐牢的。” 林秋寒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呢?” “秋寒,你有没有想过报警?只要你把光盘交给警方,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如果你怕贾诗文报复,可以要求警方24小时保护你,直到贾诗文被送进监狱为止。如果你这么做了,你就是反贪英雄,全青阳市的市民都会感谢你呢。” 林秋寒低下头来,犹豫着说:“这个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杜宇闲急了,坐起来说:“秋寒,形势越来越紧张了,你不能再犹豫了,听我的话,把光盘交给警方吧。我……” 他顿了一下,忽然咬咬牙,“实话对你说吧,我并不是什么自由撰稿人,我就是一名警察,我是市反贪局的一名侦察员,为了查清贾诗文的案子,局领导派我做卧低,来到你身边侦查情况,希望从你身上找到突破口。” 他从床边的衣服里掏出一把手枪,“你看看这是什么?” 林秋寒接过一看,大吃一惊:“真枪?!” “不错,我先前给你看的是一把假枪,这才真正是我的配枪。相信我,照我的话去做,把光盘交给我,我不会害你的。” 林秋寒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忽然下定决心,看着他说:“好吧,宇闲,我相信你,我把光盘交给你,我把一切都交给你,我把我后半生的幸福也交给了你。” 她用手轻轻撩了一下垂落到耳际的长发,忽然问:“你注意到我家一楼客厅里的那台吊扇了吗?” “注意到了,由于天气太热,我发现你这台吊扇一直开着,从来没有停过。” 林秋寒狡黠一笑,说:“其实光盘我就用胶布缠在了吊扇上,只要风扇不停下来,就永远不会有人看见那张光盘。” 杜宇闲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贾诗文派了那么多人偷偷进来搜寻也一无所获。事不宜迟,咱们快下楼去拿吧。” 两人刚下床,准备穿衣服,忽然眼前一黑,灯熄了,停电了。 林秋寒一愣,朝楼下大叫道:“胡蝶,胡蝶,快去看看,怎么停电了?”叫了几声,无人答应,可能是太晚了,胡蝶睡得太熟了叫不醒来吧。 她只好摸索着穿好衣服,又摸索着朝楼下走去,刚走到楼梯口,灯亮了。 胡蝶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从装着电表的小房子里走出来说:“林姐,是保险丝断了,我已经接上了,没事了。” 林秋寒点点头说:“麻烦你了,很晚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待胡蝶一走,她立即关了吊扇开关,踩着铝合金梯子,一步一步爬上去,打开缠绕着的胶布,将光盘取下来。 杜宇闲接过光盘看了看,笑着说:“这回该不是假的了吧?” 林秋寒嗔了他一眼,说:“你怎么还信不过人家呢?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呀,你放心,这回绝对假不了。” “那好,等天一亮,咱们就立即把它送去反贪局。等这个案子破了,我一定要向局长请一个月长假,陪你出去好好玩个够,怎么样?” 杜宇闲说着,打开冰箱,取出一罐饮料,打开,递给了她。 林秋寒看他一眼,满脸幸福地笑了,接过饮料,喝了几口,正欲说话,却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但等她隐隐意识到什么时,她已经昏迷在了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er">4 一缕刺目的阳光照在林秋寒的脸上,等她恢复知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上下酸痛难忍。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她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忽然呆住了。 原来她身后正站着一大群人,那天在街上企图绑架她的那两个家伙和在西坑林场出现过的那个高个子女人也在其中,最令她吃惊的是,就连她最信任的杜宇闲也跟他们站在一起。而站在最前面的,却是一个五十来岁大腹便便矮胖矮胖的老头子。 这个人就算化为灰烬,林秋寒也能一眼认出来,他就是青阳市的市委副书记贾诗文。 见她醒转过来,贾诗文眯着一对鱼泡眼哈哈大笑道:“林秋寒呀林秋寒,几个月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你一定做梦也没有想到杜宇闲竟会是我的人吧?” 林秋寒狠狠地剜了杜宇闲一眼,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我的确没有想到。” 杜宇闲站在贾诗文身后,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她。 贾诗文说:“林秋寒,就算你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最终也难逃出我如来佛祖的手掌心。现在,那张光盘已被我销毁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林秋寒看着他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惊恐地下意识地向后退着,颤声说:“你、你想怎么样?”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我若这么轻易就让你死了,实在有点暴殄天物之憾。不如趁早让兄弟们享受享受你这娇艳动人的艳体,再把你扔到大海里去喂鱼吧。”贾诗文阴险一笑,转身对背后一帮打手道,“兄弟们,从现在开始,这个女人就归你们了,好好享受吧!” 他身后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立即就像苍蝇闻到臭肉味,怪叫一声,脱了上衣,如狼似虎,一齐朝林秋寒扑过去。 林秋寒一边绝望地向后退着,一边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杜宇闲。但杜宇闲却冷漠地转过身去,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林秋寒彻底绝望了,两行悲凉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恶狼”们抓住她,将她按倒在地上,淫笑着,怪叫着,七手八脚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裙。 看着这只待宰的羔羊在群狼的魔爪之下苦苦挣扎、哀号,贾诗文的嘴角抽搐着,发出了一串快意的奸笑。 但他笑声未落,房门忽然被人“砰”的一脚踢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枪在手弹上膛,呼啦一下,便将贾诗文及这些无恶不作的歹徒团团包围住了。 “贾诗文,请你跟我们到反贪局走一趟!” 说这话的,是一位面容清癯双目如电满身正气的中年人。 他便是青阳市反贪局局长严正。 贾诗文先是一愣,脸色变了变,继而哈哈大笑道:“严正,我是市委副书记,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抓我?” 严局长微微一笑,拿出一张光盘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贾书记,你别得意得太早了。我这里有一张光盘,里面记录了你收受巨额贿赂的全部账目资料。就凭这一点,就足够枪毙你十次了。” 贾诗文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严正,你别吓唬我。实话告诉你,唯一的一张真光盘已被我亲手销毁,你永远也找不到抓我的证据了。你就赶紧回去洗干净屁股等着撤职查办吧。” 严正局长脸上还是挂着那种从容不迫的微笑,并不理会他,而是转身向着门口叫道:“小文,进来吧!” “是!”随着这声干净利索的回答,一位身着警服英姿飒爽的女警从门外走进来。林秋寒一见,不由惊叫起来:“胡蝶?!” 女警朝她笑了笑,道:“林姐,胡蝶是我的化名,我本名叫文丽,是一名刑警。为了配合反贪局查案,严局长请我给你当了几个月的佣人。林姐,你还记不记得昨晚你向杜宇闲说出光盘所藏位置之后,忽然停了一下电?其实那是我在你家的电表上动了手脚。就在停电的那几分钟时间里,已经偷听到你们谈话的我已快速地从吊扇上取下光盘,将里面的文件在手提电脑中复制了一份。” 林秋寒一听,顿时呆住了。 贾诗文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歇斯底里地叫道:“不、不,我不相信,我怀疑这光盘是假的,假的……” “是真是假,你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严正局长用犀利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咔嚓”一声,给他戴上了一副锃亮的手铐。 贾诗文顿时面如灰死,瘫在地上…… 如影随形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双木教育集团闹鬼案 案件编号:A54415002420140112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4.1.12 结案时间:2014.2.20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橐橐橐…… 橐橐橐…… 林双木在办公大楼空荡荡的走廊里听到这声音时,已经是零点过后的午夜时分了。 他的办公室,设在双木教育集团总部办公大楼的第八层。 身为双木教育集团总裁的他,虽然是个大忙人,但像今晚这样加班至午夜,还是极其少有的。 当他签署完堆放在办公桌上的最后一份文件,走出办公室时,整个八楼显得黑魆魆的,没有任何灯光,更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伸手揿亮走廊里的路灯,一边捏着酸痛的脖子,一边往电梯走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橐橐橐…… 橐橐橐…… 他眉头微皱,侧耳细听,感觉那是一阵脚步声,对,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这么晚了,难道在公司加班的,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肯定是吴珊珊。 吴珊珊是公司不久前招聘进来的英语老师,刚从师范大学毕业,专业英语八级,因为是新员工,工作十分卖力,经常回公司加夜班备课。 一想到吴珊珊,他就不由得心头一跳。 吴珊珊今年二十四岁,长得漂亮不说,而且身材窈窕,尤其是穿上公司制服之后,更是显出一种说不出的端庄妩媚,逗得林双木心里痒痒的。好几次借谈工作之机,他用手肘有意无意地蹭了她高耸的胸脯几下,吴珊珊只是微微侧身避让,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林双木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正要找机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呢,想不到今晚却遇上如此良机。 他闪身躲到墙壁拐角处,只等吴珊珊走过来,他就从后面将她搂住,先让她软下来,再把她带去三楼。 在三楼,他有一间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宽大柔软的席梦思床。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休息室,其实却是他的“行宫”,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女员工,都要被他带到这里“宠幸”一番。 但是,他足足等了五分钟,却并没有看见吴珊珊走过来。 再侧耳一听,走廊里静悄悄的,再也听不到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他一面摇着头按着太阳穴,一面从墙壁拐角处走出来,继续朝电梯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橐橐橐…… 橐橐橐…… 清晰可辨,仿佛近在咫尺。 扭头四顾,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再向前走,声音如影随形,又跟着响起。 难道是公司哪个小姑娘在跟自己开玩笑? 他索性将八楼所有灯都打开,空荡荡的楼层里,除了他,并没有第二个人。 一股寒意,突然从脚底冒起。 他的心,也随着那奇怪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地快速跳动。 他连灯也顾不上关,一路小跑,朝电梯奔去。 橐橐橐…… 橐橐橐…… 那声音就像一条咬着他屁股的毒蛇,一直跟着他。 进电梯,关门。 终于,那声音像是被电梯门关在了外面,再也听不见了。 他这才松口气。 下到一楼,公司门卫室有个年轻的保安在值班。 他问今晚除了他,还有谁回公司加班? 保安说没有了。 林双木拍拍昏沉沉的头,在心里告诉自己说,刚才一定是听错了。 <er">2 橐橐橐…… 橐橐橐…… 第二天早晨上班,林双木一走出公司电梯,就听到了这声音。 公司里的员工都已上班,到处是穿着制服和黑色高跟皮鞋走来走去的女员工,能听到她们走路的脚步声,这并不奇怪。 林双木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当他走进自己那间宽大的办公室,关上那两扇隔音效果非常好的大门时,那声音非但没有被关在外面,反而在他耳畔响得更加清晰,更加清脆。 他一停步,那声音就没有了。他一走动,那声音就响起。 他走得快,那声音节奏就快。 他走得慢,那声音节奏就慢。 正好这时有两个男员工进来办事,他就一边走动一边问他们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 两个男员工都说没有。 原来那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林双木的心,顿时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死死揪住。 从此之后,只要他一走进这幢办公大楼,那橐橐橐的奇怪脚步声,就会在耳畔响起,如影随形,如蛆附骨,躲不开,甩不掉。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他吞噬。 他像中了某种魔咒,再也不能集中精神工作,整天都处在惶恐不安中。即便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也不敢轻易走动,好像每一脚下去,都会踩到世界上最毒的毒蛇。 因为无心工作,公司的业绩下降得很快。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时他想起了一个人——马三眼。 马三眼是他在一次应酬中认识的一位阴阳师,据说开了天眼,能通阴阳两界,因为比别人多了一只“眼”,所以人称马三眼。马三眼身兼数家大公司的风水咨询师,在圈子里颇有点名声。 林双木置了一份厚礼,将马三眼请到办公室,把自己近来的遭遇对他说了。 马三眼背着双手,从一楼到八楼,在整个公司转了一圈,然后煞有介事地说,林总,你这公司,阴气太重呀。 林双木一想也是,因为他在招聘员工时存了“色”心,所以招进公司来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女员工,而且都是些年轻靓丽的女孩儿。如此这般,自然是阴盛阳衰了。 马三眼仿佛真的有第三只眼睛,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说我说的不是你公司女员工多,我这里所说的阴气,指的是鬼气。 鬼气?林双木浑身一震。 马三眼瞄了他一眼,忽然问,你这公司,出过人命吧? 这个嘛……林双木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既然林总不肯实言相告,那在下也无计可施。告辞了。马三眼一拱手,就要起身离去。 林双木忙拉住他说,大师请留步,我说我说。 原来在一年多前,公司新招聘了一名文员,名叫罗雯,长得清清秀秀,称得上是小家碧玉。林双木这位风流总裁一见面,就不由打起了她的主意。 有一天,林双木带罗雯出去应酬,趁机将她灌醉,然后开着自己的进口奔驰将她载到公司三楼“行宫”,刚把她身上的衣服脱下,正准备扑到她雪白的胴体上时,罗雯忽然醒了过来,拼死反抗无果,最后竟然赤裸着身体从窗口跳下。好在身体被电线绊了一下,没有摔死,却将双腿摔断,再也不能行走。 出事之后,林双木打算用十万块钱跟罗雯私了,但生性倔强刚烈的罗雯却不依不饶,到公安局报了案,非要告倒林双木不可。林双木花了不少钱,上上下下地打点关系,好容易才将这件事摆平。 伸冤无门的罗雯在一个雨天拄着双拐来到公司,艰难地爬上了楼顶阳台,一边厉声大叫“林双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面自八层楼高的楼顶飞扑而下。林双木闻讯跑上楼顶,阳台上只剩下一双拐杖。 罗雯的父母都是农民,林双木只花了一万块钱安葬费,就把两位老人打发回老家了。 马三眼听后掐指一算,说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女鬼,现在回来找你报仇了。你听到的,就是她复仇的脚步声。 林双木皱眉一想,自己听到的橐橐声,确实有点像罗雯走路的声音,便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把抓住马三眼的胳膊,大师,你可得救救我,千万不能让她把我的命拿走! 马三眼面露难色,说,这种冤魂厉鬼,是很难对付的。 林双木知道他的意思,忙说只要你能帮我化解眼下这一劫,我愿意付五万块劳务费,不,是十万块。 马三眼考虑了一下,才说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这个忙。我今晚要在你公司设坛作法,明日一早,你就给罗雯的父母送去三万块安抚费,再在罗雯坟前化点纸钱,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请她父母亲在她坟前替你说几句好话,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化解她心中的怨气。 林双木忙不迭地点头,说行行行,我一定照做。 <er">3 橐橐橐…… 橐橐橐…… 林双木给罗雯扫完墓,满以为马三眼法力无边,自己再也不会被那幽灵鬼魅般的声音困扰了。谁知回到公司,耳边最先听到的,仍是那挥之不去,令他不寒而栗的神秘声音。 他立即给马三眼打电话,马三眼却说自己正在新马泰旅游,再打电话,却已关机。 林双木把手机狠狠地摔到地上。 他知道自己被这个没有半点真本事的江湖术士给骗了。 他给秘书打电话,说自己感觉有点累,想休一个星期的假。 他对那如影随形如蛆附骨的声音感到害怕,对那座鬼气阴森的办公大楼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他甚至不敢再走进去。 休假的第一天,他睡到很迟才起床。 就在他起床下地,穿鞋走动的那一刹,他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 橐橐橐…… 橐橐橐…… 他居然又听到了那声音。 而这一次,不是在办公楼,而是在他自己的家里。 从这一刻开始,那诡异的声音,就突破了空间的限制,从办公大楼扩散到了他家里,扩散到了街道和公园,商场和小区,扩散到了他所能去到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街上,无论是在公园,还是在商场,无论他的脚步走到哪里,那声音就像一条诡异的尾巴,无时无刻不在跟着他。 甚至是在睡梦之中,那声音也不期而至,搅得他寝食难安,日夜不宁,最后导致神经衰弱,几尽崩溃。 一个星期后,秘书打电话给他,说公司出了一点状况,必须要他回公司亲自处理。 他开着小车往公司赶去。 由于精神恍惚,他的奔驰压过黄线,撞上了一辆迎面驶来的宝马。 他只觉下半身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清醒过来,人已躺在医院病床上。 医生告诉他,他的奔驰车的安全气囊没有及时打开,他的双腿被方向盘卡断,再也不能下地行走。 一个月后,他拄着双拐出院。 当两只拐杖落地的那一刹,他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橐橐橐…… 橐橐橐…… 这一回,他总算听清楚了。 那阴魂不散,一直如影随形,紧紧跟随着他的声音,并不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而是他自己拄着双拐走路的声音。 老宅凶猴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猴子杀人案 案件编号:A52311311220110715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1.7.15 结案时间:2012.3.2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从青阳市城区往东,五十余里外,有一座九侯山,山中林木参天,风景优美,七八年前,当地政府抓住商机,把这里建成了一个四星级风景区,每年都能吸引大批游客前来观光旅游。 山下有个古老的村子,叫做九侯村,村长姓孟,叫孟兆年。解放前,孟兆年的父亲是村中族长,后来孟兆年又当了村长,在村中颇有些势力。 风景区建成后,孟兆年在九侯山下投资兴建了一个九侯山温泉度假山庄,经营得风生水起。 如今孟兆年已年近六十,山庄的生意主要交给其大女婿黄金贵和二儿子孟楷打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今年六月初二,是孟兆年六十岁寿辰。 为表孝心,孟楷不但大宴宾朋为父亲贺寿,而且还摆起流水席,宴请全村村民,凡给父亲磕头拜寿者皆可入席,酒席从村头一直摆到村尾,好不气派。 黄金贵这个做女婿的,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巴结老丈人的机会。他知道老丈人喜热闹,爱虚荣,于是花大价钱,请了青阳市最有名的花鼓戏剧团,还有一个外地猴戏班子,在家门口搭起高台,白天唱戏,晚上耍猴,说是要大庆三天。一时间,十里八村的人都惊动了,真是观者如云,好不热闹。 别的不说,单是那一场猴戏,就让人大开眼界。 孟家的宅子,是一幢老式四合院,依山而建,距离孟家经营的温泉度假山庄不远,是孟家祖产。如今孟兆年一家三代,都住在这里。 宅子大门前,有一片空地,戏台就搭在这空地上。 六月初二,戏台上唱了一天的花鼓戏,晚饭后,只听得戏台上一声锣响,猴戏准时开幕。 那猴戏班子,由一人三猴组成。班主是个麻脸汉子,说话带点河南口音,见人三分笑,一看就知道是个久走江湖的人物。 他手下的三只猴子,分别叫猴二、猴三、猴四。他自己则自称姓侯,叫侯老大。 第一个节目是猴王拜寿。 侯老大手提铜锣,轻轻敲着,三只猴子在台上翻筋斗竖蜻蜓,玩了一阵杂耍,侯老大忽然大喝一声:“伙计,还不快快给孟老爷拜寿,更待何时?” 三只猴子得令,立即抓耳挠腮,叽叽吱吱,似乎是在商量拿什么寿礼给主人家拜寿。忽然有只猴子朝舞台边指了指,舞台边摆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一只大瓷碗,碗里装着茶水,上面盖着盖子。 猴老二一拍脑袋,似乎有了主意,连蹦带跳跑过去,揭开碗盖,忽然把碗里的茶水向台下倒去。台边坐着一个看猴戏的乡下少年,因为天热,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衩。没待他反应过来,一碗茶水就已兜头浇下。 虽然只是冷茶,少年也甚是狼狈。 猴儿朝他做个鬼脸,台下观众不由哄堂大笑。 猴老二盖上碗盖,端着瓷碗,一步一步走下台,往孟兆年面前行去。 另外两只猴子一左一右,恭恭敬敬跟随在后。 孟兆年正坐在台下第一排中间看戏,忽见猴子端着一只空碗朝自己走来,不知何意。那猴儿颇通人性,将大碗端到他面前,示意他朝碗里吹一口“仙气”。 孟兆年将信将疑地吹了口气,猴子揭开碗盖,碗里赫然现出一只大大的寿桃。 空碗变桃的魔术并不鲜见,可是由一只猴子来变这魔术,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叫好。 孟兆年惊喜地接过寿桃,猴二举起一只“手”,毕恭毕敬地朝他敬了个猴礼。 孟兆年像是故意逗它,耸肩缩颈,嘴里吱吱有声,也学着它的模样,抓耳挠腮地向它回敬了一个猴礼。 孟兆年身形矮小精瘦,虽然已年过六十,但仍精神矍铄,这个猴礼,倒得回敬得活灵活现,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第二个节目是猢狲唱大戏。 侯老大敲着铜锣绕场一周,三只猴子早已穿衣戴帽换好戏服从箱子里钻出来。 侯老大憋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唱了一句:“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穿围裙的猴二扭腰摆臀,翘起兰花指,作低头害羞状。 侯老大又粗声大气地唱:“胡大姐,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嗬嗬?” 戴草帽的猴三一“手”将扁担横背在肩上,另一只“手”轻轻揽住猴二的腰。 人猴一唱一和,台下观众这才看出来,原来这猴子演的,竟是白天剧团在这舞台上表演过的花鼓戏《刘海砍樵》。 人猴相互配合,唱得有板有眼,演得滑稽可笑,台下大人小孩早已一个个笑喷了。 晚上10点,猴戏散场。因为明晚还要接着演,猴戏班子被安排在孟家后院住下。 <er">2 第二天一大早,孟兆年正在睡梦之中,房门忽然被人拍得砰砰直响。 开门一瞧,叫门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媳巧珍。 巧珍声带哭腔,道:“爸,您快去看看,孟楷在后院出事了。” 孟兆年一怔,问:“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 巧珍说:“他、他被人打死了。” “啊?” 孟兆年大吃一惊,连衣服也来不及换,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就往后院跑。 后面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了一些花草,堆了一些石头。 假山边的浅草地上放着一张竹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人,正是孟楷。远远看去,像是睡着了。 可是孟兆年跑近一瞧,才发现儿子头顶天灵盖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开,鲜红的血迹和白白的脑浆流到了地上。一摸身上,冰凉冰凉,已经断气多时。 巧珍哭诉道:“昨晚猴戏散场后,孟楷喝了点酒,说天气太热,卧室虽然开了空调却太闷气,就搬了一张躺椅到后院乘凉。因为他以前常到后院露天乘凉,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自己一个人先睡了。直到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他一夜未归,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到后院寻他,谁知却看见他、看见他……” 孟兆年叫声“儿啊……”,人就瘫软在地,晕了过去。闻讯赶来的黄金贵一面掐他的人中,一面叫人赶紧报警。 接到报警电话,最先赶到案发现场的,是当地派出所所长。 所长带人到现场一看,死者系当地知名企业家孟兆年之子,觉得这案子有点大,一面叫人控制现场,一面打电话向市局求援。 没过多久,市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带人赶到,现场勘察随即展开。 法医老秦上前检查尸体后说:“死者系被钝器击穿头盖骨,致其颅脑损伤而死亡。死亡时间大致在昨夜12点至今日凌晨3点之间。凶器有可能是带棱角的砖头石块,或者尖头铁锤之类的东西。” 范泽天叫人把现场仔细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凶手遗留的凶器。 现场浅草地上脚印凌乱,痕检人员提取到几枚脚印,都是孟家自己人留下的。 案发现场在孟家后院,南北方向是两堵高高的围墙,东西两侧是两排小屋,东面小屋是用来堆放杂物的,西侧几间小屋是家里佣人的住处。 中间围成一个小花园,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流水,如果是在解放前,这应该算是一处豪宅了。 据巧珍反映,她丈夫孟楷是昨晚11点多到后花园乘凉的,而她发现丈夫出事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应该是今天早上5点左右。住在后院的佣人,因为昨天累了一整天,所以昨晚猴戏散场后略作收拾,待主人家休息了,便也纷纷回房睡了,当时应该是10点半左右。 这个时候,孟楷应该还没有来到后院乘凉,所以佣人们并没有在后院见到他。 而佣人们起床时间一般是早上6点左右,所以巧珍早上5点在后院发现丈夫尸体时,佣人们也都还在睡梦之中。也许是睡得太沉,佣人们在夜里并未听到异响。 范泽天的助手——女警文丽告诉队长,她已经仔细看过,四周围墙并无攀爬痕迹,而据看门人反映,昨夜10点关闭大门之后,直到今早案发期间,并无人出入。 范泽天皱皱眉头,向正处在悲痛中的孟家人远远扫了一眼,问她:“你的意思是说,杀人凶手,就在这宅子里?” 文丽点点头,低声说:“我就是这么怀疑的。” 警方很快摸清了孟家的基本情况。 孟兆年妻子早亡,身边只有一女一子,大女儿嫁给黄金贵之后仍然住在娘家,孟楷是弟弟,今年38岁。孟楷平时在父亲的温泉度假山庄主要负责管理内部事务,其姐夫黄金贵则主要负责跑外面的业务。 孟楷对下面的人管理极严,但要说有什么致命的仇人,倒也谈不上。 范泽天想了一下,对文丽说:“你去把黄金贵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文丽一怔,说:“你该不是怀疑他这个当姐夫的是凶手吧?” 范泽天说:“至少从表面上看,孟楷死后,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上门女婿黄金贵约四十岁年纪,细眼,秃顶,一脸世故的样子。范泽天把他叫到一边,开门见山地问:“昨夜12点至今天凌晨3点之间,你在哪里?” 黄金贵一脸错愕,问:“你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范泽天说:“案子未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可能被警方怀疑。” 黄金贵“哼”了一声,说:“那都已经是半夜了,我在前院西厢房卧室里睡觉。” 范泽天问:“有人能证明吗?” 黄金贵说:“说实话,没人能证明。” 范泽天问:“你妻子呢?” 黄金贵说:“三年前我就已经和她分床睡了——这话你可别对老头子说。” 范泽天不置可否,继续问:“我听说你老丈人准备在六十岁之后退休,他经营的度假山庄和其他产业,将全部交给孟楷或者你继承,不过到底会交给谁,他老人家好像还没作最后决定。” 黄金贵脸肉抽动,看了他一眼说:“你了解得还挺全面的,确实有这么回事。” 范泽天说:“也就是说,孟楷一死,孟家的产业,就会全部落到你手里。” 黄金贵终于发火了,怒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无论孟家以后谁当家作主,孟楷终归是我的小舅子,我怎么可能去杀他?” <er">3 正在黄金贵准备发飙的时候,不远处的刑警小李忽然冲着范泽天喊了一嗓子:“范队,你快过来看一下。” 范泽天急忙跑过去,小李拿着一台数码相机,让他看显示屏上的照片,说:“这是痕迹人员刚刚从现场提取到的,一个42码的鞋印。我已经问过,孟家上下,没有人穿42码的鞋。” 范泽天问:“脚印在什么位置?” 小李说:“就在死者的躺椅边。” 范泽天仔细看了一下,说:“这个好像是解放鞋的鞋印。” 小李说:“是的,确实是一双42码的解放鞋留下的。” 黄金贵好奇地奏过来看了一下,说:“咱们家没有人穿解放鞋啊。”走了一圈,忽然想了起来,“哦,对了,好像侯老大就是穿解放鞋的,具体多少码不知道,不过看上去挺大的。” 范泽天顿时来了兴趣,问:“侯老大是谁?” 黄金贵说:“是我们请来给老头子贺寿表演猴戏的猴戏班班主,因为要连续表演三天,所以他昨晚在这里留宿。” 范泽天问:“昨晚他住哪个房间?” 黄金贵用手指了一下,说:“就在这后院,佣人住的那一排房子里有一间空房,我就把他安排进去了。” 范泽天问:“他人呢?” 黄金贵四下里看看,皱眉道:“奇怪了,我刚才还看见他挤在围观的佣人中间来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范泽天暗叫不妙,心想莫非凶手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忙问:“那个侯老大,到底什么来历?长得什么样子?” 黄金贵说:“大概四十多岁吧,黑脸,身体很壮,说话带点河南口音,我也只是在街头看了他的表演觉得不错,就把他请来了,并不清楚他的底细。哦,对了,昨晚的猴戏我拍了视频,里面就有侯老大的镜头。”他急忙跑回屋里,拿了一个DV机出来,将昨晚拍到的猴王拜寿的视频放给他看。 范泽天看到视频中有侯老大的正面镜头,就把文丽和几个侦查员叫过来,让他们看清侯老大的相貌,然后正准备分配警力四下搜捕,就看见侯老大提着裤子从厕所里不慌不忙走了出来。小李和另外一名大个子刑警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将他按在地上。 侯老大痛得哇哇大叫道:“哎哟,干什么,干什么?” 范泽天往他脚上瞧瞧,见他穿的正是一双42码的解放鞋,就蹲在他面前问:“孟楷是不是你杀的?” 侯老大吐出嘴里的泥沙,大呼冤枉,道:“我与他无冤无仇,杀他干什么?” 范泽天问:“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逃走?” 侯老大叫道:“谁逃走了,我不是一直站在旁边围观吗?刚才觉得肚子不舒服,所以才跑到厕所蹲了一会儿。” 范泽天问:“如果你没有杀人,为什么孟楷睡过的躺椅边会留下你的脚印?” 侯老大说:“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怀疑我的啊。我住的房里没有空调,连电扇也没有一台,昨晚半夜里我热得不行,就出来到这院子里走走,结果发现孟少爷躺在这里乘凉,就走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聊了几句,后来起了点风,觉得身上凉了,就进房睡觉了。” 范泽天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侯老大说:“应该是夜里12点半左右吧。我离开的时候还问孟少爷什么时候回去睡,他好像喝了酒,说他吹空调有点过敏,所以想在外面再凉快一下。” 范泽天问:“当时周围有没有别人?” 侯老大摇头说:“没有别人,就我们俩。” 范泽天问:“你回房之后,有没有听到外面院子里有什么异响?比如说脚步声,惨叫声之类的?” 侯老大说:“没有,回房后我很快就睡了,什么也没有听到。” 范泽天见问不出什么,皱着眉头走开了。文丽从后面追上来,问:“范队,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范泽天说:“此人久走江湖,见惯了大风大浪,轻易问不出什么,而且现在咱们完全不知道他的底细,连他的真名实姓也搞不清,你叫人把他带回市局,好好调查一下。” <er">4 警方带走了侯老大,同时也把孟楷的尸体运到殡仪馆进行尸检。 孟家上下还没有从庆祝孟兆年六十大寿的喜庆中恍过神来,就跌进了亲人惨死的悲痛中。 孟兆年老年丧子,更是深受打击,病倒在床。 黄金贵请一位中医大夫来瞧了脉,说是悲伤过度,导致肝气郁结,阴阳失调,并无大碍,开了一剂疏肝理气的柴胡疏肝散,嘱他按时煎服,慢慢调养。 折腾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孟兆年喝了大夫开的药,才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看见一只硕大的猴子,呲牙咧嘴向自己扑来。 他吓得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恶梦,身上早已惊出一身冷汗。躺下之后,心里还在怦怦直跳,再也睡不着了。 他扭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拍得砰砰直响。 孟兆年吓了一跳,起床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他大女儿孟姣。 孟姣哭着喊道:“爸,不好了,金贵、金贵他出事了,他、他也被人砸死了……” 孟兆年一呆:“竟有这样的事?” 跟着女儿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他们夫妻的房间,只见女婿黄金贵穿着背心短裤睡在床上,头顶天灵盖被砸开一个洞,鲜血和脑浆流到了枕头上,死状竟与孟楷一模一样。 孟兆年浑身惊颤,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孟姣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房门开着,所以就进来看一下,谁知他却……” 孟兆年问:“你跟他睡一张床,怎么会不知道?” 孟姣低头说:“爸,其实三年前我就已经跟他分床睡了。他睡这个房,我睡外面的房。” 孟兆年捶胸顿足,仰天长叹:“你们、你们……真是要气死我呀!” 孟家人报警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范泽天很快就带人赶了过来。 警方勘察现场后发现,黄金贵与他的小舅子孟楷一样,都是被钝器尖角击穿头盖骨,致其颅脑损伤而死亡。 死亡时间也是在半夜12点至凌晨3点左右。现场地板已被孟家自己人踩踏过,足迹凌乱,无法提取到对警方有用的脚印。 据孟姣说,一般情况下,丈夫睡觉的时候都会关上房门。但今天早上她发现丈夫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上,她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就推门进来看了一下,直到看到枕头上的血迹,她才意识到出事了。 警方检查了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因为没有及时保护好现场,门锁处留下许多杂乱的指纹,痕检人员没办法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指纹。 文丽问孟娇,最后一次见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时候? 孟娇想了一下说,是昨天半夜吧,他昨天去度假山庄上班,很晚才回来,半夜里我起床上厕所,看见他拿着浴巾去浴室洗澡,因为浴室就在他卧室隔壁,当时他的卧室房门并没有关。 文丽问当时大概是夜里几点?孟娇说大概是半夜12点左右吧。 文丽四下里看了看,这是一幢标准的四合院,前院正房住的是孟兆年,东厢房住的是孟楷一家,孟娇夫妻俩住在西厢房。 西厢房这边,共有六间房子,房门都朝走廊里开着。原本古香古色的四合院,经过现在的改造和装修之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有的房间墙壁上挂着空调主机,有的房间顶上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 警方根据种种迹象怀疑,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趁着黄金贵去浴室洗澡,卧室房门未关之际,先溜进屋躲起来,待黄金贵洗完澡上床睡熟之后,再行凶杀人,然后开门离去。 法医老秦补充了一点,说打死孟楷的凶器已经确认,是一把尖头铁锤,应该与杀死黄金贵的凶器相同,而且作案手法也很相似。 所以警方基本可以确认,两起命案,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文丽看看范泽天,说:“看来咱们昨天抓错人了,凶手不是侯老大。昨晚他一直呆在拘留所里,不可能跑出来作案。”范泽天皱皱眉头,“嗯”了一声。 这时小李带着一个中年女佣人走过来,报告说这个扫地的女佣昨晚看见在黄金贵洗澡的时候,有人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 范泽天问女佣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女佣说是夜里12点半,当时宅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了,她忽然想起还有一包垃圾放在西厢房这边的一个廊柱下没有处理,因为孟姣对下人要求极其苛刻,她怕第二天早上被孟姣看见后会骂她,所以半夜急急忙忙起床把这袋垃圾拎走了。 当时她在走廊听到了黄金贵在浴室洗澡的声音,过一会,又看到一条影子,闪身跳进他的卧室。 当时走廊的灯光很暗,她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也没有多想,直到今天黄金贵出事,她才觉得事有蹊跷。 范泽天问你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了吗? 佣人摇头说没有,我看那家伙走路一蹦一跳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范泽天一怔,问不是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佣人想了一下,说对,不是人,好像、好像是一只猴子。 <er">5 是一只猴子? 现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文丽摇头道:“这怎么可能?猴子怎么能杀人呢?” 佣人正要答话,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惊叫:“爸,你怎么了?” 众人回头看时,却见孟兆年忽然一屁股瘫坐在地,把孟家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女儿孟姣和儿媳巧珍急忙去扶他。 孟兆年两腿发颤,竟一时无法站起。“猴子,猴子……”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没错,是猴子,是猴子来找我们老孟家报仇来了……” 范泽天问:“猴子怎么会找你们家报仇?” 孟兆年好半天才被人扶起,坐在沙发上,休息半晌,才恍过神来,挥挥手,叫家里人都出去,说自己有话要对范警官说。 孟家人看看他,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孟兆年忽然抓住范泽天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范警官,那些猴子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你们警方一定要保护我,一定要保护我!” 范泽天把他扶起来,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兆年说:“你有所不知,咱们背靠的这座山,原来并不叫九侯山,而是叫九猴山,猴是猴子的猴,九是阳数之极,表示多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说这山上有许多猴子。” 范泽天奇道:“那为什么现在改名叫九侯山了呢?而且山上连一只猴子也没有了。” 孟兆年告诉他,大概十七八年以前,自己得了一种奇怪的头痛病,三日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头痛欲裂,生不如死。跑遍了全国各地的大医院,都找不出病因。后来遇上一个游方医生,给他瞧了病之后说,他这种病,普天之下只有一种药可以医治,就是生猴脑。 孟兆年听后将信将疑,到九猴山抓了几只猴子,用尖锤敲开天灵盖,将勺子伸进去,把温热的猴脑舀出来,一口一口吃掉。 连吃一月,果然有效。 后来他就每天都叫女婿黄金贵和儿子孟楷上山抓猴,取猴脑给他吃。 大约吃了一年多时间,头痛的怪病彻底治愈。而九猴山的猴子,也被他吃掉了一大半,侥幸生存下来的,也都逃离了九猴山,再也没有回来。 多年后,政府要在这里兴建旅游区,当时有官员觉得这山上没有一只猴子,叫九猴山有误导游客之嫌,于是就改成了九侯山。 孟楷和黄金贵惨遭横死,孟兆年本来没有往这件事情上面想,今天忽然听到女佣说看见一只猴子进屋用尖头铁锤敲死了黄金贵,他才猛然想起,儿子和女婿的死状,跟他当年杀猴取脑的情形,不是一模一样吗? 孟兆年双手抱头,惊恐地道:“我早就应该想到,是那些猴子回来报仇来了。” 范泽天还真没想到,这风景优美的九侯山,竟然还有一段这样的血腥往事。 他想了一下,说:“可是你刚刚都已经说了,这九侯山猴影绝迹已经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猴子来找你报仇呢?” “怎么会有猴子?怎么会有猴子?”孟兆年浑身打颤,抖得像筛糠似的,忽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对了,一定是侯老大,是侯老大猴戏班的猴子。这么多年都没事,猴戏班一来,家里就接连出事,一定是猴戏班的猴子干的,一定是……” 范泽天问:“猴戏班一共有几只猴子?现在在哪里?” 孟兆年说:“猴戏班有三只猴子,它们跟猴老大一起住在后院,侯老大被你们抓走后,他的猴子应该还在他住的房子里。” 范泽天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他叫上文丽和小李,跟着孟兆年一起往后院走去。 路上,他把孟兆年十几年前杀猴取脑致使九侯山猴影绝迹的事告诉两人,两人都大吃一惊。 来到后院,找到侯老大住过的那间小房,房门虚掩着,这两天事多,自从侯老大被警方带走后,孟家的人也没有顾得上进来收拾屋子。 范泽天推门进去,只见侯老大猴戏班的行头都扔在屋里,桌子下面放着三只小笼子,有两只笼子里分别关着一只猴子,第三只笼子却被什么东西咬开,里面已是猴去笼空。 孟兆年“啊”的一声,脸色惨白,指着空笼道:“你们看,你们看,我没有说错吧,跑了一只猴子。这猴子说不定就是当年从九侯山逃走的,碰巧被侯老大捉了去,现在它终于回来报仇了。它已经杀了我儿子和女婿,今天晚上,它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我,一定是我。范警官,你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范泽天的眉头也皱起来,心想猴子报复杀人,这事听起来虽然有点离奇,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这只有重大作案嫌疑的猴子再说。 他叫小李多带些人手,在周围展开搜索,寻找那只失踪的猴子,尤其是村子后面的九侯山,一定要仔细搜查。 文丽道:“猴子那么机灵,就算找到,想要抓住它,只怕也很困难。” 范泽天一想也对,就道:“你打电话叫市局的人马上把侯老大送过来,现在只有他才有办法抓到那只逃跑的猴子。还有,也不能排除侯老大训练猴子杀人的嫌疑,所以暂时还不能让他脱离警方控制。” <er">6 警方出动不少人手,又请了一些村民帮忙,山上山下寻找了一天,连猴子的影子都没瞧见。 侯老大回来后,确认逃走的是三只猴子中的猴二。 范泽天叫他带着警察去寻找猴二,侯老大打着呵欠说猴子出笼,这里山高林密,如果逃上山,哪里还能找得到? 范泽天问那要怎么办? 侯老大说别急,你们现在去找也是白忙活,那畜生的习性我最了解,我料定它今晚必定会自己走回来。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范泽天对他的话只能是半信半疑,一面继续派人到外面去搜寻,一面叫人蹲守在侯老大屋里。 天很快就黑下来,逃跑的凶猴仍然没有找到。 孟兆年越发显得坐立不安,仿佛大限将至。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叫人把卧室前后窗户都用厚木板钉死,又在房门后边多加了一道内闩,接着又把床铺下衣柜里都仔细搜查一遍,确认那只凶猴没有躲在卧室之后,才敢进房睡觉,房门也被从里面闩得死死的。 范泽天本想派两个人进房贴身保护他,可是孟兆年不肯放任何陌生人进屋,经历了婿死子亡的人伦惨变之后,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 警方只好提高警惕,暗中保护他。 尽管范泽天对猴子杀人之说仍然持怀疑态度,但毕竟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只猴子,所以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亲自带人守在孟兆年的卧室门口,又叫文丽和小李各带一个人分别守住前后窗户,考虑到猴子会爬墙上房,又叫了两名身手敏捷的年轻刑警在房顶蹲守。 除此之外,还从孟家经营的温泉度假山庄调来四名保安,组成巡逻队,围绕孟兆年房前屋后不间断地巡逻。 可以说是把孟兆年的卧室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 怪猴杀人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不但孟家宅子里,就连整个九侯村的人,都胆战心惊,人人自危,天刚一黑,就关门闭户,早早地睡了。 一时间,夜幕低垂,周围一片死寂,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也听得人心里发颤。 夜渐深沉,范泽天听到孟兆年在密闭的卧室里没有一点声息,忽然有点担心,敲着房门叫了一声:“孟老先生。” 孟兆年仿佛被这一声敲门给吓到了,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什、什么事?是不是那只行凶的猴子抓到了?” 范泽天说:“那猴子还没有抓到。为了防止意外,我会在外面每隔半小时叫你一次。” 夏季的夜,没有一丝儿风,天热得厉害。 范泽天解开警服的扣子,看看手表,已经是半夜12点多了。 他通知同伴要打起精神,千万别打瞌睡,因为前面两宗命案都是发生在午夜零点之后。 又在闷热的黑夜里蹲守了一个多小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息,更没有出现一点儿异常情况。 范泽天虽然强打精神,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正有点犯睏,腰里的手机忽然叫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一接听,却是在后院侯老大屋里蹲守的刑警老赵打来的:“范队,那只猴子回来了。” 范泽天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一句:“真的?” 老赵说:“是的,已经被咱们抓住了。” 范泽天说声“好”,暗暗松口气,挂了电话,通知文丽、小李和房顶上的刑警说那只逃跑的猴子已经被抓住,就在侯老大屋里,咱们去看看。 大家都兴奋起来,急忙往后院跑去。 一进侯老大的房间,就看见侯老大正将一只猴子捉住往笼子里塞。 老赵指了一下,说就是这只家伙。 范泽天细看一下,只见那猴子呵欠连天,泪涕齐流,好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一样,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他忽然明白过来,问侯老大:“你给猴子喂食了大麻,是不是?” 侯老大并不讳言,说:“是的,山野猴子捕到手,先让他们染上大麻瘾,让它们离不开我,再训练它们就容易多了。” 范泽天道:“这猴子大概每天晚上都要吸食一点大麻吧?所以你才料定它就是逃得再远,晚上也得乖乖回到你身边,是不是?” 侯老大点头说:“是的。” 范泽天问:“这些猴子,你是在什么地方捕到的?” 侯老大说:“在我老家河南新野县的一座荒山上捕来的。” 范泽天一怔,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河南新野离这九侯山少说也有上千里路,从九侯山逃走的猴子,再厉害也不可能跑到千里之外的山头。所以孟兆年的九侯山的猴子回来报复杀人的说法,就不可能成立。 <er">7 范泽天正觉事有蹊跷,未及细想,就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跌跌撞撞跑来,大叫道:“警察同志,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范泽天一看,认得他是四名在孟兆年卧室周围巡逻的保安之一,不由心里一沉,忙问:“出什么事了?” 小伙子喘着粗气说:“刚才我们在孟董事长卧室外面巡逻,忽然听见他在房里大声惨叫,还一个劲地说猴子来了猴子来了,然后又说别杀我别杀我。我们四个在外面叫门,没人开门,想撞门进去,可是那门从里面闩得太牢,根本撞不开……” 范泽天大吃一惊,心想难不成咱们中了这猴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立即带着文丽他们往前院跑去,穿过二门,刚进前院,就听见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孟兆年的卧室传来:“啊,救命啊,猴子,别杀我,别杀我……” 喊声中还夹杂着猴子吱吱的尖叫声,仿佛是他正在跟猴子搏斗。 范泽天加快脚步跑到卧室前,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再无半点声息。 范泽天大叫孟老先生孟老先生,屋里再无回音。 巡逻队的三个保安正在拼命撞门,那房门样式虽然老旧,却相当厚实牢固,加上里面上了两道门闩,被三个小伙合力撞了半天,也纹丝不动。 范泽天对给自己报信的那名保安说:“快去厨房把斧头拿来。” 小伙子如梦方醒,立即跑到厨房,拿了一把长柄大斧。 范泽天抡起斧头,朝着卧室房门连劈数下,总算将那木门劈开。 大伙冲进去一瞧,不由惊呆了。 孟兆年身着睡衣,滚落在床下,头顶天灵盖被敲了一个洞,鲜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死状竟与孟楷和黄金贵一模一样。 孟兆年面容扭曲,眼睛惊恐地睁大着,可见他临死之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旁边扔着一把尖头铁锤,上面沾满血迹。 范泽天上前探探他的鼻息,已经断气。 他看看卧室窗户,仍然密闭着,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头上屋顶也完好无损,未见异常,再联想到刚才房门也是从里面闩上的,不由心头一跳,低声道:“凶手可能还在屋里。” 小李立即掏枪守在门口。 文丽和另外几名刑警也掏出佩枪,小心地跟在范泽天身后,仔细地把房间里搜索了一遍,连床板也揭起来看过,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看见一只猴子。 范泽天又冲到外面,举枪围着院子搜索一圈,仍然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 警方痕检人员很快到场,经勘察,案发现场除了警方和孟兆年自己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足迹。 法医老秦初步断定现场遗留的尖头铁锤系杀死孟兆年的凶器,孟楷和黄金贵应该也是丧命于同一件凶器之下。 可是警方在这凶器上面只提取到孟兆年的指纹,并没有找到凶手,或者说凶猴留下的任何痕迹。 也就是说,凶手在门窗完全密闭的情况下,进入了卧室,行凶杀人之后,又立即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这是什么样的凶手?就算真是只猴子,那也不可能穿墙入室,来无影去无踪呀。 <er">8 关于孟家老宅这桩连环杀人案,警方最初的重点怀疑对象是猴戏班的侯老大和他的三只猴子,可是黄金贵被杀时,侯老大正身处警方拘留室,孟兆年被杀时,他和他的三只猴子也都不在现场,后来经过警方缜密侦查,最终排除了他作案的嫌疑。 可是凶手如果不是侯老大和他的三只猴子,那又会是谁呢? 黄金贵被杀前,有人看见一只猴子钻进了他的房间;孟兆年被杀时,范泽天亲耳听到卧室里传来死者与猴子的搏斗声。 难道杀人凶手,真的是一只猴子? 但是孟兆年遇害时,正身处密室,就算是一只猴子,也不可能从门缝里钻进去杀人啊,除非它是孙悟空。 围绕这个案子,警方调查了三个多月,仍然没有一点线索,最后竟然成了一桩悬案。 又过了几个月,一天晚上加班后,范泽天和法医老秦到街边大排档喝啤酒。 其间聊起孟家老宅凶杀案,老秦忽然说:“范队,前几天,我的一个同学从乡下来看我。我这个同学是个中医,在九侯山附近的小镇上开了一家医馆,在当地颇有些名气。他告诉我说,孟兆年临死前两天,他还被黄金贵叫去给孟兆年瞧过病。” 范泽天“嗯”了一声,说:“这个我知道。孟楷被杀之后,孟兆年悲痛过度,身体抱恙,所以才请了大夫。当时不是说孟兆年的身体没有大碍吗?” 老秦摇头说:“非也非也,我同学说,他给孟兆年号脉时,发现其脉象十分奇特,初时脉搏极快极细,稍后再切脉,却又发现其脉搏不沉不浮,十分正常,过一会儿再瞧,脉搏又跳得极快,两种截然不同的脉象交替出现,我这位同学行医数十年,还从没有遇上过这样离奇的事,最后他也查不出原因,只好说没有大碍,开了一些疏肝理气的中药给他。” 范泽天说:“脉搏极快极细是什么意思?” 老秦说:“据我那位同学所言,这种脉搏,已经超出了他所了解的医学范围,甚至已经不像是人的脉搏。他还说他许多年前曾给一只受伤的猴子治过病,孟兆年这种脉搏怪象,倒是有点像猴子的脉搏。” “像猴子的脉搏?”范泽天怔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从椅子上跳起来道,“我好像明白了。老秦,我们马上回局里。” 他宵夜也不吃了,开车载着老秦马上赶回局里,调出孟家老宅命案的档案和证据材料,其中有一个光盘,刻录的是黄金贵用DV机拍摄到的六月初二晚上猴戏班表演猴王拜寿的视频。 范泽天把光盘放进电脑,盯着视频画面看着。 当看到猴子给孟兆年献寿桃,孟兆年向猴子回敬猴礼时,他忽然把镜头定格下来,问老秦发现什么没有? 老秦把这一小段视频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后说,我有两个发现,第一,当猴子靠近孟兆年时,孟兆年好像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寒噤,第二,你看他敬的这个猴礼,并不像刻意模仿,倒像是…… 范泽天盯着他问:“像是什么?” 老秦斟词酌句地说:“倒像是本能反应。”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范泽天一拍大腿,有些兴奋地道,“基于现在掌握的新线索,我有如下推理,你是医学院毕业的,以前也当过医生,请你从医学的角度看看,能不能成立。” 老秦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范泽天背着手,在办公室踱着步子,思索着说:“这些年来,因为人们滥捕乱食野生动物,导致‘非典’‘禽流感’横行,所以我想,孟兆年也完全有可能因为生吃猴脑而感染某种猴类疾病,这种病毒平时潜伏在体内,完全不能察觉,但一旦跟猴类亲密接触,就能引起病毒发作,产生某种让人意想不到的生理病变。从理论上说,我这个推断应该能成立吧?” 老秦点了一下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孟兆年感染了某种猴类病毒,所以分裂成了两个人,或者说分裂成了一人一猴,白天他是个正常的人,一到午夜,他就变成了一只猴子,而且还是一个立志要为九侯山上被孟兆年吃掉的同类报仇的猴子,所以他半夜里,用尖头铁锤像孟兆年敲猴食脑一样,杀死了当年疯狂上山捕捉猴子的孟楷和黄金贵。因为他身形矮小瘦削,加上走路行事完全是猴子的习性,所以有人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背影,也把他误认为真是一只猴子。正因为凶手是他,所以他在案发现场留下脚印指纹等痕迹,也不会引起警方怀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做这一切,就像梦游一般,一觉睡醒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范泽天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如果这一点能够成立,那么孟兆年密室被杀之后找不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就解释得通了,因为杀死孟兆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或者说是已经变成猴的另一个孟兆年。我们在外面听到的人猴搏斗的声音,其实是孟兆年本来的自己和动物的自己纠缠纠结时发出的声音。” 老秦说:“范队,你这个大胆的推理,虽然从理论上说得通,但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支持。” 范泽天想了一下,说:“假如他真的因为感染某种病毒而致使身体发生某种变异,通过对尸体进行病理学检查,应该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吧?” 老秦说:“应该能的。可是现在孟兆年的尸体早就送去火化了,不可能再进任何尸检了。” 范泽天“哦”了一声,皱眉说:“当时确实是孟家的人催得急,要不然我还想把尸体放一放,也许还能从死者身上多找到一点线索。对了,现在孟家情况怎么样了?” 老秦说:“我听说孟兆年的儿媳妇巧珍非常强势,把大姑姐孟姣赶出了孟家老宅,孟家的产业,都由巧珍接管了。对了,你不记得了吗,当时催着要火化孟兆年尸体的,也是巧珍。” 范泽天又“哦”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犯罪自白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错乱的凶杀案 案件编号:A54214381020140208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4.1.8 结案时间:2014.2.12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注:此文改编自卷宗中的一份“凶手自白书”。 <er">1 一座高墙大院矗立在街边,“江南建筑设计研究院”几个钛金大字,在初夏的晨光里,像是被镀上一层金光,显得格外耀眼。 我走到大院门口,顿了一顿,弯腰擦掉皮鞋上的几粒灰尘,大步走进研究院的大门。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我走进一幢高大气派的白色办公大楼,乘上电梯,上行到四楼,走出电梯,右转,来到一间门牌上写着“副院长办公室”字样的房间门口。 我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放下公文包,然后拿起抹布和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其实我们研究院有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他会在每天上班前把所有院领导的办公室清洁一遍。 但是有点小小洁癖的我,总觉得别人打扫得不干净,所以必须自己重新清洁一遍才能放心,要不然我一整天坐在办公室都会不舒服。 对了,忘记向大家作自我介绍了。 我姓孙,叫孙独秀,人如其名,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事业还是爱情,我都是一枝独秀。 高中毕业时,我以全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读的是建筑系,我的人生理想是希望自己可以在中国的城市里建起像迪拜塔那样不朽的世界摩天大楼。 硕士研究生毕业之后,我被这家在业界颇有声望的建筑设计研究院当做优秀人才引进。与我一起到这家研究院工作的,还有我的大学同学林立。 林立同样也是一个优秀的建筑设计师,而且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与林立之间的友谊出现裂痕,是在三年前。 那时,我们同时爱上了一个名叫佳惠子的女人。 佳惠子有一半日本血统,身上兼具中国女人的漂亮大方和日本女人的温柔体贴。 她是一家外国语学校的日语老师。 看得出,佳惠子对我和林立都很有好感,但是到底选择谁,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正在这时候,院里传出消息,要从35岁以下中层干部中选拔一名副院长,无论从哪个方面考量,我和林立都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最后经过层层考核,我坐上了副院长的宝座,林立则落选了。 佳惠子的爱情天平自然也毫无悬念的偏向了我这边,最终答应了我这位年轻的前途无量的副院长的求婚。 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就发生在我和佳惠子的婚礼上。 结婚喜宴上,林立喝了很多酒,当我和新娘准备切结婚蛋糕时,林立忽然步履踉跄地冲上前,夺过新娘手中切蛋糕用的不锈钢锯齿刀,一刀扎进我胸口。 顿时鲜血飞溅,惊叫四起,在场宾朋乱成一团。 林立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我,酒意略醒,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转身翻过阳台上的栏杆,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结果还算万幸,林立酒后慌乱中扎的这一刀并不太重,并没有刺中我的心脏,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康复出院了。 至于林立,好在我举行婚礼的地方在酒店二楼,他跳下来并没有摔死,只是左手骨折,头部受了些轻伤。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就自行出院了。 后来他因为故意伤人罪,还被警方拘留了十五天。 经此巨变之后,林立的精神竟变得有些恍惚,有时抑郁多疑,有时狂躁不安,常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比如说把单位院子里的落叶扫成一堆然后点燃,冒起滚滚浓烟,吓得保安赶紧报警,又比如说常常像个幽灵一样跟踪我和佳惠子。 后来院领导把他送到医院精神科检查,才知道他得了精神分裂症,而且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院领导只好把他送去精神病康复中心治疗。 经过两年多时间的封闭式治疗,林立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并于去年秋天出院。 他这个状态,自然不适宜再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 他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亲人,一旦失业,连吃饭都成问题。 这时院里刚好要招聘一名清洁工,我跟老院长商量,就把林立请回来做了一名清洁工。虽然跟他原来的工作待遇没法比,但至少也算是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不至于饿死街头。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有洁癖,还是以前的心结没有打开,我总觉得林立从来没有把我的办公室打扫干净过,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打扫,所以每天早上我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办公室重新打扫一遍。 连沙发底下都清扫了一遍,确认办公室里没有落下一粒灰尘之后,我才觉得放心。一场劳动,让我额头冒出了汗珠。 我推开窗户,想要透透气,早晨的阳光像金子一样洒进来,阴暗的办公室里终于有了一丝亮色。 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停车场,一名清洁工拿着长长的扫帚,在清扫停车场里的落叶,他正是林立。 与我同岁的林立,满脸胡茬,动作迟疑,看上去至少要比我苍老十多岁。 偌大的停车场,被黄线划出一格一格的停车位。最前面的一排停车位用黄字标明了车牌号,表示为院领导的专用停车位。 我今天没有开车,停车位空着。 林立现在打扫的,正是我的车位。 就像打扫我的办公室一样,我总觉得林立从来没有把我的停车位真正打扫干净过,所以每次停车,我都要自己先下车把车位打扫一遍。 我在四楼办公室窗户前暗暗观察着林立,他在我的车位上足足打扫了二十分钟,仿佛那里有扫不完的垃圾,事实上,那个黄色的长方形小格子里,连一片树叶都没有。 他是不是想把我的车位扫出一个坑来,让我的车一开进去,就深深陷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反应迟钝的林立终于感觉到楼上有人看他,抬起头来,朝我的窗前望了一眼,就是我们目光相接的那一刹,我忽然发现他的目光就像医生手里白森森的手术刀,似乎要把我的心都剜出来。 我不由打了个寒噤,急忙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er">2 下午五点半,我准时下班。 落日余晖将这座城市渲染得一片血红,每个在大街上走动的人,都仿佛穿着一身血衣,红得让人心里发慌。 我推开家门,屋里静悄悄的。 一年多前,妻子佳惠子辞去了学校的工作,在家里当起了专职家庭主妇。 她偶尔也会在网上接一些日语翻译的活儿,挣一点零花钱。 我在门口一边换拖鞋,一边大声说:“亲爱的,我回来了!” 屋里没有回音。客厅里没有人影,我朝卧室走去。 佳惠子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睡得正香。 我这才记起来,她昨晚接了一个加急的日文翻译,忙了一个晚上,所以不得不在白天补充睡眠。 我站在床前,看着佳惠子从空调被下伸出的白皙丰腴的大腿和穿着吊带睡裙露出的半边雪白的胸脯,心底忽然升腾起一股欲望之火,连衣服也来不及脱,就扑到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将她重重地压在身下。 佳惠子从鼻孔里发出“嗯”的一声,没有拒绝,也没有夫妻在做这种事情时应有的反应,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充气娃娃。 虽然她的眼睛没有睁开,但我知道,她已经醒来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们做这种夫妻之间的事,她开始变得冷淡,甚至完全没有反应的呢? 嗯,对了,就是自林立从精神病院回来的时候开始,就是从我上次无意中在街上撞见她跟林立在一起的时候开始。 一想到她背着我跟林立幽会的场景,我浑身就像被火在炙烤一样,也不管她有没有反应,更不管她瘦弱的娇躯是否承受得了,把全部体重都压在她身上,带着对林立咬牙切齿的恨,带着对她的一腔幽怨之情,在她身上使劲折腾起来…… 也许是佳惠子在生我的气,直到我走进厨房做好晚饭,她也没有起床。 饭桌上,只有几碟小菜一碗米饭,还有一个孤独的我。 我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二锅头,朝自己喉咙里狠狠灌下去。 第二天是周末,为了一个建筑设计方案,我要去图书馆找些资料,所以一大早就出了门。在图书馆一直待到下午,才查找到自己需要的资料。 离开图书馆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这是一个阴天,太阳老早就躲藏起来,微风轻拂,让人感觉到了夏日里难得的凉爽。 我在街头踟蹰着,正在考虑是回家吃晚饭,还是在街头小店解决时,忽然发现前面街边停着一辆红色的马自达,十分眼熟,一看车牌,居然是佳惠子的车。 再往车里一瞧,佳惠子坐在驾驶座上,正与坐在副驾驶位的林立说着什么,两人笑得很开心。 我心里一凉,这个贱女人,对我整天冷眉冷眼,一副冰美人的模样,对这疯子倒是亲热得很。 正在这时,绿灯亮了,红色的马自达缓缓向前开去。 我急忙拦了一辆的士,坐进去说:“快,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一踩油门,跟在了佳惠子的小车后面。 前面的佳惠子并没有发现后面的“尾巴”,驾着小车在这条城市主干道上跟着车流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大约半个小时后,小车驶出城区,驶上了一条通往郊区的水泥路。 这条路有点偏僻,车流很少,我叫司机开慢一点,别跟太紧,以免被发现。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佳惠子的车终于在水泥路尽头的青阳山下停了下来。 她和林立下了车,手拉手往山上走去。我急忙付款下车,将的士打发走,远远地跟着两人。 今天的佳惠子,穿着一袭粉红色的连衣裙,露出两条嫩白纤细的手臂,一头乌黑长发瀑布似的披在肩后,显得既漂亮又性感。 林立则穿着一套白色休闲装,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另一只手轻轻挽着佳惠子柔软的腰肢。 佳惠子不时把头靠在他肩上,显得十分亲昵。两人低声说笑,缓缓往山上行去。 不多时,两人携手来到山顶,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下。林立将蛋糕从包装盒里拿出来,摆放在佳惠子面前,点上生日蜡烛,拍着手轻轻哼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我这才恍然忆起,今天不正是佳惠子的生日吗? 林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件礼物,双手递到佳惠子面前。 直到他将礼物套在佳惠子的手指上,我才明白,那是一枚戒指。佳惠子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感动了,“嘤咛”一声,扑在林立怀中,仰起性感红唇,主动去吻他。 两人缓缓倒在地上,林立一边迎吻着她,一边把手从她连衣裙底下伸进去…… 我顿觉血冲头顶,脑中轰然一响,像是炸开了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地闪现:我要杀了这对狗男女!我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我双手握拳,直冲过去。 佳惠子和林立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走近,还在大石头上忘情地翻滚着。 我呼呼地喘着粗气,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想捡一块石头把这对狗男女砸开,可是草地上全是一人多高的大石头。 我像一头被猎人逼急了的野兽,目光到处睃巡,最后看到了放在生日蛋糕边的那把用来切蛋糕的面包刀,尖利的刀锋上带着一排闪闪发光的锯齿。 就像电影中的回闪镜头,我脑海中忽然闪过在我和佳惠子的婚礼上,林立拿着一把带锯齿的面包刀扎向我胸口的情景。 狗男女,我要杀了你们! 我心底发出绝望的呐喊,冲上前,操起面包刀,狠狠地朝两人刺去。 佳惠子终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我持刀刺来,不由大惊失色,吓得从林立身上翻滚下来。躺在下面的林立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来不及躲闪,长长的面包刀就噗哧一声,带着我的满腔仇恨,齐柄扎进他的胸口。 鲜血溅出,林立“啊”的惨叫一声,躺在石头上挣扎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佳惠子从石头上跳下来,脸色惨白,指着我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想干什么?”我脸露狰狞,发疯般叫道,“你是我孙独秀的老婆,却背着我偷汉子,跑到这里跟这姓林的鬼混,我、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佳惠子脸上现出莫名其妙地表情,瞪着我道:“你是不是疯了?他才是孙独秀,我是他的妻子。” “什么,他是孙独秀?你是他的老婆?”我脑子里就像突然被人扔了一颗炸弹,头像是要爆裂般的痛,“他是孙独秀,那我又是谁?” 佳惠子愈发显得惊奇:“你是林立啊,难道你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他是孙独秀,我是林立?” “是啊,难道你忘记了,在我和孙独秀的婚礼上,你拿刀刺伤他,然后自己跳楼,摔伤头部,得了精神分裂症,从精神病院出来后,还是我老公帮你在研究院找了一份扫地的工作……” “这、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是林立?我怎么会是林立?” “你本来就是林立。我老公说你每天早上去他办公室打扫卫生,都要偷偷在他办公椅上坐好久,你该不会真的把自己想象成他了吧?” 我冲上前抓住佳惠子的双肩,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大叫:“不、不,你骗我,你是佳惠子,你是我的老婆,我每天晚上都抱着你睡觉,难道你忘了?” 佳惠子挣脱开去,一边揉着被我抓疼的肩膀,一边叫道:“林立,你、你真龌龊,你整天抱着一个充气娃娃睡觉……” 我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记重拳,痛得浑身抽搐。 我整天抱着一个充气娃娃睡觉? 难怪无论我怎么折腾,她都不吭声,原来她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充气娃娃。 我看看佳惠子,又看看倒在血泊中的孙独秀,不由拼命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原来我才是林立,我才是那个一直被自己瞧不起的疯子! 而现在,我又成了一个杀人犯! 我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一步一步朝后面退去。 我知道后面不远,就是悬崖的边沿。 我一步一步退过去…… <er">3 天地间归于宁静。 孙独秀忽然睁开眼睛,从血泊中坐起,拔出插在胸口的面包刀,对佳惠子笑道:“想不到你从网上购买的这把可以伸缩的魔术刀还真管用。” 他把刀丢到地上,举目张望,又问,“那个人呢?” 佳惠子指指悬崖,说:“与咱们设计的一样,他自己从这里跳下去了。” 孙独秀不由揽住她的肩膀,钦佩地道:“你真厉害,几句话就让他相信自己是林立了。” 佳惠子叹口气说:“你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幻想症已经很严重了,不但敏感多疑情绪反常,而且常常幻想你要害死他,他怕你打扫卫生时偷偷在他办公室里投放毒药,他怕你在他的停车位上埋针刺穿他小车轮胎,所以他每天都要亲自把这两个地方打扫一遍、检查一遍才能放心。有时候回到家里,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楚了。我那几句话,只不过是说中了他的心事,戳中了他的痛处……” 孙独秀点点头,咬牙道:“他用行贿的手段跟我竞争副院长的职位,又用迷药将你迷晕凌辱后逼你跟他结婚,后来还买通医生说我林立得了精神病,害得我在疯人院过了两年非人的生活……若非他如此心狠手辣欺人太甚,咱们也不至于如此对他。” 原来他并不是孙独秀,他才是林立。 挂在半山腰,攀着青藤爬上来的我,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我手里攥着一块从山崖边扒下来的尖利石头,悄无声息地向这对狗男女走过去。 佳惠子和林立紧紧搂抱在一起,正在忘情地亲热着,对我的到来,浑然不觉…… 绝望杀机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好再来时装屋凶杀案 案件编号:A53104462220131115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3.11.15 结案时间:2013.12.19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r">1 这是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卧室,一张陈旧的木架床靠墙摆着。 屋子里灯光幽暗,气氛怪异。 秦香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定定地望向屋顶。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正赤裸着身子,像狗一样趴在她身上,一边使劲拱动着身体,一边发出沉重的喘息。 秦香表情木然,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目光空洞,毫无反应,如同一具僵尸。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快结束这场噩梦。 不知不觉间,一滴清亮的泪珠,沿着她眼角滚落下来。 半个小时后,秃顶男人如同一辆突然熄火的汽车,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身体剧烈抽搐几下,终于趴在秦香的肚皮上,再也不动了。 秦香如同恶梦方醒,厌恶地将他推开。男人咕噜一声,死猪般滚到一边。 秦香从床上爬起,抖索着穿好衣服,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走到男人身边,伸出一只手说:“给我!” 男人赤裸着身体,四仰八叉躺在那里,瞄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地道:“什么东西?” 秦香说:“你用手机拍摄的视频呀。说好这是最后一次,做完你就把东西交给我,让我亲手删掉的。” 男人坐起身,嘿嘿一笑说:“你以为真有这么便宜的事么?告诉你,东西我是绝不会让你删掉的。我要你永远受我的控制,哪怕是你跟那小子结婚了,也休想离开我,我有需要的时候,你要保证随叫随到。” 秦香差点急得哭起来,咬牙骂道:“你、你无耻……”伸手就要去拿他放在座垫上的手机。 男人眼疾手快,跑过去抢先把手机拿在了自己手里。 “快给我!”秦香脸色苍白,心有不甘,突然扑上前去,要抢男人的手机。 男人冷笑一声,双手朝她用力一推。 秦香“啊”的一声,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似乎受了伤,竟再也爬不起来。 男人见她倒在地上,半天没有动一下,心里有些发慌,自语道:不会吧,这么轻轻一推,难道就摔死了吗? 犹疑着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正要仔细察看,一直把手放在提包中的秦香,忽然从包里拿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男人尚未反应过来,锋利的匕首已刺入他胸口。 男人向后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光着身子倒在叠席上,再也不动了。 秦香从地上爬起,从他手里夺过手机,取下里面的储存卡,装进自己的手机,查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发现其中有一段手机拍摄的视频,打开一看,镜头里有一个醉汉般的男人将一名少女按倒在床上…… 那男人,正是这名秃顶男子,那女孩儿正是秦香。 秦香用颤抖的手指删掉了这段视频,再把储存卡装回男人的手机,在他手机里搜索一遍,找不到视频的复制文件,这才放心。 秦香把手机塞回男人手中,拉开卧室拉门,正要离开,回头看见男人的鲜血染红了半张棉被,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查看自己身上,还好,没有溅到一点血迹。 她回头走到男人身边,拔掉插在男人身上的匕首,用一张报纸擦干血迹,装进提包,然后又把自己可能会在卧室里留下痕迹的地方通通擦拭一遍,确认万无一失,才离开卧室,下楼而去。 <er">2 这个被杀的秃顶男人,名叫秦加福,是青阳市好再来时装屋的老板,也是秦香的继父。 秦香出生在乡下,在她上高中的那一年,父亲因车祸去世,母亲陈细娟身体羸弱,没有工作,无法独自带着秦香生活下去,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30岁还没有结婚的秦加福。 秦加福在青阳市经营一家服装店,专卖一些低档廉价的服装,生意颇为红火,经济也算宽裕。 他之所以30岁还没结婚,是因为他有酗酒的毛病,让女人们对他敬而远之。 婚后不久,陈细娟得了一场大病,身体变得更加虚弱,渐渐的,竟再也无法在深夜里应付丈夫越来越强烈的欲望。 一个雨夜,正读高中二年级的秦香正在自己房间里温习功课,秦加福突然满身酒气闯进来,一把抱住她,扯开她的衣襟,在她雪白的胸脯上又亲又啃。 秦香吓坏了,大叫:“妈妈,妈妈!” 陈细娟闻声跑过来,颤抖着声音问丈夫:“你、你想干什么?” 秦加福喷着酒气骂她:“我娶了你这个女人,却形同废物。现在秦香长大了,就让她来补偿我吧。” 陈细娟神情惶恐,说:“可、可是秦香是咱们的女儿呀……” “又不是我亲生的,怕什么?”秦加福颇不耐烦地抬起脚,重重地踢在门上。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将陈细娟关在了门外。 秦加福肆无忌惮地扯掉秦香身上的衣服,粗鲁地将少女的胴体压在了床上。 秦香一边踢打挣扎,一边向母亲求救。 可是房门外,只传来陈细娟的一声叹息和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秦香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发生这件事后,秦香不但痛恨继父,更恨自己的母亲,也恨这个冰冷的家。 她偷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学校宿舍去住,一个月也不回来一次。 秦加福跑到学校去找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给她看。 秦香这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竟然被他用手机偷偷摄录下来了。 秦加福威胁她说:“你想住在学校宿舍也可以,但每个周末必须回家,你母亲已经是个废人,你得替她为我尽义务。要不然,我就把你们母女俩赶出去,还要把这段视频发给你的同学和老师看。” 秦香被他的威胁吓傻了。从这之后,每个周末,只好回到家里,任他蹂躏,再也无力反抗。 原本应该温暖安全的家,竟变成了她永远不想靠近的地狱。 在她眼里,懦弱的母亲无疑也成了这个男人的帮凶。 高中毕业后,秦香报考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一所大学,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早点脱离这个男人的控制,早点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家,离开得越远越好。 但是秦加福却不同意,说如果她去外地读大学,就彻底断了她的经济供给。 秦香无奈,只得进了一所本地大专读书。 两年后,她大专毕业,同样也是因为受到继父胁迫,才不得不在离家很近的一家商贸公司找了一份文秘工作。 每个周末,她都必须回家一次。 这时的秦加福靠倒卖低档服装起家,有了些积蓄,就在街上买了一家商铺,开了一家精品时装屋,专卖品牌女装,生意又更上一层楼。 他除了把店面装饰得精美漂亮,还请了一名女店员帮忙打理生意。这名女店员三十来岁年纪,不但颇有几分姿色,而且能说会道,没过多久,就与老板秦加福打得火热。 秦加福便不再回陈细娟这边的家,索性把时装屋二楼仓库装修成了一间卧室,与女店员长期鬼混在一起。 女店员每个周末都要回家看望儿子,秦加福就安排秦香每个周末到时装屋里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秦香跟公司里一位名叫甄一彦的年轻人恋爱了。 不久前,甄一彦升职,要调往昆明分公司任经理。 秦香为了摆脱继父的魔爪,也申请随调。 他们已经商量好,到昆明等工作安定下来后就举行婚礼。 今天下午,一彦已经买好两人去昆明的机票,是明天早上六点半的飞机。 正在秦香暗自庆幸就要离开继父之时,秦加福又打来电话,叫她今晚去他店里。 他说女店员今晚不在,叫她去陪他。 他还说已经知道她要跟一彦去昆明结婚了,只要她再陪他一晚,他就把手机给她,让她亲手删掉那段视频。 秦香相信了他的话,最后一次来到时装屋。 不想在满足他的兽欲之后,他却忽然翻脸不认,还要继续用视频控制她。 秦香已经被他逼入绝境,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彻底了断的准备,所以来之前,就偷偷在提包里藏了一把匕首。 想不到最后关头,还真派上了用场。 秦香离开继父的时装屋时,已是深夜时分,整个城市犹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大街上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行人。 她沿着街道快步向前走着,高跟鞋踩在水泥路面,发出橐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分外刺耳。 昏暗的路灯像一个恐怖的魔术师,一会儿将她的影子拉长,一会儿又将她的影子踩在脚下。 直到走出这条街道,她怦怦乱跳的心,才微微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柳河公园。 一条小河,从公园侧边哗哗流过。 她从提包里拿出那把匕首,用力扔进河水中。 她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离早上六点半的飞机还有五个多小时。 是回公司宿舍,还是在这公园长椅上坐到天亮? 如果回公司,舍友看见她这么晚回来,必须会问东问西。 如果呆在公园里,被巡逻的警察发现,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可恶而又可悲可怜的女人,那就是她的妈妈陈细娟。 现在继父已经死了,妈妈今后的经济来源就彻底断了。 今后的生活一定会很困难吧? 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知道她也活得不容易,她竟然打从心眼里同情母亲起来。 她决定趁着离开这座城市前的几个小时时间,回家去看看,看看这个可怜的女人。 <er">3 秦香的家,住在界山口附近,距离秦加福的好再来时装屋只隔着三条街道。 当秦香穿过暗夜无人的街道,回到自己的家,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时,本已熟睡的陈细娟被她的开门声惊醒,穿着睡衣睁着惺忪的眼睛站在卧室门口,看见女儿回来,眼眶一红,竟低声抽泣起来。 秦香吃了一惊,问:“妈妈,怎么了?” “秦香,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回家了吗?妈妈不是在做梦吧?”陈细娟抹抹眼泪说,“刚刚妈妈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你又被你爸爸欺侮了,你满身都是血,好可怕啊……” 秦香心里一酸,故作轻松地笑一笑,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细娟这才记起现在正是半夜,就奇怪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 秦香一边脱鞋进屋一边说:“我和一彦明天,哦,不,是今天早上就要离开青阳市,到昆明去,我想趁晚上有时间,回来看看……你。” 陈细娟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拉着女儿的手说:“妈妈知道你恨他,也恨我,甚至恨这个家。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要妈妈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呢。你肚子饿吗?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秦香拉住她说:“不了,妈妈,我不饿,你不用忙了,我只想好好跟你说几句话。” 陈细娟只好在沙发上坐下,神情卑微,带着歉意的目光不敢看她。 秦香心中隐隐生疼,侧身拉开提包,掏出一叠钱,递给她说:“妈妈,这些给你做生活费吧。” 陈细娟忙摆手说:“不用,他虽然不好,但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是会准时给我的。” “他、他以后再也不会给你生活费了。” 秦香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说完,很快又后悔了。 陈细娟已经听出了端倪,抬起头来看着她问:“为什么?” 秦香再也无法坚强下去,像个小女孩一样扑进母亲怀里,流着泪说:“妈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已经把他杀死了……” 她委屈地哭着,把今晚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妈妈。 “什、什么?你、你真的杀死了他?”陈细娟大吃一惊,道,“他虽然不好,可、可毕竟是你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他是个畜生!”秦香几乎是咬着牙喊出了这句话。 “可是你杀死他,你自己不也成了杀人凶手吗?” “不会的,没有人看见我去过他的时装屋,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 陈细娟犹疑着说:“可是警察总能找到线索的……” 秦香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说了我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警察不会抓到把柄的。我要赶早上六点半的飞机,我好累了,想躺下来睡一会儿,早上五点钟的时候,你记得叫我醒来。如果我迟到了,一彦会着急的。” 陈细娟还想说什么,见她脸色不好,便不敢再说,只是顺从地点点头,说:“那好吧,我知道了。” 秦香走进自己的卧室,虽然久未回家居住,但卧室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跟她在家时一样。她知道这都是母亲为她做的,本已冰冷的心,竟有了些许温暖的感觉。 本是个多事之夜,她回到家里,躺在自己的床上,却睡得异常的香。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被一阵说话的声音惊醒。 声音是从卧室对面的书房中传出来的,声音不大,她只隐约听到“杀人……警察……”几个词。 那是母亲的声音。家里没有别人呀,她在跟谁说话呢? 秦香蓦然清醒:妈妈在打电话! 秦香跳下床,穿过客厅,推开书房的门,陈细娟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电话听筒,发现她闯进来,慌忙挂下电话。 秦香疑惑地问:“妈妈,这么晚了,你给谁打电话?” 陈细娟目光低垂,不敢看她,嗫嚅着说:“没、没给谁打电话,电话脏了,我拿起来擦一下……” 说完低着头,从秦香旁边擦身走过,急匆匆跑出书房。 秦香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之兆,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下重拨键,电话机上显示刚刚拨出的电话号码,正是报警电话110。 秦香的心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痛:在母亲眼里,毕竟还是那个男人重要呀! 她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一团怒火蓦然在心头燃烧起来。 她在客厅截住母亲,问:“你为什么要报警?” 陈细娟瑟缩着道:“我、我没有……” “那样的畜生,难道不该死么?”秦香哭道,“妈妈,我、我是您女儿呀……”悲恸之中,看见旁边茶几上放着一把狭长的水果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你和他,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可耻,一样的可恨……”她越说越激动,越哭越伤心,手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地握住水果刀,没有任何犹豫地刺进了母亲的肚子。 陈细娟浑身一震,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身子无力地瘫软下去。 秦香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鲜血。 她急忙脱下衣服,到浴室将自己身上洗干净,然后换上另一套衣服,急匆匆正要离去,门铃忽然被人按响。 秦香浑身一颤,将门打开一条缝,看见门口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她不由大吃一惊,做梦也没有想到警察竟然来得这么快。 警察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说:“请问这是陈细娟女士的家吗?” 秦香犹豫一下,说:“是的,她是我母亲。” 警察说:“我们刚刚接到她的自首电话。她说她在好再来时装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秦加福,然后把凶器丢在了柳河公园旁的小河里。我们特地过来看看。” “什么?” 秦香仿佛被雷电击中,脑中一片空白…… (第四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