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理工宿舍》 Chapter 1 诡话连篇 <er top">楔子 风在耳畔呼啸,横呈的树枝如同鬼魅的魔爪,试图阻止钟山的前进。可是,望着前面老楼的光亮,恐惧感早已被抛之脑后,似乎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他奔跑的脚步,尖锐的树枝,扫得脸颊阵阵刺痛。 林间空地的正中央,果然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枝丫横生,阴风阵阵。 钟山心头一紧,禁不住放慢了脚步,目光怯生生瞟向那团浓黑的树影。 风好像越吹越急,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名八方倾轧过来,拉扯着他的神经。离地面一人多高的那根树枝周围,树枝如同几具细长僵直的人体,在风中来回摆动。 钟山吸了口冷气,屏息凝神,发足狂奔。耳边仿佛有阴森的笑声,在身边萦绕,声音不大,却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终于,眼前出现了光亮,黑影悄无声息地退去了,就连风声也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钟山抬眼望了望二楼那个亮着灯光的房间,然后向老楼走去。 老楼有些破损,本宽大气派的楼门,历经岁月的磨损,已经破败不堪,两扇镶着玻璃的门页歪斜在一边,破碎的玻璃脏兮兮的,尖锐如魔鬼的利齿,重叠的蛛网颓败地垂挂下来,月光穿不透门里的黑暗。 走进楼里面,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侵入全身,钟山感觉身体一阵寒噤,这个时候,一个身影走到了中间那扇敞开的窗前,是个女孩,洁白胜雪的肌肤在黑夜中透出柔和的光晕。 “丁眉。”钟山一下认出了女孩,轻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丁眉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示意他上楼。 此时钟山才发现在这个凛冽的秋夜,丁眉竟然穿了一件纯白的吊带连衣裙。裙子松松地垂下来,丁眉微微扬起的脸庞,散发着一种令人迷醉的美。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今夜的美丽,仿佛所有的词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一片空白的脑中唯一能想到的两个字,就是完美。 “快点来吧。”丁眉又催了他一句,然后鬼魅般从楼梯间消失了。 钟山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做电筒,一路小跑跟了过去,顾不得老朽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钟山的内心在激荡,要知道整个林城理工大学,本来女生就少,丁眉更是最漂亮的一个,她今天单独约自己出来,这简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可以想象,在月光皎洁,空荡的老楼里,只有他们两个,更何况丁眉还穿着一条裙子。他的心不禁升起了一股暗涌,继而分散到全身。 在二楼的房门口,丁眉停了下来,钟山慢慢走了过去,他看见房间的上面有个宿舍牌——204。 丁眉轻轻推开了宿舍的门,然后转头看了钟山一眼说:“进去吧!” 钟山带着疑惑望了门里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丁眉突然从后面推了他一下,他的身体顿时打了个趔趄,一下子跌了进去…… <er h3">1 “停,我来说后面的。”谢玉兰一下打断了陈雪的故事,笑嘻嘻地看着其他人,“钟山跌进里面后,丁眉跟着走了进来,然后散开了长发,看起来如同兰若寺里面的聂小倩,她慢慢走向钟山,然后俯身贴了过去……” “你个色情兰,每次都做这种意淫的事情。”赵琳慧推了谢玉兰一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怎么?我长得不好看,没有男生追,哪像你啊,屁股后面一堆男生,随便一个都可以。”谢玉兰委屈地说道。 “胡说什么,安心听故事!”赵琳慧伸手又要打谢玉兰,谢玉兰却缩头躲到了陈雪的后面。 “陈雪,后来怎么了?你继续讲。”一直沉默不语的秦丽说话了。 “后来丁眉也走进了房子里,十分钟后,丁眉满身是血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她走到204宿舍的对面,将自己吊死在窗棂上。” “啊,真的假的?”谢玉兰惊声叫了起来。 “这个故事是真的,就是我们学校的故事。三年前的老楼诡案,看到了吗?就在咱们宿舍前面那栋楼里。后来有人晚上去那里约会,据说看到了吊死在那里的丁眉,还有人说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生在楼里面游荡。”陈雪压着声音说道。 这个时候,窗台外面吹进来一阵风,桌子中间的蜡烛突然灭了,整个宿舍一片漆黑。 “啊……啊……” 宿舍里面一阵尖叫,几个女生围成一团叫了起来。陈雪摸索着拿起手机,按了一下键,手机的光亮顿时充满了整个宿舍。就在其他人刚刚揪紧的神经松弛下来的时候,陈雪突然一下扔掉了手机,大声叫了一下。 “怎么了?” “怎么回事?” “窗外有个人,她穿着白衣服,吊着身体,好恐怖啊!”陈雪说道。 “啊,不是吧?” “是的,我也看到了。” 宿舍里再一次陷入了尖叫的恐惧中,几个女生蜷缩着身体,纷纷后退,有人甚至撞到了桌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哈哈,你们就这么点胆子啊!”这个时候,窗台外面射进来一道光亮,窗台上那个飘着的人一下窜了进来,揭开脸上的面具,脱掉披在身上的白床单,露出一张调皮清秀的脸来。 “杜陵,是你?吓死我们了。”缩在地上的几个女孩顿时站了起来,站在前面的赵琳慧走过去一下揪住了杜陵的耳朵。 “别,别,别,我错了。谁让你一直在宿舍不出来,我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小时了。”杜陵一边惨叫着,一边推开了赵琳慧的手。 宿舍里的蜡烛又一次被点亮了,这一次杜陵坐在了中间,其他女生围着他,必须让他讲一个故事才能放他走。 “你们怎么这么爱听故事啊!”杜陵一脸委屈地看着眼前这四个女生。 “是啊,我们每周六晚上都会聚在一起讲故事的,这样第一可以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第二可以避免你们这些男生的骚扰。”赵琳慧说道。 “真是天大的悲剧,我们林城理工大本来女生就少,唯一的几个美女竟然团结到一起爱上了听故事,我们男生的命真的好苦啊!”杜陵哭笑不得地说道。 “别废话,快点讲故事,要不然等会儿把你送管理员那儿,说你偷窥我们。”谢玉兰白了他一眼,大声说道。 “好好好,我讲,我讲,可惜我只会讲荤故事啊!”杜陵转了一下眼珠子说道。 “什么昏故事?”秦丽愣住了。 “就是黄色故事,他耍嘴皮子。”谢玉兰第一个反应过来。 “你到底讲不讲?”赵琳慧又一次揪住杜陵的耳朵。 “我讲,我讲。”杜陵不敢再乱说,连连求饶,“我要讲的故事,也是发生在老楼里,这个故事发生在十年前,很多理工大的学生都不知道,我也是听门卫老李头讲的。” <er h3">2 十年前,林城理工大并不是独立的学校,它和林城医学院,还有林城体育学院合并在一起。老楼因为楼梯破旧,墙体剥落,再加上它的位置有些偏远,所以便被当成了医学院的实验楼。 实验楼一共三层,只有一个驼背的老头住在里面。除了去那里上课的学生,很少有人去那里,久而久之,实验楼便成了整个学校的禁忌之地,各种各样的传闻故事在校园里争相流传,有的说那个老头白天是人,晚上便是一个恋尸狂魔;也有的人说在夜里看见那个老头把一具具尸体从尸池里拖出来,然后放到地上,一个一个对他们进行化妆。 学校本来就是一个是非多的地方,各种传闻让无数好事的学生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由林城医学院、林城理工大和林城体育学院组成的探险队,一行四人一起向实验楼进军,他们甚至还拿着一个DV机,为的是能够将整个过程记录下来。 为首的是林城体育学院的吴晓龙,他身材健硕,个头超大,并且胆子极大。他也是这次探险的发起人,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女孩,她是林城医学院的学生李蕾,她以前来过这里上课,对整个实验楼了如指掌,最后两个则是林城理工大的学生方成军和刘浩,其中刘浩还是校报的记者。 在吴晓龙和李蕾的带领下,四个人很快便来到了实验楼里。那天晚上也不知什么原因,整个实验楼一片漆黑,只有外面的月光渗进来,四个学生也不敢打手电,只能凭着暗淡的月光慢慢向楼里面走去。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拿着DV的刘浩,他看见手里的DV画面前面的一个房间门前站着一个人,可是他用肉眼看却看不见。以前刘浩听人说过,DV可以拍下一些人眼看不到的东西。想到这里,他拉了拉前面的方成军,两人商量了一下,然后决定去那个房间旁边看个究竟。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没有看到后面刘浩和方成军的动作,他们依然按照之前的计划向楼上走去。等到吴晓龙发现后面少了两个人的时候,他和李蕾已经到了二楼。 “怎么回事?”吴晓龙看了看李蕾。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后面的。”李蕾一脸疑惑地说道。 “走,找找去。”吴晓龙愣了一下,然后重新下了楼。 刚走到一楼下面,他们便听见从前面一个房间里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用力敲打着门。吴晓龙和李蕾对视了一眼,然后向那个房间走去。他刚走到门边,那个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谁在里面?”吴晓龙问了一句。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仿佛刚才的声音是幻听。吴晓龙伸手推了一下门,门晃了一下,“吱”的一声开了。 “啪!”一个人从里面直直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倒在吴晓龙的怀里,那是一个浑身湿漉漉,满身福尔马林味道的尸体,他的脸上包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两只外翻的眼睛,月光照耀下,如同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僵尸。 饶是吴晓龙胆子大,甩手把尸体推开,旁边的李蕾也吓了一跳,看见是尸体,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一个脚步声,里面蹦出来一个人,他低着头,身体僵直机械,一下一下地从里面蹦了出来。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是吴晓龙还是认出了他的样子,他竟然是刚才不见的方成军。 “你怎么了?”吴晓龙一下抓住了方成军。 方成军没有说话,嘴里发着剧烈的喘息声,两只眼睛呆滞地望着前方。 “喂,你怎么了?”吴晓龙拍了拍方成军的脸。 “里面,刘浩,在里面。”方成军突然说话了,费力地看着吴晓龙。 “你看着他。”吴晓龙看了看身后的李蕾,然后自己向房间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不到十平方的房间,里面有一张解剖床,地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工具。吴晓龙看见刘浩背对着他,蹲在前面,身体瑟瑟发抖。 “刘浩,你怎么了?”吴晓龙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外面的方成军突然喊了起来:“刘浩,这个尸体是刘浩。” 听到外面的喊声,吴晓龙忽然怔住了,外面的尸体是刘浩,那么屋子里的人是谁呢?这个时候,一直背对着吴晓龙的“刘浩”突然转过来了头…… <er h3">3 “啊,难道真的有鬼?”这个时候,谢玉兰一下捂住嘴巴,打断了杜陵的故事。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呀!”赵琳慧也被杜陵的故事吸引住了。 杜陵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讲起了他的故事。 看到那个“刘浩”的脸,吴晓龙伸起拳头便要打过去,“刘浩”连连求饶,往后退着,脸上带着嬉戏的笑容。 “周华,你到底在搞什么?”吴晓龙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谁让你说什么都不带我来的,对于你们这次的探险活动,我可是非常感兴趣的。不好意思,我给外面的几位开了个玩笑,我现在就去道歉。”周华嘿嘿一笑,向外面走去。 看到周华,李蕾和方成军明白了七分,但是他们疑惑的是之前从外面冲出来的那个尸体,他穿着刘浩的衣服,所以李蕾才错认为是刘浩。 “刘浩呢?”吴晓龙看着周华问道。 “在里面,在里面。”周华说着带着其他人走到房间里面,然后移开那张解剖床,让他意外的是,床下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人。 周华的脸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那里,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周华,别玩了,刘浩呢?”吴晓龙瞪了他一眼。 “他就在这里啊,我把他放到这里的。”周华疑惑地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吴晓龙看了周华一眼。 “鬼,有鬼。”旁边的方成军突然叫了起来,他的叫声太过突然,并且犀利,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眼前一样。 “什么鬼?”吴晓龙一下按住了方成军。 “刘浩被鬼拖走了,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周华装鬼吓我们,然后他把刘浩打晕,拖到了床下面,最后他来到我面前,我看见有一双手把刘浩从床底下拖走了。”方成军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周华,这到底怎么回事?”吴晓龙听得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啊,我把他和刘浩骗过来,然后用那具尸体吓他们,谁知道他们的胆子那么小,难道真的有鬼?”周华说着不禁打了个冷战。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有方成军在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吴晓龙和刘浩都不是胆小的人,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参加这次探险活动,周华的小把戏怎么可能把他们吓成这样,唯一的可能就是刚才发生了比周华的恶作剧更可怕的事情,那会是什么呢? “这是刘浩的DV。”突然,李蕾看到了前面地上放着的一个东西,她走过去拿了过来。 “对了,看看有没有拍到什么东西。”吴晓龙说道。 李蕾快速打开DV,快退了一下,然后播放了刚才录制的内容。最开始是他们几个人走进实验楼,然后刘浩的镜头四处乱晃着,走到实验楼里面的时候,镜头对准了前面一个房间,镜头上面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人,接下来,镜头继续向前,刘浩和方成军走进了那个房间,然后迎面出现一具尸体。 镜头乱晃,跟着落到了一边,正好照在那张解剖床上。 几分钟后,镜头上出现周华拖着刘浩到了解剖床下面。这个时候,画面里又多出了一双手,然后拉着刘浩慢慢从床下面消失了。 看到这里,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不到十平方的房间里,阴气森森,鬼味十足。 <er h3">4 终于,吴晓龙打破了沉默,他走到了那个解剖床前面。根据DV里的内容,刘浩是被一双手从床下面拖走的。吴晓龙弯下腰伸手在地面上摸了摸,敲了敲,眉头顿时凝住了,然后他向其他人挥了挥手。 “这下面似乎是空的。”吴晓龙轻声说道。 “难道有暗道?”周华一下叫了起来。 吴晓龙没有说话,四处摸索了一下,跟着按到一个凸起的东西,然后地面突然闪出一条缝,眼前出现一个入口。 “果然有暗道,那么刘浩一定是被人从这里拖走的。”周华来了兴趣,兴奋地说道。 “这样,李蕾和方成军在外面守着。我和周华下去。”吴晓龙简单分配了一下任务。 “好,我们下去。”对于这样的安排,周华很赞同。 李蕾看了看有些呆滞的方成军,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吴晓龙和周华一起向下面的入口走去,慢慢走了下去。入口下面是一个楼梯,他们走了很久才到了地面。显然这是一个地下室,四周弥漫着腐烂的味道,还有一些“滴答”的滴水声。吴晓龙和周华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走着,每走一步他们的心都会瞬间跳动一下,他们不知道下一秒黑暗中会有什么意外出现。事实上,所有的恐惧都无法和黑暗想比,静谧的黑暗中,眼前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是真正的恐惧。 终于,眼前的路到了尽头,有一些光亮透过来,眼前似乎是一道石门。吴晓龙看了看周华,然后伸手慢慢移到了石门上面。就在吴晓龙的手刚触碰到石门的时候,石门突然响了起来。 “砰砰……砰砰……”突然,宿舍的门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讲故事的杜陵也愣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 “谁在里面?是不是点着蜡烛?不怕失火吗?”外面传来了管理员的声音。 杜陵一听是管理员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然后爬上窗台,三两下跳了出去,简直如同一个轻功了得的武林高手。 宿舍门打开了,管理员进来了,看见四个女生,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不开灯?点着蜡烛多危险?” “我们不是怕电费超了嘛!”赵琳慧笑着解释道。 “平常少花钱买化妆品,少买衣服,也能把这个钱省出来吧!点着蜡烛多危险,要是发生火灾,整个宿舍楼都会受到牵连的。”管理员瞪了她们几眼,然后离开了。 门被关上了,四个女生松了口气。 “真讨厌,故事讲了一半便停了。”谢玉兰郁闷地说道。 “是啊,也不知道吴晓龙和周华他们后来怎么了?”陈雪跟着说道。 “不如再让杜陵来讲?”秦丽提议。 “恐怕不行了,今天也够晚了。”赵琳慧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有些遗憾地说道。 “话说杜陵刚才的速度真快啊,简直能和兔子有一拼。”谢玉兰笑嘻嘻地说道。 “是啊,绝对速度,要不然怎么能追上赵琳慧呢?”陈雪也笑了起来。 “胡说八道,你们这些八婆。”赵琳慧白了她们一眼,冲过去按住谢玉兰。 <er h3">5 宿舍安静了下来,窗外有月光投进来,在墙上反射出层层光影。赵琳慧拿手轻轻划拨着那些光影,她的内心如同此刻墙壁上的光影一样,明暗不一。 杜陵讲的故事的确很精彩,尤其是他在讲故事的时候中间加了很多自己设置的悬念。从内心来讲,赵琳慧对杜陵的确有一些好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没有接受杜陵,可能是因为宿舍其他女孩都还没有男朋友的缘故。不过,通过今天的事情,她却忽然有种想做杜陵女朋友的冲动。她甚至能够想象出自己躺在杜陵怀里,听他讲故事的画面。 迷迷糊糊中,赵琳慧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和杜陵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两个人坐在一起,她问杜陵后面的故事是怎样的,杜陵不说话,站起来拉着她向前走去,杜陵走得很快,她跟在后面有些吃力。 终于,穿过小树林,杜陵带着她来到了一个楼房前面,那是学校的老楼,也就是杜陵故事里讲的实验楼。 “杜陵,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赵琳慧问。 “我来带你看后面的故事。”杜陵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拉着她向楼里面走去。 穿过阴暗的走廊,赵琳慧感觉自己仿佛下到了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充满了恐惧与阴冷。在一个房间前面,杜陵停了下来,然后微笑着说,“这里就是吴晓龙他们进去的房间,你进去吧。” “不,我只要听故事就行了,我不想进去。”赵琳慧害怕了,摆了摆双手。 “进去吧。”杜陵却根本不顾赵琳慧的意见,一把把她推了进去。 “砰!”门被关上了,赵琳慧看见了那张解剖床,床的下面开着一条缝,如同一张恶魔的血盆大口,等待着靠近它的任何物体。 赵琳慧缩着身体想要躲闪,可是两只脚却不自觉地向前走去,她看着那条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她的整个身体被缝隙吞没,她来到了地下室。 现在,她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了,眼前的黑暗如同一张网,把赵琳慧整个人包在中间,当她看到眼前那个石门的时候,她的心跳几乎就要停止,身体顿时僵直。 石门缓缓开了,她看到了故事的结局。 石门里面站着三个女孩,她们穿着整齐的白色大褂,头发披散着,嘴唇猩红,她们的脸上露着整齐的笑容,双手直直地面对着赵琳慧,她们分别是陈雪、秦丽和谢玉兰,她们慢慢走了过来,嚅动着嘴唇,异口同声地说道,“还差你一个。” 赵琳慧一下从梦里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醒了?”突然,旁边有人伸过来一张脸。 “啊!”赵琳慧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顿时又揪紧了,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是谢玉兰的时候,长长舒了口气,“你半夜不睡觉,吓死我了。” “做噩梦了?”谢玉兰看着她问。 赵琳慧点点头。 “是不是关于那个故事的结尾?”谢玉兰又问。 “你怎么知道?”赵琳慧心里一惊。 “我也是睡不着啊!前些天我刚看了一本心理学书,其实每个人都很容易受到心理暗示,比如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其中一个打哈欠,其他三个人不会觉得什么,但是三个人都打哈欠,那么剩下的一个人也会不自觉地打哈欠。”谢玉兰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理论。 “你想说什么?”赵琳慧看着她疑惑地问道。 “我有个主意,要不要听听?”谢玉兰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er h3">6 杜陵还在玩游戏,屏幕上的人不停地冲上去,最后却又被杀害了。当上面的人又一次被一个骷髅兵杀死的时候,杜陵彻底郁闷了,他放下鼠标,点了根烟。 现在是凌晨两点,宿舍的其他人都睡了,杜陵睡不着。他看了看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合影,那是赵琳慧过生日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让别人抓拍了一下的合影。上面的赵琳慧戴着一个生日帽,左边脸上有一些白色的奶油,冲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旁边的杜陵则有些心虚地靠在赵琳慧的身边。 杜陵是真的喜欢赵琳慧,不仅仅是因为赵琳慧是这个理工大学为数不多女生里面的一个漂亮女生。杜陵第一次见到赵琳慧是在学校的新生交流会上,上千个人里面,只有少数女生,一个个都被当成神一样仰望着。赵琳慧尤其闪亮,现在杜陵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就像是去见一个明星一样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平常口齿流利的他,竟然有些结巴:“我是,我是杜陵,外语系的。” 赵琳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笑容。 一年过去了,那些曾经蜂拥追逐赵琳慧的人最终没有了力气,只有杜陵依然乐此不疲,即使用尽任何力气都无法换来赵琳慧的爱,他依然无怨无悔。 昨天晚上,他在给赵琳慧以及她宿舍其他人讲故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赵琳慧的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那种感觉让他特别舒服。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抱住赵琳慧的感觉。当然,那个故事是他瞎编的,不过十年前林城理工学院的确和体育学院、医学院是一个校区,那个实验楼的确有人去探险,至于探险的结果没有人知道,因为十年前在这个学校里的人现在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现在,杜陵正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赵琳慧问起他故事的结局,他该怎么讲? QQ上已经没有几个人,杜陵拉开QQ群里看了一下,有一个群里正在火热地聊着。这是一个名叫“鬼世界”的QQ群,杜陵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群里几个人正在讨论的是世界十大闹鬼地方。从纽约海洋大道112号到爱丁堡的僵尸城堡,甚至还有人说出了温彻斯基的神秘屋。 “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地方,谁去过?都是胡说的,我还听说在阿拉克斯坦北边小镇的闹鬼区呢?无从考证。”杜陵不禁插了一句。 “说得对,都是传说。其实我们学校就有个闹鬼的地方,不知道你们去过没有?”这个时候,群里一个叫牛头的网友说话了。 “你是说学校的老楼吗?不就是破了点,人少了点,哪来的鬼?”另一个叫飘魂的网友接口道。 “你们也是理工大的?”杜陵不禁来了兴趣,问道。 “俗话说得好,老树成精,老楼阴森。咱们学校的老楼可不止是年头老,死人也不少。我有一个表哥以前跟着建筑队来这里干过活,那个时候老楼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对于杜陵的插话,两个人根本没有理他,而是径自说着自己的故事。 “什么诡异事情?”飘魂问道。 “说的是两个女生,她们听说老楼闹鬼,于是禁不住心里的诱惑,便在一天夜里悄无声息地从宿舍出来,想要去里面看个究竟……”牛头讲起了故事的原委。 <er h3">7 深夜,偌大的校园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发着有气无力的光芒。 两个身影沿着宿舍楼慢慢向前走去,微弱的光亮下映出她们的样子,她们分别是赵琳慧和谢玉兰。 老楼安静地矗立在前面,看起来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谢玉兰和赵琳慧走得很快,她们现在准备做一个恶作剧。 杜陵的故事显然有一些出入,那个老楼以前的确是林城医学院的实验室,但是并没有杜陵说的那么玄乎。当然谢玉兰和赵琳慧知道那个故事有虚构的成分,所以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对杜陵整蛊一番。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钻进老楼里,阴暗的走廊里一片死寂,老楼仿佛和外面是两个世界一样。看着眼前空荡死寂的空间,赵琳慧不禁有些害怕了。 “走吧,这里根本就没人。以前我还和经管系的一个男生在这里约会。”谢玉兰拉着赵琳慧说道。 “什么?你什么时候和男生在这里约会的?”赵琳慧一听呆住了。 “以前了,别说了,走吧,兴许还能抓到其他人在这里约会呢!”谢玉兰鬼笑着说道。 赵琳慧跟着谢玉兰来到了二楼,陈旧的地板在月光的反射下露出瘆人的死光。她们在一个房间前面停了下来,谢玉兰推开门说,“来这里,这里是以前我们来过的房间,里面还不错。” 随着谢玉兰拿着手电照进去,赵琳慧也看清了房间里面,这是一个普通的教室,前面一个角落杂乱堆放着一些桌子凳子,中间有几张完好的桌子和凳子,黑板上有几句没擦的粉笔字。 “看来这里经常有人来啊!”谢玉兰指了指桌子上面,桌子上面有几根没有烧完的蜡烛。 “真没想到啊,以前你还来过这里。”赵琳慧目光绕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谢玉兰的身上。 “别说出去,其实那个晚上很浪漫的。”谢玉兰从口袋拿出一个打火机,把桌子上的蜡烛点亮了,朦胧的光亮下,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迷离的表情,“那天晚上,我和那个男孩就坐在这里,然后开始讲故事。” “他给你讲的什么故事啊!不会是……”赵琳慧坏笑了起来。 “胡说,他讲的是一个爱情故事,你要听吗?”谢玉兰看着赵琳慧问。 “我要听,现在你就是那个男生,我是你。”赵琳慧坐了下来,点着头说道。 “故事的主角叫爱美……”摇曳的烛光下,谢玉兰缓缓地讲起了那个故事。 爱美来自一个偏远地区,她是村子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千里迢迢来到这座城市上大学。大学生活,五彩缤纷,尤其是在这样的理工大学,女孩自然是男孩眼里的宝。宿舍的女生一个接一个地谈恋爱,只有爱美对男生拒绝着。爱美其实长得很好看,尤其是她不加修饰的自然容貌,让很多男生爱慕不已。 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有两名男生最执著,一个叫杨帅,另一个叫何向东。杨帅性格暴躁,做事鲁莽,而何向东性格温和,说话腼腆,正是爱美喜欢的类型。 因为爱美自己性格的缘故,爱美对他们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过她偶尔会和何向东一起说说话,但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一直到有一天晚上,爱美接到何向东的电话,约她到学校实验楼。 那天爱美一个人在宿舍,本身就有些落寞,于是便去了。可是没想到,等她到实验楼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何向东,相反看到的却是杨帅。 偌大的实验楼,只有他们两个人,爱美感觉有些别扭,于是便准备离开。但杨帅却死活拉着她,最后竟然抱住了她。爱美又惊又气,于是奋力反抗,最后身体一下撞到了旁边的墙上,顿时不再动弹。 杨帅也怔住了,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拖着爱美,然后把她塞进了实验楼里面的尸池里,然后离开了实验楼。 爱美失踪了,因为爱美家太过偏远,学校联系了几次也没有联系上她的家人。 何向东却一直在寻找爱美,他知道爱美一定出了事。终于,他来到了实验楼,在那里他听到了爱美在唱歌,最后在尸池里面找到了爱美的尸体。 讲到这里,谢玉兰突然不说话了,目光惊恐地盯着房间外面。 “怎么了?”赵琳慧问道。 “外面好像……好像有人。”谢玉兰低声说道。 <er h3">8 牛头的故事有些诡异。 女生A和女生B为了验证老楼是否有鬼,于是趁着夜色偷偷溜进了老楼。她们走得很快,来到了老楼二楼一个房间,在这个房间里面,其中女生B以前和其他男生来过老楼约会,并且那个男生为了制造浪漫气氛,特意给女生B讲了一个恐怖故事,现在女生B正在给女生A讲这个故事。 故事讲着讲着,女生B突然停了下来,目光颤巍巍地望着外面,她似乎听到有人来了。于是,两个人站了起来,慢慢向外面走去。 “现在,故事停一下,我来讲一下女生A和女生B在来老楼之前发生的一些事。”牛头忽然停下来了说话。 “什么事呢?”飘魂问道。 “其实在女生A和女生B出来之前,她们在宿舍讲鬼故事,并且是女生A的一个追求者在她们宿舍讲,故事就是关于老楼的,可惜故事讲了一半,突然被管理员打断了。 “两个女生因为没有听完整个故事,所以一直揪着心,后来两人一商量便决定去老楼看个究竟?” 杜陵惊呆了,牛头讲的故事赫然就是他和赵琳慧们之间的事情。事情没有这么巧吧? “这倒真奇怪啊,那后来怎么了呀?”飘魂又说话了。 “后来那个给女生A和B讲故事的男生忽然接到了女生A的求救电话,说他们在老楼里见鬼了。”牛头的话刚说完,杜陵突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全身不禁一阵冰凉,来电人赫然就是赵琳慧,杜陵犹豫了几秒,接通了电话,放到耳边。 “杜陵,快来救我们,我们见鬼了,就在老楼里。”赵琳慧的声音从里面蹿了出来,带着哀怨和惊慌。 这个时候,牛头发了一个图片,不知道是因为网速的问题还是其他原因,那个图片一直没有显示出来。杜陵点了一下鼠标,电脑突然黑屏了。 “杜陵,快来啊,我好怕。呜呜……”赵琳慧哭了起来,电话随着挂掉了。 宿舍里静静的,杜陵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刚才的一幕仿佛只是他的想象,但是手机上刚刚接过的电话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沉思片刻后,杜陵还是从宿舍出来了。也许一切只是巧合,想到这里,杜陵不禁加快了脚步。如果赵琳慧出了什么事,那就坏了,毕竟杜陵是真心喜欢她。 穿过操场,杜陵很快来到了老楼前面。这个时候,杜陵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电话里传来的不是赵琳慧的声音,而是一个阴沉的男声。 “你真的敢来吗?” “你是谁?”杜陵一下愣住了。 “来了你就知道了。”电话说完,直接挂掉了。 杜陵没有再犹豫,径直向老楼里面走去。刚走进门口他便看见一个人站在前面,那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手机的样式赫然是赵琳慧的手机。 “你是谁?”杜陵警惕地看着他。 那个人没有说话,转身向楼上走去。 “别走。”杜陵慌忙追了过去。 那个人走到二楼,转身钻进了前面一个房间,杜陵走过去,他看见房间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几根蜡烛,桌子上还趴了一个人,她是赵琳慧。 <er h3">9 门缓缓地被关上了。 杜陵看见那个穿黑色大衣的人缩在一个角落里,他的脸上还戴着一个口罩,只露出两只眼来。 “你到底是谁?”杜陵慢慢走到了桌子前面,坐了下来。 “你不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吗?”那个人说话了,是一个阴沉的男声,带着说不出的诡谲。 “什么故事?”杜陵疑惑地看着他。 “你在她们宿舍讲的故事啊,你猜吴晓龙和周华在下面看到了什么?”那个人继续说道。 “那个是故事。”杜陵不知道该怎么说。 “错了,故事来自生活,老李头没有跟你讲完,现在我来给你补充吧!”那个人说完,不管杜陵愿意不愿意听,径自说了起来。 石门打开了,吴晓龙和周华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腐烂味,跟着石门里面的情景映入了他们眼帘,那里面堆满了骷髅,而刘浩就躺在那些骷髅中间。吴晓龙和周华惊呆了,他们慢慢走了进去,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医学院丢弃废尸体的地方,所有曾经被解剖实验,后来腐烂,或者不能用的东西都被堆放到了这里。 整个房间里面全部是尸骨,只有刘浩躺在那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没事吧?”周华走到刘浩身边,推了推他。 刘浩身体寂寂不动。 周华看了吴晓龙一眼,慢慢把手放到刘浩的鼻子间,然后他的脸上登时浮现出死灰般的颜色:“没有呼吸了。” “不会吧。”吴晓龙呆了呆,慌忙走过去。 “不会真死了吧?可是,谁杀了他呀!”周华有些恐惧地四下看了看。 “怪了,他的身上并没有灰尘,你看,如果是被人拖下来的,身上应该有灰尘的呀!”吴晓龙站了起来,疑惑地说道。 这个时候,地上的刘浩突然睁开了眼,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周华和吴晓龙两个人正在思考,全然没有发现刘浩慢慢走到了吴晓龙的身后,然后张开嘴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小心。”周华抬眼一下愣住了,一把拉开了吴晓龙。 “僵尸啊!”吴晓龙身体一转,立刻踢出一脚,重重踢到了刘浩的身上,刘浩的身体一下撞到了身后的尸骸,然后发出了一声惨叫声。 “怎么回事?”周华愣住了,他看了看吴晓龙,两人走了过去。 “吴晓龙,你真狠,这下我完了。”刘浩惨叫着,他的身体因为刚才的重踢,插到了一根骨头上,殷红的血正顺着胸口流下来。 “你吓我们干什么啊!”周华看着刘浩,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是也吓我们了,开个玩笑啊!你们快扶我起来啊,我心口好疼啊!”刘浩看着周华说道。 这个时候,吴晓龙突然站了起来,然后他拉着周华径直向前走去。 “他受伤了呀!”周华说道。 吴晓龙没有说话,一直拉着周华走出了石门,直到身后刘浩的惨叫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你在干什么?”周华疑惑地看着吴晓龙。 “刘浩失踪了,我们找不到他。如果我们救他出去,一定会惊动学校的,我们都会被开除的。这里是医学院的禁忌之地啊!现在我才算明白,为什么学校一直禁止我们来这里。”吴晓龙说道。 “可是,可是他会死的,等别人来这里会发现的。”周华急急地说道。 “没有人会发现的,等他们来了,刘浩早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就当没有来过一样。”吴晓龙说道。 “那其他人怎么办?”周华担心地问道。 “我来安排,你听我的就对了。”吴晓龙说着抬脚向上面走去。 <er h3">10 那个人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你讲这个是什么意思?”杜陵奇怪地看着他。 “现在我来告诉你另一件事。”那个人说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摘掉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杜陵熟悉的脸,竟然是谢玉兰。 “是你?”杜陵惊呆了。 谢玉兰从嘴里吐出一个细小的东西,然后说话了:“这个变声器真是难受,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要让赵琳慧骗你来这里吧?现在我来告诉你。” 赵琳慧长得很漂亮,这一点谢玉兰和其他宿舍的人都了解。在这个理工大学,女生一直是稀有动物,所以谢玉兰虽然长得不太好看,但是还是有男生喜欢。那个男生约她来老楼讲故事,就是那个爱美的故事,然后两人甜蜜地抱在了一起。 可是,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那个男生在见到赵琳慧后便和她分手了。这种失恋让谢玉兰很难过,起先,她觉得这件事不能怪赵琳慧。 可是后来她无意中知道那个男生之所以要和她分手竟然是因为赵琳慧的一句话,她伤心,但是却没有办法。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知道赵琳慧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好姐妹,她总是喜欢在别人的爱情中插上一脚,然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些事情不仅仅谢玉兰有体验,就连宿舍的陈雪和秦丽也同样经历过。 “于是你们三个就合伙演了这出戏,你陪着赵琳慧来这里,然后秦丽和陈雪一起在群里讲故事,吸引我,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听到这里,杜陵突然明白了一切。 “赵琳慧喜欢听故事,尤其是一些诡异的恐怖故事,你又这么爱她,所以我们准备满足她的愿望,同时也满足你的愿望。昨天晚上,在你来之前,我们讲了一个主角叫丁眉和钟山的故事,他们也是来老楼里面。不过可惜的是在故事里面,钟山被丁眉杀死了,然后丁眉自己把自己吊死了。不如你来做钟山?”谢玉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们疯了,谢玉兰,你神经病啊!”杜陵叫了起来,忽然,他感觉后面似乎有人,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东西一下顶住了他的腰,然后一股电流瞬间蹿到了身体里面,他身体一下瘫到了地上。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她们分别是秦丽和陈雪。 “你们要做什么?”杜陵顿时没了一丝力气。 “现在给你个选择,你是自己留在这里,还是让赵琳慧和你留在这里?”谢玉兰忽然说话了。 “什么意思?”杜陵愣住了。 “你不是爱赵琳慧吗?你可以为她去死吗?”谢玉兰问道。 “你们是不是神经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杜陵简直要哭出来了,面对如此状况,他真的有些害怕了。 “没什么,我们就是觉得故事太无聊,想着自己制造故事。这里多安静,隐藏着那么多故事,现在你和赵琳慧即将成为这里面的一个。你是让故事变成恐怖故事,还是爱情故事呢?”陈雪拿着手里的电棒,不停地拨弄着开关。 “如果真的要我选,我宁愿自己留在这里,让赵琳慧离开。真没想到,理工大竟然有你们这样一群疯子。”杜陵说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r h3">11 杜陵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赵琳慧,旁边还有谢玉兰、陈雪和秦丽。 “你醒了。”赵琳慧满眼愧疚地看着他。 “真的对不起,我的电棍按得太重,没想到把你电晕了。”陈雪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你正式通过我们对你的考核了,现在开始你是赵琳慧的男朋友了。” “是啊,恭喜你们,你们慢慢聊,我们出去了。”谢玉兰说完,拉着其他人慌忙走了出去。 杜陵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的头还有些晕,不过现在他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他看着赵琳慧说,“你们太调皮了吧,这样会出事的。” “没办法,谁让你讲故事讲了一半啊,所以她们才决定这样的。”赵琳慧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其实我更惊讶的是谢玉兰,她接的故事和我讲的那个故事结尾很像,吴晓龙和周华的确在下面找到了刘浩,不过并不是他们杀死了刘浩。他们看到刘浩的尸体后,便慌忙离开了。从那以后,实验楼便流出一个恐怖传说,每到夜里刘浩的鬼魂便会四处游荡,对于一些好奇的学生,他会夺走他们的性命……” 杜陵的话没讲完,房间门突然被撞开了,刚才出去的谢玉兰三个人冲了进来,为首的谢玉兰脸色惊恐地指着外面说:“鬼,有鬼。” 门缓缓打开了,杜陵和赵琳慧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一件十年前流行的格子衬衫,他的心口有一个大洞,几道鲜红的血从上面流下来,他慢慢地走了进来,然后对着屋子里的人说了一句话: “我是刘浩,欢迎你们走进我的故事。” Chapter 2 风门鬼村 <er h3">1 “咣当!”曹雅欣将咖啡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四周立刻投来怪异的目光,室友刘鸣萱一副看笑话的神情:“这里是咖啡馆,雅欣大小姐,注意形象。” “实习的这半个月简直就是地狱!”曹雅欣又开始“嘎吱嘎吱”地磨牙,“几乎每次跟他说话,我都会变成快爆炸却又不能爆炸的炸弹!” 曹雅欣是华西理工大学法医系的大四学生,在校司法鉴定中心实习,导师名叫朱璟洺,是从国外回来的博士生。 “但他给了你充分的自由,你想怎么使用解剖室都行。” “如果什么事都由我做了,还要他这个导师来做什么?”曹雅欣持续暴走状态,“他整天只顾着打他的穿越火线,说这是回国后找到的最好玩的游戏,还要和一群网友去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玩什么真人CS!” “这不更好吗?你可以清静几天了。” “问题是他要我和他一起去,还要我带你们一起,说人越多越好玩。” 刘鸣萱微微眯起眼睛:“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口味真独特。” 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刘鸣萱此时已经千疮百孔。 “我才没兴趣去玩什么真人CS。”另一个室友欧阳瑛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倒是可以去。”刘鸣萱说,“正愁这七天长假无处可去呢。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在哪儿?” “风门村。” 刘鸣萱的脸色一窒,微微皱起眉头:“还真会选地方啊。” “这地方有什么不对?” “一个多月前,C市电视台曾做过一期关于风门村的节目。说四个驴友在山里迷了路,来到了一座无人村庄,村子山清水秀、风景绝美,房屋家具一应俱全,但没有一个人。当晚,他们在村子外扎营,然后又到村中捡些树枝当柴火,发现了一座木门大开的房屋,屋子正堂上只放着一张太师椅。奇怪的是,久无人居住的村子,太师椅竟然出奇干净。不信邪的驴友坐在太师椅上照相,却发现照片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当晚,其中一个女孩总觉得帐篷外有人走来走去,第二天一早,她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三条血痕。” “后来呢?” “C台为了报道这件事,曾组团进过风门村,当晚那女孩的脖子上又多了三条血痕。有专家说,那血痕是隐翅虫造成的。” “隐翅虫?”曹雅欣嘴角抽搐了两下,“隐翅虫的毒液的确会令皮肤出现点状、片状或条索状红斑,但是不可能这么巧出现三条血痕吧?何况随后红斑中央会呈灰褐色坏死。那女孩有这些症状?” 刘鸣萱神秘地朝她挤了挤眼睛:“你说呢?” 曹雅欣眸中光芒流动,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挑起唇角,将杯中余下的咖啡喝下:“真是有趣啊,我突然很期待这次的真人CS活动了。” 回到鉴证中心,曹雅欣看到一个年迈的女人正在中心大门外徘徊。 “你找谁?”她迎上去问。 “你在这里工作?”很浓重的口音,看这女人的穿着,似乎来自农村,曹雅欣点了点头,老妇人惊喜地抓住她的胳膊,扑通一声跪下,“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冤情,求求你,帮我申冤。” “等等。”曹雅欣连忙将她扶起来,“这里是鉴证中心,你有什么冤情,应该去法院。” “我,我有这个。”老妇人从衣服里取出一只老旧的玻璃瓶子,里面有几根白白的东西,曹雅欣悚然变色,她不会认错,那是人类的指骨! “老人家,你,你这东西哪来的?” “这是我儿子的。”老妇人哽咽道,“他被人杀了,可是,可是警察说是我孙女干的,我孙女那时才14岁啊,不可能的,我不相信。” “你儿子的尸体在哪儿?” “早下葬了。这是我唯一留下的东西,陈老师说,这个可以当证据。” “陈老师是谁?” “我们村子小学的老师。” 曹雅欣接过玻璃瓶,仔细看里面的骨头,肌肉组织已经完全没有了,只剩下白生生的骨头,初步推断,至少已经死亡十年以上。 “你儿子去世很久了吧,怎么现在才来?他葬在何处?” “风门村。” 曹雅欣大惊,抬起头来时,发现面前空空如也,那老妇人早已不知去向。 “小曹,你在这里干什么?”保安正好巡逻到大门,奇怪地看着她。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老人家?” “什么老人家?”保安一脸疑惑,“我远远地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 一股寒意随着她的骨髓蛇一般窜了上来,不知从哪里来的阴风扫进她的脖子里,令她几乎握不住玻璃瓶。 <er h3">2 七天长假在一个天色阴暗的日子来临,曹雅欣看了看形单影只的刘鸣萱:“欧阳和文莲呢?” “欧阳说太无聊了,不肯来,文莲所住的小区有人得了h1N1,正在隔离治疗。” 引擎声响,朱璟洺开着悍马过来。 “我说,朱教授,”曹雅欣的面部肌肉在抽搐,“您能不能稍微低调一点?” 朱璟洺诧异地看着他:“这个还不够低调吗?我本来想开RIMOR奔驰房车来。” 忍住,一定要忍住。曹雅欣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意:“抱歉,我们没有宿营和CS的装备。” “没关系,我准备了五人份,上车吧。” 没人说话,车内的气氛有些怪异,刘鸣萱打破了尴尬:“这次的真人CS怎么个玩法?歼灭战?伏击战?保护政要?CQB室内接近战?” “玩过穿越火线吗?里面有一种‘幽灵模式’,潜伏者们穿着隐身衣,隐去身形之后手执利刃接近保卫者,俗称‘鬼’,只有在‘鬼’移动的过程中,才能看到一个虚幻的影子,保卫者们可以乘机射杀。我们这次分为了两队,潜伏者一共两人,先一步去了风门村,藏在村子里。我们到达之后,他们可以随时向我们袭击,但只能用射程很近的手枪。” “如果误伤怎么办?” “不会误伤,是特制的塑料刀,砍在人身上会喷出红色的液体。” 曹雅欣觉得这种野战方法很诡异,但不可否认很刺激,你永远不会知道敌人会从什么地方跳出来。 隐在暗中的“鬼”吗?她摸了摸背包里的那只玻璃瓶子,为什么她会如此不安? 风门村在一座山谷深处,悍马停在一座老旧的庙宇前,方圆数里内已没有别的村庄,庙宇建在这里尤为突兀。山谷内没有车道,只能步行,三人下了车,看见庙宇门楣上挂了一个巨大牌匾,上书“大陵寺”。 “我们这一队还有三个人,约在大陵寺会合。”朱璟洺一边说一边走进门去,庙中空无一人,供奉着一座金刚罗汉像,容貌狰狞,脚下踩着一只厉鬼。虽然年代久远,颜料剥落,但依然让人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队友们似乎还没到,曹雅欣环视四周,发现门边有一个算命的小摊,上面放着签筒和名簿。一时好奇,她翻开名簿,前面很多页都被撕掉了,不知是谁,用猩红的笔在上面写了“生死簿”三个字,下面是两个歪歪斜斜的名字:石孔、白秀东。字体不同,似乎是签名。 “咔嗒!”从庙宇背后传来一声轻响,三人一惊,绕过佛像,看到一座荒草丛生的院子,西北角有一棵高大的黄桷树。 三人的瞳孔蓦然放大,树上竟然吊着一个人,一根拇指粗的麻绳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脑袋低垂,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像一个可怕的晴天娃娃。 “快!快救人!”朱璟洺大叫着扑过去,抱住那人的双腿,“我托着他,你们赶快把绳子剪断!” 曹雅欣和刘鸣萱站在原地没动。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朱璟洺着急地大吼,一只手忽然无声无息地放在他的头上,他打了个寒战,缓缓抬起头,看到麻绳上所吊的人猛然间睁开眼睛,朝他露出一道狰狞的笑容。 他吓得失声大叫,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不知从哪里又跳出来三个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欢呼雀跃。朱璟洺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瞪了曹雅欣和刘鸣萱一眼:“你们知道竟然不告诉我?” “他胸口上挂着一根很细的绳子,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曹雅欣耸了耸肩,“朱教授,你眼神似乎不太好呢。” 朱璟洺脸涨得通红,但还算有涵养,没有说什么。挂在树上的那人跳下来,笑道:“你是‘上尉’吧?我是九月。他们是‘熊猫大侠’、‘獒犬’、‘歪道风’。” 刘鸣萱低声说:“他们起的网名真俗气。”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朱璟洺一脸不满,獒犬的目光在曹雅欣身上扫来扫去,“这位美女是?” “我叫‘兰斯特’。”曹雅欣往刘鸣萱身上一指,“这位是‘黑弥撒’。” “黑弥撒?”歪道风愣了一下,“我听说有个连环杀手就叫‘黑弥撒’。” “没错,她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连环杀手。” “是吗?”獒犬打着哈哈,过来拍了拍她的肩,“真有意思,你不会是来杀我们的吧?” 刘鸣萱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道无害的笑容:“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我只杀坏人。” “那这几天有你忙的。”熊猫大侠长得很胖,厚厚的黑眼圈令他更加名副其实,“我们都是有罪的人。” 话一出口,九月等人的脸色就变了,曹雅欣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回头看了看刘鸣萱,她那双狭长的眸子犹如深潭。 “天色不早了,赶快动身吧,要是天黑之前没有到达风门村,我们就会死在山谷里。”九月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动身。出寺庙之前,曹雅欣又往算命摊上看了一眼,却发现名簿被压在签筒下面。 奇怪,她记得自己只是随手放在桌上,莫非刚刚有人动过名簿? 她再次翻开名簿,里面的名字竟然多了几个:吴雪农、张利、萧方西。 刚才这里所有的活人都在后院,名字是谁写上去的?莫非暗中还藏了一个人,又或者…… 她抬头看了看那座狰狞的塑像,金刚圆睁的怒目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忽然一阵冰凉。 通往风门村的道路崎岖而阴森,曹雅欣终于明白九月那句话的含义,若是天色暗下来,看不清脚下的路,一个不慎,便会跌入深渊,变成一缕阴魂。 夕阳将天地照出一片金色的时候,曹雅欣一行终于到达传说中的风门村,树木葱茏中的村庄寂静、冰冷,远远地看过去,像一座座石头垒成的坟墓。 那两位先到一步的“鬼”就住在村庄里吧?不知道他们是否如网上所传闻的那样,遇到过诡异的事。 九月用对讲机和“鬼”联系,但无论他如何呼叫,都没有人回答,獒犬将手中的M16仿真枪上膛:“靠,这两个小子,想跟老子玩阴的,好,老子奉陪!九月,咱们按原定计划,先去搜村。” 九月沉默了一阵:“好,大家拿好装备,组队前进,不要走散了!” 曹雅欣拿起朱璟洺准备的AK47,熟练地上膛。 仿真枪里有颜料子弹,一旦击中,会留下猩红的痕迹,只有特殊药水才能洗净。七人小心地在无人村庄里搜索,天色更加阴暗,手电筒射出惨白的光,划出一道道冰冷的直线。 “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曹雅欣低声问刘鸣萱,刘鸣萱神情警惕,“这里是深山,竟然连一声鸟叫也听不到。” 就仿佛,他们是唯一的活物。 “这就是传说中闹鬼的房子。”九月推开一扇木门,空荡荡的中堂上放着一把太师椅,他训练有素地用枪口寻找敌人,然后说,“Clear。” 众人走进屋去,熊猫大侠摸了一下太师椅:“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很干净。”说罢,一屁股坐了下去。歪道风开他玩笑:“听说只要坐上这椅子,就会有怪事发生,你就不怕被冤鬼锁魂啊?” “我早就想来坐坐这椅子了。”熊猫大侠拍了拍扶手,“冤鬼有什么可怕?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九月推开里屋的门,悚然变色,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里屋横亘着一只长方形的柜子。 棺材!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具棺材?”獒犬叫起来,“我们上次来踩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的啊。” “难道是‘假面’和‘北极’干的?那两个小子就喜欢吓人。” 假面和北极,就是那两个“鬼”的网名。 “你以为他们俩能抬着这么重的东西走山路?”歪道风拍了拍棺材,木板发出梆梆的响声,毫无疑问,是实木。 “不如打开看看?”獒犬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还有些兴奋,“说不定里面有僵尸,咱们的游戏从幽灵模式变成生化模式了。” “等等,墙上好像有字。”曹雅欣来到墙边,就着手电筒的光,看见一排血淋淋的红字,“老太婆,尖尖脚,汽车来了跑不脱,轰隆轰隆落下河,河头有个鬼脑壳。” “是蜀东的童谣。”九月说,“我们小时候常念着玩。” “颜色很新,刚写上去不久。” “靠,那两个小子还嫌这里不够恐怖是吧?” 忽然之间,手电筒的光消失了一根,众人一惊,惊惶地互望,气氛忽然变得非常诡异,沉默了两分钟,九月皱着眉头:“大家不要动,我点一下人。一、二、三、四、五、六……” 只有六个。 死一般的沉默。 “谁不见了?” 刘鸣萱举起手电,一张脸一张脸地照过来,阴森森地说:“熊猫大侠。” “这小子,开什么玩笑!”獒犬急吼吼地冲出去,“熊猫!给老子滚出来!” 没有人回答,外面空空荡荡,依然静得连鸟鸣都听不见。 “怎么办?”歪道风问九月。 “继续搜村。”九月端起枪,“大家要小心。” 风门村并不大,六人像篦子一样梳过整座村庄,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有一座连着一座的空房子和破旧得几乎风化的简单家具。 “真邪门了。”獒犬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恐惧,“别说熊猫了,连假面和北极也看不到影子,难道他们没在村子里扎营?” 夜晚的风,森冷可怖,众人心中没来由地生出浓烈的恐惧,谁知道这座闹鬼的村子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总之……”九月说,“我们还是先扎营过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不敢在村内扎营,便在村口搭起帐篷。天气冷,生火烧水,吃了些干粮,临到要睡时,曹雅欣瞪着面前这个超大号的帐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仨要睡在一起?” “难道你要睡外面?”朱璟洺递给她一只睡袋,“早点休息吧。” 夜深了,太过寂静的山谷反而让曹雅欣难以入睡,她觉得自己躺在坟墓里,四周都是冤魂。 这个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半夜的时候帐篷外有什么声响,来来回回踩在树叶上,让人心烦气躁。 “雅欣!雅欣,快醒醒!”低声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她猛地吸了口气,从梦中挣扎着醒过来,看见刘鸣萱那张漂亮的脸。 “怎么了?” 刘鸣萱压低声音道:“我发现了些东西,跟我来。” 天还没亮,两人打着电筒来到村口,不知为何,村外落叶重重,村内却树叶稀少,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将生命都隔绝在村庄之外。 “你看。” 曹雅欣用手电一照:“发现地上有一排脚印。” 从脚印的尺寸和形状来看,像是真人CS装备的高筒靴,一直延伸到村庄深处。 “村外有树叶,看不清脚印,不知道是我们中有人悄悄进了村,还是‘鬼’半夜来营地侦查?”刘鸣萱说。 “跟去看看就清楚了。” 天空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两人跟着脚印来到一座空屋前,都愣了一下。 是那座赫赫有名的鬼屋! 两人互望一眼,小心翼翼地踏进门去,却蓦然发现里屋的棺材盖子被人打开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恶臭。 这种臭味,只能来自于尸体! 曹雅欣连忙走过去,用手电往棺材里一照,不由得捂住口鼻。 里面躺着两具已经腐烂为白骨的尸体,身上裹着七八十年代才穿的蓝布衣服。 “快报警!”她回头对刘鸣萱说,刘鸣萱摇了摇头:“这里没有信号。” 曹雅欣皱起眉头,在棺材上摸了一下,一手的泥:“这具棺材是刚被人从土里挖出来的。在我们到达之前,有人从附近挖出了棺材,放在这里。”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曹雅欣仔细看尸体的头部:“你来看,这里有几道利器留下的伤痕,头骨开裂,他们是被人杀死的!” “他们被人砍了42刀。”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幽幽传来,在这个诡异的房间、诡异的时刻,显得格外瘆人。 两人几乎同时从皮靴里抽出瑞士军刀,指向那人的面门。 “朱教授?” 朱璟洺微笑:“没错,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住一个帐篷,你俩做的事,能瞒得过我吗?”朱璟洺不顾二人难看的脸色,径直来到棺材边,“右边的尸骨四十岁左右,男性,头部有四道利器伤,颈骨断裂,左边的尸骨年龄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女性,没错,他们就是秦学兵夫妇。” 曹雅欣和刘鸣萱面面相觑:“秦学兵是谁?” 朱璟洺回过头,笑容可掬:“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er h3">3 那是90年代初的事情,原本村子里人丁还算兴旺,村中有一个叫秦学兵的人,建国前是个地主,建国后重新得回了祖屋,与70岁的老母、眼瞎的妻子以及一双儿女一起生活。可是有一天,他14岁的女儿尖叫着跑出父亲的卧室,呼喊自己的父亲被人用斧头砍死在屋内。村人们闻讯赶来,发现不仅秦学兵被杀,连他的瞎眼妻子也死了,被砍了42刀,屋中鲜血淋漓,一片猩红。 村人们报了警,警方勘察现场之后,将秦学兵的女儿秦玥当做嫌疑人带走了,几个月后传来消息,警方认定秦玥得了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那晚犯病,在狂暴中将父母杀死。秦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秦学兵夫妇葬在村子后面的坟地。 从那之后,村中开始闹鬼,相继有人死在斧头之下,死状极惨,都被人砍了42刀,警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谣言开始流传,说秦玥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了,见人就杀。但警察说,秦玥早就自杀了。恐惧像是藤蔓一般蔓延了整个村子,他们认为秦玥化为了厉鬼,在用尽一切办法也无效后,渐渐搬离了山谷,风门村也就荒废了。村人们集资在谷口两边各修了一座寺庙,与风门村形成三角之势,用以镇压恶鬼。 风门村,从此成为不毛之地。 “秦玥拿起斧头,砍了爸爸42下。当她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她也砍了她妈妈42下。这首童谣曾在村子里流传。”朱璟洺指向墙上的红字,“而这首,是秦玥生前最喜欢唱的。”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是信息时代,网络人肉搜索是很可怕的,风门村事件之后没多久就有网友将这个故事贴在了最大的BBS上。” 刘鸣萱冷笑:“怎么?朱教授认为是秦玥的鬼魂挖出了尸体,还劫持了熊猫大侠?” 朱璟洺没有理她,对曹雅欣道:“你看看墙上的字,它让你想到了什么?” 天色渐渐亮了,天边的山峰背后迸出第一缕晨光,曹雅欣关掉手电筒,凑过去看那一排血字:“狂热,兴奋,但每一笔每一画都有条不紊,写字的人有强迫症,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受过较高的教育。” “你怎么知道他有强迫症?”刘鸣萱插嘴。 “整排字都在同一水平线上,工整得就像打字机,对于患有严重强迫症的人来说,每一件东西都必须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若是有一点不对,他们都会不顾一切去纠正。”曹雅欣坚定地说,“做这些事的不会是秦玥,这个人虽然有精神障碍,但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每一件事都会精心策划,何况,秦玥也没有这么高。” “分析得很有趣。”朱璟洺点头,“可你忘了一件事,20年前的凶手,也有强迫症。” 曹雅欣一愣:“强迫计数?” 刘鸣萱似有所悟:“强迫症患者会不受控制地数台阶、电线杆,做一定次数的某个动作,若漏掉了要重新数起,当年每个人都被刺了42刀。” “看来,杀死秦学兵夫妇的凶手另有其人。”刘鸣萱双手环胸,似乎颇有兴趣,“那个凶手会不会还隐藏在村庄里,伺机杀人呢?” 沉默。 “总算找到你们了。”九月出现在门外,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也失踪了。”他走进屋来,被臭气熏得忙捂住口鼻,“这是什么怪味!” 另外两个队员跟了进来,看到尸体,脸色都变了。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歪道风有些害怕:“我看这里邪门得很,不如我们赶快出去报警吧。” “那熊猫和假面他们怎么办?” “让警察来找吧。” “我们兵分两路。”朱璟洺说,“九月、歪道风和獒犬三人出谷报警,我们三人留下来验尸,否则尸体暴露在空气下久了,很多证据将流失。熊猫他们如果回来了,也有个照应。” 众人犹豫了一阵,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九月三人只得收拾行囊,走的时候拍了拍朱璟洺的肩,郑重地说了句:“保重!” 朱璟洺笑了笑,似乎并不害怕。 三人戴起皮手套,将尸骨抬出棺材,平放在睡袋上,曹雅欣解开女尸的衣服:“尸体头部的锐器伤很多,特别是面部,纵横交错,想必当时一定血肉模糊吧,真是个残忍的凶手。”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朱璟洺问。 “哪里奇怪?” “你对比一下他们的头部。” 曹雅欣依言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秦学兵妻子头上的伤口太多了。” 刘鸣萱插嘴:“就像是故意往她的脸上砍一样。”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意识到这里面似乎隐藏着某些诡异的东西。 <er h3">4 九月三人从村庄出来,沿着小河往外走。这条河发源于山谷的尽头,一直流过整座山谷,汇入嘉陵江。沙沙的脚步声是山谷中唯一的声响,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令恐惧更加清晰深刻。 獒犬紧张地看着四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从林子里冲出来。九月拿出水壶喝水,却发现水没了,歪道风说:“这里的水质很好,如果实在渴了可以救救急。” 九月点了点头,到河边汲水,刚把水壶放进去,下面就冒起了浑浊的水泡:“喂,你们来看,水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是鱼吧?” “有这么大的鱼吗?”九月不信,拿出登山杖去勾那个东西,很沉,他用力一拉,那东西翻了个转,浮了起来,三人吓得脸色大变,登山杖跌落在水中,溅起一层白色的水花。 曹雅欣三人正在检查尸体,忽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九月三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脸色惨白,似乎遇见了很可怕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朱璟洺奇怪地问。 “尸,尸体……”歪道风结结巴巴地指着门外,“我们在河边发现了北极的尸体!” “什么?”朱璟洺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襟,“那你们回来做什么?怎么不直接出谷报警?” 歪道风的脸色更加难看,恐惧和惊慌令他的五官扭曲:“我们,我们遇见鬼打墙了,出不去。无论怎么走,都绕回村子了。” 曹雅欣三人互望一眼,都有些不信。 “北极的尸体在哪里?” 六人来到河边,河中漂着一具浮尸,血将清澈的水都染成了红色,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曹雅欣的胸口一片冰凉,看着男人们将尸体拉上来,手有些发抖,最近身边太多杀人案,令她很不安,她有某种奇怪的预感,杀戮,也许才刚刚开始。 尸体的头部已经被砍得支离破碎,一团模糊,身上翻着数道血淋淋的伤口。 刘鸣萱皱了皱眉:“他都被砍成这样了,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北极?” 三人愣了一下,九月说:“看他穿的鞋子,那是德国产的登山靴,他托朋友从德国带回来的,在网上跟我们炫耀过。” “先把尸体抬回村子再说。”朱璟洺脸色沉下来,“雅欣、鸣萱,你们在这里搜集尸体周围的水质、泥土、昆虫、植物和拍照。” “是……”曹雅欣吃惊地望着他,仿佛一瞬间他就从奢侈的花花公子变成了沉稳老道的人类学家,难道……以前的都是伪装吗? 三具尸体并列排在鬼屋之中,那张太师椅孤零零地立在正堂,像一只蛰伏的怪兽,随时可能跳起来吃人。 曹雅欣解开北极的衣服,从里面摸出一张身份证:“石孔?” “石孔是北极的真名。” 曹雅欣倒抽了口冷气:“白秀东、吴雪农、张利、萧方西……”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九月诧异地瞪着她,她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曾在寺庙里见过一本名簿,上面写着你们的名字,用红色的墨水。” “和墙壁上的字一样的红墨水?”刘鸣萱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插嘴,一语即中。 九月三人脸上的恐惧更加浓烈,互望一眼,似乎有些别的东西在传递。 “名簿上只有五个名字,你们有六个人,剩下一个是谁?” “熊猫大侠。” 獒犬叫起来:“难道这一切都是熊猫干的?” “没错!”歪道风连忙附和,“北极一定是他杀的,恐怕连假面也遭到毒手了!” 九月一向冷静,此时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要将我们都杀死吗?” “也许……也许根本不是人干的。”獒犬恐惧地喊,“是秦玥的鬼魂……” “不可能。”朱璟洺语气笃定,“那个女孩没有伤害任何人,这是一出冤案。” “你怎么知道?” “从这具女尸的骨盆来看,她没有生过孩子。”朱璟洺说,“她不是秦玥的母亲。” “你是说,杀人魔另有其人?那他会不会还没死,还躲在山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朱璟洺将手套脱下来,放在尸体旁,“这里很不安全,我们最好交给警察来处理。” 听到警察两个字,九月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但我们遇到了鬼打墙。” “我是个科学家,科学家不会相信鬼神。”朱璟洺说,“这次我们一起走。” 山路崎岖,众人一脚深一脚浅地沿着小河往外走,当绕过一个山头的时候,小河神奇地消失了,只剩下似曾相识的石头和树木。 “奇怪。”九月拿出地图,“这里应该有个小山坳啊。” 曹雅欣将地图拿过来,那只是一张从百度里搜索到的简易地图,众人围着图研究了一阵,沿着小路往下走,天色越来越暗,地形却越来越陌生。 “你到底知不知道出谷的路?”刘鸣萱冷冷地问带路的九月,九月焦急地翻看地图,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们可能……迷路了。” “怎么办?”歪道风看了看天,“估计要下雨了。” “先回村子吧?” “等等。”朱璟洺快步登上一座小土丘,脸色变得很难看。 数百米之外,就是那座诡异的村庄——风门村。在这阴暗的天色下,显得尤为恐怖。 他们又绕回来了。 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众人不得不在村子内扎营,九月挑了两间坚固的屋子,在厨房里烧水做饭,木材发出“噼啪”的响声。 “他们一定隐瞒了什么。”曹雅欣低声说,“他们眼中的恐惧,绝不仅仅是看见尸体那么简单。” “把你拍的照片拿出来看看。” 曹雅欣拿出相机,一张张翻过,北极的头简直惨不忍睹,模糊一团。翻到一张头部特写,连她都不禁微微皱眉,朱璟洺忽然说:“等等。” “怎么了?” 朱璟洺拿过相机,将头部再次放大,红的白的,占了满屏。沉默片刻,他起身就往外走,冲进放置尸体的鬼屋,蹲在北极的尸体旁看了一阵。 “朱教授。”曹雅欣劝道,“他的头被砍成这样,只能回鉴证中心用专业的仪器……” “去帮我找锯子来。” “什么?你要在这里锯开他的头骨?” 朱璟洺抬起头,在这个恐怖片一般的房子里露出一道笑容:“你信不过我吗?” 曹雅欣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刘鸣萱不禁笑起来:“雅欣,我总算遇到个比你还自以为是的人了。” 清洗掉人头表面的血污,剔去头发,朱璟洺就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我曾经在南美参加玛雅人遗址的发掘,用各种简陋的工具处理过数以百计的骨头。历史的真相就这样通过尸骨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他将尸体轻轻放好,“这就是我喜欢死人胜过活人的原因,他们永远不会说谎。来看看吧,这些伤口。” 数道纵横交错的锐器伤将头部劈得面目全非,曹雅欣端详了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用手轻轻一按,头皮像蛋糕一样陷了下去。 “是钝器伤。北极被人用斧子乱砍之前已经被人打死了。” “你们猜猜,凶器是什么?” “看起来像拐杖……”曹雅欣吸了口气,“登山杖?” “看来杀他的人,就在我们之中。”刘鸣萱兴趣盎然,“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让凶手自己出来。” “其实我也想出了个办法。” “我也是。”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将计策写在手心里,然后看是不是同一条?”朱璟洺兴致勃勃地说。 曹雅欣翻了个白眼,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 <er h3">5 这个晚上下了一场大雨,雨水顺着简陋的屋檐滑落,发出“噼啪”的声响。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雨才终于停下,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几人所住宿的屋子开始积水,雨水将残败的墙壁晕湿成深青色。 九月生火做饭,歪道风和獒犬去河边打水,曹雅欣三人继续整理尸体。 “她的左手少了两根指头。”刘鸣萱执起秦学兵妻子的手说,“但这伤口不是斧头造成的,刀刃比斧头薄很多,有人在杀了她之后切下了她的手指。” 曹雅欣摸了摸衣兜,沉默片刻,将那只玻璃瓶拿了出来:“我想这就是她丢失的那两根指头。” 朱璟洺和刘鸣萱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曹雅欣将自己所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两人都有些不信:“如果那个老妇人是秦学兵的母亲,她现在应该已经80岁了。” “雅欣,如果我是警察,我会认为你就是杀人凶手。” 曹雅欣瞪了他一眼:“如果那个老妇人就是凶手呢?” “女人通常不会用斧头杀人,下毒更合适。”朱璟洺将尸体上的伤口指给她看,“这些伤口说明凶手很有力气,而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很少能有这样大的力气。” “上尉!”獒犬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脸色惨白,“熊猫……熊猫他……” “他怎么了?” “他在村尾的一间石头房子里,浑身都是血……”獒犬的目光落在写着童谣的墙壁上,“那些红字……怎么糊了?” “屋顶漏雨,红颜料被冲掉了。”朱璟洺怒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带路!”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熊猫坐在墙角,浑身血淋淋,还保持着尖叫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怕、最不敢置信的事情。 曹雅欣看了看四周:“他不是在这里遇害,这样的死法,血会喷得到处都是,而这里几乎没有血。” “从尸斑来看,他已经死了两天了。也就是说,在他失踪的当晚,他就已经被杀。”朱璟洺回头望了望九月三人,三人目光闪烁,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他低头冷笑:“那个杀人魔还在村子里,大家要千万小心,不要单独行动,明天一早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出谷。” 众人只好点头。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远处传来低低的雷声,曹雅欣坐在帐篷里,拿着那只玻璃瓶子,望着断指出神。如果切下指头的是凶手,他就是在收集纪念品,可为什么男尸的手指没有被切掉?如果是为了留下证据,有朝一日翻案,能这么做的,就只有死者的家人,难道是…… 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熄灯钻进睡袋,很快进入梦乡。 乌云密布,不见半分月光,原本安静的夜晚被拉链滑动的声音打破,一个黑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屋外墙角,俯身挖了一阵,从泥土里取出一只鲜红色的玻璃瓶,推开了鬼屋的门。 他打开一盏节能灯,轻轻放在棺材上,灯光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狰狞的鬼影。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打开玻璃瓶,将刷子伸进去,蘸满了颜料,然后在糊掉的童谣上涂抹起来,直到红字再次工整如新,他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的字写得真好。”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他身形一颤,缓缓转过身。灯光映在他的脸上,面容狰狞得像地狱里爬出的修罗。 “不用吃惊,我们只是没吃你下了安眠药的晚饭而已。”刘鸣萱目光阴森,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我们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有严重的强迫症,如果不把糊掉的字重新写好,它们就会变成可怕的咒语,在你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甚至可能把你逼疯。你说是吗,九月?” 九月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地,紧握着玻璃瓶,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指关节泛起冰冷的白色。 “掌握地图、带路、做饭,总是第一个检查现场,你有着极强的控制欲,想把一切都紧握在手中,甚至别人的思想和生死。”曹雅欣回过头去瞥了两眼歪道风和獒犬,他们惊慌地躲闪着她的目光,“你明明知道我们是法医,还在我们面前杀人,你有很强烈的表现欲望,想要证明自己很厉害,这是缺乏自信的表现,如果我没料错,你在现实生活中是个失败者,不管是工作、家庭还是其他。” 九月猛烈地颤抖了一下,怒吼道:“住口!”猛地扑了过来,抓住曹雅欣,用刷子尖利的手柄刺在她的喉咙口:“都别过来!” 曹雅欣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用嘲讽的语气说:“连劫持人质都选择弱小的女人,你真是可悲。” “我叫你住口!”九月五官扭曲,“臭婊子,你懂什么?我是杀了人,但獒犬他们也是帮凶!” “你,你这个杀人凶手,血口喷人!”獒犬喊道。 “别相信他!”歪道风脸涨得通红,“他这是想陷害我们!” 朱璟洺盯着九月的眼睛,朝前走了两步:“昨天你们沿着小河出谷,北极却突然从水里举着斧头冲出来,你们中有人因为太过害怕,拿起登山杖打了他的头,将他给打死了。为了掩盖罪行,你提议嫁祸给一个并不存在的鬼魂杀手,拿起斧子砍了他42刀,又把他推下了河,对吗?” 众人诧异地瞪着他,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歪道风指着他,恐惧地问,“难道当时你躲在林子里偷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河边纷乱的脚印和拖曳的痕迹出卖了你们,至于斧子,你们不可能随身携带,必然来自北极。”朱璟洺得意地抬起下巴,“我是痕迹学的专家,你们这点小把戏,又怎么可能瞒得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曹雅欣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很可怕。 “让北极在河中伏击的人也是你吧?”朱璟洺对九月说,“你竟然在众目睽睽下进行杀人计划,还让那两个可怜的人认为他们也参与了杀人,我不知该说你胆子大,还是该说你疯狂。” “不关我们的事。”歪道风连忙辩解,“是他用登山杖打死了北极,还用斧头砍了北极的尸体!” “别想撇清。”九月冲他露出一道狰狞的笑,“你们用石头砸了他的头,你们也是共犯。” “致命的一击是登山杖,他们是无辜的。” 獒犬和歪道风面露喜色,朱璟洺的语气云淡风轻,就像在讨论天气:“九月,你输了。” “不,我没有输。”九月尖声说,“还有一个人,你们忘了吗,还有一个人!” “假面?” “没错,假面,他还活着,被我藏在山谷一个地洞里,昨晚下了大雨,水应该已经漫到他的胸口,如果今天再下雨的话,他就会被淹死。” 朱璟洺的脸色冷下来:“他在哪里?” “只有一个提示,记住,只有一个。”九月睁大了眼睛,神情已经接近疯狂,“在熊猫的身上。” “什么?” “出去!”他手上微微用力,一串血珠子从曹雅欣的脖子里滚落,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狂跳不止的心静下来:“你们都出去吧,我没事。” “雅欣……” “没关系,我能应付。” 众人退出屋子,九月将门关死,用绳子绑住曹雅欣的双手,然后靠着角落坐了下来,狠狠吸了口烟,一时间,屋中烟雾缭绕。 “杀人需要动机,有的为了报仇,有的为了钱,有的为了名,而有的人,只是为了满足心中固定的幻想。比如性,比如权力。” “住口!”九月将烟头扔在曹雅欣的脸上,“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法医知识和心理分析是不是能够救得了假面的命。” “大多数连环杀手幼年时都曾遭到虐待,你一定有个暴力倾向的父亲吧?你父亲打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 “闭嘴!”九月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凑到她面前,凶狠地说,“你要是敢再说一个字,我就将你的脑袋拧下来。” “你是第一次犯案?”曹雅欣盯着他的眼睛,“像你这样的人开始杀人必然有一个‘刺激源’,告诉我是什么,失恋?失业?” 九月沉默半晌,忽然笑起来:“你不会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er h3">6 “九月不会想到这么早就被我们发现,他所说的提示,应该不是故意留下的。”朱璟洺解开熊猫的衣服,“唯一的解释,熊猫去过那个地洞。” “朱教授,想听听我的推理吗?” 朱璟洺望了刘鸣萱一眼:“说来听听。” “还记得那只对讲机吗?其实对讲机并没有坏,九月与北极、假面一直偷偷联系。北极之所以从河中突然跳出来攻击他们,其实只是在继续玩这场真人CS,村里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被蒙在鼓里。杀了北极之后,半夜他又约假面在某处见面,此时的假面并不知道北极已经被杀,他将假面绑架,将熊猫的尸体搬进村子,然后欣赏我们惊慌失措的模样,以此为乐。” “为什么他不直接杀了假面?” “或许假面另有用处。” 朱璟洺从尸体的腰带上取下一只对讲机,两人面面相觑,这东西什么时候放在尸体身上的?昨天检查时明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九月所说的线索? 朱璟洺打开对讲机,里面传出低低的电流声。 “喂?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朱璟洺又问了一次,就在他打算关掉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呜咽。他大喜:“是假面吗?我是上尉,你在什么地方,我们马上来救你!” 对讲机里依然只有焦急的呜咽声,刘鸣萱说:“他可能被塞住了嘴。” 朱璟洺立刻将声音调到最大,那求救似的呜咽声后面,似乎有河水流淌的潺潺声:“他在河边?” “这些还不够。” 朱璟洺将对讲机交给他,再次检查尸体,屋外传来隆隆的雷声,乌云压城,歪道风和獒犬二人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他的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将尸体的鞋子脱下来,反复看过,只有一些乌黑的湿泥。 一道闪电在半空中劈过,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转瞬之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绝望如同藤蔓植物,在众人的心中蔓延。 “放弃吧。”刘鸣萱说,“我们救不了他。” 朱璟洺冷笑,瞥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很有正义感。”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拳击在她的胸口上,她低下头,沉默不言。 “我来帮你。”刘鸣萱翻开尸体的右臂,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翻着皮肉,甚至能够看到里面模糊的白骨。 “等等。” 刘鸣萱动作一顿,朱璟洺翻开那道伤,从里面取出一片沾满血的叶子。 “这好像是菊花的叶子。” “菊花?”歪道风凑过来,“上次我们来踩点的时候是秋天,正好看到有个地方开满了野菊花。” “什么地方,快带我们去!” 雨声惊动了鬼屋里的二人,九月跳起来,对着窗外水帘般的大雨狂笑不止:“下雨了,我赢了!我赢了!” “不,你不会赢。”曹雅欣说,“他们一定能找到假面。” 九月回过头,闪电将他的脸映成一种诡异的蓝色:“他们不可能找到,永远不可能。” “难道你骗了他们?”曹雅欣大惊,“假面早就被你杀了?” 九月笑得诡异,曹雅欣大怒,一跃而起,朝他扑过去:“你这个禽兽!” “臭婆娘!”九月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她的脸上,打得她一个踉跄,正好撞在棺材上,“我不会输!我永远都不会输!” <er h3">7 四人顶着大雨,在河流的上游寻找,这里有一大片野菊,菊花盛开的季节早已过去,只剩下葱茏的绿叶。 “朱教授,我发现地洞了!”歪道风突然叫起来,众人围过去,果然看见一处一人高的地洞,里面积满了水。 “我们来迟了吗?” 獒犬脱去外套,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不到片刻就浮上来:“里面没人。” “什么?” “里面除了落叶,什么都没有。” 刘鸣萱似乎想到了什么:“朱教授,如果假面真的被藏在这里,对讲机早就应该被雨水湿透,怎么还能使用?” “糟了!我们被耍了!” 朱璟洺等人冲进鬼屋的时候,曹雅欣坐在那张诡异的椅子上,头无力地低垂,青丝长发流泻下来,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庞。 她的身上,满是鲜血。 “雅欣!” 两人扶起曹雅欣,摸了摸她的脖子:“脉搏平稳,她没事。” “这些血不是她的。”刘鸣萱抓住她的双肩猛摇,“雅欣,醒醒,快醒醒!” 曹雅欣睫毛动了动,吃力地睁开双眼:“痛……” “哪里痛?” “头……”她的意识似乎还有些模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痛,可能撞破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上尉,你看!”歪道风和獒犬瞪着里屋,吓得面无血色。 这间放了三具尸体的屋子如今又多了一具,九月躺在棺材旁边,血肉模糊,身上布满了刀口。 他的小指和无名指,被切掉了。 曹雅欣像被雷击中,猛地站起身,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你们谁见过假面?” 歪道风和獒犬互望一眼:“假面很早就加入了我们的QQ群,但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活动,之前谁也没见过他。” “假面就是当年的凶手!”曹雅欣激动地说,“他一直在我们身边!” 朱璟洺的目光开始结冰。 “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朱璟洺黑着脸说,“不用收拾东西,立刻走!” “等等,九月怀里有东西。”刘鸣萱解开尸体的衣服,竟然是一张官方出版的地形图,右下角有两个猩红的指印。 “这是他留给我们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想在出谷的路上杀了我们?” “或许,他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刘鸣萱指着图中,某个山头上被画了一个血色的圈。 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碧空如洗,世间万物仿佛焕然一新,众人往谷外走,当来到那个在地图上被画圈的小山头的时候,歪道风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等等。”朱璟洺回过头,“你踩到了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石头?” “不,那不是石头的声音,是人骨。” “你听声音就能分辨人骨和动物骨头?”曹雅欣诧异地盯着他,歪道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低头只看了一眼,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湿润的泥土中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骨,仿佛来自地狱。 “这边也有骨头!”獒犬大惊小怪地尖叫,众人举目四望,这座小山头上到处都是人骨。 “这……这里是地狱吗?”歪道风面无血色,浑身都在颤抖,他的神经已经承受不住短短几天来的数具尸体,“我们出不去的……出不去,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刘鸣萱拨开泥土,取出一块腐朽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子:“这是一片墓地。以前的人太穷了,买不起棺材和墓碑,就用席子将尸体一卷,埋在坟地里,再插上一块写着名字的木牌,就算一座坟墓。这两天下了一场暴雨,将泥土冲掉,它们重见天日。” “雅欣,你来看这只手。”朱璟洺道,曹雅欣凑过去,脸色骤变,那只手骨失去了无名指和小指。断面平整,是被利器切下的。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挖出另一具尸体的左手,依然失去了两根指头。 “这里埋葬的是当年被残杀的村民。”她说,“每个人都被割去了两根指头。” “奇怪,如果割去被害者的指头是这个连环杀手的杀人模式,为什么秦学兵左手完整?” 朱璟洺沉默一阵,让曹雅欣拿出玻璃瓶,仔细看了看:“我还不能肯定,但这两根指头被切下时死者应该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曹雅欣猛吸了口气:“你是神仙吗?” “不,我是天才。” “真是一个怪异的连环杀手。”刘鸣萱说,“他杀了秦学兵和无名女尸,很多天之后又回来割下女尸的指头,随后继续作案,割下每个人的指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什么?” “秦学兵和无名女尸身上的伤口是从右侧切入,而这些尸体是从左侧切入。” “杀秦学兵的是右撇子,而杀这些人的是左撇子?” “没错。” 刘鸣萱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第二个杀手要模仿杀人?” “20年了。”朱璟洺叹息,“他们被遗弃在这里近20年,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们。这么多年的风雨都没有冲去泥土,看来天意如此,他们希望我们能为他们沉冤昭雪。” 山谷寂静,正好第一缕阳光自出口的方向流泻出来,为山谷罩上一层耀眼的金色,仿佛20年来,这是风门村第一次黎明。 <er h3">8 曹雅欣走进鉴证中心办公室,将背包往办公桌上一放,无力地坐下,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往嘴里猛灌,直到呛得咳嗽不止。 “曹同学?”保安站在门外奇怪地问,“你不是去旅游了吗?” “今天刚回来。” “刚回来就来加班啊?真是辛苦。”保安帮她倒了一杯水,“旅游的地方风景好吗?” “一点都不好,充满了尸体。”曹雅欣苦笑,接过茶杯,却看见他拿杯子的左手缺了两根指头。 她一下子愣住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巡查了。” “等等。”曹雅欣叫住他,“你姓什么?” “我姓秦。” 她暗暗抽了口冷气:“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保安的步子一顿,缓缓转过身,脸上渐渐浮起诡异的笑容:“我是风门村人。” 曹雅欣胸口一片冰凉:“那两根指头,是你叫人给我的?” “你总算发现了。”保安朝她一步步走过来,“看来你的确如传说的那般聪明。” “你是秦玥的哥哥,你割下了女尸的指头,之后又模仿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杀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死在我父亲房里的女人并不是我妈妈。”保安眉间燃烧着怒火,“我不相信妹妹会杀死爸妈,下葬之前我打开棺木检查,发现那个女人身上没有胎记,她不是我妈妈。但是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他们都认为我受了刺激,疯言疯语。” “你为了让他们相信你的话,不惜杀人?” “是啊,我妹妹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只要村子里有人以同样的方式被杀,她就能洗脱罪名。” 曹雅欣无言地摇头,在这个男人的心中,生命就像是一件物品,可以随意毁灭。他不懂得尊重生命。 “可是晚了。”保安痛苦地抱着头,撕扯自己的头发,“我妹妹已经死在了精神病院里,而那些无知的村民,宁愿相信有鬼,也不相信我妹妹是无辜的,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曹雅欣盯着他的双眼,“事隔20年,你把指头给我,是想要继续给你妹妹翻案?” “是啊,我听说你和朱教授要去风门村旅游,事先挖出了父亲的棺材,放在鬼屋里。你们看到尸体,一定会忍不住好奇,只要能证明那女尸不是我母亲,我就有希望!” 曹雅欣冷笑:“你妹妹是翻案了,但那十几个村民的冤屈,谁来为他们洗清?多年以后,你到了地下,你要如何面对你的妹妹?你告诉她,为了替她翻案,她的哥哥犯下了一身杀孽?你以为她会为你而自豪吗?” “你……” “你为什么要化身‘假面’?为什么要策划这次的谋杀?”曹雅欣咄咄逼人,“其实你自己是知道的,你难以抵抗心中的欲望。对于你来说,杀人就像吸毒,只要染上了,就再也戒不掉。” “住口!”保安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疯狂地咆哮,“住口,住口!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爸爸死了之后没多久,奶奶也死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是我唯一的亲人!” 曹雅欣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她本来是无辜的,但因为你,她背上了罪孽,你让她蒙羞!” “不,不!”保安双手猛地收紧,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水泥,奋力挣扎:“你,你不能杀我,杀……杀了我,谁来为你妹妹翻案?” 保安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放开了手,目光呆滞地后退两步,然后狂呼一声,拔腿跑了出去。 曹雅欣按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拨通了当警察的朋友的电话,报了案,并催促道:“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再次看到保安,是在他所租的小公寓里,这里环境非常差,开裂的墙壁上糊满了照片,都是同一张,黑白的,里面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其乐融融,每个人都展露笑颜。 二十多年,这张照片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现在他躺在床上,手腕上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警察来来去去忙碌取证,朱璟洺作为警方的特聘法医,正在查看尸体。 “可惜,来晚一步。”朱璟洺叹息。 曹雅欣从床头拿起被血染透的遗书,摇摇头,叹息道:“这么漫长的岁月,他是怎么度过的呢?也许,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Chapter 3 通灵梦 <er h3">1 陈姗姗今晚又做了噩梦,不过与那些模糊的梦境不同,今晚她确确实实梦到了那个她一直觉得有所亏欠并心存恐惧的人:胡兰。这个她曾经的室友,如今却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如同当初陈姗姗发现她吊死在电风扇上时那样,她的脑袋仍然歪着的,紧贴在右边肩膀上,身上穿的衣服,发型式样等等一切都是自杀时候的样子,只是当时系在她脖子上的那个杀人凶器——绳子,此时却握在她手中,她沿着寝室中间的过道一路走过来,不时转头看看旁边几名熟睡着的女生,都是她昔日的室友,最后她停在陈姗姗床铺面前,咧嘴笑着说:“你看她们睡得多香,跟死了一样。” 陈姗姗蜷在角落里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听见她接着说道:“不过她们的确离死不远了,我要一个个杀了你们,你是第一个。” 胡兰将绳子套在她脖子上,动作很慢,但陈姗姗没有反抗,她好像被催眠了一样浑身使不上力气,除了颤抖什么都做不了。 脖颈上很快传来一阵强烈的紧迫感,随着绳子越拉越紧,陈姗姗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也许是疼痛唤醒了她的知觉,她的双手终于能动了,她抓住绕在自己脖上的绳子,用力往外拉,但是胡兰的力气出奇地大,她的努力根本就是白费。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胡兰那狰狞的面目不见了,寝室也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陈姗姗觉得自己就快死了,然而耳边突然响起的一声惊叫救了她:“姗姗,你怎么了,快醒醒!” 陈姗姗睁开眼,看见站在床前一脸惊诧望着自己的崔莹。 “我……”她四下望了望,并没有胡兰的踪影,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可是,脖子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仍旧存在,她连忙从枕头下抽出自己的梳妆镜,打开台灯,就近灯光一看,脖子上果然有数道红彤彤的印痕,这是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陈姗姗丢掉镜子,一把抓住崔莹的手,激动地叫起来:“胡兰来了,她要杀我,你看我脖子,是被她用绳子勒的,就是她上吊用的那根绳子。” 崔莹愣了愣,用紧张的声音说道:“大晚上的你胡说什么,我看你是做噩梦了吧!” “不是噩梦!不然我脖上怎么会有印子?你看看。” “那是你自己用手掐的。”崔莹说,“你刚才一直用手掐自己的脖子,我看不对劲才叫醒你的,你别胡思乱想。” “我自己……掐的?”陈姗姗嘴巴张得老大,她有点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做,即使是做噩梦,也不至于下死力掐自己脖子吧?她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呢,何况刚才的梦境那么真实,简直不像是做梦。 “快睡吧,记住别胡思乱想了。”崔莹叮嘱她一声便回到自己床上,心里还“怦怦”跳着,不仅是为陈姗姗刚才睡梦中那奇怪的表现,而是她提到了胡兰的名字,她居然说胡兰在梦里要杀她,虽然崔莹相信她只是做噩梦,但是胡兰这个名字令她心里凉凉的,她情不自禁地往靠门第一张空床望了一眼,那曾经就是胡兰的床位,自从她出事之后,这张床就一直空着,室友们对她的名字都很避讳,要不是教导员强迫她们留在这间寝室,只怕所有人都早已搬走了,谁愿意住在一个死过人的寝室里呢?而且胡兰的死,跟她们也是稍稍有点关系。 我这是怎么了?崔莹轻轻摇了摇头,心想让陈姗姗不要胡思乱想,自己怎么偏偏想上了,再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她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睡觉。方才是起来上厕所,正好撞到陈姗姗梦魇,因而才耽搁了这么久,然而被搅乱的心情就如石子掉进池塘一般,不等涟漪散尽是无法恢复平静的,崔莹干巴巴地在床上躺了好长时间,睡意再次袭来的时候,她隔着被子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哭泣声,好像是陈姗姗的声音,即将进入睡眠的她分不清这哭声来自现实还是梦境,更没有力气去理会,没多久便彻底坠入睡梦中。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崔莹坐起来揉了揉眼,转身看几名室友还蜷在被窝里,其中邻铺的许熙嫆已经醒了,正歪着身子捧着一本书在那里看,她捧书的姿势让崔莹正好看得到书名:《1Q84》。同样是小说迷的崔莹当然知道这本书,因而问许熙嫆:“这书你从图书馆借的?” 许熙嫆头也不抬答道:“咱学校这破图书馆哪有这迅速,这书才刚上市,我昨天从新华书店买的。” “哦,好看吗?” “没好看,不过也可以了,等我看完你拿去看看。” 崔莹“嗯”了一声,又说:“你还不起床,又不打算去上课了?” “不去,上什么课啊。”许熙嫆用很鄙夷的语气说道,崔莹只好以耸肩膀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无奈。 这时陈姗姗也下了床,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往卫生间走去,崔莹突然想起昨晚听到哭泣声一事,正要问她,许熙嫆抢先一步说道:“姗姗,昨晚你怎么了,大半夜咋咋呼呼的?” “做噩梦了。”陈姗姗小声嘀咕道,拉开卫生间门走进去。 崔莹问许熙嫆:“昨晚你也醒了?” “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能不醒吗?”许熙嫆没好气地说道,视线仍停留在书本上,一行一行地扫视着,“我好像还听到你们提胡兰的名字是吧?” 崔莹一惊,说:“那是姗姗说的,她说梦见胡兰了。” “那又怎么样?” “胡兰说要一个个杀掉我们。”陈姗姗打开卫生间门,一脸紧张地对着二人说道。 许熙嫆终于将视线从书本移开,皱眉看了陈姗姗一会儿,说:“你这梦做得可真够特别。” “这不是梦!”陈姗姗摇着头说,“你还不明白吗,胡兰回来了,她要报复我们。” “为什么要报复我们?” “因为……可能是我们在她难过的时候没有安慰她,反而奚落她的缘故,否则她也不会一时想不开自杀,是不是?” 许熙嫆冷笑一声:“那不是奚落,是用反面说法让她自己争气点。她走上绝路,只能怪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根本怨不着我们,她有什么资格找我们复仇?不过你有自责心理也不能怪你,毕竟大家是好朋友,她走了谁心里都不舒服,你一定是因此自责才会做这种梦的,你想太多了。” 虽然许熙嫆说的那些都是实情,但崔莹还是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太好,毕竟她人已经不在了,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呢,因而劝许熙嫆:“好了,姗姗就是做了个噩梦,你别较真行不行。” “我说了这不是噩梦,胡兰真的回来了。”陈姗姗激动地叫起来。 许熙嫆冲崔莹耸了耸肩说:“你看到了吧,较真的不是我。” 这时从另一张床上传来曹宁那接近男中音的嗓音:“一大早的你们搞什么,开早会也不用这么早吧?” 陈姗姗快步回到自己床铺前,三两下穿好衣服,便拿着课本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冷冷地说了一句:“不管你们信不信,那绝对不只是一个噩梦这么简单,不信就走着瞧吧!” 许熙嫆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一向对心理学很有研究的她从不信鬼神,对陈姗姗的话自然也不会在意,但崔莹不一样,她胆子小不说,昨晚又亲眼见到陈姗姗梦魇那奇怪的表现:双手掐着自己脖子,两腿乱蹬。直觉告诉她这似乎不单单是做噩梦该有的表现,望着陈姗姗离去的身影,崔莹心里仿佛有着一块阴云飘过。 <er h3">2 接下来的几天,崔莹注意到陈姗姗的性格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整天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甚至还会无缘无故发呆,崔莹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噩梦给她造成的后果,纵然陈姗姗一向胆子小,也不至于被一个毫无头绪的噩梦吓成这样吧,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崔莹认为自己应该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谈谈,毕竟是相处两年的室友了,看她这样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 对此,许熙嫆与她的看法差不多,认为除了噩梦,肯定还有什么事情影响了陈姗姗的情绪:“我们可以找她问问,只是估计她不会说的,否则以她平时没心没肺的性格早就告诉我们了,等有空吧,我找她谈谈。” 崔莹点点头说:“这个只有靠你了,你懂心理学的。” 许熙嫆耸肩说道:“那也要她肯配合才行。” 两人正说着,陈姗姗回来了,也不跟两人打招呼,往自己床上一坐,从枕头下掏出本书看起来。崔莹忙给许熙嫆使了个眼色,许熙嫆点头走过去,在陈姗姗对面曹宁的床上坐下,用搭讪的口吻说道:“姗姗,看什么书呢?” “普通的言情小说。”陈姗姗头也不抬说道。 “哦,我记得你以前不太爱看小说的。” “是吧。”陈姗姗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带着几分憔悴。 看她根本没有谈话的意思,许熙嫆只好直奔主题:“姗姗,最近几天你没再做噩梦吧?” 陈姗姗摇了摇头。 许熙嫆张嘴想说什么,陈姗姗却抢先一步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现在也在怀疑,那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许熙嫆偷偷朝崔莹露出微笑,接着对陈姗姗说:“你早就该这么想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退一万步说,即使真有鬼,也没道理能够跑到你梦里去的,所以你做那样的梦肯定是心理作用,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 “我……”陈姗姗表情痛苦地张了张嘴,“但我真的很害怕,那个梦太真实了,就像真的一样呢。” “再真实也只是梦。”许熙嫆冲她笑了笑说,“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与胡兰有关的秘密,或者是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话刚说完,她便注意到陈姗姗眼色里有一丝慌乱闪过,虽然她极力控制着情绪。但这一点使许熙嫆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不过她也明白,从陈姗姗这一反应来看,她是不会轻易道出心中秘密的,逼问太急的话对她反而不好,况且,只要她能恢复以往的样子,管它什么秘密,自己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此面对陈姗姗的沉默不语,许熙嫆没再追问下去,换个话题说道:“你以后少去想那些事情,也别老在寝室闷着,没事多出去转转,心情自然就好了,对了,我们明天去市里逛街怎么样?好久没去了。” 陈姗姗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但她已表现出想要摆脱苦恼的念头,这已经很好了,许熙嫆笑了笑,站起来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要去班里,有点事,走了。”说完走向寝室门外,经过崔莹身边时说道,“对了,你明天也一起去市里玩吧,别上课了,我回头把曹宁也拉去,逛街要人多才有意思的。” “去是可以,不过回头辅导员找麻烦我就说是你强迫我去的。”崔莹笑着说。 “行,你就说我拿枪逼着你去的。” 崔莹捂嘴笑起来。 许熙嫆走后,崔莹与陈姗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看看天快黑了,便提议一起去食堂吃饭。“你先去吧,”陈姗姗说,“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说完放下书钻进被窝里。 “那好吧,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不用了,晚自习之前我自己去吃,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崔莹只好自己拿了饭盒出门。 崔莹从食堂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她独自回到宿舍,没开灯,屋里一片漆黑。崔莹打开灯,朝陈姗姗床上扫了一眼,她睡得正香,一点也没什么异状,崔莹便放下心,找到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一本悬疑小说,靠在自己床上看起来。 时间在愉快的阅读中流逝,等崔莹想起来看表的时候,已经到了该去上晚自习的点,许熙嫆和曹宁没有回来,估计是直接去教室了,那么就不用等她们了,崔莹边放下书便叫陈姗姗的名字,“姗姗,别睡了,起床上晚自习去了。” 陈姗姗没有回话,崔莹转头望去,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用被子蒙住了头。崔莹又叫了她一声,还是没有反应,顿时一丝不祥的预兆从崔莹心头闪过,她快步走过去,揭开蒙在陈姗姗脑袋上的被子,发现她满头大汗,脸皮涨成了紫红色,皱着眉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崔莹心下一惊,用力晃起陈姗姗的肩膀:“姗姗,你怎么了,快醒醒,醒醒!” 陈姗姗“啊”一声,坐了起来,大口用力地喘气,模样像个刚被打捞上岸快要窒息而死的落水者,崔莹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好在陈姗姗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表情还有些呆滞,睁着眼睛望着对面的窗户发呆。 “姗姗,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崔莹像是怕吓到她似的,用极轻的语气问道。不料陈姗姗毫无反应。 崔莹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许熙嫆一边走进宿舍一边高声说道:“你们怎么还没去教室,看到我那本《1Q84》了吗?” 崔莹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朝陈姗姗瞟了一眼,许熙嫆愣了一下说:“怎么,姗姗,你又怎么了?” 突然之间,陈姗姗将脸埋在双膝间失声哭起来,把两人吓了一跳,一齐上前安慰了好半天,她才稍有好转,伏在许熙嫆胸口哽咽着说道:“嫆嫆,你错了,胡兰真的回来了,她刚才把我推到楼下的水池里,差点把我淹死……” 许熙嫆与崔莹对视了一眼,拍着陈姗姗肩膀说:“别当真,那只是个噩梦,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陈姗姗用力摇着头说:“不是,这不是梦!如果不是崔莹叫醒我,我现在只怕已经死了,她可以在梦中杀掉我的……” “先别说了,有我们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许熙嫆抚摸着她的头发,像安慰孩子似的用最柔和的声音说道,一面朝坐在对面的崔莹摇了摇头。崔莹心中早已是一片骇然了。 <er h3">3 “我说,姗姗她肯定不止做噩梦这么简单。”崔莹瞅了一眼坐在前排的陈姗姗,小声对同桌的许熙嫆说道,这时候她们正在上晚自习的教室里。 许熙嫆“嗯”了一声说:“我也这么想,她心里肯定藏着什么事情,心理压力太大,才会接连做这么奇怪的梦,到底是什么事呢?”许熙嫆歪着头咬起了圆珠笔。 崔莹皱眉说道:“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姗姗说的也许是真的,这件事蹊跷得很。” “不是吧,”许熙嫆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她,“你怎么也变得这么迷信了?” “那是你没看到姗姗当时的情况,两次,两次都像是窒息快要不行的样子,如果只是做梦的话,身体上怎么可能会有与梦境一模一样的表现呢?你明白我说什么吧?” “我知道,但我相信这只是一种心理暗示,就好像……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有一次我家老爷子单位组织检查身体,查出他肺部可能有点毛病,他就觉得自己得了肺癌,天天说自己胸口疼,以前从来没疼过的,后来到大医院复查一点事都没有,他马上就不疼了。这就是心理暗示,姗姗潜意识里相信噩梦是真实的,是胡兰的鬼魂作怪,所以当梦中有什么遭遇,她身体上就会产生类似的反应,不过,姗姗这种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不知道算不算是癔症的一种呢?” 崔莹听她一口气说完,瞪眼看着她,吃惊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什么时候?我一直都懂啊,你别忘了我学心理学的。”许熙嫆朝她笑了笑,有些捏腔拿调地说道,“迷信,在大多数时候只是因为人们对科学的了解不够深。” “也许吧,但科学也不是万能的。” “没有什么是万能的,但姗姗遇到这情况,的确就是她自己的原因,否则为什么咱们都好端端没做什么噩梦呢?我们不一样都是胡兰的室友吗?” 她的话使崔莹想起陈姗姗第一次噩梦醒来之后说过的话:胡兰会一个一个杀死她们,陈姗姗只是第一个。假如……我是说假如这是真的,陈姗姗会出什么事吗?在她之后,第二个又是谁呢? 这念头让她感到恐惧,她用力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是的,这种荒谬的事情怎可能是真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鬼魂这种超自然的存在呢?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怎么知道鬼魂一定是不存在的呢? 晚自习快下课时,崔莹要求许熙嫆一起陪陈姗姗回宿舍,但许熙嫆拒绝了。“姗姗现在有点抵触我,”她说,“因为我说的那些她不爱听。正好我也要去广播室找曹宁她们,你单独陪陪她,最好能打听出她心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们也好对症下药,总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不是吗?” 崔莹对此表示赞同,正好这时下课铃响了,她便到前排叫上陈姗姗一起回宿舍,路上姗姗一直沉默不语,崔莹由此看出她还在为傍晚做的那个噩梦而耿耿于怀,也许不止是噩梦,崔莹对此也心情沉重。回到宿舍,崔莹先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时陈姗姗还坐在床上发呆,崔莹便往自己床上一坐,没话找话地叹息道:“哎,一天又这么过来了,又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了。” “我不能睡觉。”陈姗姗突然说。 “嗯?”崔莹歪着头看她,“哦对,你下午睡了挺长时间,现在不困了是吧?” “不是,我只是不能睡觉。”陈姗姗从漆黑的窗外收回目光,一脸痛苦地望着她说道。崔莹愣住了,她不知道陈姗姗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她只有在梦中能杀掉我,所以我不能睡觉。” 崔莹一怔,发自本能地说:“那不睡觉怎么办?人都要睡觉的。” 陈姗姗低下头不再说话。 崔莹想了想说:“要不你到我床上睡吧,有我陪着你,就不会有事的了。” 许熙嫆与曹宁是快要熄灯时才回的寝室,见崔莹与陈姗姗躺在一个被窝里,马上就明白了,许熙嫆没说什么,倒是曹宁笑了笑说道:“姗姗,你跟崔莹挤一张床是不是怕冷啊?” 陈姗姗知道她在开玩笑,只是淡淡说道:“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是不会明白的。” “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不信鬼神,心里不害怕,就不会产生各种奇奇怪怪的幻觉什么的。”曹宁微笑着说道,“我看你真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会是你遇到这种事情,而我们大家都没事呢?” “会的,”陈姗姗说,“咱们都逃不掉,等我死了就轮到你们了。” 崔莹心猛地一沉,推了推姗姗说,“好了,别胡说八道,快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没有人再说什么,许熙嫆关掉电灯,与曹宁各自上床,不一会儿黑暗中便响起曹宁如男人般粗重的鼾声,不知道陈姗姗此时听见心里会是什么感觉呢,是羡慕还是无奈?崔莹心里想着,她知道陈姗姗还没睡着,她能这么快睡着才好。崔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对她说点安慰的话,陈姗姗突然从被窝里握住她的手,接着她耳边响起如蚊语一般的说话声:“崔莹,我知道只有你相信我说的话,是吗?” 她的手冰凉,崔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我不知道……” “我只跟你一个人说。”陈姗姗干脆用被子蒙住两人的脑袋,不知是不是被窝里空间狭小产生回音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怪异,“胡兰的死,跟我是有关系的……你也知道她是因为邱东东移情别恋一时想不开而自杀,但你知道抢走邱东东的女生是谁吗?” 崔莹一怔,似乎想到了答案,惊道:“该不会是你……” “是我一个老乡,也是我们学校的,邱东东跟她认识也是因为我,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后来我那个老乡告诉我邱东东在追求她,问我怎么办,我觉得邱东东不是好人,就让她别理她,但他们还是私下开始交往了,这件事我知道,我也劝过她,但她不听我的,后来……邱东东就找胡兰分手,他为了让胡兰对他死心,就把我那个老乡的事告诉她了,还怕她不信,说出我也知道这件事,让她来问我。胡兰就真的来找我,我只好实话实说,她责怪我之前为什么不告诉她,可是,这种事情我怎么能说出口呢,我以为邱东东跟我那个老乡只是玩玩而已呢,毕竟他跟胡兰交往快两年了,说好毕业后结婚的……”说到这她小声哽咽起来,崔莹抚摸着她的肩膀,说道:“我明白你当时的想法,你是想瞒着胡兰,等邱东东跟那个女孩自然分手是不是?” 陈姗姗点点头说,“这是我最希望的结果,可是……唉,胡兰还责怪我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在一起,可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我明白,这事根本不怪你。” “不,如果早知道胡兰会这么想不开,我肯定一早就跟她说明这些事的,然后好好安慰她,她一定能好起来的,她只是接受不了邱东东那么直白地跟她说分手。还有,我不该让他们认识的,不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不是吗?所以我也是有责任的……” “别说了,姗姗,”崔莹紧握着她的手说道,“胡兰的事完全是个意外,责任不在你,你没必要自责。” “但是胡兰认为我有责任,不然她为什么来找我呢?说真的,我很害怕,”她说话声音开始颤抖,自语似的喃喃说道,“我害怕她迟早会杀了我,是啊,迟早的事……” 之后任由崔莹再说什么话来安慰,陈姗姗都好像听不见了,她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用想象力营造的世界里,尽管这个世界带给她的是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她却无法抽身出来,直到困意袭来,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睡梦中,她还紧紧抓着崔莹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握着根救命稻草,只可惜稻草永远无法救人。 <er h3">4 半夜的时候,崔莹感到身边有动静,醒了,听见陈姗姗起床穿鞋的声音,猜想一定是去上厕所的吧,困意当头,她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崔莹再次醒来,窗外漆黑的夜色说明天还没亮,她正想再睡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往旁边一摸,陈姗姗居然不在,难道她上厕所回来到自己床上睡去了?崔莹睁大眼朝姗姗的床铺望去,被褥还是像昨晚那样叠整齐在床头放着,姗姗不在自己床上。 崔莹心下一惊,再往另几张床铺看,许熙嫆和曹宁都是自己一个人躺着,哪里有陈姗姗的影子。崔莹顿时傻眼了,困意也消失无踪,她想陈姗姗能去哪呢,难道还在蹲厕所?她于是下床走向卫生间,因为没有窗户的缘故,卫生间一片漆黑,崔莹只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脸盆前,上半身俯下去像是在洗脸,她忙问道:“是姗姗吗?” 那人没有答应,她说话声却将睡在离卫生间最近的曹宁吵醒了,咕哝一声:“大半夜你瞎叫什么?” 崔莹没理她,伸手在墙面上摸索着,找到卫生间的电灯开关,按下去,眼前顿时亮起来,她看清那俯身站在脸盆前的确是陈姗姗,只是她整个脸都埋在盆里,看不到她的表情,崔莹叫了一声:“姗姗,你怎么现在洗脸?” 陈姗姗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一点反应没有,这让崔莹感到很奇怪,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见脸盆里盛满了水,而姗姗就像个雕塑似的将脑袋插进水里,两手扶着盆,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崔莹心里打起了鼓,她怀疑姗姗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但胆小的她不敢一个人过去,于是忙转身去叫曹宁,曹宁看她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便飞快地下了床,走进卫生间,站在陈姗姗身后看了有一会儿,一脸慌张地对崔莹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 曹宁伸手拍陈姗姗的肩膀,一边叫她名字:“姗姗,你在干什么,快起来!” 陈姗姗还是一动不动。 曹宁于是伸手去拽她的胳膊,没想到一使劲竟把她拉得向后倒去,她却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不变,直到“轰”的一声倒地,崔莹和曹宁这才看清,陈姗姗的脸色竟呈现着一种可怕的紫黑色,眼睛闭着,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撇着嘴做出痛苦的表情。 她已经不会动了。 崔莹被这一幕吓得六神无主,好在曹宁还有点理智,上前拍了拍陈姗姗的脸,感觉像拍在石膏上一样又凉又硬,她吓得忙缩回手,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用惊慌失措的语气对崔莹说:“快、快打120!” <er h3">5 事发第二天,陈姗姗的死讯便在她生前所在这所理工大学传开了,本来大学生猝死在宿舍里就已是一条大新闻,况且她又死得如此离奇——以洗脸的姿势溺死在盛满水的脸盆里,这简直就是奇闻,一时间大家纷纷猜测陈姗姗的死因,各种说法都有,但哪个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负责此案的警察也不知道,他们把与陈姗姗同寝室的三名女生全叫到公安局问话,大家知无不言,提起陈姗姗曾连做两个噩梦的事,办案警员虽然吃惊,但并不觉得陈姗姗的死与这有什么关系,他告诉对陈姗姗死因提出疑问的许熙嫆,她可能不是自杀的。“我不相信她能在脸盆里把自己溺死,一般人根本没这个毅力,但从尸检结果来看,又确实是窒息而死。这件事太奇怪了,不瞒你说,我们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回学校后,许熙嫆将这话转述给了两名室友,大家一致沉默了很长时间,崔莹喃喃说道:“我现在有点相信姗姗说的话了……” 许熙嫆冷哼一声说:“相信什么?相信她是被胡兰的鬼魂害死的?你不是小说看多了吧?世界上哪来的鬼?” 崔莹低下头不说话了,情绪十分低落的样子。 许熙嫆接着说:“姗姗的死只是她个人原因,也可以说,胡兰的鬼魂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她被自己创造的东西吓倒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的精神出了问题,从而选择轻生,跟胡兰完全没有关系。” 曹宁这时插嘴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警察认为姗姗不是自杀的吗?” “没说不是,就说一般人做不到用那种法子自杀,但姗姗那时候心理和精神都已经不正常了,她不属于‘一般人’这个范围了你们明白吗?” 曹宁还想说什么,许熙嫆挥手止住她的话头,说道:“关于姗姗的事,我们不用再说什么了,免得大家心里头难过,破案的事情留给警察去办吧,我相信不久就会有答案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 曹宁叹了口气,叹道:“就算你是对的,又怎么样?姗姗总是死了,你又没办法让她再活过来。” 这句话之后,场面再次陷入沉默。姗姗的死对于三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崔莹,她不仅为同室好友的意外离世感到难过,更重要的是,她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感到恐惧,那天一整个下午她脑中所想的,都是陈姗姗生前说过那句类似诅咒的话:“胡兰回来了,咱们都逃不掉,等我死后就会轮到你们……” 现在,她真的死了,那么假如她说的都是真的,下一个会是谁呢?许熙嫆、曹宁,还是自己?可是胡兰为什么要杀死她们呢?虽然她生前与她们这群室友关系一般,但谁也没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真如陈姗姗所言,是因为她在失恋心里最难过的时候,她们非但没有安慰她,还说些残酷的反话来“奚落”她的缘故?她是不是会错意了? 崔莹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些荒诞的想法,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每每想起陈姗姗死亡时那副怪异的样子,她就好像能够感到一丝神秘的气息,她相信陈姗姗不是自杀,可是,鬼魂真的可以在梦中杀人吗? 这天晚上,崔莹找宿管科申请换宿舍的要求被驳回后,她只好又回到原来宿舍,如今这间宿舍在整个理工大学人是最少的,以前是五个,一年内死了两个,现在只剩三个人,崔莹一想起这个就害怕,心想难道是这间宿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让住在这里的人接二连三死去?或者胡兰的死只是意外,陈姗姗的死却又跟胡兰有关……崔莹不清楚这些因果关系,她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住下去了,因而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校外找房子,一旦有合适的马上申请走读,彻底离开这鬼地方。 当晚熄灯前,她跟许熙嫆和曹宁说了走读的事,问她们要不要一起,那样的话她们还可以合租一套房子。 “换个地方住也行,免得每天一回宿舍就看到那两张空床,心里不舒服。”许熙嫆望了一眼陈姗姗生前睡过的床铺说道,现在它已是一张空铺,陈姗姗所有物品都被警察和其家人带走了,但即使只有空荡荡的一张床板,看到它还是会使人联想到曾经睡在上面的人,许熙嫆叹了口气,对崔莹说:“只是我听说学校附近现在没什么空房了,该租的都租出去,即使能租到也是不好没人要的。” “先找找看吧。”崔莹说了这句,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听见许熙嫆抱怨的声音:“这些宿管越来越不像话了,熄灯前也不打声招呼!” “好了,也差不多该睡觉了。”曹宁边说边脱衣服上床。 躺下之后,崔莹毫无一点困意,大脑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想她心里越怕,好在逐渐强烈起来的睡意将她带入了睡眠,不用再经受那来自想象中的恐惧。 忽然间,耳中传来一阵像是敲击金属发出的巨大声响,崔莹猛地睁开眼,转头循着声音望去,但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背对着自己站在宿舍靠门那张床旁边,双手合握着一只大锤,一下下用力地砸向床两边的金属架,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 崔莹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见到这一幕居然没有过于感到诧异,甚至也没有去想眼前的女生是谁,只脱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砸床,摆着多碍事啊,反正没人睡了。”女生冷冰冰地说道。崔莹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正发怔间,女生已朝她转过身来,伸手将长发撩到耳朵后面,露出一张红润光滑的脸蛋出来,崔莹顿时愣住,尽管很长时间不见,但眼前这张脸,或者说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们曾在一起相处过将近一年的时光,直到大概半年前的一天,她因为失恋而割腕自杀。是的,就是胡兰,除了她还能有谁令崔莹如此吃惊呢? 但不知为何,崔莹此时并不十分害怕她,虽然知道她是鬼魂,更多的是好奇她为什么会手里拿着个锤子出现在宿舍里,除了砸床,她是不是还想干什么。 胡兰已手持大锤走了过来,经过陈姗姗曾睡过的床铺时,瞥了一眼说道:“这床也没人住了,也得砸了。”尔后又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再过不久,你的床也要砸了,我会亲自动手的,就像这样……”她抡起了大锤,不是朝着床架,而是朝着自己的脑袋砸下来,锤头未到,崔莹已感到它带起的一小股风吹上自己脑门,她大声尖叫起来。 “怎么了,你嚎什么?”曹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崔莹睁大眼睛四下扫了一眼,没看到胡兰,这才意识到刚才是做梦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没有什么。” “没什么?”曹宁停了一下,用略带紧张的声音说,“你不是也做什么噩梦了吧?” 听了这话,崔莹感到自己好像被人推下了悬崖一般,一颗心处在了失重状态,她总算记起所有事情,认识到这个可怕的现实:在距离陈姗姗遇害的第三天晚上,自己竟也在梦中见到了胡兰! 一切都与陈姗姗最初说的一样,她会被胡兰在梦中害死,然后是这寝室的第二个人。原来自己就是这第二个,也就是说,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真是这样吗? 崔莹手捂着嘴失声哭了起来,将许熙嫆也惊醒了,与曹宁一起过来问长问短,总算稍稳住她的情绪,拉着曹宁的手结结巴巴地将方才梦中的经历说了一遍,许熙嫆听罢吃惊不已,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安慰崔莹说:“这一定是你心理作用,首先你相信了姗姗说的那些话,然后她的死打击到你,让你更确信是胡兰的鬼魂作祟是不是?所以你才会梦到胡兰,我敢断定一定是这样的!” 崔莹用力摇着头说:“不是心理作用,胡兰真的来了,她要杀了我们大家,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崔莹说着又哭起来。 许熙嫆仍冷静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我跟曹宁一直都好好的,胡兰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很简单,因为我们不信鬼神,心里不害怕,就不会产生幻觉或噩梦什么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崔莹擦了擦眼泪说:“那为什么我会跟姗姗一样都是梦中见到胡兰呢?有这么巧的事吗?” “我不说了吗,是你心理作用,因为你相信姗姗是在梦中被胡兰杀掉的,你害怕胡兰也会这样对付你,而你越是担心就越是会想到这件事,结果自己也做到这样的梦,就是这么简单,你不要觉得我是故意唬你,我回头拿心理学教程给你看,跟你情况差不多的案例老多了。” 崔莹还是摇头:“我相信自己心理没问题,事情没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是不会懂的。” “是啊,为什么没发生在我们身上呢?” “因为胡兰要一个个杀死我们,”崔莹睁大眼睛看着她,冷笑着说道,“等我死了,就轮到你们了,一个都跑不了的。” 许熙嫆与曹宁互看了一眼,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等她们开口,崔莹又说:“不过我不会像姗姗那样坐着等死的,我明天就换宿舍,胡兰是在这儿死的,兴许离了这个宿舍就没事了……” 许熙嫆听了这话只有苦笑。 <er h3">6 崔莹搬家的想法没有落成,原因是没有宿舍可去,她所熟悉的宿舍大多都是满员,即使有空位也没人欢迎她搬进去。所以,她现在一有时间就出去找房子,但好像目前也没什么收获。 “看来咱几个是拴死在这寝室,不等毕业是离不开了。”曹宁对许熙嫆说道。 许熙嫆叹息说道:“我是无所谓,主要是崔莹,如果有寝室要她的话真是好事,起码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我就纳闷那些人怎么这么迷信,简直快把咱们当成瘟神了!” “谁叫咱宿舍接连死两人呢,人家怕咱们把霉运传染给她们,这想法很正常啊,又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懂什么心理学的。” “跟心理学没关系吧,你不懂心理学,不也不害怕吗?” “我这是胆子大,”曹宁笑着说,“要真说起来,我也未必就不信鬼神,我只是觉得反正我又没什么地方对不起胡兰,她即使做鬼也没必要来找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照你这么说,姗姗和崔莹也没必要害怕,胡兰生前跟她们关系也都不错的。” “那可未必,崔莹那天告诉我,姗姗曾经做过……算是对不起胡兰的事吧,至少她是那么认为的。”曹宁将崔莹告诉她的事说了一遍,许熙嫆听完点头说道:“怪不得姗姗对那个噩梦那么重视了,原来症结在这里,可惜她没过去自己这一关。”说完黯然地叹了口气。 曹宁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说:“都过去的事了,别再提了,还是想想如何能让崔莹好起来吧,你看她最近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说句不好听的,跟姗姗出事前的表现没什么两样,我真害怕……” 她说到这就被许熙嫆使眼神打断了,接着听见一阵脚步声进入宿舍,想也知道是崔莹回来了,回头去看果然是她,脸色黄得像患了什么重病似的,就是多么没心眼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她心情很差,也许不仅仅是心情差的缘故,她已经至少两天没睡觉了,这两天她都是跟曹宁一起睡,但曹宁几次起夜都发现她睁眼躺在床上发呆,问她就说不困,但怎么可能不困呢? 曹宁看她那个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叹了口气说:“崔莹,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认为只要不睡觉就不会梦到胡兰了?但你这样根本不是办法,你熬不到三天就会自动睡着的,即使不睡你也会猝死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崔莹往自己床上一坐,低下头语气淡漠地说道:“我也是没办法,我只要一睡着,哪怕是在课堂上也会梦到她,她根本不放过我……” 许熙嫆听这话倒吸了口气,上前握着她的手说:“你这已经不是心理障碍的问题了,你已经有心理或精神疾病了,走,我陪你上医院!” 许熙嫆刚把她拉起来就被她挣脱开了,又坐回床上,斜眼看着她,用极为冷静的声音说道:“我没有病,你要觉得自己有病,你自己去医院,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许熙嫆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她了,便给曹宁使了个眼色,对崔莹说:“那你先好好睡觉吧,我们出去转转就回来,你只管放心睡,一旦我们看你情况不对就马上叫醒你,这总可以吧?” 崔莹好像也觉得这办法不错,脸色马上缓和下来,微笑着说:“那你们快点回来。” “下楼买点零食,十分钟就回来。”许熙嫆说完便出了寝室,走到楼梯口等曹宁,不料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许熙嫆埋怨道:“你没看我给你使眼色啊,还磨蹭这么久才来,你刚干什么呢?” 曹宁似乎没听见她说话,兀自慢吞吞地沿楼梯往下走着,许熙嫆忍不住望了她一眼,发现她仿佛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似的,一副凝重的神情。 “喂,你搞什么?”许熙嫆拽了她一下,曹宁总算回过神来,勉强冲她笑了笑,“说吧,你找我出来干什么?” 许熙嫆只得暂时放下好奇心,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我记得你手机上有崔莹家的电话是吧?快找出来给我。” 曹宁愣了愣,迟疑道:“你是不是要把崔莹的情况跟她父母说?这样做不太好吧?” “不太好?放任她自生自灭就好了?”许熙嫆耸了耸肩说,“刚才情况你也看到了,咱们根本没法说服她,还是把情况跟她父母说明,让他们过来一趟,把她劝到医院去再说,这样也是为了她好。” “是了,咱们做同学的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当下曹宁便拿出手机,找到崔莹家的电话拨了过去,然后递给许熙嫆,这种事当然还得她来说,也只有她才能说得清楚。 “是的,阿姨……好,你们最好能今天就过来,时间耽搁得越久,她的症状就会越加重一点,到时候只怕治疗起来就费劲了……嗯,不客气,你们来了先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您……” 挂上电话,许熙嫆冲曹宁做了个“OK”的手势,关照道:“等崔莹父母来了,劝她去医院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在旁边帮着说话,只要把她弄到医院一切就好办了,做个检查就能知道是不是精神上的疾病,如果不是,就让她父母请个心理医生过来瞧瞧,这种病只要能抓住根源,问题就不大。” 曹宁说:“不过说起心理医生,还不如你自己上了,你对她情况又这么了解,干吗还找别人?” “找来心理医生,我肯定要在一旁帮衬着的嘛,但让我一个人上就不行了,我对心理学的研究还只在理论的阶段,起码我不知道怎样说服病人配合你,这个非得有多年从业经验的人才能办到。因为一般患者都对治疗有抵触心理,如果他不合作的话,你别的本事再大也没用。” 曹宁点头听着,两人站在楼梯口随便聊了一会儿,曹宁便拉她回寝室:“刚才出了点状况,我有点担心,咱们还是赶快回去看着她吧,她家人马上就来了,可别在这时候再出什么事。” “说的是,那你先上去吧,我下楼去买点零食上来大家吃。” 曹宁答应一声便往楼上走,许熙嫆则一直下到底楼,刚出楼道,就听见一楼某寝室相继传出好几声尖叫,接着便有人大叫起来:“快报警,快快,有人跳楼了!” 许熙嫆心理“咯噔”了一下,心想她们不是在开玩笑吧,便循着声音走到该寝室门口,正碰到几个女生从屋里往外跑,一边还大声嚷着有人跳楼,许熙嫆急忙拦住一个问道:“同学,怎么回事?” 那人似乎没心思跟她说话,只顾慌张地往前跑着,不经意间扫了她一眼,突然站住了,颤巍巍地说:“是你呀,你们寝室那个留短发的女生跳楼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许熙嫆身子颤了颤,上前一把按住女生的肩膀,问道:“是我们寝室的吗?你看清楚没有?” “就是剪短发的那个,刚好掉在我们窗户下面,绝没看错,我都快吓死了!” 许熙嫆颓然放开她,整个身子向后靠在栏杆上,心里一个劲地问自己:这怎么可能呢?她跟曹宁出来不过20分钟,崔莹怎么就跳楼了呢?她当然就是女生口中“剪短发的”,她的短发还跟一般人不同,是早先曹宁忽悠她剪的,造型十分时髦和夸张,整个学校这一样发型的也没几个,再加上最近她们寝室这么“出名”,同楼的人基本都认识她们,故而那女生绝不会认错人的。 她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定不是,等到今天晚上,崔莹的父母就会赶过来,带着她上医院的,她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呢? 身旁一阵阵嘈杂声将许熙嫆的神智唤了回来,她一口气上到七楼,她们寝室门口早已围满了人,但似乎没人有进去的打算,许熙嫆拨开众人过去,迎面就看见曹宁呆呆地坐在自己床上,双手交握,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许熙嫆一步迈过去,抓住曹宁的手问:“怎么回事,崔莹呢?” 曹宁也不看她,目光溃散地望着对面墙壁,喃喃说道:“就差一点我就抓住她了,就差一点点……” 许熙嫆顿时跌坐在地上:“晚了,晚了……”她泪流满面地说道。 <er h3">7 半个月内接连两个人自杀,加上以前的胡兰,一共三个人了,学校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给许熙嫆和曹宁安排了新寝室,虽然室友也都是同班同学,但大家都躲着她们,好像她们身上带着某种传染病似的。 许熙嫆倒不在意这些,她眼下最关心的是曹宁的情况,自从目睹了崔莹从窗户跳下去那一幕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她成了第二个崔莹,或者说是第三个陈姗姗,这一点许熙嫆能够理解,不是每个人的精神承受能力都能达到目睹好友跳楼而无动于衷这个地步,纵然如曹宁这种往常胆子很大的人也被吓坏了,但好在她的理智并未完全丧失,她同意让许熙嫆陪着她去心理咨询室做检查,医生在听完许熙嫆介绍情况之后,给曹宁做了个检查。 “有点心理障碍,”医生说,“虽然症状较轻,但如果不进行心理疏导的话,症状很可能会继续加重,你们考虑一下要不要治疗。” 曹宁愿意治疗,这一点让许熙嫆感到很欣慰。 当天晚上,两人在一张床上睡觉,听着室友们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或鼾声,两个人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最后一起起床来到走廊上对着星空聊天。 “嫆嫆,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接受治疗吗?”闲话了一阵之后曹宁突然问道。许熙嫆愣了愣,还未回答,曹宁已接着说道,“因为我想让自己相信,我看到的是幻觉,哪怕是别人帮助我相信也好。” 许熙嫆听出她话中有话,便追问:“究竟怎么回事?” “也没怎么,你一定觉得我是看到崔莹跳楼的一幕心理受了刺激,才会像现在这样是吧?其实也有这方面原因,但还有就是,”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许熙嫆,压低声音说道,“在崔莹跳楼的一瞬间,我好像从窗户玻璃里看到了一张人脸,好像是……” 许熙嫆深吸了口气说:“是……胡兰?” 曹宁点头:“不过也许是我自己的影子,真的,我没有看清楚,我这人不太迷信你知道的,但直到看到崔莹跳楼的一瞬间,我才觉得我可能一直都错了,崔莹,还有姗姗,她们是不是真的是……”她用力抓住许熙嫆的手,许熙嫆感到她的手不仅冰凉,而且不断颤抖着,她一定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当然不是这样。”许熙嫆柔声说道,“崔莹是心理压力太大受不了了才选择自杀,也许是那时候刚做了噩梦,惊醒了一时激动得失去了理智,这都是很可能的,总之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曹宁,你心理承受能力比她们强,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曹宁淡然一笑:“是吗?可我昨天梦见崔莹和姗姗了,她们一起来告诉我,胡兰很快会来找我,我是第三个……” “这是你的想象。”许熙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一切都源于崔莹的死让你受了刺激,开始担心自己也会像她们那样,才会做到这样的梦,你得相信自己,曹宁,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嗯,所以我才愿意接受治疗,我也希望是自己的原因。” 两人一直聊到凌晨一点钟才回寝室,曹宁情绪明显开朗多了,躺下不久就睡着了,许熙嫆在一旁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便知道她没有做噩梦,也就放心了。可她自己却一直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想陈姗姗与崔莹死得太可惜了,说确切一点,她们是死在自己的迷信观念上面,如果她们能像自己一样相信科学,起码有曹宁的这种乐观精神,悲剧也就不至于发生了。 如果真有鬼魂作祟,这鬼也是她们自己创造的,是心魔。如同曹宁也做到噩梦,被告知自己是第三个,只要她不信那就不是,如果信了,那么她也很可能会成为这“第三个人”,心魔才是最可怕的。 这世界上哪来的鬼呢?许熙嫆撇嘴一笑,闭上了眼睛,她也睡着了。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自然醒来了,一睁眼就看见床前站着个人,不是曹宁,也不是别的室友,而是……胡兰! 她手里拿着一把大锤,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许熙嫆也吃惊地望着她,直到胡兰慢慢举起大锤,冷冷地说道:“我要砸烂你的床,你快用不上它了,因为……你才是第三个!” 大锤向着许熙嫆头顶落下。 Chapter 4 被毁坏的头颅 <er h3">1 西安某理工大学的操场上。 一群大一新生正在足球场上挥汗如雨。 足球场旁边是一栋女生宿舍楼。也许是为了吸引楼上的女生注意,这群学生个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一个长发男生尤为显眼,此时他犹如罗纳尔多附体,脚法灵动,身形敏捷,飞快地晃过几名对手的围追堵截,然后对准球门狠狠地开出一大脚。 只见那粒足球从守门员头顶急速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哗啦”的一声,悲剧发生了,只见那粒足球砸到旁边女生宿舍三楼的窗户玻璃上,玻璃碎了,足球落在阳台上。 惹祸的长发男生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窗户被打开,里面的女生探出头来个河东狮吼,但一切都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 长发男生仔细瞅了瞅那个宿舍,阳台晒衣服的铁丝上挂着蜘蛛网,窗户上也是灰蒙蒙的一片,似乎好久没人居住了。 “球没了,还怎么玩啊?”旁边的队友嘟哝道。 “就是,真扫兴。” 长发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说:“你们等着,我去捡球。”说完,他拔腿向女生宿舍跑去。 他绕过管理员的视线,偷偷溜到了三楼。楼上的女生一见,过来一个养眼的帅哥,纷纷瞪大了眼睛“偷窥”,连走路都有些不自然了。 长发男子凭感觉找到了那间宿舍,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他使劲敲了敲门,但无人回应。 不久,隔壁一个穿睡衣的女生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那女生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他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忙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们的足球不小心踢到这间宿舍的阳台上了,我想进去捡回来。” “帅哥,我建议你还是别要了。” “为什么不要?” “这宿舍死过人。”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把长发男子吓了一跳。 女生继续说道:“这栋女生宿舍楼上的人都知道,两年前有个女生因为失恋,在里面上吊自杀了。” “不是吧?” “我没骗你,出事儿后那宿舍谁都不愿意住了,所以就一直空着。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住隔壁都感觉挺不舒服的,有一天夜里,我……我还听见里面有人在走动。” 眼前的女孩说得有板有眼,长发男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自己毕竟是男生,在女生面前好歹也要拿出些勇气来,于是说:“别搞迷信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足球就在阳台上,不如我通过你宿舍爬过去,怎么样?” 女生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好吧,不过你要小心点。” 长发男生不以为然地一笑:“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你们女生就是胆小。” 女生没再说什么,将他引到了阳台上。 长发男子双手使劲一撑便敏捷地爬上边沿,然后手扶住墙,伸长右腿踩到隔壁的阳台上,最后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跳了过去。 那个球就在阳台的一个角落里。 长发男子捡了球,兴奋地冲楼下的足球场喊了一嗓子,单手用力一抛,将球扔了下去。接着,他准备再次爬上阳台边沿。 就在这时,他看到脚下还有一个什么东西,装在黑色的塑料袋里,他用脚踢了踢,塑料袋随之滚了几下。 难道还是个足球?长发男子有些好奇,于是蹲下身子,用手解开了黑色塑料袋。 那一刻,他的瞳孔倏地放大了,像被冷冻一样僵住了。他终于看清了塑料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头! 确切地说,是一个惨不忍睹的人头! <er h3">2 我叫孟瑶,是一名人民警察。很小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电视中那些可以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女侠,因此长大以后毅然选择了警校。毕业后,我如愿以偿地被西安市某公安机关录用。本以为到了警队就能一展拳脚了,谁知却在机关里熬了两年。 第三年,经过不懈的申请,我终于被调往了基层某刑警队工作。 许达是我们的队长,35岁左右,别看他身材魁梧,像个大老粗,其实心细如丝,思维缜密,市里许多复杂诡异的案件,一旦到了他手里,几乎没有破不了的。 对于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他一直都很关照,让我跟在他身边认真学习。 西安某理工大学的案子算是我真正意义上接触的第一个案子。其实之前我也参加过不少案件,但大多都是跟着跑腿的活儿。 这个女生宿舍的命案发生时,恰逢刑警队在处理另一个特大案件,所以许达就将这个案子暂时交给我负责。接到这个命令后,我欣喜若狂,庆幸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可以施展一下自己的专业水平。 到了案发现场,那间女生宿舍已经被隔离起来,几个身穿白衣戴口罩的法医正小心翼翼地在周围取证。此刻,许多女生聚集在别的宿舍里,远远地看着。这个凶杀案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女生宿舍楼里爆炸了,每个人看起来都惶恐不安。 我走过去,蹲在那颗头颅前不禁打了个寒战,以前哪见过这种恶心的情景,胸口一闷,升起了一种欲呕的感觉。死者只剩下头,头发没了,脸部已经完全模糊,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只剩一块腐肉。现场法医初步判断,头颅应该是被浓硫酸等化学物品腐蚀过。我的工作使得我对大多数血腥场面产生了一种近乎免疫的强大精神力量。可是今天,这种情形却叫我感觉压抑。 死者的身份无法确认,面目无法辨认,体型也无特征。 是谁这么残忍? 报案人是一位清秀高大的长发男生,我向他询问事情经过时,他紧张得满头大汗,似乎还未完全从惊恐中清醒过来。据他说是在捡足球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这颗头颅。而且其他学生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又去隔壁宿舍调查了一番,那个女生惊魂未定,哆哆嗦嗦地说:“那地方以前死过人,是鬼屋,打死我也不敢进去啊……” 学校的校长也证实说,这间宿舍几年前确实有个学生自杀,因此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打开过。 从现场调查来看,被称为“鬼屋”的房间里到处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周围没有脚印和指纹等蛛丝马迹,连门锁都锈得快打不开了。 法医很肯定地告诉我,这间宿舍里至少有一年没进过人了。 我走到阳台上,扭转脖子往上面看去。这栋女生宿舍楼共有六层,案发地点是三楼,也就是说,三楼以上的宿舍都是有可能从阳台上抛下这一颗头颅。平时就有很多女生喜欢朝楼下扔垃圾,谁也不会去留意三楼阳台上有什么东西。狡猾的凶手大概想到了这一点。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确定死者身份。 然而,这几天恰逢七天长假,许多学生不是外出游玩就是回老家了,所以给排除工作带来了相当大的难度。 一般来说,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增加警方对被害人身份的判断难度,以此来阻碍调查。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凶手与死者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不会以割下头颅毁容这么残暴的手法来行凶。 那得需要多大的恨意啊? <er h3">3 回到警局,一名警察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道:“你看看这个东西,是在那颗头颅下找到的。刚队长说,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我拿出镊子夹起来仔细看了看,是一块薄薄的金属物,已经被烧过或者腐蚀过了,最初的原型无法知晓。 这究竟是什么呢?脑袋上为什么有这个玩意儿?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让他拿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测。 来到卫生间,我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我对着镜子撩了撩头发,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那个金属薄片是发卡!死者是个女生。 凶手和死者也许就在那栋宿舍楼上。 再从头颅被烧毁和腐蚀的痕迹来看,应该可以锁定为化学系,只有他们才会接触到一些化学物品。 我信心大增,决定从女生宿舍进行逐一排查,可眼下的难题是,大多宿舍的女生都不在。而且那栋楼上都是化学系的学生。 就在我陷入暂时的困境时,一个叫谷飞扬的男生忽然找到了我。 从女生的角度来说,谷飞扬绝对算得上一个人见人爱的帅哥,面容俊秀,棱角分明,还拥有很标准的模特身材。只是那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深凹的眼圈微微发暗,一看就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经过介绍得知,他是本校生物系的一名大三学生。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我问。 谷飞扬犹豫了很久,最后说:“我女朋友失踪了。” 我心中猛然一动:“能说得具体点儿吗?” “我女朋友叫韩小溪,化学系大三学生,人挺漂亮。” “还有呢?” “她……她就住在那栋出事儿的女生宿舍楼上。”说完,他哆哆嗦嗦地掏出烟盒,没烟了,揉了揉丢到地上。 我问身边的同事要了一包烟,掏出一根给他点上,他狠劲地抽了几口,继续说:“国庆放假的第四天,那天晚上,她突然过来找我。我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那晚她没走。等到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在手机上看到了她给我的留言,说心情不好,想独自去丽江散散心,过几天再见。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什么,因为小溪是个崇尚自由、个性不羁的女孩,她经常会很冲动地出去游玩。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谷飞扬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就肯定她失踪了?” “以前她走的时候,都会跟我保持电话或者短信联系,但这次很奇怪,她的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我很纳闷,觉得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不是担心她跟7号楼的人头案有关?”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太担心了。”谷飞扬的表情有些激动,甚至有些失态。 “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慎重对待的。你放心,一旦有韩小溪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太谢谢你了。” <er h3">4 次日,理工大学的七天长假结束了,学生基本都回到了校园,开始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在教务处的帮助下,我拿到了未归校的学生名单,然后进行逐一排除。名单很详细,除了请假的学生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疑点。 韩小溪没有返校,而且也没有请假。 除此之外,有个叫张一梅的学生也没返校。国庆前她曾经请过五天的假。按理说现在应该回来了。 更奇怪的是,韩小溪和张一梅都是化学系的大三学生,并且住同一间宿舍。 看来韩小溪男友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我心中一阵兴奋,决定先从这两人身上入手。 很快,我找到了韩小溪和张一梅的宿舍。 这是个四人间宿舍,虽然面积很大,但布置得干净整洁。我事先了解过,这间宿舍除了韩小溪和张一梅外,还有两个女孩,一个叫乔红,另一个叫夏琳琳。 我进到宿舍的时候,夏琳琳不在,就只有乔红一个人。 当我报出自己的警察身份后,乔红先是一愣,然后很热情地邀请我坐下。虽说这个女孩长得普普通通,但眼睛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很讨人喜欢。 “警官,你今天过来一定是为小溪和一梅的事儿来的吧?”乔红主动问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啊,今天都上课了,可她们两人都没回来,我这好几天都没她俩的消息了。我想小溪她男朋友不可能不报警的。” 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我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所以想了解一下关于她们的情况。” “没问题,我无条件配合。” 通过了解得知,夏琳琳平时很少住宿舍,只是偶尔回来几次,从大一开始就边上学边创业了,一直跟男朋友在外面租房。 韩小溪是个富家女,生活富裕,据说她爸在美国有好几家规模不小的连锁超市。 相比之下,张一梅家境贫穷,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常年有病,卧床不起。就在国庆节前夕,张一梅的母亲忽然病危了,她接到消息后就回老家了。 乔红给我找到了一张她们在一起的合影,中间站着的是夏琳琳和乔红,两头分别是韩小溪和张一梅。照片中的每个人都天真活泼,笑容灿烂。 乔红叹气道:“一梅自从回家以后,就没有回来,我给她打了许多次电话,都没能打通,也不知为什么。” “这两人关系怎么样?” “这……”乔红的表情像是难以启齿。 我笑笑说:“没关系的,这里没别人,你只管实话实说。” 乔红缓缓地说:“小溪吧,在同学里人缘一般,可能是自己认为家里有钱,平时说话走路都是趾高气扬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很多人都受不了她那大小姐脾气。一梅,虽说家里比较困难,但她对人倒是挺真诚的,喜欢帮助同学,从不耍什么小心眼。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她有时候性格太要强了,脾气太倔,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妥协。” “那她一定跟韩小溪合不来吧?” “您猜得没错。她俩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时不时就翻脸了,在宿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乎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就在上个月吧,她们俩人还动起了手。当时小溪在走廊上不知说了些什么,一梅冲上去就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巴掌,最后两人就扭打起来,好几个女生拉扯了半天才拉开。可能是小溪吃了些亏,并叫嚣着一定给一梅好看……这事儿闹得挺厉害,连我们的系主任都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问:“她们为什么会这样?” 乔红犹豫了一下说:“起初她俩的关系也没这么僵,之所以变成这样,我想可能是跟谷飞扬有关。” “谷飞扬?”我愣了一下,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您大概还不知道吧,谷飞扬最开始是一梅的男朋友,那时候他还经常来我们宿舍玩,给我们讲笑话。大概过了半年,两人却忽然分手了。之后不久,谷飞扬又跟小溪好上了。” 我有些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据一梅自己说,她与谷飞扬是因为性格不合才分手的。但我们私底下觉得,是小溪抢了一梅的男朋友。毕竟小溪有个富爸爸,这年头有几个感情能抵挡住金钱诱惑的?” 我暗暗有些吃惊:“所以张一梅会怨恨韩小溪?” “也许吧。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小溪主动去招惹一梅的。” “为什么?” “虽然谷飞扬跟小溪谈起了恋爱,但他偶尔还会跟一梅有来往,想必是忘不了以前的感情,藕断丝连……这让小溪非常恼火,常常会找一梅的麻烦,闹得她下不了台。于是两人就水火不容,关系越来越僵。” 我在心里琢磨着,真没想到这个谷飞扬还是个朝三暮四的花心大萝卜,难怪现在的女孩都说谈恋爱一定要远离帅哥。 我想了想问:“你最后见到韩小溪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10月4号吧,我十一放假回老家待了3天,4号回到校园时都快到11点了,我在宿舍楼下撞见了小溪,当时她背着一个双肩包,似乎急急忙忙要去什么地方,我喊她一声,她连头也没回就跑了,我觉得很奇怪。” “她会去什么地方?” “那我就不知道了。” “能聊一聊夏琳琳吗?” “琳琳啊,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一直做生意,忙着呢。”乔红拿出手机道,“我这里有她的电话,你直接跟她联系好了。” “好的,谢谢。” 收到乔红给我的手机号码后,我便离开了女生宿舍。 与夏琳琳联系后,她并没有给我提供什么新的线索。 <er h3">5 这天,我在公安局拿到了一些鉴定结果。 那个被毁烂头颅的死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女性,与韩小溪和张一梅的年龄相吻合,死亡时间也确定在国庆放假那两天。 那块沾在头颅下的薄薄的金属片也得到确认,果真是一个被损坏的发卡。相关专家还对其做出还原修复处理,发卡是个蝴蝶形状的东西。 还有,韩小溪的父亲近日刚在美国心脏病突发,目前正在病房静养。为了不刺激病人,同时避免打草惊蛇,警方并没有告诉他有关韩小溪的事情。 此外警方也调查了有关张一梅的一些情况,安排完她母亲的后事以后,她就消失不见了。亲戚们都以为她回到学校来了,何况这些亲戚与她们家很少有来往。 得到这些材料后,我决定找谷飞扬再谈一次,直觉告诉我,他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没说。 为舒缓他的压力,我约他在校门口一间咖啡屋见面。 谷飞扬比我之前见到时更消瘦了,脸色灰白,眼睛深陷下去。 “我想再跟你详细谈下韩小溪的事情。”我开门见山说道。 “好。”谷飞扬双手握着咖啡杯说,“那晚,小溪来找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应该快接近12点了。当时因为打了半天的篮球,我又累又困,所以也没跟她说什么话。不过我还是觉得她挺奇怪的,好像是急急忙忙的,平时她挺爱干净的,那次居然连脚都没洗就上床了。”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她背了个包。” “你没看包里装着什么?” “我当时快困死了,哪儿顾得上问这个。” 我拿出那张被还原后的发卡图片,问道:“你见过这个吗?” “这……这是……” “你认得它对吗?” “这发卡好像……好像是我送给张一梅的生日礼物,她戴过好几次。” 我心中猛地一震:“你确信就是张一梅的?” 谷飞扬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没错,我确信。” 看来案子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我抑制不住喜悦地说:“谢谢你。” 谷飞扬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哆嗦着问:“你……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个,难道……” “没错,我们从死者的头颅上发现了这个东西的残片。” “死者是一梅?一梅……”谷飞扬几乎要瘫坐到地上,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 我连忙安慰她道:“谷飞扬,别这样,事情还没搞清呢。” 过了半晌他才冷静下来,盯着我问:“告诉我,小溪会不会是凶手?” 他的话也表明了我的怀疑。首先,韩小溪有杀人动机,她与张一梅之间是情敌,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 但张一梅的母亲病逝,她回去奔丧了,怎么又会出现在校园里呢? 我推算了一下时间,张一梅的母亲去世是在国庆节前的第三天,而韩小溪走的时候是国庆节后的第四天。在这期间,张一梅完全有返校的可能性。 那么,韩小溪也就有了杀人的时间。 等偷偷杀了人以后,韩小溪担心死者的脸被人认出,于是就凶狠地割下头颅,再用化学物品处理一下,然后扔到那个人人都不敢靠近的“鬼”宿舍。 做完这一切后,韩小溪有些害怕,接着就在男朋友那儿编了个去丽江旅游的借口,匆忙离开,从此销声匿迹。确定地说,她是为了避风头与逃跑。 “孟警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谷飞扬着急地问。 我回过神儿来,并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可以聊一聊你跟韩小溪、张一梅之间的故事吗?” 谷飞扬怔了怔,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和一梅之前是恋人,开始我们关系挺好的,但随着交往的进一步深入,我才发现我们之间性格不合,她和我都是那种不肯让步的人,常为了一件小事闹得不欢而散……后来韩小溪主动追求我,起初我并没动心,可一梅总以为我跟她有什么,于是就提出了分手。就这样,我和韩小溪在一起了。” “那你到底还爱不爱张一梅?” 谷飞扬脸色出现难受的表情:“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很爱她。” “那你想过韩小溪的感受吗?” “我现在挺后悔的,如果我当初不是鬼迷心窍接受了小溪,也不会出现这种结局。”谷飞扬抓了抓头发,“我真是罪该万死!” “上次你主动来找我,肯定不是因为韩小溪失踪吧?是不是你怀疑到了什么?” 谷飞扬的身体里突然发出了一种由内而外的颤抖,他咬了咬牙说:“小溪最近一段时间情绪很不好,喜怒无常。她和一梅打过几次架,还常常在我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要杀了一梅。有一次她甚至在梦中还喊着要弄死张一梅。说真的,小溪忽然变得让我害怕,我都不敢跟她说话了。我真担心她做什么傻事儿,所以学校出现命案以后,我就感到恐惧。” 她的话让我进一步证实我的判断,韩小溪有重大杀人嫌疑,她所谓的丽江旅游只是个潜逃的幌子罢了。 为了安稳谷飞扬的情绪,我说:“你先别担心,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以前,谁也不能妄下结论。也许韩小溪只是在外面玩疯了。” “警官,小溪她并不是坏人。” “我知道。” 走出咖啡厅以后,我反复在脑海中思索韩小溪的事情,如果一个人要逃跑的话,那一定就需要钱。 所以我决定查一下韩小溪的账户和取款记录。 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工商银行,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找到了韩小溪的取款记录。 记录显示,10月4号晚上23:28分,韩小溪从自动取款机上取走了最高额的2万元。 不仅如此,在调查韩小溪的账户时,我还吃惊地发现,当晚韩小溪还在邮政储蓄取走了1万元。 总共是3万元。 以此来分析,韩小溪真的做好了潜逃的准备。种种迹象表明,韩小溪无疑是杀人凶手了!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些蹊跷。 <er h3">6 晚上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将整个线索重新梳理了一遍。 首先,韩小溪家境那么富裕,自己又抢夺了张一梅的男朋友,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去杀人啊。再说了,一个狡猾的凶手如果真想杀人的话,会将杀人的想法那么明显地说出来吗?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我想,韩小溪口中的“杀死张一梅”不过是发泄怒气罢了。 其次,问题出在那个发卡上。按理说,一个狡猾的凶手既然想隐藏死者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将发卡那么重要的东西遗留下来的,除非是想故意混淆警方的视线。 可问题是,韩小溪为什么会取那么多钱呢?她为什么要慌慌张张地跑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呢?究竟是为什么呢?想想这些都觉得头大。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雨点正不断敲打着玻璃。我站在窗前望着黑糊糊的窗外,忽然想到韩小溪去谷飞扬出租屋的时候也恰好是个雨天,而且据谷飞扬说当时还停电了。 我脑子“咔嚓”一下犹如闪电掠过,赶紧拿起电话拨通了谷飞扬的电话。过了很久,才听见对方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飞扬,我是孟瑶,你能再详细叙述一下你那晚见到韩小溪时的情景吗?” “不是都说过了吗?” “麻烦你再给我叙述一下,我发现了一些疑点。” “那晚是个雨天,还停电了,我听到敲门声就出来开门,然后我看见小溪穿着衣服就进来了。她进门就急急忙忙地脱下雨衣,取下背包去了卫生间,我睡眼朦胧回到床上。不一会儿,她也躺到了床上,背对着我。当时我很困,搂着她的背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停电你没点蜡吗?” “没有,我就是翻开手机,用屏幕光凑合着照明,反正都那么晚了。” 我浑身一震:“你能确信那晚的女孩就是韩小溪吗?” “为什么这样问?”谷飞扬似乎也吓了一大跳。 “到底是不是?” “应该……是吧。” “谷飞扬,原来连你自己都不能确信。”我摇摇头,继续问道,“张一梅以前跟你谈恋爱的时候,去你那里住过吗?” “住过啊。”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女孩子吗?” 谷飞扬的语气有些不高兴:“当然没有了,我不是你想象那种人。” “对不起,我并不是在打探你的隐私,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我再问你,张一梅和韩小溪究竟有什么不同?” “孟警官,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你别误解,除了性格之外,就是在身材啊、长相的感觉上的不同。” “也没什么,她俩身材和个头都差不多,都是瓜子脸,是我喜欢的类型,要不我也不会那么快接受小溪。” “我明白了。也许那晚你将韩小溪和张一梅弄错了。” “什么弄错了?麻烦你说清楚点。” “也许那晚到你屋里的并不是韩小溪,而是张一梅!” 谷飞扬惊呼道:“什么?张一梅不是已经遇害了吗?那个发卡都找到了。” “也许死者不是张一梅,而是被伪装成张一梅的韩小溪,开始我们都搞错了。” “这不可能!” “好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情况明天我再找你。”我挂断了电话。 这个结果让我吃惊不小,我推测,张一梅回去给母亲办完丧事后就偷偷溜回了学校。她杀了韩小溪后便伪装成了韩小溪的样子,然后冒险去了谷飞扬家,再来个金蝉脱壳,远走高飞……至于那个发卡,也是她故意留下来误导警方的证物罢了。 记得乔红曾说,当时她在宿舍楼下撞见了韩小溪,还喊了一声,但韩小溪头也没回就走掉了。或许,她看到的“韩小溪”只不过是乔装后的张一梅罢了。 第二天,我再次来到学校门口的银行,调出了那晚在自动取款机前的监控录像。画面灰暗而模糊,当时恰逢下雨天,取款的女孩穿着雨衣,遮住了脑袋,根本看不到人脸。 我觉得那不过是张一梅的伪装罢了。 或许,真正的凶手是张一梅。尤其是母亲死去,失去依靠的她,一方面需要金钱,另一方面也充满了对韩小溪抢夺男友之恨,于是,一个大胆的诡计产生了…… <er h3">7 回到警局后,有关那颗头颅的DNA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 之前我在谷飞扬家里找到了一根韩小溪的黄头发。 鉴定结果显示:韩小溪与那个头颅的DNA相吻合。毫无疑问,死者就是韩小溪。 案情终于真相大白。我兴奋地拿着报告,屁颠屁颠地去队长办公室汇报案情。加入警队以来,我的心情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和高兴过,一种无法述说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许达见我进来,面带微笑地让我坐下,又给我倒了一杯茶说:“小孟啊,最近很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 “呵呵,你这次的表现非常不错,分析和推理也很到位,没白跟我这么长时间。” 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但故作谦虚地说:“这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都是在您的伟大领导下完成的。” “臭丫头,少拍马屁。” “嘻嘻,头儿,我现在正式向您汇报案情。” “还是先别。”许达摆摆手道,“这个案子我一直关注着,你说的案情我都了解,我建议你先别那么早在我面前下定论。” 我心中一紧,有些困惑地问:“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达说:“按照一般的犯罪心理,都是想着抹去一切犯罪痕迹,但有些罪犯却很高明,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会故意给你留下痕迹,比如一个发卡。” “所以嘛,我是不会轻易上当的。” 许达点头表示同意,又说:“但有些问题远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罪犯也远比我们想象的狡猾,不能按照一般思路去判断。” “我明白。” “你就那么肯定凶手一定是张一梅吗?还有,韩小溪的男朋友,也就是那个谷飞扬,他会不会说谎呢?他那证词的可信度有多少呢?”许达的语速极快,“警方办案不可能仅凭一个人的口供就轻易下结论,口供仅仅是参考。我们需要的是证据,有说服力的证据!” “可DNA鉴定错不了吧?”我不服气地说。 “没错,DNA鉴定是错不了,但也不能全信。” 我更加困惑:“那问题出在哪儿?头儿,我实在不明白,您就别绕圈子了。” 许达笑着拿出一叠纸,递给我说:“我们联系了韩小溪父亲住院的那家美国医院,并在国际刑警的配合下弄到了他的几根头发,我们也做了鉴定,与那个头颅的DNA是不符合的。”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说明两点,要么死者不是韩小溪,要么韩小溪那美国老爸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许达望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又拿出另外一叠纸,说:“更奇特的事情还在后面。这儿还有一份鉴定材料,是从女生宿舍提取的张一梅的头发,鉴定显示,与那个头颅的DNA也是一致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再次震惊了。 “所以说,你之前的推论并不一定正确,可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道是我提供的东西出了问题?” “东西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韩小溪与张一梅的DNA是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一样,这要从她们的身世上进行挖掘。从医学上来讲,既然她们的DNA一致,那么就应该有血缘关系。” 我愕然:“莫非,韩小溪与张一梅是姐妹?” “不排除这个可能。” “天啊,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真相大白了。” “记住,刑侦不是儿戏,不能允许有任何的差错。特别是对重大案情的处理,不要仅凭主观臆断去推测……不错,韩小溪与张一梅之间是有很深的矛盾,存在作案动机,但你不要总想着从她们身上挖线索,否则就会陷入一种‘既定事实’的误区,越陷越深,有时候真相往往与我们看到的和能想到的背道而驰。” “唉。” “不要泄气,这个案子的确太复杂,至少我们已经证明了,死者是韩小溪与张一梅这对姐妹中的一个,而另一个,或许是凶手,或许已经死了,不排除凶手是第三人。” “头儿,那我现在怎么办?” “你再去理工大学调查一下所有与这个案子相关的人,包括谷飞扬、乔红、夏琳琳等等。查清他们在案发前后都去过什么地方,干过什么事情。还有,确定韩小溪与张一梅的身世。” <er h3">8 接下来,警方从张一梅的亲戚那儿得知:原来张一梅在很小的时候还有个妹妹。但因为生活拮据,这个妹妹生下来没多久就送人了。具体孩子送给谁,如今人在哪儿已经无从知晓。 根据DNA检测,张一梅的这个妹妹就是韩小溪。老天真是给姐妹俩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或许两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否则也不会闹成那样。 我走访了化学系的其他宿舍,她们透露说,张一梅平时与乔红的关系是最好的,两人一直以姐妹相称,几乎无话不说,难道张一梅回家后就一直没跟她联系过吗? 至于同宿舍的夏琳琳则很少回宿舍,基本与其他学生没什么接触。在放假那几天的时间里,她跟男朋友去了一趟上海世博会,并无作案时间与作案动机。 剩下的关键人物是谷飞扬,他放假期间白天常活跃于篮球场上,晚上则与男同学喝酒聚会居多,虽然此人有些可疑,但我实在找不出他的作案动机,至少我觉得他不会凶残到将女友割头抛尸的地步。 乔红国庆放假曾经回了趟老家,在这三天里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为了慎重起见,我决定亲自去一趟乔红的老家。 乔红的老家在南方,从本市坐火车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 到了乔红的老家,我暗中从她的邻居那儿打探到,乔红的确回来了,而且这三天里基本没出过门,一直在家陪父母。 那天下午,乔红的母亲坐在门口的大槐树下跟一群老人聊天。当时正逢人口普查的工作人员前去调查,于是我便说服他们,以普查员的身份跟乔红的母亲聊上了。 我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入到乔红身上,老人一聊到女儿就特别兴奋,看得出来她很为这个考上大学的女儿自豪。 “您女儿国庆没回来看您吗?” “回来啦,在家待了三天就走了。” “那她没出去玩?” “我这孩子很孝顺,一直在家陪着我,我叫她出去转转,她硬是不去。” 听到这儿,我有些失望,还是耐着性子问:“您女儿这么优秀,在大学里一定很讨人喜欢吧?朋友应该很多吧?” “那当然了。” 我自嘲道:“我也是从大学里出来的,不过那时我脾气挺大,没人愿意答理我。” 老人笑了笑:“我家小红人缘可好啦,她对别人都很照顾,听说有个同学的妈病死了,她还想去看看呢,我没让她去。” “电话慰问一下就可以了。” 老人点头说:“是啊。不过小红说打不通,人家电话停机了。” “是吗?” 老人又说:“本来她说在家要待到6号的,但提前两天就走了,我估计跟她那同学有关。” 我心中猛地一震,却故作调侃地说:“你女儿一定是急着见男朋友吧。” 老人忙摆摆手:“没有的事儿,不可能。” 我追问道:“你怎么那样肯定?” “那天我无意间听到她在房间里接电话,好像是她那同学约她4号见面。” 终于到答了关键问题。我心中激动不已,原来张一梅已主动和乔红联系过了,但乔红隐瞒了这个事实。她为什么要隐瞒呢? 进一步来推断,她们两人还约好了见面时间与地点。 得到这个重要线索后,我不动声色地向乔红的母亲告辞,然后往回赶去。 <er h3">9 女生寝室里,乔红看到我进来笑道:“案子办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吧。”我坐到她身边,说,“有些问题还要请教你。” “你问吧。” “张一梅回老家,手机停机了,但她回到学校以后,第一个给你打了个电话,对不对?” 乔红平静的脸色突然一变:“没有啊。” “我查过你的手机通话记录,她那天的确给你打了电话,用的是校外报亭的一个公用电话。而且我们拿着照片去咨询了报亭的主人,他确定就是张一梅。”我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报亭主人并没有认出张一梅。 乔红沉默了,我继续步步紧逼:“张一梅和你联系了,而且还跟你见面了。她一定还告诉你了,她与韩小溪是亲生姐妹。对不对?” 乔红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浑身开始瑟瑟发抖。 我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乔红,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你就是那个凶手!” 乔红终于支撑不住了,颓然低下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说:“是你母亲提供的线索。” “我母亲?”乔红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着我,喃喃地说,“不!不!这不可能!” “我去你老家调查过你,你母亲无意中透露了她曾听到了张一梅给你打电话。” 乔红苦笑着摇摇头,说:“不错,我就是杀死韩小溪的凶手!” “经过呢?” “那天张一梅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4号要回去,并约我晚上见个面,她当时情绪很低落,所以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乔红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见到一梅以后,她向我吐露了一个秘密,也是她母亲临终前告诉她的,原来她还有一个妹妹,就是韩小溪。很早以前,她的母亲就将这个孩子送人了。虽然给了别人,但毕竟是亲生骨肉,她母亲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这个孩子。一梅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震惊,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韩小溪,她让我帮她想解决办法……” 我静静地听着,没打断乔红的思路。 “知道这个秘密后,我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失望,因为这三年来我恨死了韩小溪,她仗着家里有钱,一直看不起我,经常骂我,嘲笑我,侮辱我。后来因为谷飞扬,她和张一梅反目成仇,我这才找到了共同对抗她的同伴。可弄了半天,她竟然和张一梅是亲生姐妹,如果这两人将来和好如初,那我该怎么办?” 我忍不住问道:“你之所以跟张一梅关系那么好,就是为了对付韩小溪?” 乔红咬牙切齿地说:“没错,我恨死韩小溪了。而且……而且她还抢走了我最爱的人。因为……我也喜欢谷飞扬,每当见到他俩勾肩搭背走在一起时,我就想杀了她!” “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你的作案动机。” 乔红冷笑一声说:“知道她俩是姐妹后,我就忽然间想到了一个计划,那就是杀了韩小溪,然后嫁祸给张一梅,最好是两人都死,那么也就死无对证了。” 我听了心里发冷,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女孩,却有着蛇蝎一般的心。 “我和张一梅见面的地点是在校园内的小树林里,当时周围没有什么人,在小树林不远处有一个防空洞,里面不仅又脏又臭,而且阴森森的,一般没人会去那儿,所以我趁张一梅毫无防备的时候,拿起一块石头从后面将她砸晕了,接着把她拖进了那个防空洞。最后我在防空洞里用绳子勒死了她。我寻思着先将尸体藏在那里,等以后肢解了再运走。” “然后呢?” “搞定了张一梅后,我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韩小溪打电话,告诉了她和张一梅之间姐妹的关系,并让她带些钱立刻赶到张一梅的老家,给她生母办丧事,我定了凌晨两点的火车票,会在校门口等她,而且这件事儿要暂时保密。” 我忍不住问:“你就那么有把握韩小溪会相信你的话?” “我想她肯定会打电话向她美国老爸求证的,如果事实如此,她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这些年她那样对待张一梅,一定会很愧疚的。” 我恍然明白为什么韩小溪的父亲会心脏病发作了,原来是女儿忽然向他逼问自己的身世,刺激了他。 “我在暗中一直窥视着韩小溪,看着她去银行取了钱,然后回到谷飞扬的出租屋里。一点多钟的时候,我在学校门口等到了她。我找了个借口将她引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杀死了她,搜出了3万元钱。为了毁掉她的身份,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浓硫酸等化学制剂,将她的脸毁坏了,扔到了那个无人居住的‘鬼屋’阳台上。” “其实头部也可以直接沉到河里,你为什么要扔到阳台上?那样岂不是暴露了吗?” “我是故意那样做的。两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警方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早晚会找到突破口,也迟早会盯上我。所以我想,不如干脆将韩小溪的头颅伪装成张一梅。这样就能混淆警方的视线。但我没料到那颗头颅会那么早被人发现,更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找到我。” 我苦笑道:“其实我真的差点儿就被你骗过去了,中间还绕了一个大弯子,好在峰回路转,拨云见日。” “自作孽不可活,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Chapter 5 游园惊魂 <er h3">1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雪,一片一片,扑簌簌地往身上黏着。忽而抬头,一瓣白朵儿往眼睫上软软欺来,辗转缠绵,覆上、黏住我的眼睫,眼帘一垂,刷刷地抖落些盈盈晶纷。 我忽而就笑了,原来那不是雪,是大片大片的梨花坠下,香洌洌的如雪欺来,一大片一大片,扑簌簌直下,我从不曾想过,天会下起盈盈素素的梨花。 那是我初次游园的记忆,烙刻心底、眼底,全是扑簌簌的一片白。后来有人和我说,那是六月的雪,琼白妖娆得带了怨气。 是的,怨气! 那是白梨园,那里还住了一家戏班子,常演的戏是《倩女离魂》。因那里是一处十分宽敞的回廊亭,廊下有小道迂回,观众可在小道上看戏,所以戏台往往是搭在亭里的。久了,梨魂亭便等于是戏台,戏台便是梨魂亭。 我是大一新生,因这里是著名的工科大学,所以我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才考进这所江儒理工大学。我读的是建筑系,也是这所大学的重点专业。我很喜欢苏州园林式的建筑格局,也在用心学习,希望将来能设计出中国风的建筑出来。对了,我姓白,叫白梨儿。 穿过白琼琉璃一般的白梨园,绕了重重弯弯,仍见不到女生宿舍,一时急了,便逮着一个匆忙赶路的女生,问道:“学姐,我是大一新生,不知道游园廊在哪里?” 游园廊便是我住的那栋公寓,因为这是一所位处江南的大学,所以校园是苏州园林式的规划格局,处处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但小径多了便易迷路。为了营造出特属江南的诗情画意,园内一切建筑的名称都极雅。 那女生也没在意,随意指了指北边的白色琉璃顶:“那边就是。”我不禁嘀咕:“那边原来不是荷塘吗?” 女生一笑:“原来你认识路啊。”看得出她是个活泼的女孩子。我不喜热闹,淡道:“小时曾在白梨园住过一段时间。” “呀,那柳园鬼事你不是也知道……”突然,女生就掩了嘴不说了,我疑惑地看向她,只见一丝恐惧从她眼底里蔓延开来。“鬼事?”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一松,笑着说:“没什么,我也是瞎说的。”于是她没再提那个话题。我拿起地图看了看,不觉蹙眉:“游园廊A栋到底在哪里,路程图七弯八拐的。” “A……A栋?”她的小心翼翼、防备、谨慎全收进了我眼底。“怎么了?”我迟疑着问了出来。她终是暖暖一笑,道:“还是我带你去吧。那里挺偏远的。”我忙颔首道谢。 A栋和游园廊区的其他几座公寓是不同的,沿着小径走,重重复复地绕过老树昏鸦,绕过洞箫山月,终是到了一片湘妃竹林前。到了竹林,只见里面一派幽深,竹篁萧瑟,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味道。往右边望去,便能看见对岸白顶的游园廊,但小河的这一边,就独独一座A栋,置于幽深深的竹篁后,如被抛弃的一片废墟。 走近看了,才发现这种竹子十分特别,竹身上渗出一颗一颗的泪珠,流也流不完,凝结住了,便只剩了哀怨,谁也瞧不明白,那是谁的眼泪,又是谁的心伤。风一过,片片狭长的竹叶如发出了簌簌的低泣,哀怨离殇,站得久了,听得久了,只觉很冷。“别细听,快走。”女生掩不住惊恐,拉了我速速跑进林子里。 本来大好的晴光,在这里仿若被竹露凝住了,一切都似笼在了迷雾一般。身子突然一震,一种被盯视的感觉从背后慢慢地攀爬,爬至肩胛,悉悉索索地往脖子上轻拧。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回头,一个黑影从身后的竹丛里闪过。这里明明漏不进丝缕阳光,明明连时间也似被冻住了,但我为何能看见附在竹丛上的,隐隐约约的晶莹泪光? 湘妃竹本就有一段典故,附在竹身上,所凝结的不过是女子的幽怨,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成为典范,谁又能理解她俩背后的心伤。一切都不过尔尔罢了。只是这样的气氛下,层层笼罩下的终究是压抑、宣泄不了的一种怪异心情。 “我叫黄小可。”那女生似是为了打破这种沉抑的气氛,偏了偏头笑着对我说。“小可姐,我叫白梨儿。”我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不远处那一个木桩做的凳具上,木桩旁还有个石桌。只因木桩和石桌前被一排疏朗的竹树挡着,所以看不大清。 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黄小可脸色又是一变,干咳了声,只听她说道:“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前面不远处就是A栋了。”刚回转身,我便听到了一声叹息,飘忽不定地传进耳里。我急于转身,肩膀却被小可扳住了:“别看,”她顿了顿,便拉我前行,“你听见什么了?”我没有答话,只是眼角的余光,已然瞄到了倚在石桌上的一个黄色人影。淡淡的,隐于墨绿深黛的婆娑竹叶里,光影疏淡,再想瞧,便不见了。 我被小可拉着走出了诡异的竹林,一栋漆黑的楼房便立于跟前。楼顶有黑色詹檐飞出,脊坡式屋顶,前后六面相连接,颇有几分庑殿式结构的感觉,使得四层楼为一栋的楼房显得颇为大气壮观,有了些庄严肃穆的味道。只是连六面的屋顶用瓦皆是黑色,层层叠叠,使人分外压抑。 最奇处,竟是连楼房大门皆漆以黑色,在建筑风水里是犯了大忌的。前人古卷《曹氏训》有记载:“中山王为宫室,漆其门,夜夜闻女子冤哭。后遭祝融,宫人猝死者众。” 是的,我略懂些风水皮毛。因为建筑系开有一门偏课,就是建筑风水学。不是什么迷信的东西,不过是建筑学里一些约定俗成的经验罢了。就如故宫里的藏书阁会用黑色琉璃瓦,因为黑为水,杜绝走水,不引祝融。但这里只是女生公寓,为何要砌黑砖黑瓦? “这里曾遭火灾?”我一时心急,便脱口而出。小可神色颇为古怪,只看了我一眼,刚要回答,便听到一声粗噶的喝骂:“别在这磨磨蹭蹭的,快领出入证,别处公寓楼的人一律不许进内。”原来是守门的阿姨。 小可好意道:“快进去吧。我是大三的,就住游园廊3号楼201,有事可来找我。”说完便先行离去。 我领了出入证,刚想上楼,便被阿姨叫住,她颇为不屑地瞧了我一眼,手看似无意地拍响了书桌:“别和黄小可那神神道道的人来往,对你没好处。”我本心性寡淡,也就颔首敛目听了她教训。我知道这种阿姨最喜欢教训人,而乖巧地聆听,她们便会放行了。果然她很满意我的乖巧安静,挥了挥手,说去吧。 “晚上9点前一定得回到宿舍,10点一定得熄灯睡觉。”她忽然丢下了一句话。我略一蹙眉,目光在她脸上浅浅掠过,只觉她的笑容十分古怪。 我是住在409室的,是靠在最里的房间,那处房间背对后山脊背,十分荒芜,终年照不到阳光,连穿堂风也特别地猛,即使是在9月,也觉风带秋寒。就这样,我便安顿下来了。 住在409的有四位女生,分别是外语、中文、建筑和心理学系的。而这些是性格最为活泼调皮的小蛐蛐告诉我的。小蛐蛐叫蓝青,心理学系的,她是个话痨,所以得名小蛐蛐。她的自我介绍最为有趣,先是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接着哀哀道:“哎,学了这个专业,只怕以后你们得叫我青姑娘了。”寡淡如我,听了也忍不住笑了:“不是蓝医生吗?”她闪了闪大眼睛,依旧哀怨:“那些女心理医生,哪个不是像老姑婆似的。”我努力抿了抿唇,终是忍住了笑意:“哦,原来是‘密实姑娘假正经’那种青姑娘。”小蛐蛐一听,鼓起可爱的腮帮子便要来敲我,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梨儿,你真要多笑笑,你看你一笑多漂亮啊。”小蛐蛐是个自来熟,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来摸我脸颊,轻轻地点了点我的唇边,“你看,小酒窝多漂亮呀。”我一窘,忙低下了头,从来没有人如此赞过我。 不想只这一句话,便引来了另外两个女孩子的注意。她们分别是中文系和外语系的系花,模样儿十分标致出众。尤其是外语系的唐棠梨,人如其名,娇艳得如初春盛夏的棠梨,十分惊艳。我看出了她眼中的不屑,也只是一笑了之。 许是我的漫不经心,引来了唐棠梨“嗤”的一声不屑。小蛐蛐看不惯唐棠梨自恃美貌看不起人,口出嘲讽:“梨儿,你稍加打扮一定非常漂亮。我是学心理学的,对人的心思摸得可清了,有些人就是妒忌。” 又是“嗤”的一声,只是这次的哂笑愈加放肆。我低头看了眼白色的旧棉布裙子,因为穿得久了,尽管洗得干净,但终究是有些泛黄了。“家里穷,只有这些衣服了。”说这些的时候,我仍是微微笑着。 “那更不得了,这叫天生丽质。”她一叉腰,指着我说。那样子可爱滑稽极了。我淡淡地抚了抚裙摆的折痕:“我是土了些,不过棉布穿着很舒服的。” “就是就是。”小蛐蛐连忙附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粉紫色的蕾丝花边连衣裙。如此的小心翼翼怕伤着了我的自尊,亏她还是学心理学的。这样的小动作早就出卖她了,尽管看出了她眼中的同情,但我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一天便在闲闲的谈话中过去了。突然,阿姨拉了电闸,灯熄了,原本开着的电视机灭了,而唐棠梨的电脑“吱”的一声,一道蓝光闪过后也黑屏了。 唐棠梨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她的家境很不错,在法国是一大家族。唐棠梨高考成绩非常优异,是文科状元,英语和附加外语法语满分,上了省电台做访问。我是在电视上见过她的,记得当时她便说了,她以后要当外交官。无可否认,电视上的她已分外耀眼夺目,但真人比起上镜更美。 我漫无边际地想着,终是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夜风吹起了窗帘一角,细碎的亮光点在了我的眉眼脸庞。揉了揉眼睛,我无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咦,睡前我不是关了窗吗,此刻怎么开了? 山风不断涌进,冷得我直哆嗦,看了看下铺的小蛐蛐,她盖了床从商场新买的锦被,许是热了,所以手脚都搁在了被外,她真不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于是我爬下床架子,帮她掖好了手脚,手触到柔滑的锦缎,指尖一片温凉,多好的被子啊。 瞧了眼自己床上在阿姨处领的统一的被褥,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冷风,我忙拢了拢披着的衣服,走至窗前正想关窗,却被一阵缥缈的歌声吸引住。谁在深夜时分歌唱?由着好奇心,我把头探出了窗外,无奈对着的便是后山,什么也没瞧见。 匆匆关紧了窗户,正要回身,又是一声缥缈的歌声渗进耳膜。歌声又近了些,曲调颇为幽怨,一个黄色的身影映在了窗户上。我一惊,定定地往窗户外的后山看去,山上浓浓的一排竹树,一个曼妙的黄色身影荡漾在浓绿的竹丛之间。 “呀!”一声惊呼把我唤醒,自己何时把脚和身子踏在了窗框架上?“梨儿,你怎么了?”小蛐蛐急忙跃上来抱紧了我。我一怔,想必是脸色很难看了,忙安慰她:“没什么,就是想关紧窗子的。” “窗子一直没开啊。”她拼命地咽了咽喉头,小声道,“我一睁眼便瞧见你站在窗前发呆,然后伸出手拉了拉窗子,窗子因为扣了锁所以没动,然后你就在那定了很久。然后扳开扣子,把窗打开,脚踩上了窗台,连身子也探了出去。”她一哆嗦,忙拽紧了我,“你是不是梦游了?” <er h3">2 如是这般地过了好些日子,也没见着再有异样。 我们四个室友虽不是同一专业的,但日夜相处,也慢慢熟络起来,而我再没做过那样的噩梦。是的,我把那一次意外,认定为只是做了一场梦。 女生宿舍楼虽只有四层,但还是挺大的。小蛐蛐是个闲不住的,自然喜欢在楼里左转右转。“你说为什么这里弄得黑漆漆的啊?”她歪着脑袋,打量着四周,“而且为什么10点前就要熄灯睡觉呢?” “那也是为我们好,早些睡着便什么事也不知道了。”隔壁寝室的花花说得神神道道的。我不喜八卦,也就抱了书准备离开。刚踏出脚步,就听到花花的话,“小学妹还是只管蒙头睡,别管那么多的好。”花花也是建筑系的,是大二老生了。许是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她也多说了几句,“从建筑风水上说,这里A栋的结构似寺庙压顶。在这里住久了,总觉得这里镇着什么冤似的。外面一楼进宿舍处的大门涂的是黑色,这不是自招不利吗?但想想,或许是要以毒攻毒什么的吧。再者进门处立有一面一米八高的穿衣镜,说得好听是用作屏风使的。不懂的学生只觉得怪异些,说不出什么名堂,但我们一看便知道是拿来定邪挡邪的。一来可以防止‘脏东西’进不来公寓,二来镜子所照之处便能定住‘脏东西’,换句话说,也就是把它们镇在了这个范围之内,不能逃出作恶。” 一阵风过,我们都觉通体冰寒。许是小蛐蛐胆大也不敢再闹腾了,她拉了我衣袖,道:“梨儿,你也是学过建筑风水的,你觉得……” 我适时打断了她的话,“才刚开学多久,我哪能懂得那么多。别担心,等到了大三,我们便搬往游园廊了。”花花也微笑着安抚:“小学妹我刚才吓你玩的。”她友好的笑意下有些苦涩,其实我也是认同她的话的。 那一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安宁,刚迷迷糊糊睡着,却又惊醒了。一看手表,才11点,刚想接着睡,便听到了一声哀怨的歌声,那样的孤单,那样的害怕,仿佛全世界都离弃了我。我忽然就哭了,用被子蒙住头,只愿一辈子也不要醒来的好,没有人疼我,没有爸爸,连妈妈也丢下我,不要我,谁也不要我了…… 那一晚,我做了许多支离破碎的梦,梦见了许多张支离破碎的脸。脸上斑驳全是血痕,一条一条、一划一划,上面还黏了碎玻璃。“啊!”我从噩梦中挣扎醒来,脸上满是泪水,还好,只是一个梦。 显然我的动静还是吓到小蛐蛐,她赶紧安抚我,但我能感受到她的害怕,因为她的身体一直在抖。而唐棠梨一声厉喝:“还让不让人睡了!”终是掀了被子,狠狠地盯我。彼时,早已是接近8点,也该起来了。但,她却借这事故意挖苦我。我一咬牙,终是忍了过去。 林影影拍了拍我肩头以作安慰,便拿起了书自习去了,她一向起得早的。 我没有去上课,只是觉得这里很不妥。我抬眼看了看四周,幽幽地扫视了一圈,只觉房间里,对着我床位的大梁颜色有些古怪。那是深蓝色的横梁,梁柱一般漆以白色、米色或黄色,颜色太深了终是不好。我吸了一口气,再次爬上床铺,慢慢地站了起来,手一伸便够到横梁了。用指甲用力往下抠,墙粉木屑纷纷掉落,不多会儿露出横梁本来颜色,竟是青黑色的。 建筑风水里有提,房间的大梁是不能用青(黑)和红色的。红色不利男主,青色不利女主。《三国志稗史》载:“帝丕,夜梦梁上青光属地,问诸周宣,宣云:‘天下当有贵女子冤死。’时帝已遣使赐甄后玺书,甄后殁。” 难道这间房曾发生过什么事?因着以青色涂梁犯了忌,所以后来重新漆了别的颜色?我的床位本是1号,因唐棠梨霸了去,我不想多事,所以也就由着她了,原来,她的心竟是黑的。 穿过泪眼斑斑的竹林,我左拐右拐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游园廊3号楼。远远看着,白色琉璃顶掩映在白色的梨花雪中,晶莹剔透,似白梨花的蕊。 顾不得欣赏眼前美景,我直接奔至了201。幸好,小可姐还记得我这个学妹。她一见了我,便拉了我进房间唠叨个不停,“呀,经过了军训,你还是那么白皙。” 我随意一笑,便岔开了话题:“小可姐,你在这里也许久了,关于游园廊A栋的事,你应该听说过什么的吧?” 她脸色一变,忙把窗帘拉开了些,上午的太阳透过米黄色的窗帘,如黄翼蝴蝶一般扑簌簌地落在我们两人身上,但却感觉不到阳光丝毫的温度。她平静下来后,也不瞧我,只瞧着外面大片的太阳金斑,道:“409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么知道我住409,我从来没有和她提过我的寝室号。小可姐看了看我,嘴唇翕动:“那里在80年代叫做柳园,是一栋小别墅式的小洋楼,住着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女子很年轻就死了,还焚毁了小洋楼。之后学校搞整体规划,把那里也纳入了园区,改成了女生宿舍。但奇怪的是,之后总是有学生在那自杀,成了学校的自杀圣地了。”她诡秘一笑,就此中断了谈话。 “我该怎么办?我就住在409!”我慌张起来。“409按原来小洋楼的格局,就是那女子的卧室。”一句话将我如掷于冰窖,全身寒透。“别太担心,10点前入睡,什么也听不见,管不着,就不会有事了。我以前也是住409的。” 怎样回到公寓楼的,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了。好吧,只要我每天早些休息,也便过去了。坚持两年便能离开这了。但每每抬头,看见天顶上压着的青黑色横梁,恐惧便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听小可姐说,A栋的409在90年代后期曾是最好的学生公寓,房间内配有电视、话机、空调和热水器。只有学习成绩极好的人,才能住这里,许多学生为了争这个名额而争得头破血流。对了,这个寝室本来更大些,有道门连通着书房的,便于成绩最好的学生看书学习,不必上公用的阅览室自修室,现在怎么没有了? 小可姐还说了,到了现在,在外人看来这间屋子仍是最好的,设施齐备。想起小蛐蛐说的,唐棠梨是这所学校大股东的女儿,所以才要求分到这间最好的屋子来。她的父母是这里的高层,不可能不知道内情的,难道她不怕鬼吗?若然真的不怕,又何必强占我的房子。 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了。明天便要交设计图了。我终是从床上爬起,到图书室找些资料去。 尽管我的数计不算太好,但设计灵感方面,总算有些天赋。所以该怎样设计我已有些眉目,在建筑一栏找着,忽然《柳园构筑》一书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刚要取出,手恰恰碰到了另一双手。 抬眼,碰上的是满目温煦的笑容:“这么巧,你也在找这本书?”他的身影逆着阳光,瞧不清模样,但大片大片的金光笼着他,他的眉眼也被金光所浸染,流溢着夺目光辉。一片梨花瓣落于他肩上,萦绕了淡淡的清新哀怨。我一瞬便怔住了,忘了他的问话。 “你是建筑系的吧,听说大一那边有设计考试,你急就先用吧。”他仍是笑着,靠近了一步,走出了金光所笼的光圈。原来他有一口雪白的牙齿,原来他的笑容十分明净好看。像梨花,对,他就如一朵洁白优雅的白梨花。 我转身便跑,脸早已红透了半边。跑出许久,终是后悔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该死的自卑,我恨恨地骂自己。 “面对陌生人,急着跑开,可不可以说是自卑的一种表现。”竟是他追了上来?我回头,他把书递给了我。我不接,只狠狠地瞪他。他有着柔和的轮廓和笑意,唯那双眼睛,濯濯的柔光中有股霸气,不容人忽视。 “我叫朗濯阳,你呢?”他伸出了手。 我抢过他手上的书,就跑开了。是的,我是自卑,他就如一个发光体,而我只是最不起眼的白色光斑,投入地上,无尘又无埃。 许是跑得累了,我坐在木桩做的凳子上,随意翻开了书,恍惚间他淡淡的笑意便浮现眼前,他为何借这本书?手无意地翻动着书页,忽然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是张有年头的照片了,黑白照,里面的女子穿着月牙白的小洋裙,清纯美丽。我仔细看了看,只是轮廓为何有些熟悉?我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摇了摇头。原来柳园是照片里的女子白清泉设计的。 《柳园构筑》一书还提到,白清泉把她怎样构思柳园的内容都留在了柳园档案室里。那柳园档案室又在哪儿?我的脑袋如被糊住了一般。 竹林本就黯淡,而木桩石桌前更是植了一丛竹子,如屏风隔开,视线所及更加有限。瞧着昏暗的照片久了,心不由得觉得慌。无疑,白清泉的模样是很美的,但她的脸为何给我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一曲《倩女离魂》幽幽怨怨地响起。我一慌,书掉落地上,风过,数瓣竹叶簌簌而下,黏在了小径、路畔、书上,和我的脚上。我躬身去捡,一道黄色的纱衣裙子忽地在我头上飘过。我攥紧了书,再去看,什么也没有。 我拼了命地奔跑,想跑出竹林,赶回宿舍,但无论我怎么跑,也跑不出去。前方好像有个人,我一喜,加快了脚步。真的有人在,穿了黄色的及膝小洋裙,“同学,宿舍楼在哪边?”我紧紧地扣着她肩膀,以此依托,不致身体下滑。她的身体缘何冰凉至此?“同学?”她慢慢地转过了头,“柳园档案室。”她的脸在瞬间碎开,碎成了无数块,血肉模糊,玻璃碎片刺在血肉脸面里,和我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啊!”我声嘶力竭,几欲晕倒。一双有力的手,扶稳了我,我在来人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满眶的泪水。“怎么了?”他关切地看着我,想到自己竟倒在了陌生人的怀里,我羞愧万分,急忙推开了他:“怎么是你?” 他爽朗地笑了:“我的宿舍也是在白梨园里。” “哦。”我茫然地点头。 “你叫什么?”许是他的笑容看起来和缓无害,我脱口便答:“白梨儿。” “很美的名字,我喜欢梨花。”他笑。霎时,我的脸红透了,忙低下头,垂下了眼帘,只瞧着地面,和瞧着他修长的、着了白裤子白板鞋的腿脚。 “看人不是该从头看到脚吗?你怎么倒是只盯着别人的脚看?”我急得忙抬头,对上的却是他狡黠的双眸,眸底里,还带了分揶揄。我和他,就是这样认识了。能感觉得出来,他是个好人。 <er h3">3 一天晚上,他约我在梨魂亭听戏,依旧是那出《倩女离魂》。随着接触的时间长了,我便知道了他的喜好,他喜欢一些旧时的老东西,例如戏目。他是心理系的博士生,住在白梨园的教师宿舍里。 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接近如此平凡的我。“你喜欢我吗?”我试探着问他。他摸了摸柔和的下巴,笑着看我:“嗯,原来的自卑去掉了不少。”我还知道,他喜欢捉弄我,看我笑话。“你没有回答我。”我垂下了头,只盯着地面。 他扳起了我的下巴:“我喜欢梨花。”他仍旧如此回答。只是,站在一片一片白茫如绢雪的梨花树下,他第一次吻了我。那样,是不是代表,他喜欢的是白梨儿,而不仅仅是梨花? 我第一次超过了时间回宿舍。但我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女孩子,贫穷如我,没有撒娇扮乖的机会,所以当我翻爬上高高的宿舍围墙时,我还回头笑着和他打招呼。他立在那里,黑夜也掩盖不住他的光芒,他一直站在那,直到我平安落地。 宿舍楼里漆黑无比,我摸黑前进,小心翼翼地往409走去。又是那曲《倩女离魂》,我的心在那一瞬,惊吓得停止了跳动。为什么?为什么那冤魂要缠着我不放? 黑暗中,明明没有亮光,但我看见了她,白清泉。她穿着照片里的那条月牙白的小洋裙,只是她的脸,在黑暗中依旧是碎开得四分五裂,她的每一次笑,碎开的脸皮上便溢出更多的血。 如着了魔般,我只能跟着她走,前面一片昏暗,什么也瞧不见。我如站在一个空茫的世界,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唯有踏前一步,才能回归真实。于是,我真的踏前了一步。“不!”一声凄厉的喊叫把我拉回现实,我终于明白,我上了女鬼的当,踏前一步不是出口,而是坠落。 “咚”的一声闷响,四肢骨骸如破碎了一般的痛。幸好,我没有死。柳园档案室的秘密原来如此。从409的窗台跳下去,便被窗台下半米处的平台挡住了。因为构造巧妙的原因,而整个平台乃至墙体都是黑色的,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个隐在4楼和3楼之间的隐秘空间。原来409是有夹层的,而我在那小小的夹层里看见了无数的书,里面有照片,还有白清泉的日记。 趁着灯光大亮、全体出动之前,我便从夹层的窗户爬出,刚爬出一米远,墙体便堵住了,而用力一推,竟从厕所内隔翻转了过来。但从厕所这边任凭怎么推,都没有半点反应。那是3楼公共厕所里的一个间隔。 她们在3楼楼梯口找到了我。小蛐蛐激动地抱住了我,泪水都湿透了我的肩膀。还是林影影镇定,忙拉开了她:“别吓着梨儿了,还是看看她的伤势要紧。” 我只是轻微的左手骨折,并不碍事。所有的人都说,那是个奇迹,我从四楼摔下,竟然还能自己走回寝室。因为楼下刚好是一堆没来得及清扫的玻璃碎片。而我掉下去时,被二楼的晾衣杆挡了挡,缓了下滑力度,而更因这一撞,跌出时,远离了碎玻璃,所以奇迹般的没有事。 真相只有我知道。冤魂在找替死鬼了,如非被稍稍突出的半米密室平台挡住,那我的脸便如那女鬼一般,被碎玻璃碎裂成无数块。 我要找出真相,我不愿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在这个期间,发生了不少的事。一向高傲的唐棠梨和文静的林影影吵得不可开交,而我竟然还看见了唐棠梨在和朗濯阳约会! 而我什么也没有说,愈发地沉默。常常是待在公寓里,一坐就是一天。我就坐在窗台上往下看,我看见了唐棠梨挽着朗濯阳的手慢慢走近A栋。她还会故意抬头,满是嘲讽地朝我笑。那种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说:“跳啊,有本事你就跳下来!” “梨儿?”小蛐蛐小心翼翼地站在我身后,“你没事吧?”我轻松一笑,道:“没事。” “她就那德行,你别在意。”小蛐蛐拉着我离开窗户。小蛐蛐当然让我不必在意,因为她不知道,唐棠梨挽着的是我的男朋友。“你别整天心不在焉似的,那晚真是吓死我了。我亲眼看着你开了门,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窗台,如撞了邪一般,我叫你也没听见,然后突然从窗台上一跃,你就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往楼下掉!”她惊恐地比画着,“你就是爱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有什么可以和我们说。那晚尽管黑得什么也瞧不见,我甚至连一楼下的你怎样了也不知道,只听见‘咚’的一声,就只觉得连我自己也要死了。” “谢谢你!”我握紧了她的手,幸而还有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我。我犹豫了一下,终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了她,“我当时所见,前方没有窗台,但我看见了一个被碎了脸的女鬼,她引着我往下跳。我差点就成了她的替死鬼,我的脸就会和她一样。” 那晚发生的一切,林影影也见到了。她刚回寝室,听到我们的谈话,也加入了进来:“其实柳园鬼事,我多少也听高年级的说过些。”她握着我的手安慰道,“我们晚上早些休息就是了。” 朗濯阳一直在找我,但是我拒绝见他,仅有的自尊让我不得不决绝。一天,小蛐蛐终是看不下去,对我说了:“梨儿,你还是见见他吧。你们之间一定有些误会,朗是心理系的师兄,他一向出众,家世才学都是一等一的,主动追他的女孩子太多,唐棠梨一定是弄了什么手段,何不给他个机会解释,而且我觉得,他能帮助你的。” 自尊不容许我给他机会解释,我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仅有的骄傲。 “不如我们来玩‘词语联系’吧。”我忽然想起了他和我做过的一个游戏。他出了几百个词语给我,让我凭感觉作答。 那些词语大多问得随意,起码看起来是这样。如:水果——香蕉,汽车——飞机,医院——疼痛,日记——脸,凌空——悬崖,陀螺——旋转,玻璃——恐惧(后改为:镜子),梨花——美好,粉色——恋爱,书本——lang(?)停顿三秒后答:功课,小洋楼——嫉妒(后改成:花园),姐妹——黑色。如是一连串的即时答题,此刻我恍然明白,一定是一种测试,他为什么接近我,为了测试什么?我与他的过往让我有了种受骗的感觉。 门外的叫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是有人叫小蛐蛐,她急着出去,竟然没发现书里夹着的纸条掉了出来。纸上的字迹那么熟悉,是朗写的:玻璃——恐惧(后改为:镜子),小洋楼——嫉妒(后改成:花园),姐妹——黑色,日记——脸。 他在分析我?想到他和小蛐蛐接近我,对我好,原来皆是有目的的,我就控制不住的愤怒。小蛐蛐难道是觉得我精神有问题?我那么信任她,把遇鬼的事告诉她,然后她就和他一起来分析我? 我开始羡慕起白清泉来。她有良好的家世、学识,是个成功的建筑师,有一个好的丈夫可爱的儿子。尽管她的相貌和我有些相似,但她比我幸运一百倍。我,很不甘心! 不,不对!真如她日记所述,那白清泉如此幸福又怎可能成为冤鬼?那引我自杀的人又是谁? 正觉得脑子像糊了糨糊一般,偏偏唐棠梨和林影影又大吵大闹起来。起因是,作为两个系的美女,互相不让对方,而两个人都有大把的男孩子宠着纵着,脾气也就愈大。而朗濯阳送了一条裙子给唐棠梨,唐棠梨宝贝得不得了,偏偏第二天就不见了。那天只有林影影一人在寝室,所以唐棠梨说是林影影偷了她的裙子。那条裙子价值不菲,林影影的家境一般,是不可能买得起的。唐棠梨让林影影马上交出来,不然她就报警,说这番话时,唐棠梨还不忘瞪我一眼。 唐棠梨的家人是学校的高层,她针对林影影,怕是林影影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甚至连声誉都会受损。我只能帮忙打圆场:“那天虽只有林影影一人在寝室,但我因忘了拿课本,又马上折回,当时就看见林影影在忙着赶功课,她不可能有时间做这些事,而且我还和她一起离开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撒了个谎。林影影满是感激地看向我,我明白,她不是感激我帮她,而是我相信她。 “你以为你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勾引朗濯阳的事。你妒忌我,难不成你也有份偷!” “你……”一口气上不来,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她就是要看笑话,她就是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朗濯阳喜欢的是她。 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林影影拉了拉我:“谢谢你,不必把自己搭进来,不值。”说着她便摔门离去。 而这一去,她再也没有回来过。她死了。她在半夜推开了409的房门,没有电,而夜又是那样的黑。那晚我和小蛐蛐睡在一起,尽管我恨小蛐蛐,但我不想马上撕破了脸,我倒想瞧瞧她和朗究竟想怎样研究我,把我写进论文材料里?还是另作他用? 我假意和她好,还把新买的碟子借她听,凑在一张床上,听歌。因为天气冷,所以我俩把棉被盖过了头,一人一个耳塞,听得是津津有味,完全忘记了已经过了10点。 忽然觉得无比的冷。我感觉到了不妥,探出了头,那一幕吓死了我。我刚要喊,却眼睁睁地瞧着林掉下了四楼。我不能忘记她回眸的那一笑,如此诡异,仿佛赴死是件很愉快的事。 夜归的唐棠梨被吓着了,她刚进门,就眼睁睁瞧着林影影掉了下去,看见的还有小蛐蛐。 <er h3">4 林影影的脸摔碎了,碎成了无数块,她倒在了一堆碎玻璃片上,血肉模糊,一块块碎片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脸面里。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唐棠梨呆住了。她变得惶恐不安,因为谁都知道,林影影是被她逼死的。林影影是个骨子里很高傲的女孩子,从见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所以我比谁都明白林影影,明白她受人冤枉的苦楚、不堪和绝望。 林影影留下了遗书,就这样走了,遗书上写了,裙子不是她偷的,她以死证清白,在别人眼里不值得,甚至是不可理解的,但我能理解。唐棠梨怕了,但因她的家境好,学校对这件事不了了之。 唐棠梨要搬出409,今天是她待在409的最后一天了。我笑着走近她,她早没了最初的气焰:“你就不怕她回来找你?”她猛地抬头盯着我,眼底全是恐惧。我冷笑,刚要走,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窗户。 是白清泉来了,她不是过得很幸福的吗?为什么会变成了冤魂?对着她那张破碎的脸,我无可抑制地惊恐,她要找替死鬼,林影影就是被选中的,那还不够吗?她的身后,为什么那么模糊?“林影影,是你吗?”我惶恐地退后。 “啊!”唐棠梨疯狂地冲出了宿舍。已经是九点半了,阿姨提早关了电闸,外面漆黑一片,我也跟着跑了出去,拉上了小蛐蛐。这个宿舍再也住不得人了,里面闹鬼! 又是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女生宿舍。灯终于亮了,我们看到了无比惊恐的一幕。唐棠梨死了,她在漆黑中滚下了楼梯,摔断了脖子,当场毙命。 409宿舍成了真正的鬼屋,没有人再敢靠近。A栋大门的那块镜子屏风虽能困住此处的冤魂,不让它们逃出作恶,却无法制止这个困境里的诡异杀戮。 为什么这么多人选择在A栋自杀,我不知道。有没有冤魂,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是那个冤魂。其实,没有白清泉的鬼魂,也没有林影影的冤魂,一切不过是我的杰作。从一开始,我要对付的便是唐棠梨,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只选择她一人下手,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我先从林影影处下手。 我知道林影影和我一样讨厌唐棠梨,所以当唐棠梨冤枉她时,我便知道机会到了。我左右手都能写字,而且左手的模仿能力极强。我很早前就偷了一本林影影的作业本,把她的字迹模仿得一模一样。 因为我之前的装神弄鬼,林影影也相信了409闹鬼的事,加上以前就盛传的关于409的恐怖流言,我和她也就密谋了一个计划。我把409下有密室的事和林影影说了,让她当着唐棠梨的面吓她。按着我的指示跳下去不会摔死,只会掉到密室里。这样一来,吓了唐棠梨,大家也就解气了。 林影影照着我说的做了,而小蛐蛐也做了我的时间证人。其实八点多时,我曾跑下一楼,弄坏保险丝,让整栋楼停电,然后再爬到楼顶把一早就准备好的篮球绑上细橡皮,橡皮的另一头垂了下来,橡皮的末端还系了一条很细很细的丝绳。我再跑回宿舍,把柔韧的丝绳套在指间,因为夜里黑,又没有半点亮光,所以没有人注意到那条绳。我哄了小蛐蛐和我一起听歌,蒙着头,把耳机塞到了她耳里,当听见唐棠梨的脚步声时,我扯动丝绳,拉下篮球,砸到了309窗户的玻璃,然后玻璃整块掉落,而被气得昏了头的林影影,以为响声是我给她的提示,便站到了窗台前,等到唐棠梨到了,便跳下去。但她没有落到密室里,而是摔死在了碎玻璃上。 小蛐蛐因为当时在听歌,那首歌是快歌,我调得很大声,她根本没听见碎玻璃的声音。而309的玻璃为什么会碎,就更容易解释了,因为不知道是谁扔的篮球,砸到了玻璃,仅此而已。那绳索很好用,用力一抽,便到了我手上,我趁小蛐蛐不注意,便塞到了胸衣里。 仿的遗书就放在唐棠梨的床头,林影影又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她面前死去。她心中有愧,当我故意吓她时,她便落荒而逃,而在楼梯上,早有我事先放下的香蕉皮,所以她摔断了脖子,而小蛐蛐就是我最好的时间证人。 我为什么要杀唐棠梨?因为我就是那个卑贱的私生女,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的妈妈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命不好,也是个私生女,不被家族承认。她过得很卑微,很苦。甚至还被那个是我爸爸的人欺骗了感情,生下了我,当正室逼上门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结过婚。 我小时候曾和妈妈住在柳园的那座小洋楼里,那是我的姨妈白清泉设计的小洋楼。白清泉便是白家高贵的公主,而母亲只是个不能见光的私生女。白清泉一生富贵,而我妈妈则被逼上门的正室用玻璃画花了脸,绝望中含冤跳楼。从此爸爸再也没理我,把我丢给了白家照管,而白家人只当我佣人使唤,说我是个野种。 直到我半工半读考上了这里的大学,唐棠梨一听见消息,便不顾她爸爸的反对,硬要搬进闹鬼的409,她只是想看看我这个野种怎样出笑话而已。 其实,我所谓的一直见到的冤魂不过是我妈妈的鬼魂,我当然不会害怕。该害怕的应该是迫害我们的那对母女。只是她妈妈活得好好的,权大势大,奈何不了她,那就只好动她的女儿唐棠梨了。唯有这样,才能让那个女人彻骨疼痛。所以便有了以上的一切。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也该申请调离409,换个环境了。 正当我开心地离开409时,在湘妃竹林里,我竟然又看见了他,心一痛,我扭头便走。手却被他攥住。 “放开我!”我厉声喝道。 “你回头还来得及。”他把一副手铐铐在了我手上。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自首吧。”小蛐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从你要看《柳园构筑》时,我便注意到你。”朗濯阳看着我道,“我不仅仅是心理系的博士生,更是主修犯罪心理学的,我直属警局犯罪心理科,必要时也会做谈判专家的工作。所以第一次见面我便窥晓了你的企图犯罪心理。”他把那张标有词语联想的心理评判纸递给我:“玻璃——恐惧(后改为:镜子),小洋楼——嫉妒(后改成:花园),姐妹——黑色,日记——脸。我一直在进行联想,玻璃、脸、恐惧是因为你的妈妈在你面前自杀而使你留下的阴影。小洋楼,金屋藏娇也是怨恨嫉妒的载体,姐妹亲情在你心里也是扭曲的,你的心理联想写满了阴暗。” “这些是无法构成证据的。”我冷冷地答。“我一直没告诉你,林影影其实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关系十分疏远,但总算相识。她看见唐棠梨在和我来往,碰巧唐棠梨冤枉了她,所以给我留言,把你和她的约定告诉了我。只可惜我手机没电,直到回到家里,充了电才听到留言。而那通电话便是证据。”他顿了顿,继续说,“还有那只篮球,尽管你处理得很好,做事时也戴了手套,但是爬上屋顶时,留有鞋印,证明了是你的鞋留下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爬墙,你的手刮伤了,还留下了血迹,经过鉴定,是你的DNA。为什么会做此推测,因为你曾借阅抛物线性原理一书。顺着推测,还是让我找到了顶楼上的证据。你妒忌你姐姐,因为她过得比你好,要什么有什么;你恨她,因为她们母女逼害你和你妈妈。只是,尽管报了仇,你真的过得了自己的良心吗?林难道就不无辜吗!” “原来你靠近我,就是为了研究我的犯罪心理。”我冷笑,心里明白,终究是无法逃脱法律制裁,我大吼,“难道我和我妈就不无辜吗?唐棠梨就是好人吗?我妈妈就该冤死吗?”我看见他在摇头,我能看得见他眼底的失望。 一阵风吹过,我看见了林影影和唐棠梨,她们站在了竹林深处,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林影影的脸血肉模糊,唐棠梨的头断了。不,不可能!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啊!”我要逃,一定要逃,她们来索命了。 我拼命地挣扎,但无论我怎样撕咬踢打,朗濯阳仍不松手,一阵剧痛袭来,我晕了过去。 梦里,她俩索命来了,“不,不要!”我挣扎着起来,原来是朗濯阳和小蛐蛐在我身边。我的手上没有手铐,朗濯阳在给我扎针,我这是怎么了? 突然,林影影走到了跟前。 “你不是死了吗?”我哆嗦着说。“梨儿,别怕,她们没事,你做梦了。”朗濯阳紧紧地搂住了我。我拼命地推开他:“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是我亲手杀了她俩。我恨唐棠梨抢了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头脑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你回答书本的联想词时我就知道,你原先回答的是——lang(朗),是我,我知道,因为我们是因为书而相识的。只是你太骄傲,你不愿承认,所以你改了答案。”他紧紧地搂住了我。“可我杀了人。”我不再挣扎,泪水湿了他肩膀,“她们索命来了。” “那是你的‘心理补偿’。你恨唐棠梨一家,恨到无以复加,所以你出现了幻觉。玻璃、碎脸,这些词语联想不过是你精神分裂的标志,你出现了多重人格,自我分裂,来满足心里无法实现的一些愿望,例如父母的爱、亲情,其实你最在乎的是亲情。所以你做了杀害了仇人的梦,来补偿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 “不可能,不可能。”我拼命地摇头。 “是真的。”小蛐蛐蹲下来握住了我的手,“还记得你和我说起,第一次见鬼的事吗?你说你打开窗户,正要跳下去。”她拉了我的手,一起走回了409室,“你自己看看。” 我一步步向前,只见窗帘静静垂着,我用力掀开了窗帘,窗户是被铁栏杆焊死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痛苦地捂住了头。朗拼命地稳住了我,不让我倒下来。 “当小蛐蛐来找我时说了那番话,我便发现了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明明是有铁栏的,你如何跳下去?更不论什么篮球打碎玻璃了,你知道要经过多少次的练习,才能将篮球准确无误地打破309的窗户吗!” 我的世界在突然间便坍塌了,我浑浑噩噩地听着他俩在说着什么却全然不明白了。 我听见他说:“梨儿不过是渴望一份完整的父母之爱,完整的家,但她的童年却是不幸的。因为他父母的不负责任,她过得很苦,导致心灵扭曲。可恨的不过是为人父母者,把家庭、亲情当作了消遣,没有负起该负的责任。我只不过是想和唐棠梨好好地沟通,却使梨儿的误会加深,加重了她的精神负担。就连裙子也不过是我妈妈让我替她送的礼物,唐棠梨就快过生日了。而她爸爸是我爸爸生意上的伙伴。” “原以为你只是为了帮助她。”小蛐蛐若有所思。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梨儿。”我茫然地被他搂在怀里,我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看见他好像很悲伤。所以我也抱着他,那样他会不会快乐些? “梨儿怎么办?” “我会一直照顾她,把她的病治好,她渴望的不过是一份爱。那样的父母,没有半分责任,才会造成这样的孩子。她情愿让心理补偿逼疯了自己,也不愿用恨来伤害亲人,她其实很善良。” “所以她赢得了你的爱。”我看见唐棠梨在对朗濯阳说话。她不是被我杀死了吗?但为何在她的眼里我看不见恨?“亲情可贵,我该珍惜的。” 唐棠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她为什么哭了?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不重要了,只要朗濯阳在我身边,便一切足够了,而我心中的那个冤魂,也随着大片大片的梨花雪一起飘落,一起消融…… Chapter 6 我爸是黎刚 <er h3">1 这所理工大学位于城市东部,也曾有过窗明几净的教学楼,道路平坦的校道,当然,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学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个垂暮的老人,处处透出古旧的气息。经过许多年的风风雨雨,校园里的杨树和法桐全部长成了参天之势,森严地将整座学校包裹住。特别是到了夜里,总能听到枝叶摇晃发出的声响,像长发女人的辫梢,一下一下拂过黑色的裙摆。 学校对面是一座大山,是著名的旅游景区。 学校与大山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直贯南北,交通十分方便。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很早,今天是11月14号,学校贴出通知,下午两点做正式供暖前的最后调试,要求每个宿舍都留下人来查看管道是否漏水。 王改改正好是今天的值日生,昨晚临睡前,舍长孙妮还特意叮嘱过:“一定要检查好暖气管道,不然热水一来,宿舍里就要漂拖鞋啦。” 吃过午饭,宿舍其他三个人都陆陆续续出去了。王改改下了部悬疑影片,看到正起劲的时候,徐晓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干什么呢?” “看电影,有事吗?” “没,就是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神经病。”王改改骂完,突然哧哧地笑了。这个徐晓光,简直是个愣头青,别人都说他喜欢自己,自己也看出些苗头,不过王改改可没心思理会这些,转过年来,她就要着手准备考研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耗费在不确定的感情上。 “你继续看吧,我不打扰了,我不会告诉你那个沙陀是幕后真凶的。”说完徐晓光就把电话挂了。 王改改气得想把电话打回去,臭骂五分钟,既然影片已经惨遭剧透,继续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王改改决定午睡。女人的好皮肤是睡出来的,王改改常拿这句话来给自己的懒散开脱。 下午两点半左右,王改改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迷迷瞪瞪下了床,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修理工。都穿着淡绿的工作服,搞笑的是,帽子也是绿的。 修理工亮了学校出示的证明材料,个高的修理工说:“同学你好,我们是来检修暖气管道的。” “请随意。”王改改闪身让他们进来。 跟在后面的那名修理工进来时,王改改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立刻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高个修理工拧开暖气管的阀门,水滴立刻滴滴答答渗了出来。 “有点漏水哇!”高个修理工扭头对王改改说,然后不等她回答又对一旁的工友说,“林子,拿点堵漏胶来!” 叫林子的修理工打了个哈欠,从斜背的包里取出一瓶东西来递过去,然后坐在舍友柴露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高个修理工在漏水的地方涂了一层胶,又将胶浸在特质的纤维绳上,缠绕在上面。王改改受不了那股难闻的气味,转身想去倒杯水,这时候,宿舍的座机响了。 “铃……铃……” 王改改走过去,接了起来。 “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粗闷的呼吸声,像不清晰的电波,让王改改的耳朵很不舒服。 “请讲话。”王改改又说。 对方还是没说话,气氛有点诡异,王改改的心头掠过一丝恐惧。 “再见!”王改改干脆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突然笑了,王改改听得头皮发麻,居然一下子分不清是男是女。她刚要发作,电话那头说话了:“我爸是黎刚。” 王改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好了!”高个修理工站起身来说道,又对一旁那个叫林子的人说,“我们走吧。” 王改改说着谢谢,却注意到那个林子有点不对劲。刚才他还醉醺醺的,现在眼睛瞪得大大的,倍儿精神,只是他的眼神……王改改觉得怪怪的。 林子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er h3">2 送走修理工,王改改把宿舍门插上。 她决定给徐晓光打个电话,问问刚才那个奇怪的电话是不是他打的,因为徐晓光平日里就经常对身边的人搞些恶作剧。 最好是他,王改改心想,那样的话自己心里就不会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可是连着拨了两次,徐晓光的手机都无人接听。 到了傍晚,舍长孙妮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 孙妮一边开电脑一边问王改改:“咱们宿舍不漏水吧?” “有一点,不过都修好了,不过……” 孙妮把一只圆滚滚的大苹果放在了王改改的桌子上:“不过什么?” “谢谢舍长!”王改改说,“下午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挺吓人的。” “肯定是那些无聊的男生打的。”孙妮不以为然,“一个个都闲得蛋疼。” 王改改“扑哧”一声笑了。 “说说看,电话里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孙妮又问。 “我都没听出来那人是男是女,那人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说什么‘我爸是黎刚’。” “不是吧?”孙妮一下来了兴致。 “又一个恬不知耻的官二代,曝光一个抓一个才好。”王改改说。 这时候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了,柴露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露露你没事吧?”孙妮关心地问。 柴露把怀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放,刚想坐下,“哎呀”叫出声来:“谁坐我椅子了?” 只见,那把椅子上有脱落的银漆。王改改忙说道:“是一个修理工坐的,估计是他身上掉的。” “真讨厌!你看见了也不知道阻止吗?”柴露嘟哝着,干脆脱鞋上了床,用被子把头蒙住。 王改改平白无故被人这样说,心里也很生气。她虽然知道柴露有洁癖,但遇到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该对自己乱发脾气。 孙妮拍了拍王改改的肩膀,示意她忍耐一下。 王改改心里窝火,像这种半路组合的宿舍,果然是矛盾重重。王改改原本不住在这个宿舍,但宿舍里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决定考研,最要命的是那三个舍友全部外出实习了!一个女生长期独自一人住在一间空荡荡的宿舍里,是件孤单又可怕的事情。正好听说同年级有间宿舍空着一个床位,她便主动申请搬了过来。 王改改知道自己是外来者,所以诸事谦让。这个宿舍里的舍友们性格各异,特别是那个柴露,一副娇小姐的做派,动不动就对别人颐指气使,就连舍长孙妮都私下对她有意见。柴露唯一的爱好就是学习,考上国外某所知名大学的研究生是她的目标。宿舍里唯一跟她对脾气的,就是丁晓曼了。丁晓曼属于万人迷,脾气不错,待人也温和。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改改正想着,丁晓曼就蹦蹦跳跳回来了。 “我回来啦!”丁晓曼欢快地跟大家打招呼。 “咦,今天气氛不对嘛。”丁晓曼说着悄悄爬上了柴露的床梯,猛地掀开蒙在她头上的被子。 “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 结果话还没说完,丁晓曼就愣住了:“露露,你怎么哭了啊?” 丁晓曼这么一说,大家就都围了上来。柴露也不再遮掩,哭声索性大了起来。 “露露,你怎么了?”孙妮说。 柴露又哭了一会儿,下了床,拿起了自己的背包。 她从里面掏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来,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打开了。大家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只见露出来的是一把锋利雪亮的刀子! “下午我在自习室学习,中间去了趟西侧的卫生间。我刚插好门,蹲下来,这把刀子就垂直从上面插了下来!几乎擦着我的鼻尖掉在地上,当时我的身子要是再稍微往前一点点,就出大事了!”柴露愈加后怕,再次捂着嘴哭了起来。 几个女生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柴露刚刚经历这么恐怖的事情。 “太、太过分了。”孙妮发话了。 “就是嘛,你们看这刀子多锋利呀!”丁晓曼盯着那把刀,露出畏惧的神色。 这时候王改改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接起来,走出了宿舍。 “我去洗澡了,没带手机。”徐晓光没脸没皮地说,“怎么,一会儿没联系你想我了?” “你白痴啊!”接下来,王改改就把奇怪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晓光听完大笑:“没错,是我打的!”说着又怪里怪气地说,“床前明月光,我爸是黎刚!” “行啦,连声音都不对。”王改改有些失望。 “我可以用变声器嘛。”徐晓光又说。 “真烦人,我倒希望是你,就不用这么别扭了。” “改改,别往心里去,一准是哪个男生跟你闹着玩的!”徐晓光开导她。 挂了电话,王改改朝宿舍走去,一推门,就碰到了一个人身上。王改改进了门,看见孙妮正抬头看着贴在门后的值日表。 “今天是星期天……”孙妮说着。 “对呀,我值日。”王改改随口答道。 “不对,这上面写着的可是柴露。” 这时候柴露和丁晓曼也看了过来。 王改改淡淡一笑:“露露周日有时候回家,不方便,就跟我换了。” “是这样的。”柴露也附和道。 孙妮从牙缝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她忽地转过脸,目光在其他人的脸上巡视一圈后又落回王改改身上:“你说,今天那个奇怪的电话是不是打给柴露的?” <er h3">3 孙妮让王改改把那个奇怪的电话又重复了一遍,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一种怪异的表情。 “大家想想,认识的人里面父亲有没有叫黎刚的?”孙妮补充道,“谐音也算。” 柴露再次哭了,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这个可不好想,谁没事会去打听人家的爸爸叫什么啊。”丁晓曼说完又去哄柴露,“别哭了,明天我陪你去学习。” 大家又轮番安慰柴露,王改改也说:“说不准是哪个无聊男生的闹剧呢。” 一听这话柴露不乐意了,挺直脖颈就冲着王改改喊:“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有拿着开过刃的刀子闹着玩的吗?” 刚才积压在心里的怒气一下子蹿上来:“柴露,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的事以后我不过问了。”说完转头走出了宿舍。 发现自己没带钱包的时候,王改改已经出了宿舍楼,一想到柴露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她就放弃了回宿舍拿东西的念头。天色已经暗下来,成群的人朝餐厅的方向涌去。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一幢男生宿舍楼下。 王改改掏出手机,给徐晓光打了个电话。 “我没带饭卡,你能不能请我吃晚饭?明天我回请。” “你在哪?” “你宿舍楼下。” “等我一会儿。” 五分钟后,徐晓光跑下楼来。 两人边走路边聊。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啊,改改。” “别提了,刚跟我们宿舍那个柴露吵了一架。” “柴露,就是身材不错,长得也挺漂亮那个?”徐晓光一下来了兴致。 王改改白了他一眼:“我怎么不觉得?” “嘿嘿,经常见到她开车进进出出,家境应该不错吧。”徐晓光问。 “那又怎样?”王改改打断他的话,不准备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两人默默来到餐厅门口,徐晓光说:“上二楼吧,我们去吃火锅。” 王改改也不客气,顺着电梯上了二楼。 天气一冷,火锅的生意明显好起来,好多人围着桌子坐下,边吃边聊,气氛很是热闹。服务员过来,将一块固体酒精点着,放在小炉子底下,然后王改改起身,和徐晓光去对面窗口选东西。 她远远看见孙妮和丁晓曼手里拎着买的东西,朝餐厅门口走去。 徐晓光要了二斤羊肉,王改改又选了几小碟青菜豆腐之类的东西,回到了座位上。 “知道我为什么会对柴露有印象吗?”徐晓光又扯到了这个问题上。 “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又有钱有车。”王改改说。 徐晓光摇头:“我是从11月1号晚上才开始注意她的。” “11月1号?”王改改拿起手机,翻了翻日历,上面显示是星期一。她突然想起来了,用手扇了扇锅里升起的雾气,说,“那天是万圣节?” “嗯,我们都叫它鬼节,西方人比较在意这一天,但我们对于类似的节日并不是特别重视,所以那天晚上,我在操场上见到柴露的时候,才会觉得十分诧异。” 徐晓光的眼睛亮了,顾不得吃锅里已经沸腾的羊肉,说道:“我晚上有在操场跑步的习惯,但那天是万圣节,虽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鬼节,但那天操场上的人很少。不过我还是坚持去跑步,跑到看台南边的楼梯口时,我忽然看见一团火光。一个女生蹲在那里,背朝着我,手里正不停往那堆火里扔纸,是那种烧给死人的黄表纸。我吓了一跳,但还是觉得好奇,在大学里竟然有人这样做,实在让人吃惊。于是我抄近路来到操场上面的公路上,从栏杆上向下俯视那个烧纸的女生,她就是柴露。火光下,柴露的脸有种怪异的枯黄,脸上还挂着眼泪,那场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是了,柴露很爱哭的,动不动就掉眼泪,难道她上辈子是折翼的天使吗?”王改改故意把倒数第二个字的发音拖得老长。 “或许是祭奠某位亲人吧。”徐晓光说。 王改改没再接话,她看见一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他就是那个被高个修理工称做林子的人。林子双眼红肿,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吊儿郎当地端着饭菜走过来。他抬头的时候,视线无意中跟王改改对上了。 林子的身体一下僵在原地,很快他端盘子的手也开始抖起来,嘴里的香烟也落在了粥里。 王改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想到林子见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她站起来,刚想开口,林子低声叫着,将手里的碗碟扔在地上,转身朝餐厅门口跑去。 “真是个神经病,刚才那人是修理工,下午去我们宿舍检修暖气管道,临走的时候就对我躲躲闪闪,我很丑吗?把他吓成那样?”王改改尴尬到不行,周围人都看向这边,还有人指指点点。 “改改,你来电话了。”徐晓光突然提醒。 王改改拿起电话,是孙妮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孙妮的哭声,王改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孙妮声音颤抖地说:“柴露她、她跳楼了!” <er h3">4 柴露死了,生前最爱美的她,竟然这样惨烈地死去了。一张精致的脸被摔成了一张肉饼,血水从她体内的各处流出来,张牙舞爪,像是一幅抽象画。 她的死亡地点不在宿舍楼,而是教学楼。 王改改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胆大的凑到跟前审视着死人的状态,胆小的则躲在人群后面,小声议论着。 孙妮一见到王改改,就抱住了她。丁晓曼也哭得厉害,冰凉的晚风将她的眼睛吹成了红肿的烂桃子。 “刚才我跟晓曼买晚饭回宿舍,门敞开着,发现柴露不见了,我就给她打电话,结果接了,是一个男同学,告诉我出事了。”孙妮说完一指身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是他接的电话。” 男生说:“我不是第一个发现死者跳楼的,当时场面很混乱,我在一旁的草地上捡到一部手机,我猜测有可能是死者的,正好有人打电话,我就接了。”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徐晓光抬头望了望楼顶:“可真够高的。” “手机呢?”王改改问道。 “在这里!”孙妮把柴露的手机拿了出来。 王改改接过来,这是一部白色夏普9020C,手机保护得很好。这时候,一个念头出现在王改改脑子里,这手机是跟着柴露从7层楼顶掉下来的吗?果真是那样的话,手机不但没有支离破碎,而且毫发无伤,简直是奇迹。 想到这里,王改改问孙妮:“手机你们看过没有?” 孙妮和丁晓曼同时摇摇头。 王改改翻开手机,找到通话记录,上面是个陌生号码,王改改赶忙让徐晓光用手机记了下来。她又打开柴露的收件箱,最上面的一条信息就来自刚才那个陌生号码。王改改打开,几个人都凑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我爸是黎刚。” 警车开进学校,围观的学生们立刻被驱散开来。王改改等人留下来做了笔录。询问王改改的是一个年轻警察,很帅气,但身上却有种邪邪的痞气。他在问完之后,对王改改说:“我听说你跟死者生前刚吵了一架?” 王改改有点讨厌他的语气,回道:“是的,我们因为别的事情吵了起来。” “什么事情?” 王改改皱眉,还是说道:“柴露死前被人袭击过。” 这下警察有了新的线索,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留下王改改的手机号码,年轻警察朝王改改伸出了手,王改改一愣,旋即跟他握了握手。警察说:“我叫杜镇,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尽快破案。” “她真的是从上面跳下来的吗?”王改改突然问。 “诶?”杜镇警官有点惊讶,随即又说,“从死者身体接触地面的身体损坏程度来看,理应是从楼顶跳下来的,而且,有目击者看见她从上面坠落,至于是否自杀,现在还不好说。” “就是说,有谋杀的可能,对吧?” 杜镇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说:“是这样的。” “我怀疑是谋杀。”王改改说。 杜镇的目光变得有些犀利,等着王改改继续说话。 “她的手机是一位同学在现场不远处的草地上捡到的,而且手机本身没有任何损坏,从楼顶随着死者坠落的话,手机居然没有丝毫损坏,这有些不正常。” “你的意思是?”杜镇问。 “手机有可能是凶手丢在那里的,他可能夹在围观的人群里,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手机留在草地上。” “那么凶手的意图是什么?”杜镇又问。 “让我们知道那个信息:‘我爸是黎刚’。” 夜晚的风总是格外凉,脸上像是扎了无数根冰针。杜镇提了提衣领,说:“你不要太担心,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死者穿着厚厚的衣服,也许手机真的没有遭受重创吧。” 做完笔录的时候,已经是夜里9点多,警察也都离开了学校。王改改跟徐晓光和孙妮一起往回走。 “打给柴露的陌生电话是接通的,通话时间是两分钟左右。”王改改说。 “估计是这个电话把柴露给叫了出去。”徐晓光说,“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孙妮没有说话,一直沉默地盯着路面,看上去十分疲惫。她应该是对柴露有感情的吧,在王改改住进来之前,她们已经在一起住了好几年。 两人在宿舍楼门口跟徐晓光告别,刚来到一楼楼梯,就看见丁晓曼和一个女警下楼来。 “不见啦!”丁晓曼抓着孙妮的手。 孙妮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丁晓曼又看着王改改,说道:“那把袭击过柴露的刀子不见了。” 王改改不敢往下想了,那把刀子会不会被柴露拿在身上,带出了宿舍?或许她也感觉到那个自称‘我爸是黎刚’的人来者不善,想拿去防身用,结果却被那人夺走了刀子,而且还将她从楼上推了下来。 那个人取走刀子干什么?难道他还会继续杀人? 想到这里,王改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er h3">5 “这么早把你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第二天,王改改坐在校外的一家甜品店里,对面坐着警官杜镇。不过他今天穿了身便装,随性的修身夹克,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更有味道。 “出了这种事,我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王改改喝了口杯子里的奶茶。 “是呀,的确令人匪夷所思。”杜镇说道,“我连夜查了一下柴露的家庭背景,相当不错,而且她人长得也漂亮,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想不开的。” “所以我更倾向于他杀。”王改改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 “我今天找你,是跟你打听一个人。”杜镇说。 “谁?” “李妃。” 王改改皱皱眉头,她想起来了,李妃是她现在那个床铺的旧主人。当时她听孙妮说,李妃生病已经申请了退学。 “你找我算是找错人了,我是后来才搬进现在这个宿舍的,而且我跟李妃不是同一个专业,互不认识。”王改改说。 “这样呀,还真是失误。”杜镇眼里一下透出失望。 “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很愿意帮你。” 杜镇抬头看着王改改,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说道:“我们刚调查过,李妃的父亲就叫黎刚。” “不是吧……”王改改的话突然有点卡壳,“那这就好办了,你们可以去联系李妃啊,等等,难道那个电话是李妃打来的?”王改改又想起来那句阴阳怪气的话‘我爸是黎刚’,忍不住一个哆嗦。 “要是能联系上李妃就好了。”杜镇的脸上显出一种无奈的表情,这让王改改更奇怪了。 “应该不难呀,她虽然申请了退学,但学校方面肯定会有她的联系方式。”王改改说。 杜镇突然笑了,盯着王改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王改改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话里的含义。 杜镇换了个姿势,杯子里的奶茶一点没喝,他又点了根烟,用快而低沉的声音说道:“李妃死了。” 王改改傻眼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去找孙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激动,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杜镇又说,“今年7月的时候,你们学校外面发生了一场车祸,你有印象吗?” 杜镇这么一说,王改改想起来了,当时正值月底,大四学生毕业,学校各方面的管理都有些松懈。大概是7月25号晚上,有个女生独自返回学校时,被一辆车撞死了,听说死得非常惨,一半脸都被车轮碾得血肉模糊。当时这件事引起了很大轰动,因为大路两边繁茂的法国梧桐,挡住了路口的电子监控,再加上那晚上下了不小的雨,并没有记录下肇事车辆,而且事后警方对周围区域走访,竟然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线索。那个女生的死也就成了一个谜案。 王改改稳了稳情绪,问道:“难道那个被撞死的女生就是李妃?” 杜镇眨了眨眼,点头。 尽管王改改已经有所预感,但还是感到无比的震惊。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李妃只是退学,没想到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浑然不知,在一个死者睡过的床铺上躺了这么久。她有种被人欺骗的愤怒,孙妮那张看似亲切的脸,还有丁晓曼那无辜的表情都被画上了大大的叉。 “昨晚回警局后,同事首先将你们学校范围内的人员进行了一次清查,发现有四个人的父亲叫黎刚,这时候,一个同事曾经处理过李妃的案件,记得李妃的父亲就叫黎刚。这样一来,职业的敏感让我们把注意力都聚到了李妃父亲的身上,可遗憾的是,李妃的父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她没有母亲吗?”王改改问。 “她从小跟着父亲一起长大,按照她父亲的去世时间,她进入大学前,黎刚就已经去世两年多了。”杜镇说道。 “这么说她是个孤儿了……” 杜镇再次变得客气起来,他望着王改改,眼神透着真诚:“所以,还请你多多帮忙,有什么线索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王改改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她承认见他的第一眼就有些沦陷了。她赶忙整理了一下思绪,很小声地回答:“我会的。” 跟杜镇分开后,王改改就直接回了宿舍。 平日里宿舍在这个时间很少有人,今天孙妮和丁晓曼都在。 王改改一肚子怨气没处撒,干脆打开音乐把音响调到最大。孙妮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还没开口说话,王改改就转过头来盯着她,那眼神让她一下忘了想说的话。 “干什么?”话一说出口,王改改也吓了一跳,声音很刺耳。 “改改,你怎么了?”孙妮问她。 “你说我能怎么了?”王改改干脆把心里话全部兜出来,她指着头顶的床位说,“李妃早就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骗我?” 丁晓曼也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这边。 孙妮的脸色十分难看,像极了死人的苍白,她的嘴唇在不经意地颤动着,像是极力压抑着千言万语。 王改改懒得继续理论下去,她决定搬回原宿舍去。于是她起身,爬上床铺开始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音响突然停了,屋子里乍然的安静更像是死寂。 “改改。”孙妮在下面小声叫道。 王改改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身看着她。 “不要走,好不好?”孙妮像是在哀求,丁晓曼也低头抹起了眼泪。 见王改改还没有表态,孙妮又说话了:“我也收到了那个古怪的信息。” <er h3">6 王改改下了床,接过了孙妮的手机。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我爸是黎刚”。只是这个号码,与先前联系柴露的并不是同一个号码。 “会不会有人故意捣乱?”王改改问。 “你是说恶作剧吗?”孙妮随即否定,“不可能,这种时候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王改改合上手机,对她说:“我们报警吧。” “不行!”孙妮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一把抢回了自己的手机。她重复道,“不能报警。” “为什么?”王改改问她。 孙妮的脸色稍微缓和:“我还准备来年的考研,不想被人打乱生活。” 尽管如此,王改改觉得这并不能作为“封锁消息”的理由,但是她没有再执意搬出去,因为她记得自己答应过杜镇警官,要帮他留心各种线索。 于是她的态度缓和下来,问道:“我刚得到一个消息,李妃的父亲就叫黎刚。” 孙妮和丁晓曼两人面面相觑,神情既吃惊又充满恐惧。 “但是她父亲黎刚早已去世,不可能是他干的,李妃也已经死于车祸,那么,会是谁打了那些电话,又发了这样的信息呢?” 王改改的视线重新回到孙妮的手机上。 “你有没有回复信息?”王改改问。 孙妮使劲摇了摇头。 王改改重新将她的手机拿了过来,屏息凝神,然后用颤抖的指尖回复了那条信息:“你想干什么?” 那边还没有动静,王改改的手机却响了,徐晓光在电话那边情绪很是亢奋。 “改改,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没兴趣。” “好吧,本来还想告诉你一点关于李妃的事情,既然你没兴趣那就算啦。”徐晓光撇撇嘴。 “等下,你在哪儿?”王改改用力握了下手机。 “5号楼门口。” “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说完她挂掉电话,来不及跟宿舍其他两人打招呼,飞快地朝楼下跑去。 5号楼在学校的西北角上,可以说是整座理工大学最偏僻的一处建筑。王改改只在大一那年去过那边一次,听说要建一座公寓,学校组织新生们去拔草,那以后,王改改再没有去过。 如今的那片荒地已经建起了一座崭新的公寓,专门给研究生居住。这崭新的建筑却很难给人什么期待,相反却因为地处偏僻研究生们都拒绝来这里居住。 徐晓光早已等在那里,见到王改改,他马上从台阶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什么事儿神秘兮兮的,电话里说不清楚吗?”王改改说。 “看吧,一见面你就对我没好气!”徐晓光说完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因为学校强制研究生们入住5号公寓,今天我被系里老师派来打扫卫生。结果,在一间宿舍里,我发现了几张信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满满几页信纸,居然都是写给李妃的情书!” 说完徐晓光从口袋里掏出来几页信纸,上面用并不怎么美观的字体写着一个男生对一个叫李妃的女生的爱慕。 王改改大体读了一遍,从里面零星提到的个人信息里,王改改也基本确定了信中的李妃就是几个月前出车祸死去的李妃。 “可是,这信是谁写的呢?”王改改看着上面的字迹,看样子已经有些时间了。她又问徐晓光,“这信怎么会出现在研究生公寓里?” “改改你忘啦,这座公寓建成到现在,由于地段偏僻,将大量的生活用品搬到这里面相当麻烦,所以研究生们一直抵触,里面一直空着。”徐晓光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所以非典闹得最厉害的时候,5号公寓成了最好的隔离区。” 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改改连忙说:“只要我们查到那个宿舍里曾经有谁住过,事情就好办了!”说完她又有些沮丧,“可是,就算我们找到那个写情书的人,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只想弄清楚柴露的死因。” “先别想这么多,反正没什么头绪,不如先去碰碰运气。”徐晓光劝道。 随后,两人就拿着信纸去了学校卫生室。 值班的是个老医生,态度相当和蔼,两人说明来意后,老医生起身走到一旁的玻璃壁橱前,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卷宗。 查了一会儿,老人家摘下老花镜,从纸堆里撇出一小叠硬纸,指着说:“就在这上面了。” 两人忙道谢,然后看见上面是5号公寓楼去年冬季某间宿舍隔离人员名单。好在人数不多,一共是4名。单看名字,王改改并没有发现什么,但当她挨个仔细翻看隔离人员的档案时,注意力锁定在一个叫林间的人身上。 林间,男,24岁,后勤部临时工。 “改改,你怎么了?”徐晓光发现她在发愣。 王改改的眼神有些迷离,她尽快打住脑海中的各种猜测,指着林间的照片说:“我认识他。” 徐晓光仔细审了两眼,觉得照片上的人跟那天在餐厅落荒而逃的人非常像。 林间就是高个修理工称呼的林子。 <er h3">7 “林子刚刚还在的。” 高个修理工正在检查袋子里的各种工具,见到王改改,一眼就认出她来。这是王改改第一次认真审视高个修理工,他除了太过消瘦,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总之不让人觉得讨厌。 “你们找他有事啊?” “呃,有点小事情,需要问问他。”王改改忙说。 “这小子现在成了个酒鬼,老是工作失误,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学校里会开除他。”高个修理工的眉间掠过一层惨淡的愁云。 “你们关系不错吧?”王改改随口问。 “当然,我们可是最好的哥们儿呢!”高个修理工说。 正说着,他的手突然抬起来,指着门外走进来的一个人说:“林子你跑哪去了,有人找你!” 林子一抬头,仓库里有些逆光,等他看清楚了是王改改,又想跑。这回可没这么容易了,徐晓光紧跑两步,一伸手就将他环腰抱住。 “林间!”王改改跟上去大声喊,“你总是逃避能解决问题吗?李妃已经死了!” 这招果然管用,林子不再继续挣扎,他无力地蹲下来,泪水已然挂满脸庞。高个修理工也赶过来,这样的气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林子抹了一把眼泪,对高个修理工说:“你先出去吧,我想跟他们单独聊聊。”高个修理工只得出去,轻轻将门带上。 王改改把那几张信纸递给林子:“这是你在隔离期间遗留在5号公寓里的东西。我比对了你在体检表上的签名,信纸上的字迹应该是你的吧?” 一会儿,林子将视线从信纸上移开,说道:“我喜欢李妃,但是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随后他又自言自语说下去,“因爱生恨只能证明爱得不够深刻,她不爱我没关系,至少我可以默默关注她的生活,但是现在她死了,我的这点希望也破灭了。” “所以你整天喝得醉醺醺?”王改改的语气里并没有责备,“如果李妃还活着,也不会希望你这个样子呀!” 看得出这句话对林子产生了触动,他哀伤地看着王改改。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怕我吗?”王改改换了个话题。 林子原本黯然的眼神变得游移不定,他似乎费了好大劲,才说:“那天在你宿舍,我看见李妃了。” 仓库里不知道什么地方掉落一个零件,落地的清响异常清晰刺耳。王改改被林子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一旁的徐晓光也是张大了嘴巴。 林子叹了口气:“我真的看到她了,当时你在接电话,我看见她就趴在你的背上。” 王改改简直要窒息了,但是看林子的表情,同样充满了恐惧,不像是在故意吓人。 “你真的看到了?”王改改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难受。 林子机械地点点头:“我看见了,但是你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李妃又消失了,从你背上消失了……” 这样的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王改改眼前出现一个更让她胆战心惊的画面,自己正接起电话,李妃悄无声息地趴在自己的背上,对着话筒说:“我爸是黎刚”。这句最最诡异的话竟然是一个死人贴在自己耳边说的。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 “林子!”仓库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高个修理工探进头来,“赶紧收拾一下,后勤部来电话啦,说是水房出了事故,有人受伤啦!” 事不宜迟,林子赶忙收拾一下工具,跟着高个修理工一起朝着水房的方向跑去了。因为仓库距离水房的距离并不太远,王改改和徐晓光也决定过去看看。 几人赶到的时候,水房门口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一辆急救车正从里面抬出来一个人。看不出那人具体伤到了哪里,但从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可知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突然,王改改像是发了疯一样冲过去,尖叫着对担架上的人喊,“孙妮,孙妮,你怎么了!” 孙妮的脸部已经全部浮肿,被沸水烫熟的肌肉红肿异常,整个头部像极了一颗充血的肿瘤,似乎随时都会爆裂开来,溅别人一身的血水。孙妮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她的手像是墓碑里探出的枯骨,在半空中拼命摇晃着。 在王改改的一再要求下,她跟随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 孙妮的病情相当严重,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刚才在车上,孙妮一直重复地说着一句话:“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手术进行到第四个小时的时候,杜镇警官也赶来了。 杜镇摘下警帽,对她说道:“刚才在孙妮掉在现场的手机里面,我们发现了一条信息,内容也是‘我爸是黎刚’,目前还无法确定跟之前柴露手机上的陌生号码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王改改心里满是自责,如果当时自己果断些报警,事情也许就不会这么遭了。 她问杜镇:“孙妮受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杜镇吐了口长气:“是的,孙妮在出事前曾接到一个电话,跟她接收到的短信来自同一个号码,警方暂时也无法获得使用者信息,这是一张回收利用的野卡。” “电话里那个人把她引到了出事的水房?” “应该是这样的,孙妮遭遇意外的地方在水房的最里面,是一个废弃的水管,所有人都知道那里不能用。据目击者说,孙妮走过去,伸手拧开了那个水管,结果沸水顷刻喷涌出来。” 单是一想,那个恐怖的画面就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就只能等孙妮的手术结束,我们才能知道通话内容是什么。”杜镇说。 这时,王改改的视线落到了医院走廊的拐角处,那里有一双眼睛正在朝这边窥伺。王改改借口上厕所,起身朝那边走去。 她在拐角处,看见了丁晓曼。 跟原来相比,丁晓曼简直像是变了个人,她的眼神透出一股神经质,呆呆地扫了王改改一眼。 “晓曼,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丁晓曼挣脱开王改改扶着她胳膊的手,仿佛呓语般说:“我看见她了……” “谁?”王改改全身都莫名紧张起来。 “李妃。”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你清醒一点,晓曼!” 丁晓曼的眼珠艰难地转了一下:“我真的看见她了,今天孙妮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我看见李妃就站在孙妮的背后,紧紧地贴着她!” <er h3">8 难道李妃的魂魄真的存在? “孙妮挂断电话,一个转身的工夫,李妃就不见了。”丁晓曼的身子在不停发抖,“我只看见了她的背影,虽然没有看见她的样子,但是我能肯定是她,我对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王改改觉得她不像是在撒谎,又想到之前林子也说,看见李妃趴在自己的背上。如果李妃还是活人,自己怎么没有感到丝毫的负重感?可见,她真的已经不是人了。 这时候,手术室的方向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孙妮被推了出来。 王改改赶紧跑过去,追着一名医生问:“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重度烫伤,治愈期预计很漫长。”医生又说,“不过病人已经彻底毁容了,希望家属都做好准备。” “她父母都在外地,已经往这里赶了。”王改改说完,便听到杜镇警官说道:“医生,我可以进去问病人几个问题吗?现在情况有些紧急。” “病人打了麻药还在昏迷中,等她醒过来你们再进去吧,我们也没办法。”医生说完就进了一旁的换衣间。 王改改决定回宿舍,帮孙妮整理一下生活用品。跟杜镇告别后,她和丁晓曼一起回了学校。要丁晓曼跟自己同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觉得害怕,连续两个人说在宿舍里见鬼,她对那间宿舍开始充满恐惧。 打开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宿舍已经开始正常供暖了。 王改改开始给孙妮收拾东西,她拿着从孙妮身上找到的钥匙,打开了她的柜子。在最底层的衣服底下,王改改发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孙妮、丁晓曼和李妃三个人的合影。李妃看上去是个很随和的女孩,穿着也很朴素。 “这上面怎么没有柴露?”王改改拿着照片给丁晓曼看。 “这照片是柴露拍的。”丁晓曼说完轻叹了口气,“其实……” 王改改看着她。 “其实是柴露故意不跟李妃合影的。柴露家里很有钱,个性有些高傲,平时就特别瞧不起李妃,经常笑话她的外地口音,还当着很多人的面点评李妃的过时打扮。” 王改改只觉得一阵心寒。 “李妃是不是恋爱了?”王改改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丁晓曼不解。 王改改指着照片说:“她右手无名指戴了戒指,应该就是热恋的意思吧。”顿了顿她又说,“也许是我多想了,很多人戴戒指只是为了好看,哪只手指合适就戴哪只。” “刚才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李妃死前真有可能正在恋爱。” 丁晓曼又说:“她平时是个很沉默的人,来去无声,特别是人多的时候,常常会忽略掉她的存在。但是那段时间,她好像变得开朗起来,有时候还会突然傻笑。孙妮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恋爱了,李妃没有回应,但是看她的表情,还是蛮幸福的。” “你认识一个叫林子的人吗?哦,不对,他的真名叫林间。”王改改问道。 丁晓曼想了一会儿,摇头:“不认识。” “他是咱们学校的修理工。” “哦,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李妃经常从后勤部那边路过,难道她正在跟那个叫什么林子的修理工恋爱?”丁晓曼说。 就在这时候,王改改的手机响了,一个本地固定电话。 会不会还是那个奇怪的电话?王改改的心跳加剧。她走出了宿舍,到走廊里接起了电话。 “是我。杜镇。” “啊,杜警官……”王改改话还没说话,杜镇就打断她,“你方便的话,就来医院吧,孙妮的东西就暂时不要带过来了。”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王改改一头雾水。 “孙妮死了。” <er h3">9 孙妮的父母在医院里哭得死去活来,他们怎么都不明白,他们大老远从外地赶来见女儿,女儿却在见到他们后突然情绪失控,哀号着挣脱身边的人,一跃到窗台上,几乎没有犹豫就跳了下去。 难道真的有鬼魂存在? 王改改赶到的时候,医院里已经换了警察,听说杜镇等人因为失职,已经被叫回警局接受检查。 孙妮的母亲已经哭得筋疲力尽,数度晕厥过去,她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是她见到女儿的最后一面,严格来说,称不上最后一面。因为孙妮的脸上缠满了绷带,只在眼部留出一条狭窄的缝隙。 这个时候,王改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孙妮的父母,一个人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擦眼泪。同行的还有徐晓光,因为丁晓曼听说孙妮死后,坚决不肯来医院,王改改也不好强求,便打电话叫上了徐晓光。 “改改,你看!”徐晓光突然拽了下王改改的衣角。 只见孙妮的母亲突然从脖子上扯下一条项链一样的东西,有拳头那么大小。孙母将那东西狠劲砸在地上,嘴里大骂:“一点都不准,一点都不准!” 王改改小心地走过去,发现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片。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阿姨,我是孙妮的室友。”王改改握住了孙母的手,那是一双绝望的手。 孙母没有任何反应,孙父则一直眼里含泪,沉默不语。 “阿姨,您刚才说的什么不准啊?” 孙母还是不做声,这时候孙父开口了:“刚才我们从车站出来,突然一个算命的老头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说什么我们有灾祸临头,必须戴上一面照妖镜才可以避除祸事。孙妮在医院抢救,听他这么一说,她妈妈立刻就答应了,而且老头分文不取,这让我们更加相信他的话。原本以为大事化小的,没想到我们女儿就这么没了!” 说完,这对夫妻抱在一起号啕大哭。 王改改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看着,徐晓光凑过来,说道:“这玩意儿可真够邪乎的。” “不,孙妮的死跟这东西有关。”王改改的脸色凝重,压低声音说道,“孙妮很有可能醒来后,通过她妈妈身上的这面小镜子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任何一个女孩看到自己的脑袋被缠满纱布,都会情绪失控的。” “这么说,那个算命老头没安好心?”徐晓光说,随后他指着滚落在墙角的镜子后壳说,“那上面好像有字!” 随即徐晓光走过去,捡起镜子后壳,原本镜片跟后壳的夹层里嵌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最后一个是丁晓曼。” 署名是“我爸是黎刚”。 “晓曼现在很危险!”王改改明白了,刚才来的时候,丁晓曼之所以态度大变不肯跟自己来医院,是因为她也刚刚接了一个电话。当时情况紧急,王改改没来得及多想,那个电话极有可能就是“我爸是黎刚”打来的! 事不宜迟,王改改决定回学校,她给丁晓曼打了个电话。 电话拒接,很快就有信息发过来:“丁晓曼在我这里,来海望大楼楼顶。” 海望大楼其实就是数学系的教学楼,因为身处理工大学最靠外的地方,能望见校外的街景,每到夏天的时候,从上往下看去,沿街的梧桐树连成片,绵延不尽,像是汹涌的海洋。 尽管如此,王改改还是报了警,为避免打草惊蛇,几十名警力分别乘坐普通车辆进校,短暂布局后,分散在挨近海望大楼的各个建筑里。 登上楼顶,王改改几乎不敢相信,用刀子胁迫丁晓曼的人竟然是那个高个修理工,虽然打过几次交道,却连对方的名字都无从得知。 “你来了。”高个修理工说道。 “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沈浩,李妃是我的女朋友。” 王改改吃惊地看着他,原来,李妃经常路过后勤部,不是为了林子,而是为了见沈浩一面!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陆续害死我们宿舍的人吗?”王改改迎着楼顶凛冽的风说。 “我要报复,报复她们。” “难道李妃是她们害死的?警方不是调查过吗?包括柴露的车子,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那天晚上下着雨,也是柴露的生日,她很高傲,瞧不起李妃,所以生日聚会只叫了宿舍里另外两个人,深夜的时候,她们开着车回校,撞死了同样深夜打工回来的李妃。”沈浩的眼泪滑落,顺着他瘦削的脸颊钻进脖子里,“那晚还有一个目击者,就是我。我是出来接她的,远远就看见她了,再走一小段路,我就能牵到她的手了,但是李妃却永远离开了我。我看见柴露驾车把李妃撞飞。” “如果人是柴露撞死的,退一万步来说,你不该这么残忍地对待孙妮和丁晓曼啊。”王改改尽量把话说得语气平和。 “李妃活着的时候,从没在我面前抱怨过任何一位她的室友,相反却跟我说她们是多么的可爱。可就是她这几个可爱的室友,驾车逃逸不说,事后都躲了起来,为了逃避责任,孙妮和丁晓曼都选择了沉默!特别是我暗中调查得知,柴露事后将车子进行了很细致的修理,居然瞒骗过了警察,我再也无法忍受,我要报复她们。” “我在暖气管道的堵漏胶里加进了一种致幻药物,每当暖气在管道里流动,管道的热度提升,药力就开始发散,这种药物只对心理极度压抑的人才管用,会出现幻觉。” 王改改恍然明白,这就是林子和丁晓曼都看见李妃的原因了,林子是因为太想念李妃了,而丁晓曼估计是太内疚,才产生了幻觉。 “我把柴露从楼上推下去后,又将她的手机扔在了容易被发现的草地上,目的就是让孙妮和丁晓曼看到,让她们的心理遭受恐惧的折磨。后来我又对水管设计了机关,骗孙妮说那天她们撞人的照片就藏在水管里面,只要她拧开水龙头……后来我又乔装成算命老头,骗她母亲带上那面照妖镜,孙妮就是个妖精,一个自私透顶的妖精。哈哈……我就是要让她们一个个死去,给李妃陪葬!”此时的沈浩,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那么,最早的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当时你明明在现场的。”王改改说。 “也是我,我在暗中遥控着一个语音程序,事先录制了各种对话内容,然后根据你的反应来发送对应的数字编码。”沈浩说完,挥了挥刀子,“到时候了,我现在要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然后不等王改改和徐晓光大声制止,沈浩拉着丁晓曼就朝着阳台边挪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从王改改身后闪出,只听“啪”的一声,沈浩头部中弹,倒了下去。丁晓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眨了眨眼,便晕了过去。 王改改愕然地转过身去,这才看清那个人正是警官杜镇。其他警员冲上去,开始清理现场。 王改改对杜镇说:“你不是正在接受检查吗?” “所以我才来戴罪立功。”杜镇的表情依旧透着刚才的冷峻,让他看上去十分迷人,任何一个女生看了都会怦然心动。 这时候,王改改才感觉到有一双手,从刚才枪响开始,就一直紧紧环绕着自己,似乎要保护她不受伤害。徐晓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然后警惕地瞥了眼杜镇。 连番的惊吓让王改改很是疲惫,她知道自己真的要在心里做个选择了。也许考研的时候有个人陪着,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 于是她对徐晓光说:“还愣着干什么,赶快陪我回宿舍,我要搬家!” Chapter 7 鬼杀人 <er h3">1 七月,太阳升得老高,毒辣的热浪烤得地面直冒轻烟。转眼到了中午,阳光更盛,整个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微波炉,将世间的一切都烤化。平日里唧唧喳喳闹个不停的鸟儿都躲了起来。就在这烈日下,A大理工系的六个女孩,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慢慢挪动着。路两旁栽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洒落下来,明亮而不太灼热。 走在最前面的女孩擦掉脸上的汗珠,大声咒骂着:“该死的舍监,为什么非逼着我们今天换寝室,再过两个星期就放假了,就不能等到下学期再搬啊。”这个女孩叫做陶文,是宿舍里的老大,同时也是学生会的主席。 “我们的宿舍要留给新生,新宿舍离自修室很近,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早点搬去也挺好的。”说话的女生个子不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怀里抱着一摞书,背上的书包里也装满了书。她是宿舍里的老二,蒋宜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因为鼻子上汗水的缘故,眼镜不时地滑下来,她总要停下来,用手背推推眼镜。 “哼,还不是因为你们拖拖拉拉的,舍监昨晚就叫你们收拾东西了,你们非要拖到今天早上,慢腾腾的,我还没吃午饭呢,你们都走快点。还有班上那群死男生,没事围着你们转来转去,真的用到他们,一个个都不见了。”说话的女孩嗲声嗲气的,她叫做蓝琳,在宿舍里排行老三,长得比较漂亮,是班上的班花。所有人中,只有她拿的东西最少,只背了一个小小的挎包,还打着一把蓝色的遮阳伞。 走在队伍中间的一个女孩面露不屑,鄙视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明明是你浪费的时间最多,搬个家还要化妆。没想到你相好的一个都没来,没法发骚,白化了吧。”说话的女孩叫孔雅涵,是宿舍里的老四,长得比较像男孩,是系里的运动健将,同学们都说,在体育生里,孔雅涵的理工科是最好的,在理工科的学生里,孔雅涵的体育是最好的。平时也是中性的打扮。她和老三向来不和,两人几乎天天都要吵架。 蓝琳讥笑着说道:“你想发骚还没得骚呢,男人婆,死人妖。” 孔雅涵大怒:“你说什么?狐狸精。” “我说你找不到男朋友,没人要,太平公主。” 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老大喊道:“你们两个就不能安静一会儿,早上起来就吵,搬家还吵。怕人不知道你们两个会吵架是不?要不要我们停下来慢慢欣赏你们吵架?”老大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哼”了一声,不再答理对方。 在四人身后,还有两个女生,一个女生长得比较文弱,她叫莫旭薇,是个毫不起眼的女生,平日里很少说话,也不参与宿舍里的争斗,是宿舍里的老五。在她的身边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身上穿的衣服比较寒酸,身材也比其他人粗壮一些,她是宿舍里的老六,名叫从江秀,是几个女孩中唯一一个来自农村的。因为家里比较穷,很受其他女孩歧视。她推着一个车子,上面放着宿舍里所有的重物,脸上的汗珠像水一样流下。只有莫旭薇对她比较好,从不欺负她、歧视她。 “看你累的样子,我帮你拉一会儿吧,这么热的天,小心中暑。”莫旭薇伸手要去拉推车。 从江秀扭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谢谢你,不过你拉不动的。俺在家里经常干农活,这点重量算不上什么。” 莫旭薇见她满头大汗,从衣兜里拿出纸巾,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帮忙拉着拖车,从江秀感到一阵轻松,感激地看了莫旭薇一眼。新宿舍楼就在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新宿舍楼的全貌了。 “终于到了,村姑,你快点。”蓝琳大步跑向了新宿舍楼,她的所有物品,都放在从江秀的拖车上。其他女孩也加快脚步,走进了新宿舍楼,只有莫旭薇和从江秀拉着拖车走在后面。 <er h3">2 “什么,我们的宿舍在4楼14号寝室?可以换一间吗,这个宿舍号多不吉利,连起来读就是414,听着像‘死要死’呢。”蓝琳在得知宿舍号后,拉着分派宿舍的老师,嗲声嗲气地央求道。 宿管老师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谁让你们来得最晚,所有的宿舍都分配完了,没法换了。” 蓝琳不甘心,拉着宿管老师的衣袖不放,撒娇说道:“老师,你再想想办法嘛,我胆子小,住在那间寝室会害怕的,夜里会做噩梦。” “那就是你的事了,与我无关。”宿管老师甩开蓝琳的手,转身就离开了。 孔雅涵趁机说道:“都是你个狐狸精,害得我们要住不吉利的宿舍。” 蓝琳反击道:“你就没浪费时间吗?别忘了你在床铺下那堆烂球鞋,熏死人了,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收拾完。” 莫旭薇和从江秀拉着拖车走进宿舍楼,看到孔雅涵和蓝琳又要吵架,两人放下拖车,大口喘着粗气。 周围的同学一看有好戏看,马上围了上来,陶文的脸色开始变了,用低沉平缓的声音说道:“想吵回宿舍关上门吵去,别给我在外面丢人。”两人知道老大是真的生气了,对视一眼,不再说话了,蓝琳背着她的挎包,直接上楼去了。 “咱们也上去吧。”蒋宜羽抱着她的书走上了楼梯。 “小从,我们的行李都交给你了,回头给你劳务费。”陶文着急想看新宿舍的样子,也跑上了楼梯。孔雅涵一声不响地跟在她的身后。一楼大厅里就剩下莫旭薇、从江秀和一大堆的行李。 “这些人太过分了,她们怎么能让你拿这么多东西呢。”莫旭薇不满地说道。 从江秀嘴一咧,憨笑道:“没事,没事,不白干,她们还给我钱呢,谁让你们城里人都娇气。俺有的是力气。” 莫旭薇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拿着自己的东西,和从江秀一起上了楼。两人走到4楼14号寝室门口,宿舍门开着,莫旭薇向里望去,看到墙壁刷得雪白,地上铺着大理石瓷砖,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漱室,比她们之前住的老宿舍好不止一倍。 从江秀没有着急进去,先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合十,对着宿舍拜了三拜,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蒋宜羽看到了,问道:“小从,你干什么呢?” 从江秀嘿嘿一笑,说道:“俺娘说了,新盖好的房子在人住进之前,可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住着,一定要拜一拜才能住,不然惹得房间里的‘东西’不开心,会有不好的事。” “是不是还要做一场法事啊?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呢?”蒋宜羽大笑着说道。 从江秀认真想了想说道:“好像烧点纸钱放几挂鞭炮就好了。” 蒋宜羽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唉,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你是白学了。” 宿舍里的其他女生笑成一团。从江秀不懂她们笑什么,也跟着笑了两声。只有莫旭薇没笑,还有些不开心,以前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她拉着从江秀:“我和你去搬东西吧。” 莫旭薇搬了两次就累得不行了。从江秀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拖车上的东西一件件地搬到了四楼新寝室,她又回去把借来的拖车还了。等她回来,宿舍里的床铺都分完了,对着门的床铺留给她。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就算是关着门,冷风也会从门缝里灌进来。从江秀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她的室友们一眼,爬上床,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其他女孩虽然没干什么活,也累得不行了,躺在床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莫旭薇收拾好自己的床铺,看到满头大汗的从江秀,倒了一大杯水递给她。从江秀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几口一饮而尽,呵呵一笑,把水杯还给莫旭薇。 “我帮你收拾床铺吧,你肯定累坏了。”莫旭薇主动说道。 “这算不上什么,俺在家里,能帮俺娘干上一整天的农活。你也怪累的,好好休息吧。”从江秀低头继续收拾自己的床铺。 莫旭薇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她又不想睡,拿出笔记本电脑,接上网线,登上QQ,接着又点击了桌面上的一个程序。电脑的音响传出滴滴的响声,躺在床上的四个女声翻身而起,陶文有些兴奋地叫道:“是鬼鬼吧,他怎么样了?” <er h3">3 鬼鬼并不是人!也不是什么东西,它有一个属于自己的QQ号。 鬼鬼其实是一个程序,是由宿舍里的六个女孩开发完成的。这个提议是蒋宜羽想出来的。六个女孩都是学理工的,一拍即合。程序是由蒋宜羽编写的,庞大的数据库是从江秀完成的,鬼鬼的精美画面是蓝琳做的,而陶文利用自身的人际关系,发动学生会成员,不断对鬼鬼进行测试完善,QQ号码是孔涵羽贡献的,日常维护是由莫旭薇负责的。鬼鬼的开发完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鬼鬼的人工智能系统已经进步很多了,能够根据不同的话进行回答,不留意的话,很难发现鬼鬼是一个程序。六个女孩在开发鬼鬼的时候,是最融洽的时候,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吵架。 蓝琳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电脑前看了一眼,大叫道:“哇,鬼鬼已经有这么多好友了,都快超过我了,你们说要不要把我的照片传到鬼鬼的空间,让鬼鬼的人气再涨一涨。” 孔雅涵耸了耸肩说道:“我看算了吧,我们可不想鬼鬼变成一个狐狸精。” 不等蓝琳反击,陶文从床上跳了下来:“你们慢慢吵吧,吵到晚上都行,我要去学生会开会,要9点多才回来。” “等等我,我去自修室看书,正好顺路,一起走吧。”蒋宜羽拿着一本书追上了陶文,两人一看观众少了一半,顿时也没了吵架的兴趣。蓝琳瞪了孔雅涵一眼:“男人婆,我和男朋友吃饭去了。”说完走出了宿舍。 “死狐狸精。”孔雅涵低声咒骂了一声,换上跑鞋,出去锻炼了。新寝室里就剩下了莫旭薇和从江秀。疲劳至极的从江秀躺在床上睡着了。一阵凉风吹过,莫旭薇打了一个哆嗦。时值盛夏,这凉风是从何而来。莫旭薇左右望了望,他一下想起了从江秀对新房的说法,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6点,好学生蒋宜羽走出了自修室,活动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抱着书往前走,走了很远才想起来,已经搬到新宿舍。她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嘲道:“学蒙了,连自己的宿舍都找不到了。” 等她回到宿舍,发现寝室里没有人。莫旭薇的笔记本还放在桌子上,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这群死丫头,都这点了还不回来。”蒋宜羽按亮了吊灯,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上网线,打发无聊的时间。 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人回来,蒋宜羽饿得不行了,她对QQ上正聊的网友说了一句:“我肚子饿了,吃饭去了。” 没想到匆忙中出了一点错,她把信息发给了鬼鬼。 令人惊讶的是,鬼鬼居然答道:“我也肚子饿了,带我一起去吃吧。” 蒋宜羽伸手在鬼鬼的头像上点了一下,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完善了,居然也懂得饿了,有点意思。”她打了一句:“不行,我不能带你去!” 鬼鬼回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人,又不用吃饭,再说了,我怎么带你去食堂呢。” 鬼鬼没有立刻回话,蒋宜羽等了一会儿,鬼鬼的QQ头像一直没有反应。 鬼鬼的程序是她写的,她想鬼鬼大概是卡住了,它的逻辑程序无法对这句话做出回答。她正要关了QQ,鬼鬼突然弹出了一句:“不带我去,我就杀了你。” 蒋宜羽一下愣住了,以她的了解,鬼鬼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她的第一感觉,这是一个恶作剧,可是宿舍里并没有人。她又向鬼鬼发送了一条信息,鬼鬼没有了反应。这是怎么回事?以前设计过让鬼鬼开玩笑,但是从没发出过这种恶毒的信息。难道鬼鬼的人工智能自己进化了?她苦苦思索,没有答案。 “咕噜……” 她的肚子发出一阵声响,蒋宜羽低头看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7点15了,她饿极了,再不去食堂,什么都吃不着了。她关了电脑,走出了宿舍。 楼道里黑漆漆的,楼道里的灯还好,想着鬼鬼刚才说的话,她的心里有一些害怕,总觉得身后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盯着她。她数次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身后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短短的一段台阶,她足足走了5分钟。 终于到了最后一层,看到一楼大厅的灯光,她终于长出一口气。但是,当她下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蒋宜羽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而且耳边好像听到谁“哼”了一声。等她站稳脚步之后,左右望了望,整个一楼大厅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害怕而产生幻觉了?蒋宜羽很快给自己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她饿极了,顾不得多想,出了宿舍大楼,直奔食堂。半个小时之后,她吃饱了,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宿舍。宿舍里的其他人还是没有回来,这种情况并不经常发生。 蒋宜羽躺在床上,先是看了一会儿书,根本看不进去,周围的环境安静得让她感到害怕。她又打开电脑,登上了QQ,有人和她聊天会让她感觉好一些。聊得起劲的时候,鬼鬼突然发来一条信息。是一连串的“嘿嘿嘿……”还是用红色的特大字体写的。她正觉得奇怪,屏幕上的红字逐渐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充满了整个屏幕,血淋淋的红色!蒋宜羽拖动一下鼠标,没有反应,按下键盘,还是没有反应。电脑死机了,她正要按下电源键,从音响里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嘿嘿……”之后屏幕一黑,电脑再没了反应。蒋宜羽只觉得一股冷气沿着脊椎直达大脑,头皮也一阵阵地发麻。她想站起来,可是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回过神来,一定是黑客入侵了她的电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和她恶作剧。这样的事情在她刚入学的时候也发生过,可是随着她电脑技术的进步,很少发生这样的事了。 “让我查出你是谁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蒋宜羽重新打开电脑,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因为学校有自己的高速局域网,服务器的防火墙很难攻破,那么黑客只能来自学校内部了。检查的结果却很奇怪,在她的电脑上并没有找到任何黑客入侵的痕迹,莫非入侵的黑客水平比她高很多,她不相信。电脑是她的兴趣,一有空闲时间,她就和莫旭薇一起去计算机系听课,学校里的几个黑客高手她也都认识,水平相差并不多。入侵她的电脑而不留下痕迹,这些人是做不到的。 “会是什么人呢?”蒋宜羽一转身,看到莫旭薇的电脑,屏幕虽然是黑的,但是指示灯一闪一闪的,说明在节能模式下有程序在运行。如果不是黑客,而是鬼鬼出了问题的话,在她的电脑上可以查看源代码。可不经过她的允许就动她的电脑,这合适吗? 不管那么多了,查出问题来要紧!片刻之后,蒋宜羽想好了。她登上了莫旭薇的笔记本电脑,查看了鬼鬼的源代码,并没有发现问题。突然听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她马上离开了莫旭薇的电脑,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进来。 奇怪,我明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怎么没人? 蒋宜羽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向外望去。走廊远处的几间宿舍亮着灯,白色的光线从门的缝隙里透出来。但近处的几间宿舍没人,黑漆漆的一片,她向前走了两步,耳边又想起一记哼声,脚下一绊,这回真的摔倒了。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摔得很疼,眼镜也飞出去了,她哆哆嗦嗦地摸到眼镜,戴上四周看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身上打了个冷战,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想到这,她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回了宿舍,紧紧地关上了宿舍门。 她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一抬头,顿时惊出了一声的冷汗,只见屏幕上自动弹出了一条信息,是鬼鬼发来的,上面写着:“嘿嘿,这回绊倒你了吧!” 看到这条信息,蒋宜羽脑袋嗡的一下,马上打了一句:“你是谁?” 鬼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不带我去食堂,这就是你的报应。”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蒋宜羽不停地问着这句话。 鬼鬼没了反应,几秒钟之后,屏幕上又是血红色的“嘿嘿……”,越来越大,终于充满了整个屏幕,然后死机。蒋宜羽的手指停在重启键上,犹豫着没有按下去。突然耳边吹过一阵冷风,蒋宜羽打了一个冷战,一回头,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血红色的猫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r h3">4 八点半,宿舍里的其他成员一个个都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莫旭薇,她看宿舍里一片漆黑,以为房间里没有人,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手碰到房门,“咯吱”一声,门开了。 “这是谁啊,走了不锁门,要是丢了东西怎么办。”一进屋她顺手按亮了门旁的电灯开关,一抬头,看到蒋宜羽坐在床上,吓了一跳。 “你在宿舍怎么也不开灯啊?”蒋宜羽没有回答。 莫旭薇觉得有些奇怪,仔细一看,蒋宜羽面色苍白,缩在自己的床上,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坏了。 “蒋宜羽,你怎么了?”莫旭薇关心地问道。 蒋宜羽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 接着孔雅涵回来了,还带着一身的酒气,大概是和她练体育的那群兄弟喝酒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蓝琳那个狐狸精不知道又骗了谁的男朋友,正在楼下亲热呢。”看到没人接她的话,她洗了一把脸,就上床睡觉去了。 陶文和从江秀一起回来的,两人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陶文从学生会出来,从江秀从学校外面的餐馆打工回来。一路上,陶文滔滔不绝地讲着学生会今天发什么什么了,从江秀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是不住地点头,两人也看到在宿舍楼下和个陌生男孩亲热的蓝琳。一直到舍监要关楼门,蓝琳才恋恋不舍地和男孩分手,回到了宿舍,脸上的红潮,还没有退去。 人齐了,蒋宜羽突然开口:“我遇到鬼了!” 众人吃了一惊,蒋宜羽也不管大家想不想听,自言自语似的把她的经历讲了一遍。“它会杀了我们的!它会杀了我们的!”蒋宜羽结束的最后一句话犹如西伯利亚来的寒流,让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冷战。 “瞎说,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蓝琳说话没有了嗲声嗲气,而是带上了哭腔,她被蒋宜羽的故事吓坏了。 陶文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说有鬼魂附在了鬼鬼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鬼鬼是由一串0和1组成的程序,又没有实体,鬼魂怎么附身啊?” 从江秀结结巴巴地说道:“俺娘……说了,鬼……鬼想附在……什么上……就能附上。” 莫旭薇坐在她的电脑前,仔细检查了一遍鬼鬼的源代码,并没有发现异常。她看到蒋宜羽的电脑还开着,检查了她的电脑没有问题,又用她的QQ和鬼鬼聊了两句,鬼鬼一切正常,回复信息用的是黑色五号字,没有蒋宜羽所说的血红色的大字,聊天记录里也没有和蒋宜羽的聊天记录。 莫旭薇退出了程序,关上了电脑,上了床。 恐惧像一棵发芽的种子,在宿舍里缓慢地生长着。空气中有一种不安的躁动,宿舍老大陶文说道:“大家都睡吧,明天还有课,小从,你去把灯关了。” 从江秀万般不愿意地从床上下来,跑到门口,关了灯,新宿舍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她“咚咚咚”地又跑了回来,粗壮的身体踩得地板直响,要是在平时,肯定惹得众人一阵大笑,可是在今晚,没人笑得出来。 除了喝醉酒的孔雅涵,几个女孩都没有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想着自己的心事。 宿舍里静悄悄的,窗外夜色正浓,洁白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女孩终于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蓝琳被小腹的涨意弄得醒来,她极不情愿地从床上下来,趿着拖鞋,眯缝着眼睛向卫生间走去。蒋宜羽的床头好像挂着什么东西,她也没在意。从卫生间回来,她清醒了一些,又看到了蒋宜羽床头挂着的东西,模糊地呈现出一个人形,她揉揉惺忪睡眼,看清楚了挂的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了理工系新宿舍楼的天空。 蒋宜羽上吊了! 半个小时之后,一队警车停到了理工系新宿舍楼的楼下。 五个女孩就站在宿舍门口,她们被吓坏了,抱在一起,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不远处,站着一群看热闹的女生,嘀嘀咕咕地小声议论着什么。 宿舍里,几名刑侦人员正在对现场的痕迹进行取证,还有一个刑警拿着相机对着死去的蒋宜羽不停地拍照。 “雷队早!”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刑警出现在走廊里,刑警们纷纷和他打招呼。他叫雷正龙,是刑警队里最年轻的副队长。 雷正龙在现场转了一圈,询问了具体情况之后,又看了一眼吓坏了的五个女生还穿着睡衣:“叫她们进来拿些衣服换上,一会儿我有问题要问她们。” 五个女孩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宿舍拿上衣服,在隔壁宿舍换好之后,等着雷正龙的询问。 雷正龙先是对五个女孩微微一笑:“昨天晚上,蒋宜羽有什么异常没有?” “她说遇到了鬼了!可她为什么自杀呢?”陶文一口气把昨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目前还不能确定她是否是自杀。”这五个女孩一定是吓坏了。雷正龙又问了一句,“鬼鬼是什么东西?” “鬼鬼是我们开发的一个人工智能程序,放在QQ上可以和人聊天。”莫旭薇解释道。 雷正龙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陶文:“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你们要是想到了什么可疑的事情,可以打电话和我联系。你们五个人暂时不可离开本市。”现场勘查完之后,刑警带着蒋宜羽的尸体和她的笔记本电脑离开了现场。五个女孩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陶文强烈要求掉换宿舍,可实在是没有空着的宿舍了,五个女孩只能住在14号寝室。 人类建造房子原本是出于安全需要,除了遮风挡雨之外,防止外来的袭击应该也是它的功能之一。但是,这房子一旦出了什么与死人有关的事,它一下子就会变得极不安全,它的房顶、门、窗等等,总之每一个部分都变得让人生疑,甚至屋角的气味和从门缝中吹进来的风都让人直打冷战。 警察离开之后,4楼的14号宿舍被当作案发现场,封锁了。 五个女孩拿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离开了寝室,舍监安排她们临时住在了一楼的管理室。 当天晚上,五个女孩挤在管理室的双人床上,谁也不说话。就连每天都要吵架的蓝琳和孔雅涵都相对无语,毕竟一起生活了三年,还是有一些感情的。 蒋宜羽的离开对五人打击很大。 三天之后,警察撤销了对414宿舍的封锁,蒋宜羽的父母来拿走了她的物品,她的死初步被定为自杀。五个女孩都不愿意再回到这间宿舍。学校为了消除影响,找宿舍老大陶文谈话,要求她们必须住完这学期,下学期开学,一定为她们换宿舍。迫不得已,五个女孩又住进了414。 看到蒋宜羽的床,心里都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当天晚上,五个女孩又失眠了,为了不看蒋宜羽的床,都面对着墙壁。 天亮后,女孩们觉得心头一松,这才睡着了。 之后陶文颁布了一条新的舍规,在宿舍里不准提起蒋宜羽的名字。她的床一直空着,女孩们走到她的床前,会自动绕开。 渐渐地,女孩们淡忘了那件事。 <er h3">5 下午3点,理工系女生宿舍楼前。 “宏,不要离开我好吗?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和我说,我一定改。你不喜欢我和那些男生在一起,我发誓,我再也不理他们了。”宿舍楼下,蓝琳拉着一个男孩的手,苦苦哀求道。 男孩试图甩开蓝琳的手:“蓝琳,你放开手好吗?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让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宏,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蓝琳依旧苦苦哀求道。 “请你尊重自己,放手!”蓝琳的哀求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她的纠缠不休反而让男孩有些生气了,他用力甩了两下胳膊,终于甩开了蓝琳的手。 “宏,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蓝琳不知收敛,反而抱住了男孩。男孩一抬头,看到整栋女生宿舍的窗户都开着,女孩们都探头看着。他还从未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过丑,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他一把推开蓝琳,大声叫道:“我们已经完了,我不爱你了,不爱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琳望着男孩逐渐远去的背影,大叫:“你要不要我,我就死给你看!” 男孩停了一下,大概有十几秒钟,然后大步向前。 蓝琳看着男孩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大哭着跑回了宿舍。因为快要期末考试了,宿舍里的几个女孩都去自修室看书去了,只有莫旭薇在宿舍里,正坐在电脑前,对鬼鬼进行着维护。 蓝琳回到宿舍,扑在自己的床上痛哭起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叫“宏”的男孩。她刚才在宿舍下面上演的那一幕闹剧,莫旭薇自然也知道。她在蓝琳的床边小声地安慰着她,她越是安慰,蓝琳哭的声音就越大,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拿着书本,悄悄离开了宿舍。 “呜呜呜……”过了半个小时之后,蓝琳的哭声越来越小。听不到莫旭薇的声音,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发现她已离开了宿舍。蓝琳突然感到自己有些悲哀,表面上看来她交友甚广,可实际上当她真正需要一个人来安慰的时候,却发现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她擦掉眼角的泪痕,坐起身来,看到莫旭薇的电脑还开着。就走到电脑前坐下,登上自己QQ,随便找了几个陌生的网友闲聊起来。 那些男网友一听蓝琳刚失恋,在看过她空间相册里的照片之后,都约她出来散散心。蓝琳一个个都拒绝了,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遇到纠缠不休的,她直接拖进黑名单里,她的心里还期盼着那个叫“宏”的男孩子能回心转意。 不知不觉已经五点多了,红日西斜,天地间一片血红。 蓝琳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决定去食堂吃饭。正要起身离开时,QQ又响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居然是鬼鬼发来的信息。鬼鬼虽然不是她设计,但她也听室友说起过,鬼鬼是一个被动程序,只有你向它发送信息,它才会回答你。鬼鬼是不会主动给任何人发信息的。蓝琳觉得有些奇怪,又坐了下来,点开了鬼鬼的信息。只见屏幕上显示:“你别伤心了,再伤心就不好看了,我也会心碎的。” 蓝琳一惊,鬼鬼不止主动给她发信息,还会用俏皮话安慰自己。 莫非是自己刚才无意中发错了一条信息给鬼鬼?她点开了聊天记录,发现自己并没有给鬼鬼发过信息。 难道鬼鬼升级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伤心。”蓝琳在QQ上输入了这么一句话,敲下回车之后,鬼鬼马上回了一条信息。点开一看,上面写着:“你哭得那么伤心,我都看见了。” 蓝琳一下想起了蒋宜羽自杀的那晚讲的故事,说有鬼魂附在了鬼鬼上,她们谁都不相信,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真的。她心脏剧烈地跳着,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脖子后面直冒冷气。她挪动鼠标,想要关掉QQ,却发现电脑根本不受她的控制,鬼鬼的信息一条条弹出来:“蓝琳姐姐,我爱你!”“蓝琳姐姐,你嫁给我吧,我要你做我的新娘。”“你想见见蒋宜羽吗?她就在我的身边。” 蓝琳吓得手脚僵硬,想要大声地叫喊,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噜的响声。 鬼鬼又发来一条信息,屏幕上又是血红色的“嘿嘿……”越来越大,终于充满了整个屏幕。电脑的音箱里也发出“嚓嚓”的杂音,犹如地狱里恶鬼的笑声。她突然感觉到一团冷气从后面喷到她的脖子上,她一转身,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血红色的猫眼。 快6点了,蓝琳的死对头孔雅涵满身汗水从操场训练回来,汗水不停地冒出来,顺着她的身体滴到地上,她非常享受运动后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所有的烦心事像汗水一样,排出了她的体外。刚才听说蓝琳被男朋友甩了,哭得要死要活的,这也是她心情大好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想早点到宿舍,看看那个狐狸精痛哭流涕的样子。 走到三楼的时候,孔雅涵隐约听到了重物坠地的声音。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经常有人从楼上往下面扔东西,从废纸屑到水瓶,算是应有尽有。她心想可能又是哪个女孩使性子摔了水瓶,或者是不小心碰翻了窗台上的花盆。当她一只脚踏到四楼时,听到楼下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人从四楼跳楼了!” 孔雅涵的心咯噔一下,不会是蓝琳吧。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失恋就会自杀的话,那把蓝琳的前男友们加在一起,理工系早就血流成河了。再说了,人往往比对自己更了解对手,她与蓝琳从报到第一天就开始吵架,三年吵过来,她发现蓝琳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强的内心,基本上是没什么弱点的。所以,她绝不相信蓝琳会因为失恋而自杀。 走到四楼,她一抬头,看到一个人影从宿舍里跑了出来。因为相隔着一段距离,楼道里的光线也十分暗淡,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孔雅涵的第一反应是有小偷,她正要迈步去追,听到楼下有人喊道:“这不是414室的蓝琳吗?前不久她们宿舍还有一个女孩上吊了。” 这是不可能的,孔雅涵大步跑到宿舍门口,看到宿舍门大开着,宿舍的窗户也开着,但宿舍里并没有人。她攀着窗户向下望去,在宿舍的正下方,有一大摊殷红的血迹,一个女孩躺在血泊当中。那个女孩她相当的熟悉,正是她的死对头蓝琳。 恰在此时,宿舍里的其他女孩也走到了楼下。 莫旭薇看到蓝琳的尸体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好在从江秀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陶文原本在附近组织学生会的活动,闻讯赶来,看到蓝琳面目扭曲的脸,腹内一阵翻腾,忍不住吐了出来,等她擦完嘴角的污迹,抬头望向四楼的宿舍窗户,她看到了孔雅涵。 <er h3">6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说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雷正龙玩弄着手中的笔,眼睛盯着面前四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同一宿舍,在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先后两个女孩自杀,要说是巧合,谁也不会相信,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 “你让我们说什么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陶文完全没有了学生会主席的威风,说话都带着哭腔。 “我听说她和一个叫宏的男孩分手了,这可能是她自杀的原因。”孔雅涵说道。 雷正龙盯着眼前中性打扮的女孩,问道:“听说你和蓝琳的关系一直不好,是她的死对头,有很多人听到你们吵架时,你不止一次说过要她死。另外,你是校队的田径高手。你从宿舍一楼跑到四楼大概要多少时间?” 孔雅涵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气愤地问道:“你怀疑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的确是说过那样的话,可那只是吵架时的一句气话。”她原本还想说她看到人影跑出来的事,一时赌气决定不说了。 “你别生气,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是警方办案的一个习惯,在查明事情真相之前,你们四个都有嫌疑的。比如说你,从江秀,据我了解,蓝琳一直瞧不起你,经常欺负你,让你替她打扫卫生,拿东西,我说得不错吧?” 从江秀急着分辩道:“是有这事,可俺不能因为这就杀人吧。再说她跳楼的时候我并不在现场。” 雷正龙把目光转到莫旭薇的身上,看她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怜惜,还是问道:“蓝琳跳楼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我在……”她还没有说完,从江秀抢着说道,“因为快期末考试了,自修室已经满了,俺们两个在教学楼的一间空教室里看书。” 雷正龙看了从江秀一眼,问道:“小莫,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莫旭薇点点头。 “那就到这里吧。”雷正龙合上了笔记本,“你们的宿舍暂时不能回去了,一会儿我安排人跟你们回去拿一些生活必需品。警方和学校打了招呼,会给你们四个安排一个暂时的住处。并且即使是考试完成了,你们也不能离开学校。” 四个女孩手拉手走了出去,雷正龙看着她们的背影自语道:“动机会是什么呢?”他决定去找那个叫宏的男生谈一下。 舍监安排四个女孩住进了管理室,整栋宿舍的女生都在议论她们,认为她们是不祥之人,受到了某种诅咒。还有人说新宿舍楼在施工时有民工不小心死于非命,他的怨气在414宿舍凝结不散,一定要害死住在那间宿舍的所有人才会罢休。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并且越传越玄。 “你们吃点东西吧。不管怎么说,身体最重要。”学校派人送来了食物。 陶文说道:“放在桌子上,我们饿了会吃的。” “现在还热着呢,别等凉了再吃。”送饭的老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离开管理室。 “不吃东西喝点水吧。”从江秀给每人都倒了一大杯水。天气炎热,大家都有些口渴了,只有莫旭薇把水杯放在了一边,没有喝。再过两天就要考试了,可是谁都没有心情看书。接二连三的死亡已经让大家的神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天色刚黑,陶文打了一个哈欠,她有些困了,也许是因为多次的恐怖经历让她的神经变得有些麻木了,她趴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困意似乎会传染一样,莫旭薇插好房门之后,最后一个爬上了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孔雅涵醒了过来,她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房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也并没有在意,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了。 过了五分钟,她猛然惊醒,明明是四个人一起睡的,可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全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恐惧从内心迅速传遍了全身。她并不在一楼的管理室,而是回到了四楼14号寝室,她正睡在蓝琳的床上。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孔雅涵从床上一跃而下,想要逃出宿舍,用力拉了两下没有反应,宿舍门从外面紧锁着,她想要大声呼叫室友的名字,可喉咙里像是塞着什么东西,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猛然间她想起了雷正龙警官,想要给他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并不在身边。突然从房间里传来滴滴的两声,她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她才稳住了心神,想到了刚才的声音很熟悉,像是QQ信息的声音。她慢慢地站起来,看到莫旭薇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不知怎么启动了,屏幕发出的白光,透着妖异的气息。奇怪了,莫旭薇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有将电脑带走吗?她深吸一口气,挪动脚步,一步步地来到电脑前,看到蓝琳的QQ打开着,一个头像跳动着。 孔雅涵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头像她是认得的,跳动的是鬼鬼的头像,还是她给选的。 鼓足了勇气之后,她挪动鼠标,点开了鬼鬼的信息。 “你害怕吗?要不要我去陪你啊?” 孔雅涵盯着屏幕看了十几分钟,才下定决心,用颤抖的手指敲击键盘,输入了一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死我们的室友?” “呵呵,你问我是谁?你不知道吗,我是鬼鬼啊!我一个人好寂寞的,你们一起来陪我玩吧。蓝琳姐姐和蒋宜羽姐姐都想你了。”看到这条信息,孔雅涵被吓得打了一个冷战,她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不知要输入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鬼鬼主动发来一条信息,“要想活命的话,不要乱说话。” 孔雅涵马上察觉了什么,快速输入一条信息:“你到底是谁?” 发过去之后,鬼鬼没了反应。她想挪动鼠标,发现电脑不听控制了。鬼鬼又弹出一条信息,屏幕上又是血红色的“嘿嘿嘿嘿……”,越来越大,终于充满了整个屏幕。电脑的音箱里也发出“嚓嚓”的杂音,犹如地狱里恶鬼的笑声。她突然感觉到一团冷气从后面喷到她的脖子上,她一转身,看到了蓝琳。 蓝琳的模样已经变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青灰的脸色中透出一块块黑色的霉斑,有的地方翻着白边,眼眶内的眼珠早已经腐烂得消失了,只有两个看来黏糊糊的黑洞,因为嘴唇没了,牙齿全露了出来,感觉像是在恶意地笑。 孔雅涵恐惧到了极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吱呀”,宿舍门开了,伴随着“咔嗒咔嗒”的脚步声,一个影子闪了出来。她走到孔雅涵的身边,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子前面试了一下,还有呼吸,才直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蓝琳”,半晌才说道,“你装得可真像,要不是俺事先知道,猛地一看到你,俺也会被吓得晕过去。”这一胖一瘦的两人,正是同一宿舍的莫旭薇和从江秀。 “别说废话了,赶快把她抬回去,要是陶文突然醒过来,可全完了。” 从江秀拍拍胸脯,得意地说道:“小莫,你放心好啦,药量俺拿捏得很准,让谁半夜醒来,谁就醒来;让谁一觉睡到天亮,谁就睡到天亮;让谁说不出话来,她就是吃奶的劲都使上,保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莫旭薇抬起了孔雅涵的脚,说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用药的大行家。掩藏得可够深的。”她心理却在盘算着,该用什么方法除掉眼前的这个家伙,而不会引起警察的注意。 从江秀抬着孔雅涵的胳膊,边走边说道:“俺爷爷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老中医,俺从小就住在爷爷家,和爷爷学了很多中药方面的知识。大学俺本来想学中医的,可家里说中医挣不了钱,就让俺学了个理科。” 两人抬着孔雅涵走到三楼,从江秀又说道:“小莫啊,俺还真没看出来,你可是个狠角色,不声不响地就杀了两个人,还做得天衣无缝,俺虽然怀疑你在鬼鬼的程序上做了手脚,可是没有证据,要不是俺无意中发现了那份合同书,就让你得逞了。” 莫旭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想不到自己完美的杀人计划会被这个村姑识破,她也没想到从江秀的编程水平这么高,能看出鬼鬼程序中的问题。 “哎呀!”说话让从江秀分了神,不小心扭到了脚,疼得她脸都扭曲了,差点把孔雅涵扔在楼梯上。 莫旭薇低声吼道:“先把她放下。” 从江秀忍着疼把孔雅涵放在台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抱着脚嗷嗷直叫。 “你小声点,要是把谁吵醒了,我们都完蛋了。”莫旭薇走到从江秀身前,弯下腰说道,“让我看看,伤得厉害吗?”她刚摸到从江秀的脚脖子,身后一股大力推来,她一下子滚了出去,脑袋重重地撞在台阶上,一阵剧痛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江秀一下站了起来,憨厚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这下鬼鬼是我的了,钱都是我了的。” “不许动!”一队警察突然从楼下蹿上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从江秀。 <er h3">7 “雅涵,雅涵,你醒醒。”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孔雅涵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她看到的是坐在她身边的陶文。左右望了一下,还是在一楼的管理室。她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后背有几处隐隐作痛。她艰难地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那不是梦,都是真的!谢谢你及时给我们提供信息,帮助我们破了414寝室谋杀案。”从陶文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道。 孔雅涵一探头,看到了年轻的刑警队副队长雷正龙。 陶文一探手:“谋杀案!谁和我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莫旭薇和从江秀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雷正龙说:“莫旭薇还在医院,她摔成了高位截瘫,这一辈子只能摇晃脖子了,也算得上是罪有应得。从江秀被关在警察局,她们已经交代全部的犯罪经过,从江秀少说也要判个七八年。” 陶文大吃一惊:“难道蒋宜羽和蓝琳都是她们杀的?不可能吧,她们两个人可老实了。” 雷正龙摇摇头:“从江秀并没有杀害蒋宜羽和蓝琳,这两个人全是莫旭薇杀害的。” “可她为什么要杀人啊?她与蒋宜羽和蓝琳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孔雅涵问道。 “这一切都是为了鬼鬼。”雷正龙说道,“是我疏忽了这一点,不然这个案子可能早就破了。” “是为了鬼鬼?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吧,我受不了了。”陶文叫道。 雷正龙缓缓地讲道:“虽然你们当初开发鬼鬼,完全是因为好玩,但是随着鬼鬼的不断发展和完善,已经形成了一个很先进的人工智能系统。国内的几家高科技公司,开出了高价收购鬼鬼,最高出价100万。这个消息只有蒋宜羽和莫旭薇知道。两人为了独占鬼鬼,就想出了闹鬼一事,想要吓一吓你们。原本的计划是蒋宜羽假装被鬼附身,然后在宿舍里上吊。莫旭薇趁蒋宜羽不注意,将绳子上的活结换成了死结,吊死了鬼鬼的主要编写者蒋宜羽。之后她在鬼鬼的程序上加了一段远程遥控程序,听闻蓝琳失恋了,就用鬼鬼来刺激她。因为蓝琳也参与了鬼鬼的设计,她打算借机除掉蓝琳,就用重物打晕蓝琳之后将她从宿舍的窗户推了下去。她跑出宿舍的时候孔雅涵正好上来,她不确定孔雅涵是否看到了她。在我询问的时候,孔雅涵并没有说出来,她暂时安心了。接着就是鬼鬼最后一个设计者从江秀。可她没想到平日里老实木讷的从江秀发现了鬼鬼程序的异常,也看到了公司开出的收购书,提出要分一半,不然就去告发她。莫旭薇只能答应了。两人为了让孔雅涵永久闭嘴,就在你们喝的水里下了药,然后把孔雅涵抬到了四楼的宿舍。用鬼鬼吓她。” 陶文和孔雅涵瞪大了眼睛,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那她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陶文问道。 雷正龙说道:“莫旭薇被从江秀推下了楼梯,摔成了重伤。从江秀关在拘留所里等待起诉。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现在鬼鬼属于你们两个人了。也就是说,你们两个每人都能分得50万的转让费。希望你们不要贪心,让我再来一次。好了,我要走了。” 二女还在震惊当中,她们不相信莫旭薇为了钱会干出这么可怕的事。 雷正龙在临出门之际,回头又说了一句:“鬼既是人心。” Chapter 8 第三教研室 <er h3">1 彭燕燕随着冯丽向西边的那幢破败的小楼走去,作为清江理工学院大学一年级的新生,她们对这所有着悠久历史的高等学府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月色凄迷,随着微凉的夜风,不时有黄叶在她俩的身旁飘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荒草枯叶衰败的气味。 刚入学那会儿,彭燕燕和同寝室的几个女生便听说了,在校园里流传已久的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故事的发生地就是彭燕燕和冯丽即将前往的那幢小楼。彭燕燕和冯丽决定去小楼之前,宿舍的另两个女生孙萌萌和祝娟曾极力阻止。尤其是祝娟,更是死拉硬拽,企图阻止她们俩。 “你们俩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去那幢小楼?”祝娟抱着枕头坐在床上,一脸的不理解,“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不管那个传说真实与否,我觉得都没有必要去。” “祝娟说得对,我也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孙萌萌在一旁附和着,“那个年轻的硕导周臣和大三女生夏雨溪的传说虽然凄美,但毕竟已是20年前的事了。姑且不论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单就周臣每个月15号的午夜,都会出现在小楼的窗口,看着夏雨溪从楼上跳下这件事来说,就过于离奇,根本不足为信。” “还有就是,既然两个人殉情,为什么夏雨溪跳楼自杀了,而周臣却失踪了呢?”祝娟接着补充道,“虽然后来有人说周臣因为夏雨溪的自杀而精神错乱,最后也跳了楼,但根本无法考证。我个人觉得,这与其说是一段凄美的传说,还不如说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周臣欺骗了夏雨溪的感情,害得夏雨溪为他自杀,而他自己装疯,卑鄙无耻地逃跑了,现在说不定在哪儿逍遥快活呢。” “但我更倾向于第二个版本。”冯丽对祝娟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夏雨溪在那天夜里去教研室找到了周臣,逼着周臣和她好。周臣不答应,她便站在四楼的走廊边威胁,没想到失足掉了下去,害得周臣也离开了学校。” “这个版本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祝娟似乎有些吃惊,歪着头看了看冯丽,“你在哪儿听到的?” “别管我在哪儿听的,总之都是传说。如果周臣今晚真的在小楼的话,那就说明他并不是个骗子。”冯丽脸上的表情像是铁了心要去小楼,“究竟怎么回事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他不可能在那里。”祝娟下了最后的断语,“我认为第一个版本的可信度更高。既然当年他没有和夏雨溪一起殉情,就说明他根本不爱夏雨溪,所以他不可能再去那个曾见证他阴谋的地方,而如果他真的已经死了,那就更不可能了。” 女生宿舍403寝室里几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但强烈的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 “不跟你们争了,总之我不相信周臣会那么无情无义。”冯丽扔下这句话后,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微型强光手电筒,拽着彭燕燕一脸悲壮地走出了宿舍。 和冯丽一前一后走在校园昏暝的小路上,彭燕燕开始有些后悔了。她之所以和冯丽一起去那幢小楼,主要原因不在于她有多么重的好奇心,而是因为她和冯丽之间极为要好的关系使然。 虽然进入大学才几个月,但因为性格和爱好的相同,她和冯丽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两个人平时几乎无话不谈,有时吃饭都在一个碗里。如今冯丽执意要去那幢小楼探个究竟,作为好朋友的她,即使心里有些发憷,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追随而去。 而冯丽之所以这么执著要去小楼探秘,其中的原因只有彭燕燕一个人知道。她记得在一个多月前,冯丽不知从哪儿搞到了一张周臣的照片。照片上的周臣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帅哥。除了那张棱角分明、立体感十足的脸令人倍感倾心外,在彭燕燕看来,周臣的那双眼睛才是真正摄人魂魄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的眼睛,就像一条可以将我身心都完全淹没的‘爱之河’。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投身进去畅游一番,即便溺水而死也值得。”彭燕燕至今清晰记得冯丽对着周臣的照片说这番话时的表情,迷醉,忘我,甚至花痴、魔怔这样的词都不足以诠释冯丽当时的痴迷状态。 “你不会在那条‘爱之河’里裸泳吧。”彭燕燕曾捂着嘴戏谑冯丽。 “为什么不?”冯丽倒是满不在乎,一脸正经,“如果河里没有其他女孩,我当然会。” “可夏雨溪比你提前了一步。”彭燕燕记得自己当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那么帅,说不定河里有多少女孩呢!” “不会的,即便真的有,那些女孩,包括夏雨溪在内,也早就淹死在河里了。”冯丽当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咬破了自己的下嘴唇。彭燕燕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她当时曾劝冯丽几句,但冯丽似乎根本听不进去。这次跟着冯丽去小楼,彭燕燕也想借此机会唤醒好朋友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都说学理科的人的思维是理性的。但女孩子天生却都是感性动物,而且对一切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冯丽,不仅好奇心重,而且对周臣和夏雨溪的传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耿耿于怀,一股非还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清白的冲动丝毫不加掩饰。 <er h3">2 彭燕燕跟着冯丽顺着小路向北面转了过去,往前又走了几十米,那幢传说中的小楼的模糊轮廓便出现在她俩眼前。 想要到达小楼,彭燕燕和冯丽就必须穿过两边筑有红墙的细长甬道。而这段仅有50米的曲折通道,被高年级的同学戏称为“通幽路”。一为曲径通幽之意,也为通向幽冥之路。 来到甬道的入口,彭燕燕和冯丽同时停住了脚步。甬道的入口处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牌子上用红色的颜料写着几个醒目的字——学生禁止入内! 冯丽用手电筒在那个感叹号上晃了晃,扭头看着彭燕燕:“燕燕,准备好进去了吗?” “还没有。”彭燕燕向四周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有打退堂鼓的意思,“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别再想了。”冯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再有20分钟就12点了,如果我们再不进去,就只能等到下个月了。” “冯丽,你觉得那个传说靠谱吗?”彭燕燕仍在犹豫,她朝漆黑的甬道里看了一眼说,“你真的认为值得冒这个险?” “不管靠谱不靠谱,总之我们亲自去看看。如果真的出现了,也算我们没白跑一趟,如果没有,那我们也死心了,只能认为那不过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而已。” “美丽的传说?”彭燕燕撇了撇嘴,“不光只是美丽吧,如果夏雨溪真的从楼上跳下来可怎么办?” “别信那个。”冯丽的手不知为什么哆嗦了一下,手电筒的光束也跟着偏向了一旁。她关掉手电筒甩了甩手说,“至少从目前来讲,我们还没听说有谁亲眼见过夏雨溪跳楼吧?” “也没听说有人见过那个年轻帅气的硕导。”彭燕燕搓了搓手,感觉身上越来越冷了。 “对,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冯丽重新打开手电筒晃了晃,“别废话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终结那个传言的。你要是不敢去的话,我可要进去了。”冯丽说完,迈步向甬道里走去。 “等等我。”彭燕燕紧走几步,跟在了冯丽的身后。 甬道的上方被密布的爬山虎覆盖,昏黄的月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一片斑驳。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甬道的深处走去。不知为什么,彭燕燕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似乎有一股寒气正朝着自己渐渐逼来。她拽住冯丽的胳膊,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两个人终于走出了甬道。彭燕燕松开了抓住冯丽胳膊的手,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第三教研室在四楼的最西头。”冯丽用手指向小楼。彭燕燕发现冯丽那只抬起的胳膊也在微微地颤抖。 “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冯丽扭头看了一眼彭燕燕,“燕燕,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白得吓人。” “看看你自己吧。”彭燕燕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好了好了,咱俩别斗嘴了。”冯丽咽了口唾沫,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走吧,时间不多了。” 在距离小楼还有20多米的地方,彭燕燕再次停住了脚步。 “冯丽,我觉得咱俩在这儿站着就行。”彭燕燕觉得自己的两腿有些不听使唤。 “不行。”冯丽扭头看着彭燕燕,昏蒙的月光把她的嘴唇映出一种奇怪的颜色,“我们必须打开第三教研室的门,这样,才有可能看到周臣和夏雨溪。” “我有点害怕。”彭燕燕缩了缩脖子,“我不想进去了。” 听了彭燕燕的话,冯丽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足足盯着彭燕燕看了十几秒钟。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彭燕燕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你的样子好怪,不会是生我的气吧?”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冯丽忽然莞尔一笑,“燕燕,如果你真的不敢进去的话,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冯丽说完,转身向小楼的大门走去。 “冯丽!” “嗯?”冯丽停住脚步,用手抚弄了一下颇有层次感的短碎发,转过身看着彭燕燕。 “你,你小心点。”彭燕燕迟疑了一下,她本想跟着冯丽进去,但终究没有鼓起勇气,“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赶快出来。” “好吧。”冯丽点了点头,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她转过身,推开门走进了小楼。 等冯丽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之后,彭燕燕有些恨自己不仗义,后悔不该让冯丽一个人进去。可冯丽已经进去了,彭燕燕也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 彭燕燕往四楼看了一眼,把身子躲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她抬起手看了看表,差10分零点。 过了一会儿,彭燕燕看到小楼的二层有灯光闪了一下,随即便消失不见了。接着是三楼,四楼。冯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四楼的走廊上。 彭燕燕看到冯丽拿着手电筒朝自己这边晃了晃,然后向最西头的第三教研室走去。 冯丽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西头。彭燕燕咽了口唾沫,眼珠紧紧盯着黑糊糊的第三教研室的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彭燕燕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刚好午夜零点。 冯丽进去已经有10分钟的时间了,为什么还不出来?传说中的周臣和夏雨溪也没有出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彭燕燕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第三教研室里闪现出来。 彭燕燕松了口气,起初以为是冯丽,但她仔细一看,却发现这身影比冯丽要娇小一些,而且是一头长发。 彭燕燕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弄不清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冯丽没有出来,这个出现在四楼走廊上的长发女人又是谁? 彭燕燕屏住呼吸,虽然自己躲在树后很难被人发现,但她还是紧张到了极点,身子靠在树干上,“砰砰砰”的心跳声不断地震颤着她的耳膜。 长发女人站在走廊边上不动了,彭燕燕只能勉强看到女人一团模糊不清的白影和身上随着微风轻轻飘摆的裙裾。 彭燕燕想喊,但嘴巴仅是张了张,根本没勇气喊出声。而就在这时候,彭燕燕突然看到冯丽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冯丽竟然猛地推了那个女人一把。 “啊!”彭燕燕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她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睁睁看着女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女人在跌落地面的同时,彭燕燕看到从教研室里突然冲出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的身材高大,一眼便能看出是个男人。 黑影双手扶着栏杆,探出身子向楼下看了看,而后抬起了头,似乎向彭燕燕这边看了过来,彭燕燕吓得急忙把身子缩回到树后。 当彭燕燕再次探出头向小楼看去时,那个男人的身影和冯丽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四楼的走廊上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坠楼女人白色的身影还在地上。彭燕燕根本没有勇气跑过去看。她拼命遏制住自己狂跳的心,一步步向后退去。 彭燕燕看了一眼那条幽黑的甬道,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甬道里依然弥漫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寒气。但此刻的彭燕燕已经是冷汗袭身,像一只被猎人打了麻醉剂的小鹿,僵硬而机械地迈着毫无知觉的双腿,拼了命地向外狂奔。 <er h3">3 彭燕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回女生宿舍的。当她一头冲进屋子里的时候,孙萌萌和祝娟急忙抱住了她将要扑倒的身子。 “出什么事了?”把彭燕燕扶到床上坐下后,孙萌萌和祝娟几乎是同时问道,“冯丽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我不知道。”彭燕燕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哑巴了你。”祝娟晃了晃彭燕燕的身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水,我要喝水。”彭燕燕哆嗦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孙萌萌倒了杯水递给了她。 彭燕燕“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之后,激动的情绪似乎略微平复了一些。祝娟急忙再次问道:“燕燕,冯丽呢?” “不知道。”彭燕燕喘了几口气,“她自己进了小楼,我害怕,在外边看着。” “然后呢?”孙萌萌催促道。 “然后……”彭燕燕用手抓了抓头发,似乎在努力梳理着自己的记忆。 经过彭燕燕期期艾艾的描述,孙萌萌和祝娟基本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现在怎么办?”孙萌萌看了一眼对面的祝娟。 “早就说不让你们去,你们偏不听。”祝娟脸色铁青地看着彭燕燕,“这下可好,万一冯丽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孙萌萌摆了摆手,“现在的关键是,冯丽没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要不然报警吧。”彭燕燕抬起头看了看孙萌萌和祝娟,“我亲眼看到冯丽把一个女人从楼上推了下去,再不报警,说不定冯丽也有可能被害。” “燕燕说得对。”孙萌萌看了一眼祝娟,“不能再犹豫了,救冯丽要紧。” 祝娟紧绷着嘴唇想了想,然后抬起头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当孙萌萌刚把手机掏出来准备拨110时,突然看到门口人影一闪,冯丽竟然出现在她们三个人的面前。 “不用报警了,我回来了。”冯丽表情木讷地在三个室友的脸上挨个扫过,然后旁若无人地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看着冯丽的突然出现,彭燕燕、孙萌萌和祝娟惊得目瞪口呆,寝室里竟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在那一刻突然凝滞了,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半分钟过后,祝娟首先反应了过来。她站起身走到睡在上铺的冯丽床前,用手捅了捅冯丽的腰眼:“冯丽,大家都在担心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解释一下?” “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冯丽翻了个身,脸朝墙再也没了动静。 “你……” 祝娟刚要再说什么,孙萌萌从后面拉了她一下:“算了祝娟,冯丽回来就好。也许她真的是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但彭燕燕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了一下身子,看了看对面床上的祝娟,发现祝娟似乎也没睡着。 “祝娟。”彭燕燕小声地喊了一句。 “你怎么还没睡?”祝娟扭脸看着彭燕燕。 “那个女人怎么办?” “哪个女人?” “就是刚才跳楼的那个女人。”彭燕燕压低声音,“我们是不是得报警啊!” “别傻了。”祝娟往上铺看了一眼说,“如果报警,学校就知道你和冯丽昨晚去了那幢小楼,到时候肯定会处分你们的。” 听了祝娟的话,彭燕燕没词了。学校三令五申不许学生去那幢小楼,如果真的被学校知道了,处分是小事,万一让退学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在胡思乱想中,彭燕燕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突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冯丽从上铺下来,拿着香皂盒走出了寝室。 “祝娟,萌萌。”等冯丽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彭燕燕急忙从床上坐起,把祝娟和孙萌萌喊了起来。 “怎么了燕燕?”孙萌萌揉揉眼,一副被人惊扰了好梦的生气样。 “冯丽拿着香皂盒出去了,估计去洗漱间了。”彭燕燕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朝洗漱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的孙萌萌不假思索地说道,“去洗漱间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谁没有起夜的时候?” “你睡傻了吧。”祝娟用手在孙萌萌的头上晃了晃,“你晚上起夜还带着香皂盒啊?即便有洁癖的人也不可能那么讲究吧?” “是有点不太正常。”经过祝娟的这么一说,孙萌萌似乎清醒了一点,她看着彭燕燕和祝娟说,“那怎么办,要不咱三个去看看?” “走,看冯丽究竟去洗漱间干什么。”祝娟穿上鞋,首先走出寝室。彭燕燕和孙萌萌则紧随其后。 洗漱间在走廊的尽头。三个人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脚步声还是在空旷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当三个人来到洗漱间门口时,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祝娟扭头冲身后的彭燕燕和孙萌萌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急忙捂住嘴,尽量不发出声响。 祝娟把头探了进去,但并没有看到冯丽的身影。她又仔细听了听,终于听出流水声是从里间的某个便池处传出的。 祝娟拽了一下孙萌萌的胳膊,孙萌萌碰了碰彭燕燕,三个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洗漱间。 流水声仍在继续。三个人走到发出声音的便池门前。 蹲下身子,顺着门下面的缝隙向里面看去,祝娟看到了一双脚,脚上的拖鞋是冯丽的。祝娟站起身,看了看孙萌萌和彭燕燕,两个人冲祝娟点了点头。 祝娟用手抓住了门上的把手,轻轻地拉开了门。 随着生锈合页的摩擦声,三个人同时看到,冯丽正坐在便池的旁边,两手用力搓洗着,洁白的泡沫弄得腿上和脚上到处都是。而她脚边的那块香皂,已经被用去了大半。 “冯丽,你在干什么呢?”彭燕燕急忙上前把冯丽从地上抱起。 “脏,我的手太脏了。”冯丽喃喃地说着,两只手仍不停地相互搓洗着。 “先把她弄回去再说。”祝娟的口气不容置疑。三个人连架带抬,总算把冯丽弄回寝室。 <er h3">4 说也奇怪,刚才还喃喃自语的冯丽,一到寝室里便像是睡着了一样,两眼一闭,躺在祝娟的床上一动不动了。 “她是不是中什么邪了?”祝娟看着一脸憔悴的冯丽,“她究竟在小楼里看到了什么?” “很难说。”孙萌萌摇了摇头,“从燕燕刚才的描述上来看,第三教研室里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而冯丽看到了那一幕,所以才变成了这个样。” “算了,先别管那么多了。”祝娟低着头想了想说,“既然她已经睡着了,那就等明天她醒来再问吧。” 对于祝娟、孙萌萌和彭燕燕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三个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在寝室内洒下一片柔和。 彭燕燕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躺在祝娟床上的冯丽还没有醒。孙萌萌从上铺下来,看了冯丽一眼,对彭燕燕说:“我先去洗漱,等她醒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三个人依次洗漱完毕回到寝室后,冯丽依然没有醒。 “总这样不是办法。”祝娟看着依旧昏睡的冯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凉水,然后对着冯丽的脸上喷去。 祝娟的这招的确管用。冯丽被凉水一激,浑身突然打了个哆嗦,慢慢睁开眼睛。 “你总算醒了。”祝娟把杯子放在一边,“冯丽,你还认识我吗?” “祝娟,你开什么玩笑。”冯丽从床上坐起,看了看眼前的三位室友,“你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脸上没东西,心里有。”祝娟拉过把凳子坐在了床边,“说说吧,你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冯丽低头做深思状,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记得昨晚我和燕燕去了那幢小楼。后来我一个人进去了。” “拣关键的说。”祝娟有些急不可耐了,“进去之后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走进第三教研室之后,看到了一个男人。”冯丽的眼神有些游移。 “那男人是谁?” “周臣。” “扯淡。”祝娟一撇嘴,“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信就算了。”冯丽起身从床上下来,穿上鞋,拿着洗漱用具向门外走去。 看着冯丽走出寝室,彭燕燕三个人面面相觑。 “祝娟,怎么不等冯丽把话说完呀?”孙萌萌斜了祝娟一眼,“先别管是真是假,等她说完再分析也行!” “是啊祝娟。”彭燕燕也跟着说道,“就冯丽回来后奇怪的表现来看,我觉得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事。” “等她回来再问问。”祝娟此刻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鲁莽,神色郁郁地坐在凳子上不再说话了。 冯丽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彭燕燕看了看孙萌萌和祝娟,三个人如临大敌般地静候着冯丽的出现。 “你们三个怎么了?”冯丽一进屋,便看到自己的三位室友正襟危坐,脸上都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 “接着说吧。”孙萌萌首先开口,“我们三个因为你一夜都没睡,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冯丽放下手里的东西,“你们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好了好了。”祝娟说道,“你接着刚才的话说吧,你说什么我们都信。” “我都说完了。”冯丽眨了眨眼睛。 “说完了?”孙萌萌突然站起身,“你不是说见到周臣了吗?” “对呀。” “他长什么样?”孙萌萌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帅哥,超级帅哥。”冯丽看了一眼旁边的祝娟,脸上浮现出一种陶醉的表情。 “看你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祝娟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20年过去了,周臣怎么说也得有50岁了,还帅哥呢,我看是个糟老头子吧。” “错!”冯丽马上纠正道,“他根本没有那么老,看上去顶多20多岁的样子,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孙萌萌诧异地看着冯丽,“周臣和夏雨溪的事发生在20年前,当时周臣30出头,到现在怎么说也得50多岁了吧。是不是你看花眼了?” “绝不会的。”冯丽再次争辩道,“我眼神再不好,帅哥和老头我还是分得清的。” “好了,就算他是帅哥。”祝娟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那么然后呢?” “没有然后。”冯丽坐到床边伸了个懒腰,“我刚看到周臣,便莫名其妙地晕倒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教研室里已经没人了。我来到楼下,也没看到燕燕,于是就回来了。” “你把一个女人推下了楼,你还记得吗?”彭燕燕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推别的女人下楼?”冯丽吃惊地看着彭燕燕,“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我……”彭燕燕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再重申一次,我一进去就晕倒了,醒来后就直接下了楼。”冯丽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这也太简单点儿了吧。”祝娟一脸狐疑地看着冯丽,“你回来后去洗漱间的事还记得吗?” “洗漱间?”冯丽想了一会儿说,“不记得了,那么晚我去洗漱间干吗?” “天知道你干吗!”孙萌萌被冯丽气乐了,干笑了两声说,“你坐在便池旁边一直在洗手,还不停地说自己的手太脏了,难道你一点都记不起来?” “有这样的事?”冯丽惊讶地看着孙萌萌,一脸毫不知情的无辜相。 “算了算了。”祝娟显得有些不耐烦,拿过自己的挎包在里面胡乱翻了翻,然后找出饭卡,拿起饭盒说,“我得去吃早餐了,不听你们在这儿瞎白话了。” 冯丽默默地看着祝娟的动作:“你们去吧,我不想吃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孙萌萌拿起饭盒,跟着祝娟走出了寝室。 <er h3">5 等祝娟和孙萌萌走了之后,彭燕燕坐到了冯丽的身边。 “冯丽,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部分是真的。”冯丽朝门口看了看说,“我不仅见到了周臣,而且还见到了夏梦溪。” “啊!”彭燕燕吃了一惊,“那你刚才……” “我知道孙萌萌和祝娟不会相信的,所以我也没说那么多。”冯丽走到门口,伸头往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上门重新坐到了彭燕燕的旁边。 “我接下来的话,你可以认为是胡扯,但我只是向你叙述我见到的。”冯丽认真地看着彭燕燕。 “那你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晚我一走进第三教研室,便看到里面站着两个人。”冯丽微微仰着脸,似乎在回忆昨晚的那一幕。 “两个人?”彭燕燕急忙问,“这两个人是谁?” “周臣和夏雨溪。”冯丽一脸的神秘,“我姑妄说之,你姑妄听之。听完后你就把我说的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权当我在胡说八道。” “好,你说你说。”彭燕燕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了。 “因为我有周臣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冯丽开始娓娓道来,“夏雨溪我没见过,所以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吃惊不小。” “他们俩真的还是那么年轻吗?”彭燕燕忍不住插话道。 “是的。”冯丽点了点头,“夏雨溪太漂亮了,漂亮得令人嫉妒。我问他俩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夏雨溪告诉我说,20年前的那天晚上,她和周臣约好在第三教研室见面,可当她来到教研室的时候,看到周臣和一个女孩在屋子里坐着。” “一个女孩?”彭燕燕瞪大了眼睛。 “是的,一个女孩。”冯丽举起手示意彭燕燕不要打断她,“夏雨溪并不认识这个女孩。但女孩却主动站起来和她打招呼,说周臣是她的男友,并且她已经怀了周臣的孩子,希望夏雨溪不要再纠缠周臣。夏雨溪当场就质问周臣是怎么回事,周臣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后来那个女孩把夏雨溪叫到教研室外面的走廊上,说要和她好好谈谈。但是夏雨溪万万没想到,那个女孩竟然趁她不备,突然把她从楼上推了下去。” “这个女孩是谁?” “不知道。”冯丽摇了摇头,“不过夏雨溪说,当时她并不是一个人去教研室的,还有一个她的好友在楼下等她。” “照这么说,夏雨溪的那个好友会不会看到了她被那个女孩推下楼的一幕?” “很有可能。”冯丽抿着嘴想了想说,“不过当时天很黑,夏雨溪的那个同学也不一定能看清那个女孩的样子。”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周臣不会不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但周臣却不愿说出那女孩的名字。” “为什么呢?” “不知道。”冯丽犹豫了一下,“也许在周臣看来,反正夏雨溪已经死了,而那个女孩又怀了他的孩子,出于种种考虑,他也不想让那个女孩也赔上一条命吧。” “太离奇了。”彭燕燕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那你半夜为什么会跑到洗漱间里?” “我自己也不清楚。”冯丽看了一眼彭燕燕,“当时我迷迷糊糊的,好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就感觉自己的手脏。” “那你为什么不在水龙头上洗手,而要坐在便池旁边呢?” “不知道。”冯丽用力地摇头,“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似的,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干。” “对了,冯丽。”彭燕燕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冯丽说,“昨晚我看到你把一个女人从四楼推了下去,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冯丽的目光中突然透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诡异,“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被蛊惑了。当夏梦溪走出教研室时,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有一种想要推她下去的冲动。” “为什么?”彭燕燕张着嘴惊异地看着冯丽。 “我自己也不知道。”冯丽忽然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痛苦,“我当时觉得周臣就应该属于我的,如果不把夏雨溪除掉,我就没办法得到周臣。” “你……”彭燕燕的嘴唇哆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究竟中什么邪了?”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冯丽低下头,用手胡乱地在自己的头发上抓挠着。 彭燕燕默然地看着冯丽痛苦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此刻坚定地认为,冯丽的意识一定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了,以至于做出了昨晚那个疯狂的举动。而冯丽坐在便池旁洗手,估计是因为自己把夏雨溪推下楼之后感到害怕,所以才拼命想把手上的痕迹洗掉。 “周臣呢?”彭燕燕用手抚摸着冯丽的肩膀,轻声问道,“女孩把夏雨溪推下楼之后,周臣不会无动于衷吧?” 听了彭燕燕的话,冯丽缓缓地抬起头:“夏雨溪的死,让周臣受了很大的刺激,而公安局也把他认定为最重要的嫌疑人,几天后,他在拘留所里自杀了。” “那个女孩呢?” “消失了。”冯丽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从床上站起,“走吧,燕燕,我饿了,一起去吃早饭。” “那好吧。”彭燕燕本来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一看时间,急忙拿着饭盒和冯丽走出了寝室。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彭燕燕刻意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状况,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这让她稍微放心了点儿。如果小楼那边真的有女孩的尸体的话,学校里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动静。但昨晚冯丽推人下楼她是亲眼所见的,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这一切?彭燕燕想着想着,身上突然打了个冷战。 “你怎么了燕燕?”坐在饭桌对面的冯丽,注意到了彭燕燕的异常。 “昨晚我明明看到你把一个女孩推下了楼,你自己也承认是把夏雨溪推下去了,可楼下为什么会没有尸体?”彭燕燕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 “只能有一个解释。”冯丽放下筷子想了想说。 “什么?”彭燕燕有些紧张地看着冯丽。 “我昨晚推下去的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冯丽的话,也是刚才彭燕燕为什么会突然打冷战的原因,因为她想的跟冯丽一样。 “我看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彭燕燕再也吃不下去了,索性把筷子往饭盒里一撂说,“我相信昨晚我没有看花眼,如果楼下没有尸体的话,那只能这么解释了。” <er h3">6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女生宿舍403寝室里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孙萌萌和祝娟似乎始终对冯丽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14号。吃过晚饭,祝娟把彭燕燕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燕燕,你和冯丽的关系最好,明天又是15号了,我觉得你应该跟冯丽谈谈。” “谈什么?” “我担心她会再次去那个小楼。”祝娟显得有些紧张,抓住彭燕燕的手说,“你跟冯丽谈谈,劝她千万别再去那个小楼了,我真的很害怕她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到寝室里。” “应该不会吧。”听了祝娟的话,彭燕燕也感到有些不安。她想了想说,“好吧,一会儿我找冯丽谈谈,探探她的口气。如果她明天还有去小楼的意思,我们就告诉楼下的阿姨把门锁好,不让她出去。” “嗯,这是个好办法。”祝娟点了点头,情绪似乎也好了不少。 祝娟和彭燕燕一起走进了寝室。祝娟冲彭燕燕使了个眼色,彭燕燕会意,坐到了正在看书的冯丽旁边。 “萌萌,你不是说要去门口的精品店转转吗?”祝娟冲孙萌萌挤了挤眼,“反正这会儿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呀。”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今天不想去了。” “就当是陪我还不行吗?”祝娟使劲冲孙萌萌使眼色,并且还朝冯丽和彭燕燕那边努了努嘴,“走吧,说不定出去转转就好了呢。” 看着祝娟脸上的表情,孙萌萌愣了愣,最后似乎终于明白了:“好吧好吧,反正我也得买点药。” 看着孙萌萌和祝娟离开,彭燕燕把冯丽手里的书夺了过来。 “燕燕,我正看得起劲呢,把书还给我。” “冯丽,明天就是15号了。我想知道,你还会不会去那幢小楼了?”彭燕燕沉着脸,一本正经地问道。 “放心吧,我不会再去了。”冯丽微微地笑了笑,“本来我认为周臣是个重情义的男人,但是从上次的谈话当中,我发现他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他或许真的不爱夏雨溪。我对他的好奇和爱慕也就止于此了。从此之后,我就要回到原来的生活中了,让周臣见鬼去吧。” “太好了。”彭燕燕一脸的兴奋,握着冯丽的手说,“能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说明你已经从周臣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深夜,下起了小雨。从窗缝钻进来的沁凉的夜风,似乎正在洗刷残留在403寝室里的浊闷的空气。 和冯丽谈过话之后,彭燕燕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她躺在床上看了看对面的祝娟。发现祝娟也没睡着,正戴着耳机听歌。 “听的什么歌?”彭燕燕侧着身子问道。 祝娟似乎很专注,并没有听到彭燕燕的话。 “祝娟,什么好歌这么痴迷呀?”彭燕燕伸出胳膊拍了一下祝娟。 “啊!”祝娟吓了一跳,突然从床上坐起,拔掉耳朵上的耳麦,一脸紧张地看着彭燕燕。 “对不起祝娟,我不是有意的。”祝娟的反应把彭燕燕吓了一跳,她一脸歉意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你听的是什么歌,没想到吓着你了,不好意思啊。” “哦,没关系。”祝娟似乎回过神了,捋了捋垂落在额前的散发说,“这段时间总睡不好觉,听听歌有助于睡眠。都是一些流行歌曲,没什么特别的。” “失眠了?”上铺的孙萌萌突然探出头,看着祝娟说,“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别胡说。”祝娟抬起头瞪了孙萌萌一眼,“本小姐没你那么早熟,高三就跟男孩接吻。” “高三接吻怎么了?”孙萌萌笑道,“我算是落后的了。”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贫了。”祝娟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 彭燕燕也跟着笑了,她抬起头看了看上铺的冯丽,发现冯丽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彭燕燕一直守着冯丽。虽然冯丽已经对她保证不再去那幢小楼,但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晚上9点,冯丽洗漱完之后便躺在了床上,精神状态显得比另外三个人还正常。 晚上10点半,女生宿舍楼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四楼的走廊里也变得悄无声息了。 熄灯了,寝室里顿时变得漆黑一团。彭燕燕听了听冯丽那均匀的呼吸声,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当彭燕燕从一个噩梦中惊醒时,发现寝室的门口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那个人突然转身向她这边走来。 “你是谁?”彭燕燕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嘘,我是萌萌。”孙萌萌蹑手蹑脚地来到彭燕燕的床前,压低声音说,“燕燕,出事了。” “出、出什么事了?”彭燕燕心里一颤。 “冯丽和祝娟都不见了。” “是吗?”彭燕燕急忙朝祝娟的铺位上看去,果然是空的,往自己的上铺看了看,冯丽也不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彭燕燕感觉后背渗出一股寒意。 “我也不知道。”孙萌萌依然捏着嗓子说,“我醒来的时候,她俩就已经不见了。” “她们会去哪儿呢?” “冯丽会不会又去了那幢小楼?”孙萌萌的那双大眼睛在黑暗中不断扑闪着。 “那祝娟又会去哪儿呢?” “也许跟冯丽一起去了。”孙萌萌坐在了彭燕燕的床边,“前几天祝娟跟我说,她不相信冯丽所说的那些。她觉得冯丽之所以那样说,一定是别有用心,她说她准备揭露冯丽的谎言。” “那我们怎么办?”彭燕燕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就在这里等吗?” “等不是办法。”孙萌萌用力咽了口唾沫,“如果不想她俩出什么意外的话,我觉得咱俩应该去找她们。” “可是……”彭燕燕一想起那天见到的一幕,禁不住犹豫起来,“我有点害怕。” “没什么可怕的。”孙萌萌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有点害怕。不过,我这个人从来不信怪力乱神的。退一万步来讲,即便真的有鬼,从冯丽那天的经历来看,周臣和夏雨溪应该都不是厉鬼,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别厉鬼厉鬼的。”彭燕燕哆嗦了一下,“你确定要去找她们吗?说不定她俩去了别的地方呢。” “别自欺欺人了。”孙萌萌摇了摇头,“你和冯丽是那么好的朋友,如果你不去的话,合适吗?” 孙萌萌的话一出口,彭燕燕顿时没词了。 “好吧,咱俩去。”彭燕燕咬了咬嘴唇,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毅。 <er h3">7 楼下看门的阿姨早已经睡着了。大门上那把中看不中用的锁,被孙萌萌稍一用力便拽开了。 借着夜色,两个人向小楼的方向走去。当走到甬道的入口处时,彭燕燕拽住了孙萌萌。 “怎么不走了?”孙萌萌扭头看了一眼彭燕燕。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看着彭燕燕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孙萌萌也有点动摇了。 “既然学校不让去那栋小楼,为什么不在甬道的入口安上门呢?”彭燕燕往甬道旁的那块白色的牌子上看了看说,“只在旁边立个牌子能管用吗?” “那是学校的事。”孙萌萌想了想说,“先别说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把她们俩找回来。” “那、那好吧。”彭燕燕勉强点了点头,拉着孙萌萌的手,向甬道里走去。 一进入甬道,彭燕燕感觉那股阴寒又贴着自己的后背涌了过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拽着孙萌萌快速向甬道的出口跑去。 “楼上怎么那么黑?”两个人距小楼的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孙萌萌朝四楼的走廊上看了看,问,“现在几点了?” “差10分零点。”彭燕燕看了看手表,“萌萌,上面连个人影都没有,冯丽和祝娟也许根本就没有来。” “也许她俩已经进去了呢?”孙萌萌舔了舔嘴唇,看了彭燕燕一眼说,“先把110的号码提前摁在手机上,一旦有什么情况,直接拨通。” “嗯。”彭燕燕点头,和孙萌萌一起掏出了手机。 “走,上去!”拨完电话号码,孙萌萌深吸了口气向小楼里走去。彭燕燕则紧紧地跟在后面。当两个人心惊胆战地上到四楼后,孙萌萌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然后回头示意彭燕燕别出声。 孙萌萌探头向最西头的第三教研室看了看,然后回头冲彭燕燕点了点头,小声说道:“里面有灯光。” 听了孙萌萌的话,彭燕燕也伸出头看了一下。 果然,透过第三教研室的门缝,可以隐隐看到有光线射出来。 “怎么办?”彭燕燕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脑子早已经是一片空白的她无助地看着孙萌萌。 “过去看看。”孙萌萌一手紧紧握着手机,一手拉着彭燕燕,两个人向第三教研室的门口走去。 当她俩刚走到教研室的门口时,忽然从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哭声。彭燕燕看了看孙萌萌,孙萌萌也正看着她。此刻她俩都听出来了,里面啜泣的女孩是祝娟。 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相互用眼神表示自己心里的疑惑。而就在彭燕燕和孙萌萌正用目光交流时,门突然打开了,一道刺眼的灯光照在了彭燕燕和孙萌萌的脸上。 祝娟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了彭燕燕和孙萌萌的面前。还没等她俩明白怎么回事时,祝娟突然从她俩的中间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向走廊的栏杆处跑去。 “快拦住她!”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而随着这个声音的发出,一个健硕的身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啊!”彭燕燕和孙萌萌同时尖叫了一声,身子下意识地向两边一躲。 当祝娟的一条腿刚跨过栏杆时,被追上来的男人紧紧地抱住了。 彭燕燕和祝娟惊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张着嘴愣在了那里。 “你们怎么来了?”冯丽的声音突然在两个人的耳边响起。 “冯丽!”彭燕燕猛地一扭头,看到冯丽正站在门口,“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会儿告诉你们。”冯丽走到祝娟的跟前,和那个男人一起把祝娟搀扶到了房间里。彭燕燕和孙萌萌也跟着走进了教研室。 一走进教研室,彭燕燕和孙萌萌同时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女孩。 <er h3">8 “冯丽,这是怎么回事?”孙萌萌看了一眼蜷缩在椅子上不住发抖的祝娟,忍不住问道,“快告诉我们!” “其实,我在进入清江理工学院的第一天,就肩负着一个使命。”冯丽看了看旁边的中年男人,对彭燕燕和孙萌萌说道,“我爸爸是清江市公安局主抓刑侦的副局长。而20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桩命案,当年我爸爸也参与了调查。燕燕,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话吧?” “我记得。”彭燕燕点了点头。 “当年推夏雨溪下楼的那个女孩,一直都没有被抓到。”冯丽接着说道,“公安局曾排列了几个嫌疑人,但由于没有证据,最后案子被搁置了下来。而嫌疑最大的,除了周臣外,就是祝娟的妈妈祝安怡。” “你的意思是说,祝娟是周臣的女儿?”彭燕燕吃惊地看着冯丽。 “你很聪明。”冯丽冲彭燕燕点了点头,“祝娟的妈妈祝安怡,以前也曾就读于清江理工学院。当公安部门得知祝安怡的女儿祝娟也考进了这所院校时,便想利用这个机会再次调查夏雨溪的案子。” “这么说,你之前的行为都是在演戏?”彭燕燕表情古怪地看着冯丽。 “没办法,我也不想那样。”冯丽显得有些尴尬,“但为了查清夏雨溪的死因,我不得不那么做。” “那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瞎编的?”彭燕燕吃惊地看着冯丽。 “也不完全是,其实当年公安部门基本上可以认定夏雨溪的死就是祝安怡所为,但是没有证据。而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也都是公安部门按常理推出来的。我只不过是按照他们的指示去做,故意说给祝娟听的。” “你、你接着说。”彭燕燕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周臣是个花花公子,他不仅让祝安怡怀了孕,而且还背着祝安怡偷偷和多个女孩来往,夏雨溪不过是其中之一。”冯丽看了看彭燕燕,慢慢地说道,“但是,夏雨溪是个过于痴情的女孩。当周臣得知祝安怡怀孕后,便提出跟夏雨溪分手,但夏雨溪根本不同意。于是,在20年前的那天夜里,便发生了悲惨的一幕。 “周臣把夏雨溪约到教研室,准备和夏雨溪最后谈一次。当然,祝安怡当时也在场。她必须亲眼看着周臣和夏雨溪断交。但是,没想到夏雨溪在听了周臣的话之后,还是不同意分手。祝安怡恼羞成怒,假装亲自和夏雨溪谈谈,把夏雨溪骗到了走廊上。然后趁夏雨溪不备,将其推下了楼。周臣其实是爱祝安怡的,但他也爱夏雨溪。当亲眼看到惨剧发生后,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不检点造成的。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几天之后,周臣因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在公安局的拘留所里自杀了。”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祝娟为什么要来教研室?”孙萌萌一脸的困惑,“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见一见她的亲生父亲。”冯丽接着说道,“周臣和夏雨溪的故事,在我们入校不久便听说了。而每次我们在谈论这件事时,祝娟总是坚持周臣根本不爱夏雨溪的论调。从这一点上,我觉得祝安怡一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她的女儿。” “祝安怡为什么要把这么残酷的事情告诉祝娟呢?”彭燕燕忍不住插话,“如果她真的爱自己的女儿的话,她应该让这件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因为祝安怡已经死了。”冯丽侧目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祝娟,“作为祝娟,她不可能不向自己的母亲打听谁是她的亲生父亲。而祝安怡之所以把真相告诉祝娟,我想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缘故吧。或许在祝安怡临死前,也对自己当年的行为有所忏悔,而如果不把真相说出来,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可你怎么就能确定祝娟就是周臣的女儿呢?”彭燕燕想了想忽然问道。 “我其实一直都无法确定。我之前的那些举动,也正是因为要确定这一点。”冯丽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心里话,我真的不希望在这里见到祝娟,但她最终还是来了。” “祝娟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真的认为能在这里见到周臣吗?”孙萌萌一脸的不解。 “一个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父亲的孩子,一旦得知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以与父亲见面,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错过的。即便那个机会看上去多么的虚无缥缈。” “还有就是,”冯丽顿了一下,看着彭燕燕说,“燕燕,你应该还记得那天咱俩在寝室里谈话的情景吧。” “记得。” “那天,祝娟和萌萌去吃早餐了。而祝娟在离开之前,我注意到她曾在自己的包里翻了一会儿。”冯丽接着说道,“后来我看了她的包,发现里面有一支录音笔。咱俩的谈话她都悄悄地录了下来。从那一刻起,我觉得祝娟已经有了来教研室的打算。后来还有一次,祝娟拉着萌萌去精品店。临出门的时候,我发现祝娟又在她的那个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我知道她可能又准备录音了。所以,当你问我还去不去小楼时,我告诉你我再也不去了。” “怪不得那天晚上我问祝娟在听什么歌,她的反应那么紧张,她会不会是在听咱俩的谈话录音呢?”彭燕燕激灵了一下。 “是的。”冯丽点了点头,“刚才祝娟都已经承认了。” “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孙萌萌挠了挠头问,“你那天从这里回到寝室,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洗漱间,并且坐在便池旁洗手呢?难道这也是你早已经计划好做给祝娟看的吗?” “不错。”冯丽颔首道,“因为当年在查办这件案子时,公安部门对祝安怡进行了细致的调查。据和祝安怡一个寝室的同学讲,她们发现祝安怡经常会半夜起来去洗漱间的便池里洗手。而且刚才祝娟也承认,她很早就发现母亲有这个毛病。” “可祝安怡为什么要在便池里洗手?”孙萌萌问道,“即便她真是因为自己用手把夏雨溪推下楼,而觉得应该洗掉罪证的话,那她也应该在水龙头上洗啊。” “你的问题问得很好。”冯丽凄然一笑,“当年公安部门在现场勘查时,发现案发那天学校正好停水。而祝安怡怪异的举动只能解释为,她一时冲动把夏雨溪推下楼之后,由于精神高度紧张,便跑去洗漱间洗手,但因为停水而没有洗成,故此她跑到了便池处去洗。” “那天晚上我见到你推一个女人下楼是怎么回事?” “那只不过是一个人体模型而已。”冯丽说道,“目的是希望你回去告诉祝娟,让她信以为真。” “这两位应该是公安局的同志吧。”孙萌萌用手指了指中年男人和那个女孩。 “是的。”冯丽点了点头。 “祝安怡怎么死的?”彭燕燕觉得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癌症。”冯丽走到祝娟的身边,抚摸了一下祝娟的肩膀,“对不起祝娟,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冯丽说完,走到了中年男人面前接着说道:“回去告诉我爸,这件悬了20年的案子,今天可以结案了。” 冯丽又来到了彭燕燕的面前,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冯丽?”彭燕燕发现冯丽的表情怪怪的。 “我……”冯丽刚说了一个字,突然一把搂住彭燕燕哭了起来,“我虽然替他们查清了真相,但我同时也伤害了我的同学,一个无辜的女孩。我觉得我的行为很卑鄙。我对不起祝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Chapter 9 永不消逝的电波 <er h3">1 “秋风无情,吹落叶飘满地,流水无情,像东去的涟漪,请别再哭泣,那伤心的歌曲,当枫叶再红,我会回来看你……” 初秋的北方大地,已是一片萧瑟,渐吹渐强的寒风扫过枝头,片片落叶随风飞舞,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凄美。 就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里,《黑蝙蝠中队》那如泣如诉的歌声从女生104寝室里缓缓地飘出来。 这是一所位于中国北方,有着悠久历史的理工大学,女生寝室据说还是日伪时期留下的老楼,已经停用很多年,学校本计划拆除的,但碍于资金上的压力,始终保存到今天,因为扩招的原因,不得已重新启用了。 如今,在这栋已如朽木般的宿舍楼里,104寝室住着四个特殊的女生,李莉、白桦、江阁和王畹,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她们却有着共同的特点,都是定向特招生,对无线电,尤其是密码有着浓厚的兴趣,她们都是无线电专业的高才生。虽然今天才是她们入学的第一天,但相同的爱好已经让她们形同姐妹了。 卧谈会持续到了子夜,可四个女生却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伴随着略带忧郁的歌声,李莉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好点子。 “姐妹们,我们来讲故事吧,每人讲一个,怎么样?”李莉兴奋地说道,她是一个闲不住的女孩子,对任何事情都抱着极大的兴趣,尤其喜欢组织一些活动,这个提议很快就全票通过了。 “好是好,不过,那种普通的故事没意思,不够刺激,我们不如讲鬼故事吧,最好是那种能把我们都带进去的,怎么样?”白桦马上进一步建议道,与其他人不同,白桦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女孩子,也是鬼点子最多的人。 江阁和王畹的性格多少有些内向,也更稳重一些,她们觉得,深夜讲鬼故事虽然刺激,但总有那么一些不舒服,可看着李莉和白桦那期待的眼神,她们还是藏起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先来!”李莉坐正了身子,兴冲冲地说道:“刚好我入学之前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学姐,她跟我讲过咱们学校的一个传说。” “这个故事叫做‘午夜电波’。”李莉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14年前的一个午夜,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女生104寝室里,一个白衣翩翩、长发飞舞的女孩紧张地忙碌着,她在为第二天的考试做着准备,那是一组听力题,她需要根据电台里传来的电波,破译出对方传给她的信息。 所有的模拟题她都完成得很顺利,准确率已经达到了95%以上,可她还是不放心,明天的考试题就从这些模拟题里随机抽选,如果刚好抽中那5%,她还是不能顺利完成学业。 她将磁带复位,准备重新听一遍那些试题,可窗外的雨越来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响,她皱着眉头,静静地聆听着,就连窗子被风吹开也毫无知觉。 可就在这时,录音机里突然传来了沙沙声,掩盖了所有的电波,女生眉头紧锁,恼怒地看了一眼窗子,摘下了耳机走到窗边,准备关好窗子,一道闪电毫无预兆地闪起,划破了整个夜空。就在那电光中,在那如注的暴风雨中摇摆的大树上,她看到,一双冰冷、幽绿的眼睛正死死地瞪视着她。 此刻的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没有开灯,黑暗中那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刺眼,她不知道它在那里看了她多久,也许它一直都在,只是她没有注意。那是什么?它为什么要在那里看着她?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透过脊椎直冲头顶,她张大了嘴巴,却只吸进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喵呜……” 那双眼睛晃了晃,伴随着一声带着些凄惨的猫叫,从树上掉落下来,远去了。 女生胆战心惊,抚着自己的胸脯,重新坐到了桌子前,戴好了耳机,可却再也听不进去了,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她,她几次回头,却只看到了黑暗。 也许驱散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光明,想到这里,女生起身就去开灯。 “咔嗒”,清脆的开关声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让她不由得悚然一惊,可是期待中的光明却并没有到来,房间内依旧是一片黑暗。她皱了皱眉,重新按动开关,迎接她的,除了那单调的咔嗒声,就是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在暴风雨的夜里,她最需要光明的时候,老旧的线路却发生了故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发了疯一般掀动着开关,期待着奇迹的出现,可奇迹并没有偏爱她,反倒是一声炸雷将她的头发都炸得竖了起来,因为在那道异常强烈的电光中,她隐约看到墙上有一个影子,那影子就在她的身后,随时准备将她吞噬一般。 女生猛地转过身,就看到,不知何时,那双已经远去了的眼睛此刻正在她的窗台上,死死地盯着她。而那扇已经关好的窗子,不知何时又被打开了,风雨透过窗子打进来,打湿了地面,打湿了窗帘,唯独没有打湿那只猫。 她不知道这只猫究竟是何用意,但是她却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只猫的对手,因为这只猫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尽管只是一只弱小的猫,可在她看来却比凶猛的老虎还要可怕。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和这只猫对视着,她觉得自己的双腿在颤抖着,如果不是背后的墙,她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一人一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对视着,可这个夜却并不平静,在雷声的间隙里,女生突然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回荡着—— “滴答答答,滴滴,滴滴答……” 那个声音她异常的熟悉,因为她每天都在听,可这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并没有让她感到心安,而是更加的茫然无助,因为,她明明记得,自己起身的时候已经关掉了录音机,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电,它不可能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而且,这滴答声虽然有规律地重复着,显然是一组电码,可却不是她从录音机里听到的任何一组,这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起初的时候,它只是在雷声的间隙响起,渐渐地,它已经连成了一片,不间断地发送着,甚至雷声也无法掩盖。 女生聚精会神地听着,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脸色就越苍白,越听眼神就越加的迷茫,终于,她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向窗台走了过去。 那只猫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身跳了下去,女生紧随其后,也从窗子跳了出去,在雨夜的掩盖下,渐行渐远,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天亮的时候,雨过天晴,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寝室里其他女孩子也回来了,可寝室里已经不见了那个女孩,她的东西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录音机还停在暂停键上,仿佛她只是有事暂时离开,但从那一天起,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女孩子。 不过,就在那个女孩子曾经依靠着的墙壁上,人们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那是女孩子用手指甲在墙上留下的。 ._ _ _ .. .._ ._ _ _ .. .._ ._ _ _ _ _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摩尔斯电码,可是为什么她要在墙上留下这样的摩尔斯电码呢?有人对照摩尔斯电码表,翻译出了这组电码对应的英文字母,竟然是——jiujiuwo。 初学电码的她们自然联想到了这是一个拼音,转换成汉字就是“救救我”。 究竟出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自然也没有人去救那个女孩子,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只是从那时开始,每一年,都会有一个女生失踪,每一个女生都会留下这样的电码,但依旧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救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要留下这组电码,而不是直接请求大家去救她们。 今年,就会有第15个人失踪。 <er h3">2 李莉讲完这个故事才发现,白桦等人已经响起了均匀的鼾声,在如此恐怖的氛围下,她们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这个故事并不是她虚构的,包括104寝室都不是她故意更改的,而是那个学姐当时就这么讲给她的。 天边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李莉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星空已经不再,明月也已经隐进了云层里,狂风正肆虐地蹂躏着窗边那棵枝叶本已不多的古树,那些叶子飘落下来敲打在窗子上,竟然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李莉突然感觉很冷,那种冷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冷,这种冷让她如坠冰窟,她赶忙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越是想入睡,大脑就越是清醒,越想越觉得那个故事就是真的。 她翻开自己的手机,登陆了手机QQ,她要找学姐问个明白,那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幽蓝的屏幕光芒照射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的面容显得格外的扭曲。 _ _.. ._ .. _ _ ._ 她用冰冷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这样一组古怪的字符。这是她们之间的规矩,自从那个学姐知道了她也是无线电专业的之后,就开始和她进行这种摩尔斯电码的交流方式,只不过采用的都是最简单的密码,每一组都代表着一个英文字母,组成的就是汉字的拼音。学姐的解释是,让李莉能够尽快融入到无线电这个专业中来,在她真正成为无线电的高才生之前,她们是不会见面的。 李莉没有让这个学姐失望,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将电码对应的26个英文字母背得滚瓜烂熟,能够熟练地敲出代码了,但距离真正的无线电高手还有着一定的距离。 她犹豫了一下,学姐的头像是暗着的,在这样的夜晚,也许早已经睡下了,但她的手却完全超出了她大脑的犹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信息已经发送了出去。 李莉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了枕边准备睡觉。 “滴滴滴……”QQ上的一个头像却猛地亮了起来—— ._.. ._ .. ._ _. . .. ._ _ _ _ _ ._ 是学姐!李莉迅速回忆着摩尔斯电码表,很快就判断出了这组电码的意思:“来陪我啊!” 她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学姐也住在这栋楼里?可这栋楼明明是给新生用的啊? _. .. _ _.. ._ .. _. ._ 她想了想,迅速地敲出了“你在哪”的代码,发了出去。 那一边很快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 _ _ _ _ _ _ _.. ._ .. _. .. ._ _ _ .. ._ _ _ _ _.._ .. ._ 李莉逐字逐字地翻译着,可越到后来越是让她心惊,到最后,她几乎将自己蜷成了一团,膝盖顶在自己的胸前,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双脚感到一阵阵的冰冷,学姐发过来的这句话竟然是:“我在你脚下。” 这怎么可能?她睡的是上铺,下面是一张书桌,此刻的寝室里只有她们四个人,学姐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就在她的脚下? 她颤抖着从被子里伸出头,看了看自己的下铺,却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就在她的书桌前,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正坐在那里,头上戴着耳机,静静地聆听着什么,手中的笔在纸上哗哗地写着,在台灯那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皮肤显得格外的苍白。 李莉张大了嘴,险些惊叫出来,却只吸进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 那个女子似乎也发现了有人在偷窥,猛地抬起头,和李莉来了个对视,只是,她的双眼空洞无比,没有一丝的焦点,因为,她根本没有瞳人,在空洞的眼眶中,只有几只白白胖胖的蛆虫在蠕动着。 女子咧开嘴,微微一笑,却牵动着嘴角的肌肉都脱落了下来,露出了惨白的骨头。 憋在李莉喉咙里的尖叫终于发了出来,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窗外的雨已经落了下来,啪啪地敲击在玻璃上,却犹如直接敲击在李莉的心底。 原来,这是一场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让李莉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床下,她的台灯不知何时,被点亮了。 这不是梦?她疯狂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机,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 . _ _ _ _ _ _ _.. ._ .. _. .. ._ _ _ .. ._ _ _ _ _.._ .. ._ 我在你脚下,我在你脚下…… 这组代码如一个魔咒般套在了她的头上,萦绕在她的心底久久不能散去。看了看时间,信息来自于五分钟之前,也就是说,她只睡了五分钟就被噩梦惊醒了。 可那到底是不是梦,李莉已经无法判断了,她只希望天明能早点到来,只有阳光才能驱散她心底的阴影。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声音突然传进了她的耳朵,让她猛然一惊,不由自主地回忆着摩尔斯电码表。 “答答滴滴,滴答,滴滴,答答,滴答……” 这个声音在雨夜中不断地重复着,李莉越听越是心悸,这不正是她和学姐的对话吗? 在吗? 来陪我啊? 你在哪? 我在你脚下! 李莉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在屋子里扫视着,寻找着那个能发出这个声音的机器,可是,这个寝室她们还没来得及进行彻底的规划,只有她们的几个箱子和简单的行李。 这就像是来自天堂或地狱的声音,它无孔不入,就算李莉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也没有用,那个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她的大脑,更可怕的是,她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思索着这组电码的含义。 十分钟,这组电码整整持续了十分钟,李莉也跟这组电码抗争了十分钟,可十分钟之后,当这组电码消失的时候,李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她缓缓地坐起了身,看了看依旧在沉睡的室友,将嘴对准了手机的话筒,轻轻地吟出了一组声音:“滴滴答答,滴滴,滴滴答……” <er h3">3 白桦这一觉睡得不好,她陷入了一个长长的梦境里,那梦境是她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次经历的,可她偏偏无法从梦中醒过来,只能遵从着梦境的安排。 “滴滴答答,滴滴,滴滴答……” 梦是以这组诡异的声音开始的,她甚至不知道是自己无意中走进了这个梦里,还是这组声音将她带进了梦里,这个声音就在她的梦境中不断地重复着。 她看见李莉从床上缓缓地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双眼中却充满了茫然,她四下环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却最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目标,她性感的红唇轻轻地翕动着,吟唱出奇特的声音,那个声音直接敲击在白桦的心头,她猛然发现,李莉吟唱的声音竟然和那个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一模一样,两组声音就像产生了共鸣,回荡在她的梦境里。 就在这组声音里,李莉下了床,她毫不避讳地褪去了自己粉红色的睡衣,露出了只穿着内裤的身体,高耸的胸脯骄傲地挺立着,初秋的寒意让胸前的小樱桃都坚挺了起来,可她似乎全然不知。 她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箱子边,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洁白的纱裙,也不戴胸罩,就直接套了上去,两颗小樱桃在纱裙上顶出了两个凸起,显得格外的诱人,那低领的设计更是让她的前胸露出了一条白花花、深深的诱人乳沟。 随后,她又光着脚,翻出了一双细跟系带的凉鞋,如此一来,李莉整个人的形象都变了。 她缓缓地走到了窗边,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直射在她的身上,为她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洁,如圣女一般,她缓缓地回过头,此刻,她的双眼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嘴角微微挑起,展露着不可侵犯的笑意。 可白桦却从她的目光中感到一阵寒冷,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着,她本能地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会是好事,她想提醒李莉,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莉在那片月光中缓缓地跪了下去,虔诚地叩拜着。 那月光越来越强烈,将整个屋子都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李莉就在那圣洁的月光中缓缓地变得透明,渐渐消失无踪。 一股沛然莫测的力量传来,白桦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被那股力量牵引着离开了寝室。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发现自己吸不进一丝的空气,听说,在梦中窒息的人,也会真的死去,她不甘地挥舞着双手,双脚也在不停地蹬踹着,终于,她猛地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寝室的床上,被子已经被她踹到了地下。 呼吸又恢复了,这平日里普普通通的空气,此刻的她看来却是那么的珍贵,她贪婪地呼吸着,那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气管,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但很快,她就强行压下了咳意,她发现,寝室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莉不见了! 她的床铺上异常的混乱,被子凌乱地堆在脚底,床单也皱皱巴巴,就连枕巾都搅成了一团随意地扔在床上,枕头边还放着她的手机和她性感的胸罩,唯独人不见了。 白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安慰着自己,也许李莉有早起运动的习惯也说不定。但她总觉得这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她探出头,忐忑地看着李莉的箱子,她的箱子毫不防备地敞开着,里面也被翻得凌乱不堪,她的运动服被扔在了一边,裙子却少了一条,昨天新买的一双高跟凉鞋也不见了。 白桦觉得自己的胳膊一软,再也不能支撑她的身体,一下子趴在床上。 <er h3">4 白桦等人沮丧地回到了寝室,时间倒回半个小时前,在主管后勤李啸老师的办公室里。 “就凭这些,你们就判断李莉同学失踪了?”李啸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坐着的这三个女学生,他有些搞不明白现在的学生,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境,一张凌乱的床铺,一个翻得乱七八糟的箱子,她们就说自己的室友失踪了,其中一个叫白桦的女生竟然还吓得脸色苍白。 “是的,老师。”白桦心有余悸地说道:“那个梦太真实了,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梦!” “你们认识她多久了?你们知道她在本市可有亲戚朋友?你们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李啸的一席话让这几个女生哑口无言,确实,她们不知道,也许李莉真的只是去亲戚家做客了,或许是去约会男朋友了,要不然为什么在这个季节,她要穿上裙子呢? “可是老师……”白桦还想说什么,因为就算她要去见男朋友,也没有理由走得如此匆忙,连自己的手机都不带。 “你们不用说了!”李啸大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就算她真的是失踪了,也得等24小时之后,我们才能报案,假如她是真的失踪的话,我们不会不管的。” 打发走了这几个女生,李啸点上了一根烟,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啸是留校生,今年已经快40岁了,但他却依然像二十几岁的大学生那样朝气蓬勃,他知道李莉这件事,并不是巧合,就在那个寝室里已经有14个女生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不是不想报案,而是他知道,就算报了案也根本查不到什么。 15年前,他留校,失踪的第一个女生就是她的学妹,就是在那个寝室里,以后的每一年,那个寝室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一个女生,直到五年前他转为后勤干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闭那个寝室。可这样却依旧不能阻止失踪事件的发生,虽然换成了别的寝室的女生失踪,但是大家都说,在那个女生失踪的当晚,已经废弃了的104寝室灯光大亮。 警察也曾做过细致彻底的排查,可寝室就那么大点,废弃之后更是只有几张铁床,哪里能藏得下一个人呢?别说是学生,就是在他们这些后勤干部中也有传言说,那个寝室闹鬼。 他甚至曾建议,拆掉那个寝室重建,可是却被学校驳回了。 李啸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拿出电话,给在警局工作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李啸的这个朋友叫何明,他们就是因为女生失踪这些案子结下的友谊,据说,第一个失踪的女生叫何叶,是何明的姐姐,正是因为姐姐的失踪,他才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找到姐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对这所大学的女生失踪有着浓厚的兴趣,可这些年来,他就没有找到过哪怕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何明来到女生104寝室的时候,白桦和王畹、江阁三人正坐在床上唉声叹气,虽然王畹和江阁也觉得李莉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可白桦一脸信誓旦旦,让她们俩的信念也渐渐动摇了,更何况,李莉走的时候,手机QQ都还没有下,她得走得多匆忙,才能连这些都忘记的? 何明表明了身份,便不再理会三个女孩子的唧唧喳喳,而是在李莉的床上仔细地搜寻着什么,但到最后,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就只有那部还挂着QQ的手机。 “就这些?”当他听完白桦的讲述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作为警察,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闹鬼一类的说法,直觉告诉他,也许这个手机就是个突破口,但他同时也希望,能从这些女孩子的口中挖掘出一点点的线索。 可是王畹和江阁都说昨天她们睡得很死,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能完整地讲述的白桦,所讲的却也是个似梦非梦的东西,根本就不能拿来当线索。他甚至有一种冲动,要将这个女子带回局里仔细地审问一下,毕竟,贼喊捉贼的事情太多了,可看着她那焦急却满含诚挚的眼神,他又犹豫了,要么根本就不是白桦做的,要么就是她的演技实在太高,心理素质实在太好,对付这种人,没有足够的证据,她是不会认罪的。 “这是我的电话,你们想起了什么可以随时打给我,我的电话24小时开机!”何明迅速地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电话,便起身离开了,他知道,在这几个女生的身上,是套不出任何的线索了,但这一次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这个手机就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线索,因为之前那些人虽然也有留下手机,可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不像李莉,竟然还挂着手机QQ,他有一种直觉,这里面也许就隐藏着线索。 夜已深,月光依旧皎洁,并没有因为一个韶华女子的消失而有任何的变化,此刻的何明,双眼血红,端坐在办公室里,警服上的风纪扣敞开着,露出了有些脏的领子,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他正摆弄着李莉留下的手机,这是唯一的线索,也是他找到自己姐姐的关键,他不肯放弃。 在最近联系人一栏里,他看到了一个备注为学姐的人,这个聊天记录让他百思不得其解,那是一组由点和横杠组成的记录。 _ _.. ._ .. _ _ ._ ._.. ._ .. ._ _. . .. ._ _ _ _ _ ._ _. .. _ _.. ._ .. _. ._ . _ _ _ _ _ _ _.. ._ .. _. .. ._ _ _ .. ._ _ _ _ _.._ .. ._ 从警这么多年来,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线索,可像这样,完全是密码式的聊天记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毫无疑问,这个学姐有着重大的作案嫌疑,他找来了局里的技术专员,反向追踪了这个学姐的QQ,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大感意外,这个QQ最后的登录IP竟然是在中东的某一个国家,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夜时间内从国外杀回来再跑回去吧? “或许她用了跳板!”年轻的技术员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道:“这个IP未必是她登录的准确IP,如果她使用了代理,或者通过控制别人机器的形式登录,我们是很难查到的。” 让案子就这样陷入僵局是何明无法接受的,他上下打量着手机,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透视,顺着电波找到那个嫌疑人。 他重新打开那个QQ,试着问道:“在吗?” 那边却毫无反应,也许人家根本就没在线。他不死心地摆弄着QQ,猛然发现,这部手机的QQ竟然有后台运行的功能,他突然想起,最初拿到这部手机的时候,QQ就处在后台运行的状态下,也许手机里还有其他线索他没有发现。 他仔细回忆着当时手机的状态,对,那时候的屏幕上是一个小麦克风的图案,那是手机录音功能打开的提示,只是当时QQ上闪烁的头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他马上进入了录音界面,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那里有一段录音,属性显示,正是昨天晚上录下的。何明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养成的镇定在此刻竟然消失得踪影全无,他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了录音。 “滴滴答答,滴滴,滴滴答……”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声音中略带着些颤抖,显然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可这个声音在何明听来却是毫无意义,他根本不知道,李莉在那个时候留下这个有什么用,她想告诉他什么? 他只能一遍遍地听着录音,希望能找出些线索,渐渐地,困意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何明感觉那声音正在渐渐离他远去,他甚至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个声音,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指间溜走。 浓稠的有如实质的黑暗包围了他,他的目光无法穿透眼前的黑暗,那个声音却大了起来,直接回响在他的耳边,他转头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那黑暗正疯狂地涌动着,想要将他吞噬。 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浑身忍不住地颤抖着,他站起了身,想要逃,逃得越远越好,只要能离开这片黑暗,就是让他从十楼跳下去,他也无所畏惧。 就在这时,悦耳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何明一惊,眼前恢复了光明,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窗台上,窗户已经打开,他的一只脚都已经伸到了窗外,下一刻,他也许真的就从这里跳出去了。 何明抓着窗框的手猛地用力,身子向后仰倒,“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何明努力伸出无力的双手,抓过了电话,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着接起电话,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何警官,救救我们!” <er h3">5 就在何明在办公室里研究手机,险些摔下楼的时候,104寝室也并不太平。 尽管李莉现在只能定性为失踪,但剩下的三个女孩子总感觉不太舒服,似乎此刻的李莉就躲在寝室的角落里,冷冷地注视着她们,等待着她们的营救。 白桦的感觉尤为强烈,她总觉得寝室里有人盯着她,可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寝室里空荡荡的,但空气中传来的阴冷让她很不舒服,以至于她们都不敢关灯。 “起雾了!”始终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窗子的江阁突然说道,语调却有些走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就连白桦和王畹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那雾起得很是诡异,它不是凭空而升,也不是慢慢地从天而降,而是从远方缓缓地滚了过来,仿佛有生命一般,吞噬着它所能遇到的一切,每一缕被它俘获的光线都瞬间变得昏暗无比,路边的路灯只能发出最后的挣扎,苦苦地支撑着。 很快,那雾便来到了寝室前,一股股凉意转瞬间包裹了这些女孩,白桦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那上面竟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莉莉!”王畹突然惊叫一声,惊恐地看着窗子。 白桦和江阁闻声望去,就见在浓雾中,缓缓地走来了一个影子,可外面的光实在太暗,她们无法看清走来的是谁,只能凭借那曼妙的轮廓判断,她就是失踪了的李莉,可是她为什么不走门,而走窗户呢? “我听说,人死之后,回家的时候是不走门的,她会从窗子进来!”江阁弱弱地说道,三个人都感觉到一股凉气顺着脚底升起,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滴滴答答,滴滴,滴滴答……” 李莉并没有推开窗子,而是抬手在窗子上轻轻地敲击着,但那敲击声却有长有短,显得很有规律。 初始的慌张过后,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胆子稍大一些的白桦跳下床,走到窗边,猛地一把拉开了窗子,窗外的冷风扑面而来,而那个影子也随着那股吹进来的冷风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白桦愣愣地看着窗外,那里只有一株大树的影子,在风中轻轻地摆动着。 白桦轻轻地叹了口气,关上了窗子,她们在一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夜,但之间的那种情谊却早已形同姐妹了,李莉并没有回来过,她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回来,她们只是太担心她,才会出现这种幻觉的。 可她刚刚关好窗子,就听见那个敲击声再次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更加清晰,这个声音不再是从窗户上传来,而是就在这个屋子里,从四面八方传进了她们的耳朵。只不过这次的敲击声里还夹杂着另一个规律的存在。 何明赶到的时候,三个女孩子正蜷缩在一张床上,紧紧地抱在一起,不住地颤抖着。说也奇怪,当何明走进寝室的时候,那个声音就戛然而止,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脸色阴沉地听着白桦断断续续的讲述,沉吟了半晌,拿出了李莉的手机,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 “听着,我只放一遍,你们要好好听听,和你们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不是一样,我是说,节奏上!”何明对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心有余悸,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声音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如果让她们不停地听,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明白吗?”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白桦等人意识到事情的重要,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何明说着,打开播放器,播放了李莉在临走之前留下的最后一段话:滴滴答答,滴滴,滴滴答…… 这些女孩子都有着极其敏锐的听力,她们很快就判断出,这个声音和之前的敲击声有着一样的频率,王畹和江阁甚至有些迷茫地看着彼此,她们双手前伸,已经缓缓地从床上下来,站了起来,就是白桦也苦苦地支撑着,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何明知道,这些人也受了那个模拟电波的影响,他伸手在每个人的额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她们这才悚然一惊,愕然地看着彼此,似乎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们都听过了,能猜出是什么意思吗?”何明看着她们,悠悠地问道。 “是摩尔斯电码!”白桦第一个反应过来,“莉莉是在用这种办法给我们留下信息,可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我想那个时候,她已经没办法正常说话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留下信息。”何明叹了口气:“刚刚你们也已经体验过了这种感觉,不怕你们笑话,如果不是你们的电话,现在我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白桦一惊,如果何明都险些死在这个密码里,那么,李莉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所以,你们得尽快破译出这组密码是什么意思,也许还能救你们的朋友!”何明殷切地看着她们,救出李莉是一回事,更重要的,也许他还能借此找到自己的姐姐。 她们没有让何明失望,尽管才刚刚接触摩尔斯电码,但她们都有着独特的本领,王畹和江阁很快凭着记忆默写下了她们听到的摩尔斯电码。 ._ _ _ .. ..- ._ _ _ .. .._ ._ _ _ _ _ . _ _ _ _ _ _ _.. ._ .. _. .. ._ _ _ .. ._ _ _ _ _.._ .. ._ 而白桦则凭着记忆书写出了每一组电码对应的英文字母,但这组英文字母却更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 “jiujiuwo”“wozainijiaoxia” “这是什么意思?”何明不解地问道,在国际上,摩尔斯电码翻译出来应该是一组组的英文单词,组成相应的意思,可这些却不是英文单词。 “是拼音?”江阁不确定地说道。 何明眼前一亮:“对,就是拼音!我们怎么把自己的母语都给忘了,如果加上音调的话,不就是汉语的拼音吗?” “那这些是什么意思?”王畹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用摩尔斯电码发送拼音还是让她有些难以理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何明长出了一口气,“她这两句话的意思是‘救救我’,‘我在你脚下’!李莉在求救,并且告诉了我们她现在的位置。” “那她现在在哪?”王畹急忙问道。 “脚下!”何明点上了一棵烟,“她现在就在我们的脚下,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个寝室应该有个地下室!” “地下室?”三个女孩子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她们实在难以想象,就在自己的寝室里,就在她们的脚下,竟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室。 “对,要不然,她留下的这句话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了!”何明笃定地说道,随后想起了什么,“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学姐,喜欢跟你们用密码说话的?” 这一次,三个人却是一头雾水了,齐齐地摇了摇头,都有些不明白,何明为什么要这么问。 “没什么,你们等等我,我去找一个人。”何明说着,拨通了李啸的电话,关于那个学姐,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对她们说什么。 李啸迷茫地从睡梦中被吵醒,无奈地接起了不肯善罢甘休的电话,才说了一声‘你好’,脸色就变了,打电话的竟然是何明,他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李老师,你能找到寝室楼的设计图吗?对,就是丢了个学生的那个104寝室!”何明语气极快地说道。 “设计图?”李啸一时还不能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但很快,他就感到一阵冷汗流了下来,想了想,才说道,“那是日伪时期留下的楼,设计图早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丢失了,别说设计图了,就是其他资料也没有。” “这样啊,我知道了!” 何明挂断了电话很久,李啸还举着电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到那边去看看,何明既然找他要设计图,就说明他现在应该就在104寝室里,那里的秘密绝不能被他发现。 可意外的不仅仅是李啸,还有何明,当她挂断电话的时候,就看见白桦的举动有些奇怪,她正站在窗子前,面对着窗外,缓缓地跪了下去,对着窗子叩拜了起来。 这个动作他很熟悉,正是之前她形容过的,李莉曾做过的动作,他猛然明白,此刻的白桦,正试图通过还原现场的办法找到线索,这是警察办案经常采用的一种办法,只是这一次,因为李莉的失踪过程完全是呈现在白桦的梦中,他才没有过多地关注罢了。 白桦虔诚地叩拜着,突然轻“咦”了一声,何明几步赶了过去,就看见白桦正对着墙角的一块石头发呆,那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和别的石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如果从白桦的那个角度看过去,就会发现,那块石头与其他石头之间的缝隙略宽了一些,这是一个很细微的差别,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也曾不止一次在这个寝室里搜索过,可他之前从未考虑过会有地下室,因此也从未注意过这样一块石头的存在。更诡异的是,那块石头显然被人移动过,没有完全复位,竟有些突出。 他伸手推了推那块石头,石头竟然向墙里滑了滑,随后又滑了出来,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顶住了一样,他变换方法,扣住那块石头向外一拉,石头应手而开,就在这块石头的后面,是一张纸条,何明拿过纸条打开,上面竟然又是那组电码,看上去字迹还很新,应该就是李莉留下的。 “何警官,你看!”白桦突然指着里面的一个按钮说道,轻轻地按了上去。 “吱嘎嘎……” 巨石滑动的声音响起,白桦猛地向旁边一跳,就在她们的脚下,一块大理石缓缓地向下滑动,露出一个洞口。 冲动的白桦抬脚就要下去,却被何明一把拉住:“等等,里面的通风不好,贸然下去可能有危险,有手电吗?” “有!”王畹递过手电,何明试了试,“你们等着,我先下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白桦突然说道,脸上的表情无比坚毅。 “我们也去!”王畹和江阁也一反常态地说道。 何明本要拒绝,可看着她们坚定的眼神,他还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率先走了下去。 让他意外的是,地下室里的空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只是稍稍有些霉味而已,只是格外的黑暗,手电昏黄的光芒只能照出眼前的一小块地方,但就这一小块也足够用了,因为,就在入口处不远的地方,一团黑色的影子瑟瑟地抖动着。 何明手中的手电缓缓地移了过去,那原本应该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她有着及腰的长发、白皙的肌肤,穿着洁白的吊带短裙,脚上蹬着一双系带的高跟凉鞋,只是现在,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脸色苍白无比,那及腰的长发也凌乱不堪,身上的短裙脏兮兮的只能勉强辨认出原本的颜色,脚上的高跟鞋也断了一只跟,一副遭人凌辱了的样子。 她的眼神毫无神采,对手电的光芒也毫无反应,一只手轻轻地晃动着,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手并不是毫无规律地动,而是很有节奏地敲击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微弱的声音—— “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 “莉莉?”白桦惊呼一声,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李莉。 何明眉头紧皱,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是什么人,为了什么将李莉引到了这个地方呢? 在几个人的努力下,他们将李莉送回了寝室里,可李莉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手臂。 何明又走回地下室,他总觉得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可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却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也终于明白,别说是李莉,就是换了他来,在这样的地下室里一个人待一整个晚上,也会发疯的。 地下室里,凌乱地摊放着整整14具白骨,几只硕大的老鼠就在这些白骨间穿梭着,偶尔停下来带着敌意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而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却是一个坐在桌子前的白骨,那具白骨的手腕上戴着一根快要断掉的镯子,那是他当年送给他姐姐何叶的礼物。 整整15年,他找了自己的姐姐15年,却无数次地与她擦肩而过,原来她就在这里,无数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寻找着她,却一次次地从她的头上走过。 <er h3">6 “这将会是只属于我的地方,不,应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这里太好了,甚至还有一台老式的电台,有了这台电台,我就可以放心地练习了。蔡焘说,他会一直陪着我。” “期末了,蔡焘对我说,他就要留校了,我真的很替他高兴,可他却有些闷闷不乐,想了想,那个秘密,我还是决定不告诉他。” “反应越来越强烈了,我甚至没办法专心复习,小东西真不老实。蔡焘留校已经不成问题了,但是我却不敢让他碰我,小腹微微的隆起已经能看出来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还是告诉了蔡焘,我以为他会很高兴,可是他却紧皱着眉头,他让我去打掉这个孩子,可他是无辜的,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怎么可以那么做呢?蔡焘说,他才刚刚留校,一切都还没有稳定,这个时候传出去,他就彻底完蛋了,他求我,求我打掉这个孩子,可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他也是一个小生命啊!看着蔡焘那有些无助的眼神,我狠了狠心,点了点头。” “我终究没有打掉孩子,在最后一刻我逃走了,因为前面的那个女孩子出来的时候一直在喊叫着‘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我不再见蔡焘,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买了好多的食物,就躲在这个地下室里,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多少天了?食物不多了,肚子越来越大,小家伙也越来越能吃,可是我出不去了,我打不开地下室的门,我不知道是谁封闭了地下室的入口。” “蔡焘,我恨你!” 这是何明在他姐姐身边找到的日记,那句“我恨你”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何明终于明白了何叶究竟是如何失踪的了。 15年前,何叶大三,她结识了大四的学长蔡焘,并谈起了恋爱,她甚至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蔡焘,可蔡焘为了留校,竟偷偷地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地下室封死,将何叶封在了地下室里,活活地饿死在了里面,同时死去的,还有他和何叶的孩子。 他不知道,那些日子何叶一个人是怎么过的,但是她一定试图通过地下室里那部早已不能使用的电台发送过求救信号,可她的救世主,却始终没有出现。 李啸赶到寝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已经打开的地下室,那一瞬间,他的脸色苍白无比,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李啸!”何明冷冷地看着这个人,“不,我应该叫你蔡焘,对吗?” “你都知道了?”李啸有些无奈地伸出了手,“你姐姐不该那么固执的。” “那一届,只有你一个人留校,我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就算你改了名字又能怎么样?你的身份证号码总是改不了的吧?”何明冷笑。 不等李啸说话,白桦已经一个巴掌扇了上去:“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杀,你还算是个人吗?” “他做那些事情我不奇怪,为了留校他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只是不明白,你已经错了一次,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何明不带任何表情地问道。 “你以为,我就是那种毫无感情的人吗?你以为我就不心疼吗?那也是我的孩子!”李啸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两个人在那边有多痛苦吗?你以为我就好过吗?你以为我就不爱何叶吗?” “可是!”李啸脸色猛然一寒,“你姐姐对得起我吗?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野种?我根本就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人,是你姐姐先骗了我!” 何明愣了,他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这样的隐情,可此刻,不是他示弱的时候,“但这并不能构成你继续杀害那些女孩子的理由,她们跟你可是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是啊,无冤无仇!”李啸突然仰天大笑,“要怪就怪你姐姐吧,你知不知道,你姐姐从来就没有放过我,封上这个地下室之后,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她们夜夜都来找我,都在我耳边哭,‘嘿嘿’,有个老和尚说,我那是一尸两命,要想让她们安安静静的,就得每年给她们献祭,要找就去找你姐姐吧!” “狡辩!”白桦再也无法忍受,她毫无顾忌地抡着拳头,重重地打在李啸的身上,何明就在一边冷眼旁观,如果不是警察的身份,也许他早就动手了。 <er h3">7 104寝室到底还是被封了,李莉也被送到精神病院,经过细心的调养,渐渐恢复,但却养成了一个毛病,她不能待在黑暗中,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能关灯,更不能待在封闭的环境里。 李啸,不,应该叫他蔡焘,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每一年,他都会寻找合适的人,通过一些技术手段让她们接收他的摩尔斯电码,他巧妙地在电码中嵌入了一些东西,能够催眠那些人,让她们在潜意识中寻找到那个地下室,自从有了QQ后,他更是如鱼得水,隐藏得更深了,甚至能将所有的证据都消除得一干二净。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李莉用的是手机QQ,一个他无法删除的聊天记录。 他更没有想到,李莉的意识如此强烈,竟然在被催眠的情况下,还能留下线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