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客栈2》 第七十七章 半面鬼妆 王驼子将魏宁全身用绷带缠好,就这么从苗寨层层叠叠的吊脚楼一直往北,走到后面已经没有路了,遍地都是齐人高的野草,很明显,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王驼子四周望了望,背着魏宁一直走到一处峡谷旁才停了下来。 峡谷谷口高约十米,两边的山上稀稀拉拉地长了一些不知名的小树,半死不活的,将峡谷口映衬得有些萧索,也多了几分死气。 峡谷口处居然竖着一只黑色的招财猫,大约有三四米高,估计是用生铁铸成的,至少有上千斤,也不知道是怎么运到此处的。招财猫带着和善的笑容,右手高举一摇一摇,仿佛在欢迎着每个来到的客人。与其他的招财猫不同,这只招财猫的舌头仿佛吊死鬼般向外面伸出一米多,在舌头上刻着四个大字,触目惊心: 生入死出! 此时日头已经西沉,一点光线照入谷中,打在这只招财猫的脸上,透着一种莫名怪异的恐怖。王驼子看着招财猫喃喃道:“这只死猫到底还在啊,也不知道又镇住了多少恶鬼!” 说完大踏步进谷。谷里全是种着一种不知名的树木,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王驼子刚一踏进峡谷,忽然惊天动地的声音呼啦啦地响起,成千上万只乌鸦齐齐飞了起来,遮天蔽日。 地上布满了黑漆漆的一层乌鸦粪便,恶臭难闻,都快将王驼子的脚陷进去了,王驼子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难过,心里将扛在肩上的魏宁的祖宗十八代诅咒了个遍,脚下却不敢怠慢,只想早点远离这非人的地方,随着更加深入,身上的腥臭味越来越重,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王驼子在森林深处的一间小木屋前停了下来。木屋破旧不堪,样式依然是苗家常见的吊脚楼样式,只是在小木屋的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乌鸦粪便,反而铺满碧绿色的青草,散发着一股幽幽的清香,将鸦粪的恶臭给遮掩住了。 王驼子连忙踏上草地,将脚下的鸦粪死命地往草地上擦,最后干脆将鞋子扔了,光着脚站在地上,低声吼道:“彭白,你养这么多乌鸦干嘛,熏死老子了!” 王驼子话音刚落,屋里一个身影跑了出来,看见王驼子,哈哈大笑,一个熊抱搂住王驼子道:“古有曹操赤脚迎许攸,今日有我彭白赤脚迎你王老哥,怎么样,够兄弟吧?” 王驼子往彭白脚上一看,彭白倒是果然没有穿鞋子。 彭白个子不高,甚至只能用侏儒来形容,与吴耗子可以一较高下,可是,却长得慈眉善目,两条白眉刚好垂到眼角,整个脸胖乎乎地散发着红润,乍看上去,倒真像谷口的那只招财猫。 彭白搂得王驼子快要喘不过气来才松手,他牵着王驼子的手道:“王老哥,我可是日盼夜盼,天天盼,年年盼,终于把你老哥盼来了。走走走,看看小弟的‘正心雅居’怎么样,有格调吧?”说着不由分说拉着王驼子进门。 彭白倒也当真勤快,将屋子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四壁都放着书架,上面堆满了书,有的已经很旧了,似乎翻阅了很多遍,但是彭白都细心地用针线缝好,整整齐齐码好。尽管彭白将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可是王驼子看上去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书香门第”的感觉。反而倒像街边不入流的书店。 屋子正中间放着一只小木桌,边上坐着一个长发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小姑娘低着头,整个长发遮住了脸面,看不出长相如何,看见有人来了,也丝毫没有起身相迎的打算。 彭白径直将王驼子拉到书架旁,挑出一些书,说:“看到没,这是四书,这是五经,还有这这这,《资政通鉴》,司马光写的,还有这……” 王驼子当然知道,此司马非彼司马,但是心中焦急,哪有时间当真跟他较真,绕开话题开门见山道:“彭白,我这次来找你,真的有事……” “懂懂懂。”彭白一叠声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老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说出来,只要我帮得上的,就一定帮忙。”彭白拍拍胸脯,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 “我有一个徒弟……受了点伤……” “受伤了不是应该去医院吗?干嘛往这里送,哎呀呀,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你们赶紧走吧,我就不送了。” 王驼子怪眼一瞪,大声道:“彭白,你小子别揣着明白跟老子装糊涂,我来你这里你还不知道为啥吗?” 彭白举手投降道:“好说,好说,不就是疗伤吗,你老哥放心,你的徒弟还不是我的徒弟嘛,在哪呢?” 王驼子一指门外——刚才王驼子擦鞋的时候,将魏宁顺手扔在了草地上——道:“在那。” 彭白一望窗外,道:“就是那具干尸?我开始还以为是你老哥又重操旧业,干起了赶尸的买卖。既然是你徒弟,入门便是客,我彭白怎么能怠慢了客人呢?七七,你去……去把你,把你的……师弟抱进来。” 女孩不答话,默默站了起来。这时候王驼子才看清这个女孩,七七站起来大约有一米七的模样,全身骨肉匀婷,姿态优雅,特别是站起来的时候,那双超长的浑圆挺拔的、一般少女罕有的长腿,让她更有着一种鹤立群芳的感觉;凤目狭长俏秀,又黑又深,高起的鼻柱直透山根,将半张脸衬托得轮廓分明,只是另半张脸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虽然不能一窥全貌却又带给人若隐若现的神秘美感。如果说林灵素犹如空谷中不染凡世的幽兰的话,七七则更像是暗夜独自绽放的兰草,需要有心人更多耐心的等待。 “半面鬼妆?”王驼子忽然惊道,显然他对七七的那张银色面具比七七的容貌更为感兴趣。 彭白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叫七七,怎么样,调教得不错吧。” 王驼子将彭白左看右看,忽道:“不对,有问题。” 彭白双手一摊,道:“什么问题。” “依我对你这几十年的了解,你彭白不是这样好说话的人——还装模作样地学读书人看起书来,说,有什么企图,还是有什么大阴谋在等着老子上套。”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一个人住了几十年,整日无所事事,争强好胜的心自然就会淡了,到时候你也会和我一样爱上读书的。” 王驼子摇头道:“不对,你彭白是耗子钻油壶——有进无出的主,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帮我,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出你的要求,好让我安心。” 彭白神秘一笑,道:“要求倒是有,就是你得帮我在烧尸森林中挖一千条蚯蚓。” 王驼子皱眉道:“地龙确实有解热碱,治疗头痛目赤、咽喉肿痛的效果,但是你要这么多干嘛?” 彭白悠悠地道:“我根本不要蚯蚓,但是我就喜欢看你挖蚯蚓,书上说了,无聊的时候,看别人挖挖蚯蚓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这时候,七七将包裹得像木乃伊一般的魏宁背了进来放在床上,彭白慢腾腾地走了过去,解开魏宁身上的白布,先搭上一指,不一会儿眉头一皱,又加上一指,最后探出三指,掐在魏宁的脉搏上,微微闭着眼,隔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皱眉道:“芤脉浮大无力,关脉如豆,五轮中血、睛二轮皆败,加上受七情所扰,心灰意冷,若不是他魏家不死骨在强撑着,估计早就已经死了多时了——你小子太坏了,居然敢收下个魏家的徒弟,不怕那个疯子找你麻烦?” 王驼子淡淡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劳烦你费心,你就说能治不能治。要不是我岐黄不精,我才懒得天远地远地跑到你这个鸟不拉屎,错了,是除了鸟拉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来。”想起刚才的乌鸦粪秽,王驼子心里又是一阵子的恶心。 彭白笑道:“只要有一口气在,哪怕三魂七魄离体了,我彭白也能拉回一魂一魄,只是这眼睛……” 王驼子心骤然一沉道:“怎么?” “这眼睛,有点难度……” “能治吗?”王驼子脱口道。 “也不是不能治,就是这个玩意确实比较复杂……这样吧,我先把他身子调养好了再说,现在谈也是白谈。” 王驼子点了点头,心中叹了口气道:“死马当成活马医,看来只能这样了。” “七七过来搭把手。”彭白叫过来七七,把魏宁翻了过来,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七七你去设坛,至于你嘛……”彭白忽然对着王驼子诡异的一笑。 “妈拉个巴子!”王驼子愤愤道,往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口水。 不一会儿,七七摆出一张八仙桌,然后在八仙桌的上方挂上了一幅太乙救苦天尊的画像,在八仙桌上摆好茶酒鲜花等供物,彭白这才穿戴整齐出来,三叩九拜后,嘴中默默地将太乙金光咒念了七遍,将寿金焚化后,朗声道:“恭请大慈大悲太乙救苦天尊、药王孙真人、九天玄女娘娘和众仙师到坛,保佑弟子,扶持弟子彭白大显神威。” 彭白念书符咒三遍后开始画符,将符放在香上顺时针绕了三圈,才将符烧化在半碗水中,对着符念道:“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咒毕,让七七扶住魏宁将符咒水灌下,完事后才和七七收拾了法坛。 彭白偷看窗外,此时王驼子正用一块碎布堵住口鼻,蹲在地上,卖力地挖着蚯蚓。看着王驼子狼狈不堪的模样,彭白跺足狂笑。 “奶奶的,你求菩萨保佑你,最好哪天不要有求于我。”王驼子愤然骂道。 彭白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袋银针,每一根都细如羊毫,几乎有一千根之多,递给七七,道:“从今天起,每天就由你给他扎针了,我老了,眼睛看不清楚,认穴也不是那么准了。” 七七脸一红道:“不太好吧……” 彭白白眼一翻:“别这么多废话,让你做你就做。” 七七默然。 此后彭白每天便给魏宁做法祛病,再由七七给他针灸,彭白倒当真有些本事,也不枉王驼子千里来求他,几副草药下去,魏宁的脉搏已经渐渐平稳,不像开始那么凌乱不堪了。 过了一个月后,魏宁终于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七七那半张俏脸,魏宁看了看自己几乎全裸的身子,下意识地一拉被子。 “别动,”七七淡淡地道,“我在给你扎针,乱动的话扎到死穴了可别怪我。” 魏宁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像一只刺猬一般插满了银针,七七又拿出一根针,在魏宁的小肚子上摸了摸,一针下去。 “这个女孩子怎么老是板着脸,也不知道笑笑,如果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魏宁的脑海中忽然跳出这个奇怪念头,只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似乎在哪见过,可是又一时记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干嘛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遮住半张脸……” 魏宁不说话,七七也不答话,屋子里面的气氛维持着一种诡异的静默,直到七七的针扎到了魏宁的脐下三寸。 “这里,这里就……免了吧……”魏宁脸涨得通红,用手捂住那里,表情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拿开,你要不想死就把你的手拿开。”七七的语气依然冰凉如铁,没有一丝暖意。 “这……”魏宁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罢,随便你,我走了。”说完七七起身离开,魏宁连忙叫住七七,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点啊……” “把手拿开!”七七居然也不避嫌,将手在魏宁的物事上揉了揉,魏宁那物事顿时有了反应,起立向七七敬礼,魏宁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嗯……不错嘛。”七七用力一针下去。 七七走了之后,留下了一个脸红得像火烧一样的魏宁,王驼子走了进来。 “师父。”魏宁连忙叫道。 “您客气了,”王驼子面如寒霜,道,“老头子承担不起,魏爷这么叫我不是折我的寿吗?” 魏宁愕然,道:“师父,怎么了?” “怎么了。”王驼子道,“您魏爷神通广大,哪有把我这个糟老头子放在眼里啊,我可不敢做您的师父,这不是折杀我吗?” “师父,您怎么了,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啊。” 王驼子冷笑一声道:“好,那我问你,私自拜他人为师,学习道术,为了一个女人弄得要死要活的,您魏爷好生本事啊,我问你,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魏宁这才知道王驼子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想站起来跪在王驼子面前,可是怎奈身体不允许,怯怯地说:“我没有拜他做师父,只是学他的天罡五雷掌,再说了,天罡五雷掌乃是我魏家家传绝学,我学也不算违背师门啊。” 王驼子冷冷道:“魏家家传绝学?谁说的?” “他说的。”魏宁轻轻地道。 “他是谁,姓氏名谁,何门何派,学的哪门子道法,如何会使天罡五雷掌?” 魏宁顿时哑然,对啊,自己连老者名字都没有搞清楚,居然就开始跟他学习天罡五雷掌了。 “答不出来了吧?” 魏宁轻声狡辩道:“可是他教我的的确是我们魏家的天罡五雷掌,这个没有错啊。” “天罡五雷掌是你们魏家的?他说是就是?我说天罡五雷掌是我们王家的家传绝学,你信不信?” 魏宁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惊讶道:“难道天罡五雷掌不是我们魏家的?” 王驼子冷哼一声道:“天罡五雷掌,乃是天下禁术,早在数十年前,道门就有规矩,谁偷习天罡五雷掌,道门皆可诛而杀之,不需问任何缘由。你小子现在已成天下众矢之的了,看你还蹦跶得了几天?” “那,怎么会这样,那他为啥要传我天罡五雷掌?难道……”魏宁顿时开窍,惊叫道,“他要杀我!” “你脑子还没有笨到猪的程度嘛!” “还有哪个姓林的女孩,当年他在凤凰山的时候,就是要害你和我,难道你都没有看出来?这次又被她骗得死去活来,还掉了一只眼睛,好好好,很好嘛。痴情的小子,鼓励一个。” 魏宁此时已经懊悔得要死,哪里还顾得上王驼子的冷嘲热讽,苦声道:“师父,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和那个妖女有任何瓜葛了!” “果真?” 魏宁想了想当时林灵素那张决绝的脸,狠声道:“果真!” “敢发誓吗?” “敢。” “好,你就说,如果你和那个女娃要是还来往,就……” “就说,”这时彭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接着王驼子的话头,道:“就说如果你们要是结婚了,生下的儿子世世为奴,生下的女儿代代为娼,如何?哈哈,够毒吧……咦,王老哥,你肩膀上怎么有条蚯蚓?” 王驼子一听到蚯蚓两个字,顿时抱住肚子,狂奔到窗外,放肆地呕吐。 第七十八章 三足金乌 此时因彭白贸然来了,王驼子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和魏宁计较,毕竟王驼子爱面子,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还是懂的,对彭白一使眼色,两人才一起走了。 难道天罡五雷掌不是自己家传的?但是小时候的确听爷爷提起过,所以才有了先入为主的意识,认定天罡五雷掌就是自己的家传绝学。 的确,无名老者的身份很神秘。可是王驼子呢?魏宁除了知道他的大名叫王处一,在凤凰山庙前以算命胡诌混口饭吃之外,又知道什么呢? 魏宁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王驼子对付猴子时那惨绝人寰的道术,这就是自己真正想要学的东西吗? 魏宁看着王驼子渐行渐远的背影,胡思乱想起来,心中感慨无限。 可是无论怎样,王驼子不远万里及时地赶到龙虎山,救了自己一命,又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为自己求医问药,魏宁心中又涌起一阵暖意。 自从爷爷失踪之后,一桩桩的怪事开始笼罩住自己,王驼子、林灵素、杨小那、无名老者、麻衣婆婆,这些人,仿佛都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他们似乎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而自己对他们却一无所知,他们的身世,他们的来历,甚至他们对自己到底有什么企图,都一无所知。自己真诚地面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以君子之心坦诚相待,可是他们始终都只是惦记着自己身上那根该死的骨头,林灵素、丁滢、无名老者,还有好多好多明里暗里的敌人带着一个个令人防不胜防的阴谋和陷阱算计着自己。 魏宁摸了摸自己那空荡荡的眼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泪眼模糊。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姓魏吗? 经历了这次劫难之后,魏宁似乎一下子变得成熟了很多。 …… “是的,就因为他姓魏!”王驼子叹了一口气,对着彭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所以,你才收他做徒弟,所以你才……” 王驼子摇了摇头,道:“不死骨虽然珍贵,但是还没到让老子费这么大周折去得到的地步。” “当真?”彭白双眼一亮。 王驼子苦笑一声,不答彭白的问题,转移话题道:“此次我来,发现你变了很多,难道是因为七七那个丫头的缘故吗?”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一个人被人软禁了这么多年,就会和我一样,想有个人陪了。” 王驼子道:“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走出去看看吗?” “怎么没有想过,”彭白苦笑道,“七七告诉我这个世界早就变了,已经早已不是我当年的那个世界,外面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想见识见识,可是你也知道,只要我走出烧尸森林,不出三天,便会尸骨无存。” 说到这里,彭白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是怕死,只是这辈子还有件心愿没了罢了。” “什么?” 彭白恨恨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给那个疯子立上一块世界上最华丽的墓碑,请当代名家给他题字,然后站在他的墓上对着他的尸体尿他娘的一泡,狠狠地说句,老疯子,你他娘的也会有今天!” “怎么?”王驼子道,“难道你和孟葛……” 彭白横了王驼子一眼道:“我才没有你这么傻,只是一个人呆久了总会有无聊的时候,难免要捣鼓出一些东西来的。” 王驼子点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这几十年不会白过的。” “说真的,你就没有对不死骨动过一丝丝念头?” 王驼子冷冷道:“这个话题不要再提了。” “难道你真的不怕那个疯子,那个疯子疯起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是你自己被他关了这么多年,胆子小了吧。” “谁说的?”彭白脸涨得通红,狡辩道,“我这是和他比试,比试谁活的长点。” “和一个大你快一百岁的人比长寿,亏你也好意思!” 彭白顿时一时语塞,无法辩驳。 王驼子接着道:“说真的,你看那个魏小子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你能治得好吗?” “方法倒是有,但是要看魏小子的天分了,如果能得到三足金乌的话,或许能治……” “三足金乌?”王驼子皱眉道,“这种东西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不错。当年后羿射日,射九存一,射下来的九个太阳,化作九只三足金乌,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出世过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后一只出现大约是明末清初时期,此后再也没有它的消息了。乌鸦眼,自古相传便是通灵之物,在民间亦有生吞乌鸦眼便可以看见阴物的说法……”说完,彭白双手一招,招来一只乌鸦,乌鸦战战兢兢地停在彭白的肩膀上,彭白忽然变掌为指,狠狠地在乌鸦的眼角一挖,乌鸦惨叫一声,被彭白挖出一只眼睛,彭白扔到嘴里咀嚼起来,声音清脆,仿佛就是像吃蚕豆一般,“而且这个的确味道不错哦。” 彭白随手扔掉了那只乌鸦,对着王驼子道:“怎么,你要不要来一只尝尝?” 王驼子觉得恶心,道:“难道平时你就吃这个?” 彭白双手一摆,道:“不然,除了这个,你觉得我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王驼子默然,看来彭白在这里过得远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潇洒。 彭白道:“过几天等你的宝贝徒弟病好了,我会派七七跟他一起去找金乌,如果他的运气好,能够找到金乌的话,我会负责给他装上金乌眼,让他成为世界上极少拥有阴阳眼的男人之一……但是如果没有找到三足金乌,我就没有办法了。” 王驼子皱眉道:“你这次尽心尽力地帮助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彭白微微一笑,神秘道:“自然是有条件的,就看你给不给了。” “你要什么?” 彭白看了王驼子半晌,才悠悠地道:“柳灵郎。” 王驼子点点头,咬牙道:“你果然识货,好,柳灵郎我给你,但是,你必须帮我把那小子治好。”说完,王驼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快要进屋的时候,王驼子停住了,冷冷地道:“希望你说话算话,如果你要是敢打不死骨的主意的话,我会将我挖出来的蚯蚓一条条塞进你的嘴里。” 第七十九章 云梦古泽 清晨的露珠流转在七七的眉眼之间,她依然一身黑衣,赤足蜷坐在草地上,露出那双珠圆玉润的脚踝,结实玲珑,天衣无缝,外侧两个圆圆的涡轮,后面的脚跟筋骨突出,这天生的细节使七七外表看上去很硬朗,而不是那些柔若无骨的藤萝植物。那只若夜晚星辰般的明眸配上白里透红的皮肤,和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动人心魄,即便是久久不食人间烟火的彭白,也看得双目一亮。 七七将怀里的黑猫放下,在草地上用手将泥土慢慢掘起,不一会儿便从地里捧出一个古朴的陶罐。七七将陶罐打开,里面居然装着蛇虺、蜈蚣、蚰蜒、虾蟆等数百种毒物,盖子一开便对着七七张牙舞爪。七七秀眉一颦,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把刀子,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将鲜血滴入到陶罐之中,陶罐中的百毒似乎被七七的鲜血激起了凶性,纷纷开始捉对厮杀。七七将陶罐盖好,然后握紧罐身,开始剧烈地摇晃罐子,隔了很久才停了下来,七七再次打开陶罐,将自己那双芊芊玉手放入陶罐中,忽然,一道黑气沿着七七的手游遍全身,七七的半张俏脸开始一会儿青色一会儿紫色一会儿黑色地不停变换,七七使劲咬住自己的红唇,整个身子不停地晃动,看上去似乎十分痛苦。过了不久,七七才将手收回来,将陶罐放在一边,拿出几张符咒烧成纸灰就着清水喝了,脸色才恢复正常,只是全身已经香汗淋漓。 七七低头看了一下陶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 “又是一年,你又失败了。”在背后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彭白这才开口。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七七冷冷地道。 彭白道:“不要忘了,是谁刚来的时候,求我给她解除蛊毒,又是谁教你养蛊之术,又是谁造就了今天的你。”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也不要多管闲事。” 彭白点头道:“那就好,你来我这里已经足足有了四五个年头了,年年炼这金蚕蛊,却年年无功而返,你可知道为何?” “要说就说。”七七冷哼一声,却不作声等彭白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缺一道‘蛊引’。” “蛊引?蛊引是何物?” 彭白道:“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为蛊。我苗疆蛊毒一道,以地蛊、金蚕蛊、蜈蚣蛊、蛤蟆蛊四蛊最难练成,也最为凶恶,因为它们皆有‘子母蛊’之分,母蛊在放蛊人的身体中,而子蛊则是放出害人,子母蛊心意相连,以母蛊控制子蛊,子蛊一旦发作,中蛊之人便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四蛊中又推金蚕蛊为最,也以金蚕蛊最难练成,像你这样,就算练上一百年也恐怕是练不成的,到最后也不过是‘金蚕食尾’的结局,白白地送了性命。” “要生要死都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你死了,我找谁去说话?”彭白顿了顿道,“金蚕蛊最难出是因为金蚕乃是百毒中最弱的一个,百种毒虫相互厮杀,金蚕胜出几率不足千万分之一,就算是金蚕最后惨胜,也活不过几天便死去,你休想它为你产子,生出子蛊,所以很多苗人养蛊百年,可能最后也得不到一条金蚕蛊……” 彭白见七七开始认真地听了,润了润喉咙道:“所以若想万无一失的生出金蚕蛊,就必须用‘金蚕蛊引’不断强大罐中的金蚕,让它成为这百毒最强壮最毒的毒物,自然最后在百毒厮杀中能够保全下来。” 七七问道:“那什么是‘金蚕蛊引’呢?” 彭白笑而不语,一脸神秘。 “不说算了。”七七收拾好草地上的瓶瓶罐罐,抱着黑猫就进屋去,彭白在后面叫住了七七,大声道:“萱草忘忧。” 七七的身形一滞,停了几秒,才走了进去。 魏宁这一阵子,最郁闷又最期待的便是每日七七的扎针,特别是七七扎到他那个地方的时候,魏宁几乎整个人羞得恨不得扎进地里。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分,魏宁想起七七的那双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揉搓自己那个玩意儿的时候,整个人又变得如百万条蚂蚁在身上爬一般,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七七每日除了给魏宁扎针之外,很少再去魏宁的房间,更加不会主动跟魏宁说话,整个人就如同一座冰山一般,魏宁自然也不会去自讨没趣,两人便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出现的亲密举动,直到王驼子把魏宁踢下床。 “怎么,不用了啊?”魏宁听说自己的内伤已经不需要扎针,只需自己平日理疗,心里顿时放下一块大石头,但是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失落,连魏宁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是不是觉得这种神仙日子没有过够,要不要老子在屁股上也给你扎几针啊。” “不用不用。”魏宁吓得连忙摆手,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 “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再来找老子。他妈的全身好重的药味,闻着就他妈的恶心。” 魏宁洗完澡后,顿时觉得全身一松,不由得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起自己来。这些日子在床上的养尊处优,不仅没有让魏宁变胖,反而瘦了一圈,脸庞上透出一种莫名的青紫色,稀稀拉拉的胡茬让魏宁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萧索,但是却隐隐透出一种成熟的气质。 只是那只空洞洞的眼眶,深深地刺痛了魏宁的心。 难道我这辈子注定将只有一只眼睛了吗? 魏宁来到大厅里的时候,发现王驼子和彭白都在,七七依然抱着那只黑猫站在屋角,对魏宁的出现视而不见。 彭白见魏宁来了,开口道:“明天你和七七一起出去一趟,看你们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三足金乌。” 魏宁一头雾水道:“干嘛找三足金乌?” 王驼子一跃而起跺足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死不争气的徒弟!” 彭白微笑道:“是这样的,我和你师父达成一致了,我会帮你治好眼睛,但是前提是你能够自己找到三足金乌。” 听说自己的眼睛有救了,魏宁顿时惊喜道:“真的吗?” “出息!不就是装一只眼睛吗,至于高兴成这样吗?当时那小妮子挖你眼睛的时候,怎么不看你紧张?当时老子还以为你当真是条汉子,少了一只眼睛没啥呢!”王驼子即使在外人面前对徒弟也丝毫不假辞色,开口就是一瓢冷水浇在魏宁的头上。 彭白一摇手,笑容可掬道:“王老哥,别这样对小孩子嘛,我看小魏也算是一个侠骨柔肠的少年英雄,我喜欢得紧呢——这样吧,你现在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路上你七七师姐会照顾你的,你现在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吧。” “可是我们要去哪啊?”魏宁问道。 彭白微微一笑,悠然道:“云梦古泽。” 第八十章 出山 有诗云: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云梦泽,是古代著名的泽薮之一,古代曾有“十日九雾”的说法,在春、秋、冬三季都是终日大雾弥漫,少有晴日,泽中毒蛇野兽遍地,是著名的险恶之地,但随着历代的地理变迁,云梦泽渐渐从中国地图上消失,成为了中国的亚特兰蒂斯,而关于它的传说,却数千年来,口口相传,经久不衰。 现在能够形成共识的是,云梦泽大抵位于今天长江中游的江、汉地区,但是沧海桑田,昔日的云梦泽早已经没了当日的气象。 第二天,魏宁收拾停当后,七七已经在大厅等待,七七随手提着一个小皮箱子,也不知道能装多少换洗的衣服,另外一只手抱着那只黑猫。 这只黑猫似乎永远没有睡醒一般,死气沉沉地在七七怀里睡意蒙眬,魏宁从来没有见过它睁眼或者吼叫。 “走。”七七淡淡地道。 这次该魏宁尝试到乌鸦粪的厉害了,魏宁皱着眉头,强憋着鼻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烧尸森林中前进着,回首看七七,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惨白了几分,七七原本爱洁,这样走在这种肮脏污秽的地方,若非无奈,如何肯来此地?魏宁看着七七强忍痛苦的模样,于心不忍,对着七七道:“我背你吧。” “不用。”七七冷冷地拒绝了魏宁,魏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耸耸肩膀道:“随便。” 忽然,一只巨大的乌鸦从树上一头栽了下来,刚好凑到七七的脸部,七七吓得花容失色,不自觉地抓住了魏宁的肩膀。 魏宁只觉得七七用力极大,隔着衣服几乎抓进了魏宁的肉里面,可见七七受到惊吓的程度。 魏宁随手打掉那只乌鸦,看着七七受惊的表情,不禁好笑。这是魏宁第一次看见七七露出小女儿般的神态,原来尽管七七表面上终日均是不动声色、冷若冰霜,终日和这些蛇虫鼠蚁打交道,毕竟她还只是个女孩子,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忽然遇到这些怪物,胆小怯弱的天性就会流露无遗。魏宁看着受惊后正努力恢复平静但仍然压不住不断起伏的胸部的七七,嬉笑道:“好了,别硬撑了,来吧。” 说着魏宁便半蹲下来,示意七七上来,七七犹豫了一下,微微低下头,嘴唇轻微噏动,最后还是趴在魏宁的后背上。魏宁背起七七,强忍着恶臭,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出烧尸森林,魏宁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地方换洗衣物,正巧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还有不少小鱼小虾在溪中嬉戏。魏宁捧起水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冷冽清凉,被乌鸦粪塞满的大脑顿时一激灵,清醒不少。 魏宁大喜过望,脱下衣裤只剩下一条短裤便跳进溪中,岸上的七七刚要阻止,但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抱着黑猫走到了一旁。 “你也去洗洗吧,放心,大山里头,哪有其他的人,再说了,还有我给你把风。”从溪水里清洗过的魏宁穿好衣服走了过来。 七七其实也极想将身上的这些恶臭无比的秽物清洗干净,但是自己毕竟是女孩子,这样幕天席地的,实在是多有不便。魏宁笑道:“难道你就准备穿着这身下山吗,到时候别人把你当成叫花子了我可不管……放心啦,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偷看女孩子家洗澡这种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七七想了想,终究敌不过溪水的诱惑,冷冷地道:“如果你敢偷看,我就把你剩下的一只眼睛也打瞎。” 魏宁神色一暗。七七知道魏宁现在最忌讳的便是那只瞎眼,自己这句话肯定戳到了魏宁的痛处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无法收回,若是要自己道歉,又拉不下脸子,只好转移话题道:“你的衣服呢?给我,你一个男的,肯定洗不干净,我顺便帮你洗了吧。” 隔了不久,七七已然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魏宁砍了些竹竿做了一个简易的晾衣架,这时候正值艳阳高照,不到两个小时,两人的衣服就已经干了,魏宁接过七七洗过的衣服,发现衣服上不仅没有了乌鸦粪便的恶臭,反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也不知道七七用的什么皂粉。 两人一路下山,穿过苗寨,傍晚时分,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小镇。 七七已经好几年没有下山了,对山下的一切都倍感稀奇,不停地流目四顾。 这是一个颇大的镇子,沿着集镇两旁商铺林立,聚集了好几千户人家,大约是农闲时候的缘故,街上非常热闹。七七和魏宁,一个带着面具,一个一只眼上蒙着眼罩,立即引起了路人的侧目。 不过,七七那白嫩的皮肤和清秀的脸庞,特别是那双鹤立鸡群的长腿在这种小镇上的确不多见,霎时间便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 对于旁人的注目礼,七七毫不在意,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黑猫。倒是魏宁,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了,嘴里面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两人此时都没有吃饭,感觉有些饿了,魏宁随意在街边找了一个小店,两人便坐下叫些家常菜。端菜的那个小二,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流里流气的,可能看七七长得漂亮,就顺手在七七的手上揩了一把油,七七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忍了下来。 魏宁正犹豫要不要发作,却无意发现外面似乎有六七个小痞子在鬼鬼祟祟地探着头,对着七七指指点点。魏宁一向性格敦良,很少惹事,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人家不太过分就由他去了。外面的几个小痞子见魏宁和七七都没有发作,以为两人胆小怕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领头的一人被众人哄闹着,一摇三摆地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走到七七的面前道: “这位妹子,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不如哥哥带你去玩玩吧。” 说完,屋外面的几个痞子顿时起哄,把气氛推了起来。 屋外一个痞子高声道:“妹子,多少钱一晚啊,开个价啊,别这么冷冰冰嘛,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怎么样?” 魏宁一跃而起,可是桌下的七七忽然踩了他一脚,魏宁会意,强压着怒火,坐了下去。 这几个人见魏宁站起来又坐下去,以为魏宁怂了,几个痞子也挤进屋子里面,将两人团团围住,一个胆子大的伸手想拿下七七的面具,七七将他的手打掉,也不动气,冷冷地道:“滚!” “哟!小妮子还挺辣的,我光哥喜欢。”那个小痞子顿时来劲了,“美女,别这样嘛。这一带你去打听打听,都是我光哥的地盘,你晚上陪好光哥,光哥保证你在这一带,吃香的喝辣的,人人都要叫你一声大嫂,你说让我们滚,我们就一起滚吧,然后滚上床后,门一关,灯一熄,我定然让你快活似神仙。” 几个小痞子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魏宁和七七依然没有作声,那个光哥更加确定二人胆怯了,说着,将手又凑上来,嬉皮笑脸道:“美女,和这个瞎子……” 光哥的“瞎子”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七七不动声色,用食指和拇指沾上一点唾沫,向人群中弹去,忽然,光哥像中了邪一般,直挺挺地站住不动了,七七冷冷地道:“抽自己的耳光。” 光哥双目呆滞,忽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三下耳光,七七又道:“跪下!” 光哥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周围的几个痞子见光哥这般光景,顿时乱了手脚,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人群中一个年纪大的人目睹了这一切,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双目流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惊叫道:“她放的是飞蛊,她是草鬼婆。草鬼婆!那个小女孩是草鬼婆。” 周围的人一听见草鬼婆三个字,仿佛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纷纷夺门而跑,嘴里还哇哇怪叫:“快去通知村长,草鬼婆来到我们村里了。快快快!” 霎时之间,街上的人都跑得精光。 七七看了魏宁一眼,没好气地道:“还坐着干嘛,走啊。” 这时候,魏宁才猛然醒起,知道好像惹了点祸,但是为什么会激起民愤呢?当下无暇细想,和七七两人顾不上吃饭,飞快地走了。 第八十一章 苗家古寨 等村里一群人召集人手,浩浩荡荡地来到魏宁吃饭的那个小店的时候,魏宁和七七早就人去楼空。一人畏畏缩缩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指着远方说:“在那,我看见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往山里跑去了。” “追!”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看上去似乎是首领的样子,领着一群人,有的拿着土制的猎枪,有的拿着杀猪刀,有的拿着锄头等物,往七七和魏宁走的地方赶了上去。 魏宁第一次听到草鬼婆这个名字,还是和王驼子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可是没有想到,为什么这里的人一听到草鬼婆,反应这么大,七七也不解释。这时候魏宁也无暇多想了,因为后面的人已经越追越紧,隐约都可以听见后面追杀的喊声。 “怎么办,这么多人?”魏宁心中焦急,不由得问了问七七。 七七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此处山丘延绵,地势高低起伏,加上此时天色已晚,魏宁和七七都是生人,根本不认得路,只得随便找准一个方向,奋力狂奔。 可是跟在后面的村民可就不同了,这些人都是经常在山里打猎的好手,在这山上,就和自己家里一般轻车熟路,绕着小路,不一会儿就撵上了魏宁和七七。魏宁心中焦躁,脚下加快了步伐,一个不小心,忽然脚下打滑,跌了一跤,魏宁往下一看,只见脚下是一个深深的黑洞,看不清有多深。 湘西的地形,石灰岩分布极广,岩溶发育充分,多溶洞、伏流,像这种地洞非常多,经常有小孩独自来到山上掉到这种洞子中,村里人通常是发动全村的人寻找,若是运气好,还能够捡回一命,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七七“啊”地叫了一声,单手连忙拉住魏宁。可是魏宁体重,七七一只手怎么能够支撑得了,魏宁身子沉得更厉害了,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把猫给扔了啊。”魏宁急道,“不然我怎么上来啊!” 七七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猫放下,伸出双手想将魏宁拉住,但是谁知道自己踩的也是浮土,“哗啦啦”一声响,魏宁和七七两人同时掉进了山洞中。 幸好魏宁机警,手凭空一抓,抓住了横出的一根粗壮的树枝,七七则抓住魏宁的腰间,两人就凭空吊在半空中,魏宁怕七七力气小,双腿一夹,刚好把七七的头夹在了自己的裆部。 “你……你干嘛?”七七脸色大囧,双手抓住魏宁的大腿,想挣脱魏宁。 “别动,这树不结实,你再动的话,就要断了。”魏宁紧张地说道。 “可是你的,你的……” 魏宁这才注意到自己与七七十分不雅的姿势,顿时脸羞得通红,过了一会儿,才讪讪地道:“事出权宜……所以……所以……” “你快爬上去啊。”七七急道。 “哦,”魏宁正要往上爬,忽然上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那些人追了上来,魏宁连忙停止往上爬的动作,小声道:“别动,上面有人,再坚持一小会儿……” 这时候,七七的脚刚好勾住一块岩石,有了落脚的地方,可是自己的头却还夹在魏宁的裆部,七七羞得通红的脸颊开始感觉到魏宁的那处慢慢的变化,七七又气又羞,急声道:“你……”可是知道上面有人,如果这时被别人看到自己这个姿势的话,她就不要活了,连忙收住声音,顾不得害羞,屏住呼吸,听上面人的动静。 “又不是第一次了,干嘛这么不好意思。”魏宁也许是被七七窘惯了,所以心里其实最爱看七七受窘,这次看见七七羞得无地自容,心里不禁有些坏坏的暗笑。 “人呢?”上面一个淳厚的声音响起,“刚刚明明看见还在的,怎么一转眼就……” “草鬼婆怎么会来我们村子里啊?是不是我们村子……” “别乱猜,总之,草鬼婆来了,我们发现了就一定要打死,不然我们村里的小孩子可就要遭殃了。” “对,大家再到处看看吧。”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人都走开了。 “你还在干嘛,赶紧给我上去啊。”七七等人走远了,急声道,狠狠地在魏宁的大腿上捏了一记。 “疼,大姐,轻点。”魏宁鬼喊鬼叫起来。 魏宁让七七扶住树干,自己先爬出洞子,然后再将七七拉了上来,借着刚刚升起的月色,魏宁看见七七那张亦嗔亦喜的脸,心中不禁有些不怀好意的暗笑。 “你笑什么,告诉你,今天的事情……事情,最好,最好不要说出去,否则……否则,我杀了你!”七七尽量保持话语的平静,可是说到最后,还是不免微微有些颤抖。 两人顿时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得有些可怕。这时候,七七的那只黑猫缓缓地走了过来,七七俯身抱了起来,整理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平静地道: “走吧。” 两人不说话,就这么前后脚走着。 “草鬼婆是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说七七是草鬼婆呢?还有,为什么他们一知道七七是草鬼婆后,似乎都非常仇恨,而且喊打喊杀的,好像真的要置七七于死地一样?”魏宁一肚子的疑惑,但是七七不作声,自己也不好意思问。 毕竟刚刚自己占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便宜。 “我们要去哪?”走了一会儿,魏宁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向七七问道。这次出来找云梦古泽,王驼子只是交代,一切听从七七的,至于目的地在哪里,怎么走,怎么找,魏宁心中一概不知。 “跟我走就对了,不会把你魏大少爷弄丢的。”七七走在前面,冷冷地回答。 “可是天黑了,我们总不能在野外露宿吧,不如我们找个赶尸客栈或者义庄什么的……” “闭嘴!”七七啐了一句,道,“跟我走就是了,前面就到了。” 七七带着魏宁翻过山头,魏宁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出现一个在群山环抱、绿水萦绕中的苗家山寨,远远望去,那大河谷地上突兀耸立的巨大水车吱嘎吱嘎转动,似乎不堪重负,却顺利运转了上百年。待走近些,那些老旧的磨坊、被脚板磨得光溜溜的石头台阶、长满苔藓的木墙黑瓦便一一出现在眼前,魏宁顿时有些看得痴迷了,这一切都那么的宁静、和谐,这大山中的神秘,就这样默默地保持着原状,似乎千年万年未曾改变。 “就是这里了——彭家寨。”七七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找到了。” 第八十二章 蛊术 七七带着魏宁越往里走,魏宁越觉得这苗寨风光旖旎,绚丽多彩。身临其境之中,随处可见绿草如茵,林木葱郁,修竹含翠,群芳争妍;村前田园阡陌,稻浪起伏,一派田园风情,人世仙居,极富韵味。七七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在一处古旧的吊脚楼前停了下来。七七伸手敲了敲吊脚楼的门,里面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婆。她头上戴着一方蓝色的头巾,留着长长的指甲,看上去有些恐怖,只是五官还算端正,可以猜测她年轻时候应该是个漂亮的苗家妹子。 那人一开门,看见七七怀里的猫,顿时变了颜色,将门关闭,在屋里急声道:“把猫带走,把猫带走。” 七七到门外笑道:“婆婆,这不是猫,不信你再仔细看看!” 那人怯怯地将门打开一角,仔细看了看七七怀里的黑猫,怯怯地将手在黑猫的脖子上捏了捏,拍了拍胸口,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兽魂’,吓死我了。” 七七笑道:“我这趟是专程来找你的,怎么会带黑猫来呢!这是彭白给我的镇蛊之物。” 苗家老太这才将七七和魏宁打量了一番,道:“是彭白叫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来的,明天不是‘洞女拜月’的日子吗,我是来凑热闹的。” 苗家老太点头道:“原来你也是‘洞女’,还真年轻呢,长得也漂亮,旁边的那个是你的情郎吧,长得也还俊,就是眼睛……” 自古苗女多情,山里的女儿敢爱敢恨,但是性格又单纯、天真,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常常会掏心掏肺,因此经常会遭到男子的始乱终弃,于是上苍便传给苗女一种传女不传男的独门技艺:蛊。如果对苗女用情不专、始乱终弃,最终会被蛊惑而死。 蛊女又有一种别称,叫做“草鬼婆”,蛊女们嫌弃草鬼婆的名字太过难听,相互之间都是以“洞女”相称——其实,苗家的“洞女”是另有其人,而并不是指这些放蛊的草鬼婆。 在苗寨,草鬼婆都是不受人欢迎的——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因为草鬼婆一生要救活十人,害死十人,苗女一旦被认定为草鬼婆的话,那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部分草鬼婆多为少女独居,无子无女,遂会对小孩子有种偏执的喜欢,专门喜欢害孩子,如果一个小孩不小心吃了或者喝了苗女的糍粑或者擂茶,而又死去的话,那么这个苗女就会被人认定为草鬼婆,村民便会说是她在食物中下“蛊”害死小孩,这个苗女的下场大多是被全村的人活活打死。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七七亮出身份,会遭到全村人追杀的原因。 七七不答话,带着魏宁进门,魏宁发现这个屋子里干净得有些异常,甚至连一张蜘蛛网都没有。因为草鬼婆的家是结不起蜘蛛网的,苗寨的人都以家有蜘蛛网而自豪,以此表白自家没有草鬼婆。 显然这个苗家老婆婆便是一个草鬼婆。 “明天吧,我们一起去,我姓彭,你叫我彭三婆吧。” 彭婆婆将魏宁和七七二人安顿好,说着便给他们做饭,不一会儿,一桌香气四溢的充满浓郁苗家风味的晚饭就做好了,特别是那婆婆自制的腊肉,配上苗家特产的小尖椒,让魏宁坐不住了。七七使了一个眼色,魏宁会意,迟迟不动筷。 “吃吧,放心,都是自己人,没事。”彭婆婆笑道,自己夹起一块腊肉吃了起来。 七七和魏宁这才开动,魏宁是早就饿了,一连吃了三大碗,大呼过瘾,七七是女孩子,浅浅地吃了一碗,便放下碗筷。彭婆婆收拾了碗筷,和七七闲聊起来:“对了,你有蛊坛了吗?如果没有,我可以送你一个,不过你必须拜我为师。” 草鬼婆是一定要收徒弟的,如果这个草鬼婆的身份在村上早已暴露,没人敢靠近她,她就会把蛊术传给女儿或儿媳。女儿和儿媳当然不愿意做那千刀万剐的草鬼婆,草鬼婆就会在临死前把一件念过咒语的东西放在门头上作法器,女儿或儿媳一推门,砸着谁谁就着魔似的成为她的传人。 草鬼婆之所以不择手段地把蛊术传给别人,是因为没有传人的蛊药婆死后会显身现形,赤身裸体,双膝跪地,脑袋垂在裤裆里,死相是极其悲惨的。 七七道:“蛊坛我已经有了,不劳您老费心了。” 彭婆婆“哦”了一声,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失望,因为有了蛊坛,便表示已经是一个真正的草鬼婆了,其他的草鬼婆便不可以收她做徒弟了。 草鬼婆的蛊坛一般放在家里或者在山间的某一个地方,无论如何不能够被人发现,如果有人发现了草鬼婆的蛊坛,一旦打开,放走了蛊坛中的毒物,那么这个草鬼婆也就必须死了。 原本这彭婆婆还没有收徒弟,所以开始时对七七抱有极大的兴趣,听七七这么回答,顿时索然无味,和七七又闲聊了一阵,安顿好七七和魏宁后便早早睡了。 魏宁和七七赶了一天的路,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上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魏宁一早起来,发现七七早已经在堂屋中,但是似乎没有上路的意思,和彭婆婆有一句没有一句地闲聊,甚至无事跑到寨子里面闲逛,魏宁心中疑惑,想起七七昨晚和彭婆婆的对话,好像提到什么“洞女拜月”,估计她们俩今晚有什么活动,可自己又是“外人”不便贸然询问。 果然到了傍晚,七七叫过魏宁,说和彭婆婆有事情出去下,要魏宁待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魏宁答应了一声,七七收拾了一会儿,便和彭婆婆上路了。 魏宁心里好奇,哪可能在家好好待着,七七一走,魏宁拿着小红伞,便悄悄地跟了上去,可是七七和彭婆婆仿佛鬼魅一般,绕过了一个山涧,便消失了,魏宁心头大感失望,叹了口气,只好折返回家,可是忽然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不识路。 第八十三章 洞女拜月 湘西山路崎岖险阻,生人绕了进去,若是没有向导的话,恐怕一辈子都出不来了。魏宁虽然在山中出没惯了,但是此时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回家的路,在山中转了好几个小时,越走越迷糊,魏宁心里开始有些焦躁了,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闲逛,想找到山野中的农夫打探一番,但是奈何总遇不到人烟处。正垂头丧气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魏宁心中一喜,连忙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跟了上去。 不远处是一个河滩,只见一群女子站在河滩上,全部赤身裸体,披头散发。月色如水,洒在每个女子的身上。在女子的前面,搭着一个祭坛,上面放着猪、牛、羊三牲。那些女子年纪不一,有的已经垂垂老矣,有的却是年轻貌美、身体凹凸有致,所有的人排成一排,嘴里咿咿呀呀,在一个年老的带领下,唱着一些苗族生涩难懂的歌谣。 “呜”领头的苗女叫了一声,赤足在地上踩出一种奇异的步伐,有些像苗疆的跳大神一般,众女子也亦步亦趋地学着,摇头晃脑,长发随着跳动四散飞舞,状若疯魔。乳波生浪,勾勒出一幅既香艳又诡异的画面。 “拜!”领头的苗女带头拜倒,所有的苗女都跟在她身后,对着天上圆月的方向,纷纷拜倒。苗女们嘴里念念有词,魏宁也听不懂,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群女子不是一般人,莫非自己误打误撞撞见了“洞女拜月”仪式? 蛊女们一连三拜后才站了起来,领头的苗女用苗语道:“今日是我洞女们三年一次集会之日,有一名新的洞女加入,今天便帮她完成起坛的仪式。” 说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着半张银色的面具排众而出,魏宁心中一震,“这不就是七七吗?” 七七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蛊坛,高高地举过头顶,领头的蛊女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众蛊女也跟着七七身后拜倒。七七打开蛊坛,嘴里念着咒语,不一会儿,蛇、蝎子、蜘蛛、蜈蚣、癞蛤蟆相继而来,七七脚步轻盈,跳出苗女特有的舞姿,五毒似乎也通了灵性一般,跟着七七一齐起舞,其他的蛊女依然在不停地伏拜。嘴里用苗语吟唱着魏宁根本听不懂的咒语。 过了一会儿,七七才将蛊坛放下,五毒分别钻进蛊坛中,领头的蛊女口中念咒,又进行了一番仪式之后,才将蛊坛封好,笑着交给七七,道: “好好收着。你也知道,此物关系到我们的性命,蛊坛在,人在,蛊坛无,人无。” 七七点头,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蛊坛。 魏宁看得入神,忽然手中一凉,原来一条五步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魏宁的手上,魏宁连忙甩手将那只蛇扒开,再往地上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数条五步蛇已经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该死。”魏宁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蛊女们刚才拜月,就是将附近所有的毒物都召集过来了,没想到自己看得出神,没有注意周遭的变化,五步蛇乃是苗疆特有的蛇种,剧毒无比,据说是可以见血封喉,一旦被咬中了,五步之内必丧失性命。 魏宁心中矛盾,如果自己弄出声响,必然会被蛊女们发现,蛊女最忌被生人认出,自己肯定会被杀人灭口。 这么多五步蛇围绕着魏宁,魏宁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此时随时一条上来,都足以让自己一命呜呼。魏宁权衡利弊,牙一咬,将小红伞撑起,罩住自己,那些毒物顿时纷纷四散逃开,嘴里嘶嘶叫个不停,弄出极大的声响。 果然,魏宁的声响已经惊动了拜月的蛊女,众女的目光纷纷朝魏宁的方向看来。 “该死!”魏宁心中暗骂一声,行迹一露,再躲藏已经是多余的了,只得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众蛊女顿时群情激奋,不顾自己赤身裸体,尖叫连连,纷纷念咒,唤出蛊毒,要将魏宁当场击杀。 七七认出了魏宁,半张露在外面的脸,顿时颜色煞白。这些蛊女,各个身怀绝技,一人只要放一点点蛊,都可以致魏宁于死地。魏宁目光四处一望,看见河边不远处堆积着蛊女们的衣服,急中生智,冲了上去,将蛊女们的衣服抱起,从怀里贴出一张符咒,打在衣服上面,朗声道:“都别动,不然我全部烧了!” 蛊女们见魏宁拿着自己的衣服,齐齐色变,如果没有了衣服,她们出乖露丑倒是其次,但是因此让人知道她们真实身份的话,那她们就得全部被人活活打死。 众女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围在一起商量对策,隔了不久,忽然这些蛊女纷纷伏跪在地,口中央求魏宁,不要泄露她们的身份。 魏宁将眼一扫,将这些蛊女的容貌记住了,心道:如果以后再遇见其中的人,那就得多长几个心眼,否则被她们暗算之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七七没有跪,站在人群中,一手抱着蛊坛,挡在胸前,一手捂住下身,即便如此,又怎能遮得住她那魔鬼般的身材,难免会走漏春光。 魏宁心中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得意,心道:“过去都是你看我,今天大爷总算是先要回了点利息。” 魏宁一手拿住衣服,慢慢地后退,开口道:“我发誓不泄露你们的身份,但是你们也要保证,不可伤害我的性命,我现在慢慢离开,将衣服放在离这里半里之外,你们不可以追上来。” 众蛊女连忙点头称是。 魏宁面对着蛊女,慢慢地后退,蛊女们似乎没有追上来。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衣服扔在地上,撒开双腿,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后面一片漆黑,并无人影,魏宁不由得心中大定,暗道一声侥幸,此时才再一次有心想起刚才七七那个完美的身材,一时间不由得心神激荡。 “真的是……”魏宁一念未完,忽然胸口一疼,吐出一口鲜血,魏宁赶紧掀起衣服,定睛一看,自己小腹开始慢慢地浮肿。 糟了,自己到底还是着了那些蛊女的道了。 第八十四章 吊蛊 刚才所有的一切如走马观花一般在魏宁的心头闪过,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但是为何还是被这些蛊女算计?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才导致自己中蛊了呢?魏宁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因为肚子在慢慢地凸起,并且越来越大,里面发出一种莫名的“咕咕”之声。 魏宁在一处干燥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豆大的汗珠淋漓而下,剧痛使他蜷缩起身子,在地上不停地打滚;黑气透过臂膀慢慢传到手上,指甲开始泛出一种妖艳的紫色,而且全身开始透出一种奇特的味道,时而香,时而腥,时而臭,混杂在一起,闻之欲呕。魏宁的眼前也开始出现许多莫名的幻影,五色斑斓夹杂一起,若千百种蝴蝶在他的眼前飞舞。魏宁张大着嘴,舌尖颤抖,体温开始慢慢下降。他双目低垂,泪水迷蒙,隐隐觉得远处走来一名黑衣少女,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拿着一个蛊坛,她的脸色,在月色下看来,简直就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白玉,只是魏宁现在神智模糊,也不知道此人是幻是真。<strike></strike> 七七看了看中了蛊毒瞳孔放大,倒在地上疼痛莫名的魏宁,悠悠地叹了口气,责备道:“若是你听话好好地在家待着,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吗?干嘛非得跑到这里自讨苦吃呢?” 七七将魏宁的眼睑往上翻了翻,再仔细查看了一些魏宁的全身症状,然后摸了摸魏宁凸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喃喃地道:“这下糟了,这小子中的是‘地蛊’啊……” 在苗疆,蛊毒有八十三种,一般普通的“蛊”都用一种生物做它的“寄生体”,这些生物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蝎子,也有许多未曾见过的怪虫,甚至还有一种用像树叶一般的蛾子作为寄生体的蛊毒。这种蛊毒可以在人体内潜伏数年,真的是杀人无影无形,当然不仅仅是生物,各种各样的动物内脏也可以将作为寄生体。 前文提到过,无论蛊毒如何千变万化,最为厉害的当以“子母蛊”为最,因为其余蛊毒皆可解,而子母蛊却是号称“百解百死”。 很不幸,魏宁所中的便是四大子母蛊中的“地蛊”。 地蛊的寄生体乃是蚯蚓,蚯蚓有钻地的习惯,所以无论魏宁如何小心翼翼,对于地里的蚯蚓始终是防不胜防的,估计是魏宁在拿衣服的时候,便被其中的一个蛊女下了蛊。 地蛊身为四大子母蛊之一,非一般蛊女能够轻易炼成,下蛊的人手法老练,手段毒辣,在这些蛊女中肯定身份不低,这群人中应该只有那个领头的蛊女能够有此修为。 七七蹲在地上,脱下魏宁的鞋袜,果然在魏宁的脚底发现一个针孔大小的虫眼。七七秀眉紧紧地纠结在一起,用眼睛狠狠地瞪了魏宁一眼,显然是埋怨魏宁自以为是,自作自受。 魏宁忍痛苦笑了一下,说:“我说我是误打误撞才遇到你们的,你信不信?” “都快死到临头了,还贫!”七七啐道,将手中的黑猫轻轻一拍,小声道,“洛儿,醒醒,帮我个忙,好不好?” 那只原本病怏怏的黑猫忽然双目发亮,就像夜空中两颗闪亮的星星一般,大叫了两声,闪电般地冲到魏宁的身上,魏宁吓了一跳,七七道:“要命的话就别动,让洛儿给你‘吊蛊’。” 洛儿一声尖叫,伸出舌头,七七一把将魏宁的嘴捏开,淡淡地道:“老实点,别乱动,出了岔子可别怨我。” 魏宁自然不敢乱动,双目紧紧盯着那只黑猫,黑猫洛儿扑在魏宁的身上,弯腰下去,舌头诡异地开始变长,竟然直直地深入了魏宁的喉间,笔直进入魏宁的胃中。 魏宁此时是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没有想到自己心中无数次憧憬的“初吻”居然给了这只恐怖的黑猫。 不一会儿,魏宁的肚子里开始出现杂乱的声音,“吱吱”地叫个不停,由于魏宁的肚子肿胀得如同一个皮球,将整个小腹上的皮肤全部撑开,原本就已经到了临界爆炸的地步,这黑猫的舌头一阵乱动,魏宁的肚子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想吐又吐不出来,滋味难以形容。魏宁只能强忍疼痛,头上的青筋暴起,汗水如雨而落。 七七心疼魏宁,用手轻轻抚摸魏宁的背部,为他缓解疼痛。 吊蛊的过程疼痛难忍,非毅力惊人恐怕会活活疼死过去。好在魏宁从小身体扎实,又在王驼子的训练下,打熬了筋骨,才保住一命,但是也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理身子才能复原。 魏宁肚中的乃是“子蛊”,而母蛊则在放蛊的那人的肚子里面。放蛊人用苗女特有的一种咒控制着子蛊,要子蛊动的时候便动,要子蛊静便静,若是心肠歹毒的蛊女还会让子蛊在中蛊人的肚子里面啃噬内脏,这时候,中蛊人便会出现一种五彩斑斓的景象,开始时疼痛难忍,到最后,子蛊麻痹了神经,中蛊人便会出现类似吸毒时候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如果到那个时间段,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魏宁刚刚中蛊便出现幻象,显然下蛊人已经等不及了,要在魏宁赶回村里之前结果了他,还好,魏宁刚刚出现幻想的时候,七七就赶来了,算是从阎王那里抢回来一命。 用吊蛊的手法解蛊,这蛊虫最终会不会咬钩,要看下蛊人的功力,如果下蛊的人功力深厚的话,能够轻易控制蛊毒的行动,子蛊是不会轻易上钩的,七七入门不久,道行尚浅,按理是无法解除地蛊这般高级的蛊毒的,但是幸运的是,七七有兽魂。 七七屏息凝气,紧张地看着洛儿,不一会儿,洛儿一声叫唤,舌头飞快地从魏宁的嘴里出来,舌尖卷出一只三寸长的蚯蚓,吐在地上,那蚯蚓一落地,里面便开始蜷缩,化成一团黑灰。七七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洛儿一眼,轻轻拍了拍洛儿,温柔道:“到底还是你争气。” 洛儿仿佛累了一般,看都不看魏宁和七七一眼,又躺在七七的怀里睡着了。 魏宁顿时感觉肚子慢慢消了下去,剧痛也消失了,只是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特别是刚才和洛儿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让他胃里不停地恶心。 “谢谢你救我。” 七七淡淡地道:“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举手之劳。要是你死了,我不好跟王驼子交代。” 魏宁苦笑一声。魏宁虽然不懂蛊术,也知道,这子母蛊乃是子母连心,子蛊一死,那母蛊也必然会死去,也就是说下蛊人也会死去。 七七是草鬼婆,草鬼婆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一旦蛊女放出子母蛊,其他的蛊女是不可能解蛊的,一旦解蛊,便被视为背叛了蛊神,是蛊女中的叛徒,将被所有的蛊女诛杀。也就是说,七七为自己背叛了蛊神,以后可能会遭遇无穷无尽的麻烦,是之为“百解百死”。看来这并不是七七所说的“举手之劳”。 其实七七就算不帮自己解蛊,魏宁也不会怪她的,毕竟,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为自己付出背叛蛊神这么大的代价。 “还能走吗?如果能的话,赶快爬起来,这里不是留给你赏月的地方。” 魏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感觉脚步虚浮,喘着粗气道:“现在我们干嘛去?” “跟我走。”七七不解释,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抱着蛊坛,走了。 魏宁对七七这种从来不解释的风格已经习惯了,咬着牙坚持跟在七七的后面,七七又在路边随手采了些草药,魏宁服下之后,顿时觉得心气舒畅,精力也开始慢慢恢复。此时已经快天亮了,东方已经开始透出薄薄的亮光,冲破黎明前的寒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七七在一处山洞里停了下来,道:“暂时没有别的地方,就这儿吧。”说着七七钻进山洞里面仔细勘察了一番。这是一个废弃的山洞,似乎没有人来过,七七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将手中的蛊坛埋好,自言自语道:“先放在这儿吧,有空再回来取。” 魏宁忽然道:“你不怕我偷走蛊坛?” 蛊坛乃是关系到七七性命的东西,一旦蛊坛不见了,七七也就没了性命,七七横了魏宁一眼道:“谅你也不敢。” 魏宁忽然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他和七七只是萍水相逢,七七却不怕将她蛊坛埋藏的地方告诉自己,这便是表示七七已经将她的性命交给了魏宁。 魏宁啊,魏宁,你何德何能,值得一个女孩子如此啊!魏宁心中感慨,不自觉地感觉自己的心和这个一直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女子拉近了不少,不再是以前,仿佛隔着银河般的遥不可及。 第八十五章 放阴刀 七七藏好蛊坛后,也不等魏宁,转身就走,魏宁自然跟在七七后面。 两人在山里转了好久,魏宁是越来越糊涂了,不知道七七到底还要干什么,直到中午,魏宁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七七和自己一样——迷路了。 七七看着魏宁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自己心思被看穿了,不由俏脸一红,嗔道:“看什么看,快走。” 魏宁最爱看七七这般小女儿的神态,故意逗她:“大小姐,你确定我们这么走,在老死之前能够走出去吗?” 七七气得一跺脚:“又没有人要你跟着我,你要走你的就走你的,我就爱在这山里玩儿,怎么着?” “是啊!”魏宁见七七受窘,更加来劲了,打趣道,“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不如我们就干脆在这里住上一辈子算了,到时候我们俩做一对野猴子,然后再生出十个八个的小猴子,日子也过得不错啊。” 魏宁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有当真,哪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七七忽然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转而俏脸寒霜,冷声道:“别开这种没有意思的玩笑,不好笑。” 魏宁碰了钉子,一时间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两人刚刚融洽了一点的气氛忽然又变得莫名尴尬起来,七七忽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跟在女人的背后,赶紧找找下山的路啊。” “哎!”魏宁见七七终于变相承认了自己迷路,连忙赶上前去,胸脯一挺,以行家的姿态道,“看到那棵树没有,山里看树,枝叶茂盛的是南,另一面是北,我们来时候的是从南边进山,现在自然要往那边下山咯,跟我来。” 七七横了魏宁一眼,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但是还是跟着魏宁走了,魏宁终于威风了一把,顿时眉飞色舞,一路唾沫横飞地跟七七总结入山辨路的方法,可是换来的却是一句七七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等出去了再说吧。” 到了傍晚,在“伟大的探险家”魏宁的带领下,两人终于从湘西大山中绕了出来,魏宁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就是个半吊子,一半是蒙的,不然昨晚也不用在山里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了。 两人回到彭三婆的家里,彭三婆看见魏宁,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依然热情地将两人接了进来,七七收拾了东西,就和魏宁准备上路,彭三婆拦住他们,笑道:“今晚是除夕,吃几个饺子再走吧。” 魏宁这才想起,今天已经是除夕了,只是山中无日月,魏宁在烧尸森林待久了,早就忘了日子了。加上苗家一向没有过年的习惯,所以一路上也没有感觉到过年的气氛。 “不劳烦您了,我们还有事,必须得赶路了。”七七推辞道。 彭三婆笑道:“再怎么急也要吃了年饭再走不是?今天都是大年三十了,哪有大年三十还在外赶路的道理。我知道,你是为昨天的事情担心吧,其实我彭婆子倒是没有什么,反正这村子早就知道我是草鬼婆了,我也习惯了。” “真的不用了,我们真的……” 彭三婆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请你们吃饺子是假,我是有事情请你们帮帮忙的,如果你们实在有事,我也没有办法了,唉,只是我那可怜的孩子……” 魏宁听说彭三婆需要帮忙,同情心又泛滥了,不顾七七的脸色,道: “婆婆,有什么事你说说,看看我能帮得上忙不?” 彭三婆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不姓彭,我姓白,彭是我夫家的名字,我也不是苗人,我是湘西那边的汉人。” 魏宁被彭三婆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干嘛说这些,彭三婆望了望远方,眼神中开始露出一种温柔的神色,笑道:“后生伢子,想听故事吗?” 没等魏宁点头,彭三婆已经自顾自地说开了:“从前,有个叫彭三的苗人,来到一个走脚师父家里做学徒,走脚的功夫没有学到多少,但是却与师父的女儿相好。后来彭三学了三年,终于出师了,走的时候,他的师姐给他一把伞,让他到家了再打开看。彭三走着走着就开始觉得伞越来越重,但他听师姐的话没有打开,可快到家的时候,彭三想反正就要到家了,先打开看看伞里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越来越重。等他一打开伞,他的师姐居然出现在面前。彭三当下十分的高兴,但他师姐一脸苦愁地说,让你到家再打开,现在好,我父亲知道我跟你来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彭三婆越讲脸色越红润,甚至连当时师姐的说话都学得惟妙惟肖,魏宁已经猜到这个彭三婆口中的师姐估计就是她自己了,看来彭三婆对自己的丈夫是十分想念的,即使隔了几十年了,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不差。 彭三婆润了润嘴唇,继续道:“当时,师姐马上拉着自己的师弟往家里跑,跑着跑着,师姐回头一看,说:有阴刀。于是抓住往回丢,可没跑多远,她又看见了阴刀,抓住还是往回丢。眼看就要到家了,师姐抓住飞来的阴刀,咬破舌尖吐了一口血在刀上面,又丢回去。然后继续拉着师弟跑,跑着跑着,跑到家了,两人关上门才松口气。” 魏宁插嘴道:“阴刀?难道是白家的阴刀?” 彭三婆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小子知道的不少嘛,不错,阴刀是我们家传的一门道术,杀人于无影无形,没学过的人根本看不见刀的样子,而且这种阴刀上带有符咒,能锁定一个人,不见心头血绝不回刀。” 魏宁道:“你定然是用自己的舌尖血骗过你爹的,果然是聪明啊。” “是啊,”彭三婆点头道,“还好我会这门功夫,如果不是我以舌尖血骗过我爹,那天我们就死在阴刀之下了。” “那你爹以后没有找你麻烦了吗?” 彭三婆苦笑道:“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何况我爹那么聪明,彭三又偏偏……偏偏性格……耿直。” “那后来呢?”七七听得有些入迷,忍不住插嘴道。 彭三婆看了七七一眼,道:“你听我说,后来我和彭三也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直到我们孩子宇儿三岁……那个时候,我们也算有点积蓄,就在乡里买了一块地,种了一点南瓜,也算是可以糊口了。可是没有想到乡里的泼皮无赖,老是偷我的南瓜,我问了好多人,始终都没有人承认,我和彭三一合计,干脆我就在南瓜地里放了一把阴刀。” 魏宁失声道:“人家只是偷了你几个南瓜,难道你就要置人于死地吗?这样……这样未免也……” 彭三婆苦笑一声,道:“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还真不假,你知道这些南瓜是谁偷的吗?是宇儿偷的。原来宇儿特别喜欢吃南瓜,所以常常到田里偷南瓜吃,可是又怕我和他爹怪他,所以,一直不敢承认,没有想到……” 说到这里,彭三婆眼角有些湿润了,带着哭腔道:“我放的阴刀最后居然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报应啊……报应啊!” 听到这里,魏宁和七七都不由得一阵唏嘘,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可能莫过于此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彭三婆,只得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事情已经都过了这么久了,婆婆你看开点吧。” 彭三婆摇了摇头道:“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第八十六章 血风筝 魏宁和七七都侧耳倾听,想知道这位命苦的老太太心中还藏着什么悲惨的事情。 彭三婆顿了顿,续道:“都怪我自己不好,其实我也知道杀生本来就是一种罪恶,我们修道之人原本更应该深谙其中的道理,谁知道我当时猪油蒙了心,唉,报应啊,报应。” 彭三婆霎时间仿佛老了十岁般道:“如果宇儿是在平日里死的也没有什么,也算是人生一世轮回,可是偏偏他是除夕这天死的……” “除夕?”魏宁惊讶道:“那岂不是……” 除夕乃是一年中最阴的一天,我们常常说“守岁”就是要用人间的阳气去冲淡这天的阴气。除夕死的人有个特点,是没有“头七”的,只有“七七”,所以鬼差会忘记去拘魂,导致在除夕死的人,很多都无法轮回,而且由于死于除夕,死时候沾染的阴气极重,一般都会变成厉鬼。 彭三婆点头道:“是啊,所以我可怜的孩子,这几十年来,都无法轮回。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啊。” 忽然彭三婆双膝一软跪倒在七七的面前,带着哭腔说:“别人不知道,可是我早就知道你是阳间的无常,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我去向鬼差大哥打听下,我的宇儿,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轮回,如果他没有轮回的话,我这个做娘的,就是死了也不能原谅自己的!求求你了……”说完,彭三婆对着七七连磕了三个响头。 七七秀眉紧紧地皱着,自己是阳间无常身份除了自己的爷爷还有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但是这个彭三婆怎么知道的?不过彭三婆原本就是同道中人,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奇怪。 魏宁此时也惊讶地看着七七,记得自己似乎在小时候途径赶尸客栈,也曾见过一个阳间的无常,但是那个无常给自己留下的印象是“难以磨灭”,哪像七七这般漂亮可人。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做这门差事已经很多年了……” 不等七七说完,彭三婆接口道:“就算你不做阳间无常很多年了,但是当年做鬼差的时候,肯定认识不少的鬼差大哥,你就帮我打听打听,其实我就只想知道我家的宇儿是不是顺利地投胎转世了,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七七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跟彭三婆解释,这阳间无常,也叫做走无常,是冥间利用活人的生魂来为冥间做事。因为生魂的一个最大特点是阳气比较旺,不太怕活人的阳气,人死的时候,定然旁边亲属群集,阳气十分重,某些鬼差不敢靠近,因此冥府往往在阳间都要安排一些活人做“冥差”,也就是走无常,为的就是他们的生魂可以靠近将死的人,不怕死者身边诸多眷属所发出的阳气,待生魂将死者魂魄领出家门后,再由鬼差将之押往冥府。但是这个走无常通常都是在睡梦中完成拘魂的差事的,跟真的鬼差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交情了。 当然,七七知道,就算这样跟彭三婆解释,彭三婆定然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七七为人小气,不肯帮忙。 魏宁见彭三婆苦苦哀求,七七又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忽然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我用拘魂大法,将宇儿的灵魂拘过来,如果能够拘得来的话,那就是没有转世,你们娘俩也可以相会一次;如果没有,那就是转世投胎了,婆婆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彭三婆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宁,道:“你会拘魂大法,这可是上乘的道术啊,你这么年轻……” 魏宁搓手笑道:“略懂,略懂而已,其实我以前也没有用过,也是第一次用,不知道灵光不灵光。” “真的?对了,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这后生的名字呢。” “我叫魏宁。” “难道是辰州魏家?”彭三婆惊讶地道,“那就不奇怪了,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厉害,我开始还小看你呢,还以为你只是七七养的……呵呵……” 魏宁的脸一红,不知道怎么答话,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只仿佛牛角般的东西,问彭三婆道:“婆婆,你家可有挡煞之物?” “有的有的。”彭三婆从家里搬出一个屏风,道,“小哥手上拿的可是‘犀照’?看来小哥是真的行家啊,我老婆子算是走眼了。可是,你怎么‘引魂’呢?” “这个我自有办法,只是彭婆婆,你家里可有‘九节阴竹’?” 阴竹自然就是指生长在背阳山上的竹子,而九节阴竹就是指生有九节的竹子了,传说有附魂的作用。 “我这里倒没有,但是我后山就是竹林,我带你去找找吧。” 说着三人便上山,魏宁没有多久就砍了几根竹子,七七忍不住问道: “你要这个干嘛?” “做风筝啊,等会我带你去放风筝。” “无聊。”七七当然知道魏宁不会闲得无聊在大年三十带自己去放风筝,肯定是别有用意,但就是不喜欢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果然,魏宁回来后,吩咐彭三婆去准备三牲水果等贡品,还有上好的红烛等明器,自己却跑到了院子里做起风筝来。 不一会儿,一只大红的风筝便出现在魏宁的手里,风筝做得有鼻子有眼,看不出魏宁还有这手艺。 忽然,七七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大声道:“我知道了,你在做‘咒鸢’。” 魏宁做出一种你怎么才知道的表情,道:“你总算是明白了,还没有笨到家嘛。” 七七冷哼一声,不跟魏宁打嘴仗,魏宁又胜了一仗,心中大爽。 原来,所谓“咒鸢”其实是一种邪术,施术之人在风筝上下咒,然后利用小孩子爱放风筝的心理,将这些下了咒的风筝送给小孩子,小孩子在放风筝的过程中,魂儿也就不知不觉地附在了风筝上面,风筝上升到一定的高空,线就会断,这样小孩子的灵魂就会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中了,施术的人再拾起掉到地上的风筝,就可以将小孩子的魂魄从风筝中提出,由于这种邪术专门是针对小孩子的,所以非常狠毒,也为正道人士所不齿。 而由于这种“咒鸢”大多数是红色的,所以又被称为血风筝,所以,如果有人给你或者你的小孩红色的风筝,千万不要接,否则自己的魂儿怎么离体的都不知道。 第八十七章 犀照 至于魏宁怎么会这门阴险歹毒的道术,就得好好问问他的那个好师父王处一大师了。 血风筝有附魂的奇效,看来魏宁是准备邪术正用,用血风筝来搜寻到宇儿的魂魄,完成宇儿和彭三婆的母子相会。 “走,跟我放风筝去。”魏宁笑吟吟地对着七七说道。 “无聊,幼稚!”七七不屑道,但是还是乖乖跟着魏宁走了。 两人来到一处旷野之上,魏宁在风筝上贴了几道符咒,然后将线拉开,叫七七去放。 七七嘴上虽然说无聊,但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娃儿,自然也是喜欢放风筝的,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后来又跟着那个古怪的老头彭白,哪有机会接触这些玩意儿。魏宁站在七七的身后,双手圈住七七,教七七如何放线,七七发香窜入魏宁的鼻子中,魏宁不自觉地一阵心神摇曳。 “对!就这样,拉住线头,我说一二三,你就放手,然后往前跑。” “嗯。” 魏宁把线收拢捋顺,让七七拉住线头,风筝对着风口处,道:“放手,跑。” 七七将长线一放,奋力向前跑去,由于冬日无风,风筝迟迟飞不高,七七越跑越快,魏宁笑吟吟地看着犹如一只黑蝴蝶般迎风飞跑的七七,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温暖——这是魏宁第一次和女孩子一起放风筝。魏宁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一些很傻很幼稚的事情,在情侣眼中却那么充满了乐趣,原来,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再无趣的事情,都可以如此的津津有味。 这可能就是情的魔力吧。 不知道为什么,魏宁的心中忽然闪出一个绿衣长裙、秀发飘飘的女子的形象,若是此时自己能和她一起放风筝,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种事情。 魏宁忽然心口一疼,摸了摸那只戴着眼罩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内心五味杂陈。 “魏宁,”七七跑了回来,拍了拍因为剧烈奔跑而不停上下起伏的胸口,笑道,“怎么风筝越来越重了?你看看。” 这可能是魏宁第一次看见七七笑,原来七七笑起来那么好看,如果每天她能多笑点,那自己就是看着她笑一辈子,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魏宁脑中忽然闪出这等怪异的念头。接过七七递过来的线头,魏宁笑道:“这个应该是宇儿附魂了,交给我,让我来吧。” 魏宁接过风筝,迎风长跑了一阵,风筝在空中越飞越高,忽然,魏宁喝道:“汝之家乡所在,听我默念成咒,七七四十九,我叫你走,你便马上走,你走后就莫回首,我叫你回,你便马上回,你回来后就莫乱走。” 风筝无风自动,魏宁一边牵着线头,一边往回走,走到彭三婆家的门口的时候,才缓缓地收线,将血风筝拿在手中,对着七七点头道:“回去。” 家里彭三婆已经将神案明器准备多时了,神案的两边亮着两只烧得旺旺的红烛,魏宁对着彭三婆道:“你们生气过旺,还是离远点好,不要惊到了小朋友。” 彭三婆和七七退到门口处,魏宁将屏风挡住神案,然后将风筝放在屏风后面,自己站在神案前,拿起那只犀角,在神案上一拍,口中大喝招魂咒,道:“三魂来不来,弟子搭起招魂台,老祖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症,速归本性来。” 忽然,只觉得整个屋子里阴气逼人,彭三婆和七七都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渐渐地,在屏风后面开始出现一团雾气,魏宁打出一道符咒,手中的犀角无风自燃,一团火光罩住了整个屏风,这招魂的手法,正是“犀照”。 犀照乃是中国一种古老的招魂法术,其实中国古人早就开始通过燃烧犀牛角,利用犀角发出的光芒,便可以照得见神怪之类的办法聚魂,相传当年汉武帝请李少翁为李夫人招魂所用之法正是“犀照”。 果然,在犀照下,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孩开始出现,即使隔着屏风也看得见清清楚楚的眉眼,他伸出双手,像对着彭三婆道:“妈妈,我好冷。抱我,抱我!” 彭三婆看见那个小孩子,顿时泪如泉涌,大声哭道:“宇儿,是娘害了你啊。”说着便要冲出去,抱住里面的小孩。 “快拉住她。若是她的生气冲到了小鬼,宇儿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七七连忙拉住彭三婆,任凭彭三婆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松手。 彭三婆忽然对着七七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道:“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的孩子轮回吧,求求你了。”彭三婆叩头叩得又响又急,看来当真是心中急切。 魏宁叹了一口气,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彭三婆此时这般可怜,魏宁心中也是十分不好受。 “有什么问题,快问吧,犀照只可以支持一分钟的时间。”魏宁急道。 “对,”彭三婆这才清醒过来,急声道,“小宇你现在在哪,妈妈怎么可以救你。” “爸爸,我怕爸爸,妈妈,我好冷,我好冷。爸爸,爸爸好凶,好凶。” 彭三婆被小宇的话弄得莫名其妙,道:“爸爸怎么了?你在哪,妈妈要帮你轮回,你说,你快说啊。” “爸爸,爸爸说要我做神将,爸爸打我……妈妈我好冷,好冷……抱我……”小宇的双手乱挥,语无伦次,彭三婆的心里越发着急,发问更急了,可是小宇始终就是那几句话反复,总是强调自己好冷,要彭三婆抱抱,弄得彭三婆心如刀割。 此时犀照的光越来越低了,可是彭三婆始终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心中又疼又急,终于犀照的光灭了,小宇的形象在屏风后面消失了,彭三婆这才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 魏宁拍了拍彭三婆,却不知道此时如何安慰一个心碎了的母亲,从屏风中拿出血风筝,带着七七出门,屋里还传来彭三婆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是他,我就知道是他,他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畜生,畜生啊!” 受到彭三婆的情绪感染,此时魏宁和七七都没有刚开始放风筝的情绪了,两人默默地将宇儿送走后,才返回来。彭三婆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看见七七来了,连忙趴在七七的脚边,叩头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宇儿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要钱是吗?你要多少,我给你,你要什么,就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给你。”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婆婆,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没有办法。” “不会,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彭三婆可能受刺激过度,神智都有些不太清楚了,喃喃自语,苦苦哀求着。魏宁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在七七身边悄悄地道:“你有没有办法,如果有的话……” 七七冷冷地截断了魏宁的话,道:“难道你也不相信我?” 魏宁吞了吞舌头,不敢再多言了。 “算了,你怎么可能帮我这个糟老婆子呢,算了,”彭三婆看求七七无望,站了起来,兀自地笑了笑,“谁叫我家宇儿这般的命苦,我认了,算了,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不强求了……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说完仿佛丢了魂魄一般,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厨房。 魏宁看着彭三婆这般模样,哪里还忍心让她下厨,道:“婆婆,算了吧,我们随便吃点,去街上买点什么就行。” “这大过年的,哪家馆子开门呢,算了,你也帮我不少忙了,就当我谢谢你们吧,饭菜其实我都做好了,我去热热就行了,今个,我们三,不,我们四个,还有宇儿,就算是好好地过个年了……” 第八十八章 恨蛊 过了一会儿,彭三婆便将早已做好的一桌饭菜热了,顿时整个屋子里香气扑鼻。苗家腊肉、苗家粉蒸肉等带着浓郁民族特色的苗家特色菜顿时让人垂涎三尺,魏宁帮彭三婆的儿子招魂,其实早就饿了,准备大快朵颐。 彭三婆勉强笑了笑,掩饰她内心的落寞道:“来来来,就当是过年了。” 说完自己带头下筷。 魏宁和七七见彭三婆开动了,也跟着动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腊肉非常的咸,但是却非常好吃,魏宁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的问彭三婆讨水喝。 彭三婆道:“真不好意,刚才水都喝光了,我这就去烧。” “不用了,喝我的吧。”七七从身边拿出一个水壶,递给魏宁,魏宁一大口甘露下肚,顿时又刺激了食欲,一边喝水,一边忍不住吃菜,不一会儿一大壶水就喝光了。魏宁这才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大呼过瘾。 魏宁刚将碗放下,七七就起身道:“婆婆,我们还有事,这就不打扰你了,不好意思,麻烦你自己收拾下。” 说着便拖着魏宁起身。 “这哪有大过年赶路的,还是休息一晚吧。” “不了!”七七冷冷地道,拖着魏宁就走。 两人走出彭三婆的家,过了一会儿,七七才停下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道:“好险。” “好险?”魏宁一头雾水,“我觉得彭三婆挺好的,没有害我的意思啊,再说了,我觉得她家的腊肉挺好吃的,她不是也吃了吗,没有脏东西的。” 七七白了魏宁一眼,冷笑道:“那是因为她没有机会下手罢了,自从我们回来后,我一直都在死盯着她,就怕她趁你不注意下手。” 魏宁皱眉道:“我看是你多虑了,我觉得彭三婆也不算是什么坏人,看上去应该还是挺善良的。再说了,我今天还帮她找到了宇儿,也算是她的恩人了,她应该不至于恩将仇报吧。你看她对她儿子……说真的我今天都被她感动了。” 七七没好气地看了魏宁一眼,道:“善良?善良会在田里放阴刀?” “我觉得她挺后悔的,经过那件事情,她应该改了不少吧,不会因为我……”魏宁想到昨晚七七香艳的裸体,不由得脸上一红,“再说了,你都帮我解了,她又何必自找麻烦多此一举地害我呢。” 七七冷笑道:“她之所以不敢害你,那是因为忌惮我。告诉你,地蛊乃是四大子母蛊之一,你以为谁都能下?昨晚下蛊的人乃是张四娘,是草鬼婆中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我贸然帮你解了,也就是置张四娘于死地,蛊女们因为……因为……身份……身份特殊,所以极为团结,我们现在早已得罪了所有的草鬼婆,难道你忘了彭三婆看到你还活着的表情有多惊讶吗?” 魏宁道:“我知道,原本我也是打算拿了东西就走的,但是那个婆婆确实是太可怜了,所以,所以我才想帮帮她。”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明明知道人家想害你,还一门心思的去帮人家,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魏宁摸了摸后脑道:“呵呵,也许吧。算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都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走吧。” 七七看了魏宁一眼,道:“难道你都不恨她?” 魏宁笑道:“她又没有害到我,我干嘛恨他。” 七七幽幽地看了魏宁一眼,道:“难道你这辈子总是这么好,从来就不会恨一个人吗?” “恨一个人?”魏宁似乎被七七刺到了一处莫名的疼,“也许吧,我自己也不知道,算了,赶路吧,今晚我们去哪睡啊?” “客栈吧,你出钱。” “大姐,我是学生啊。”魏宁一听要他出钱,顿时哇哇大叫,腆着脸道,“不如我们就开一间房吧。” “可以,你睡地板。” 走了一阵,魏宁觉得有些不对了,“怎么感觉嘴里越来越咸,你还有水吗?”魏宁道。 “刚刚都喝完了,看前面有没店开门,喝杯茶吧。” “嗯,真的,那个腊肉,好咸,你说彭三婆是不是把盐罐子打破了啊?”魏宁嘴里那咸得发苦,忽然,看见前面有一口井,赶紧上去,舀水上来,看着井水苦笑道,“你说这些蛊女不会在这口井里面也下了蛊吧?” 七七拿出一个猫骨手镯扔给魏宁,道:“试试。” 草鬼婆是极为怕猫的,因为黑猫有灵性,能够识别大多数蛊虫,所以,一般家里有黑猫的人或者带着猫骨手镯的人,都很少会受到草鬼婆的暗算。 这也就是为什么,彭三婆第一次与七七相见,误以为七七手中抱的是黑猫而不准七七进屋的缘故。 魏宁将猫骨手镯放入水里,井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便不再怀疑,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顺手准备将手镯扔给七七。 “自己留着吧,省得以后又不小心着了道。”七七将手镯反扔给魏宁,淡淡地道。 这时候,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待走到月光下站定,却是彭三婆。 魏宁见是彭三婆此时出现,心知不妙,上前一步挡在七七的前面,皱眉道:“你来干嘛,难道真的想害我不成?” “七七,”彭三婆掩不住脸上的凄苦,叹道,“你就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宇儿吧,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求求你了。” 七七道:“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做无常真的很久了,而且就算我是无常,我也只能按照鬼差的交代去勾魂,自己不能擅自行事的。” “哎,算了,求你也是白求,不过,我现在不求你了,如果你不帮我找回宇儿的话,你的那个姘头也就活不成了。” 魏宁一震,道:“你说什么?” 彭三婆叹到:“你中了‘恨蛊’,如果我不给你解的话,别人是无法解的,七七,你应该清楚。” 七七冷冷地道:“你什么时候下的蛊?” 彭三婆道:“我知道如果我在饭菜中下蛊的话,你一定知道,所以,我故意在腊肉里面放了特质的苗家盐巴。” “所以,你在刚才的那口井里提前下了‘恨蛊’,你知道这一带只有这里有水,而且我们要出去,只有走这条路。” “可是我明明检测过……”魏宁插言道。 彭三婆点头道:“七七你确实是很聪明,下蛊的手法也很厉害,连子母蛊都能解,看来彭白那畜生当真不藏私,教了你很多。但是……‘恨蛊’……” 恨蛊,这种蛊不仅是蛊中最毒的蛊,更是最残忍的蛊。 为什么说它残忍,其一,放蛊的人跟中蛊的人会一同死去,同归于尽;其二,恨蛊的杀伤力很强,中蛊者一般必死无疑;其三,放蛊者可以利用中蛊者进行意念传染,比方说放蛊者意念中要放整个寨子里的生物,他就会利用中蛊者作为蛊媒,只要被中蛊者触摸过,甚至看过的生物,只要放蛊者要他中蛊,都会中蛊,杀伤力极大。 就打个比方,比如放蛊人给一个人下蛊,这个人就成为了“蛊媒”,就凡是他接触过的生物,只要意念控制他中的恨蛊,那么这些他接触过的人也就中蛊,生死可由放蛊人控制。 中了恨蛊的人,一般在身体中可以潜伏两到三年,在这几年中和正常人一样,根本察觉不出已经中蛊。而这两年时间,中蛊人要接触多少人和事,这些人都会被传染上恨蛊,只要放蛊人要他死,一般都是必死无疑。 可见这个恨蛊杀伤力有多大! 第八十九章 小云梦 恨蛊几乎无解,除非是放蛊人先于中蛊人死去,这样,恨蛊便可以自行解除。 恨蛊已经脱离了普通下蛊的范畴,下蛊之人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心,所以用猫骨手镯无法检验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还是着了你的道了,不是吗?”七七冷冷地道。 彭三婆道:“只要你愿意替我找到宇儿,我愿意三跪九叩给你们请罪,然后立马自尽,给小子解毒。” 七七冷冷地道:“我说过了,我真的帮不了,再说了就算能够帮,我也不喜欢受人威胁。” “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我将这个小伙子所中的恨蛊传染给你,然后我们三人同归于尽了吗?” 七七道:“区区恨蛊,有何能耐?如果不信我能解除此蛊的话,你就试试。”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了这个小子,你已经得罪了蛊神,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无关。”七七冷冷地道。 “好,反正我宇儿已在阴间等我,我这就去找他!我们三人同归于尽!”彭三婆口中默念咒语,就要发动恨蛊,想必是想利用恨蛊意念传染的特性,将七七与魏宁一同诛杀。 “慢着!老妖婆你看这是什么?”七七忽然往不远的地方一指,魏宁这才发现,原来七七怀中的那只魂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现正在不远处,头上顶着一个坛子,慢慢地走来。 彭三婆看见魂兽头顶的那只坛子,顿时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我的蛊坛,不可能的……” 原来,七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彭三婆的蛊坛找到了,蛊坛一开,彭三婆就将必死无疑。 七七打断了彭三婆的话,冷声道:“我怎么找到的,不要你管。” 彭三婆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赢了,彭白有你这么厉害的徒弟,迟早有天会引火烧身的,替我转告他,我会在阴间等他的。” 魏宁有些不忍道:“七七,我们还是都冷静冷静,好好商量,也许……” 七七森森地道:“如果你要死的话,没有人拦你,旁边的井没加盖,自己跳进去就完事,可是我还不想死,特别是不想死在她的手里。” “可是,杀人是犯法的啊!”魏宁吞了吞舌头,道。 “她不死,就是你死,你选。” 彭三婆忽然惨笑一声,道:“横竖是死,怎么着我也要拖你们做垫背的!”说完身形急射,就要抢洛儿背上的蛊坛。 “不要被她抢到蛊坛!”七七急声道。说着手中一挥,一团红雾从七七的手中挥出,将彭三婆的身形稍稍一滞。彭三婆知道七七定然对自己下蛊了,但是此时自己已经明知道必死无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有先将蛊坛抢到手,三人才能够同归于尽。 七七和魏宁此时离彭三婆有四五米远的距离,追已经来不及了,而此时洛儿似乎也被吓到了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洛儿!打翻它!”七七大叫道,此时洛儿才似乎醒了过来,背后一耸,蛊坛往旁边一偏,眼看着就要着地,可是彭三婆已经刚刚赶到,指尖已经触到了蛊坛。 “拿到了。”彭三婆心中一喜,可是忽然手腕处被一个利器击中,手腕一抖,咣当一声,蛊坛掉到了地上。 彭三婆定睛一看,打中自己的正是魏宁的那把小红伞的伞尖。 “不好意思。把您的蛊坛弄破了。”七七淡淡地道,刚才命悬一线,亏得七七还能够保持如此镇定。 七七话语刚落,彭三婆身上忽然燃起一阵无名之火,瞬间将彭三婆的身子吞没了。彭三婆在火中奋力叫喊,大呼救命,衣服瞬间便化为灰烬,传来一阵皮焦肉烂的臭味。彭三婆五官扭曲,神色恐怖。 此时,彭三婆家的方向也同时火光冲天,彭家寨的人虽然都出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前去帮彭三婆家救火。 这可能就是因为彭三婆是人见人厌的草鬼婆吧,所以就算她家里失火了,也不会有人去理的。魏宁心中有些感慨,七七也是草鬼婆,她这辈子难道要重蹈彭三婆的老路,孤苦一生吗? “贱人,我知道,你是早有预谋的,要害死我!”彭三婆在火中大声骂道。 “自作孽,不可活。”七七森然道,在火光的映衬下,七七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魏宁已经看不下去了,转过头不忍再看。 “四娘,你我一世姐妹,我没有帮你报仇,对不起,我……我来陪你了,还有宇儿,别怕,娘来了,娘会抱紧你的,不会让你再怕冷了……” 彭三婆声音越来越小,身上的火光飞快地熄灭,从燃烧到熄灭不过一分钟的事情。待火光淡去,哪里还有彭三婆的影子,地上只有一条三寸长的小蛇,全身乌黑,躺在地上一定不动,已经死了。 七七叹了口气,指着地上的死蛇道:“如果草鬼婆横死的话,结果就是这样,这是我们的宿命,躲不掉的,如果有天我被人害死了,你看见这么一条蛇,记得帮我埋了,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不然,我无法投胎。” 七七可能看到了彭三婆凄凉的下场,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走过去拾起那条彭三婆幻成的小蛇,道:“走吧。” 魏宁看着死后化作小蛇的彭三婆,未免有些心有戚戚然,脑海中不停地回想起彭三婆临死的那句话:“你是早有预谋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在七七的计划中,她其实是从一开始便要置彭三婆于死地,而自己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或者只是她杀死彭三婆的一个借口? 如果是,她为什么要杀死这么一个孤苦伶仃晚景凄凉的老人? 如果不是,那她是从哪里得到彭三婆的蛊坛的? 蛊女的蛊坛都是藏在最最隐秘的地方,连最亲密的人都不会知道的,七七来彭家寨才一天一晚的时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彭三婆的蛊坛的。难道是七七故意将彭三婆引开,然后叫洛儿去找她的蛊坛的? 不然她怎么知道彭三婆会来害他们,而洛儿就刚刚在彭三婆要下手的时候赶到,并且带来了蛊坛? 这是为什么呢? 魏宁看着走在前面的七七窈窕的背影,感慨无限。 两人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客栈,可能是由于彭三婆的事情,两人都不怎么想说话,分别开了一间房,就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七七一大早就叫上魏宁,两人又接着上路。 这次,魏宁终于感觉回到了现实,因为七七选择的是现代的交通工具——汽车。 坐在汽车上,魏宁不禁回想起上次和郭小飞坐的那趟鬼车,不由心有余悸,但是想想,这么一大清早的,应该不再会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吧? 七七带着魏宁先坐车到长沙,又转车到武汉,接着又是转了好几趟车,连魏宁也不知道被绕到了什么地方,最后,七七在一个小山村旁停了下来,拿出地图,喃喃道:“怎么不像?应该是这里啊,彭白给的地图没错啊,难道走错了?” 魏宁听到七七这么说,不由得差点背过气去:“你这个路痴!” “怎么,不想走了?别忘了我是为谁来的,你要是嫌弃我的话,自己去找,我还省得麻烦。”七七丢了面子,心里有气,冷冷地道。 魏宁道:“大小姐,能不能把你手里的地图给我看看。” 七七想了想,将地图丢给魏宁,这张地图是用兽皮制成的,估计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上面用古文写成的字迹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魏宁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最后差点没晕过去:“大姐,你拿倒了!” “是吗?我又不会看地图,再说了,那张地图这么破,谁知道上面画的什么,既然你那么聪明,怎么不知道早点问我要?”七七干脆将责任推给魏宁。 魏宁摆摆手,实在是拿这个打死不承认错误的小姐没有办法,求饶道: “大姐,是我错了,我错了。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赶紧找到这里。”魏宁一指地图上的那个蓝点:“找到小云梦。” “多出来的车费你出。”七七冷冷道。 两人又折腾了两天两夜,七七一路上都没有给魏宁好脸色,魏宁自然是一路陪着小心,生怕哪里又得罪了这个大小姐。 沧海桑田,云梦泽此时早已经就从中国地图上被抹去,成了一个历史名词,所以彭白给七七的地图也不是十分准确,两人连蒙带猜地找到了他们所谓的云梦古泽。此时的云梦古泽早失去了湖泊连绵,终日被云雾掩盖的气象,变成一片远离尘世的深山老林,在山脚下竖着一大块木牌,上面写着:内有猛兽,行人止步。 “应该是这里了。”魏宁对着七七点头道,“上山吧。” 七七冷哼一声,道:“希望你没有蒙错。” “哈哈,我运气一向很好。不像某些人,地图都不会看还逞能。” 七七猛地踩了魏宁一脚。 “救命啊。”魏宁顿时鬼喊鬼叫起来。 “走了。”七七不理会魏宁拙劣的表演,带头走了。魏宁失去表演对象,索然无味地跟了上去。魏宁心里隐隐高兴,自从遇见了七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变得开朗了不少,每天逗趣七七似乎成了自己最开心的事情,而自己失去一只眼睛的痛苦,似乎也在慢慢地变淡。 第九十章 明器招魂 这次魏宁可不敢再让七七瞎带路了,他自告奋勇走在前面,可是两人在山中转悠了很久,始终都没有找到小云梦的入口所在。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七七皱眉道:“这样下去,依靠这张几百年前的地图,就算是我们在山上找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结果的。” 魏宁点头道:“不错,我也这么觉得,看来我们得求求‘好朋友’了。” “好朋友?”七七皱眉道,“你在这里有熟人?” 魏宁神秘地笑了笑道:“阴事不决自然是问此处常年出没的鬼神了。我们把这里的好朋友招出来问问不就行了?” 七七皱眉道:“难道你要施展招魂术?但是这样你会因此‘欠鬼债’的,有道是阳世人不欠鬼债,这样不太好吧……” 魏宁拍了拍胸脯道:“你忘了我是干嘛的,我可是赶尸匠,祖宗八辈皆是干的千里送魂的差事,干得多了,祖上自然阴德积了不少,这些阴魂欠我们魏家的阳债也不少呢,有时候叫他们帮帮我,应该没有问题的。” 七七听魏宁这么胸有成竹,也不再说什么了。 魏宁道:“我们先下山,准备些招魂的明器,子时再来吧。” 子时,夜风阴冷,魏宁和七七在山阴处选了一处凹地。由于凹地聚阴,阴气重,所以极易招来鬼魂。魏宁准备了一只白碗、两只白烛和若干供品,按照五行方位放好,魏宁神色严峻,对着七七道:“等下我负责招魂,你负责送鬼,期间你切记不可说话,否则动了阳气,招来厉鬼,到时候就难以收拾了。” 七七见魏宁煞有介事的样子,点了点头,魏宁掐算了下时间,面东而坐——因为鬼出来时就是背对东方,东方乃是聚集阳气之地,鬼非常忌惮。 两点一到,魏宁马上点燃白烛,拿出一把小刀,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放出三滴血在碗里,然后一只手紧紧握住滑若无骨的七七的手。魏宁双目紧闭,用手有节奏地感受着七七的心脏跳动,这是为了感觉七七心理是否稳定。招魂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会导致心理不稳定,很容易被鬼入侵从而导致神经错乱。魏宁看了七七一眼,七七点点头,示意魏宁可以开始了。 “一、二、三……”魏宁低沉地开始数数,这个时候,魏宁和七七同时感觉到后颈一阵寒风吹过,而魏宁感觉尤为真切。 不久,点燃在旁边的白烛火苗开始剧烈地摇晃,这是阴风来的前奏,烛火抖动是鬼出现前的征兆。魏宁和七七同时憋住呼吸,紧紧盯着地上的那碗水。只见整碗水在魏宁的眼中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不一会儿又重新清晰起来。差不多四五分钟以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只白碗的碗沿开始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碗颜色较深的血水凭空立在地面上。 魏宁只觉得周围越来越阴寒,知道鬼魂要出现了,他紧紧地盯着放在中间的那只碗,碗里的血水开始越来越黏稠,开始凝成固体一般的血块,渐渐地上升,浮在半空之中。 又过了一分钟,魏宁觉得背后开始有异样的感觉出现,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出现在你背后一般,但是悄悄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不知道他要干嘛,让人忍不住回头张望,但是魏宁和七七不敢回头,一回头便会被鬼魂勾去魂魄。魏宁紧紧盯着半空中的血块,漂浮在半空中的血块开始往下面慢慢地滑出,悄无声息,魏宁和七七只觉得心头仿佛压了一大块石头一般,气氛沉闷难受。 那血块慢慢地慢慢地,凝结成一个人样的轮廓,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最后形成一个面色白皙的中年妇女。 魏宁凝视着妇女的双眼,低沉地道:“告诉我,小云梦在哪?” 那个妇女点点头,此时鬼魂是不能和阳人对话的,只见此鬼身形开始越来越淡,最后又还原成鲜红的血块,慢慢变软,滑落在地上慢慢地滚动,血越铺愈大,最后变成一幅血红的地图。 魏宁和七七一对眼,飞快地将这幅地图记载脑海中。 火苗又开始剧烈地摇晃,魏宁知道鬼魂要走了,连忙将七七的手抓得更紧了,怕七七在送魂的时候,定力不足,不经意间被带走魂魄。 七七的心跳越来越快,面色酡红,双目紧闭,仿佛喝醉了酒一般。魏宁用力掐了一下七七,七七才似乎猛地惊醒,神色恢复平静。 这个时候,气氛开始慢慢地缓和,火苗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魏宁此时才长长地嘘了口气,他们算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顺利地完成了这次招魂仪式,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而此时,魏宁和七七才猛然发现,彼此十指已经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七七面色一红,赶紧抽回手掌。 “走!”七七站了起来,故作镇定地道。 依着鬼魂在地上画出来的血地图,魏宁自告奋勇地走在前面,两人终于找到一个洞口所在,魏宁点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魏宁伸头往洞子里看了看,洞口约有一米多宽,里面却黑雾笼罩着,看不真切,更加不要说到底有多深了。 “走,进去看看。”魏宁对七七道,说着就要往里跳。 “别急,”七七拦住魏宁,“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但是,刚才那个鬼婆婆指的就是这里啊。” “我知道,”七七横了魏宁一眼,“你毛毛躁躁的毛病什么时候才改得了,你就不能静下来好好看看这里附近的环境吗?上次也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再也不管你了。”说着最后一句,脸上莫名地一红,七七连忙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是,我只有一只眼睛,看得没有你清楚。” 七七见魏宁居然和自己赌气,感觉有趣,“扑哧”一下笑了,道:“怎么,还开始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呢。” 魏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不由得多了几个心眼,其实他也知道这种地方神秘难测,一不小心也许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看,这里。”七七用手扒开地上的泥土,地面露出一行大字,用古篆写着:“无底洞口,非请莫入!” 那几个古篆微微地突出地面,因为颜色和地上泥土的颜色相似,加上周围长满了杂草,覆盖住了,如果不是七七细心,一般人真的很难发现。 “无底洞。”魏宁道。 所谓“无底洞”,倒不是真正的无底,它只是高人用幻术摆的一个迷魂阵法,通过颠倒阴阳,错换五行,从而拉开一道须弥结界的口子,直接连接到一个没有尽头的世界,人如果贸然进去,无法破阵的话,就会感觉身子永远地往下坠,却始终无法探底。 魏宁此时不禁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七七细心,自己恐怕就要被这个迷魂阵困住了。 看来这里有高人坐镇,魏宁不禁有些泄气,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取得阴阳眼。 第九十一章 幻觉 七七仔细将这八个古篆大字摸了摸,发现“请”字似乎比其他的七个字稍稍光滑了几分,显然经常有人触摸过。七七试着将这个字往下按了按,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只听见一声巨响,不远处的一座山丘轰然塌陷,紧接着,七七和魏宁眼前一切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日月飞快地轮转,周围一切都在飞驰着,无数的动物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无数的草木在以超越时空的速度枯荣,天地都在盘旋飞转,沧海桑田就在一瞬之间。 然后整个世界归于平寂。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耳边充斥着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叫喊着他们的名字,仿佛从九幽地府之中传来。 天地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渐渐地,渐渐地,传来呼吸声。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最后是无数人一齐呼吸。 魏宁忍不住呻吟,不自觉地想抓住身边七七的手。 可是七七忽然不见了。 魏宁在黑暗中四处摸索,想抓住她,可是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天空渐渐亮起一轮满月,昏黄的光照耀着魏宁。魏宁发现自己只身站在无人的大山里面,显得那么孤独。 魏宁顿时感觉到天地间的寂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泪流满面。 忽然,千百人开始在魏宁身边出现,人潮汹涌,将魏宁不自觉地挤入人潮中,魏宁身不由己地跟着人潮涌动。 魏宁发现这些人全穿着兽皮做成的衣服,神色呆滞,就这样木然地往前走。 前面是一处悬崖,领头的人看都没有看,就这样直直掉了下去,两个人,三个人,这些人没有丝毫停顿,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悬崖边,直直地掉落了下去。 人潮汹涌,魏宁根本无法从人潮中脱身,被人潮挤得一直往前,一直往前,直到了悬崖边上。 “不要。”魏宁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拼命地往后挤,想挤出人群。 一个踉跄,魏宁顿时摔倒在地上,一只手递过来,握住了魏宁。 魏宁抬头一看,是七七。 身边的人流忽然消失。 七七还是那么美,静静地看着魏宁。 “魏宁,你爱我吗?”七七嫣然一笑。 “爱。”魏宁忽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爱我是吗,你看我长得漂亮吗?” “漂……亮……”魏宁顿时有些口吃,痴痴回应。 “真的吗?”七七的头发忽然无风自动,然后一根根地倒竖起来,七七猛然将头发一把掀开,只见里面布满恶心的虫子,虫子慢慢地从七七头上爬了出来,布满了七七的全身,然后不停地啃噬着七七的身体,七七还是笑着,笑得那么甜美。 “你看我长得漂亮吗?”七七的整张脸已经被虫子啃噬得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鬼,鬼,鬼!”魏宁大声骇然,脚下一打滑,直直掉入了万丈深渊。 当魏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巨大的墓地之中,魏宁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看看自己的手,发现手上全都是血,再看看自己的身体,原来自己的皮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只露出红红的血肉。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魏宁一声惨嘶,可是发现自己的周围全都是和自己一样,全部都是撕去了人皮的血尸。 师父、爷爷、杨小那、彭白,所有魏宁认识的人全部都在,可是都和自己一样,失去了人皮,仿佛都不认识魏宁一般,目光呆滞,一人拿着一把锄头,在机械地挖着坑,然后一个一个全部直直躺了下去。 “是的,我也该躺下去了。”魏宁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了,然后不由自主地躺进了身边的一个坟墓中。 这时,坟边出现了一个人,绿衣长发,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林灵素依然这么笑着,手中拿起一把铲子,将泥土盖在魏宁的身上。 她笑着,笑得那么美丽。可是魏宁眼角泪水不停地流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魏宁,躺好哦,不要乱动。答应我,你要乖乖的。” 林灵素又将一铲泥土埋在魏宁的身上。 魏宁只觉得身上的泥土越来越多,林灵素依然巧笑倩兮地不停在魏宁身上堆积着泥土,魏宁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重,然后他奋力地伸出一只手,想奋力抓住什么。整个坟场孤零零的,只有魏宁从坟堆里伸出来的那只血手。 魏宁身边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不清,最后眼前一片黑暗。魏宁痛苦莫名,却偏偏没有任何动作。他感觉到自己渐渐陷入了不可名状的黑暗中,仿佛什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魏宁的眼皮越来越重,就这么最后合上了。 终于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 “魏宁,你怎么了,你不和我玩了吗?”忽然一个声音稚气地道。 “轰……”魏宁的脑海中忽然仿佛闪过一道光,犹如将整个天地劈开了一道口子。 魏宁猛地睁开眼,然后站了起来。 天地开始破碎。仿佛一道道利刃刮过魏宁的脸,魏宁就这样直直站着,狂风将魏宁的衣服刮得猎猎作响。 魏宁抬头望天,天上的那道昏黄的圆月开始变作繁星,不停陨落,砸在魏宁的身边,这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美丽而又最诡异的场景。一只金色的三脚乌鸦缓缓地升起,巨大的翅膀罩住整个天空,宛若神物。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魏宁心底狂喊着,忽然独眼一阵剧痛,魏宁蹲下身子,用手死死按住那只眼睛,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等魏宁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竹床之上,身边没有一个人,魏宁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发现自己不是在梦里,然后他试探着下床,出门发现外面一团大雾弥漫,不远处隐隐透出两只灯笼,仿佛两只招魂的灯笼。 魏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往那处不停地走,四周白茫茫一片,雾愈来愈浓,浓得化不开。魏宁衣服头发全部被打湿,他还在不停地往前走,这时候,在白雾中,魏宁隐隐发现有物体在移动,魏宁心中一动,连忙跟了上去。 不知道跟了多久,终于雾气越来越淡,魏宁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清晰,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竹林,忽然在前面出现了一个疾驰的白衣人,魏宁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白衣人越走越快,魏宁也连忙加紧脚步,最后白衣人似乎感觉到了魏宁的存在,猛地停住了脚步。 一阵狂风吹来,吹动白衣人漆黑秀发,向后方飞扬。 “你是……”魏宁叫住了前方的那个白衣人。白衣人浑身一震,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美到极致的脸,仿佛一切人类最美的东西都积聚在了她脸上,尽得山川之灵秀,出尘脱俗。 魏宁顿时心神俱震:林灵素。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九十二章 貌合神离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魏宁和林灵素就这样如两座石雕静静地彼此矗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灵素终于开口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是啊,魏宁不自觉地摸了摸那只伤眼,是啊,好久不见。 林灵素看着魏宁,忽然道:“你恨我,我知道,如果你要出手,那就来吧。”魏宁不答,林灵素转而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你的眼睛是我挖的,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魏宁冷冷地道:“我只是恨我自己有眼无珠,被人挖掉了一只,也是应该的。” 林灵素凄然一笑,道:“是啊,我是个坏女人,你不值得……”忽然,林灵素从手中化出一把七星剑,指着魏宁,厉声道:“如果你要报仇,现在正是时候。” 魏宁怔怔地看着林灵素,暗自叹息:“难道总有一天,我们就必须这样刀剑相对,以死相搏吗?” “不错!”林灵素道,“因为你是王处一那个大魔头的弟子,而我姓林,这就注定了我们彼此的命运。” 魏宁摇了摇头,道:“难道仇恨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放弃一切?” “不错,”林灵素喊道,“从我出生开始,我的使命就是复仇。为了复仇,我可以付出一切。” 魏宁涩声道:“包括朋友?” 林灵素骤然收声,眼神中透出无比复杂的神色,看着魏宁好一会儿,幽幽道:“魏宁,离开王处一吧,他只会让你会越陷愈深的……” 魏宁截口道:“难道一定要像你们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才叫名门正派?” 林灵素停了半晌,才涩声道:“师命难违。” 魏宁仰天一笑,道:“师命难违,好一个师命难违,同样,我也是,我自幼丧父,是师父怜我,疼我,传我道法,你们与他为敌,便是与我魏宁为敌,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伤害我师父的,你不是要我的不死骨吗?现在正是你下手的好时机,你可以动手了。”说着魏宁从背后卸下小红伞,遥遥指定林灵素,面色冷峻。 林灵素不说话,只是幽幽地看了魏宁一眼,一双眸子幽深如潭,魏宁顿时心中千回百转,身形莫名地一滞。 眼前这个女人,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把自己当作一个笑话般,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还残忍地挖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可是为什么,不管自己如何将她恨之入骨,只要撞上了她一双波澜不惊的幽深凤目,自己的一切恨一切怨都没有了。 魏宁长叹一声,双手一垂,道:“算了,你走吧。”说完,再也不看林灵素,大踏步背身离去。 “等等。”林灵素忽然叫住魏宁,魏宁顿时转身,紧紧握住手中的小红伞,厉声道:“怎么,你还要怎样!” 林灵素盯着魏宁手中紧握小红伞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道:“你要去哪里?” 魏宁冷冷地道:“与你无关。” 林灵素悠悠叹了气,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你知道吗?” 魏宁闻言不觉微微一愣,对,这里到底是哪儿? 林灵素这才将手中幻出的七星剑收回,捋了捋被夜风拂乱的长发,道:“这里是‘云梦幻镜’,是三足乌幻化出的精神世界,此时的你我现在已经不是人,而只是‘灵’。” 魏宁不解,林灵素道:“真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可以破除心中魔障而进来的,但是,这里确实很危险……等等,给你看个东西。”说完,林灵素又幻出七星剑,魏宁以为林灵素又要动手,连忙将小红伞擘在手中,林灵素看见魏宁下意识的自我防备动作,暗自叹了一口气,脚踏七星禹歩,嘴念咒语: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晨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忽然半空中撕开一线天,魏宁心头一震,不自觉仰望天空,只见一个巨大的金甲神将出现在半空中。 魏宁以为林灵素要动手,连忙倒退三步,将桃木剑从小红伞中抽出,身子微微前倾,随身准备自卫。 林灵素见魏宁全神戒备的紧张神情,暗自叹了口气,对着金甲神将道:“萌萌,给他看看他自己吧。” 金甲神将对着林灵素点了点头,双手在天空中一抚,天空中出现了一张镜子,里面出现两个石像,魏宁细细观察,发现这两个石像眉眼之间与自己和七七十分酷似。 林灵素道:“那才是你和……和……那个女人的本尊,而现在的‘你’只是你的‘灵’。” 魏宁不解,林灵素解释道:“你和那个女人贸然触动了三足乌布下的结界,从而进入到它所创造的精神世界中,按道理像你们这些没有法器或神将护体的人,应该是永远沉迷于幻象之中永远不能醒来,本尊则永远变成石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居然醒来了,并且能够成功进入到三足乌的云梦幻境。” 魏宁想起刚才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恐怖景象,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怕,若非柳灵郎适时地叫醒沉醉于幻境中的自己,自己说不定真的永远沉迷到其中了。 这时魏宁忽然猛地一震,暗自道:“糟糕,七七没有柳灵郎也没有任何神将,肯定无法从幻境中走出来,怎么办。” 林灵素脸色一黯然,语气有些低落,道:“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吗?” 魏宁不答林灵素的问题,反问道:“怎么才能救她?” 林灵素兀自一笑,道:“看来你的确很在乎她了,方法只有一个,除非找到三足乌,让它给她解除幻觉。”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啊。”魏宁说着便要走,忽然脚步一滞,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到三足乌的一只眼睛,而她林灵素,来这里干嘛? 莫非她也是来找三足乌的? 她要三足乌作甚? 莫非,魏宁似乎想到了一个可能,然后哑然失笑,道:“怎么可能?” 林灵素一阵沉默,道:“我陪你去吧。” “你不是又会害我吧。” 林灵素脸色一变,冷冷地道:“不错,我就是来害你的。” 一阵默然。 忽然,林灵素抬起头来,轻咬贝齿,低声道:“魏宁,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这次,我真的……真的……不是……不是害你来的。” 远方的天际,一层迷迷蒙蒙的雾遮住了天地,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掩藏着怎样的东西,就如同此时魏宁眼中的林灵素,就像遮着千万层的谜纱一般,让魏宁永远也无法揭开,找到谜底。 魏宁沉默了半晌,才硬生生地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向迷雾深处走去,雾气深蒙,将林灵素的衣衫打湿了,魏宁默然不语,撑起了小红伞,将林灵素罩在伞下,伞下空间不大,魏宁堪堪露出半个身子,林灵素身材虽然没有七七般高挑,但是也仅仅只比魏宁矮上三寸,两人站在一起,倒也真像一对璧人。 只是谁又知道,就是这么一对天造地设的人儿,此时心中各自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第九十三章 杂陈 雾气越来越深重,仿佛一张巨网,笼罩着整个天地,入眼处尽是白茫茫一片。在这个令人迷惑不解鬼域似的地方,魏宁和林灵素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怕在这里可能发生的事,再不可依常理去猜测。 魏宁和林灵素两人,四目环顾,小心翼翼地向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风吹了过来,将前面的雾气吹散了一些,魏宁忽然指着前方道: “看!” 两人这才发现,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大湖,而一座古城矗立在湖中央,古城半身弥漫在大雾之中,看不真切,林灵素点头道:“此处应该就是三足乌的老巢了。” 两人在迷雾中摸索着,终于发现了一条连接湖心的小道,沿着小道来到了古城的城门之前。城门黑漆漆的,似乎没有关紧,露出一人身的缝隙。 终于找到地方了,魏宁心中不由一阵暗喜,道:“小心点。” 林灵素身子轻轻一震,没有答话。两人入城,这城池应该建造在很久以前,里面设计井然,所有宗祠、市楼、街巷、民宅都经过专人设计,在城中间是一个空旷的广场,广场的中间竖立着一个高达数十米的祭台,祭台上刻着一只三足乌鸦。只是城里空无一人,气氛静谧得让人窒息,仿佛一座鬼城。 两人谨慎地进城,朝着祭台走去。这时两人同时发现在广场中间有一个黑衣女子,垂头而立,长发遮住了容貌,看不真切,魏宁快步走了上去,那女子缓缓地抬起头来,魏宁脱口道:“七七……” 七七原来一双黑眸不知道怎么变成了金色,直视魏宁,林灵素一声娇呼,道:“不要看她的眼睛。”手中七星剑猛地直接刺向七七。 “当”的一声响,魏宁手中的小红伞架住了七星剑,魏宁面容扭曲,颤声道:“你果然是来害我的……” 林灵素一跺脚道:“她不是她,她是……” “还有什么好说的,”魏宁截口道:“妖女,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会好心帮我?笑话!”说着将桃木剑从红伞中抽出,一连几招攻向林灵素,招招都是对着林灵素的命门,林灵素身形连闪,躲开魏宁几招杀手,闪到一处,盯着魏宁道:“你居然下杀手,要我的命?” “不错。” “哈哈,”林灵素不怒反笑,道:“好,今日我林灵素就领教领教你魏大少爷的高招。” 魏宁从怀里掏出火灵珠,对着林灵素就是一弹,林灵素闪头避过,魏宁连续发出火灵珠,林灵素一一劈落,但是火灵珠落地,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林灵素一个躲闪不及,裙角着火,林灵素连忙用剑割掉着火的裙角,恨声道:“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原谅我,不错,我是挖掉了你一只眼睛,有本事,你也来挖我的!”说着脚踏禹步,就要出手。魏宁将手中小红伞撑起,左伞右剑,静候林灵素杀招。 就在此时,魏宁身后的七七忽然将手圈住魏宁,死死地抱住他,低声道:“魏宁,不要离开我。” 此时林灵素的七星剑已到,魏宁顿时大骇,可是林灵素的七星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魏宁身后的七七,七七顿时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了。 林灵素冷哼一声,不理会手足无措的魏宁,闪到一旁,面色冰冷,看不出表情。 魏宁此时也知道,这个七七乃是幻境中幻化出来的,看样子自己是误会林灵素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和林灵素解释。 忽然,那祭台上出现一点黄光,然后越来越大,化作无数的黄星,将整个古城照得通透,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初时细不可闻,渐渐的越来越清晰。最后像万兽奔腾一般,一下一下敲进魏宁的耳内。林灵素紧紧地盯着祭台,喃喃道:“出现了,出现了。”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个身穿兽皮的人,和曾经出现在魏宁幻境中那些人一样,不一会儿,人越来越多,纷纷地涌向广场,所有的人仿佛看不见魏宁和林灵素一般,匍匐在广场的四周,嘴里发出一种来自远古般的低沉呼号。 所有人如待杀的羔羊一般浑身发抖,四目低垂,不敢仰望天空。 而在祭台中央的那根柱子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得魏宁和林灵素睁不开双目,光芒过后,一对巨大的金色翅膀在天空中出现,幻成一只巨大的三足乌鸦,发出犹如凤鸣一般的叫声,然后身形越来越小,缓缓落地,变成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的中年人。 那人径直走向魏宁,颔首一笑,道:“好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第九十四章 金乌现身 此时那些古人又如青烟一般在魏宁和林灵素的身边消失。 广场平静了下来,只有魏宁、林灵素和那个中年人。 林灵素吸了一口气,道:“三足金乌!” 中年人点点头:“不错嘛,你们居然能够突破各自内心的魔障,来到我的云梦幻境。” 魏宁皱眉道:“我们认识?” “当年在鬼谷,你还记得你曾经砍倒过刻着七杀碑文的那棵树吗?” 魏宁点点头,当时他为了救林灵素曾经拼死使出天罡五雷掌,结果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只是林灵素布下的一个局,自己被林灵素暗算,反而失去了一只眼睛,想到此处,魏宁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当年我被人封在那棵树里面整整好几百年,如非是你误打误撞将树砍倒,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见天日。所以,你是我的恩人,我应该谢谢你。”说完中年人潇洒地一鞠躬。 魏宁当时已经神智模糊,只隐隐记得自己看到大树的时候,曾经有一只金色的鸟直冲上天,没有想到,居然是眼前的这只三脚金乌。 “我已经算定你会来到此处,也知道你为何来到此处,按理说你救过我一命,我送你一只眼睛,也是理所当然的。” 魏宁听说他居然愿意送给自己一只眼睛,顿时心中一喜,但是三足金乌话锋一转,道:“只是我若失去了一只眼睛,要十年才炼得回来,所以我必须夺你们其中之一人的十年阳寿,你们可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够治好我的眼睛,我给你。” 三足金乌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我乃是日之精所化,你也是纯阳之身,阳阳相冲,不可,不可。” 说完目光投向林灵素。 林灵素上齿咬住嘴唇,低头冥思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盯着三足金乌,一字一句地道:“我给你,但你最好不要骗我。” “不可。”魏宁连忙阻止。 林灵素冷冷地道:“我一向不喜欢欠人东西,我欠你一只眼睛,现在我还给你,从此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三足金乌笑道:“不错,当年在鬼谷之时,我感觉到你应该被人下了咒,六识俱封,但是却似乎一直想突破出来,恢复六识,应该挣扎得很痛苦吧。” 三足金乌此言一出,魏宁顿时身形巨震,惨声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 原来他一直以来最恨的不是林灵素失手挖掉自己一只眼睛,而是自己为她拼命的时候,她却丝毫不动,任凭自己为她拼杀,原来当时她不是不想帮自己,而是被人封了六识,眼、耳、鼻、舌、身、意皆不能动。而自己却一直误会她,刚才还差点出手杀了她。 林灵素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好了,我夺你十年阳寿,你拿我一只眼睛,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慢。”魏宁忽然惨然一笑,道,“眼睛我不要了。有的时候,两只眼睛未必也能看得清楚一切,要它何用?” 林灵素冷声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与你何干?” 魏宁截口道:“就算你换取了眼睛,我也不会要的。” 林灵素跺足道:“你……你怎么……你怎么……这般迂腐!” 魏宁转身向三足金乌鞠躬,道:“前辈,谢谢您的好意,阴阳眼我不要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三足金乌神秘一笑,道:“天下人为得到我的这对眼睛,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死了多少人,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居然不要了,你可知道这只眼睛的好处?” 魏宁道:“若要我用一个女孩子的十年寿命去换,就算这是天上的神物,我也不会要的。” “慢着。”林灵素道,“三足金乌眼有通天彻地之能,他不要,我要,给我,用我十年阳寿来换,也是值得的。” “你要干嘛,你又不是……” 林灵素冷冷地道:“我装上阴阳眼,便有了偷窥天地之谜的资格,这样,杀你师父自然就又多了几分把握。” 魏宁涩声道:“难道你还是放不下吗?你和我师父到底有什么仇,不能化解?” 林灵素眼中流出恨意,咬牙道:“王处一那个大魔头,一夜之间杀尽我族中男女老少,我祖孙三代为诛杀此贼已经隐忍了将近百年,你说我会放过他吗?就算我不能手刃仇人,我林家世世代代,总有一日会让他血债血偿。” 魏宁哪里知道自己敬爱的师父还有此等恶事,一连退了三步,大声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林灵素冷哼一声:“是不是,你自己回去问这个老贼,看他自己承认不承认。” 三足金乌摆了摆手,道:“你们吵够了没有,如果吵够了,就都回去,如果再不回去,就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魏宁忽然记起了一事,道:“七七……七七在哪?” 三足金乌道:“那个小姑娘啊,她还在我的幻境中呢,放心,她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为难她的。对了,你还记得你进入我的幻境之中,所做的那些梦吗?” “怎么?” 三足金乌脸色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地道:“那不是梦,那是你的未来。” 说完,三足金乌推了魏宁一把,魏宁只觉得天地开始旋转,四周景物犹如刚开始一般变换,然后一片眼前黑暗。 “小兄弟,好自为之吧。”魏宁耳边传来三足金乌的声音。 第九十五章 回归 魏宁睁开眼,发现还是在无底洞旁,身旁的七七眼神迷离,面色酡红,仿佛睡着了一般,魏宁连忙拍醒了她。 七七浑身一震,悠悠醒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们回去吧。”魏宁满怀心事,敷衍七七道。 “三足金乌呢,我们不要了吗?”七七急忙问道。 “不要了。”魏宁道。 “怎么可以,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而且你的眼睛……” “我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管,”魏宁粗暴地打断了七七的话,不耐烦地道,“就这样了,我回去了。”说着不顾七七,径直走了。 七七一阵沉默,她从没有看见魏宁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以她的聪明,定然知道魏宁刚才有了一些遭遇,只是不愿与自己说罢了,心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了上来,十分不是滋味。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走,傍晚时分各自在旅店开了一间房间。 七七在客栈里面心情颇为烦闷,虽然她很想知道魏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魏宁不说,依着她倔强的性格,也是断然不会主动上前自讨没趣的。 难道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治疗眼睛的机会吗? 他到底怎么了,七七心里一阵烦躁,拿着无辜的枕头一阵发泄,这时候,屋外脚步声响起,七七心道:“现在知道来道歉了,晚了。” 七七开门,门外是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长得十分漂亮,连七七一时之间都被她的容貌震慑到了,七七不禁和自己对比了一下,心里居然一阵不是滋味。 “你好,方小姐。”门外的女子彬彬有礼地道。 “你是……你怎么认识我的?”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白衣女子拿出一个木盒交给七七,道:“这里面有魏宁需要的东西,你给他吧。” 七七细细地看了看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一眼,心中隐隐觉得这个人和魏宁似乎应该有着某种不寻常的关系,而魏宁今天的心情不好,应该也和她有关,定然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这个女子和魏宁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只是魏宁不愿告诉自己。 “这个是什么?” “魏宁需要的,三足金乌的眼睛。” “三足金乌眼,你怎么会有?”七七惊呼道。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这个你不要管,总之你把这个给他,然后替他治好眼睛就行了。” “还有,如果你希望魏宁能够接受这个礼物的话,就不要告诉他这是三足金乌的眼睛,更不要告诉他我曾经来过。”说完白衣女子便转身离开了。 七七看着白衣女子离开的背影,顿时有些怅然若失,难道魏宁开始和自己发脾气就是因为她? 一夜无话,两人早起后都默契地不说话,返回了烧尸森林。 回到烧尸森林后,七七对着彭白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一间书房,七七把门关上,从身上掏出彭三婆死后化作的小蛇,扔在地上,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做到了,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了。” 彭白盯着地上的蛇尸看了半天,点头道:“是她,就是她!别说是变成蛇,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七七,你这次做得很好,我很高兴。” 七七冷哼了一声,不回答彭白。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七七,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恨两个人,一个是魏家的那个老疯子,还有一个就是这个老鬼婆,每天我都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所以,为了报仇,你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儿子?” “你错了,与其说是牺牲,不如说是成全,他是我儿子,我生他养他,他为我牺牲一点,也是应该的,王驼子有孟葛给他借命,但是我没有,只好牺牲下我的宝贝儿子,不然我有生之年怎么可能活着走出这地方,如果我没有巫蛊娃娃,怎么可能亲手杀了那个老疯子?” 七七盯着彭白看了半天,才悠悠地道:“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彭白微笑道:“一定不是红色的,不是吗?” 这时一只乌鸦停在了窗台前,彭白伸手将它抓住,然后抠掉眼睛,扔进嘴里,鲜血顺着嘴角留了下来,十分凄厉恐怖,彭白看上去似乎十分享受的模样,道:“无论如何,今天我总算是报了一个仇了。还有一个姓魏的,咱们走着瞧,你将我关在这个鬼地方已经整整三十年了,你知道我这三十年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在这里的日子,并不是特别舒服,所以我想走了。” 彭白一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在这里陪我三十年的,你忘了?” 七七淡淡地道:“我没有忘,我说过的话我也会做到。但是现在,我有点私人事情需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少则三四载,多则五六年,我会回来这里,完成我和你之间的承诺。” 彭白道:“你有什么事情?” 七七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我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就有一天会结婚的,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了——我要结婚了。” “恭喜。” 而另外一间房里,王驼子和魏宁也在进行着激烈的争吵,王驼子面色铁青,道:“我说过,这件事情,我不会解释,也不想解释,你以后如果再提起,别怪我不客气!” 魏宁摇了摇头道:“师父,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 “胡闹!”王驼子气得全身哆嗦,“啪”一巴掌打在魏宁的脸上,道:“我说过,这件事情,你以后不准再提。你要是再提,老子剁碎了你。” “扑通!”魏宁跪在王驼子的脚下,道:“师父,如果真的是我们错了,我们去给他们道歉,一次不行,两次,只要我们师徒诚心诚意的道歉,他们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滚!”王驼子抬脚踢了魏宁一脚,大骂道,“我怎么收了你这个窝囊废当徒弟。我看你是被那个女的蒙了心窍,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你给我滚,老子再也不要看到你了,滚!” “师父……”魏宁死死抱住王驼子大腿,迟迟不肯松开。 第九十六章 十年阳寿 这个时候,窗外彭白又探出了脑袋,泛红的圆脸像一张揉烂了的橘子皮一般,让人看上去不舒服,“怎么,师徒又闹别扭了?” 王驼子冷哼了一声,道:“你的狗耳朵真灵。” “那是。”彭白悠然道,“小魏,你先出去会儿,我和你师父有话要说。” 王驼子横了魏宁一眼,余怒未消地道:“没有听到吗?还不走吗,难道还要在外人面前丢人不成?” 待魏宁出去之后,彭白才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王驼子,笑道:“没有想到你徒弟的桃花运挺红嘛,居然有个女娃愿意为他减去十年寿元来换取他一只眼睛。” “谁?” “嘿嘿。就是,就是……” “是她?”王驼子忽然大手在膝盖上一拍,怒斥道:“这个小妮子怎么这般没有轻重,这,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心疼了?”彭白挤兑着王驼子道,“你怎么就不肯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们呢?我刚才在窗外都听到了,你这是何苦呢?” “我乐意,怎么,不可以吗?”王驼子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三足金乌眼也得到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给那臭小子动手术?” “急什么!”彭白悠然地道,“不是我们还有未有完成的交易吗?” 王驼子冷冷地道:“我知道,我王驼子说到做到,柳灵郎我可以给你,但是,柳灵郎乃是认主之物,它已经是魏小子之物了,你能不能够真正将此物易主,认你为主,这就是你的事情了。” 彭白大手一摆,道:“我知道这是我的事情,我既然问你要了这物事,便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王驼子看了彭白一眼,道:“人鬼契约乃是天地的法则之一,六道内无人敢破,且这柳灵郎乃是旱魃遭天雷地火失败后,产生的命精,怨气极重,难道你真的不怕恶鬼反噬?” 彭白冷冷地道:“你不想给我就直接说,用不着吓我。” 王驼子冷哼一声,道:“我王处一说话算话,你不用担心。”说完,从床边养鬼用的柳木房中拿出那颗红珠,红珠中黑气隐泛,彭白眼中露出了一丝贪婪之色,道:“果然不出所料,此物果然到了遇劫之时,若不是它此时灵气低迷,我还真的没有把握收服它呢!” 因为魏宁要出去寻找三足乌,没有时间照顾柳灵郎,所以才让王驼子代为照顾,每日以无根之水驯养,四时八节代为祭祀,这样才能保证柳灵郎能够在红珠中安然渡劫。 王驼子道:“等你把魏宁的眼睛治好,这个东西自然是你的,你不用担心。” 彭白打了个哈哈道:“老哥既然都这么说了,如果我彭白还不相信你的话,就是我彭白的不是了,只是——我听七七说,你那个冤家似乎和你那徒弟有些纠葛,如果他知道了这是那女娃花了十年阳寿换来的,以他倔强的性格,到时候来个一拍两散,不给治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不要告诉他。”王驼子冷冷地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清早,彭白的头就探到了魏宁的窗户外,吓了魏宁一跳。这老小子怎么这么喜欢蹲人家的窗户根,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候,听惯了墙角才养成的习惯。 “小子,你命好,老子昨天魂游三山五岳,用天地搜魂大法,谁知道真给我找到了一只三足乌,我随便用两招便把它杀了,挖了它小子一只眼睛。本来想给自己也装个阴阳眼的,可是我忽然发现,原来天下只有我自己才会这个手术——娘的,自己怎么给自己做手术嘛!所以我想了想,反正你小子也挺可怜的,干脆就便宜你小子了。赶紧起来。” “什么?”魏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昨晚还为自己的那只眼睛自怨自艾,没有想到,今天早上彭白便忽然出现告诉自己这么一个喜讯,可是转念一想,三足乌的能力自己是亲眼见过的,彭白虽然很厉害,但是也不至于能够达到杀乌取眼的能力,再联想到彭白平时玩世不恭的性格,定然是这老小子捉弄自己玩来着,心情一下低落,道:“前辈,你就不要逗我开心了。” “谁有时间跟你玩,赶紧起来。”魏宁又看了看彭白,看上去似乎他是认真的,联想起自己在小云梦的遭遇,忽然心中一闪念,仿佛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莫非……莫非……不行,七七呢,我要去找她问问清楚。” 这次去云梦泽,只有七七和自己两个人,如果林灵素消减自己的阳寿为自己换取了三足乌眼睛的话,那么,七七一定知道。 “不用找了,七七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干嘛?” “你可能想不到——说实在的,我也想不到,那女娃,那女娃……”彭白强忍住笑道,“居然惦记着嫁人了。你说,这不是老子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吗?” “嫁人?”魏宁忽然心中一沉,怔怔地道,“嫁人,嫁给谁?” 彭白摊开手,耸耸肩道:“我怎么知道,其实我也想知道,到底世界上是什么样的傻瓜才会娶那个女的——咦,你的脸色怎么不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嫁人了?”魏宁心中泛起一种莫名其妙酸酸的感觉,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彭白的话,心中怅然若失。 第九十七章 阴阳童子 收拾停当后,王驼子领着魏宁来到彭白的一间偏房,彭白此时已经全副武装,煞有介事地学洋大夫穿好了白衣大褂,并且带着医用的橡胶手套,可是无论怎么看,和他那不相称的身材比起来,即使再严肃,也是看上去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喜感。 “来了。”彭白一指在墙角处的一处用四根木头撑起的一块木板上,对着魏宁说道,“躺好了,别乱动。” 说着从一旁柜子里面窸窸窣窣地拿出一根手臂粗细的针管,道:“这次七七从外面带来的麻醉药应该分量足了,我给你麻醉,然后再动手术。嘻嘻,你一定会以为老夫隐居深山就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对不对,告诉你,这些西医洋鬼子的东西,老子看一眼就会,老子才是玩这些东西的祖宗。” 王驼子知道彭白此言非虚,彭白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捣鼓这些西方外科手术的东西,甚至当时西方传教士都不敢动的手术,他彭白都敢动刀子。 当然,代价就是无数的人命枉死在彭白一个又一个的实验中。 魏宁看了王驼子一眼,见王驼子点头了,这才在木板上躺好。彭白给魏宁打了一针,魏宁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然后慢慢就不省人事了。 见魏宁昏迷了,王驼子看了四周的环境,发现没有一件和手术有关的道具,道:“你就在这动手术?” 彭白神秘一笑,道:“你觉得呢,我只是怕小子见到我的手术室害怕,所以才先在这给他麻了。否则让他看到我的手术室,估计也不敢让我给他动手术了。” 说完,彭白不知道按了哪里的一处机关,一块木板缓缓移动,移出一道暗门,里面是一个地下室。由于里面没有灯光,也不知道里面情形到底怎样,彭白笑道:“老哥,有兴趣下去开开眼不?” 王驼子冷哼一声道:“我当然要监督你,不然我徒弟一觉醒来,身体上丢了啥零件可不好。” 彭白摇了摇头,笑道:“你老哥总是以小人之心度我彭白君子之腹啊,也罢,你就在旁给我护法,到时候那些鬼物要是有个闪失,不是还有你老哥给照应吗?” 说着,彭白将木板一晃,露出底下四个轱辘,他推着魏宁径直走进地下室,王驼子跟在彭白后面也进去了。 王驼子迎风嗅了嗅道:“好重的怨气,看来在你彭白手下的孤魂野鬼不少嘛!” 地下室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彭白轻车熟路,又似乎故意不开灯,挤兑王驼子,王驼子也不想在彭白面前跌了面子,一路默不吭声听着彭白的脚步声摸黑向前。 似乎到了屋中间,彭白打了一个响指,忽然屋顶处射出一道光芒,王驼子抬头一看,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道光芒原来居然是一只乌鸦的眼睛,而借着这道光芒,王驼子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嵌满了无数只乌鸦眼睛。彭白见王驼子面上有些发白,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拍了一个巴掌,这些乌鸦的眼睛仿佛通了电流一般睁开,将整个屋子照得通亮。 彭白得意道:“怎么样,我这盏无影灯还不错吧。” 王驼子森然道:“恐怕你是想用这些乌鸦眼的灵力来震住你这满屋的怨气吧?” 彭白拍手道:“不错,不错。世间的人都因为乌鸦叫声凄厉,冬天没有窝,一夜要从树上落下九次才得天亮,就认为是不详之物,却不知道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宝贝。” 王驼子借着乌鸦眼的光亮,环视了四周,这墙上到处挂着鲜血淋漓的人皮或者是残肢断骸,有的地方钉着年龄大小不一的人头,让人不由得汗毛直竖。王驼子的目光最终紧紧地盯着东南角的一个瓷瓶。 东南角的一个神龛上,有一个瓷瓶装着一种浑黄的液体,里面泡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被开膛破肚,身体中仅仅留着一根肠子,然后从玻璃容器里面伸出,绕在一根招魂幡上,水里的那截泡得发白,而绕在招魂幡上的那截却又黑得发紫。 “阴阳童子!”王驼子赫然道,“你居然还在炼这等邪物!” 彭白笑道:“这是我儿子,怎么样,长得漂亮吗?小宇,叫爷爷。” 那阴阳童子似乎有灵性一般,猛地睁开双眼,原来这童子眼眶里面空荡荡的,两只眼珠早已不见。 “阴阳童子乃是西域黑教的不传之秘,你怎么会?”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满屋的乌鸦眼,满墙的残肢断臂,奇异的阴阳童子,若是凡人看见,那是何等的骇人听闻的场面。而这彭白居然每天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 真不知道彭白到底是心里装着某种必须实现的东西,还是单纯的心理变态。 王驼子长吁了一口长气,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何你要我的柳灵郎了,原来,你是早有准备。为了复仇,你付出这么多,值得吗?当心天谴啊!” 彭白恨声道:“你不要问我,林常静不是也在复仇中度过了一生吗?我和他不同,我会让自己亲手了结这段恩怨,而不会将这段恩怨留给自己的下一代。” 王驼子骤然听到林常静的名字,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种迷离的神色,喃喃道:“常静……常静……唉……” 就在这时,彭白不再理会陷入回忆中的王驼子,一收往常嬉皮笑脸的个性,神色开始变得肃穆。他双手抚摸着魏宁的身子,喃喃地道:“1,2,3……”彭白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眼中有一种神采在闪烁,“……205,206,207!” “207!”彭白心里狠狠地念出这个数字,暗暗地道,“我快知道了,我快知道了……” 彭白心里越来越兴奋,眼里似乎涌出了一阵遮不住的狂喜:“不死骨!不死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不死骨的秘密就是这样……魏羡鬼啊魏羡鬼,你魏家的秘密……” 忽然,一双手抓住了彭白,王驼子双目闪出一种凌厉的神色,缓缓地摇了摇头。 “难道你一点都不动心?”彭白用眼神传出这样的意思。 王驼子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道:“你镇得住它吗?” 彭白静静地盯着王驼子看了几眼,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声道:“也罢,我们开始给小魏换眼睛吧。” 彭白脸色恢复了正常,笑道:“在开始手术之前,我让你看看我的助手吧。” “助手?”王驼子一怔,道,“你还有助手?” 彭白道:“哪个外科大夫不带着几个助手随时擦擦汗、递个手术刀什么的?只是我这个助手,有些特别,怕吓到了你。” “笑话!”王驼子冷哼一声。 彭白走到一处暗门边,打开门,温柔地道:“宝贝,出来,有客人了。” 只听见里面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接着缓缓地走出一个物事! 王驼子饶是再见多识广,看见这“物事”,也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心,脱口而出道:“彭白!你他妈真不是人!” 彭白面带微笑地看着这“物事”,惊叹道:“怎么说话的?你知道什么,这是我毕生引以为傲的奇作之一,这是我的艺术!” 原来这物事居然是一串人体,第一个人是有头的,而后面的则是从双肩处直接将头斩断,然后正好缝合在前面一物的臀部,而背部则用由钢铁制成的一根长长的“脊椎”从第一个连接到最后一个的尾部,一共有十几个人,整个看上去就像一条蜈蚣——一条由十几个人组成的人体蜈蚣! “他们是人是鬼?” 彭白微笑着不答话,转移话题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烧尸森林吗?” 见王驼子不答话,彭白解释道:“当年魏羡鬼逼我自我囚禁,终生活动范围不得超过一里,我当年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得不躲进这烧尸森林,看重的便是这里乃是苗人‘洞葬’之地。” “洞葬?” “洞葬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彭白笑道,“就是将死尸绑在树上,让乌鸦吃掉而已。” “不过,苗族一般很少用洞葬,洞葬一般是用来对付十恶不赦之人的。苗人认为乌鸦乃是传说中的不祥之物,若是尸体被乌鸦吃掉,那么本人的灵魂也会被乌鸦一同吃掉,便会无法轮回,也算是对生前罪大恶极之人的一种最终的惩罚吧。但是这些人哪里知道,乌鸦不吃尸体,吃尸体的是秃鹫!乌鸦乃是天底下最具有灵气的动物之一,这些凡夫俗子以貌取‘鸟’,不可理喻。” “我一进来到现在都有一个疑问,你在烧尸森林中被魏羡鬼的法术所困,根本无法动弹,那这些死尸是怎么来的?” 彭白微笑道:“这还得感谢你们祝由一脉给我的启发,让我领悟到了一种全新的‘赶尸’手法。” “这和我祝由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对你们祝由十分感兴趣,所以化名混入你们祝由一门,学了赶尸的手法,谁知道你们这些祝由门人这般小气,根本不肯将这赶尸术外传,我也因此得罪了魏羡鬼,被他千里追杀。” 王驼子点头道:“这是祖宗的规矩,我赶尸四门向不外传,但是在前几代,由于门人人才凋零,单单依靠着我四家的后辈,祝由门人实在是难以为继,才将赶尸术传与白家等寥寥几家,这也就是所谓外门。外门虽然不再苛求必须血脉相传,但是对门徒同样要求也是极为严苛。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我们也没有办法。” 彭白得意地道:“但是不外传又如何,我彭白还不是学会了赶尸秘法,而且青出于蓝,早已突破了你们的常规,被我悟出了新的手法。” “这个我倒想听听。” “乌鸦,就是乌鸦。”彭白道,“我们都知道,做法赶尸,无非靠的就是人死前的这口生气,阴身如果发现‘自己’的肉身还有阳气,就不会走,要盘旋七日。所谓‘头七’,对不对?” 王驼子点头称是。 彭白又道:“我便是利用这阴阳二身相互恋旧之机,以乌鸦叫魂为引,再辅以法术,将这尸体的阴身勾引至此,而阳身恋旧,便会跟着阴身来到我处,这便是我琢磨出来的法子。” 彭白又一指满屋的尸体,道:“这些都是我利用这方法捉来的喜神。” 王驼子听得一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果然是个天才。” 第九十八章 人体蜈蚣 彭白道:“没办法,这都是魏羡鬼逼出来的,但是此法最大的缺陷就是,阳身不可能跟着阴身走很远,根本无法达到你们祝由术中最精华的‘万里行尸’之妙,我这方法也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和你们真正的赶尸秘法比起来,相差太远了——这也就是我选择在烧尸森林的缘故。” “我勾引至此的喜神,皆是身前罪大恶极之辈,所以才会被他们的族人采取洞葬,所以我良心上并没有什么不安的。” 王驼子问道:“那这人体蜈蚣……” “很简单,我将他们的灵魂封在体内,让他们依然保持神智,然后剜去他们的膝盖骨,让他们永远不能站起来,再将他们的脊柱抽取掉,用我特质的勾魂铁锁将他们的脊柱链接在一起,除第一个外,全部去头,将脖子封入前面一人的便门之处,再将第一个人的七窍和最后一个人的便门封好,保证他们的灵魂不会脱体而出,然后每日以清水符咒供养,他们不需要消耗食物,又能够利用他们十几双手帮我完成一些难度极高的手术,岂不妙哉?” 王驼子长叹了一口气道:“魏羡鬼一生穷凶极恶,但是他将你锁在这烧尸森林中,却是在为苍生做了一件好事。” 彭白微笑道:“闲话少叙,再不给这娃动手术,待药力一过就不好了。” 说完,彭白一拍自己身边的那条人体蜈蚣,道:“宝贝,准备手术台,我今天要大显身手了。” 说完将木板推到最亮处,开始给魏宁做换眼手术,有了这人体蜈蚣十几只手的帮忙,彭白的手术似乎做得格外得心应手。王驼子双目紧紧盯着彭白,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小动作,直到彭白将魏宁的眼睛全部缝合完毕,王驼子也才吁了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如果不是没有别的选择,王驼子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徒弟交给彭白,变成他砧板上的肉,任由他宰割,再说,魏宁身上可是有彭白梦寐以求的物事,难免在手术中他不会出现二心,毁了魏宁。 彭白拍了拍手,让人体蜈蚣将自己的手套摘下,道:“行了,只需要敷上几日的药,便可以痊愈了,阴阳眼,终于又要重现天下了。我倒想看看,它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厉害。” 如不是为了监督彭白,王驼子在这个变态的屋子里面可是一分钟都不想待,听见彭白说大功告成,连忙将魏宁推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大功告成 魏宁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的那只瞎眼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轻轻一动,微微带出一丝疼痛。 “别瞎动。”一旁的王驼子制止了魏宁的动作,呵斥道,“小子,给我躺好了,”说完从旁边的瓦罐中倒出一碗汤药,递给魏宁,“小心烫。” 魏宁看见王驼子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守着自己没有睡好才导致的,心中一暖,道:“师父,您去休息吧。” “哼,老子的事情不要你管,你给我老实待着就好,喝了。” 魏宁一仰头将中药一饮而尽,王驼子接过碗道:“再过几天,你就可以走了,你妈催得也急——也对,都大过年的了,你也不回去看看你妈,你妈还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是生是死呢。昨天我去集镇给你抓药的时候,收到你妈托人寄来的信——奶奶的,该死的乌鸦粪,臭死了。” 王驼子说完,又狠狠地在衣服上摸了几把,仿佛想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魏宁心里一直惦记着母亲,但是最近自己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一直给家里写信,现在听王驼子这么一说,心中不免有些暗暗责备自己。 “好了,喝了药就给我睡觉,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你最好不要起床,也不要乱动,把伤给我养好了,否则你眼睛没有治好事小,砸了彭白的招牌就有你好受的了。” 以后几天,除了彭白隔三差五地给魏宁换药和做一些修补的小手术之外,王驼子很少跟魏宁说话,三人就在这种有些默契的尴尬中度过了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彭白要来给魏宁拆除绷带了。 阴阳眼,阴阳眼!尽管魏宁表面上平静,但是心中确是暗涛汹涌,无论是王驼子还是彭白,都曾在魏宁的耳边无数次地强调阴阳眼的作用,这通彻阴阳的本领的诱惑,对于他们这类修道之人,谁又能拒绝呢? 魏宁不由得想起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子,若不是她毁去自己一只眼睛,自己今天又如何能够因祸得福,得到这连王驼子等得道高人都艳羡不已的阴阳眼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但是,这阴阳眼的来由,在魏宁心中却始终是一根刺,有时间得好好问问七七。 脑海闪过七七那半张精致的脸庞,魏宁心底又是一紧,魏宁此时犹记得彭白的话,七七嫁人了。 “唉!”魏宁长叹一声,白衣林灵素,黑衣七七,两个性格迥异却同样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女人。 可是他甚至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很纠结。 彭白终于除下了最后一圈纱布。 魏宁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睁目一看,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远远看去,整个世界仿佛变了一般,与以前完全不同。如果以前的世界是黑白素描的话,现在在魏宁的眼中,仿佛就成了浓墨重彩的油墨画,色彩和层次都以千倍一般增长着,远远的望去,仿佛所有的树木树叶都有了生命一般在微风中轻轻的拂动,呈现出动人的色彩。 这种感觉,除非身临其境,否则是无法体会的。 魏宁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这天地水乳交融的感觉,忍不住舒服得哼了一声。 而彭白则仿佛端详着某位大师的作品一般,显得爱不释手,隔了好久,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这才是我追求的艺术。” 王驼子静静看着徒弟,一直与时俱进手不释卷的他终于再次忍不住的吐出了一个词:“perfect!” 魏宁接过彭白递过来的镜子,发现镜子里那只刚刚安好的阴阳眼居然是金色的,而且闪着一种莫名凌厉的光芒,仿佛能将世间一切事物看通看透一般。彭白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阴阳眼了,没有想到世间还有人能够得到这等神物,这需要上天何等垂青!小魏,希望你能够珍惜上天送给你的礼物,好好利用它,除魔卫道,扬我祝由威名。” 由于魏宁从来没有参观过彭白的“工作室”,所以在魏宁的眼中,对这个虽然有些古怪但是玩世不恭的老头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何况对方治好了自己一只眼睛,对自己也是有莫大的恩情,当下点点头,道:“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无以为报,以后定然会遵从老前辈今日的话,为我祝由略尽一分绵力。” 彭白微笑地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看了在旁以一种不屑的眼神看自己冷哼了一声的王驼子一眼,得意地呵呵一笑,道:“那是最好,那是最好。”说完,拍了拍魏宁的肩膀,道:“你师父有话对你说,我就不在这自讨没趣了,好好干。彭白师叔看好你哦!”说完笑着走开了。 待彭白离开,王驼子开口了:“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你也应该知道这阴阳眼的厉害,但是这阴阳眼到底是何等厉害,我们目前所知道阴阳眼的功效也只有通灵、抓鬼、照天地、射妖魔,甚至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魏宁不由得惊呼。王驼子看了魏宁一眼,显然对魏宁一惊一乍很不满:“怎么了?” “没什么。”魏宁低声道。 长生不老?魏宁心中又是一阵激动,长生不老,也就是说,如果自己坚持修炼这只眼睛,最后能够长生不老? 魏宁当然不是追求长生不老,但是,至少表示自己,有机会可以活过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必死的魔咒仿佛一个永远徘徊在魏宁身后的恶魔一般时时刻刻地折磨着魏宁。这个阴翳在魏宁的心中挥之不去。 因为人间最可怕的不是死。 而是知道自己何时定然会死。 这种无所不在的死亡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王驼子续道:“但是,一利必有一弊,所以,阴阳眼你还是少开为妙,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动用它,开阴阳眼必须与印咒相结合,我虽然没有阴阳眼,但是年轻时因为机缘巧合也曾被人传得阴阳眼的印咒,今日便一并传授于你,你学会了之后下午就赶紧回家,你妈都等得快望穿秋水了。” 魏宁学会了王驼子开阴阳眼的咒语后,下午便收拾包袱准备离开,当他开始收拾柳灵郎的小屋时候,王驼子制止了他。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嗯,就是,反正你放在这里就对了。” “可是……” “这妖物已经到了遇劫之时,如果没有我在旁照应,很可能会灰飞烟灭的。” “可是……” 王驼子怒道:“怎么,难道你担心师父私吞了你的柳灵郎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这么说定了!”王驼子大手一挥,道,“这个就先放在我这,我过阵子再给你送回去,就这么着了,你妈等急了,赶紧回去。” 魏宁知道讨要柳灵郎已经无望,只得恋恋不舍地看了柳灵郎一眼,怏怏地离开了。 第一百章 出山 穿过那片让人恶心的烧尸森林,魏宁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再次来到上次和七七来过的森林,魏宁也不管冬日溪水清冽,先把全身粪臭洗刷干净,换了一套新衣服,这才继续赶路回家。魏宁离家已经快半年了,母亲也很少要他回来,这次家里肯定出了事情,所以母亲才急着到处找自己。 好容易才走到集镇,此时天色已经晚了,魏宁只得在一家小客栈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凑合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可是魏宁进到这间小客栈后,总觉得有些不对,这屋子阴气实在是太重。但是依魏宁的直觉,如果有脏东西,他一定可以感觉得出来,可别忘了,魏宁可是有一只阴阳眼的。 魏宁在楼下餐厅用餐的时候,才找到问题的所在,原来这个问题就在魏宁对面吃饭的那个中年人身上。 那个中年人大约四十来岁,脸色蜡黄,看上去就是那种常年泡在药罐中的人。魏宁有意识地凑近他身边,细细地观望着这个人的气色,然后缓缓在他身边坐下,道:“朋友,这几天可曾遇到什么不一般的事情?” 那人冷冷地看了魏宁这个不速之客一眼,道:“又是江湖术士,走开,你们这些骗钱的我见多了,我是不会上当的……”说完,似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咳嗽起来,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魏宁不由觉得好笑,自己一番好意,反而被对方当成驴肝肺了,但是又不忍心这人就此了结一生,只得再次劝道:“朋友,如果最近你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可以告诉我,我也许有点方法……” “走走走……”那人不耐烦地一扬手中的筷子道,“我还要吃饭,没有时间跟你们胡扯,你找错人了!” 魏宁自讨没趣,也不生气,耸耸肩离开。 说来也巧,这人的房间就在魏宁的隔壁,魏宁和那人几乎同时吃完饭回房,那人似乎对魏宁保持着强烈的戒备,隔着魏宁远远的。 夜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魏宁百无聊赖,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正要洗澡上床,忽然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动作很小,但是怎么可能瞒得过魏宁的耳朵。魏宁心中一动,穿好鞋子,跟了上去。 出门的人正是刚才和魏宁吃饭时争吵的男子,魏宁早看出他脸色阴翳,显然是沾了脏东西,这么晚出去,肯定有鬼,魏宁心中一动,也就跟了去看个究竟。 夜色还是很亮,照在这个小镇上,小镇的人大都睡着了,只留下几只守夜的家狗不时地叫唤,划破夜空。那人似乎很小心,一边向前走,一边还不时谨慎地回望,看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这就更加重了魏宁的疑窦,那人在一处小树林停了下来,望了望四周,就消失在里面。魏宁连忙跟上,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监视那个男子的一举一动。 原来小树林里面早就有一个女子在等待,看见男子连忙扑了上去。魏宁虽然没有开阴阳眼,但是此时双目的视力早就比以前强了很多,因此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却依然能够看清那个女子的容貌。 女子大约三十岁上下,是个丰腴的少妇。那个男子一把搂住那女子,一只手就摸到那女子下垂的乳房处,狠狠地道:“想死我了,我的小心肝,让我亲一口。”说完,便狠狠地吻了下去,那女子咛嘤一声,仰头凑了上去。男子的双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女子的身上乱摸,女子被男子摸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全身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偎依在男子的怀里。 “原来是一对男女偷情。”魏宁觉得好笑,无奈地摆了摆头,自顾自的嘲笑了一番,“看来我真的有些疑心太重了。”起身便要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魏宁也不好意思再往下看了。那男子已经忙不迭地解开腰带,将女子的一条肥嫩的大腿搭在自己的腰眼处,双手紧紧地箍住女子的小蛮腰,充满了淫亵侵犯的意味。原本蜡黄的脸色也泛出一种莫名的光泽:“小妖精,我要吃了你,我今天就要吃了你。” 女子被男子的头发弄得一阵瘙痒,格格地笑道:“来吧,看今天到底是谁吃了谁。” 魏宁此时对这对奸夫淫妇的淫行再也看不下去,连忙转身朝小树林外走去。就在这时候,那个女子狠狠地咬住了男子的舌头,男子自然欢迎,狠狠地和女子吻作一团。可是渐渐地发现不对了,原来那个女子用牙齿咬住舌头后,并不放松。男子吃痛,邪笑道:“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女子微微一笑,脸上的淫邪之气忽然消失了,咬住男子并不放开,男子觉得有些不对了,开始挣扎,但是女子双手仿佛八爪鱼一般紧紧抱住男子,不容得他有半分走脱。 女子居然将男子的舌头从嘴里拉出,然后一点一点地拉长,将男子原本只有三寸长的舌头拉出来有七八寸左右,男子痛得全身直冒冷汗,但是奈何却叫不出声来。女子的眼中射出一种阴狠的神色继续将男子的舌头往外拉,男子双目凸出,瘦削的脸被涨成紫黑色,就这样看着女子将自己的舌头扯出自己的口腔。 “砰”一声脆响,男子的舌头终于断了,女子一点一点地将男子的舌头卷进嘴里,一寸一寸地慢慢吃掉,嘴角的鲜血慢慢地滴了下来,滴在男子的胸前。 “啊!”没有舌头的男子终于发出了人类所能发出的最恐怖的声音。 第一百零一章 食舌女 魏宁刚刚走出树林,此时一声凄厉恐怖的声音划破夜空,魏宁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向林中掠去。 林中一幕顿时惊呆了魏宁,只见那个女子口中叨着一根舌头,一段一段地咀嚼,而那个男子此时早已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显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大胆妖孽,休得害人!”魏宁大喝一声,很没有创意地说出了所有降妖者的开场白。 女子见到魏宁,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将口中叨着的舌头一口吞进了肚子,擦擦了嘴角的血迹,道:“小哥,你长得真俊。” 说完格格娇笑起来,巧笑倩兮地走向魏宁,在她看来,魏宁只不过是一个他眼中另外一个“食物”。 那个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嘴里的血还不停地往外面冒,显然已经是活不成了。魏宁皱了皱眉头,走到那人的身边,用手试探着把了把男子的脉搏,发现他的气息十分微弱,就算现在将他火速送往医院抢救,恐怕也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看来这个女妖已断送了一人的性命了。 魏宁心中一叹,不禁有些自责,如果自己当时能够阻止这个男子,可能这个男子就不会被这个妖孽所趁,丢了性命。 此时那个女妖走到魏宁的身后,用双手圈住魏宁,两只硕大的乳房紧紧贴着魏宁的后背。魏宁乃是童男之身,何曾经过这等香艳之事,不由得心神一荡,妖女乃是个中老手,立刻发现魏宁有感觉了,以为魏宁和她遇到的所有男子是一样的,心中暗自有些得意,加上魏宁年少英俊,女妖不由放松了戒备,双手一上一下地在魏宁的身上轻轻抚摸。 魏宁没有动,任这个妖女施为,甚至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果然还是个没有吃过肉的雏儿。”女妖更为得意,以为魏宁已经上手了,遂将头转过来,和魏宁抱在一起,双唇紧紧地封住魏宁的嘴,丁香舌头趁机而入,强力撬开魏宁的唇齿。女子在魏宁的口中搜索到魏宁的舌头,用力吸在自己嘴里,又想施展开头一幕的动作,咬住魏宁的舌尖。 这时,魏宁忽然虎目睁开,双目一黑一金,闪闪发光,刺得女子双目有些睁不开了。 “吒!”魏宁忽然大喝一声,女妖如遭雷击,而就在这时,魏宁一口真阳血涎直接打入女妖的咽喉深处。 这个真阳血涎,乃是魏宁咬破自己的舌尖取得的真阳血,混着先天元炁,威力极大,当年魏宁就是凭这一招,千钧一发之际,在水中打瞎一只水猴子的眼睛,才从水中逃出生天的。当年在水中隔着好几尺的距离,而且在巨大的水压作用下,魏宁尚且能够打瞎一只水猴子的眼睛,现在近在咫尺,这口真阳血顿时将妖女的喉咙打了一个洞,妖女疼得在地上一滚,她这才明白,刚刚这个小孩子是在钓她上钩的。 魏宁岂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降妖机会,只见他双手如莲花一般绽开,瞬间捏出好几个印决,嘴里大喝一声:“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 见魏宁的那只金色的眼睛,射出一道金光,将这个女子的全身罩住,妖女顿时觉得浑身仿佛被点穴一般不能动弹。 阴阳眼,魏宁终于第一次使出了阴阳眼。 这正是阴阳眼中的绝技之一——定魂。魏宁第一次使用,便收到奇效,不由得心中大喜,当下从怀里面拿出一张符咒,打向那个女子的面门。 有了这张定身符,再加上被阴阳眼锁定,这个妖女就算是有飞天遁地之能,也不能逃脱了,只得任由魏宁宰割。 女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孩,居然会如此的厉害,许久不曾出世的“阴阳眼”通过他居然又重新出现在人间,而偏偏又被自己遇到了,可能真的是自己劫数到了。 当下女子顾不得自己浑身赤裸,在金光中不断地哀求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魏宁听到自己居然也成了“上仙”,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是面上却已经拿出了上仙的架势,大喝一声,道:“妖孽,今日我要是放你,你定然还会害人,今日我只能替天行道,了结你了,对不起了!”说完,从怀中掏出火灵珠,就要把这个女妖就地火葬。 女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哀求道:“上仙饶命,我并不是害人,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走到这一步的。” 魏宁抬起的手有些放了下来,魏宁心存善念,若非真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魏宁是不会轻易将一个妖怪打得魂飞魄散的。毕竟,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非遇到什么变故,这个世间,谁会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去做那些终日见不得阳光、时刻担心被降妖者追杀的妖怪呢? 女妖看魏宁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了,知道自己如果不抓住这唯一能够解释的机会说话,可能自己就永远不能说话了:“我是陈氏,清朝嘉庆年间人士。” “嘉庆年间?”魏宁不由暗自吐了吐舌头,这个女妖居然活了一百五十多年了,这么算起来,一百五十年中,死在她手中的好色男人估计不会少吧。 女妖连忙道:“是的,原本我是一个守备的妻子,夫家姓陈,是个五品武官,由于我老爷的原配不育,老爷在他六十大寿的时候,将我娶过门,那年我十八岁。我本是穷人家的孩子,能够嫁入官家,原本是我的福气,我也知足,但是奈何大夫人善妒,时不时过来找我的麻烦,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却十分心疼我,我日子过得也并不艰难。但是谁知道……” 第一百零二章 回忆 女妖的眼睛开始涌现出泪水,和刚才挑逗魏宁时的妖艳风骚和吃男子舌头时候的阴狠恐怖截然不同:“老爷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有个儿子,但是,我的肚皮不争气,嫁到陈家三年都没有动静,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又动了纳妾的念头……”说到这里,女妖有些心酸,但是眼神中开始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显然和她丈夫的那段时光,即使穿越了百年的历史,在她心中依然温柔犹在。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肚皮不争气,但是后来伺候我的吴妈可能良心上过不去,才告诉了我真相,原来是夫人怕我有了儿子,母凭子贵,抢了她的地位,所以才派人在我的食物中下毒,让我不孕。我当时一时气不过,就以其人之道反制于她,将她毒死了。” 女妖说到将人毒死的时候,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见她似乎并没有将杀死主母当成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可见此女在生前或许就是一个歹毒非常的妇人。 “我将她毒死之后,以为事情会终止,但是没有想到,”女妖说到这里,眼神中露出一丝悲戚,道,“我忽略了老爷和夫人之间的感情,我没有想到老爷听到夫人死讯的时候,居然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说到这里,女妖自顾自地笑了笑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在当时那个时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对于老爷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他并没有真正爱过我。” 女妖顿了顿道:“老爷决定为夫人守孝三年,所以便暂时断了续弦的念头,一心一意地守着我,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由于没有了夫人,第二年,我的肚子开始慢慢地大了起来……我终于有了老爷的儿子了,但是,我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我和老爷悲剧的开始……” 女妖缓缓地抬起头,不再躲避魏宁凌厉的目光,魏宁看着她戚然的目光,心中也不由一动,杀她的心又淡了几分。 “我毒死夫人的消息渐渐传开了,家里的仆人都是夫人的人,平时都受过夫人的恩惠,所以都对我恨之入骨,但是由于我当时已经成为家里唯一的女主人,加上我肚子里面装着老爷的儿子,所以他们只能敢怒不敢言,但是,他们却开始编织流言来中伤我……” 女妖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中,最后才咬牙切齿地道:“那些贱人,居然诬陷我,说我水性杨花,和别的男人通奸,而且肚子里也不是老爷的种,是和外面的人生的野种。” 魏宁终于忍不住插话道:“那你老爷相信吗?” 女妖苦笑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老爷刚开始的时候也不信,但是,你想想,当你周围的人都告诉你,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被人戴了绿帽子,每个人都这么说,你能不相信吗?” 魏宁点点头。 女妖放在心中最痛苦的记忆终于全部勾起来了,似乎再也不把魏宁当成一个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快的降妖者,反而是一个听她诉说心事的老朋友一般,“其实我倒无所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生出来的孩子一点都不像老爷,反而和当时那一带最著名的地痞张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什么?”魏宁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惊呼出来,“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女妖凄然一笑,道:“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后来直到我死了才知道,原来这个根本就是阴谋,他们早和张三串通了,用的便是狸猫换太子的诡计,要致我于死地!” 魏宁心道,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你当年害死你主母的时候,就应该会有这么一天。 女妖仿佛看透魏宁的心思一般,凄然道:“我知道这是报应,我怨不得别人,但是,可怜老爷……谁也想不到,在这件事情上,其实受伤最重的是老爷。” “老爷已经六十多岁了,与自己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妻子先一步离开自己已经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原本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我的肚皮上了,谁知道……老爷当时便有些失常了,整天抱着阿来。” “阿来是谁?”魏宁插嘴问道。 “阿来是一只黑猫,曾经救过老爷,所以,老爷十分爱它,把它当自己的儿子一般疼爱。”女妖顿了顿,哀哀地续道,“我谋害主母,被人以通奸罪处以火烧之刑,也是我罪有应得,但是可怜的是老爷……” 女妖似乎触动了心底最疼痛的地方,有些不忍心往下讲下去:“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继承祖宗的香火,传宗接代,谁知道我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居然……他居然……” 女妖的瞳孔开始放大了,仿佛看到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一般:“他思子心切,居然……居然……在一天早上用剪刀破开自己的肚子,然后将阿来放入自己的肚子中,再用针线将自己的肚子缝好……当下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说,这样,他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魏宁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将头转了过去,如果不是女妖亲口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相信,人世间,居然还会有这样恐怖的事情发生。亲手破开自己的肚皮,然后将黑猫缝在自己的肚子里面。 可见当时这位老爷心里有多痛! 忽然,魏宁心眼一动,他想起了一事,对,兽魂! 魏宁和王驼子收服兽魂的时候,兽魂正是缝在一个人的肚子里面的,而这个人的身份年代和这个女妖的丈夫居然十分吻合。 难道这其中有某种必然的联系吗? 魏宁忍不住要听下去,忙问道:“后面呢?” 女妖咬牙切齿道:“若是老爷就这样死了,也就罢了,但是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候,老爷年轻时候曾经的仇家居然找上门来,抢走了老爷的尸体,用黑教的解尸手法将老爷的肉体和骨头分离,将肉体绑在阴面,而将骨头绑在阳面,然后再用槐木连接喉结,让老爷死了自己和自己都要阴阳相隔,永世不得超生。这群畜生!” “是了,果然是了。”魏宁现在几乎可以断定,那次和王驼子去永州捉兽魂,那个清朝的僵尸就是这个女妖嘴里的老爷了。 第一百零三章 千年之恋 那这个女子如何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呢?她已经被判定出轨,按照当时的规矩,不是应该被火烧死了吗? 魏宁静静地等候这个女子讲她的故事。 女妖每说几个字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一番,仿佛已经数百年前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一般让她记忆深刻:“我被人陷害,按照当时的规矩,不守妇道的人是要被活活烧死的,因为没有合适的日子,所以我也就一直关在柴房里面,没有行刑,我当时已经认命了,想想,死就死吧,但是那天老爷的死却刺激了我,我要为他报仇!说一千道一万,都是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老爷才会死的,我一定要把她们的舌头全部扯出来!” 说到这里,女妖的眼睛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耐,于是我只好求助于七人众。” “七人众?”魏宁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也叫了出来,“你知道他们的下落?” 七人众,魏宁也听王驼子在无意中提过,但是这种“东西”仿佛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有想到,世间还真的存在。 传说,每到八月份某天,在深夜十点以后,街道上会出现七个人。 他们如同盲人一样后者伸出左手搭着前者的肩膀,由第一个人带路,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破旧的黑色蓑衣,头戴斗笠,赤脚,右手提着灯笼,最前面的人拿着竹杖。这就是所谓的七人众,他们象征着人世间的七种罪行:暴食、贪婪、懒惰、骄傲、淫欲、愤怒、嫉妒。如果你在晚上遇到这样的七个人,而自己身上又刚好有这其中罪行之一,就会被他们抓过来充当替身,然后无休止地走在人世上,一直到你能找到下一个。 “我当年拼命从柴房中跑出来后,凭着老爷曾经告诉我的地点,前往‘尸鬼村’寻找到了七人众……” “尸鬼村!”魏宁又忍不住的脱口而出,道,“七人众在尸鬼村?” 对于尸鬼村,魏宁一点不陌生,当年那个到处寻找头颅的尸鬼便是从尸鬼村中出来的,没有想到,七人众也是在尸鬼村中,这个连王驼子和林灵素这分别代表着祝由和龙虎实力派的高手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的尸鬼村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呢? 但是仅仅从魏宁知道的尸鬼和七人众来说,就已经非常诡秘恐怖了,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妖魔鬼怪在尸鬼村中。 “尸鬼村在哪?”魏宁忍不住问道。 女妖摇了摇头道:“尸鬼村并不存在,但是又时刻存在,只有它可以找上你,你却永远找不上他——我也是老爷在一次说漏嘴的时候才套出的秘密。上仙,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尸鬼村绝对不是你能够招惹得起的,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个女妖嘴里的老爷到底是谁,在生前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知道这么多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秘密,还有,到底他和别人有什么仇恨,即使他死了也不放过他,对他下如此阴狠的法术。 女妖显然不想和魏宁在尸鬼村的话题上纠缠下去,续道:“我找上七人众后,七人众拔去了我的舌头,将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并且要我收集一千根舌头,才能将我的舌头还给我,让我超生,我当时一心想着报仇,也就答应了。” “那你的舌头?” “只是前面一个死尸的舌头幻化出来的。” “哇!”魏宁忍不住胃里面一阵翻腾,如果他事先知道,刚才和他亲密舌吻的那根舌头是一个死人的舌头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再用这样的“妙计”除妖了。 “我将舌头交给七人众,倒不只是要报仇那么简单,将那些长舌妇的舌头从嘴里慢慢地吸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吃掉的感觉,真的很美。”说到这里,女妖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后继续道,“我主要还是想救老爷,让他不再受骨肉分离之苦。于是我潜入老爷的书柜,终于让我找到了‘千尸悬阴’阵法。” “千尸悬阴?”又是一个魏宁熟悉的名字。 “用千命换一命,只求能够让老爷从鬼差手中换回灵魂,从而能够早日超生,于是这几百年来,我成了一个恶鬼,到处杀人夺尸,凡人只道是我生性暴烈,无数所谓的正道人士也对我深恶痛绝,对我欲除之而后快,但是……他们哪里知道,我只是为了救一个苦命的老人罢了。” “那这一千条命的人被你杀了,他们就不是苦命的人了吗?” 女妖微微一笑,面容凄苦道:“只要老爷能够超生,就算天下的人死光了又如何,何况他们这些人都是色迷心窍,死有余辜。” 魏宁不由得摆了摆头,他原本还想让这个女妖弃恶从善,广积阴德,以便能够轮回超生,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女妖生性过于偏激,魏宁可怜她的身世,但是如果将这女妖继续放在人世间,恐怕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死在她的手中,魏宁心中再次起了杀机。 女妖续道:“我找到老爷的尸体所在,但是由于上面布有黑教的结界,我无法解脱,只好在上面布上千尸悬阴大阵,想借千尸的怨气冲破结界,然后换回老爷的灵魂。” 魏宁心中忽然一动,问到:“你有多久没有去那了?” 女妖奇怪地看了魏宁一眼道:“我每隔十年去布一次,算起来应该明年又该回去一次了。只是不知道老爷一个人在那还寂寞吗?” 是了,魏宁心道,她定然不知道,这千尸悬阴大阵早就被自己和师父毁去了,而她的那个老爷也早就被自己一把火给烧了,这个可怜的女子还心中怀着幻想,不断到处杀人想救自己的丈夫,真是可怜又可叹。 魏宁虽然对这个女妖十分厌恶,但是面对她这几百年来对自己丈夫的矢志不渝的感情,心中不免又多了一份尊敬的意思。 看来人间真有历经几百年依然不曾改变的爱啊。 第一百零四章 回家 魏宁心中戚戚然,如果这个女妖知道她辛辛苦苦历经一百五十年努力才堪堪成形的千尸悬阴大阵被自己和师父破去,甚至连她心爱的丈夫也已经灰飞烟灭的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偏激的女人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该不该将真相告诉她呢?”魏宁心中有些矛盾,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好的方法,当然收了这个女妖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魏宁想想她这一百五十年来坚韧的毅力(虽然是在坚韧地作恶),再加上自己把她“梦想”全部毁灭,心中对这女妖竟然产生了一丝歉意。 “怎么办?” 魏宁忽然道:“如果现在有人愿意帮你超度,你是否愿意呢?” 女妖凄然地摇了摇头道:“我的舌头还在七人众的手里,没有舌头,阎王是不会收我的,何况老爷还没有超生,我又如何能够舍弃掉他独自往生呢?” 女妖笑了笑,继续道:“老爷虽然不爱我,甚至只是将我当作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但是,你知道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全部,上仙,我看你年纪不大,却有如此法力,想必心中没有爱的人吧……” 魏宁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但是脑海中却不知怎的浮现出林灵素的影子了。 女妖微微点头,言语中又多了几分凄凉的味道,道:“这就是了,你没有爱过,又怎么知道爱的伟大。爱一个人,就是应该为他付出一切,即使百年,千年,依然不会改变。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上仙动手吧。”女妖双目一闭,一滴眼泪滴了出来。 她居然哭了。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妖居然也会哭。 魏宁的心中一颤,阴阳眼中的金光不禁暗了几分。 这时,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上仙,”女妖缓缓地抬起头,道,“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来世结草衔环,依然不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你说。” “我想再去看看他……”女妖怕魏宁不同意,连忙一指在旁边已经断气多时的那个男人,解释道,“如果算上这具尸体,我已经凑齐了一千具,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以后下了地狱肯定也不会轮回超生,但是为了老爷,我也认了,我真的不用再杀人了,我只要将这千尸悬阴大阵布好,老爷就可以超生了,到时候,你要打我个魂飞魄散也好,将我关入十八层地狱也罢,我都认了……”说完女妖跪了下来,用力叩头道,“求上仙开恩。” 魏宁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我就先饶你一命,但是你也不用再去看你家丈夫了。” 魏宁终于还是松口了。 “为什么?”女妖惊愕道,“如果上仙不放心我的话,大可和我一起前去,我真的只是想救救我家老爷,求上仙开恩。” 事到如今,魏宁怎么忍心告诉女妖真相,说她的丈夫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今日便以画地为牢之术将你困在这棵树里面,待我将此事禀告了师父,再请他老人家定夺。” “上仙,求求你,我真的只想见见我家老爷,求求你了。”女妖叩头如捣蒜般,企图打动魏宁。 魏宁一言不发,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得不顾女妖哀哀苦求,强行用“画地为牢”之法将女妖封在树里面。 “对不住了,我会回来的,虽然我现在的法力不足以将你超生,但是我一定会做到的,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魏宁心中对女妖充满了歉意,心中默默念道,想起女妖被封入树中那绝望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疼。 女妖固然咎由自取,但是,这份生死不渝的感情,却已经深深的感动了魏宁。 魏宁长吸一口气,快步走出树林,一道残月依然吊在西边,但是天已经蒙蒙发亮。 回到旅店,魏宁收拾了下行装,天色已经发白,魏宁不想多耽搁,退房之后急急忙忙地上路了。 隔了半年,终于要回家了。 魏宁一路风餐露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中。半年不见,母亲似乎又苍老不少,看见魏宁回来了,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道:“回来了,给你爷爷和爹上香去吧。” 魏家规矩,凡是外地回来,第一件事便是给祖宗上香,魏宁应了一声,走到堂屋香案旁,给祖宗上香,母亲跟在后面,用火石点燃三根香递给魏宁,道:“读书都还好吧?” 魏宁虔诚地上了三炷香后才回答母亲的问题:“还好。” “有交女朋友吗?”魏母忽然道。 魏宁心中顿时一动,在他的眼里,母亲一直是一个严谨、温和、不苟言笑的女子,绝对不会在魏宁一回来就问这样的问题的,怎么今天……魏宁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母亲:“没呢,我年纪还小,只想努力把书读好,以后找个好差事,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唉……”母亲忽然长叹一声道,“以前你跟你爷爷去赶尸,和王师父学法术,我都没有阻止过你,因为你是魏家的男儿,魏家世世代代以赶尸为业,你继承祖业,也并没有什么错……但是……” 魏宁心中的弦顿时紧紧地崩住,知道母亲似乎有重要的话跟他说。 “现如今的年景一年不如一年,赶尸这门手艺越来越不受到待见了,如果你老是守着这门祖业,不去自己另外学一门手艺的话,迟早会饿死的……” 魏宁低头道:“我知道,我以后会努力在城里找份像样的差事。” “唉!”魏母叹了一口气,道:“你若不是当年运气好,也读不上这么好的学堂,我并不是说,不让你学祝由术,你是魏家的独苗,若我强行阻止你学习,那魏家赶尸的手艺在你这一代就算是完了,到了地下,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母亲继续道:“你以前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但是现在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应该长大了,你看隔壁张阿姨家的孩子,和你同年的,去年都已经结婚了,你是不是……” 魏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居然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连忙摆手一叠声地道:“母亲大人,我现在年纪还小,在城里这年纪真的没有人考虑这些问题,我觉得我应该一切以学业为重。待学成之后,再请母亲为我觅上一份好的姻缘。” 第一百零五章 谈婚论嫁 母亲撇了撇嘴道:“魏宁,你现在真的不小了,做娘的觉得你应该娶媳妇了,难道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魏宁这才开始意识到,原来母亲当真没有跟自己开玩笑,是很“认真”地对自己说的。 “可是……可是……” 魏宁还想辩解,对于魏宁来说,结婚的事情犹如天边的星星一般遥远,他想都没有想过,母亲这么着急地把自己叫回来,居然是让自己“谈婚论嫁”。一时间,魏宁确实有些接受不了,魏宁连女朋友都没有正式交过,怎么可能忽然就结婚呢? 魏母不给魏宁解释的机会,接着说道:“没什么可是的了,这事是你爷爷当年就定下来的,我也是遵循你爷爷的意思罢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自己去找你爷爷说去吧。” “可是爷爷都……” 魏母打断了魏宁的话,淡淡地道:“你刚回来,肯定饿了,我先给你做饭去,还有——你眼睛怎么了?” 魏宁吓了一跳,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眼睛的事情告诉母亲。就算告诉母亲,母亲也不见得会相信,只得支支吾吾地搪塞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只是……”魏宁脑子飞快地转动,正想找个借口推搪过去,谁知道母亲道:“魏宁,你是个乡里的孩子,别一进城就什么都图新鲜,不管好坏都跟他们学,在眼睛里面整一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像话吗?咱们乡里的人,本份点的好,我给你做饭去了。” 说完留下哭笑不得的魏宁,走到厨房给魏宁做饭去了。 魏母在厨房一阵忙活,不一会儿便麻利地将几道湘西家常小菜端出来,顿时香气四溢,魏宁已经记不得上次吃母亲做的饭是什么时候了,也顾不得形象,连忙用手抓了一大块腊肉放嘴里,顿时觉得口舌生津,一边大吃,一般赞叹不已。 母亲微笑着看着魏宁狼吞虎咽的模样,将筷子递给魏宁,又从厨房端出一杯冷水给魏宁,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娘,你也吃点吧。” “没事,我刚吃了,你多吃点就行,还有,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怎么了,说了叫你慢点的,你怎么又……” 魏宁听到母亲又旧话重提,一口饭差点全部喷出来,喝了口水才道: “娘,我们能不提这事吗?” 母亲呆呆地看着魏宁,眼神开始慢慢变得复杂起来,叹了口气,道: “你以为我想啊,唉,只是……这是你爷爷定下来的,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魏家好,你是魏家这代的独苗,如果万一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和你爷爷怎么下去面对列祖列宗……” 魏宁听母亲的口气,隐隐觉得母亲话里有话,当下放下了碗,道: “娘,我可以问你一个事情吗……” “说。” “爹是怎么死的?” 母亲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道:“你问这个干嘛?” 魏宁见母亲不正面回答,心中的疑窦更深了,看着母亲道:“那我的那些叔叔伯伯呢?他们怎么死的,他们死的时候,是不是正好二十七岁?” 说到这里,魏母大约也猜出了七八分魏宁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试探地道:“谁告诉你的?” “邬云飞。” 母亲沉默了。魏宁也沉默起来,默默地坐着吃饭,家里的气氛一时十分尴尬。隔了好一阵子,魏母终于打破沉默,幽幽说道:“以前我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的心理压力过大,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了,其实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你爷爷早早地给你定下这门亲事的缘故吧,我们不是那些守旧的家庭,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魏家和其他的家族是不同的,我们是延绵了上千年的赶尸世家,自然有一套与外人不同的规矩,几千年来,没有人违背,你也不能例外。所以,你的婚姻不仅仅是你的个人问题,而且是关系到我们魏家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和你爷爷的心情,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我不能迟点结婚呢?我才二十二岁,而且我媳妇是谁,长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知道,难道你们就希望我和一个我不爱的人过一辈……过剩余的日子吗?”魏宁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隐隐带着一丝绝望。 一个死刑犯般的绝望。 魏母摇了摇头道:“魏家的诅咒是什么,既然你也知道了,试问天下哪个女子明明知道……还会嫁入魏家呢?你放心,你的妻子所在的家族是和我们魏家世代通婚的祝由其他三脉之一的方家。那个女孩子你爷爷也亲自见过,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放心,绝对不会辱没了你的。” “可是,可是……”魏宁还是想据理力争,但是,却一时之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母亲轻轻地抚摸着魏宁的头,这样亲密的动作,随着魏宁年龄的成长,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孩子,认命吧,这就是命啊……”说完,母亲双目一闭,眼中不禁落下一滴清泪。 魏宁时时刻刻受着二十七岁必死的诅咒折磨着,其实母亲何尝不是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间何等凄惨的事情,中年丧夫的魏母,很快就要面临晚年丧子的厄运,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每晚午夜梦回的时候,哭湿过多少枕头,可就是这样,每天还要强装镇定,怕魏宁看出蹊跷,追问起来,这样的女子,她为魏家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而她的命也太苦太苦了。 但是她依然还必须要坚强地面对未来的路。 天下谁怜父母心! 魏宁心仿佛像刀割一般疼,他已经不能为母亲做得更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余下的生命里面,对这位苦命的女人尽到一个做儿子的本分吧。 “娘,我答应你,”魏宁看着母亲,眼中闪动着泪花,心中暗自道,“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自己若是还能够为母亲留下一子半女,也算是让她有个念想,作为她晚年活下去的动力吧。” 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忽然,魏宁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这辈子,他和她,恨过也好,爱过也罢,以后就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了。 只好等来世了。 第一百零六章 前因 魏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所以并没有像有钱人家娶亲那样大操大办,但是规矩还是要讲的。魏家人丁单薄,难得魏宁结婚,村上的人平时怜惜魏母孤苦,所以村上的男丁几乎全村出动相帮。魏宁心不在此,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和邻居们在操持,母亲知道魏宁心中并不痛快,所以很少惊扰魏宁,魏宁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子里,仿佛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与自己无关。 在湘西,结婚乃是一个家族最大的一件事情,原本结婚仪式非常隆重,在结婚前一月,女方便要开始哭,村中未婚姑娘,每晚聚会陪哭,嫂子们劝解亦哭,统称“哭嫁”。结婚之前一天叫“插花日”,此日女方家宾客齐集,男方必须在插花日派迎亲队伍去女方家,另外还跟随一班吹鼓手。迎亲队到女方家寨外即鸣放鞭炮,女方紧闭大门,直到第二日,也就是叫做“正日”,才开始发亲,由女方送亲大哥或者兄弟背新娘从正门处换新鞋后,送入户门外的花轿中,抬去男家。到了男家门外就由娶亲大哥背新娘从门前火盆上走过,然后新郎新娘行礼拜堂,男方则大摆宴席三天,答谢亲朋好友等不在话下,过完三日后,新郎还得陪新娘回娘家探亲小住几天。 魏宁心情郁闷,魏家又人丁单薄,准备得匆忙,早已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了,待村里请来的送亲大哥将魏宁的媳妇带到魏宁家里的时候,魏宁居然还守在房间里不出来,村里的青年们还以为魏宁“害羞”,就开始闹魏宁,魏宁被几个小青年强行从家里拉出来强行灌酒,魏宁酒量浅,加上心情郁闷,连灌了几杯,顿时觉得昏昏沉沉的,稀里糊涂地跟着新娘子拜堂成亲,而自己却连新娘子长得啥样子也没有看清楚就被几个人架上床,倒头便睡着了。 只剩母亲一人在大堂照应着,村里人见魏宁睡得像死猪一样,知道今晚的洞房是闹不成了,也就知趣地三三两两回去了。 魏宁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魏宁拍了拍头,觉得头疼欲裂,很显然是喝多了的缘故。 “你醒了啊!”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声音似曾相识。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魏宁定了定神,当他看清楚这个人的时候,不由得惊叫道:“是你?!” “是我,很奇怪吗?”七七穿着一身新娘的大红衣服,脸上似乎还擦了点腮红,和以往的那个黑衣冷面的冰霜美人造型很不一样,只是半边脸上依然带着那张银色的面具。 “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魏宁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刻,这个关口,这个尴尬的场景,居然让他遇到了七七,“你不是,彭白不是说你,说你回家嫁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难道你要嫁的人就是我?”魏宁惊呼道,但是惊奇中却透着一种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欢喜。 “这是我爷爷和你爷爷的意思,我们只是按照祖上传下的规矩走在了一起而已,只是因为你姓魏,而我姓方。” 原来七七就是祝由四脉中,魏宁唯一没有见过的方家的传人。 “你就是方家的人?”魏宁问道。 “不错,我们祝由四脉向来同气连枝,相互通婚,这是我们祖上早就约定好了的,”七七看着还在床上不知道将手放在哪里的魏宁,忽然道,“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 “我们认识?”魏宁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曾经与七七有过一面之缘。 七七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没有说,只是不想勾起你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但是既然我们都已经成亲了,我想这些事情有必要告诉你,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和你爷爷走脚的时候,经过的那个赶尸客栈里面的方老汉吗?” “你,你,你是?”魏宁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那件事情对他的心理创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只是他从来没有将七七和那个恶心的、在自己院子里晾肠子的女孩联系起来。 但是现在七七告诉她了,她就是那个曾经将魏宁吓晕了的女孩,而且,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七七看着魏宁过激的反应,脸色一变,但是很快恢复,冷冷地道: “不错,那个女孩就是我,我和我爷爷从小便离开了方家,在官庄赶尸客栈生活,是你爷爷找上了我们,当时我的……我的病你也知道,你爷爷知道我们的身份后,主动把彭白介绍给了我,但是前提就是,我必须和你成亲。” “因为我当时的病,我就算嫁人也不会有人要的,再说当时我爷爷一心想要治好我的病,便答应了你爷爷的条件,说等你二十二岁的时候,我便嫁给你。” “我拿着你爷爷给我的信,找到了烧尸森林的彭白,彭白看了你爷爷写的信,二话不说便收下了我,给我治病,甚至还传我苗疆蛊术,有了彭白的药,我的病也就控制住了。” 魏宁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婚姻,早在那天他爷爷就已经给他定了下来,但是却对爷爷这种乘人之危的手段感到有些不舒服。 魏宁看了七七一眼,弱弱地问道:“那你现在的病……” 七七凄然地一笑:“你是想问我,现在还用不用将自己的人皮剥下来晾着去恶心你吗?” 魏宁被七七点破了心思,脸一红,不敢搭腔。 七七冷冷地道:“放心,我现在的病情已经被彭白控制住了,不会吓到你的。” “那你……”魏宁指了指七七带着银色面具的半边脸,轻轻地问道,他还记得,当年七七撩开那用头发遮住的半张脸时,那种凄厉恐怖的模样。 “你很想知道,是吗?”七七的声音越来越冷,仿佛从地狱间传来一般,“也好,如果不给你看,你一天不会死心,迟早有一天你还是会想看见的,我不想骗你什么,你见过之后,如果你还肯娶我,我就真的嫁给你。” 魏宁屏住呼吸,七七凄然一笑,用手缓缓地揭开了那张银色的面具。 第一百零七章 七七的脸 七七用素白的手,缓缓地揭开了面具。 用面具遮住的半张脸,居然和另外半张截然不同,只见里面布满恶心的虫子,如蛆一般在七七的脸上游动,甚至缓缓地从头发里面爬了出来,然后慢慢地在半张脸上啃噬着七七面部的肌肉,有的地方,已经深可见骨,借着昏暗的灯光,七七这张惊世骇俗的脸显得是如此的恐怖。即使魏宁这几年历练了不少,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但是看着这半张脸,魏宁仍然忍不住惊呼起来。 之前在小云梦中那个奇妙的幻境莫名其妙地浮现在魏宁的脑海中,当时七七的那张脸就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鬼啊!”魏宁脑海一片空白,失声叫道。 魏宁这一嗓子显然明显刺激到了七七,七七浑身都忍不住颤抖,指尖开始发白,魏宁与她四目相对,居然感觉到整个身子莫名其妙地冰冷下来。 七七沉默了,这种沉默,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更让魏宁心纠,魏宁此时已经悔恨到了极点,他已经开始意识到,刚才那完全无意识的两个字,是如何刺伤了这个生性高傲的女孩的心,他想道歉,但是他又知道,如果他此时道歉,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最多也就是在七七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或者再割上一刀罢了。 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魏宁想极力表现出对七七的歉意,他想强迫自己直视七七那张脸,可是,每当他瞄上一眼,就觉得胃里有一阵东西在翻腾。 “你很好。”忽然七七幽幽地道,“我不怪你。” 魏宁的内心深处,如同一块被拧得紧紧的湿毛巾一般,快要滴出水来,却不知道如何回七七的话。 “我走了。”七七又是一阵沉默,忽然道。 “慢着。”直到现在,魏宁忽然仿佛才记起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已经是她的丈夫了,而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他们拜过堂,喝过酒,而现在,在别人眼里,此时正是他们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刻。 走?她去哪,她能去哪? 虫子慢慢地从七七头上爬了出来,布满了七七的全身,然后不停地啃噬着七七的身体,七七也不遮掩,就这样在魏宁的前面,任凭魏宁看着自己的半张脸一点一点地被虫子吞噬着,七七凄然一笑:“彭白虽然能够将我的蛊毒控制住,但是现在依然没有办法彻底根治,我也不知道我这个病到底会不会好起来,你觉得我配不上你,我明白……” “等等。”魏宁叫住了七七。 七七身形一滞,此时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此厉害,但是却并没有回头,依然用她清冷的声音尽量保持往日平静,回答:“有事?” 魏宁保持沉默,没有说话,扬起的手放在空中,却迟迟不能放下。 时间在这一瞬似乎完全静止了一般。 一步,两步,三步,……七七抬脚向前,她故意将步子迈得很慢,每走一步,就觉得整个身子仿佛被地面粘住了一般,是如此费力,她在期待,期待一个人能够叫住他。 但是魏宁依然没有说话,七七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整个身子仿佛陷入冰窖一般冰冷,身子开始瑟瑟发抖,要知道,只要魏宁这时候叫住自己,她就会停下,永远守在魏宁的身边,陪伴魏宁度过他余下的日子,然后为他,为魏家留下一个希望。 但是魏宁没有。 其实,魏宁很想叫住七七,但是七七那张恐怖的半边脸和无数次让他从梦里惊醒的噩梦缠绕着自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堵住他的嘴。魏宁面色铁青,嘴唇不断噏动,整个人仿佛泥塑一般,一种沉重的压迫感,让他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他没有勇气,真的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 也没有勇气面对另外一个女子。 七七绝望了,一行清泪打湿了脸庞,可惜背着魏宁,他看不见。 她跺了跺脚,终于下定决定,忽然猛地加快步子,冲了出去,魏宁的手死命地拽着床单,指甲掐在肉里,几乎掐出血来,直到七七摔门而出,魏宁才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似乎才清醒过来。 隔了好久—— “魏宁,你他妈就是一个王八蛋!” 魏宁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全身虚脱一般,瘫软到床上。 月光如水一般静静地照在魏家大院,给这个张灯挂彩的农家笼上了一层银灰,仿佛也带着莫名的清冷。 月亮似乎也在为这对怨侣叹息。 不远处却有两双眼睛一直瞪着魏宁的房间,静静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直到七七摔门而出,一个声音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另外一个人苦笑道:“我没有想到,彭白居然还是没有治好七七,看来我们低估魏羡鬼了。” “给七七下蛊的人是魏羡鬼?” 那人苦笑了一声:“这世间,除了魏羡鬼这个疯子,谁还能研制出连彭白都无法解除的蛊毒呢?” 一人沉默了许久,才道:“爹,你找到他了吗?” “我去过魏羡鬼自我封眠的血尸洞,但是他已经醒了,根本不知道去向,我追了他这么多年,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爹,你一定要尽快的找到那个老妖怪,不然魏宁……”那人急道。 “不是还有几年吗?”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魏羡鬼是那么好对付的,彭白那老小子早就要了他的命了,不过——彭白那小子还算够意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是想对付魏羡鬼的人,都是他的战友,呵呵,这老小子被魏羡鬼逼得也够惨的了。” “我去过魏羡鬼布的百年邪阵处,居然被人一把火给全部烧了,呵呵,魏羡鬼啊,魏羡鬼,你没有想到机关算尽太聪明,会被自己的后辈无意中就毁去了你百年的心血了吧,你这几十年又是白活了吧,呵呵。”那人的声音变得阴狠而悲戚,“想当年,你对我母亲做下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恐怕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算算时间,我们这笔账也该清一清了吧。”说完,那人居然双目一闭,眼中含泪,另一人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道:“爹,你有把握吗?” 那人长叹了一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吧。我回去了,好好待魏宁。” “难道我们不能动用魏家的影子吗?只要他们肯出手,杀掉魏羡鬼还是有把握的,当年老祖宗留下魏家的影子,不就是为了日后对付魏羡鬼的吗?” “不是不能,是不可能。” 第一百零八章 魏家先祖 第二天,母亲清早便起床做饭,但是当她看见魏宁独自走出房间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平常一样,只给魏宁一个人做了早饭,母亲平静得有些反常的举动大大出乎了魏宁的意料。 魏宁纠结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双目通红,神不守舍,对于魏母表现得过于平静反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要知道,魏宁答应结婚,完全是为了母亲,为了在自己“死”了之后,能够给魏家留下一子半女,好不至于让这个传承了上千年的湘西赶尸世家绝了香火。 “娘。”魏宁有些畏畏缩缩地站在母亲的身后,仿佛犯错了的小孩一般。 母亲斜了一眼魏宁,还是开口问道:“媳妇呢?” “被我……被我气跑了。” 母亲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道:“也不能全部怪你,毕竟你也是人,不能够完全做到忽略一个人的相貌,我们也不能苛求你,是我和你爷爷失算了,不过,七七真的是个好姑娘,如果还有可能的话,尽量对人家好一点。” 事到如此,魏宁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只得点头称是,原本开开心心的大喜日子忽然变成了这样,母子俩自然都笑不起来。默默地吃完了早饭,魏宁此时的心依然犹如针扎一样疼,和七七在一起的一幕幕犹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挥散不去,魏宁勉强吃了几口,便道:“娘,我吃不下了,明天我就要开学了,我想明天一早就回去。” 母亲道:“才回来怎么就要走了呢,后天再走吧,明天我们一起去魏家的祖坟祭拜祭拜,给你祖宗们上上香,保佑你……唉……”魏宁点了点头,放下碗便回房间把自己反锁起来,母亲知道魏宁心里不痛快,也不打扰,看着儿子的背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碗筷。 第二天,母亲便准备好上坟的明器,带着魏宁来到魏家的祖坟,上次魏宁来上坟还是清明的时候,时隔半年,坟山上又长满了杂草,魏宁用镰刀开始清除坟山上的杂草,心情已经和上一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是不是再过几年,这里也会新添一座坟头,而这座坟头的主人就是自己呢? 母亲拿出篮子中的祭品,点燃纸钱,燃烧的纸钱在空中化作黑色的蝴蝶,迎风飞舞。魏宁又点燃一挂鞭炮,好像是要唤醒沉睡的祖宗们,告诉他们,不肖子孙魏宁来了。香烛、明食等祭品摊了一地,按照详细规矩给祖宗们祭奠完毕后,魏宁忍不住开口道:“娘,难道我们魏家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这个诅咒么,爷爷不是二十七岁没有死么?为什么我爷爷能够活过二十七岁,而我父亲他们却活不去呢?” 母亲叹了一口气,道:“邬云飞是怎么跟你说的?” 母亲将邬云飞跟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道:“偷阳借尸之法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解吗?” 母亲暗骂了一声:“这个邬云飞真是多管闲事,从小就这臭脾气,现在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一张破嘴居然还是拴不住。” 魏宁道:“娘,你认识邬云飞?” 母亲道:“我娘家的名字叫邬云芳,你说我认识他吗?” 湘西规矩,女人嫁入夫家后,就不再用自己在娘家的姓名,所以魏母自从嫁入魏家后,便不再用娘家给取的名字,大家都称呼为魏嫂,而她真正的本名,当真大伙儿都忘记了,所以魏母未嫁时候的闺名,魏宁第一次听见,也不足为奇。 魏母是赶尸四大家之一的邬家的女子。难怪邬云飞第一次见到魏宁的时候,还以“表叔”自居,看来这“表叔”,还真不是假的。 魏母带着魏宁走到那个没有名字的坟墓前道:“这就是那个诅咒的始作俑者了,你爷爷的爷爷,叫做魏羡君,是魏家有史以来最伟大也是最正直的男子,你先给他磕头吧。” 魏宁也从邬云飞口中听过关于魏羡君的一些传说,心中对这个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敢于将国家利益置于家族利益之上,牺牲魏家而拯救常德千万人民的英雄早已是心向往之。 虽然也因为他,对自己下了这个该死的“偷阳借尸”的诅咒。 魏宁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母亲接着说:“你也应该知道,法术越厉害,它的反噬也就越大,先不说是不是有人能够解开这个偷阳借尸之法,光是达到当年这位老祖宗的修为的,这一百多年来,已经没有一个人呢。” “那为什么爷爷没有死,难道他已经超过了魏家那位老祖宗,达到了能够自我解术、脱离诅咒的高度了?” 母亲摇摇头:“你爷爷的确很厉害,但是还远远达不到那个老祖宗的境界,由于时间久远了,当年参加过那场惊天血战的魏家后人又基本上死绝了,所以这里面似乎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你爷爷曾经为解开这个死结,穷尽了毕生的精力,似乎已经有了眉目。” “爷爷,难道爷爷没有……” 母亲沉默了一阵,道:“你爷爷的确没有死,他只是在寻找一些东西,希望他能够找到,这样你的诅咒可能就有希望解除了。” 爷爷没有死。魏宁缠绕在心头几年的疑问终于在母亲的嘴里面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心里一阵狂喜,道:“爷爷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站住!”母亲忽然厉声喝道,“你爷爷还活着的消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可以让旁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魏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隔了一阵,母亲忽然道:“以后如果你遇到一个瞎眼老头要杀你的话,你赶紧跑。” “瞎眼老头?”魏宁的心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心中又不确定,道,“如果他一定要杀我的话,我怎么办。” 魏母又沉默了半晌,道:“那就跪着求他,告诉他,你是魏家唯一的独苗,杀了你,就等于绝了魏家的种,希望他能放你一马吧。” 第一百零九章 返校 第二天,魏宁便去了学校,由于魏宁晚去了一天,宿舍其他几个都已经到了,看见魏宁,孙兵和张凯都连忙来了一个熊抱。隔了一年没见,宿舍里的人似乎都亲热了不少,按照孙兵的意思,这叫做“小别胜新婚”。 “呦!”老大张凯看着魏宁仔细打量了一番,“怎么才一个多月不见,你的眼睛好像变色了啊?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不打算告诉兄弟几个?不对吧,这不是你小子一向走的民俗风情路线啊,怎么,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呢?不要不告诉我们啊!” “可不是,”孙兵附和道,“肯定是,可是你那只眼睛怎么回事——而且只有一只眼睛。” “你这就不懂了吧。”张凯立刻自以为是地解释道,“难道你在女厕所偷窥的时候,是两只眼睛看一个洞吗?一只眼睛就行了,这叫一目窥春,对不?”说完,张凯神色暧昧地对着魏宁挤眉弄眼。 “这下好了,我们宿舍还真的齐了,”郭小飞涂着指甲油,“真好,我们几个兄弟又可以在一起了。” “嗯,大家过年后都没有好好在一起聚过,今晚我们一定不醉不归,哈哈。” 四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特别是有了孙兵和张凯这两个话痨,不知不觉地天快黑了,四人又收拾了一番,在魏宁的倡议之下,大伙一起去张野的餐馆就餐。 张野此时正拿着一根不知道真假的鞭在那里纠结,这可是他花了好大的价钱才从西藏来的土僧手里强买过来的,但是却不敢去试,怕希望变成绝望。 这时候,魏宁几人进门,张野一见魏宁,顿时心中一喜道:“小子,这次回家过年,看到你爷爷了吗?” 魏宁摇了摇头,因为母亲的叮嘱,所以他并不能将爷爷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张野,张野从魏宁的目光中读到了答案,但是,还不死心,道:“再等等吧,也许还有机会的。”但是言语中掩饰不住极度的失望,魏宁心中有些不忍,拍了拍张野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了。 张野亲自下厨,免费为四人送了几个菜,张凯等人知道,一定是看在魏宁的面子上,也都敬谢不辞了,饭后几人回宿舍又是一阵天南地北的海侃,不知不觉天黑了,四人终于侃到学校上来了。 孙兵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校花自杀了。” “自杀了?”魏宁愕然道,“说的是杨洛吗?” 杨洛,女,魏宁同届校友,是大学里面公认的校花,身材脸蛋都是一流,也是孙兵和张凯二人嘴里的常客,常常一起合计着如何把她追到手,魏宁耳濡目染,对这个女子自然也是早闻大名。 显然张凯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连忙从床上一蹦而起道:“可不是,听说是跟着一个军官做了小老婆,但是好像还没有名分,说是等杨洛毕业以后——没看见一到放学校外常常会有汽车过来接她吗,就是她姘头的,现在……没有想到,居然就……死了……” “是啊,听说杨洛今年寒假没有回去,和那个军官大人在宿舍里面胡天胡地被人抓了个正着,搞得全校皆知,杨洛一时想不开就……”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孙兵叹了一口气,“想来那也是个五大三粗的主,却传闻在床上居然被杨洛整得够呛,杨洛一死,他也算是解脱了。” “嗯……你也知道了?” “抓奸的那小子嘴太毒了,据说什么细节都给抖出来了,连杨洛屁股上的痣都被他描叙得像模像样,你说,杨洛能不……走那条路吗?”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郭小飞撇撇嘴,道,“现在的天下,哪里没有死人,不是饿死就是战死。” 张凯忽然一拍大腿,从床上蹦了起来,道:“你知道个屁!关键是她死的方式不同啊。” “你知道吗?”张凯接过郭小飞递过的烟,郭小飞又递给孙兵一根,又递给魏宁一根,魏宁不会抽烟,就笑着谢绝。 郭小飞在宿舍的人缘不是特别好,一方面是因为郭小飞人瘦小,一看就是人见人欺的主,二则郭小飞性格阴沉,说话不多,有些孤僻,再加上郭小飞对于孙兵有着莫名其妙的戒心,所以孙兵不是很喜欢他。 郭小飞很少抽烟,在魏宁的印象里面,郭小飞还是第一次主动给宿舍的哥们上烟。 张凯吸了一口烟,半眯着眼睛回忆着,仿佛亲眼看见一般:“听说杨洛是上吊自杀的,她把宿舍里面的几床床单给扯了,然后拧成一股绳,一头绑在宿舍的窗户上,然后直接从窗户外面跳了下去,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吊在宿舍的窗户外面,舌头都快伸出一尺多长。然后啊,风一吹,整个身子在空中晃啊晃啊……” 张凯说得绘声绘色的,吓得郭小飞全身直哆嗦,道:“那不是好恐怖?”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那个据说嚼舌根的小子,第二天就疯了,整天说杨洛来找他了。” 众人身后一阵寒风吹过,郭小飞战战兢兢地道:“这……这……真的邪门得紧啊!” “可不是,住在杨洛宿舍后面的那栋楼就倒霉了,每天晚上,里面的人都感觉到,好像对面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感觉……” 张凯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因为四个人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的宿舍就在杨洛宿舍的对面,为此张凯和孙兵还专门买过西洋眼镜,打算每晚偷窥杨洛洗澡。 仿佛一阵阴风刮过来,宿舍忽然陷入一种相当诡异的气氛中。 “杨洛!”张凯忽然大喝一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胆子最小的郭小飞居然将头钻进了被子里,全身瑟瑟发抖。 “德行。”孙兵藐视地看了郭小飞一眼,郭小飞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张凯是逗大家玩的,不由脸一红。 张凯忽然神秘地接着说道:“我听说,那个杨洛死了,她的尸体还在学校里面呢。” “还在?在哪?” “听说她死前写了封遗书,说是把尸体捐给学校,现在应该在学校的停尸房里面。” 郭小飞道:“真的假的?” “不信?”张凯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听说好多人都去看过她呢。” 郭小飞道:“看她?停尸房那地方那么阴森恐怖,谁会去,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个看门的古怪老头吗?听说那个老头可是邪门得很,不管是谁,只要一和他说话就会死,去年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吗?都死了三个了呢。” “切,就你胆小,听这些没有根据的猜测,不过我告诉你,那个老头好像被辞退了。” “辞退了?”魏宁不由得侧耳倾听道,“有谁知道他去哪了吗?” 张凯摆摆头道:“这个就没有人知道了。” “那现在停尸房是谁在看?”魏宁忽然问道。 张凯道:“好像暂时没有人接手,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这破事儿,谁接手谁倒霉。” 魏宁听说老者不辞而别,心中有些疑惑不解,他上次就是因为帮助老者送信,从而引出了林灵素,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故,他没有来由地来了,又没有来由地走了,留给魏宁一大堆没有解开的谜。 他到底是谁?怎么会天罡五雷掌的? 他和那个炒骷算命的女人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假借她的手杀了自己? 魏宁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原本想当面跟老者谈谈,但是现在估计没有机会了。 第一百一十章 停尸房 “不如我们去停尸房瞧瞧。”孙兵忽然龌龊地说。 郭小飞和张凯同时吓了一跳。 “什么!疯了吧你?”张凯张大嘴巴看着孙兵,愕然道,“不要告诉我,你不是有,你不是有那种爱好吧?” “嗯。”郭小飞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孙兵摆手,道:“哪有,我是觉得,我们在宿舍待着也是无聊,不如找点刺激的吧。” 张凯道:“算了吧,没意思,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课呢,别起晚了。” 孙兵冷笑道:“我看你们是怕了吧,没胆子直接说,哥原谅你们。” 张凯怒道:“你说谁呢?去就去,谁怕谁。” “郭矮子,魏宁,你们去不?” 郭小飞和魏宁相互望了一眼,魏宁担心守夜的那个老者还在,会对众人不利,试探地说:“晚上去那里终究是不好吧……” “孬种!”孙兵骂道。 “去就去,”郭小飞居然像个爷们一般一挺胸脯,道,“走。” 孙兵一点头,道:“好,矮子有种,魏宁,现在就差你没做决定了!” 魏宁劝道:“算了吧,那些地方,很可能不干净,要是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别扫兴啊,你看,矮子都去了,你怎么可以不去啊,给哥个面子行不?” 魏宁心道:要是我和他们一起去了,遇到老者,老者要杀自己灭口的话,这几个人说不定也要倒霉,当下打定了不跟他们去的决心,不停地劝阻他们这种冒失行为。双方相互理论了一番,都不能说服对方,只得作罢。 魏宁只得在孙兵和张凯鄙视的目光中含笑目送三位“探险家”离开。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孙兵在通道内大声道。 “你说什么呢,当心点……不吉利呢。”郭小飞递给孙兵和张凯一根烟,皱眉道。 孙兵点燃烟,在楼道内大声怪叫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滚!”其他宿舍里传来大声叫骂声,孙兵三人吞了吞舌头,蜷着头连忙下楼。 这时已经是夜深人静了,天阴沉莫名,月光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孙兵等三人走在路上,发现外面比屋里更黑,仿佛是一个大魔鬼张开大嘴要把自己吃掉似的。停尸房原本就修建在校园的角落,远处几盏昏暗的路灯像鬼火似的一闪一闪地闪着幽光,夜风“呼呼”地刮起来,猛烈地摇着路旁的杨树,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三人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怦怦乱跳,但是又不敢显露出害怕来。不知道是谁开始唱歌,另两个人也跟着一齐大声唱起歌来,但声音却有些发抖,就这样,三人互相壮胆,来到停尸房前。 年久失修的朱红大门,居然没有上锁,微弱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里面一张张白惨惨的停尸床借着灯光,寒气逼人。 “走,进去,谁不进去谁他妈是狗娘养的。”孙兵低声道。 张凯道:“孙兵,我看还是算了吧,别自找不痛快不行吗?” 郭小飞不作声,但是脸上却仿佛笼着一层寒霜一般,道:“我去开门,你们跟着。” 没想到胆子最小的郭小飞居然带头开门,“吱嘎——”尖锐悠长的推门声在空荡荡的夜空里越传越远,有点像女子哭诉的声音,温软绵长,如诉如泣。张凯此时已经脸色苍白,其他两人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兵将带来的火折子打开,对着满屋子白花花的床道:“赶紧找找,看看哪个是她。” 张凯一把拉住孙兵,道:“够了吧,你知道,杨洛死得太蹊跷了,得罪了死人总是不吉利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怕了?”孙兵低沉道。 张凯作为宿舍的老大,此时就算心中再虚,也不敢表现出来,硬着头皮道:“好,那事先说好,我们千万不要分开,千万不要落单。” 张凯将胸前的观音大士像翻在领子外面,低头亲吻了一下,算是给自己壮胆。三只火折子在停尸房里不停地晃动,三人其实都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仿佛觉得身后随时会蹦出什么东西来,但是由于年少气盛,谁都不想被其他人看出自己害怕,都在倔强地支撑着,但是却都掩饰不住正在发抖的腿肚子。 忽然,郭小飞将火折子停留在墙上挂的名人名言上了,嘴里喃喃自语道:“奇怪了,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怎么了?”张凯此时已经草木皆兵,忙问道。 郭小飞的目光正好落在孔子像上,这时,月光正巧冲破云层,清丽的月光一下子倾泻而下,将孔子画像下面的一行名言照得若隐若现。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郭小飞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遇鬼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眼睛。”郭小飞道,“平时我记得他的眼睛应该向左边看,今天,他的眼睛……” 三人这才发现,果然,孔子的眼睛居然看向了右边。 奇怪了。 张凯打了一个寒颤,道:“你不要吓我。” 这时候,孙兵的火折子又晃到了朱子的画像上,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朱子那双眼睛居然被人抠了去,空洞洞地看着孙兵。 “可能是琉璃厂的那群印画的人印错了吧。”张凯觉得自己的舌头开始打结,给的解释连自己都不相信。 这时,张凯忽然觉得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顿时浑身冷汗直冒,但是却不敢回头,他害怕见到自己一生中最害怕见到的东西。 那只手又在张凯的肩膀上拍了拍,张凯顿时心都提在嗓子眼了,这时熟悉的声音传来了:“你干吗浑身哆嗦啊?”张凯回头一看,原来是孙兵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由松了一口气,责骂道:“你他妈不知道人吓人是会死人啊?” “看你吓得。以后真得要你做尸检的时候,你还不得吓死啊,我们都是干这行的,迟早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老师早就不是说了吗,这个世界上人死灯灭,没有鬼怪的。”孙兵心中虽然也害怕,但是还是勉强笑了笑,道,“我们去找杨洛吧,走,看她死了是不是还那么漂亮,哈哈……” 孙兵为了壮胆,干笑了两声,见没有人附和,赶紧住嘴。 停尸房里面静得犹如地狱一般安静,只有一排排雪白的床位摆放得整整齐齐。关于停尸房的恐怖传说,校园中已经流传得太多太多了,三人不经意间想起,不由得整条脊梁都冷飕飕的,仿佛有人在身后吹气一般。 “不要乱摸我,你想死啊!”张凯以为孙兵又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连忙低声骂道,可是一想,感觉不对,因为这手犹如冰块一般贴在自己的肩膀上,孙兵的手可没有这么凉。 这是谁的手? 张凯汗毛都竖了起来,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去。 在月光下,张凯看见了一个中年人,面色黄里带白,瘦得教人担心,留着板寸,一个棱角分明的脸上留着浓密的一字胡,他正用他瘦骨嶙峋的手搭在张凯的肩膀上。 张凯一见此人,顿时吓得背过气去。 因为这个人他认识。 是他父亲! 可是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啊! “这……”张凯吓得双腿发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声道,“爹!你不要吓我啊!” 孙兵和郭小飞也同时转过脸来。 三声尖叫划破夜空。 这时候,更令人恐怖的事情又发生了,就在孙兵转过头来的同时,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和自己对了个正着,一双犀利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高高的鼻子几乎碰到自己的鼻子。 居然是孙兵死去很多年的三表公。 “鬼……”三人开始胡乱尖叫,这种离奇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恐怖的停尸房里面。 还好,三人没有晕倒,他们还有本能——逃跑。 孙兵和张凯死去的亲人分别抓住了孙兵和张凯,两人就觉得身上仿佛湿漉漉的一般,怎么也甩不掉,甭提多恶心了。 郭小飞要跑。 可是手也被一个“人”抓住了。 也是他死去的祖宗。 这时候,一个床位动了一下,一个“人”直直地呈九十度立了起来,整个身体犹如一根木棍一般,没有一丝弯曲。 这时候,遮住身体的白布才滑了下来。 杨洛。 杨洛脸色惨白——这是死了很久才会有的颜色,忽然嘴微微一张,“吧唧”一声,舌头从嘴里“掉”了出来,一直垂到脚边,刚好是吊死时候的模样。 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的尸体都像杨洛一般,直直地立了起来,然后全部蹦下床来,脚下没有动,但是却仿佛有一种沉闷的声响砸在三人的心头,从九幽地狱传来一般。 杨洛的身子却向三人移了过来,静静地看着三人,明明停尸房静得落针可闻,但是三人的心头却仿佛有一个大鼓在不停地敲打。 “咚!咚!咚!咚!” 比起另外两个不知所措的人来说,孙兵胆子最大,连忙用力想扒开抓住自己的已故亲人的手,但是任凭他怎么用力,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却仿佛两只大钳一般死死拽住孙兵,而另外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连逃走的意识都失去了。 “杨洛”慢慢地转悠在半空中,仿佛半空中有根绳子套住她的脖子一般,舌头不停变长,一直垂到地上。 “救命啊!”唯一还有一点点反抗精神的孙兵发出他打从娘胎出来后最恐怖的声音。 所有的尸体将三人越围越紧,虽然没有动作,但是这种巨大的精神压迫,却足足可以将三人精神完全摧毁,成为白痴。 就在这时。 “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一声巨喝,天地间仿佛像拉开一道口子,整个停尸房顿时金光四射,将四壁照得通透。 所有的一切消失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死尸们依然在床上。 杨洛也从半空消失了。 魏宁来了。 原来魏宁早就不放心三人出来,怕老者对三人不利,所以偷偷尾随着三人,刚刚一进来,就见三人仿佛陷入幻境中一般,脸色酡红,他忙开了阴阳眼,将幻境打灭。 “扑通!” “扑通!” “扑通!” 三人犹如失去支撑的器物,直直摔倒在地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常 “鬼……鬼……鬼……”孙兵双手不断地在半空中挥舞,嘴里不停大声叫喊着,显然他还没有从恐怖的梦境中恢复过来。 魏宁走上前去,拍了拍孙兵的后背,然后在他的人中处狠狠地掐了一下,孙兵这才悠悠地睁开眼睛,看见在眼前的是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平静了许多。 魏宁从旁边端过来一碗黑色的“饮料”,递给孙兵,孙兵皱了皱眉头,魏宁笑着解释道:“你们昨晚可能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天早上我去了趟停尸房,发现你们全部晕了过去,所以才将你们统统背了回来。” 孙兵昨晚肯定是吓得够呛,所以魏宁连夜做了一些斩梦惊煞咒骗孙兵服下。孙兵此时还惊魂未定,所以也不管魏宁到底给自己喝的是什么,就当成一般的中药给服下了。 过了一会儿,张凯和郭小飞也相继醒了过来,魏宁又骗另外两人喝了符水,三人似乎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昨天发生的事情,默默地开始忙各自的事情。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每天上课下课自习睡觉,偶尔魏宁也会和宿舍里的人出去一下,但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魏宁总是觉得宿舍里的氛围有些不对,至于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不提不代表忘记,有些事情,越是刻意忘记,越记得深刻。 最先发话的是郭小飞,他当然是单独将魏宁拉到一边,神秘的道:“最近你觉得孙兵有什么不对吗?” “除了吃饭少了点,说话少了点,没有别的什么啊。” “昨晚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 “你怎么老是喜欢半夜上厕所?” “别打岔,听我说完,”郭小飞一摆手道,“昨天,我看见他晚上一个人对着对面的窗台看了好久,那时候可是凌晨一两点钟,他一个人站在窗台外,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想多了吧,”魏宁耸了耸肩膀,“人家欣赏月色不行啊。” “你忘了吗?对面是谁,对面可是当年杨洛吊死的宿舍,你说他白天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一眼,晚上居然……你说……”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后,杨洛已经成了他们宿舍中的一个禁忌,四个人都很默契地绝口不提,魏宁道:“也许他白天心理压力过大,所以晚上才梦游之类的,这很正常。在西学上也解释得通的。”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郭小飞道,“可是我翻过他的简历,他以前有精神病史的,真的。” 魏宁白了郭小飞一眼,道:“你怎么这么八卦,我告诉你,你最好安分一点,别给我再惹事了。” 郭小飞苦笑道:“魏哥,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我还能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是赶尸魏家的高手,那天和你一起去衡阳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我还特意查了你的底细,我还知道,那天在停尸房,也是你救了我们,魏哥,别瞒我们了。” 魏宁故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怕自己的身份曝光后有些“惊世骇俗”,给自己带来麻烦,当下冷冷地看了看郭小飞那双涂满黑色指甲油的双手,道:“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就好,还有,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这里是学校,就有学校的规矩。” 说完,看都不看郭小飞一眼,径直走了。 张凯这几晚总是彻夜难眠,一闭上眼睛,便是各路鬼怪纷至沓来,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又是噩梦一个连着一个,像连续剧般不断地播放,有时候还来上部续集,弄得他整个人似乎都憔悴了许多。 在梦里面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每次醒来张凯都吓出一身冷汗。 这次,张凯又从梦里面吓醒了,不一样的是,这次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原来,孙兵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他的床上,就这么默默地蹲在他的头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张凯又是吓出一身冷汗,连声骂道:“孙兵你干嘛?吓死人不偿命啊。” 孙兵看着张凯醒来,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像是笑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走下床,在自己的床上躺好,不回应张凯的任何话题。 “妈的,神经!”张凯骂了一通,肚子饿了,这时候郭小飞和魏宁都去上课了,张凯找了个剩馒头,吃完后,又开始无所事事地看书。 自从经历了这次事件,张凯每天睡觉都小心了很多,虽然是白天,他也要确定孙兵三人都出去上课了才敢放心大胆地睡觉,试想一下,每天睡觉的时候,枕头边总有一双眼睛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能不让人毛骨悚然。几次醒来,没有发现孙兵,才松一口气,架不住打架的眼皮,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可是在梦里,总觉得不安,于是猛地睁开眼睛——孙兵居然又在自己的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张凯要疯了,可是孙兵却又像没事人一样,走回自己的床,脱鞋、上床、睡觉。仿佛张凯骂的是墙壁一般。 张凯再也受不了了,将这件事对魏宁和郭小飞说了,郭小飞又跟张凯“交流”了自己上厕所的经历,两人一致认定,孙兵肯定是受了那次停尸房的刺激,才变得神经兮兮。最后两人决定向学校反映,要求换宿舍。但是学校否决了他们的要求,说这两人无理取闹,并教育两人同学之间和睦相处的重要性。 张凯的精神世界濒临崩溃,他该骂的骂了,好几次都要和孙兵打起来,奈何孙兵像榆木疙瘩一般,根本不跟他计较,没有办法,几个人开始心照不宣地离开宿舍,不到最晚绝不回来,相互遇见,也很少打招呼,特别是孙兵最近变得沉默寡言了很多,总是独来独往,从不和张凯等人在一起,谁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你不走,我走。张凯毅然决然地准备搬宿舍。对于他来说,即使睡大街也比睡在这宿舍舒坦。 而魏宁已经很久没有回宿舍了,只是交代代他请假,其他什么也没有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诡异死亡 长期的失眠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张凯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稍微一点口角就要和人抡拳头相对。张凯块头大,打架快准狠,搞得全班甚至全校的人看到他都像看到瘟神一般,而孙兵则整个人病怏怏一般,任凭张凯怎么骂怎么挑衅都不还嘴,张凯拿他实在没有办法,换宿舍的报告又迟迟批不下来,张凯现在几乎都挤在别人的宿舍和别人睡一张床,但是梦里面孙兵那张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却永远在他后面盯着自己,挥之不去。 此时的张凯就是一根被压制到了极限的弹簧一般。 终于,换宿舍的报告学校批了下来,张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张凯在宿舍收拾东西,郭小飞在帮他,而孙兵则还睡在床上,死了一般。 收拾了一个下午,到吃饭的时候,郭小飞出去买了两份饭,张凯一份,自己一份,两人在宿舍里吃开了。孙兵这时也下了床,他和张凯很早就不说话了,去食堂打了份饭,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吃了起来。 张凯忽然放下碗,起身。 从收拾好的箱子里面拿出一把大刀,走到孙兵的后面,手起刀落。 孙兵的血洒在了雪白的餐盒上,雪白的墙壁上。 张凯从桌子上捡起嘴边还粘着米饭粒的孙兵的头。 郭小飞吓傻了。 这一切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张凯面无表情地看了郭小飞一眼,提着孙兵的脑袋出门。 鲜血从宿舍开始一路滴洒在地上,张凯一手提刀,一手提着孙兵未合上双目的脑袋,在宿舍的走廊上一个人慢慢地走着,每走过一间宿舍的门,张凯都会很有礼貌地敲开对方的门,然后将孙兵的人头在开门的人面前晃一晃。然后继续走,一路走,血一路滴,后面的脚步声、尖叫声乱成一团,可是张凯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仿佛天地间只有他的脚步声。 三楼,四楼,五楼,张凯终于走上了楼顶。 楼下已经人山人海,几乎学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全部拥挤到楼下,看着在楼顶上,提着人头,浑身是血的张凯。 很快,巡捕赶来了。 张凯面部僵硬,双目无神,提着孙兵的头,仿佛在他手上,只是提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西瓜一般。 所有的巡捕都全副武装,手中的枪已经上膛,对着张凯,只要张凯做出任何反抗的迹象,就要一枪击毙他。 学校的领导哆哆嗦嗦地拿着扩音筒对着张凯,以前巧舌如簧的他们此时却变得笨拙无比,也难怪,平时只会在学生面前耀武扬威的他们要面对一个一手拿刀,一手提着一个人头的“恶魔”,的确勇敢不起来。 这时候,楼下出现了一个张凯熟悉的身形——魏宁。他是刚刚赶回来,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魏宁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凯的一举一动。 所有人都很奇怪,通常这样的恶徒,一般都是情绪激动,时不时以跳楼来威胁,与楼下的人讨价还价。但是张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痴痴地望着远方,默不作声,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所以巡捕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这时郭小飞走了过去,对着楼下的巡捕说道:“叔叔,我跟他谈谈,我是他的同学。” 巡捕看了郭小飞一眼,同意了郭小飞的请求,但是要求郭小飞和张凯保持距离。 “张凯。”郭小飞用一种很奇怪的音调叫着张凯的名字,张凯刚刚还默不作声,但是一听郭小飞的声音,仿佛才猛地醒来。 张凯看了看手上的刀和人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将孙兵的人头丢了下去,手不住地往身上擦,指着郭小飞,怪喊怪叫起来。 “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张凯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精神似乎受到强烈刺激,巡捕开始不停对着张凯喊话,张凯此时哪里听得下去,精神明显已经崩溃。 “你先过来,你先过来。”郭小飞用涂满黑色甲油的手勾了勾,对张凯轻声道。 “哦。”张凯听话地前进几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个大汉暗暗蓄力,准备等张凯到达安全距离后就一拥而上,将张凯制服。 忽然张凯停住了,厉声道:“我知道啦,我杀人了,你们是要抓我的。我不过去,过去你们就要我偿命的,我不去。”说完西瓜刀在空中胡乱挥舞,几近疯狂。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你先过来,我们慢慢说。”见张凯情绪极度不稳定,负责谈判的学校领导想稳定他的情绪,怕他一个失足,摔了下去。 “张凯,你先过来,有话慢慢说。”这时候,魏宁终于走了上来,劝说张凯。 张凯见到魏宁,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哭道:“孙兵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孙兵,我没有杀孙兵……” 魏宁冷静地点了点头道:“你先过来,以后再说这件事好吗?” “嗯!”张凯垂下了手,准备束手就擒,几个巡捕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张凯。 “孙兵……”郭小飞忽然用一种奇特的声音道,“孙兵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 郭小飞说起孙兵两个字的时候,话音十分奇特,魏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忽然,张凯情绪又莫名地激动起来,哇哇大叫:“孙兵,孙兵,你是孙兵,你来索命了,不要来,不要来……” 张凯浑身是血,整个人状如疯魔。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张凯对着空气一阵乱砍,不停地蹦跳,不理任何人的劝告。 “当心!”魏宁叫道,上前想一把抓住张凯,可是张凯还是一失足,一头栽下了楼顶。 “张凯……”诸人齐声惊呼。 魏宁闭上眼睛,不忍目睹。 张凯已经摔在楼底,血肉模糊。 尖叫声划破夜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解谜 张凯和孙兵的死犹如两颗重磅炸弹一般在学校里炸开了锅,让原本就因为杨洛之死而人心惶惶的校园更是火上浇油。杨洛、孙兵、张凯的接连死亡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般在学校蔓延,人人开始猜测第四个死亡者,各种恐怖的流言蜚语甚上尘嚣,胆小的几乎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出去。 学校里面的师生几乎所有的人都亲眼目睹那场惨剧,张凯诡异的杀人动机和在临死前的错愕表现,被学生充分发挥想象力,各种版本的演绎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有板有眼地上演。 但是没有一个是真的。 于是魏宁和郭小飞被轮番叫进局子里,忙得他俩几乎喘不过气来,又加上要参加孙兵和张凯两人的葬礼,两人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说话,每次匆匆见过一面便走。 魏宁的宿舍变成了学校里的“鬼域”,没有人敢靠近,特别是隔壁宿舍的男生,一到晚上,都不敢单独出门,张凯和孙兵阴魂不散的传说已经开始在校园内流传开来,有时间,有地点,有见证人,一切都是那么真切。 这些魏宁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没有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说便搬出宿舍,但令魏宁奇怪的是,郭小飞似乎也没有挪窝的迹象,依然留在宿舍里。 当然也不会有人敢贸然搬进来,于是孙兵和张凯的床铺就一直空着,宿舍只有魏宁和郭小飞两人。 这天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两人同时都在宿舍里面,魏宁坐在阳台上,而郭小飞则在自己的书桌前面温习功课。 “给我一根烟。”从来不抽烟的魏宁忽然道,郭小飞虽然诧异,但是还是递给了魏宁一支。 魏宁抽了一口烟,因为是第一次,有些被呛到,咳嗽了一声,忽然道: “今天应该是他们俩的头七了吧。” 他们当然指的就是孙兵和张凯。 郭小飞在复习功课,听到魏宁的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魏宁横了郭小飞一眼,道:“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肯定是上次停尸房里孙兵吓坏了,老毛病又犯了,张凯受不了,才一时冲动……” “真的?”魏宁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一段时间,我有事情必须离开,没有时间待在宿舍,这种事情很可能就不会发生,孙兵和张凯的死,我有责任啊!” “这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飞来横祸,警局都定案了,就这么着吧。” 郭小飞一边温习,一边回话。 “真的只是飞来横祸?”魏宁忽然一字一句地道,将飞来横祸四个字拖得特别长,郭小飞“嗯”了一声,不理魏宁,将书页翻动得哗哗作响。 魏宁又抽了一根烟,宿舍里面沉默了一阵,郭小飞翻来覆去进入不了状态,只得在几本书之间不断地变换。 “这根烟里面应该没有‘东西’了吧?”魏宁道。 郭小飞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瞒得了人,却瞒不了上天。” 郭小飞放下书本,道:“我出去买宵夜,不和你瞎扯了。” 魏宁“嗖”地站了起来,厉声道:“郭小飞,我警告过你,你不要在我背后玩花样,你怎么不听,我就不明白了,都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郭小飞脸色大变,站了起来,道:“魏宁,你小子什么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害了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当心我告你诽谤!” 魏宁冷笑一声,道:“证据,呵呵,你要证据,你做得很小心,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情,就是……”魏宁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烟,在郭小飞面前晃了晃,郭小飞顿时脸色大变。 “那天你递给我们三人香烟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下了‘汗’?只是,你却忘了,我是不抽烟的,所以我没有接,而你又忘了将这根香烟销毁,看来,冥冥中自然有双眼睛盯着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郭小飞看了魏宁的香烟一眼,依然保持镇定道:“你想凭这根烟就定了我的罪?你当法官是三岁小孩。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讲究证据的,没有证据别乱说,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说完,郭小飞就要走出宿舍。 魏宁看着郭小飞,停了半晌,才道:“你是衡阳的人,是吗?” 郭小飞冷冷地道:“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宁淡淡地道:“衡阳民间流传着一种邪术,叫做‘害手’,你可知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衡阳害手 郭小飞顿时脸色大变,额头隐隐有汗珠出现,但是还是佯装镇定地道: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不懂没有关系,我解释给你听。”魏宁道:“其实‘害手’这门邪术,也是出自我们祝由一门,但是由于太过阴毒,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修炼了,目前似乎只有衡阳民间还有少数的人懂。” 郭小飞冷冷地道:“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魏宁继续道:“‘害手’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杀人于无形,但是如果功力不到家,死者的背后会有一道黑色的掌印,而且死后会遗臭满山,由于下害的时候,不是专业的师父是无法看出来的,所以当时我也忽略了,直到在张凯的葬礼上,我无意间发现了在他背后的那个掌印,才猛地联系到这条线索上,所以才注意到你,我将这几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能够有机会下汗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你了,而你刚巧又是衡阳人。” “难道我是衡阳人就一定说我练习过害手吗,笑话,我听都没有听过。” “别急,听我说完。”魏宁猛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郭小飞的手,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把小刀,郭小飞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大声道:“你要干吗?” 魏宁道:“别动!”说完狠狠地瞪了郭小飞一眼。郭小飞看到魏宁一黑一金两道凌厉的眼神,就像两把刀一般,深深地插进他的心脏。他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居然忘记挣扎,任凭魏宁抓在手上。 魏宁继续道:“正常人的指甲下方五分之一处会出现一个白色的半月形,这就叫半月痕,是观察人体阴阳循环变化的窗口。每个人都会有,除了一种人……”说完魏宁用小刀将郭小飞手上的黑色指甲油一点一点地刮掉,“那就是练过害手的人,由于他们常年修炼这种邪术,所以,他们的手早就成了‘死手’,根本不会出现阴阳循环。所以,一个修炼害手的人,是不会有半月痕的。” 郭小飞的心在一点一点地下沉,他知道,魏宁是有备而来的,这几天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找自己,看来是一直在找证据,现在他找上自己了,说明,他已经有充分的证据了。 “因为害手这门邪术太过阴毒,会这门邪术的人都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所以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掩盖手上没有半月痕的事实,比如,涂上指甲油。” 郭小飞想挣扎,但是魏宁的双手就像铁钳一样夹住他,两道目光就像两把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中,将他的心神锁住。 魏家男儿,果然不凡。 郭小飞曾经在学习“害手”之前,他的师父就交代,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有些家族是不能够得罪的,辰州魏家便牢牢占据着第一个席位。 郭小飞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编织的一个自己都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在魏宁的眼中无所遁形。 郭小飞快要崩溃了,他一动不动地任凭魏宁刮指甲。 因为他知道,即使动,也是徒劳。 魏宁一点一点地将郭小飞的黑色指甲油刮去,露出指甲,果然郭小飞的手上没有半月痕! 郭小飞顿时浑身瘫软,颓然坐在了地上。 魏宁横了郭小飞一眼,道:“你知道,孙兵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所以不断地刺激他,并且制造谣传,说孙兵如何如何,目的就是孤立孙兵。” “当你知道孙兵要去停尸房的时候,你就故意附和,并且扯上张凯,当时我就纳闷,为何你原本胆子最小,那次却响应得那么积极,因为你早就做好准备要害我们。所以,你给了我们三人每人一根下了汗药的烟。” “你们去了停尸房后,我仔细去查过,那里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肯定是你给他们下了一种类似于迷幻剂的汗药,让他们自己产生幻觉,自己吓自己,对吗?” 郭小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汗水随着额头而下,嘴唇紧紧地闭着,不答魏宁的话。 魏宁又道:“经过这件事情后,孙兵和张凯显然已经被吓得精神有些恍惚,然后你又不停地给他们下汗,让他们的精神达到崩溃的地步,最后直到那天,你请张凯吃饭——我相信,你在里面下了足够的汗药,让他完全精神崩溃,以至于发生了那天那一幕,对不对?回答我!”魏宁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人情意味,双眼紧紧圈死郭小飞。 郭小飞面色铁青,依然不答,但是眼中的泪水却不停地往下流。 魏宁此时也气得脸色发青,怒声喝道:“郭小飞,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室友,平时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为何会如此狠心,处心积虑地要将我们三人置于死地,你到底为什么,我们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郭小飞依然双目紧闭,魏宁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隔了好久,郭小飞忽然开口道:“魏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真的!” “我知道,修炼害手的人,每到一定时间,就要下害,不然自己会受不了,但是,为什么是孙兵和张凯?!” 魏宁痛心疾首地道:“他们可是我们的朋友啊,难道你连朋友都不肯放过?难道他们就该死吗,你为什么要害他们?!” 郭小飞摇了摇头,不答话。 魏宁一方面悔恨自己大意,没有及早识破郭小飞的阴谋,在他的眼中,郭小飞是一个内向、胆小,但是有时候有些阴沉难测的人,魏宁不喜欢他,但是却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如此心狠手辣地加害宿舍的室友,到底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这是魏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就这样,魏宁和郭小飞一直僵持着,谁都没有说话,魏宁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已经成年了,自己应该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至于你的事情,我会为你保密的。去自首吧。” 魏宁知道,现在的郭小飞,需要时间来考虑自己未来的路了,如果郭小飞不主动自首,他将对巡捕说明一切,如果巡捕还不相信的话,他只好用自己的手段来亲手解决这段恩怨了。 对于孙兵和张凯的死,魏宁一直认为是自己不在宿舍,才会让郭小飞有机可乘,如果自己一直在的话,或者说自己早点察觉到孙兵等人的不对劲的话(因为孙兵是中了害手,不是被鬼附身,所以以魏宁阴阳眼的能力,也没有看透)。对他们,魏宁始终保持这一种愧疚的感情,所以为他们报仇,也是算是魏宁自己为自己“赎罪”的方式吧。 “今天是你们的头七了,希望你们能够在天有灵,安息吧……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魏宁心里默默地念道,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郭小飞,转身离开。 当魏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后面传来了郭小飞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们叫我矮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奇怪的肉 郭小飞第二天果然去官府自首了。官府的捕头们正在为这件无头公案忙得不亦乐乎,对于郭小飞的自首,他们自然是乐意接受。郭小飞随便编了个理由,居然也顺利地通过了三堂会审,稀里糊涂地定了案。因为有自首情节,郭小飞被判了秋后处斩。 一个宿舍,二人奇怪死亡,一人失踪(郭小飞可能与警局有某种协议,所以警局对此案并没有透露太多)。魏宁在学校明显成了孤立和不祥的象征,原本暗恋或者明恋他的女生都对他敬而远之,魏宁乐得清净,宿舍里面只留下他一个人,更加方便他练炁。孙兵三人的悲剧,魏宁一直觉得心有不安,总觉得是自己那几天不在宿舍才导致了悲剧,至于魏宁那几天干嘛去了,这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天郭小飞三人不听魏宁的劝告,强行夜闯停尸房,宿舍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压抑,大家各自都忙着自己的事情,魏宁闲得无聊,便去找那个老朋友——张野。 张野最近很郁闷。 作为老朋友,魏宁自然是需要过问一下的。 张野是个猛男,倒过斗、斗过僵尸、挖过人祖坟,从来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但是现在魏宁却发现,张野满脸的愁容。 魏宁这才发现,原来现在是吃饭的点,张野的店里面却没有一个客人。 人是铁饭是钢,猛男也需要吃饭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戏码,古来有之。 “我她妈就是不服,凭什么人家的生意那么好,我这里却跟鸟不拉屎一样!我呸!”张野一见到魏宁来了,立马就喋喋不休地开始骂了。 魏宁经常去张野的小店吃饭,说实在的,别看张野长得五大三粗的,但是做饭的手艺却很厉害,以前魏宁来的时候,大都是放学的高峰期,经常找不到位置,有时还被张野临时拿来充当堂倌使用。没想到现在却门可罗雀,生意萧条至此,不是有些奇怪吗? 张野给魏宁解开了谜底,原来,就在张野家的对面,新开张了一家饭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张就宾客临门,将张野这里的生意全部抢去了。 “可能人家物美价廉,所以人人都去吧。”魏宁不奇怪。 但是张野摇了摇头道:“一家饭馆,我们已经算是做到最便宜了,你们学生没啥钱,所以,如果再便宜的话,根本就无利可图,再说了,我问过那家价格,大家都差不多,根本不比我们的便宜。真奇了怪了。” 魏宁道:“也许人家的手艺不错啊,你吃过他们店里做的菜吗?” 张野撇了撇嘴:“你不知道同行免入的道理吗?我怎么可能去他那里呢,再说了,如果他真的是大厨早就去大上海了,至于来这里开这么个小店和我抢生意吗?” 魏宁笑了笑道:“人各有志,我去看看,然后买几个小菜过来,你吃吃就知道了,也许到时候就心服口服了。” 张野其实早有此意,只是碍于面子,加上没有合适的人,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现在魏宁来了,自然此事就交给魏宁了。 不一会儿,魏宁便买了两个菜回来,当然魏宁是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回去的,被人看见了,总是不好的。 张野吃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大声道:“有鬼。” 魏宁忙问为什么,张野解释道:“做菜这玩意,都是一样的肉,一样的调料,除非像满汉全席那样,又是鱼翅又是鲍鱼的,才可能口感特别好,普普通通的一顿饭菜,不可能用特别贵重的作料,所以,无论是哪个大厨,味道做出来都不会差太多的。” 所以,张野一口咬定,这里面一定有鬼。 “也许他在里面加了鸦片壳子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张野又吃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道:“不对,就算是加了鸦片壳子,味道也不会如此鲜美,肯定有鬼。” 魏宁道:“我去他们家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屋子里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很明显不是一般正经人家屋里应该有的。” 张野点头道:“这就是了,这家店子肯定是有鬼的,不然怎么可能做出来的菜会比我好吃这么多,我可是这条街上的第一刀啊。”张野愤愤不平地道。 张野心瓷实,一心想弄清对方在搞什么鬼,所以一连几天都在门外坐着,看着对方的进货渠道,可是这店子和张野的进货渠道一模一样,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过了不久,张野发现了一个很微小的异样之处。 这家人虽然也买肉,但是却和他们家卖出去的肉不成正比,也就是说,这家店子有很多来历不明的肉。 张野确认了这一情况,心里又犯嘀咕了,这家人的肉从什么地方运来的?难道用的是死猪肉或者是病猪肉之类便宜肉。 张野为了弄清楚,叫来魏宁,决定晚上去他们店子里看看,也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在学校周围做生意的,过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基本就没有生意了,但是店家此刻是不会休息的,因为他们得准备第二天的食材——这也是他们除了饭点外最忙的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警惕,也是张野撬门溜锁的最佳时机。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了,由于这条街没有夜市的习惯,白天热闹的街市也渐渐冷淡了下来,街上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个人,张野和魏宁不想被人发现,绕了好大一个圈,才来到这家店的背后。 第一百一十七章 鬼推磨 基本上每个开餐馆的人家里都会养着几条狗,一来不浪费食物,二来可以防止一些老鼠或者野猫来偷。张野混了这么多年的江湖,对付这些看门狗简直就是轻车熟路,他从口袋中拿出几个事先准备好的沾满了老鼠药的馒头,扔了出去,唿哨一声,果然几条狗便出来抢食,张野悠然地抽了一根烟,一会儿便没有声响,张野掐掉烟头,对魏宁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跳过后门,直接就进了院子。 这家人也奇怪,明明是一个小吃店,却偏偏租了一家进深很深的房子,房子后面有一间小屋,常年不开门,张野早就探测过了,估计这家人的秘密就在这间黑糊糊的小屋里面。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小黑屋外,由于心虚,两人都格外小心。要是被人发现,魏宁还好,张野就麻烦了,以后恐怕在这条街都抬不起头来。此时,他居然夸张地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魏宁看到不由得好笑,又不是抢金铺,至于吗? 小黑屋里面用厚厚的纸窗隔着,就算是以魏宁过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里面隐隐地传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声音,不像是在做食材,反而是一种类似于老鼠的叫声,魏宁和张野更加地奇怪了,对这家店的怀疑也更加重了。 张野不愧是此道高手,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用手蘸上口水,点开一个小洞,然后俩人连忙凑了上去。 只见屋子正中放着一个磨盘,却不知道有什么用,磨盘后面似乎埋着一个什么东西,只是露出了一个脑袋,看上去像是一只狐狸。张野看得莫名其妙,但是魏宁却是不由失声道:“管狐之术!” 管狐?什么邪术?张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魏宁低声解释道:“管狐乃是古老相传和养鬼并称的一种邪术,听师父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炼了,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魏宁话音刚落,只听见一声门响,魏宁连忙收声,只见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胖子,张野小声道:“这个胖子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听你这么一说,看来这家店真的很邪啊。” 待魏宁看清楚这个人,心头不由得大震,这个人他是认识的,而且这个人,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魏宁虽然心地善良,但是这个人给自己的耻辱,他却永远记在了心中。 若是没有遇到也就罢了,现在此人居然就在眼前,魏宁顿时感觉热血沸腾,想出去将此人痛打一顿。 这就是当年魏宁为林灵素“赶尸”的时候,一直跟踪自己,并且在林灵素面前肆意侮辱自己的李氏兄弟中矮胖的弟弟李厉。 正是他们带给魏宁这辈子最大的耻辱,魏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龙虎山的弟子已经沦落到要开小饭馆来维持生计的地步吗? 只见李厉走到那只狐狸的身边,手中拿出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棍,照着狐狸的头就狠狠地打了下去,狐狸一声惨叫,十分凄厉。 “你服不服?服不服?”李厉一边毒打着这只狐狸,嘴里一边厉声喝道,狐狸的凄惨声音连张野都听不下去了,暗暗骂道:“禽兽!” 李厉或许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狐狸的身上,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动静,依然不停打骂着狐狸,直到狐狸奄奄一息,这才放手,张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冲出去。 魏宁用眼神制止了他道:“这养狐一道,其做法是把一只狐狸的身体埋在土里只留下头在外面,再把那只狐狸好好毒打一顿和饿上几天,并在那狐狸附近放上一大堆食物,让它看得到吃不到。当它的欲念和怨念到达顶点时,再用木棍将它打昏,放血让它慢慢死去……” “真他妈的不是人!”张野听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冲进去。 魏宁叹道:“你现在冲出去有什么用?不是照样救不了这只狐狸了吗?不如再等等,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到时候我自然有方法收拾他。” 李厉见那只狐狸已经奄奄一息了,自言自语道:“已经七天了,这只狐狸应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还是先准备准备明天的食材吧,不然明天那些学生来了,又得手忙脚乱了,雇的那些人都是些饭桶,什么事情都得老子亲自出马才搞得定!” 李厉手中拿着一根竹管,迎风一抖,居然从里面慢慢地爬出四五只狐狸,只是身子看上去有些虚无,不怎么真实。 魏宁道:“这应该就是他以前练成的管狐了,虐杀了这么多动物,这人迟早会有报应的。”魏宁从看到此人起便怒发冲冠,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为他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定计。 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魏宁不再是以前那个凡事冲动的毛头小子,他已经慢慢地成熟了,懂得了隐忍。 “因为狐狸在动物中的灵性最高,最容易成精,所以,修道之人十分喜欢炼它们的灵魂,但是由于管狐在制作时候手法过于残酷,加上动物灵魂天生要比人的灵魂来得凶残,所以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报复主人的……” 说到这里,魏宁的嘴边不自觉露出一丝弧线,暗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李厉,你欠下的,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那几只狐狸从竹筒中爬出来之后,看着李厉似乎十分害怕,蜷缩着身子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李厉手中的铁棍朝着一只狐狸奋力地打了下去,那只狐狸嘴里发出一丝凄厉的声音,另外几只狐狸抖得更厉害了。 李厉拿出一把刀将手腕划开,鲜红的血滴在磨盘之上,几只狐狸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纷纷上前舔舐李厉的鲜血,李厉双手掐诀,厉声喝道:“冥冥都司,听吾号令,以吾之血,魉魅招来,四方阴灵,速速聚集!急急如律令。” 只见小黑屋里面的灯似乎一阵明灭,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只老鼠,两只老鼠,三只老鼠……只见越来越多的老鼠仿佛收到什么号令一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从一个小洞中钻进小黑屋里面,而且这些老鼠都是后面一只老鼠咬着前面一只老鼠的尾巴,形成一条长线,爬上磨盘的中央。 李厉手中的铁棍一挥,大声道:“还不动。” 几只狐狸又是一阵哆嗦,连忙用“手”推着磨盘,磨盘开始嘎吱嘎吱地转动起来,而那群老鼠,仿佛受到某种魔力的控制,一头扎进磨盘中央,被磨盘碾成肉泥,前面的老鼠进去,后面的老鼠也不害怕,前赴后继地钻进磨盘赴死。 鬼推磨,魏宁心中暗暗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鼠肉 张野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腾,他知道这家黑店的肉馅来源了,敢情居然是这些老鼠。 真他妈的恶心!张野心中一阵无名火起,虽说无商不奸,但是像李厉这样黑心的商贩,张野平生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怎么用这么恶心的老鼠肉来代替猪肉,若是让学生知道自己吃的是这些肮脏的、常年生活在地下带着无数不知名病毒的老鼠,还不得恶心得把胃酸吐出来。 张野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破门而入。 “老子看不下去了,你真恶心到家了!” 李厉现在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驱策狐狸中,没有想到会有人听自己的墙角,看见张野破门而入,知道自己事情已经败露,如果此事传了出去,他还不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啊。 李厉心里此时已经暗暗起来杀机。 “明人不做暗事,是男人就把面罩拿下来再说。” “老子撕了你再说。”张野大吼一声,手中拿出平时做菜的菜刀,由于不是去上山倒斗,所以张野身边没有带别的家伙什,随手只拿了一把菜刀防身。 但是虽然是菜刀,在张野手中也同样使得悍勇无比,刀光中带着张野嘴里的唾沫星子,一齐向李厉砍去。 张野虽然没有正式学过武术散打,但是常年在街头巷尾的恶斗早就摸索出一套快准狠的招数,三五个人还真近不了身,李厉虽然是“科班出身”,但是一时被张野给震住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迎敌,而是逃跑。 气势,这就是气势。 两人居然在屋里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魏宁在外面看得好笑,龙虎山一代名门,居然出了这样一个窝囊弟子,真不知道张道陵泉下有知,是不是也得被他再气死一次。 李厉围着磨盘转了几圈,似乎才陡然想起这里是自己的地盘,手中的铁棍一挥,原本还在转磨的狐狸们忽然一跃而起,抱住张野,张野双臂一甩,将这几只狐狸甩了出去,张野可是曾经和地狱的野兽地狼硬碰硬过的剽悍男子,哪在乎这区区几只狐狸。 李厉定定神,他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实非凡人,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下,否则定然后患无穷。因此,李厉遂将手中的铁棍奋力向张野扔去,铁棍化作一道乌光,直取张野的咽喉,张野用手中的菜刀一挡,整只手臂被震得一阵酸麻,显然这李厉也非普通人,臂力竟然如此惊人。 李厉手中飞快地结印,快速地念出咒语,那几只被甩出去的狐狸忽然双目冒出精光,呲牙咧嘴地再次向张野扑去,张野想再次甩开这些缠人的东西,但是这次和上次不同了,这几只狐狸居然牢牢地抓住张野的胳膊,张野被抓得动弹不得。 李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这乃是我道家的移山倒海之法,我将一座山的重量都移到了这几只狐狸的身上,我不信你的臂力能达到推山倒海的地步,我无意害人,但是你却偏偏自己找上门,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就怪不得仙师我了!” 张野虽然双手被拿住,但嘴里依然骂个不停,连李厉的祖宗十八代都已经骂了进去。 李厉显然被张野骂得恼羞成怒了,不怒反笑道:“好,等会儿我将你也推入这磨盘中,将你碾成肉酱之后,看你是不是还这般硬气。” 李厉捡起放在地上的铁棍,顺手一招,那些原本连成一串的老鼠纷纷爬在张野的身上,准备开始啃噬张野身上的肉。 忽然,那些老鼠一阵慌乱,纷纷莫名其妙地夺路而逃,李厉显然对这变故没有准备,心中疑惑,双手捏决,想重新集结这些老鼠,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抬不起来了。 这时候,从李厉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人,双目一金一黑,看着李厉,悠然地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是你!”李厉显然没有想到,从他身后走出来的居然是魏宁,而且更让他奇怪的是,魏宁不是明明被挖了一只眼睛,怎么现在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呢? 魏宁刚才趁着李厉全身心地和张野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悄悄来到李历的身后,在李历身后贴上了一张定身符。 而刚才惊走这些老鼠的,自然也是魏宁这只阴阳眼了。 虽然魏宁这么做有欠光明,但是魏宁刚才也看见李厉对那些狐狸残忍的手段,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对付这种小人,还跟他讲什么仁义道德! 魏宁的出现,李厉知道,这肯定不是巧合,这根本就是对他设下的一个圈套! 李厉知道,魏宁恨自己入骨,这次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妈的,你怎么才来啊?”此时没有了李厉控制的狐狸已经放开了张野的手臂,张野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嘴里还兀自骂个不停。 李厉虽然身子不能动,但是嘴里还能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龙虎山掌门弟子,如果你今天动了我,就是和整个龙虎山过不去,小子,你自己掂量掂量,斗得过整个龙虎山吗?” 李厉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张野站不住了,一个大嘴巴子过去,骂道: “老子管你龙虎山蛇虎山,我只知道,你他妈做人太不地道,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老子就不爽。” 张野手重,李厉嘴角被打出鲜血,但是李厉似乎也还硬气,挺着身子恶狠狠地看着张野。 魏宁冷冷地道:“你们龙虎山除了玩阴谋诡计,想得到我的不死骨之外,还会什么?名门正派,笑话,管狐邪术,是你们这些所谓正道名门应该修炼的东西吗?” 李厉冷冷地道:“这是我个人爱好,与本门无关。” 魏宁指着那几只狐狸道:“万物皆有灵,你这么对它们,难道就不怕它们反噬吗?” 这几只狐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这几人都没有发现,其中一只狐狸眼中射出一种怨毒的光芒,不时窥视着李厉。 “小魏,你说怎么着吧,哥听你的。”张野道。 魏宁低下头。虽然他恨李厉,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去报仇,现在李厉已经在自己手中,任自己宰割,自己对怎么惩罚他却开始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狐狸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一般,犹如闪电一般射向李厉,狠狠地在李厉的身上咬了一口,李厉一声惨叫,狐狸嘴里已经叼着李厉的一块肉。 魏宁低叹一声:恶有恶报,这就是李厉修炼管狐邪术的报应吧。当下也不去阻止,狐狸最具灵性,其余几只狐狸看见李厉没有反应,常年的积怨便一时涌了上来,纷纷扑向李厉。 一只狐狸咬住他的耳朵,一只狐狸咬住他的胸口,还有一只狐狸将李厉的半边脸咬去了,李厉疼得浑身直哆嗦,大声骂道:“魏宁,我跟你没完!” 这时候,一只狐狸居然钻到了李厉的裆部,一口咬住李厉的话儿,李厉一声惨叫,那狐狸居然将李厉的整个话儿连皮带肉一起咬了下来。 “魏宁,我操你祖宗!!!”李历大叫一声,疼得昏倒过去。 魏宁没有想到这几只狐狸平时积怨太深,反噬居然这么恐怖,连忙将这几只狐狸驱赶开来,摸了摸李厉的鼻息,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四周的邻居听到李厉的惨叫声,也纷纷往小黑屋处赶来。 “走吧,他死不了。”魏宁和张野相互对了一个眼色,从墙上翻了出去,再在此处待下去,恐怕就要惹火烧身了。 龙虎山一间偏殿。李鑫看着浑身打着绷带的弟弟,他二人自小便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几个月前李厉奉师命下山去监视魏宁,但是没有想到,再回来时候,却已经变成这样了,耳朵被咬掉了一只,身上也被咬去了好几块肉,最要命的是,那子孙根居然被全部咬掉了,这辈子恐怕就成太监了。 李厉修炼管狐之术,李鑫虽然劝过几次,但是李厉执意要修炼,没有想到居然被狐狸反噬,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哥,是魏宁,他太毒了,哥……你要为我报仇啊……”李厉大约已经从大夫嘴里知道了自己的病情,现在可以说是万念俱灰,一心就想着报仇了。 李鑫心疼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放过他的,这个仇,我记下了。” “魏宁,魏宁……”李鑫咬牙切齿地反复念着魏宁的名字,眼中射出怨毒的神色。 “李师兄。”这时候,一个弟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 “什么事?”李鑫显然对这名弟子贸然进来颇为不爽。 “掌门请您过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 “知道了,我这就去。”李鑫回答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龙虎议会 李鑫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了五个人坐在那里,李鑫此时已经收了刚才的怨毒之色,轻声道:“宁掌门、许师叔、林师姐,我有事情来迟了,不好意思。” 林灵素冷哼了一声,不理会李鑫。 许素文倒是一个老好人,笑呵呵地道:“没事,我们也刚来,来,开会了。” 李鑫低着头走到最后面的位置坐好,这时候,坐在首座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道:“李厉好点了吗?” 提到李厉,李鑫神色一暗,道:“命是保住了,但是却……” 林灵素冷冷地道:“自找的,活该。” 李鑫眼中射出一道怨毒的神色,但是转瞬即逝,道:“林师姐所言极是,我弟弟不知好歹,的确是‘自找的’。” 许素文道:“这次我们原本是派李厉下山监视魏宁的,没有想到居然被他识破了,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了。” 老者点头道:“嗯,小许,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只等掌门一声号令了。” “此事兹事体大。牵扯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以我们的实力,也不能轻举妄动啊。” 许素文点点头道:“魏宁小娃虽然不足为惧,但是这娃儿就像一个火药桶,如果哪一方面不小心触动了,引来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若是我们这次做了这只出头鸟,如果手脚不干净的话,到时候局面恐怕会不好控制。” “那么就任凭那小子不断坐大吗,恐怕我们是养虎为患,将来就更加不好收拾了,我听说,这小子已经得到了阴阳眼,实力大增,再加上他那恐怖的天罡五雷掌,我怕……” 林灵素冷冷地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作主了?” “我听说魏宁的阴阳眼,林师姐出力颇多呢。”李鑫阴阳怪气地道。 林灵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道:“李鑫,你什么意思?” “好了。”老者一摆手,道,“你们都是龙虎山的重要人物,要是传出去,还不让那些弟子笑话,都给我消停点,小许,你有魏羡鬼的消息了吗?” 许素文皱了皱眉头道:“据我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他应该已经‘醒’了,但是却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我们并没有确切地掌握到他的行踪。” 老者森然道:“我给你十万大洋活动经费,你就给我这么个答案?” 许素文吓得不敢直视老者那双眼睛,垂头道:“这件事情我会马上办好,但是我看见过魏宁使用天罡五雷掌。这个世界上会用天罡五雷掌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我怀疑……” 老者摆了摆手道:“我不要怀疑和推测这样模糊的答案,我只要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件事你马上给我办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许素文连忙称是。 老者点头道:“你们都散了吧,小林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许素文和李鑫连忙起身告别。待李鑫将房门关好了,老者才道:“小林,今年多大了?” 林灵素连忙回答道:“我从小便在这龙虎山上长大,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老者柔声道:“是啊,一转眼你都二十二了,在别人家,二十二岁的孩子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你却到现在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你不怪师父吧?” “小林不敢,小林只求手刃了王处一之后,便陪在师父的身边,一辈子侍奉师父。” 老者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宁素问又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老古董,怎么可能留你在我身边束缚你一辈子呢?再说了,我看李鑫好像对你……” 林灵素猛地打断了宁素问的话,冷冷道:“师父,这都是我的私事,师父你还是不要太操心了,我自己会解决好的。” 宁素问看了林灵素一会儿,才笑道:“小林你从小便性格倔强,处处好强,为师也一直处处宠着你,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乱来,但是大是大非不能乱来,祝由一脉是我龙虎千年的死敌,你懂吗?” 林灵素垂首道:“徒儿知道。” 宁素问叹了一口气道:“我听说你为了魏宁那小子,居然付出了十年的阳寿,可有此事?” 林灵素浑身一震道:“是谁在我后面乱嚼舌头……” 宁素问道:“难道你以为,以我的修为,你短了十年阳寿我会看不出?” 说着双目紧紧盯着林灵素,林灵素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手心不知不觉地沁出汗来。然而宁素问语气一缓,道:“算了,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追究,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林灵素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宁素问忽然话音一转,厉声道:“我不管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但是你给我记好了,你生是我龙虎的人,死也是我龙虎的鬼,就算你牙打碎了,手脚被砍了,皮被人扒了,你的肉身也得给我留在龙虎山上,为我龙虎山肥上一亩花田!你可懂?” 林灵素浑身一震,她自小便跟着宁素问长大,宁素问的手段她焉能不知,当下只得道:“弟子明白,弟子知道。” 宁素问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林灵素的态度,道:“那就好,只要你好好听话,你林家的血海深仇,便是我龙虎山的事情,五行神遁之事,我会考虑的。” 林灵素一听到宁素问主动提到自家事情,连忙道:“请师父早日将五行神遁之法传授于我,让我与那恶贼决一死战!” 宁素问眉头一皱,冷冷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负责通知其他的长老……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集合,我有事商量。” 宁素问忽然站了起来,须发无风自动:“隐忍了这么多年,我门也该有点大动作了。” 第二天,龙虎山正堂,龙虎山十大长老齐聚,加上林灵素和李鑫,总共十二位骨干。如此规模齐整的会议,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看来这次宁素问将有大的动作。 古老的红木桌子显示出这个教派无数代的传承,宁素问坐在首座,左手依次是以许素文为首的五名外事长老,右边则是四名内事长老,林灵素和李鑫作为二代的翘楚,能在这样重大的会议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自然也只能是恭陪末座了。 宁素问不说话,其余人都低垂着双眼,偌大的会议厅,落针可闻。 宁素问环视了一下四周,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龙虎山一脉已经整整隐忍了五十年了,这几十年来,我们处处低调,处处陪小心,不与其他门派争斗,世间恐怕早已忘记了我派的存在了。”说完瞟了一眼右边的第一名长老。 右一的执法长老张素庭乃是一个六十来岁、须发皆白的老者,常年执掌执法的他,看上去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他也是龙虎山的二把手,通常在宁素问起开场白后,接下来就是应该他发言了。 张素庭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首座所言极是,我派这几十年来,隐忍得实在是太久了,现在我派人强马壮,声势皆是百年中最盛之时,也该是我派重新出山的时候了。” 张素庭顿了顿道:“据我所知,近年来,崂山一脉外强中干,还是由薛归藏、李藏山几个老头子把持,气数已尽,虽然有像操蛇郎君杨小那那样的后起之秀,但是毕竟此人年少轻浮,不足以成大事。茅山则更甚,近年来就像消失了一般,几乎没有门下弟子出来走动了。而祝由四脉,王家只留下了王处一一人,此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毕竟只有一个人,独木难成林,而且我相信小林应该会对他很感兴趣;邬家则早已破败,只留下了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以赶尸为业,混口饭吃,老祖宗的东西估计他们都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方家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大多数隐忍不发,实力确实不详,也许将有可能成为我们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而号称赶尸第一家族的魏家,被自身诅咒折磨得够呛,现在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说到这里,张素庭嘴角微微上扬,嘲讽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张素庭话音刚落,和他对面的许素文忽然插嘴道:“俗话说,山间一日,世上千年,张长老估计是在山上修炼太久了,所以早就不理人间凡尘琐事了,依我看来,张长老还是早日回自家仙府潜心修行,这样也许会早日成仙也说不定。” 许素文素来和张素庭不和,只要逮到机会总会明里暗里地损他几句。 张素庭焉能听不出许素文话中有话,怒斥道:“许素文,你什么意思?” 许素文一摊手,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如果要出来装的话,最好先把功课做好。” “你……”张素庭直指着许素文,刚刚被许素文一阵抢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许素文双目望天,仿佛只有上帝才配和自己交流。 第一百二十章 祖坟被挖 宁素问一摆手,示意两人不要争吵,张素庭这才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宁素问对着许素文道:“小许,你有什么看法。” 许素文乃是龙虎山外事长老,掌管的便是侦察情报工作,刚才张素庭一番话,显然是将他自己的活儿也干了,对于张素庭越俎代庖的行为,许素文自然是不爽的,当下抬了抬金丝眼镜,道:“我主管外事二十年,虽然尸位素餐,有负掌门重托,但是有些事情,我相信我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许素文谦虚完了,才道:“崂山一脉乃是千年大派,与我派抗衡上千年,相信还是有些手段的,虽然现在照张长老的话,该派已经没落多年,但是我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杨小那此人非但阴险狡诈,崂山操蛇之术似乎在他手中有了光大,小林去年还曾吃了他的一记暗亏,所以该派不可小觑,除非我们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连根拔起,若是不能,转成消耗战了,就对我方不利了。茅山向来执我太平一脉之牛耳,虽然今年不曾有弟子出来活动,焉能不知该派和我派一样,在暗自蓄力。所以,未清楚对方实力之前,贸然出击,乃是兵家大忌。” “而祝由四脉近况,张长老恐怕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看该四派同时没落,但是祝由一脉向来同气连枝,触一发便动全身,就拿邬家来说,张长老说他们只会赶尸,我不敢苟同,据我所知,前些年,便有邬家弟子在湘西一代练习旱魃之术,若是他修习成功,到时候,对我派来说,就大为不利。” 许素文看了看张素庭,此时张素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便更为得意了:“我再重点说说魏家,据我所知,魏羡鬼醒了……” “什么?”许素文此话一出,众位董事纷纷交头接耳,直到宁素问轻咳一声,这才停了下来,许素文续道:“不过各位不要担心,当年他自己设下的圈套,已经够他自己忙活的,所以此人可以暂时忽略,我重点想说的是魏家的独苗,魏宁。” “魏家天生有不死骨相信大家都知道吧?我曾经和小林联手,想夺走他的不死骨,但是因为最后王处一忽然出现,导致我们功败垂成,不过,我们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我们证明了两件事情,第一,魏家那小子性格虽然软弱可欺,但是生性倔犟,只可智取不可力敌。第二,王处一确实炼就了旱魃,他将成为我们未来最大的敌人之一。” 随着许素文的又一颗重磅炸弹,龙虎山众位长老又炸开了锅,这时候林灵素站起来淡淡地道:“王处一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不必劳烦众位费心。” 许素文继续道:“若要拥有天下,必先除掉茅山、崂山二脉,若要除去这两脉,没有魏家的十三血尸相助,难度将相当大,若要取得十三血尸,必先得到魏家的不死骨,而如今,魏家只有魏宁一人还在世间,所以,此人将是我派统一太平一脉最关键人物之所在,我建议立刻捕捉魏宁!” 许素文此话一出,林灵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依然忍不住花容失色。 宁素问看了林灵素一眼,道:“魏宁此人桀骜不驯,若是强行逮捕,我觉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已经学会威力极大的天罡五雷掌,得到上古神器金乌眼,若是硬撼此人,恐怕我龙虎山付出的代价会太大……” “当然,不能力敌,我们还可以智取,我觉得能不能捕捉到此人,还得看小林是不是尽心。” 林灵素听许素文点到自己,心神一怔,猛然发现其余十一人的目光已经全部盯住自己,特别是李鑫,看得自己十分不舒服,显然,这里每一个人都在等着自己表态。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我龙虎山堂堂名门正派,难道非得和一对孤儿寡母过不去吗?就算是我们最后一统太平,别人也会笑话我们胜之不武的,我看……” 宁素问忽然打断林灵素的话,冷冷地道:“上兵伐谋,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难道不好吗?我觉得小许分析得很对,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林灵素知道宁素问的脾气,只得暗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许素文道:“我觉得,若要一举拿下魏宁,非以雷霆之势,在不惊动任何一方势力之前一举拿下,我建议此事由宁掌门亲自主持,我和小林从旁协助,倾我全派之力,务必一击致命。” “还有我。”李鑫自告奋勇。 许素文点头道:“有李鑫的加入,此事自当事半功倍。” “好!”宁素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这次行动便是我派正式出山的第一炮,务必一炮而红,我建议此次行动便以雷霆为号,务必一举成功!今晚日落时分,全体弟子齐集仙水岩,我要祭天祭祖。” 龙虎山号称九十九峰二十四岩,山丹水绿,灵性十足,乃是当年张道陵张真人得道成仙之处,位居道教名山之首,被誉为道教第一仙境。仙水岩上的“仙女献花”之景,号称为道教第一绝景,龙虎山一脉重要的仪式都在此处进行。 夜幕降临,仙水岩上已经积聚了三千人,黑压压地站满了整个山岩,鸦雀无声,秩序井然,自有一番森严气象。忽然一人排众而出,朗声道: “有请掌门祭天祭祖。”这时候,人群纷纷朝两旁分开,从中间形成一行道,宁素问带领十一名长老踏上早已搭建好的高台。 高台上摆着一张巨大的桌案,用杏黄桌布铺好,上面分别放着一枚杏黄小旗和一块暗红色的桃木剑。 宁素问昂首走上桌案前,十一名长老在身后一字排开,而三千弟子纷纷垂首而立,神情肃穆。 宁素问环首四周,饶是他修炼得心如止水,也不由得心潮澎湃,自从他接手掌教以来,励精图治二十余年,方有了今日的盛况,在他看来,今日龙虎威势之盛,虽然不是史上第一,但也是百年难得一见,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不断地与各方实力周旋,夹缝求生,无一日敢懈怠,才有了今日的成绩,而今后,自己将灭崂山、茅山,一统天下道教,自己的名字将和张道陵等人的名字一起,被后世永世参拜。 这一切的起点,就从今天开始吧。 宁素问将桌案上的符纸一撒,漫天的符纸迎风飞扬,宁素问朗声道: “拜请三清三境三位天尊,太上老君,张赵二郎,岳王祖师李公真人,东山老人,南山小妹,南海观音,伏羲神农,轩辕皇帝,雷神大帝,盘古圣王,地母元君,玉皇大帝,横山七郎,罗山九郎,三天开皇,五岳大地,神霄王府,龙虎玄坛赵元帅,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弟子宁素问虔诚设花筵,拜请众仙,愿救众生苦难,治病回生,降魔除邪,避却奸恶……” 众位弟子纷纷匍匐在地,跟着宁素问念咒,声若洪钟大吕,连绵不绝,在龙虎山上久久回旋,这等气象,这等威势,龙虎山已经百年不曾有了。 宁素问看着一手扶植的龙虎山,内心不由得一阵得意,自己俨然已经是龙虎山中兴的第一功臣,日后九泉之下面见祖师,也算能对龙虎山仙逝的众位掌教有个交代了。 忽然,一弟子飞也似的跑了进来,宁素问不由得眉头大皱,这是谁调教出来的这般不识趣的弟子,偏偏在这个时间跑来搅黄自己的拜天大典,这不是摆明了跟自己过不去吗? 这名弟子直接冲上高台,在宁素问的面前跪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祖宗……祖宗的坟被人挖了。” “什么?”宁素问只觉得天昏地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若不是身后有人扶着,自己恐怕就要一头载下去了。 隔了好久,宁素问才缓过气来,缓缓地道:“耻辱啊,奇耻大辱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愤怒 门内出了如此大事,宁素问的祭祖祭天仪式显然是搞不下去了,宁素问带着十一位长老匆匆赶往祖坟,祖坟处果然是一片狼藉,总共有十三位掌教的尸身被贼人盗去。宁素问脸色铁青,一声不响地回到大殿召开紧急会议。 “不管是谁,给我找出来,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宁素问咬牙道。 显然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盗墓团伙,趁着他们召开祭祖大会疏于防范的契机,潜入进来飞快地盗走了十三具尸首。但是龙虎山掌教历来讲究薄葬,在墓穴内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这群人显然不是冲着钱来的。 但是有些东西或许比钱更珍贵,比如这些已故掌教的尸体。 许素文皱眉道:“能在我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来,这批人显然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这些人仿佛事先知道一般,趁我们祭天的时候,防御空虚,这其中会不会有几个不屑弟子……” 许素文说到这里的时候,双目盯着张素庭,张素庭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其余的几大长老都纷纷避开许素文的目光,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许素文嘴里的“不屑弟子”。 宁素问皱眉道:“小许,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有内奸?” 许素文颔首道:“我只是妄自揣测而已,不敢肯定——若是他们只为求财还好,肯定会主动跟我们联系,若他们是我们龙虎山的仇人,只为戮尸泄愤的话,事情就棘手了……” 宁素问冷冷地道:“我要的不是猜测,我要的是肯定,我不管你怎么办,此事由你全权主宰,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贼人给我拿下,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说完宁素问狠狠地一拳打在红木会议桌上,坚硬无比的木桌在他一拳之下竟然凹下去了半分,可见宁素问心中是何等愤怒。 祖坟被掘,这和被人站在头上撒尿有什么区别? 宁素问胸怀大志,隐忍二十余年,原本是要一鸣惊人,谁知道自己还没有建得半寸之功,反而被人挖了祖坟,成为天下笑柄。 你要他如何去面对那些被掘了坟墓的列祖列宗。 如此耻辱,龙虎山自开派以来,未曾有过! 他焉能不怒? 宁素问定了定神道:“雷霆计划照常进行,只是小许不再担任队长,由小林全权负责,李鑫在旁协助。小林,我授你临机专断之权,遇事可以便宜行事,一月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将魏宁给我带回龙虎山。” 宁素问转目对着许素文道:“小许,你现在给我集中你手上所有的人手去追查此事,我不管花多少代价,我只要结果。” 许素文和林灵素齐声得令。宁素问又看了看周围人一眼道:“祖坟之事,大家还需约束各自手下,此事就到此为止,不要传出去了。我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长老们向宁素问告辞之后,便纷纷散去。 “小林。”许素文叫住了林灵素。 “许叔,有事吗?”此时风很大,吹得林灵素衣袂猎猎飞舞,她背向房门,依在栏上,眼光遥遥地落在山的那头。其实,千古以来,每位真情的少女,都曾这样凝盼过她们远去的情郎,有的去了还会回来,有的去了不再回来。 “你是不是短了十年阳寿来换取魏宁的一只眼睛?”许素文盯着林灵素,一字一句地道。 林灵素淡淡地道:“这和你无关。” 许素文看着林灵素,灯光在她肩上铺上一层淡淡的黄晕,更加衬托出她宛若天仙的气质,许素文不由心生怜惜,柔声道:“你和魏家那娃儿的事情,你是不是再跟你师父说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许叔可以给你做这个主,我相信我这张老脸掌教还是买的,让他换一个人主持此事吧,他一向是疼你的。” 林灵素转头,乌黑的秀发在夜风中飞扬,她凄然一笑,道:“许叔,谢谢你,但是派谁去不都是一样?再说,你也知道,师父这是故意安排的。”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这可能就是我和他的宿命吧。” “可是至少……” “许叔,你懂的,我的生命就是为了复仇,其余的什么都可以放弃。” 林灵素微微一叹,温暖的灯光镶在她身影的轮廓上,柔和得就像一位深情的仙女思恋凡尘。林灵素低声幽然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说完,林灵素拢了拢袖子,向黑暗中走去。 许素文长叹一声。怔怔地望着林灵素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听出林灵素诗里面那种幽怨的情怀,他从小看着林灵素长大,何曾看见过这个倔强清冷的姑娘有今日这番景象,她心中的凄苦,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也许,一个正在爱恋中的女子,再多的豪情也只能化作绕指柔了。就算英雄侠女,又有谁能忘情?忘不了,得不到。空掷伤怀,也只不过是飞蛾扑火,化作一抹自焚的火花罢了。 就在林灵素身形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时,许素文忽然道:“当心李鑫。” 林灵素身形一滞,香肩微微一耸,径自地走了。 此时,浮云掩映,层云下的月亮隐隐微明。 经过李厉和宿舍的变故之后,魏宁成了学校公认的不祥之人,没有人愿意跟他住在同一个宿舍,学校知道内情,也不强求,宿舍里面只有魏宁一人,魏宁更加没有拘束,对炁的领悟也越来越深,天罡五雷掌和阴阳眼的运用也越来越纯熟,缺少的只是实战经验罢了。 没事的时候魏宁便会和张野在一起聊天,张野丰富的社会经验和实战经验给了魏宁很大的帮助,两人时不时地还会相互过两手,张野一人也无聊,魏宁后来干脆就搬去跟张野一起住,平时在张野的店里面打打工,也赚些零花钱。由于李厉的餐馆倒闭,张野店里的生意又渐渐好了起来。魏宁每天上课、修行、打工,仿佛一切都过得很和谐,他万万想不到,在离自己万里之外的地方,一张针对自己的网,已经悄然地在自己周围慢慢铺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杀 本来,龙虎山深知魏宁的重要性,才派李厉扮成商人潜伏在魏宁好朋友张野的对面,监视魏宁,因此龙虎山对魏宁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的清楚。 只是李厉贪财成性,即使开个小饭馆也不忘横捞一笔,结果被魏宁和张野误打误撞,插瞎了龙虎山的眼睛,这才激怒宁素问,果断采取措施,以雷霆为号,准备击杀魏宁,夺取不死骨。 魏宁心底这几日颇不宁静。一天,魏宁从张野家干活完毕,天色已经很晚了,长街上没有一个人,在不远处一个白衣如雪少女,婷婷而立。 依照魏宁目前的目力,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能看清数十米远的距离。魏宁看见此人,目光不由一滞,然后很难再离得开了。 林灵素。 她来做什么? 魏宁知道,她的出现定然是为了自己,既然避无可避,只得迎上去。 魏宁心里曾经无数次地想再见到林灵素,但是不知怎的,他却又希望永远不再见她。 再见面,是敌是友,魏宁连自己都不敢问自己。 林灵素看了魏宁一眼,秀目清冷,淡淡地道:“再见面,已是仇雠,我希望你也和我有同样的觉悟。” 此时已有月光。 月光模糊得就像昨夜的梦,撩动窗纱的风,不知是否已经撩动这两个爱恨交错的年轻人的心。 魏宁惨然一笑,他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此刻喉间纵有万语千言也只能化作一句苦涩之言:“我知道,你还是忘不了我……的不死骨。” 林灵素不看魏宁,冷冷地道:“避无可避。” 此时,一阵夜风吹来,两人衣衫猎猎作响,白日人声鼎沸的长街此时却清冷至此,这时幽静的夜也是为自己而设的吧?魏宁忽然笑了,目光闪动地望着林灵素,清清楚楚地道:“那就来吧。” 魏宁话音刚落,长街的暗处忽然黑影闪动,原本寂静的夜晚忽然变得很诡异。此时,林灵素右手翻动,银色的手枪已然在手,目标遥遥锁定魏宁。 “跟我走吧。”林灵素忽然神色一暗,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哀求的意思。 这时候,周围的黑影闪动越来越快,魏宁已经看清,这些黑影全部都是人,层层叠叠地隐藏在黑暗中,前、后、左、右,甚至连屋顶,都是黑色的,魏宁此时已成瓮中捉鳖,也许此时他应该钻进地里,但是,也许在地里也统统埋伏着人。 为了生擒魏宁,龙虎山,不,林灵素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魏宁长叹一声,正如林灵素所说的“避无可避”。 他已经无路可走,唯有一战了。 这时候,屋顶一黑衣人,目光遥遥锁定魏宁,恶生生地道:“魏宁,识相的就赶快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远在龙虎山的大殿之内,宁素问也正等待着。 “掌教,通玄应妙坛已经布好,请掌教上坛布法。” “嗯”。宁素问微微颔首,他已经焚香沐浴完毕,推开门,走上法坛。 法坛之上早已有弟子为他备好香蜡纸等供品,上面供着一面八卦镜和一盏七星灯(一盏灯中有七个灯芯)。 宁素问一整衣襟,面北朝南,将焚香蜡纸等供品摆好,将七星灯放在供桌上点燃,镜子放在坛上遥遥对着南方。 此时一名弟子将一只红公鸡递给宁素问,宁素问将鸡头扭断,用鸡冠血点三滴在镜子上,镜面上居然出现了被林灵素等人层层包围的魏宁的形象,宁素问看到此,心中微微一笑,手中杏黄旗帜一挥,朗声道:“真武大将军,玄天自上尊,脚踏龟蛇将,宝剑现七星,皂旗遍日月,代领百万兵,仙佛见之皆拱手,邪魔见之化灰尘,有人念动玄天咒,八大金刚随后跟,天上念起天也动,地下念起地也崩,倘有邪魔不服者,宝剑一举永无踪,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此决正是玄天咒,而宁素问布的阵,正是龙虎山古老相传的绝命三阵之一的玄天勾魂阵。 因为宁素问有令,必须要生擒魏宁,再加上怕火器动静太大惊动百姓,所以除了林灵素之外,其余的弟子都只装备七星剑等冷兵器,李鑫双手一挥,十余柄七星剑遥遥锁定魏宁。不等林灵素下令,李鑫已经率先从屋檐上飞扑下来,直取魏宁。 魏宁曾经在鬼谷时大显神通,天罡五雷掌何等威势李鑫可是亲眼目睹过的,如果此时不速战速决,再跳出一个王驼子的话,龙虎山的一番心血就又要付诸东流了。 见李长老主动出击了,其余的弟子也早按捺不住了。 只有林灵素和魏宁没有动。 魏宁仰首望天,忽然从身后的小红伞中抽出桃木剑,遥遥指天,刚刚好迎上李鑫的七星剑。 魏宁双目一赤金,一漆黑,遥遥锁定李鑫,李鑫居然不知道怎么的,被魏宁看得有些心虚,气势上不由得弱了几分。 当!一声金木交铁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个夜空中。 李鑫原本是俯冲之势,在臂力上是占了极大便宜的,魏宁原本势弱,但是一击之后,魏宁双脚却如同生根了一般立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李鑫则就地翻滚了一圈,才消去力道。 许久不曾出手的魏宁,看来又精进了不少。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所有的居民似乎都提前得到通知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出门查探,看来龙虎山早已提前将这条长街封锁了起来。 但是有一个人是例外——张野。 张野送走魏宁之后显然已经听到长街上有不寻常的动静,好奇地出门探望,却看见魏宁被人围困,想也不想的他回屋中提出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和魏宁并肩站在了一起。 魏宁虎目金光四射,环视了一圈龙虎山弟子,凡是被他瞟上一眼的龙虎山弟子,双目都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般,极不舒服。 魏宁皱眉道:“张哥,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你还当我是兄弟吗?兄弟是拿来干嘛的?不就是生死相依共同进退嘛,兄弟有难,我张野岂有畏首畏尾的道理?你不用劝我,这场架我张野是打定了!” 魏宁深深地看了张野一眼,他终于从一个人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刚才被林灵素冷冻到极点的那颗心又开始慢慢加温。 张野手中菜刀一挥,豪气干云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张野又是一条好汉,但是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小魏,张哥今生就交你这个兄弟了,哥这条命就算交待在这里了,龙潭虎穴哥们也陪你一起闯了!” “对。”受到张野剽悍之气的影响,魏宁豪气顿生,手中小红伞朝天撑开,手中桃木剑遥遥指定龙虎山弟子,大声喝道:“想要我的命,先来几个垫背的吧!” 噗通!伞里面居然掉出一个女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丁滢现身 女子着一身白色的美丽衣裙,一绺黑发温婉柔和地微卷于胸前,后面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脑后,玉盘似的面容精美绝伦,两弯黛色弯眉,拢着一对流转的秋波顾盼生辉,淡淡倦倦的笑意,缠绵在嘴角。 只是这个女子的肤色过于白皙,显然不是正常女子应该有的肤色,而且整个人的身子亦真亦幻,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是丁滢!魏宁的鬼妻。 即使在这样紧张激烈的生死相斗的情形下,丁滢依然成了全场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在她身上流转。林灵素的美是没有一丝烟火气息的仙子般飘然气质,让人不敢有丝毫猥亵不敬之意;但是此女却不同,她全身从头到脚都透着媚态,让每个男人都想知道那件白色的衣裙里面藏着的是怎样一个完美无缺的胴体,若是能够将她搂入怀中,肆意抚弄,那便是神仙也不肯去做了。 张野生性豪爽,即使在这等危急情况下,仍然还忍不住要打趣魏宁: “小子,我还道你老实,原来你早就有了这么个金屋藏娇,不,金伞藏娇的美女了,难怪平常都不正眼看看其他的女子,难怪,难怪……” 说完,不由得目光在丁滢身上肆意打量,张野忽然觉得自己下身有个事物事居然在微微抬头。 魏宁被张野一阵抢白,又好气又好笑,丁滢怎么会在自己的伞里面,她什么时候进去的?呆了多久?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丁滢目光流转,看着魏宁,仿佛人间只有魏宁一人存在。 所有的人目光都被丁滢吸引了,除了一个人——林灵素。 她从丁滢出现的那一刻便紧紧盯着她,而看见她与魏宁如此亲密,心中已然五味杂陈,接着,她又从丁滢嘴里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一个词: “相公。” 林灵素漂亮、聪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视天下男子如无物,是龙虎山万星捧月的对象,但是她始终还是个女人。 是女人就会嫉妒。 林灵素的脸色比开始更加难看。若非月色遮掩,当真看上去有些凄厉。但是此时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在丁滢的身上,没有注意到她。 魏宁注意到了。 魏宁一手搂过丁滢的腰,挑衅似的看了林灵素一眼,丁滢看见魏宁居然前所未有的主动,心里高兴,看了面色冷峻的林灵素一眼,故意在魏宁的嘴上香了一记。 “砰!”林灵素一扬手,一声枪响,张野惨叫一声,捂住自己流血的伤腿,大骂道:“贱人,你这个贱人!” “都愣着干嘛,给我上,活捉魏宁。”林灵素在张野身上发泄了心中的愤懑之后,开始调集人手,指挥战斗。 这时龙虎山的弟子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向魏宁身上开始招呼。 魏宁将丁滢一把挤到自己身后,急声道:“我先挡住他们,你带着张哥先走。” “不!”丁滢从魏宁的身后站了出来,挺着胸对即将扑将上来的龙虎山弟子,娇喝道:“你们要伤我丈夫,先过我这关。” 龙虎山弟子中有些不忍辣手催花,一齐向林灵素望来,林灵素秀目寒威,道:“挡我者死,给我杀!” 美女吸引力再大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若是让林灵素在宁素问面前告自己一个偏袒仇敌的罪名,自己就要吃不了就要兜着走了,因此林灵素命令一下,龙虎弟子都争先上前。魏宁用伞护住丁滢,一边迎敌一边劝丁滢早点离开,但是丁滢倔强地不肯离开,魏宁一人迎敌已经非常吃力了,现在又要分心照顾丁滢,心中不由大急,撂倒了几个龙虎山弟子后,渐渐开始处于下风。 龙虎山弟子精神大震,将魏宁围得水泄不通,都想将他生擒邀功。 林灵素在外围时刻注视着战局,而李鑫却更多的是将精力投入到观察林灵素的表情上。 李鑫嘴角邪魅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 魏宁心中越发焦躁,若是自己一人,能战且战,再不济也能逃跑,现在多了一个丁滢,反而成了负累,战又放不开手脚,逃又不能扔下丁滢和张野,心中大急。 “你们快走吧!”魏宁用小红伞挡住压过来的几支七星剑,将丁滢用力推到战圈之外,你说这个“女人”,干嘛偏偏这时候跑出来给自己添乱呢? 丁滢忽然嘴里发出一种奇异的声响,绵长而悠远,在夜空中久久盘旋。一名龙虎山弟子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仿佛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血手从地里伸出来,抓住了自己的右腿。 这时候,黑暗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阴寒之气压了过来,再看长街的尽头,平地里冒出了无数的孤魂野鬼,凄凄然向街心走来,吊死鬼、水鬼、饿死鬼不一而足,有的是扎着通天小辫的男孩,穿着鲜红色的长衣,眼睛在哭,嘴巴却露出微笑,嘴里全是锯齿状的尖牙森森发亮;有的是红衣小女孩的样子,脸色惨白,边靠近战圈,边掉着烂肉;有的是白衣女鬼,长长的头发遮住面庞,红嘴白脸,数尺长的舌头鲜红如血…… 龙虎山的弟子虽然也有过降妖镇鬼的经历,但是何曾看见过此番百鬼夜行的景象,胆子小的已经开始身子打颤,退意萌生。 魏宁终于感到压力一缓。 丁滢看着魏宁,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个人一般,柔声道:“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我爱你,就算你是人、是鬼、是妖,是恶魔、是仇雠,只要我爱你,我都会放下一切跟着你,只要有你,世间又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呢?” 林灵素听到这话,仿佛丁滢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心口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骤然一疼。 原来那日在鬼谷,丁滢看着魏宁舍命为林灵素打伞,心中早已被他这番真性情感动,也就在那刻,丁滢就真真正正地爱上了魏宁,也就在那晚,丁滢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魏宁的小红伞中,无论是在烧尸森林还是在小云梦,丁滢都一直紧紧地贴在魏宁的身后,魏宁只要小红伞不曾离身,丁滢也便不曾离开。 直到魏宁遇到林灵素的追杀,丁滢才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相助魏宁。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星七杀 林灵素大喝一声,道:“众弟子听令,布七星七杀七绝阵。” 从人群中闪出七人,以李鑫为首,道:“得令。” 这些炼丹念咒的道门,遇到难缠的对手时,总是有布阵杀敌的传统,正一派的龙虎门当然也不例外,祖上传下来的几套威力极大的阵法中,七星七杀七绝阵便是其中一种,光从名字上看便知道此阵的狠毒了。 人鬼妖仙佛魔神,是为天地七灵,此阵之意就是号称要杀遍这七灵生物。 以李鑫为首的七名弟子排众而出,七人分别占据了七处脉眼,与上天七星北斗遥遥呼应,七人双手结印,脚踏北斗玄枢罡,左手一翻,以五龙指捧出一只青花碗于胸前,右手捏剑诀凭空水面虚画符咒一道。七人振声道:“一指天门动,二指地府开,弟子练神功,请得祖师来。” 七人的声音节奏越来越快,他们的步法也越来越快,北斗玄枢罡乃是龙虎祖师爷们从禹步千锤百炼出来的步法,讲究的是三步九迹。脚踏步罡的得道之人,能假十尺大小的土地,按斗宿之象、九宫八卦之图铺设罡单,步之,便可以神飞九天,送达章奏,禁制鬼神,破地召雷。因此道教,特别是正一派,将步罡踏斗定为法师的一种基本功,也是法师最基本的形体动作。 林灵素娇声大喝:“找死!”手中的雷击枣木钉连续发动,几只比较靠近自己的恶鬼被击中,几声惨叫之后,纷纷灰飞烟灭。 雷电击中枣木之后,其中雷电之气便会被枣木吸收,蕴藏起来,形成雷击枣木,又称雷劈木、辟邪木,是道家法术中至高无上的神木。而以雷击枣木制成的枣木钉,其驱鬼镇鬼的效用,比起桃木更胜一筹。但是雷击枣木的概率实在太低,且必须是树龄达五十年以上生在山顶的枣树,所以雷击枣木极为稀罕,也只有林灵素这样在道教中地位超然的人才会如此“财大气粗”。 林灵素一出手,龙虎山众人显然精神大震,他们吃的便是降妖除鬼这碗饭,当下振作精神,各自为战,将扑上来的恶鬼纷纷斩杀,顿时大街上尸臭横流,很是难闻。 宁素问看着镜中反映的战况,微微一笑,手并五阴指,脚踏五阴步罡,连续烧化十道金符后,双目骤然闪亮,道袍无风自动,手中火龙令牌一拍:“弟子一心拜请,拜请五方五鬼七十二地煞将急到,追入魏宁小子身中显身作弄,惩罚仇人不留情,吾奉鬼力大王敕,速速勾引此人魂魄自此,急急如律令。” 魏宁只觉心口一疼,手中的桃木剑几乎拿不稳,丁滢和张野顿时心急,两人原本是来帮忙,现在反而成了魏宁的包袱,心中不觉十分难过。 林灵素知道是师尊配合的勾魂摄魄之术起了效果,连忙娇喝道:“聚灵成气,天罗地网!收阵!” 七人得令,将魏宁围在中间,将他与丁滢和张野隔开,七柄七星剑若如白蛇吐信般将魏宁困在中间,这七人均已喝下神拳符咒,开阖之间已有十龙十象的威势,极为霸道。 此阵经历了正一历代祖师的千锤百炼,几乎没有破绽,魏宁被困在其中,危在旦夕。丁滢心中焦急,不断呼唤出鬼怪助阵,但是丁滢功力低微,呼唤出来的鬼怪也只是一些孤魂野鬼,不会任何法术,若是遇到了凡人还能吓唬一下,遇到这些降妖弄法的道士们,只能是自寻“死”路。 张野虽然受伤,但是嘴里兀自骂骂咧咧,将林灵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但是无奈腿骨被林灵素一枪打穿,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灵素冷面寒霜,不断指挥杀阵的变化,魏宁在阵中苦苦支撑,但总是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让他意乱心烦,无法做到心思专一。 忽然,魏宁扔下小红伞与桃木剑,双手如莲花一般绽开,瞬间捏出好几个印决,嘴里大喝一声:“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开!”只见魏宁的那只金色的眼睛,射出一道金光,直接定在了一名弟子的瞳孔之中,那名弟子只觉得眼睛仿佛被烤焦了一般生疼,脚下一打滑,踏错一步。 魏宁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一闪,拾起手中的桃木剑,直接扔向这个阵法的主角李鑫,同时金目直直地瞪着李鑫,李鑫忽然觉得全身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动弹不得,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桃木剑堪堪刺中李鑫的肩膀,李鑫吃痛,手中七星剑不由跌落下来,魏宁看出此阵缺口,连忙掠了出来,顺手打出几枚火灵珠,几名龙虎山弟子顿时浑身起火,哪里还顾得上摆阵,这原本威力无穷的阵法就被魏宁这么轻易给破了。 一步之错,满盘皆输。 魏宁得以脱困,不由得朗声大笑道:“龙虎山压箱底的功夫不过如此。” 宁素问十道神符连发,勾魂阵法已成,对他来说,林灵素和李鑫的“雷霆行动”只是自己派出去的一个幌子罢了,真正想生擒魏宁,还是得靠自己的“勾魂大阵”。 宁素问双目紧闭,用冥想隔着千里之外感受魏宁的存在,仿佛此时自己和魏宁同时陷入了一个异度空间,宁素问不断的用六识搜寻着魏宁的魂魄所在,只要找到魏宁的魂魄,自己用勾魂之术擒住这人易如反掌。 四周一片混沌,宁素问开始看见远处有一道微弱的金光,宁素问神智大喜,连忙向那处搜寻,只觉得金光开始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忽然金光陡然炸开,在宁素问的身后形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宁素问只觉得胸口如遭雷击,六识瞬间被封,闷哼一声,隔了好久才慢慢睁开眼睛,道:“原来此子没有魂魄!”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甲神将 “魏宁,你且往此处看来。”忽然林灵素厉声喝道。 只见林灵素七星剑霍然指天,天空中拉开一道口子,一位威风凛凛的金甲神将出现在半空中。 所有的鬼魅顿时吓得四散逃开,长街顿然安静了下来。 丁滢面色惨白,身子不由微微发抖,但是目光却还停在魏宁的身上,并没有选择逃跑。 金甲神将忽然伸出一只巨手,从天空之中探下来,将丁滢一把握在手中。 “放开她!”魏宁脸色大变,惊呼道。 “现在知道心疼了?”林灵素面容凄厉,嘿然笑道,“萌萌,给这个不知道死活的女鬼一点颜色看看。” 金甲神将微微点头,手中略微用力,丁滢顿时吃痛,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可能是害怕魏宁为自己担心,丁滢一声不吭,只是泪水已经疼得在眼中打转。 “妖女,你给我放开她。” “妖女,呵呵,你居然叫我妖女,对!我就是妖女,”林灵素不怒反笑,精神似乎有些失常一般,“萌萌,给我捏死这个女鬼。” 金甲神将待要发力,魏宁心如刀绞,张野也大声骂道:“贱人,有本事跟大爷一对一,别欺负女人……” “砰!”又是一枪,张野另外一只腿也被林灵素打中,顿时血流如注,但是张野也硬气,也不去止血,只是嘴里依然不依不饶,而且越骂越难听。 “慢着!”魏宁骤然喊道。 林灵素一抬手,金甲神将停止了动作,但是由于手中还是保存三分力道,就是这三分力道,也让丁滢够呛,原本惨白的脸色此时更是越发吓人。 “罢了!”魏宁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垂下来做束手就擒状,道,“你赢了。你要捉的人只是我一个,你放过他们,我跟你走。” 林灵素一使眼色,一名龙虎山弟子上前在魏宁的后脑勺敲了一记,魏宁一声闷哼,眼前一片漆黑,顿时人事不省。 待魏宁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硕大无比的厅堂之内,双手双脚均被牛筋绑住,并且加持了无数符咒,即便这样,身边的几个龙虎山弟子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有任何变故。 宁素问走上前去,看了看魏宁,对着身边的林灵素道:“就是这个小子?” 林灵素点头称是。 宁素问又仔细打量了魏宁一番,点头道:“小林,这次你做得很好,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我很高兴。” 魏宁嘶哑着喉咙喊道:“林灵素,你把丁滢怎么了?” 林灵素就像根本没有听到魏宁说话一般,面无表情地对着师父道:“谢谢师父,接下来怎么办?” “趁热打铁,我现在要举行大典,你去召集所有的弟子,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小子的不死骨给剥离出来,成就我龙虎山大业的第一步。” 林灵素微微颔首,身后一名弟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显然是召集本门弟子去了。 宁素问伸手在魏宁的身上仔细摸了一番,饶是以他的年纪,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喃喃道:“不死骨,不死骨,这真的是不死骨,没想到终于还是落入了我的手里。” “林灵素,你把丁滢怎样了?”魏宁此时虽然已是他人俎上肥肉,但是心里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林灵素显然对魏宁这种态度很不满意,冷冷地道:“你先想想自己会怎么死吧。”说完不理魏宁,转身走了。 “把他给我吊起来。”宁素问一声令下,几名弟子忙手忙脚将魏宁吊在半空之中,宁素问环视着手下所有的弟子,朗声道:“我以雷霆为号,派林灵素和李鑫二人前去捉拿此人,他们幸不辱命,仅用了十五天的时间便将辰州魏家的独苗魏宁捉上山来,我今日宣布,林长老便是我的掌门弟子,凡是有事交与她处置便可,不必报我。” 宁素问此言一出,显然是已经将林灵素提升到二把手的位置,作为自己的接班人,除了张素庭等几位还有可能接班的长老外,其余的都纷纷向林灵素表示祝贺,但是林灵素却依然面色冷峻,看不出是喜是怒。 宁素问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道:“今日,我便要在所有弟子面前,将此邪魔歪道的真面目给扒下来,让众位知道正义的力量,扬我正道雄威。” 宁素问话音刚落,下面便是一阵欢呼雀跃,颂扬之声四起,宁素问面色红润,显然十分受用。 魏宁冷哼一声,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慢着,师父,在师父的正餐开始之前,我先给大家来一道开胃的小菜。”林灵素忽然发话,宁素问“喔”了一声,笑道:“真的?是什么?为师也很感兴趣呢!” 林灵素手捏剑诀,嘴里默念口诀,只见天空之中金甲神将又现,手中提着一“人”,正是丁滢。 林灵素朗声道:“此女鬼乃是人间妖孽,害人无数,且三番五次阻我门行事,今日我便要在三清祖师面前,将此物打入地狱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魏宁一听此言,顿时睚眦俱裂,在半空中大声喊道:“林灵素,你要将我千刀万剐也好,打得万劫不复也罢,我都认了,但是丁滢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加害她?!” 林灵素看着魏宁神色紧张的面容,心中更是气愤难消,心道:“心疼了吧?我就是要将这鬼物挫骨扬灰,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气。” 不过,林灵素表面上依然保持着水一般的冷峻,寒声道:“师父,今日就让这女鬼在太阳之下灰飞烟灭,此女害人无数,我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宁素问点头道:“既然此鬼作恶多端,我龙虎门人替天行道本就是天职,小林,你动手吧,以霹雳手段,方显我辈菩萨心肠。” 林灵素手上一挥,一枚神符已经贴在了丁滢的额头上,金甲神将手一松,丁滢顿时从半空中直直摔落在地上,由于直接曝晒在烈日之下,一股焦臭之气慢慢在空中蔓延开来。 “林灵素,你太毒了,你为什么要这样?”魏宁看着丁滢眼睁睁地就要在自己的面前被日光活活烧“死”,却又爱莫能助,心如刀绞。 “相公!”丁滢双目含泪,直直地盯着被绑在半空中的魏宁,“我已无来世,今生能够遇见你,与你结发,我已经满足了,小滢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林……灵……素……”被吊到半空之中的魏宁几乎双目渗出血来,直勾勾看着林灵素,怨恨之气深深刺入林灵素的心中。 此时已渐渐入夏,林灵素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年冢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龙虎山的弟子们群情鼎沸,眼中掩饰不住兴奋而又凶狠的神色,都等着看丁滢这个女鬼在青天白日中化为灰烬。 丁滢用手护着头部,全身瑟瑟发抖,身上白衣已经脱落,露出雪白的身体,但是在日光中,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渐渐发黑,焦臭之气甚是难闻。 林灵素表情复杂,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灵素,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答应我放过她的吗?你怎么这般恶毒?出尔反尔是你们这些正道弟子的风格吗?”魏宁拼命挣扎,企图挣脱身上的束缚,前去相救丁滢,可是奈何身上的绳索乃是用牛筋制成,越是挣扎便会缩得越紧。 “啊!!!”魏宁忽然大叫一声,用尽浑身力气,“砰”一声响,绳索居然被他生生挣断了。林灵素和宁素问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糟糕!” 宁素问为了在弟子面前显摆,怕给魏宁加多了禁制,众弟子还以为是他怕了魏宁,因此只是用一根牛筋将魏宁捆住,若用的是千年龙筋所制的捆仙绳,再加上几道禁制,魏宁就是再有本事,也是插翅难飞。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魏宁已经冲向前去,将丁滢一把搂在怀里。此时丁滢原本冰凉的身体,已经像烈火烧过一般,原本平滑的凝脂上,密密麻麻遍布了水泡,而且身上的温度还在不断增加。 魏宁心疼地看了一眼怀中的玉人,用手做出一个遮阳篷,为丁滢遮挡住太阳。丁滢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魏宁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惨然一笑,轻轻地道:“我就知道,我的丈夫会来救我的……”说完,一头昏倒在魏宁的怀里。 魏宁胸口又是一疼。 就在这时候,张素庭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魏宁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在魏宁身后拍下一掌。 魏宁因为一手扶住丁滢,一手要为丁滢遮挡太阳,所以根本无从还手,只得硬生生地受了张素庭一掌。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身前玉人的衣襟。 宁素问连忙下命令道:“列迷天混沌大阵,务必将此贼和此女拿下。” 正反四象四绝阵、迷天混沌大阵、七星七杀七绝阵、乾坤扭转阵乃是龙虎一脉的四件看家法宝,千百年来,无数英雄豪杰都饮恨在这四阵之下。只见以张素庭为首的五名长老排众而出,每人身后都跟着数名弟子,趁着魏宁抱住丁滢的当口,将魏宁围在中央。 众人双手结印,左手一翻,以五龙指捧出一只青花碗于胸前,右手捏剑诀凭空水面虚画符咒符一道,振声道:“一指天门动,二指地府开,弟子练神功,请得祖师来。”然后和上次摆七星七杀七绝阵一样,将碗中的神水一饮而尽。 迷天混沌大阵又称万年冢。传说在太白山最深处,有一处人踪绝迹之地,内有千年以上古冢无数,范围广达三十多里地,山势险峻、古洞幽深。白日重雾笼罩,夜里鬼火闪烁,被称为人间阴曹。龙虎门的前辈们得到此地后,依照此地的阴阳变化演化出迷天混沌大阵,凡人一入此阵,便迷失方向;一人出声,如八方雷吼,令人毛骨悚然。 魏宁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周围若万兽嘶吼一般,心神不宁,加上怀中的丁滢体温越来越高,自己武器又被夺,手无寸铁,根本无法在这奇阵中逃脱。 魏宁笑了,笑声中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苍凉之情,声声如刀锥一般敲在林灵素的心口。 “尔等小儿,枉称正道,却不知廉耻,以全派之力将一柔弱女子逼入绝境,我魏宁今日若死于此地便罢,如若不死,我定要屠尽你龙虎山上上下下,鸡……犬……不……留!” 宁素问闻言,急声道:“众弟子听令,立刻诛杀此贼。” “得令!”无数柄七星剑在魏宁的身边幻开。魏宁将丁滢压在身下,用身子挡住七星剑的来势,五柄长剑立时硬生生地插入了魏宁的后背。 “啊!”魏宁仰天长啸,瞪眼看着这五名弟子,缓缓地将丁滢放在地上,然后一步一步向前,鲜血随着魏宁的前进,一滴一滴滴在魏宁脚下的土地上。 众位弟子没有想到魏宁这般悍勇,竟然忘了趁机取魏宁的性命。 就这一瞬的时间,就已经迟了,迟了,太迟了。 魏宁忽然整个人杀气腾腾,仿佛天地肃杀之气都被他吸收了一般,他手捏都天大雷火印,脚踏七星,连行七步,紫薇剑指霍然刺天,天罡五雷掌! “天雷煌煌,霹雳纵横。神威一发,斩灭邪精!” 天雷、地雷、水雷、妖雷、斗雷顿时五雷其发。霎时之间。天空中乌云滚滚而来,风云色变。天地间回响的巨大的声音如神兽般翻天嘶吼,一道金光忽然破天而下罩住魏宁,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波以魏宁为中心,向四周扩大,所到处,迷天混沌大阵如吹枯拉朽之势,七零八落。 烟云退去,魏宁手抱着丁滢,立在那里,宛若天神一般,吐了一口血,笑道:“狗屁大阵,不过如此。” 说完,整个人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去。 就在魏宁发动天罡五雷掌的同时,林灵素因为有前车之鉴,幻出金甲神将,用九龙罩将自己和宁素问罩住。布阵的弟子就惨了,二代弟子全部被天雷劈死,张素庭由于功力深厚,再加上魏宁毕竟修为尚浅,只是受了些内伤,但是胡子却被烧了个精光,十分狼狈,其余的长老们也是各自吐血,伤势十分严重。 宁素问铁青着脸,看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魏宁。天罡五雷掌一掌便将半个龙虎山的精英毁去,自己一统道教的计划被全盘打破,此时就算是将魏宁剥皮抽筋,恐怕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来人,将这小子给我‘好好的’绑起来。”宁素问咬牙切齿地道。 此时,忽然一阵尖锐的竹笛之声传来,这是龙虎山遇袭时候的求援信号,宁素问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关键时候,是谁前来捣乱?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魏家女人 “师父,不好了,有人闯山!”一名弟子惊慌失措地道。 “谁?” “师父,看!”一名弟子指着南山上,只见南山上忽然浓烟弥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风一吹,众草俯首,宁素问这才看清,原来在南山顶上,不知道何时架出了一个巨大的铁锅,铁锅上面浓烟滚滚,下面烈火熊熊。 “宁小儿,你且往这里看!”突然一人出现在南山山顶,她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女人,大多年近花甲,须发皆白,也有稍微年轻点的,但是也有四十岁以上了。所有的人都身穿麻衣布鞋,威风凛凛地立在南山山顶。 领头的正是当年在衡阳之时,炒骷算命的那位老奶奶。 “宁小儿,你可认得这些?!”麻衣婆婆手一挥,只见她身后竖起十来根长篙,每根长篙上挂着一具骷髅。十三具骷髅迎风招展,倒也蔚为壮观。 宁素问怎么不认识,这些正是龙虎山被盗去的十三位前辈。 原来掘坟盗尸的居然是他们! 宁素问一见他的十三位祖宗居然被人如此不尊敬地吊在竹篙之上,顿时肝胆欲裂,气急败坏地跺足道:“你们,你们盗取先人尸骸,可是正人君子所为?” 麻衣婆婆嘿嘿笑道:“我们本来就是女子,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没有听过?倒是你们……”麻衣婆婆忽然厉声道,“号称名门正派,却成天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所以我们才不得已请出你们的祖宗,今日便是要当着你们的众位祖师爷的面,请他们评评理,看看到底谁才是真小人!” 宁素问被麻衣婆婆骂得哑口无言,指着麻衣婆婆道:“你,你,你……这是我派与辰州魏家的恩怨,与你们何干,你们又何必欺人太甚!” 麻衣婆婆笑道:“嘿,巧了,真不好意思,我刚巧也是姓魏,不仅我姓魏,我们这里所有的女人都姓魏。那魏小儿,真不巧,刚好是我不肖的孙儿。” 这时候,一名四十来岁的女子排众而出,原来正是魏宁的母亲,此时她面色寒霜,厉声道:“龙虎山的贼子们都给我听好了,要是我儿少了半根汗毛,我定然踏平你龙虎山,取你宁素问的狗头。” 麻衣婆婆笑道:“何必如此,今日我们便在这里来一个现场烹饪,给他宁小子做一道煎炸龙虎首座,让他尝尝滋味如何。对了,我还可以利用我的炒骷算命之法,顺便从这些死鬼们的身上问出点什么,看看几百年来,这龙虎山藏污纳垢之所还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不是这些死鬼都和这个宁小儿一般无耻!” 说着,手一挥,便作势要将一具尸骸扔入油锅之中。 魏家的女人,果然不凡,一出场,便将龙虎山的气势压了下去,将山下的几千名弟子镇压得动弹不得。 宁素问这时候气得快要吐血,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若是真让这些女人在自己面前对这些尸首炒骷算命,无论清蒸还是红烧,自己都将是龙虎山的千古罪人,和这些首座的尸首比起来,魏宁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慢着!”宁素问大骇,生怕她们一失手将这些祖宗扔进油锅,恨声道,“算你狠!我今天认栽了!” “认栽了就好。”麻衣婆婆不屑地道,“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还真当我魏家无人,谁都可以来欺负一下!” 宁素问高声道:“我将魏宁小儿还与你们,你们也将我门祖师的仙体还给我们,我们龙虎山与你们魏家,今日恩怨便到此,以后如再遇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是自然!”麻衣婆婆知道,自己靠的正是盗取的这十三具尸体,如果这宁素问丧心病狂,不管这些老鬼的“死活”,自己与他们缠斗下去,未必占得上风,今日便先将魏宁带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好!”宁素问现在尽管心中纵然有万分不情愿,但是也只得这般做了,“我派一名弟子将魏宁送上山来,你们将我派师尊仙骸留在山上,不得有半分损伤,若有损伤,我派必然穷本门之力,对你们穷追猛打,誓死方休!” “将王处一一向宝贝得紧的阴缘伞也要还给我家宁儿。” 宁素问狠声道:“要得!” 过了不久,一名弟子将魏宁的小红伞和桃木剑拿来,宁素问派一名弟子将魏宁送上山去。魏母心急,连忙扑了上去,魏宁显然是因为使用天罡五雷掌过度,导致经脉错乱,再加上流血过多,不过伤势虽重,但还没有伤到要害,所以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 魏家的众位女子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麻衣婆婆长笑道:“宁小儿,你的祖宗我给你留下了,但愿你长命百岁,不至于百年之后也被人掘了老坟……不过百年后你仍有心,记得我这个老不死的,到时候,我还可以过来跟你谈谈心。哈哈哈哈。告辞了……” 麻衣婆婆长笑一声,手一挥,众女子带着魏宁消失在南山之巅。 宁素问目光怨毒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最后才咬牙切齿地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是夜,林灵素缓缓地从房中出来,许素文连忙迎上去,道:“掌教怎么样了?”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还能怎么样,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骂,谁劝都不行,现在估计又开始骂了,也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许素文点头道:“此战我龙虎山真的……唉!不提也罢。只是小林,我觉得你这几天很不正常。” 林灵素淡淡地道:“可能没有睡好吧,心情烦躁。” 许素文摇头道:“不对,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魏宁最后被人救了,我想你内心其实还是很开心的吧。” 林灵素道:“魏家与我辈势不两立,我恨不得能够寝他之皮,啖他之肉,何来开心一说?” 许素文摇头道:“小林,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我和你父亲又是几十年的朋友,你父亲临走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只是不想你越陷越深啊。” “许叔,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许素文道:“难道魏家的女人就是这么凭空出现的吗?还有盗尸案,没有内奸的话,他们怎么会把时间拿捏得那么准呢?” 林灵素身子一震,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道:“许叔,你这是怀疑我吗?” 许素文叹了一口气道:“小林,我这几十年来无子,从来都是视你如己出,你还需要瞒我吗?” 林灵素道:“夜深了,我想睡了。” 许素文道:“小林,你怎么做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你清楚,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灵素听到此言,香肩一抖,停了下来,忽然间,美目迷离,喃喃地道:“对啊,我都在做什么……我这是在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得救 魏宁又一次昏迷后转醒,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致,骇然道:“莫非这就是阴曹地府不成?” 这时候,魏宁的母亲手里端着一碗符水走了过来,啐道:“你这小子,怎么这般不懂事,要是这里是阴曹地府,那你妈我现在不也是……” 魏宁见母亲忽然出现,有点迷糊,自己刚才不是还在龙虎山上和人死斗吗,怎么忽然就……魏母也不解释,让魏宁将符水喝下去。这时候,麻衣婆婆端着一碗药,笑呵呵地走进来,道:“怎么样,好点没有?快,把这个趁热喝了。你小子可真是福大命大,虽然伤得重,但是都没有伤到要害,隔不了多久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只是你这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性子,还是给我收敛点好。” 魏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麻衣婆婆会出现这里,但是他能够想到,定然是母亲和麻衣婆婆将自己从龙虎山下救了下来,龙虎山上高手众多,她们为了自己定然花了不少功夫,当下心中些过意不去,道:“麻烦这位奶奶了。” “嘿嘿。”麻衣婆婆笑道,“你小子这句奶奶还真没有叫亏,我还真是你货真价实的奶奶。” 什么,魏宁一惊,望向母亲,只见母亲微微点头示意,道:“这位婆婆是你爷爷的妹妹,按辈分也算是你的姑奶奶之一。” “还有我们呢。”这时候,屋子里面忽然不请自来了二十多名女子,笑着对魏宁道:“小伙子,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小子,虽然你在龙虎山被人收拾得很惨,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辱没我魏家的威风,三姨很高兴。” “这小子长得真俊,比他那不争气的爸爸,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强多了。” “嘿嘿,我看你是怪自己早生了二三十年吧,要是晚生个二三十年,你估计就得嫁给这娃娃儿了。嘿嘿。”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些女子凑在一起,顿时像扎堆的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魏宁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麻衣婆婆微笑着抬了抬手,道:“云芳,看你儿子那副傻样,你还是赶紧跟他说说是怎么回事,不然他真要被我们绕到云雾里转几圈了。” 魏母笑道:“小宁,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三姑奶奶,是你爷爷的姐姐,这是你二奶奶,是你魏求才爷爷的妻子,这是你大姑姑,是你爷爷的大女儿,这是你三婶娘,是你魏求欢爷爷的二儿子的妻子,这个是……”魏母依次给魏宁介绍,魏宁听得头更大了,魏家不是只有他一根独苗了吗?怎么凭空里冒出这么多的亲戚来,而且都是女人,为什么母亲以前也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 介绍完了,麻衣婆婆笑道:“孩子,你现在可是我们魏家唯一的独苗了,我们魏家人丁单薄,还等着你开枝散叶呢。你爷爷告诉我,好像轮到方家的姑娘嫁给你做媳妇,怎么,看到过那女娃没,你也不小了,还是早点成亲的好。” 魏宁一听,顿时神色一暗,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的脸色也很不自然,显然母亲并没有将自己和七七的事情告诉麻衣婆婆等人。魏宁想起新婚当夜被自己气走的新婚妻子,心中一叹,忽然记起一事,失声道:“丁滢呢?” 母亲皱眉道:“丁滢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魏宁急道:“就是那天到龙虎山上和我一起的那个……那个……女……孩。” 母亲冷冷地道:“你说的是那个女鬼吧,我们当时只顾着救你,她和我们非亲非故,可能大概现在已经被太阳灼死了吧!” 魏宁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母亲一听魏宁心挂着那个女鬼,顿时有些面色不善,道:“当时我们能够将你平安带走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了那只不知死活的女鬼,小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那女鬼……” “没……没……没……”魏宁吃吃道,“但是……” “没有就好,”母亲打断了魏宁的说话,“记住,你是魏家的孙儿,你的妻子是七七,有空去把七七找回来,道个歉,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你别老端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好好赔礼道歉,七七是个好女孩,肯定会原谅你的。” 麻衣婆婆插嘴道:“怎么?小子,气走媳妇?这可不行,我们魏家可是和另外三家有过协议的,不是说你想娶谁就娶谁,方家的女娃是你爷爷给你订下的亲事,我们也是同意了的,所以好好给人家陪你道歉,不然婆婆我也不高兴了。” 魏宁连忙分辩道:“不是这样的,那个女,女……鬼……”魏宁赶紧将丁滢和自己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自己和丁滢的“冥婚”自然是略过不提了,他着重讲了丁滢为自己如何讲“义气”,最后被龙虎山的人迫害的事情。<bdo>http://www?99lib.net</bdo> 魏家的女人听完,都唏嘘不已,毕竟都是女人,顿时对丁滢产生了巨大的同情,麻衣婆婆想了想,对着一名女子道:“小玉,你明天带着七妹和九妹去趟龙虎山,打听打听那个女娃的消息。” 魏宁闻言大喜道:“谢谢七姑姑和九姑姑,还有四婶娘。” 被魏宁称为九姑姑的女人年纪相对比较小,性子也极为和蔼,看了魏宁一眼,心中欢喜道:“年纪不小,记性倒不错。好,九姑姑们就帮你走一遭,要是那女娃被烧死了可别怪姑姑。” 魏宁应了一声,心中难免忐忑。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别打扰宁儿休息了。”麻衣婆婆笑着挥了挥手,这群名副其实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才纷纷笑着离开。 待屋里只有麻衣婆婆和魏宁两人,麻衣婆婆才道:“我知道你心里疑惑,怎么平地里冒出这么多亲戚。” 魏宁正有此问,麻衣婆婆神色一暗,叹了口气,道:“魏家的女人,不容易啊,活得太难太难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麻衣婆婆 原来当年事变之后,魏家伤亡惨重,几乎面临亡种断根的危险,龙虎山等大派更是跃跃欲试,时刻想瞅准魏家的软肋,准备对魏家实行致命一击。 魏羡君及时地觉察到这一隐患,临走前制订了两条家法,一是魏家的男子,今后只能跟祝由其余三门通婚,将其余三门捆绑在魏家的战车上,导致祝由四脉同气连枝,让其他门派不敢轻举妄动;其次便是打破女子不得赶尸的规定,将祝由术传给魏家的女子,让她们以此来保护魏家。魏羡君还规定,凡是魏家的女人,女儿终身不嫁,媳妇终身守寡,并且隐藏在魏家的身后,成为魏家的影子,守护着魏家,不到关键时刻,绝不现身。 就是这两条家法,保证了魏羡君身后将近百年来魏家的安全,魏家的男子固然人丁凋落,且是二十七岁必死,但是魏家的女人却隐隐呈现出一股强大的势力,渐渐支撑起这传承千年的赶尸世家。 隐姓埋名、任劳任怨、终身不嫁,这就是魏家的女人,伟大而凄苦的魏家女人的命运。 魏宁听到此处,不禁唏嘘不已,原来自己能够成功活到现在,是这些奶奶、姑姑、婶婶们一直在自己的身后帮自己扫除一切成长道路上的荆棘,让自己快乐、平安地成长。如果没有她们,自己说不定在哪个夜晚,忽然间便被仇敌砍去了头颅,或者被贪心之辈抽去了不死骨,也正是她们,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毅然不顾龙虎山数千人的压力,深入虎穴营救自己。 而自己,却居然从来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只有这种力量,才会让人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付出,他们已经从双十年华开始便一直守护着魏家,直到满鬓斑白,容貌一去不返。丈夫午夜的细语温存,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她们都不曾有过,她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守护魏家的传承,至死方休。 麻衣婆婆拍了拍魏宁的头,和蔼地道:“你早点睡吧。” 魏宁点了点头,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浸透了枕巾。 第二天,几位被麻衣婆婆派往龙虎山打听消息的前辈们便回来了,魏宁迫不及待地把她们请了进屋:“丁滢怎么样了?她没有‘死’吧?” 九姑姑皱了皱眉头,道:“那姓林的小女娃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估计当时她只是想气气你,后来你被我们救走了,龙虎山上下鸡飞狗跳的,她便乘机就将那女鬼收起来了。” 魏宁听说丁滢没事,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九姑姑忽然挤眉弄眼,对魏宁道:“我那天看那姓林的女娃看你的表情很不一般,你跟她是不是……” 女人始终是女人,八卦永远是她们乐此不疲的话题,几人纷纷议论开了,叽叽喳喳地不停,看来一个女人如果压抑太久,积聚的能量就必须通过另外的途径发泄,所以魏家的女人似乎永远精力旺盛,唠嗑起来总是没完。 魏宁截口道:“再见面已是仇雠,我跟那妖女早已势不两立。”这句话正是林灵素和他在长街上见面时候所说的,魏宁此时记起,心中顿时感慨万分。 “那是最好。”母亲道,“你已经是有妇之夫了,外面的花花草草最好给我少沾染点。再说那个女娃是龙虎山的人,手段又异常狠毒,你以后见到她能躲就躲,总之不要和她再有任何瓜葛才好。” 这时候麻衣婆婆皱眉道:“那个女娃,我是认得的,上次不是死了吗,我记得我还要小魏代我走了趟脚。” 母亲冷冷地道:“那趟脚走得好啊,把一只眼睛都走丢了。” 魏宁这才知道,自己眼睛的事情母亲早已知道,只是一直没有点破而已,肯定是王驼子告诉母亲的,难怪母亲对自己的事情一向不闻不问,原来所有一切早已了如指掌。 魏母解释道:“那龙虎山的人,自小魏从我肚子里出来以后,就找人盯上了他,当时小魏不是还在念书么?后来那个……那个……人又找上了他……” 麻衣婆婆截口道:“那个人就不要提了,捡重点的说。” “龙虎山的人察觉到魏宁要给你送信,所以那小女娃顺藤摸瓜,摸出了你的身份,将计就计,以赶尸之名,将魏宁骗上了龙虎山。” 麻衣婆婆道:“龙虎山倒也有些门道,那女娃儿用道法封了六识,居然连我也骗了,这个小女娃心机深沉,智计百出,比那宁素问老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只是她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没有告诉她的师父呢?” 魏母冷笑道:“龙虎山贼子们向来喜欢窝里斗,说不定这个小女娃早有了杀师夺位之意,不告诉他不是很正常吗?” 麻衣婆婆点头道:“这小女娃无论心机还是手段,都是龙虎山百年不出的奇才,如果真的有二心的话,宁素问当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呢!” 魏母道:“宁素问自然会留一手的,你见过猫儿什么时候将爬树的本领交给老虎吗?” 麻衣婆婆转念一想道:“这倒也是。” 两位前辈的谈话,魏宁一直插不上嘴,直到这时候,魏宁才有了开口的机会,对着九姑姑道:“丁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九姑姑叹了口气道:“没有想到我家魏少爷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情种啊。” 魏宁脸上一红,嘟囔道:“九姑姑取笑我了。” 九姑姑见魏宁受窘,笑道:“那女娃儿已经成鬼多年,陡然一见阳光,虽然不至于立刻灰飞烟灭,但是那天这么一搞,估计也只有半截的魂儿了,若不赶紧找一个极阴极寒之地,好生调养几年,估计没有几年还是要灰飞烟灭的。” 魏宁一听急了,大声道:“这种极阴极寒之地,要到哪里去找呢?” 几位姑姑一致摇头。 魏宁心中更加急了,嘴里默默念叨,极阴极寒之地,哪有?哪里有?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小红珠! 小红珠乃是旱魃遇劫后由于怨气产生的精魄形成的,乃是天下无上的养鬼之所,柳灵郎不正是在这里面才能够“茁壮成长”的吗?这不是正好用来给丁滢疗伤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这红珠和柳灵郎一起交给了师父保管,魏宁一念至此,几乎要跳下床来,大声道:“娘,众位奶奶姑姑婶婶们,我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天地不容 母亲在魏宁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道:“你是不是被龙虎山的那群臭牛鼻子打傻了啊,你现在没有十天半月的,能下床吗?再说了,你现在能到哪去?在这里好好地给我待着,伤好了再给我出去蹦达。” 魏宁面色赧然,嘿嘿一笑,知道是自己莽撞了,但是心中又记挂着丁滢,一时之间很是无奈。 这时候麻衣婆婆又端了一碗中药进来,道:“好好休息,伤养好了才有力气去救你的小情人。” 魏宁见心思被人看透,脸上又是一红。 这几天,魏宁一直都是配合着麻衣婆婆,伤口渐渐好了起来,半个月后已经能够下床了。这时,魏宁又提出要走的意思,又被母亲骂了一顿,隔了两个星期,魏宁再也按捺不住了。这时候,麻衣婆婆见魏宁的伤口确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就劝母亲不要再强行阻拦魏宁了,母亲无奈,只得答应魏宁去找王驼子。 这天早晨,魏宁早早地起来,辞别母亲和各位长辈,便要去找师父,麻衣婆婆叫住他,把他拉到一边,深情肃穆地道:“小魏,你上次在龙虎山,最后用的是不是天罡五雷掌?” 魏宁点了点头。 麻衣婆婆喃喃地道:“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他居然连这个也传授给你了,到底他是什么意思呢?”魏宁也对这个神秘的老头百思不得其解,上次他还叫自己送信给麻衣婆婆,叫她杀了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呢? 魏宁忍不住道:“姑奶奶,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上次……” 麻衣婆婆接道:“他是谁不重要,总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和他接触,特别是在二十七岁之前,如果他找上你了,你有多远就跑多远。唉,你已经是我魏家唯一的独苗了,若是你还有什么……我们……唉,魏家不能断种亡根啊,我们以前错太多了,但是为了保护你,我们无论如何也……” 魏宁听着麻衣婆婆一段没头没脑的话,更是觉得奇怪,问道:“到底怎么了啊……” 麻衣婆婆正色道:“那个老头教你天罡五雷掌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好像没有。” “哦,看来他是成心的了。我告诉你,天罡五雷掌,事不过三,总之你这辈子永远不能使用第三次,否则将性命难保。” “为什么?”魏宁已经使用了两次,对这天罡五雷掌的威力是深有感触的,虽然自己每次使用之后都得休息好久,但是,由于这掌法的威力实在是过于恐怖,在关键时刻,这可是保命的绝招啊。与它的副作用比起来,魏宁完全是可以承受的。 麻衣婆婆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天下所有的武学,无非是挖掘自身的潜能,将自己最大的潜能发掘出来,但是这天罡五雷掌却不是。” “天罡五雷掌乃是借天地之威,以雷霆之力降服天地万物,一般人单以肉体凡胎,如何能承受这天地雷霆之力?” 麻衣婆婆顿了顿道:“就算是身体经受过改造,暗八门开全了,但是你想想,在天的眼里,我们只不过都是猪狗而已,你借用天地的威力,这便触动了天地间的法则,与逆天改命何异?天地一旦震怒,那所发出的反噬之力,便是你万万都无法承受的啊!” “所以,从今天起,你无论如何不得再使用这掌法,否则一旦使用,你将必死无疑!” 魏宁被麻衣婆婆说得心惊肉跳,暗自道:“这天地之间果然威力越大的东西,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但是为何那个神秘老者在教自己掌法的时候,没有告诉自己只能使用三次呢?如果自己使用了三次,那不等于自杀吗?这个老者……”魏宁一念到此,不禁后颈凉飕飕的,冷汗直流。 魏宁赶到王驼子家的时候,王驼子出门算命去了,魏宁想起自己刚刚与王驼子相识的日子,不禁心里一阵温馨,赶紧快步来到王驼子的算命摊位处。 王驼子此时正戴着一副黑色眼镜,坐在自己的摊位前,摇头晃脑地给一位妙龄少女摸骨。魏宁知道王驼子的德行,凡是女子算命,他一般都是摸骨,而若是男子或者他没有兴趣的女人,他一般就会抽签。魏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走了上去,道:“师父,我回来了。” 王驼子头都没有抬起来,从身后扔出一大堆符咒,道:“蹲着!——这位姑娘,我发现你最近有桃花运呢。你看你这爱情线……摸起来挺软的嘛……” 王驼子又接了几笔生意,天渐渐黑了,似乎这时候才猛地想起旁边还有人,抬了抬墨镜,慢条斯理地道:“来了?” 魏宁连忙道:“嗯,师父,我来了。” “又逃学了?” “请假了。” “有什么事吗?” “我好久没有看到小灵了,我想自己可以照顾他,所以就不麻烦师父了。” “滚。” 魏宁被王驼子没来由地抢白一阵,王驼子也不搭理魏宁,开始收拾算命摊子,魏宁只得跟着王驼子回家。 到家了好一阵,魏宁才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小灵呢?我想见见他。” “送人了。” “送人了?”魏宁一听顿时心里急了,“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 王驼子怪眼一瞪道:“你以为我愿意啊,多好的宝贝,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你这臭小子不争气,我会平白无故地送给彭白那小子?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也罢,也罢,是老子瞎了眼了,收了你这个白眼狼徒弟,有本事你找那个老怪物去要啊,去抢啊,奶奶的,气死我了!” 王驼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把魏宁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魏宁只是听着,也不还口,直到王驼子骂得口干喝水的时候,魏宁这才乖巧地给王驼子倒水,王驼子脾气好了点,喝了口水,道:“彭白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是耗子腿上也要割下二两肉的主,你觉得他会平白无故没有任何好处就给你治眼睛?别美了!我当时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就怕你混小子到时候浑劲犯了,来个一拍二散。现在你眼睛也治好了,有本事你去找彭白抢。事先说明,我不会帮你的,老子说话算数,送出去的东西绝对没有再抢回来的道理。不过你要是能抢回来,我倒是很高兴的,因为我也挺想看那老小子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敢让老子挖那么多条蚯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童 得知柳灵郎被送给了彭白,魏宁顿时心急如焚,连夜赶往烧尸森林。 王驼子大骂魏宁没有良心,魏宁害怕事情耽搁久了丁滢会灰飞烟灭,只得对师父连声告罪,匆匆地走了。到了第二天的晚上,魏宁才穿过那恶心的烧尸森林,来到彭白的家里。 彭白似乎对魏宁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魏宁进门便急急问道:“前辈,请问小灵在你这里吗?如果是,请把他还给我,我有急用。” 彭白看了一眼被乌鸦粪弄得浑身脏兮兮的魏宁,阴阳怪气地道:“是王驼子那个王八蛋叫你来的吗?不是跟他早说好了的吗,我给你治疗眼睛,他给我柳灵郎,怎么他现在想过河拆桥,反悔不成?” 魏宁知道自己理亏,只得耐心地道:“老前辈,我谢谢你给我治疗眼睛,但是我真的有急事,你把小灵召唤出来,行吗?如果他喜欢跟着你,那么我二话不说,只求你将装小灵的红珠子借我使用一阵子,我日后一定归还;如果小灵愿意跟着我的话,那么还请老前辈成全,至于前辈有什么要求的话,还请示下,我能够做到的一定做到。” “迟了。”彭白打断了魏宁的话,冷冷地道,“那妖物被我一不小心弄死了,小红珠也被我一不小心弄碎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什么。”魏宁一听,如遭雷击,哑声道,“前辈不要开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 “那小灵的遗骸呢?还有小红珠,就算碎了,但是碎片在吧。”魏宁知道彭白定然会推脱,八成是诈他的,连忙问道。 彭白冷哼道:“被我都扔了……你快走吧,我要睡了,这里没有给你准备客房,不好意思了!” 说完便转身拂袖走人。 魏宁听他这么说,心里更加肯定彭白定然是在诈自己,但是如果要是抢夺的话,自己毕竟理亏,不好意思出手,而且这个彭白深浅不明,似乎连师父都忌惮他几分,自己不知道柳灵郎的下落,强行抢夺的话,不一定还能够抢夺得来。当下灵机一动,露出一副十分失望的表情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将小灵超度,晚辈告辞了。” “不送。”彭白冷冷地道。 魏宁在烧尸森林中忍着恶臭,等了好几个小时,待天完全黑了下来,才悄无声息地摸了回去。可是却发现彭白没有在家,魏宁心中疑惑,开出阴阳眼,隐隐发现在烧尸森林最高的那座山上,有阴森之气冲破天空。彭白应该在那里吧?魏宁心想。他撑开阴缘伞,跟了上去,心中想起曾在这个伞中待着的丁滢,不免一叹,急忙加快脚步。 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和恶臭扑鼻的乌鸦粪,魏宁来到山脚下。奇怪的是,这山上居然光秃秃的,没有一只乌鸦,这也好,若是乌鸦惊动了彭白,自己也就露了行藏,所有的计划都是白搭了。魏宁往山上再走了几步,居然发现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坟头,只是坟墓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没有了近年的凭吊之物,估计这里是已经荒废了很久很久的乱葬岗了。 魏宁目力惊人,果然发现不远处彭白的身影,当下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用阴缘伞遮住行藏,躲藏起来,看彭白究竟在干什么勾当。 彭白站在一座坟头前面,身边放着收魂符十四道,封符一道,黄竹筒一段,土山青纸一方,茅草三枝,凤头匕首一具,还有香烛祭祀品等物。 彭白点燃香烛,烧收魂符七道,赤足下跪,双手掌心贴在土面上朗声道: “维岁六丁阴日夜子时,沙门术士彭白亲临坟场收汝阴魂,呜呼汝生于世,血炁方刚,胡天不吊,早逝英年,呜呼哀哉魂魄来远,渺渺茫茫,逍遥四方,吾今收汝,归养坛厂,利于呼召,归魂归兮,供养无疆,呜呼哀哉,上飨!” 魏宁心中一震,暗道:“这个彭白真的是所学驳杂,不仅祝由术、传女不传男的蛊术、现代医术都会,连这沙门的邪术都会,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彭白站了起来,只见他从坟中挖出两具早夭的小孩尸骨,彭白又焚烧了另外七道收魂符咒,行踏罡步,嘴里念念有词,用凤头匕首取出童尸的两个腿骨,男左女右各一段,然后将两根灵骨放在黄竹筒内,用土山青纸封好竹口,在筒口处用茅草三枝扎好。 彭白的做法,和当年魏宁在周家遇到的养鬼术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在细节上又有很多不同,魏宁也说不出来这是什么邪术,只得静静地看着彭白的动作,看他到底还有什么后招。 彭白做完了一切,带着装有童尸灵骨的黄竹筒下山回家,魏宁一路尾随,由于魏宁目力好,所以一直离彭白的距离非常远,彭白尽管机警,但是似乎没有发现身后有人。 彭白回到家中,也不关门。魏宁潜身窗外,静静地看着彭白在屋里的动作。 彭白将竹筒中的灵骨取出,用白酒擦洗了七遍,然后又用凤头匕首略微修磨完善,拿出一张黄纸包裹好,又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棺材,将这两粒灵骨用火焚烧完毕,将骨头粉末包裹好,放在小棺材里面,贴上敕名,再用符咒封号,然后将小棺材放在一个灵坛之前,上面有祀品、符咒、小孩用的玩具等物,甚至还有一盒女孩用的胭脂,看来彭白是早已准备停当了。 彭白拿出三道符咒,在坛前做法,只见他左手捏雷印,右手剑诀,三道符咒无风自燃,彭白将符咒在棺上连转三圈,直到符咒全部化成灰烬铺盖在棺身之上,大喝:“天地四方,分做阴阳,沙门巫法,天道泱泱,童男童女,归我炼养,坛前召应,急急在律令敕。”彭白嘴里一连将密咒念了七次,只见棺材上面隐隐出现了两道青雾,然后慢慢成形,变成两个粉妆玉琢的童子,一男一女,皆是一身缟素。彭白剑诀指着棺木,大喝道:“童男童女坐车行路都随我,过桥搭渡在身旁,陪同左右,助我如愿以偿!” 两个小孩童一齐点头,彭白这才满意地转身,带着两鬼离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美味 只见彭白带着两只小鬼走到一间偏厅之中,不知道触动了何处的机关,偏厅之中缓缓露出一道暗门,彭白带着小鬼矮身进去了,魏宁连忙跟了上去,看来这彭白没有养成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地下室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魏宁是何等目力,这里对他来说犹如在白昼一般,大约沿着甬道走了二十多米后,来到一个很宽敞的地下室,这里正是当年彭白帮魏宁动手术的地方,但是魏宁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彭白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的“无影灯”顿时全部亮了起来,将整个地下室照得通透。魏宁看着四周挂满的残肢断臂,顿时皱起眉头,说实在的,魏宁的眼睛复原全部是靠彭白,所以魏宁对彭白始终抱着一份感恩的心思,这也是为什么魏宁不好意思强行抢夺柳灵郎的原因。但是现在看到这个平时和蔼可亲的彭白另一面居然是这般残忍,心中对彭白的印象自然大打折扣,多了几分厌恶。 彭白走到供养着由自己儿子做成的阴阳童子处,将两只刚刚炼好的小鬼召唤出来,阴阳童子骤然双目睁开,那对粉妆玉琢的童子顿时瑟瑟发抖,想往屋外逃跑。 “想走?”彭白的双目骤然射出精光,盯着这两只小鬼,手中捏了一个剑诀,小鬼的面前便出现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拦了这两只小鬼的逃跑路线。 小鬼的眼中恐惧之色更加浓厚,但是却无路可退,抱着头在墙角处开始发出嘤嘤的哭声,这时候,那阴阳童子的肠子从肚脐眼中慢慢地伸了出来,伸出玻璃罐,然后越伸越长,像一只手一般将男童卷起来,男童嘴里哇哇大叫,但是却似乎不敢过分地挣扎,只是惊恐无比地看着彭白,似乎想求他宽恕一般。 阴阳童子将男童生生地拉入瓶中,张开嘴巴,露出犹如锯齿一般的牙齿,把男童扔进嘴里,大快朵颐。 彭白在一旁微笑地看着,道:“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另外一个女童,浑身犹如筛子一般颤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别“人”一口一口地吞掉,而他的命运,便是自己不久之后的命运。 果然,阴阳童子吃完男童,似乎意犹未尽一般,又将女童卷起,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 魏宁在旁,几次三番想出手相救这对可怜的小孩,这两个小孩生前便早夭,死后还不得安宁,被彭白这厮炼出魂魄,成为阴阳童子嘴里的“美食”,真是可怜之极。但是,魏宁不知道柳灵郎的下落,如果此时贸然出手,定然会惊动彭白,彭白若知道自己撞破了他的好事,说不定要杀自己灭口,那自己便是前功尽弃了。魏宁只得耐着性子,一边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祈祷,一边监视着彭白,看他还要搞什么鬼。 彭白见阴阳童子抹了抹嘴巴,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笑道:“你这小子,胃口是越来越大了,现在都能一下子吃两个了,再过段时间,天地之间所有人的魂魄都会被你吃尽的。好了,早点休息了,爹爹还有事情。” 彭白又施了一段法术,阴阳童子这才昏昏睡去。 彭白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球,魏宁见到此物,顿时心中一跳,这东西他熟悉得很,正是那旱魃的精魄,柳灵郎便是住在里面。 彭白拍了拍红珠,没有动静,又在耳朵边摇了摇,还是没有动静,再拿起旁边的一根招魂幡在小红球上面死命地打了几下,这时,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红珠中跌了出来。 “你大爷的,疼死我了,龟儿子叫我干嘛?你大爷睡得正香呢。”柳灵郎双手叉腰,气嘟嘟地道。 魏宁听得好笑,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这些粗言秽语,后又想想。定然是自己那个师父教得好,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柳灵郎还是跟着自己好点。 彭白是个侏儒,看上去比柳灵郎也高不了多少,手中的招魂幡一下子打在柳灵郎的头上,道:“谁大爷?谁大爷?小子活腻了是吧?” 柳灵郎吃痛,倒也硬气,反而将小腰杆子挺得更直了,嘴里飞快地道: “矮子矮,矮过桥,矮子没有扫把高。扫帚高,扫帚矮,矮子生些鬼崽崽。” 彭白最忌人家骂他矮了,听柳灵郎这么一说,气得面色发青,手中的招魂幡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这下柳灵郎学乖了,连忙躲开,彭白拿着招魂幡在后面追赶,柳灵郎便开始围着神台跑,一边跑一边拍手骂,彭白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偏偏又拿这个小鬼灵精没有办法。 魏宁在旁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想当年像丁滢那般聪明乖巧的女子,都被这小鬼头整得没有脾气,你这彭白,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停!”彭白站住了,不再去追赶柳灵郎,柳灵郎对着彭白做了一个鬼脸道:“怎么,老头,这才多久,两下就不行了?再陪我玩会儿。好好玩。” 彭白冷冷一笑道:“好,老夫现在就陪你‘好好’玩会儿。”说完双手念决,忽然从地里露出一双手臂,将柳灵郎的脚牢牢地抓住,柳灵郎被这突如其来的手臂吓坏了,大声道:“坏人,放开我,放开我。” 彭白森森地道:“小子,现在你跑不掉了吧。这几天,我可被你折磨得惨了,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灵郎双手护胸,小脸气得红嘟嘟的,道:“坏人,你要干什么?我不怕你。” “不干什么,就是给你洗个澡。”彭白冷冷地道,双手一招,那双手便平行移动,将柳灵郎送到自己的身边,彭白将柳灵郎倒提着,像提着小鸡一般,任凭柳灵郎如何挣扎,就是不放手,对柳灵郎嘴里的污言秽语也充耳不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恶斗 魏宁一看柳灵郎被欺负,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了,但是他又想知道彭白到底想对柳灵郎干什么,只得在一旁耐心地等着。魏宁心道:若是这彭白欺负柳灵郎,自己一定是要拼死出来相救的。 柳灵郎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但是双脚被彭白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柳灵郎挣扎了一会儿,干脆不动了,气鼓鼓地看着彭白,道:“老家伙,你最好放了我,不然魏宁来了,定然要你好看。” 魏宁没有想到柳灵郎在被人欺负的关键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居然是自己,顿时心头一热。 “嘿嘿,别说那小娃儿,就是他祖宗来了,我也不怕,你识相地给我好好待着,让大爷给你洗个澡……” “洗澡?”柳灵郎一听,居然双手护住胸口,做楚楚可怜状,“老家伙,你想对我干什么?我还是小孩呢!再说了,我还是男孩子,我可对你这么又老又丑的家伙没有兴趣……” 彭白没想到柳灵郎这般牙尖嘴利,不由为之气结,怒骂道:“你这个小混蛋,才多大点年纪,就不会说点人话吗?你……你……” 柳灵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转了几圈道:“那你把我放了,好不好?我认识一个女孩子,长得可漂亮,到时候,你给她洗澡好不好?放心,我这人嘴紧,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欺负女孩子的。”柳灵郎腆着脸对着彭白贱贱地笑道。 魏宁知道,这柳灵郎嘴里的女孩子,定然是丁滢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没门!别动,给我站好了。”彭白走上前去,把柳灵郎的衣服全给扒拉下来,柳灵郎顿时嘴里哇哇大叫,双手捂住裆部,彭白也不理会,将柳灵郎放在神台之上,双手捏决,嘴里念念有词。 “臭老头,你要干什么,死老头,臭老头!放开我,快放开我……哇,疼,疼……疼死我了……” 只见一团蓝色的火焰从神台底下慢慢地升了上来,将柳灵郎裹住,柳灵郎在蓝色的火焰中大呼小叫,看上去很是痛苦。 魏宁见到柳灵郎被彭白这般欺负,再也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大声道: “彭前辈,请您放开小灵。” 柳灵郎一见魏宁,连忙大声道:“魏宁,魏宁快救救我,快救救我,打死这个臭老头,打死他……” 彭白手一收,蓝色的火焰顿时消失,柳灵郎疼痛顿时消失,但是仍然用手抚摸着自己被火烧红的皮肤,委屈地道:“魏宁,这个贼老头欺负我,呜呜呜呜,你要帮我报仇……” 魏宁看着柳灵郎委屈的样子,微微一点头,对着彭白道:“彭前辈,我觉得小灵还是跟我比较好,你这样对他,我想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彭白不屑地道:“王驼子已经将这个小东西给我了,我想怎么对他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地下室,你要是识相,就给我早点滚,不然惹火了我,到时候连你也一同烧死!” 魏宁先礼后兵,依然保持风度朗声道:“小灵是我的兄弟,我与他义同生死,还请老前辈成全,魏宁感激不尽。” 柳灵郎似乎很感动的样子,深情款款地看着魏宁,道:“魏宁,你真好,我要是个女人,我一定要嫁给你,就算我不嫁给你,我也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媳妇。” 魏宁没好气地白了这个小流氓一眼,对着彭白道:“老前辈,请你把小灵交给我吧。” “要是我不给呢?” 魏宁早就知道彭白没有这么好说话,早做好了心理准备,闻言剑眉一挑,道:“那就只能怪晚辈对不起了!” 彭白嘿嘿一笑道:“别忘了,你的眼睛可是我治好的,你这是恩将仇报,你们魏家的家训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魏宁道:“小灵的事情,是你和我师父的交易,我没有同意,小灵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忍心看着他在你这里受苦呢?今天无论如何我要将小灵带回去的,如果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包涵。” 彭白哼了一声,道:“那就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能够从这里走出去了!” 魏宁将阴缘伞撑开,取出桃木剑在手,左伞右剑,对着彭白道:“既然如此,晚辈只有领教前辈的高招了。” “今天不打服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一听有架打,柳灵郎顿时一蹦三尺高,拍手道:“好啊,好啊,魏宁加油,加油,把这个老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不知道是谁满地找牙!”彭白霍然出手,一拳带着劲风直接朝着魏宁面门打去,魏宁没有想到这彭白说来就来,不带半分含糊的,手中阴缘伞向上一抬,挡住了彭白袭来的一拳。 柳灵郎在旁用手刮脸,道:“老不羞,老不羞,就知道偷袭,魏宁,加油,我看好你哟!” 彭白双拳抡起,如风车一般朝着魏宁打了十几拳,魏宁左躲右闪,才堪堪避开,柳灵郎在旁,叽叽喳喳地骂个不停,把彭白弄得十分烦躁。彭白止住了身形,对着柳灵郎骂道:“小子,你再不给我闭嘴,我把你舌头给割了。” “嘞嘞嘞嘞……”柳灵郎朝着彭白做了一个鬼脸,“就知道吓唬小孩,魏宁不要让着他,给他点颜色看看,不让他满脸桃花开,他就不知道为什么花儿总是那样红。” 魏宁刚才因为彭白是前辈,所以一直死守,没有还手,没想到柳灵郎小小年纪,居然也看出来了,当下道:“前辈,我要出手了。” “谁要你让,不要脸。”彭白啐道,手挥舞乱风车拳法再一次靠了上来。 好个魏宁,手中的阴缘伞一撑开,就如同在彭白的面前竖起了一道无敌防御屏障,任凭彭白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伞上面,却奈何不了魏宁半分。魏宁脚下一使绊,彭白一不小心,居然摔了个狗吃屎。 这下可把柳灵郎高兴坏了,手掌都拍红了。 魏宁将伞收起,站在一旁,微笑道:“前辈,这下我可以带走小灵了吧?” 彭白怪眼一番,道:“谁说的,我刚才只是热热身,掂量掂量你的实力。现在你把我惹生气了,我要跟你好好玩玩了。让你见识见识本大爷五尸阵的厉害!”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五尸阵 五尸阵!魏宁心头一跳,魏宁师从王驼子,虽然博闻强识,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过“五尸阵”这种阵法,但是魏宁知道,这彭白生性乖张,而且所学驳杂,确实是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连王驼子都忌他三分,何况自己!他炼出来的东西,定然是狠毒非常的。 只见彭白手中的罗盘一翻动,在离、兑、坤、震、坎五处忽然出现了五道暗门,暗门一转,居然转出五张镜子,镜面雪白发亮,让人奇怪的是,每张镜子处站着一具尸体。 尸体都是红衣黑发,垂首冥目,共有三男两女,脸色和一般的惨白死尸不同,居然透着一种乌青的色彩,嘴唇更是黑得发青。 彭白手再一翻动,嘴里念念有词,镜子陡然闪出五道白光,将五尸罩住,尸体开始缓缓抬起头来,三男两女,露出手上长长的乌黑的指甲和两颗露在外面的白森森的獠牙。彭白口中念咒,五尸齐动,将魏宁围在中间。 魏宁知道,僵尸分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几类,若是遭遇养尸地,养出的尸体最多也就到毛僵的地步,就算是当年在六死五脏的那具行尸,也就刚刚到了毛僵的地步。至于以后的几种,那都是传说中才有的稀罕之物,彭白的这五具尸体,长着獠牙,看面相应该已经到了飞僵的地步了。 以魏宁目前的功力,降伏绿僵以下的僵尸倒是很有胜算,若是毛僵,便很是费力了,何况是飞僵,而且一下子是五具! 尸体稍稍一动,便带着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就是连一向活泼的柳灵郎也被这五具尸体发出的寒意惊到,站在神台之上,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魏宁,神色中充满了担心。 五尸齐发,身形若鬼魅,分别从离、兑、坤、震坎五位出动,仿佛缩地成寸一般,霎时间便将魏宁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统统堵死。 魏宁迎风一闻,风中剧毒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魏宁知道这五具飞僵定然被彭白加了“调料”炼成了毒尸,若是自己不小心触碰到这些僵尸,轻则皮开肉烂,重者则见血封喉。果然彭白出品,必属毒品。 魏宁大喝一声,嘴里念咒,一道金光从阴眼中射出,照定一具尸首。 彭白手一动,念咒捏决,冷笑道:“小子,你别忘了,你的阴阳眼是谁给你安的,若是让你来用阴阳眼对付我,我岂不是老猫烧了须,传出去还用混吗?” 果然,那具被阴眼罩住的尸体,非但没定住,反而速度更快地向魏宁扑去,在柳灵郎大声的提醒下,魏宁头一偏,才很悬地避开这具毒尸的攻击,但是就在此时,身后的另外两具尸体如附骨之疽一般,贴在了魏宁的后背处,魏宁大骇,连忙一矮身形,手中的小红伞向后一荡,才挡住这两具僵尸的攻击。 魏宁手中的桃木剑向前,刺中了前面迎来的一具毒尸,可是被魏宁桃木剑刺中的飞僵非但没有停滞,反而迎着剑尖伸直手臂,长长的指甲刺向魏宁的咽喉。 魏宁一见不妙,连忙弃剑,就地一滚,才狼狈地避开这五具尸体的包围攻击。 不怕阴阳眼,不怕桃木剑,不怕小红伞,这五具尸体几乎对魏宁所有的法术免疫,魏宁几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等情况,陷入了他出道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五尸阵乃是彭白的毕生心血所练就的,当然非同凡响了。 这阵首先需五具尸体,而且要相同年龄,相同身段,平均差异不大的五具尸体,这就很难找了。挑选完毕后,再为每一具尸体配一块与尸体高度与宽度大致相等的一面竖镜和一个瓦罐,分别配对,竖镜平放在地上正面朝上,清出尸身所有孔道的异物后,接下来每个瓦罐内放入蜈蚣、毒蛇、蟾蜍、蜘蛛、蝎子等五毒,如能采用其他世间奇毒那更好不过。让五毒在瓦罐中相互斗争,直至里面争斗出最后的幸存者,再接着把瓦罐内幸存的毒物搅磨成粉,然后燃烧尸体下巴直至流出尸油,把尸油滴入瓦罐内搅匀,再把搅匀的混合物灌入尸身上的所有孔道,余下的全部灌入尸体口内,并扶起尸体直立,让混合物进入尸体内部,待尸体孔道中不残留混合物后,把尸体放于竖镜之上,尸体正面与竖镜正面相对,之后让尸身自行渗出分泌物滴落于竖镜上并凝固,这样,五尸阵的雏形才刚刚形成。 再就是养尸了。等到尸身不再渗出任何分泌物后,把尸身与竖镜位置对调,尸体平躺于地,正面朝上,竖镜平放在尸身之上,镜面正对尸体,这样,镜面便能够反射地里的生气,让尸体吸收地里的死气,形成一个人造的养尸地。这过程要视炼尸者的功力自行决定,一般情况下至少也得十多年的功夫。彭白在平日再以五毒等物喂养五毒僵尸,这样,养出来的僵尸,原本就不在六道之中,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导致所有的降妖之物都对他们无解,且这五具毒尸,常年受到五毒的侵蚀,本身变得剧毒无比,只要让它碰到,哪怕是擦破一点点皮,都将是见血封喉,恶毒无比。 这也是彭白为了复仇,所研究出来的终极秘密武器之一,没想到今天给魏宁开了荤。 彭白手一挥,五面镜子方位一动,五尸陡然变阵,再次以飞快的速度向魏宁袭来,魏宁从怀里掏出火灵珠,弹向毒尸,想打开一个口子,谁知道,火灵珠虽然在尸体上燃烧了,但是这五具毒尸似乎丝毫没有被火烧疼的迹象,一具尸体已经在后面抱住了魏宁,另外几具,围着魏宁,长长的指甲就要插进魏宁的眼睛中。 这飞僵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此时,就算是魏宁再冒死使出天罡五雷掌,也是为时晚矣。 第一个照面,魏宁便丢失了王驼子传给自己的看家武器,第二个照面,便被这尸体抓住动弹不得,魏宁何曾败得如此惨烈,这一次,多半只能叫一句“吾命休已”,然后惨死在这五尸的毒爪之下了。 柳灵郎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跳下神台想救魏宁,但是被彭白一把提着,像小鸡一般提在半空之中,任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这时候,忽然一声娇喝传来,道:“彭白,你可认识这个?” 第一百三十五章 猫诅 危急之时,七七冲进了地下室。七七依然是一身黑衣,带着银色的面具,俏面寒霜,一手抱着黑猫兽魂,一手拿着一张用黄表纸制成的六芒星。六芒星全部被鲜血涂满,闪着诡异的光芒。 彭白看着这颗六芒星,先是一愣,然后眼中射出恐惧的神色,最后居然仰天大笑起来,大笑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传你法术,救你性命,到头来你反而要我的性命。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今日我彭白活了大半辈子,终于再一次长见识了。” 由于刚才彭白陡然见到七七手中的六芒星,一时情绪失常,没有控制五具毒尸的动作,魏宁这才乘机挣脱桎梏,逃了出来。 五具毒尸也挺直了动作,没有彭白的召唤,一动不动。 为何这彭白一见到此物,顿时便失去常智了呢?魏宁心念一动,但是当他看到一只猫爪上打着绷带的兽魂,顿时明白了。 原来七七给彭白下了天下最毒的两种诅咒之一的猫诅。 所谓猫诅,是和血诅并称的必死的诅咒之一,被下了猫诅的人会在十日内死掉,死状非常恐怖,身上的肉好像被利物划过,最终失血过多而亡,有点像凌迟,但肉却还连在身上并不掉下来。 猫诅的诅咒方法就是,找一张开光加持了的阎王纸,在阎王纸的背面用乌鸦的血写上被诅咒人的生辰八字,然后钉在一个倒立的六芒星阵里,找一只纯黑色的猫,让黑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的生辰八字,然后把猫活活掐死,再让猫的血覆盖住生辰八字。 显然,这里乌鸦血不难弄,黑猫也有,但是由于这兽魂乃是猫妖,所以,七七并没有舍得将它掐死,只是借了它的血,但是效果应该也是一样的,甚至更好。 七七是彭白的徒弟,是彭白救了他,也是彭白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的人,也许在彭白的心中,七七俨然已经是他的亲人了,否则七七也不可能得到彭白的生辰八字,但是,让彭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背叛他的竟然是七七,这点,可能是彭白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被自己最亲最相信的人下了诅咒,这点,任谁也是无法接受的。 七七手一挥,这张六芒星便无风自燃,彭白站在原地,身上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血,开始犹如一根细线一般,往外喷出,然后慢慢的,身上喷出的血越来越多,就像一个花洒一般,将整个地下室喷得到处都是,彭白只是看着七七,一动不动,眼神中的怨毒之情莫可名状,连魏宁都感到有些寒心,倒是七七,看都不看彭白一眼,面色平静,手中轻轻抚摸猫妖兽魂。 咚!彭白全身犹如泄气的气球一般,原本浑圆的身体,变得皮包骨头,似乎全身的血流干了,才向后倒去。 彭白的身上,似乎被利刃刮得千疮百孔,翻出雪白的肉丝,但是却没有一块肉掉落下来,彭白睁大双眼,显然是死不瞑目。 魏宁不忍,走上前去,将这位老者的双目抚上,无论这个老者生前为人如何,对自己做过什么,但是现在,人死为大,魏宁心中对他只有同情,没有怨恨了。 魏宁想了想,弯下身子准备拖动彭白的尸体。七七冷冷地道:“你要干什么?” “我……”魏宁忽然发现自己在七七面前似乎已经矮了半截,自己在新婚之夜抛弃了她,结果人家不计前嫌,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相救自己,此时,魏宁心中对她的歉意已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我劝你最好别动,这彭白生前玩毒太多,他一死,他身上的毒物失去了压制,定然全部涌出,我猜不要十五分钟,这里都要被这些毒物吞噬,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走。” 这时候,柳灵郎走了下来,摇着魏宁的手,问道:“魏宁,这位姐姐是谁啊,怎么看上去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玩。” 魏宁一时语塞。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介绍七七了。 七七道:“你们快走吧,这里我来收拾,我跟彭白也有些日子了,我比你们都清楚他。” 魏宁搓了搓手,道:“那你……” “和你无关。”七七一句话将魏宁抵到了墙壁之上。 “要不,你跟我回去……我们去……” 魏宁话音未落,七七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截口道:“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是遵从我爷爷的遗命嫁给你的,既然我们已经结婚成亲了,那么,我答应我爷爷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以后,我们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哈哈,魏宁,这个冰女人居然是你的媳妇,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媳妇……哈哈……笑死我了!”柳灵郎拉着魏宁的手,似乎差点笑得在地上打滚。 魏宁赧然,不理柳灵郎,对着七七道:“可是……” 七七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可是的了,你们还有十分钟。” 魏宁看着眼前的七七,似乎有千言万语依然无从出口,她定然是恨自己怨自己的,那日毕竟是自己太过冲动,将她伤得太深,只得等些日子,待她心情好点了,自己再负荆请罪吧。 可是负荆请罪了又如何,难道真的要娶她,和她过一辈子,虽然刚才她救了自己,可是……那张脸,还有她…… 魏宁心中莫名的哀伤,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仰天长叹一口气,道:“你好好保重。”说完牵着柳灵郎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镇妖瓶 待魏宁走远了,七七忽然冷冷地道:“他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原本在地上死透了的彭白忽然蹦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道:“怎么样,我的演技还行吧,算得上一流不?” 七七皱了皱眉头道:“我真搞不懂,你明明是想将柳灵郎还给魏宁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要我来配合你演这么一出?” 彭白忽然邪邪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若是空手将柳灵郎奉上,他肯定会以为我骗他的,再说了,这小子以为我死了,这样以后我行事也就更加方便了,若是魏羡鬼也以为我死了,那么我的工作便转入地下,敌明我暗,这不是很好嘛!” 七七冷冷地道:“你以为世间所有人都和你一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彭白叹道:“魏宁是我的一把刀,而柳灵郎则是我这把刀上最锋利的刃,十年磨一剑,魏宁这把复仇之刃,我已经磨得飞快了,只等魏羡鬼将他的狗头伸出来了。” 七七道:“难怪你这般相助魏宁,帮他安上阴阳眼,并保护柳灵郎成功渡劫,然后又演这么一出拙劣的把戏,将柳灵郎还给他,感情你早就将魏宁视为你复仇的工具,你一直只是在利用他。” 彭白眯着双眼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魏羡鬼是不会放过魏家这最后一颗不死骨的,但是魏宁毕竟是魏家的最后唯一的血脉,魏羡鬼定然不会不考虑到这点,依我之见,这魏宁便是魏羡鬼唯一的破绽之所在,只要他一旦有了破绽,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只要被我抓住,那么他的死期就不远了。” 彭白的神色有些迷醉了,兀自道:“魏羡鬼啊,魏羡鬼,纵然你有十三血尸,功力通天,可是到头来还是要喝老子的洗脚水。三年,还有三年,便是魏宁的大劫之年,也是你我最后的决斗之日。” 七七皱眉道:“以魏宁的功力,连你所炼的五具血尸都对付不了,怎么能对付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魏羡鬼呢?” 彭白露出神秘的神色,道:“这个,答案就在那个鬼灵精的身上,我将他的元神封闭三年,在这三年内,它将与寻常的孩童无异,但是过了这三年,他的咒印一旦解封,他能达到的境界,那就是神鬼难测了。到那时候,五毒尸、柳灵郎再加上我这孝顺的好儿子,嘿嘿,我想已经够魏老鬼喝上一壶了。” 彭白的目光中射出怨毒的神色:“我这把最锋利的复仇之刃练成之日,便是取魏羡鬼狗头之时。” 七七截口道:“我不管你干什么,但是我只知道,如果要是让我知道你要害魏宁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彭白叹了一口气道:“七七,不是我说你,你看刚才那小子怎么对你,分明对你没有半分的……情意,你还这么护着他,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七七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 彭白柔声道:“七七,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一直将你视为己出……” 七七打断了他的话道:“打住,我很庆幸没有成为你的亲生女儿!” 彭白看了一眼在玻璃罐中的阴阳童子,干咳了一声,黯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小子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他根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说你为他付出多少,这小子,刚才对你什么态度?我都看不下去了,我劝你,早点忘了这白眼狼吧。” 七七不悦道:“你只管怎么对付魏羡鬼就行,我的事情,你少掺和,行吗?” 彭白被七七挤兑,只得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算了,我老了,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态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了。对!我只管做我的事,吃我的饭,你们的事情,不需要也轮不到我老头子管了。人皆道:蛊女痴情,以前我不懂,现在我算是领教了。” 说完,彭白一摇三晃地离开了地下室。 魏宁心中记挂着被扣在龙虎山上的丁滢,一路疾驰,终于在第二天来到龙虎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魏宁知道此处定然有龙虎山的耳目,不敢轻易露面,在附近的山上转了几个小时,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才向龙虎山上走去。 子夜的月色,明丽如秋水。 夜刚刚开始,还有几缕淡霞,现在都已逝去无踪了。放眼望去,在山顶上那个平日里气势辉煌、不可一世的龙虎山主殿宁静得没有一点声息,连一只夜猫也没有,更不用说守卫了。 一名黑衣男子在春夜里轻轻溜过,疾驰了好一会儿后,为了分辨方向,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正是魏宁。 抬眼望去,只见中天月,明如水,风涌云动,气派飞扬;从屋檐望下庭院去,寂寂静静,一片渺茫。魏宁手中握着罗盘,一路潜行匿踪,直到一处年久失修,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的院落处才停了下来,魏宁小心抬眼四望,确定没有人跟踪,才蹲了下来,从包裹中拿出平安碗、香烛、祭品等物,摆开了招魂阵。 跟上次魏宁和七七在云梦山上用的招魂阵差不多,不一会儿,这只白碗的碗沿开始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碗颜色较深的血水凭空立在地上。碗里的血水开始越来越黏稠,开始凝成固体一般的血块,渐渐地上升,浮在半空之中。那血块慢慢地慢慢地,画一个人样的轮廓,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最后形成一个老妪。 魏宁凝视着妇女的双眼,低沉地道:“告诉我,这最近是不是有新的死气?” 那个妇女点点头,此时鬼魂是不能和阳人对话的,魏宁又道:“在哪?” 鲜红的血块,慢慢变软,滑落在地上慢慢的滚动,在地上变成了几个血红的大字:“镇妖瓶中。” “镇妖瓶在何人的手里?” “林灵素。” 魏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知道,此行风险良多,但是他最担心的就是要面对这样一个他不想面对的人。 但是,现在是不得不面对了。 魏宁挥了挥手,神情有些沮丧,示意这女鬼可以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仇恨 魏宁深深吸了一口气,长身而起,看来今晚他注定会很忙。 魏宁抬头望了望天空,月明,月清。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子大费周章,我的房间就在那边,你要的东西也在那。”林灵素忽然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魏宁十米之外。 林灵素今天破天荒的一身男生打扮,长长的秀发也扎了个马尾,随意地披在身后。 魏宁冷冷地道:“丁滢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林灵素又走近几步,离魏宁只有五米远的距离,魏宁身子下意识的一紧,后退半步,林灵素忽然抿嘴一笑,道:“怎么,你怕我?” 魏宁淡淡地道:“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是人都会退避三舍的。” 林灵素又靠近魏宁几步,离魏宁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魏宁,道:“给你,你的心肝宝贝。” 魏宁微微一错愕,没想到林灵素居然这么好说话,有些不相信了,道: “给我?你有这么好心吗?” “不要算了,”林灵素把瓷瓶往空中一抛,魏宁吓得连忙伸手接住,放到怀里,皱眉道,“你会这么好心?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林灵素叹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这么大方给你,是因为这个女鬼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作用;我们之所以留她性命,就是因为我料定以你的性格,定然会不顾一切来救她的。”说到这里,林灵素自顾自地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经来了,这个女鬼对我们还有什么作用呢?” 魏宁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日你要这么折磨她。” 林灵素忽然大声道:“因为我嫉妒。” 魏宁又是一愣,没有想到林灵素会这么直白。林灵素看了魏宁一眼,道:“我就是嫉妒,我嫉妒她能够和你靠得那么近,我嫉妒她能够叫你……叫你那个,我更嫉妒你不顾一切地只想保护她。” 魏宁没想到一向含蓄高傲的林灵素会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出连一般小女儿都羞于说出口的话,可是还没等魏宁开口,林灵素又叹了一口气道:“魏宁,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你。真的,我虽然常常骗你,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林灵素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魏宁,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凄伤,幽幽地道: “你一定会笑话我,可是如果我现在我再不说出来,也许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魏宁知道,林灵素所谓的“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意思就是: 她定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定然要生擒自己。 魏宁心中一叹,如果自己不姓魏,或者林灵素不是龙虎山的人,该有多好啊。 但是这就是事实,命运的安排,注定他们今生必为生死仇敌,无可救药。 林灵素忽然走上前去,主动拉住魏宁的手,魏宁顿时感受到从林灵素指尖传来的温度,这种感觉,魏宁曾经有过,但是已经沧海桑田,不知今夕何年了。 “陪我走走好吗?”林灵素看着魏宁,原本黑白分明的凝眸中透出忧郁、浅愁和一丝乞求。 魏宁和林灵素对望一眼,心头一颤,叹了口气。魏宁既然已经知道林灵素是有备而来的,相信自己现在已经在天罗地网之中了,先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 夜色安详,月亮孤独地挂在半空,清冷的月光铺在这两个人的身上,林灵素在前,魏宁在后,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但是却没有人说话。 林灵素带着魏宁往不远的一个小山岗上走去,也许那里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对热恋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可惜的是,在这两个看上去十分般配的男女身上,是何等的貌合神离,也许下一刻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其中任何一人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对方击杀。 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可能他们都没有找到对手的破绽,但是更有可能,他们心里,谁都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们想逃,但是却逃不掉,终究还是要掉入到这现实的圈套。他们都还小,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当男男女女此时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之时,他们想到的,却是如何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 夜已央,山雾湿重,一只苍鹭从树上尖叫着冲天直上,林灵素拉着魏宁在一处低矮的坟头前停了下来,看着这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坟,她忽然笑了,是真的笑了。 林灵素拉着魏宁,道:“爹,我和小魏来看您了。” 说完,林灵素跪了下去,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又拉着魏宁也要他跪下,魏宁原本不愿意,但是看着林灵素脸上充满了让人不能拒绝的神色,原本叱咤风云的龙虎山林灵素,如今已是和一般的小女子无异,柔弱得物见犹怜,魏宁心中又是一软,鬼使神差地半蹲半跪在坟头前,林灵素见魏宁跪了下来,居然高兴地像个小孩子一般,鼓掌笑道:“爹,您看,您看小魏多听话。” 说完林灵素紧紧握住魏宁的手,就这样席地而坐,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魏宁看着林灵素在月色中勾勒出来的美好神色,心中一叹,如果,如果,如果,又是太多的如果在魏宁的心中涌起。 林灵素仰望星空,嘴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声音中也渐渐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道:“你知道吗,平常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来这里陪陪爸爸。” 魏宁默然不语。 林灵素道:“我从小便是和我爹相依为命,在龙虎山上长大,我没有娘,所有的人都欺负我,但是我不怕,因为我爹说过,如果谁欺负你,你就打谁,一直打到别人都不敢欺负你为止,后来,我听我爹的话,整个龙虎山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只有我欺负别人……” 林灵素看着魏宁的侧脸,眼中的温柔神色更浓了,“后来,我爹死了。我知道是被人害死的,因为有人害怕我爹夺了他的位置,但是我不怕他,相反我还去接近他,做了他的徒弟。” “原来……”魏宁骤然大声道。 “嘘……”林灵素用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嗔道:“小声点,有人听着呢,我就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不想别人也听了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战开始 此时,草丛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灵素翻出银色手枪,看都没有看,就朝着一个方向打去,只听见草丛中一声闷哼,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林灵素霍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我说过不准你们靠近,难道我现在说话都不管用了吗?” 魏宁虽然知道林灵素素来心狠手辣,但是这样弹指之间杀人,而且是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一枪毙命的手段,魏宁却是第一次见识到。 林灵素又蹲了下来,将枪收好,对着魏宁笑道:“几个不懂事的想偷听,被我打死了一个。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林灵素如此轻描淡写,似乎刚才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蚱。 魏宁依然不答话,林灵素接道:“你也许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这般狠毒,那是因为我长大的环境,和你们这些整天在教室里上课,每天最大的烦恼是怎么除去脸上青春痘的人是不一样的。” 林灵素道:“我爹在我七岁的那年,便被……被……他害死了,他以为我小,便欺瞒着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其实,我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得很多……” 林灵素自顾自地笑了笑:“在我这样的环境里面,如果不早熟一点,懂事一点,心冷一点,恐怕早已经不知道是哪座山上的孤魂野鬼了。” 魏宁默然,虽然他没有林灵素这样惨痛的童年,但是从林灵素的话语中,魏宁也可以感受到:她这个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神一般的女子,其实活得一点都不轻松,当然也不快乐。 林灵素目光柔情似水,看着魏宁柔声道:“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吗?就是因为你的这双眼睛,我记得当年你是那么的单纯,就像我当时脚下的水一般清澈见底,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是我唯一不用去想第二天该怎么去活的一天,也是我唯一不用勾心斗角的一天,所以那天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魏宁冷冷地道:“可是你只是为了接近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你第一次骗我。” 林灵素秀眉微颦,语气中有些告饶的意味道:“我们可以不提这些么?” 魏宁不答话,林灵素道:“其实我没有那么恨你的师父,反而我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魏宁怔了怔,哑声道:“什么,那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总是将你师父挂在嘴边,口口声声地喊打喊杀,对不对?” 林灵素笑着接口道,“你知道吗,你要让一个人看到你的利用价值,那么首先你必须让人家看到你的欲望。” “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人不好色,不好赌,凡事谨慎小心,几乎什么错都不犯,甚至一点破绽都没有,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在隐藏着什么,不是大德之人,便是大奸大恶。” 林灵素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人无完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缺点,若是一个人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宁素问不傻,我知道即使无论我在他面前怎么隐藏,但总有一日会暴露的,所以我必须让他看到并以为,我是一个有欲望的人,而且我的欲望,只有他能够满足。” 魏宁摇了摇头,林灵素看了他一眼,又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断地追杀你师父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他是我生命的一张护身符,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被宁素问斩草除根了,你想想看,什么是仇恨,那一定是让你深切地感到有所失去,深切地感受到一无所有的痛苦,比如说他——” 林灵素提到“他”的时候,眼中肆无忌惮地射出恨意:“他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让我从此一无所有,所以,他才是我的仇人。至于你师父,他当年和我们祖上结仇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何提结仇,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恨你师父,但是我必须看上去与你师父不共戴天,因为只有这样,宁素问才会觉得我有求于他,才会相信我。” 魏宁听到此处,心中一跳,喜道:“那你……” 林灵素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恨他,但是我必须杀他,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是我爹临死前的遗愿,所以……不可能的……” 魏宁原本稍稍心动的心又暗了下来,脸上掩饰不住失望的神情。 林灵素伸出玉掌,轻轻在魏宁的脸上抚摸,喃喃地道:“魏宁啊,魏宁,如果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魏宁心一疼,不禁黯然神伤。是啊!命该如此。 夜风骤凉,林灵素抖了抖身子,忽然转过来,一把将魏宁拖在自己身边,示意魏宁和自己一起跪在父亲的坟头前,十指交缠,将魏宁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林灵素看着父亲的坟墓,平缓地道:“爹,您常常教导女儿,不要对任何男人动心,但是女儿不孝,女儿当真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人,女儿今日便决定嫁给他,就算他日后有任何的不测,女儿也愿意守他一辈子,终身不嫁。” 魏宁浑身巨震,脱口道:“使不得……” 林灵素转过身子来,用手捂住魏宁的嘴,眼中充满了化不开的浓情蜜意,道:“别做声,爹听着呢。” 林灵素又对着父亲的坟轻声道:“爹,您听到了吗?您同意了,对吗?” 忽然,天空开始变暗,一场夜雨忽如其来。 林灵素喜滋滋地对着魏宁道:“你看,爹同意了……”说完半个身子偎依在魏宁的身上,半眯着眼睛,手从后面绕住魏宁,嘴向前一凑,封住了魏宁的嘴唇。魏宁只觉得满嘴的清香。 魏宁心中一荡,原来女孩儿的嘴唇这般的甜。 林灵素的睫毛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着,夜雨已经将二人淋得通透,但是他们似乎都不想动,就想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下一刻永远不要来。 林灵素忽然伸出香舌,撬开魏宁的牙齿,魏宁在唇舌来往中胸口渐渐发热发烫,终于放下戒备,将自己的舌头送进林灵素的檀口之中。 这一刻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林灵素猛地在魏宁的舌尖上咬了一口,魏宁吃痛,吐出一口血痰,魏宁没想到,这个女人翻起脸来,居然比翻书还快,霍然起立,怒道: “你……” 林灵素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冷冷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这句话讲完了以后,两人都忽然静了下来,一场血战即将进行。 这将是惨烈的一战!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战 林灵素陡然后退了几步,大声道:“没办法,各为其主,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你明白我的苦衷。”说完手中的银枪朝天鸣响。 就在此时,一人长笑一声,出现在龙虎山的一处屋檐之上,笑道:“多情自古空余恨,魏兄,你还是在黄泉路上慢慢体会爱情的滋味比较好,今日做兄弟的无论如何也要送你一程了。” 说话之人正是李鑫,只见他白衣如雪,夜风一吹,倒也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模样,只是他目光太过凌厉,太过乖张。 林灵素深深地看了魏宁一眼,然后一步一步后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魏宁深深吸了一口气,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魏宁知道,为了生擒自己,林灵素定然已经绞尽脑汁,将自己所有能够逃跑的线路全部封死了,且现在又是在龙虎山的地头上,自己算是人生地不熟,怎么逃,往哪逃。 该面对的人终要面对,该面对的事依然要面对,此时魏宁调整了一下呼吸,胸中涌起滔天战意,龙虎山两次几乎生擒自己的仇恨,千年祝由一脉与太平道教纠缠不清的恩怨,就让这一切在自己身上了结吧。 既然躲不了,那就战吧! 魏宁摸了摸胸口的小瓷瓶和小红珠,大声道:“此处太过狭窄,施展不开,有本事的跟着大爷到宽敞点的地方比划比划。” 说完长啸一声,向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跃去。 “抓住他。”李鑫大喝一声,手一挥,从四面八方冒出无数的龙虎山弟子,魏宁大声道:“李鑫,你是男人的就给我下来,我俩一对一,别躲在女人的裤裆里面吃饭。” 魏宁一语双关,李鑫顿时气得面色铁青,按住隐忍不发,手一挥,四名弟子已经堵住了魏宁东南方向的去处。 魏宁傲然一笑,从身后抽出小红伞,微微低身,身形若豹子一般,向前俯冲而去,没等四名弟子站定方位,魏宁小红伞陡然脱手,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前面领头的弟子的胸口,那人没有反应过来,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魏宁身形不加停顿,顺手拾起小红伞,与另外三名弟子擦身而过,三名弟子根本没有想到魏宁居然会将小红伞作为远攻武器,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魏宁便穿过四人的防守。 “砰”一声枪响,子弹擦着魏宁的头皮飞了过去,魏宁暗道一声“好险”。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娇喝:“掌教有令,务必生擒此人,是哪个不开眼的乱开枪!” 魏宁心中一动,他已经听出来是林灵素的声音,心中一叹,无论如何到底她还是帮了自己,若是任凭龙虎山弟子乱枪扫射,自己便是大罗金仙,今天也要魂归西去。 为什么龙虎山的人,每次捉自己的时候,都大费周章地摈弃现代武器而用冷兵器,每次都强调要生擒自己,魏宁对此事一直没有猜透,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要生擒自己,才使得自己一次一次逃脱。 当年赵子龙在长坂坡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今日便让我魏宁当一次独闯龙潭的赵子龙吧。 此时,侧翼四名手持长剑的龙虎山弟子,已经赶到了魏宁的身边,直击魏宁肋下的空当。魏宁双目一瞪,一名弟子连忙大声道:“不要看他的眼睛。” 但是已经迟了,那名和魏宁四目相对的弟子身形陡然一滞,魏宁不进反退,大喝一声将此人提起,单手如风车一般将他抡圆,另外三名弟子长剑已经出手,两名弟子稳住身形,另外一名弟子去势已尽,长剑就这样生生地插在魏宁手中的人棍身上。 魏宁将这名弟子朝他们用力一扔,阻止了他们进攻的来势,脚下没有一丝一毫停顿,朝着灌木林中跑去,至于那名弟子,魏宁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经过王驼子的锤炼,再加上神秘老者的再次回炉重造,魏宁终于将自己的实力第一次发挥得淋漓尽致。瞬间便破去了龙虎山弟子的两道防线,对于魏宁的实力,龙虎山的人显然还是估计不足,因为现在的魏宁已经不再是那个单单靠着阴阳眼或者天罡五雷掌混饭吃的家伙了。 屋顶上指挥着战斗的李鑫牙一咬道:“震位弟子补离位,兑位弟子分三人去坤位,乾位弟子主攻,务必缠住此人,巽位弟子从后攻击,坎位弟子伺机随时偷袭,务必留住他。” 夜风凄冷,但是此时龙虎山上却沸鼎盈天,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魏宁在阵中左穿右插,但是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就如同走入迷宫一样。李鑫见魏宁悍勇无比,开始变阵,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先将魏宁困在此处,慢慢地磨他,待他精疲力竭之时再一举擒拿。没人主动进攻,魏宁便打不开突破的口子,不得不说,在目前来说,这是最科学也是最合理的战法。 好个魏宁,身形发力,先是在一根树杈之上借力,然后踩中一名弟子的肩膀,向空中弹出两米多高,这几乎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龙虎山的弟子顿时全部围了上来,青钢剑霍然指天,在魏宁的身下竖起一道剑林。在李鑫看来,魏宁此举,几乎与找死无异,可是魏宁在半空之中,居然将小红伞打开,奇特的事情发生了,魏宁居然悬在半空之中! 龙虎山的弟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魏宁手中拿的只是伞而已,这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 魏宁知道,这伞由于构造精巧,的确能让人滞空两到三秒,但是仅仅也只有两三秒的时间。 但是对于此时的魏宁来说,两三秒的时间已经足够了,只见魏宁的手中飞出一道黑色的长绳,勾住了不远处的树梢,弹身而起整个人像飞鹰一般向那处灌木林中斜斜地俯冲过去。 魏宁心中微微一定,有道是穷寇莫追,逢林莫入,只要能够藏身在这片灌木林中,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龙虎山弟子如再想捉住自己,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魏宁哈哈大笑道:“多谢各位兄弟送我一程……” 话音未落,魏宁只觉得身子仿佛被什么绊倒了一般,低下头一看,原来是一根鱼丝粗细的细绳,由于涂了防反光的材料,所以在夜晚中根本看不出来。 魏宁身子一慌,差点摔到,身形不由得慢了半拍,而就在这时,魏宁发现前面树林里面弹出一张巨大的网,向自己扑来。 第一百四十章 受困 林灵素看似不经意之间,好像的确是对魏宁网开了一面,所以魏宁才这么轻松的连过两关,逃出包围圈,其实,林灵素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一张巨大的、乌黑的网,朝着魏宁劈头盖脸地罩住,魏宁想再移开,可是越缩越紧。 李鑫大笑道:“这张网乃是千年龙筋制成,魏兄,这是我们龙虎山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我看你还是不要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魏宁心中焦躁,暗道:怎么还不来?莫非我真的要命绝于此吗? 原来,魏宁明明知道林灵素刚才要生擒自己,居然还和她在一起,去林灵素父亲的坟头,一方面是因为,他心里的确还有着林灵素的位置,但是另一方面,就是拖延时间。 魏宁不傻,知道龙虎山殚精竭虑,倾全派之力来活捉自己,自己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明摆着提着脑袋送给人家吗? 魏宁有时候有些冲动,年少气盛,但是他不傻。 他之所以敢一个人独闯龙潭,只身相救丁滢,的确是有所依仗的。 他的依仗,便是自己的那群长辈们。 魏母知道魏宁要独自上山去救丁滢,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魏宁执意前往,这些女人们也是亲眼看到丁滢为魏宁所受的苦楚,同样都是女人,她们对丁滢的确又充满了同情,在经过反复商量之后,最后由麻衣婆婆拍板,集结魏家所有女人,前去相救丁滢。 “丁滢是因为魏宁才失手被擒的,魏家的人,从不会欠别人半分的情。”麻衣婆婆冷冷地道。 魏宁和麻衣婆婆商量好计划之后,由魏宁作为引子,前去吸引龙虎山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再由魏家的女人去寻找并相救丁滢,不管能不能救到丁滢,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在此处灌木林里汇合,接应魏宁。 计划虽然凶险,但是却不是不能一试。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魏宁一入龙虎山便马上被林灵素发现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林灵素居然一上来便将丁滢还给了魏宁,使得魏家先机尽失,所以魏宁不得不与林灵素虚与委蛇,希望魏母她们能够早日发现他已经救得丁滢了,然后按照原定好的计划,在小树林处接应自己。 魏宁尽量拖延时间,但是最后拖到凌晨两点半了,实在是拖无可拖了,龙虎山攻势已经开始,魏宁只得硬着头皮按照原定的计划,逃往小树林。 莫非自己的计划早被林灵素看透了?无论时间、路线、手段都已经算无遗策,严丝合缝,就等着魏宁自己乖乖地钻进口袋了。 刚才自己与林灵素的情形,看似柔情蜜意,其实其中却云波诡谲,双方都暗自在算计着,当真是险到了极点。 但是魏宁心里明白,他和林灵素接吻的那一瞬间,她是真心的。 魏宁在网中奋力挣扎,他担心自己,但是更担心母亲他们,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且现在出来的就林灵素等二代弟子,宁素问几个长老级别的巨头,一个都不在现场。 难道他们? 魏宁越想越急,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他现在要面对的,是怎么样从这张网里面逃出去。 后面的追兵瞬息而至。 忽然魏宁嘴里吹出一种奇特的音响,林中的野狗忽然像得到什么指令一般,飞快地跑了出来,猛地扑到最靠近自己的龙虎门人身上,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手腕。 一只狗,两只狗,三只狗,树林里面无数只狗疯了似的扑了出来,见人就咬,仿佛这附近所有野狗都赶来了,一时之间,躲闪不及的龙虎山弟子被咬了个正着,疼得他们直哭爹喊娘。 站在屋顶指挥的李鑫面色铁青,他们为了对付魏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每天都是在计算着如何生擒魏宁的方式方法,自认为应该算无遗策了。 但是却还是忽略了。 “哑狗功”这个祝由术里面最最不起眼的一个入门法术,仅仅是为了赶尸之时,路边的野狗不至于惊吓到喜神而研究出来的一个看似丝毫没有作用的法术。 但是就是这个看上去丝毫没有作用的法术,在关键的时刻却发挥出了它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来,世界是没有绝对的有用或者无用,关键是天时、地利、人和和使用者是谁了。 魏宁白日里在山上转悠,便是为了收集这些野狗,在关键时刻给他做掩护之用。 在龙虎山弟子哭爹喊娘之时,魏宁开始冷静下来,研究身上的网,终于被他找到了网的出口之所在,魏宁三爬两滚地从网中逃出来,也不敢停顿,连忙向树林中急急地掠了进去。 为何母亲她们还没有来! “小子,你往哪里跑?” 这时,另外斜刺中杀出一组人马,领头的正是许素文,只见许素文身后的一众弟子,手中每人拿着一支银色的枪,对准魏宁,轰隆一声枪响,一个烟雾弹在魏宁的身侧爆炸。 魏宁只觉得那只阳眼仿佛被辣椒水浸泡过一般,疼痛难忍,即使是那只阴眼,也隐隐作痛,身边浓烟四起。 这时候,又有几支银枪对着魏宁射来,直接刺入魏宁的皮肤中,魏宁陡然发现,这些银枪里面装的居然不是子弹,而是一种类似于倒刺的东西,一接触魏宁的皮肤,立刻全部散开,深深地勾住魏宁的血肉,魏宁用手狠命一抓,几乎将自己的一大块皮肤都给扒下来了,疼得魏宁差点昏死过去。 “咚咚咚”,又是几枪,击中魏宁,受子弹牵引的绳索开始向后收缩,魏宁顿时如同一个“大”字一般,被吊在了半空之中。 这时候,饶是魏宁神技通天,也没有办法了,只得束手就擒。 被狗咬伤的龙虎山弟子们这才从与野狗的艰苦卓绝斗争中得以解脱,一拥而上,将魏宁团团围住。眼中的怒火不言自明,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魏宁,此时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明天。 为什么母亲她们没有来!为什么?为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魏羡鬼 麻衣婆婆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由于她们人数众多,且都是女性,为了不引起龙虎山众人的注意,这几日来,她们尽挑险峻难行、人烟稀少的山路,昼伏夜出,留宿则挑那些荒落了的义庄。 麻衣婆婆道:“拿盆水来,看看小宁子在哪了?” 不一会儿魏母等人便将一盆清水端来,麻衣婆婆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在水中烧化,水面顿时变得混沌不堪,不一会儿便渐渐清晰起来,水面渐渐出现几个大字:“我已在龙虎山脚,计划照常。” 麻衣婆婆点头道:“看来小宁子一切顺利,我们都收拾收拾,按照说好的计划开始行动吧。” 麻衣婆婆刚才和魏宁是用“千里传音符”进行交流,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术,用于千里之外通讯,屡试不爽。 麻衣婆婆等人化作上山的香客。龙虎山向来香火鼎盛,前来烧香礼佛的一直都很多,麻衣婆婆们有意化整为零,混在人群中,便不会引人注目。 到了山脚下,众人便朝着一处小路前进,她们已经在龙虎山中几进几出,对龙虎山的地形已经了如指掌,所以,尽管这条通往龙虎山腹部的小山路很少有人知道,但是自然也瞒不过会炒骷算命的麻衣婆婆。 一行人在山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山路人迹罕至,并没有人发现她们的踪迹。山路迤俪,越转越深,就在众人即将抵达龙虎山后山的时候,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名老者,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麻衣婆婆挥手叫停,看着这位老者好一会儿,才生硬地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老者缓缓回过头来,笑道:“我以为时间会变,面目会变,人世间的一切都会变,没想到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麻衣婆婆淡淡地道:“你便是化作骨灰,我想我还是会认得的。” 老者微笑道:“几十年没有见了,怎么一见面还是这么大火气,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像当年一样火急火燎的?芳儿!” 麻衣婆婆不答话,死命盯着老者,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魏……羡……鬼……” “魏羡鬼”三字一出,众女人顿时发出一声声惊呼,九姑姑已经双手捏诀,大喝一声:“纳命来,狗贼!”拍出一张符咒。 “还我夫婿命来!” “去死吧!” 众女人纷纷出手,魏羡鬼身上顿时被打了七八道符咒,三四柄长剑插进了身体。魏羡鬼没有动,就这么看着魏家攻击上来的女人,魏家的女人只觉得魏羡鬼身上阴气越来越重,这种阴气仿佛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忽然,魏羡鬼飒然一笑,将插到身上的长剑和符咒一并扯下,随手扔在了地下。 魏羡鬼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让魏家所有的女人眼中露出了惊怖之色。对魏羡鬼,她们都恨之入骨,因此刚刚出手的都是自己最拿手的绝活。 除了麻衣婆婆之外,她们谁都没有见过魏羡鬼,关于魏羡鬼的传说,只在她们之间秘密地流传着,她们都知道,魏羡鬼非常厉害,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做到对法术和物理攻击全部免疫! 这仗还怎么打,这仇还怎么报? 麻衣婆婆是刚才所有人中唯一没有出手的,她只是一直紧紧盯着魏羡鬼,待阻止了妯娌们的攻击之后,她说话了:“你是不是为了小宁?” 魏羡鬼背手而立,神态中说不尽的潇洒:“小宁是我们魏家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他落在龙虎山那帮杂碎的手中。” 麻衣婆婆截口道:“你没有资格说你是魏家的人,因为你早就已经死了!” 魏羡鬼摇了摇头道:“错了,我没死,但是也非生,在你们眼里,我或许只是一个怪物,但是我的痛苦,你们是不懂的。” 麻衣婆婆冷厉地道:“我们是不懂,我们只知道,你是一个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虚伪的人,我们魏家没有你这种人!” 魏羡鬼看着麻衣婆婆,柔声道:“小芳,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不就是爷爷吗?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的。” “笑话,我只恨当年大爷爷没有一掌拍死你,留下你这个祸害,死了还要祸害我们魏家的子孙。” 魏羡鬼摇头道:“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这是我的事情,他们都是我传下的血脉,最后还给我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时候,魏母站了出来,忽然跪倒在魏羡鬼身边哭道:“我不管你以前怎么对我丈夫,我只求你放过宁儿好不好,他已经是我们魏家唯一的血脉,他要是也死了魏家就绝种了!” 魏羡鬼森然道:“这个我自有分寸,魏宁那小子我很喜欢,脑瓜子也灵活,就是有时候做人做事一根筋,转不过弯来,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有的时候适当地让他吃吃小亏,还是有好处的。” “可是如果我们不去接他,他就会落在龙虎山弟子的手里,被他们剥皮拆骨,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我自然会有分寸,龙虎山那些小流氓,想打我们魏家不死骨的主意,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别忘了我还在呢,魏家的事情,只能轮到魏家来管,哪里轮到他们!” 麻衣婆婆急声道:“那你还站在这里挡住我们去路干嘛?要是去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魏羡鬼挥挥手道:“此事我自然有分寸,你们回去吧。” “回去?!”众人顿时大吃一惊,脱口道,“那魏宁怎么办?” 魏羡鬼不悦道:“这个我自然有分寸,那小子也该炼炼了。” 众人哪里肯就此下山,都站在那,魏羡鬼怒道:“难道你们当真不怕我把你们全部格杀在此?!”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受难 麻衣婆婆深知魏羡鬼个性乖张,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叹了一口气,低声对众人道:“我们还是先走,回去后再从长计议,若是现在和这个人硬碰硬的,我们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再说如果惊动了龙虎山的人,宁儿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不行,”魏母站了出来,摇摇头道,“宁儿是我十月怀胎,一年一年养大的,你们可以不去,但是我不能,我是她母亲,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 魏羡鬼冷冷地道:“你没有听我说‘不行’两字吗?” 魏母毫不退缩,道:“我今日一定要去,我和宁儿已经约定了,若是不去,宁儿定然怨我一生一世。” 魏羡鬼声音越来越冷,冷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说过,宁儿由我照顾,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魏母反唇相讥道:“就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不放心!” 魏羡鬼不怒反笑道:“如此也罢,今日我就毙了你也不过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有种你就过来。” “过来就过来。”魏母一扬头,昂然挺胸前往。 这时候,麻衣婆婆连忙拉住魏母,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这样不但救不了小宁反而白白丢了性命,这老鬼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我们还是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再说,有这个老贼在旁照拂,魏宁应该没有事的,这个老贼虽然心狠手辣,但是毕竟还算是魏家的人,魏宁是魏家唯一的血脉,他怎么可能让他落到别人的手里。” 魏母凄然一笑道:“如果他骗我们呢?” 麻衣婆婆默然不语,这时候几个妯娌也过来相劝魏母,魏母自己心里也清楚目前的处境,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小宁拜托了。”忽然魏母语气一转,厉声道:“若是你欺骗我,我今生定然踏遍三山五岳,也要找到杀你之物,我虽不能杀你,但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能够杀你之物,难道你相信自己真的能一手遮天吗?” 魏羡鬼眼神有些迷惘,低声道:“杀我之物,世间真有杀我之物吗?若是有……”魏羡鬼忽然长叹一声,“那该有多好啊!” 隔了半晌,魏羡鬼忽然一挥手,道:“回去吧,小宁我带走三年,三年后再还给你们,你们不用找他了。” 魏母又是一震,再回头,魏羡鬼已经不见踪影了。 “认了吧,这就是我们的命,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他……”麻衣婆婆拍了拍了魏母的肩膀。 魏母哭道:“难道我宁儿的命就任由这个畜生主宰吗?” “你又不是外人,怎么不知道我们魏家的宿命,出了这么个怪物……祖宗们怎么都不显显灵,将这个鬼物带走啊……”麻衣婆婆越说越激动,最后居然抱住魏母,忍不住自己也哭了起来。 “也不一定,他说三年之后还给我们……” 魏母刚才伤心过度,没有认真去想魏羡鬼话中的含义,这时才猛地想起,浑身一震道:“三年后,魏宁就已经二十七了啊,你是说……” “唉,但愿吧,希望这怪物看在魏宁是我们魏家唯一的血脉上,网开一面吧。” “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纷纷沉默不语,她们已经习惯了宿命,习惯了生活在魏羡鬼强大的阴影之下,她们毕竟只是女人,当所有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只能相信上天,相信宿命,而不再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了。她们非凡,但也是懦弱的女子,面对像魏羡鬼这般强大的敌人,她们怯弱了,害怕了,退却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她们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些事情,虽然强大得无法战胜,但是至少她们奋斗过,表达过,抗争过,即使为此身首异处,也是死得其所了。 魏宁被绑在半空之中,稍一动弹,便浑身疼得要命。李鑫已经缓缓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魏宁,眼中说不出的得意:“怎么样?上面的空气还新鲜吧。” 魏宁瞪了一眼下面的李鑫,一口血痰猛地吐在了他的面部,冷冷地道: “不错,就是如果能够再高点就好了。” “你……”李鑫抹去脸上的血痰,用力在魏宁的腹部打了一拳,牵动肌肉中的倒刺,豆大的汗水从魏宁的额头上滚落。 “掌教交代过,要好好对他,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林灵素从后面走来,缓缓地道。 魏宁看了一眼林灵素,脸上露出一丝说不出的苦涩,哑声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醒醒吧你,都到这时候了,还他妈想着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魏宁,你可当真是情圣啊。可敬可佩。”李鑫拍着手阴阳怪气地道。 “李鑫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 李鑫看着林灵素,眼中射出怨毒之色,但是一闪而没,笑道:“是是是,你是师姐,我是小弟,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这个时候,在一群长老的拥簇下,龙虎山现任掌门人宁素问飘然而至,看了一眼被吊在半空中半死不活的魏宁,点头道:“小林,小李,你们这次干得很漂亮,我很高兴。” 林灵素和李鑫连忙道:“都是掌教策划之功,我们只是照着掌教的安排完成分内之事而已,不敢邀功。” 宁素问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两大弟子的回答十分满意,转身对着一名长老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就位了,就等他了。”说完一指魏宁。 宁素问照着魏宁看了好半晌,才缓缓地道:“魏家的血尸啊,天下无敌的血尸啊,没想到我龙虎山最终将炼成第十五具血尸,而且是天下无敌的血尸。养尸地找好了吗?” 一名长老道:“我们已经整整找了十年,三年前终于在庐山的一处险峻之处,找到一处绝佳的养尸地,我敢保证,这是天下所有养尸地中阴气最重的地方,保证能够炼出天下无敌的血尸。” 宁素问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难道他们要把自己练成僵尸?”魏宁心中呐喊道:“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以死,可以不要不死骨,但是我绝对不能变成一具僵尸,一具没有思想,就知道喝人血,任凭他人操纵的僵尸,不行!不行……” 这时,魏宁胸口的一件物品开始放出光芒,然后越来越亮,如同太阳一般,照得所有人睁不开眼睛。就在这一霎之间,忽然似乎又有一个人影闪过,然后光芒暗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怎么了,可曾有人看清发生过什么?”由于刚才光亮实在是太盛,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所以,所有人似乎好像都看见一个黑影似的东西,但是没有一人看清。 “快去看看,那小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宁素问连忙催促道。 许素文连忙上前,摸了摸魏宁的身子,忽然失声道:“糟了,这小子只有206块骨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黄金瓮 “不可能,怎么回事?!”饶是宁素问修养再好,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花了这么大的心血,搞了这么大的阵仗,要是搞出一个乌龙事件,他宁素问怎么跟手下的人解释,怎么跟江湖上解释,他这个一把手还有什么威信? “小林,我希望你能够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宁素问面色阴沉,冷冷地道。 林灵素斩钉截铁地道:“这魏宁一定是魏家的血肉,而且他的的确确有207块骨头,我敢以我的性命担保。” 许素文也点头道:“这个魏宁的确是魏家的人,这个绝对不会错的。” “那为什么?” 林灵素和许素文一齐摇了摇头。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李鑫忽然插话道:“难道刚才林师姐和这小子亲热的时候,就没有趁机摸摸看,这小子身上的骨头是不是少了一块?” “砰”林灵素一抬手,一颗子弹贴着李鑫的头皮打入后面的一颗大树之上,李鑫怒道:“你……” “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我的枪法不是每次都这么好的。”林灵素冷冷地道。 李鑫没有想到林灵素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当着宁素问的面开枪。因为宁素问在场,李鑫不敢发作,只是眼中射出怨毒之色,狠狠地道:“林师姐枪法入神,小弟领教了。” “好了。”宁素问一抬手,道,“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谁可以告诉我,不死骨在哪?没有了不死骨,这小子还有什么用!” 林灵素皱眉道:“刚才这……这……嗯,魏宁身上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你们看清发生什么了吗?” 所有的弟子一齐摇头,宁素问喝道:“还不给我找,就算是把这山铲平了,也要把我要的东西找出来。” “那,这小子怎么办……”一名长老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道。 “还能怎么办?”宁素问叹了一口气,道,“事已成骑虎之势,我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素轮,你找的养尸地可靠吗?” 一名长老站出来回答道:“我亲自去看过,乃是千年不遇的九阴之地,绝对不会错的。” 宁素问看了一眼四方道:“此行福祸难测,我也捏拿不准将来会出现什么情况,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此事虽有风险,但是如果此事一成,便是我龙虎山一脉复兴之日,所以,我要从你们中间选择一人替我看守阴宅三年。小林,二代弟子中皆以你为首,我看这个任务应该非你莫属了。” 林灵素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道:“我要留在师父身边,再说,我手头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所以……” 宁素问一摆手打断林灵素的话,道:“你的事情,我会让其他的人代理的,以后你不在的日子,就由李鑫暂时接管你手头的工作,就这样了。” 林灵素知道他的脾气,只得暗自叹了口气。 “素文,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一定要在三年之内找到这个小子的不死骨,如果超过三年,你提头见我!” 许素文浑身一震,只得道:“是。” “噗”一声响,只见吊在半空中的魏宁肩上的一块血肉被整个扯了下来,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魏宁缓缓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得如同烈焰一般,“噗”又是一声,又一块皮被扯下,紧接着,连续几声响,魏宁身上吊着的几个钩子上都撕下了一大块皮肤,扑通,魏宁居然从上面掉了下来。 龙虎山弟子大惊,连忙将魏宁团团围住。 魏宁站了起来,身体却仿佛无比僵硬,他抬起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魏宁的脸上,居然如同被炙烤了若干年的土地一般龟裂开来,然后一块一块的皮肤掉了下来。 先是脸,接着是脖子,再是胸口、手臂、大腿、小腿,魏宁整个身子的皮肤都一块一块地掉了下来,鲜血将他染得血红,将他踩踏的土地染得血红。 龙虎山的弟子何曾见过这等恐怖事情,一名胆小的弟子忍不住,手中的长剑朝着魏宁刺了过去。 咣当,一声,长剑从中间而断,咔嚓一声,那名弟子由于用力过猛,白森森的手骨居然从肘部插了出来。 “慌什么慌?”看着手下的弟子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宁素问低沉地道,“他现在只不过还是一具生尸而已,没有炼化,有什么可怕的!” 宁素问双手结印,手中拿出七枚雷劈枣木钉,分别插入魏宁的七关之内,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的阎王纸,贴在魏宁的头上,道:“拿我的黄金瓮来!” 弟子早有准备,几人抬出一口硕大的黄金打造的瓮,宁素问一只手轻巧地拿在手中,仿佛手里拿着一页纸一般轻松,将黄金瓮往下一扣,照着魏宁的头就扣了下去,再将瓮翻过来,在上面加持若干道符咒。 “抬走。”几名弟子连忙上前,将黄金瓮抬走。 “小许,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这小子的不死骨,我已经在他上面花上了太大的代价,绝对不容有失!”宁素问盯着许素文,一字一句地道。 在宁素问的带领下,众弟子开始撤离此处,只留下一部分人寻找魏宁身上不翼而飞的不死骨。在山巅的一处树顶之上,一人遥遥站定,手中拿着一枚闪着红光的珠子。 “九阴之地?”那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费了若干年的功夫都没有找到的极品养尸之地,居然被这群杂碎找到了,看来真的是人多好办事啊。” 那人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红珠,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宁小子,魏宁暂且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吃好喝供着,我三年之后再来取回,谢谢了。” 那人一阵哈哈大笑,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魏宁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天地间似乎万物都在飞驰一般,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转,都在旋转。 慢慢地,静止了下来,天地归于平寂。 “这是哪?”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魂 忽然前方一女子骤然转头,巧笑倩兮:“相公,你回来了……” “丁滢,”魏宁失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里?” 未等丁滢回答,一个梳着冲天辫子、手中拿着拨浪鼓的小孩出现了,看到魏宁,大喜道:“魏宁,你怎么来我家了?咦,这个死女人怎么也来了?”是柳灵郎。 “你叫谁死女人?”丁滢双手叉腰,柳眉倒竖。 柳灵郎对着丁滢做了一个鬼脸,拉着魏宁道:“我不跟你玩,我有人玩,我到河边划小船、摸螺蛳、包饺子,气死你个小婊子!” 魏宁一见这两冤家对头,一上来就开始掐架,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上去劝架,正色道:“柳灵郎,你小小年纪,嘴上怎么都不饶人啊?” 柳灵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魏宁,我听你的。只是,你怎么和这个死女人一起来我家,是不是想我了啊?” “你家?”魏宁疑惑了,“你是说,这是你家?” “对啊!”柳灵郎摇着手中的拨浪鼓,歪着头,将手指含在嘴里,道,“是啊,就是我家啊,你给我做的,你忘记了吗?” “你是说这里是……那我怎么进来的……” “我还要问你呢?”柳灵郎道。 “你怎么进来的,你自己都忘记了吗?”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阴冷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一名老者缓缓地走了过来,看了看魏宁,柳灵郎居然浑身莫名地发抖,身子慢慢地朝着魏宁的屁股后面躲,甚至连丁滢也是,面色惨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是你?”魏宁见过这个老者,这正是在学校中,教他天罡五雷掌的神秘老者。 老者点了点头道:“是我。” “你到底是谁,怎么可以进到这里来,还有,你当时怎么……一走了之了?还有,还有……”魏宁脑子充满了疑问,忍不住都问了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要用三年的时间,彻底改造你的真魂。” “真魂?” 老者忽然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姓魏?” “我为什么姓魏——你这不废话吗?”魏宁反驳道。 老者摇头道:“这才是我们魏家最大秘密之所在。” “我们魏家?你到底是谁?” “我是被魏家在家谱中除名了的一个所谓的叛徒罢了。” “我知道了,”魏宁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道,“你就是魏羡鬼。” 魏羡鬼没有否认,道:“魏者,半鬼也,其实我们都是不人不鬼的东西,天地不仁,居然连给我们的姓,也打上了耻辱的烙印!”说到这里,魏羡鬼神色有些激动,看上去不似平常那般能够淡定地掌控一切。 “但是我们不是看上去和凡人无异?” “那是因为魏家所有的子孙,都有一个不死骨,这颗不死骨,会弹压住我们的真身,使我们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样,若是一旦将不死骨剥离,那么,我们就会现出原形,成为不死不灭的血尸。” 魏宁想起当年在常德山洞中见过的血尸,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失声道:“难道我现在?” “不错,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的阳身成了一具血尸!” “那我现在,我到底是谁?” 魏羡鬼皱眉道:“说来也奇怪,原本我是想等那些杂碎们用‘剥生魂’的手法,将你的不死骨强行剥离后,再出手抢夺的,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自己解除封印,将不死骨取出,这种现象,以前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会对我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 魏羡鬼顿了顿,道:“我想应该是和你的这颗小珠子有关,你常年佩戴着它,大概已经和它有了感应,当时你一心求死,心中的怨气和不死骨中的死气感染到了珠子,所以它主动向你的不死骨发出接收信号,估计是这颗珠子中蕴含的强大怨念导致将你的不死骨与阳身强行分离……所以现在的你只是封印在你的不死骨中的真魂而已。魏家的人,在二十七岁之前,是没有三魂七魄的,只有一颗不死骨,但是若是我们在人间待了够长的时间,便会由于吸食人间烟火,感染凡尘的俗气,慢慢地便会变成凡人,只是其中将会遇到一些麻烦。” “那我魏家二十七岁必死的诅咒从何而来,我爷爷为什么没有受到诅咒的影响,还有我爷爷在哪你一定都知道吧?”魏宁忽然大声道。 魏羡鬼皱眉冷冷地道:“有些事情,该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现在只要知道的是,你已经死了!” “我真的死了,我真的死了吗?”魏羡鬼的话严重刺激到了魏宁,他顿时神情迷惘,喃喃自语。 魏羡鬼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死了又如何,生中有死,死中有生,什么是死,什么是生,大破之后,方可大立,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什么意思?”魏宁听出魏羡鬼似乎话中有话,连忙问道。 “你的阳身我已经请人替你代劳了,现在你的阴身就暂且在这里住上三年,这三年内,我会过来捶打你,直到你达到我满意的标准为止。” “我凭什么听你的?”魏宁倔强地道。 “不为什么!如果你不听我的,你便永远困在这旱魃精魄中,永世不得超生,你没得选择。”说完,魏羡鬼若一道青烟一般,消失了…… “宁素问对我起疑心了。”林灵素关好门,冷冷地道,“若不是如此,他断然不会夺我的权力,让李鑫那个人渣代替我的位置,而把我发配到庐山去守灵。” “这不一定,小林,看守血尸乃是极其重大的事情,除了你,我看掌教是谁也不放心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管,我受不了了!真的,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不然我会疯的。”林灵素银牙紧紧咬着,死命摇了摇头。 “不行,千万不行,我们所有的时机都没有成熟,这个局,我们已经布了十几年了,难道就因为冲动要毁于一旦吗?” “可是,许叔,你知道吗,我每天一想到我父亲,我就……这些年来,我真的好累,我不断地在骗人,戴着面具做人,我真的真的好累。” 许素文摸了摸林灵素的头,柔声道:“忍忍好吗,现在魏宁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只要找到不死骨,魏宁便可以炼成血尸,只要有一具血尸在我们手中,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魏宁,魏宁。”林灵素忽然狠狠地抓住许素文的手摇着,“魏宁,魏宁没有死,对不对,他没有死,对不对?” 许素文看着林灵素,叹了口气,道:“小林,你醒醒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林灵素倒退了几步,看着许素文,眼中充满了惊恐的神色,道:“不对,你们都在骗我,肯定不对,魏宁他没有死,我知道的。” 许素文看着林灵素,柔声道:“小林,面对现实吧。” 林灵素忽然扑在许素文的怀里,放声大哭,道:“你就骗骗我嘛,骗骗我嘛……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连骗骗我都不肯……” 许素文轻轻拍打着林灵素的背部,摘下眼镜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道:“可怜的孩子啊……你受苦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戏弄 老者走后,魏宁这才开始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没有世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万物,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混沌一片,只有自己、丁滢和柳灵郎三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其余的全是空白。 “小灵,这里,难道你就生活在这里吗?” 柳灵郎眨了眨眼睛,道:“对啊,我一个人习惯了,怎么,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我懂了。”柳灵郎点点头,忽然打了一个响指,只见天地之间开始变化,一轮太阳冉冉升起,然后再就是山脉、河流,万物开始出现,最后出现一个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魏宁和丁滢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柳灵郎还有这般的神通,柳灵郎摇了摇手中的拨浪鼓,扬着小脸蛋,看着魏宁,显然是想等魏宁的表扬。 魏宁看得啧啧称奇,道:“小灵,你真厉害。” “可不是!要不我给你变几个美女出来,把这个丑八怪赶出去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丁滢大声喝道。 “哼,我不和你这个丑八怪玩。”柳灵郎气嘟嘟地转过脸去。 魏宁知道,定然是自己在生魂自毁之时,将丁滢一并吸入这红珠中,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旱魃的精魄原本就是魏宁为丁滢找的养伤之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魏宁对这两个冤家的斗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柳灵郎这么不喜欢丁滢,估计是因为那天自己和丁滢……想到这里,魏宁脸一红,看了一眼在旁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丁滢。 “小灵,你能不能造几间房子啊?” “可以啊。只要魏宁喜欢,我就给你造。”柳灵郎一拍手,只见平地间出现一张大木床,丁滢虽然知道柳灵郎年少无忌,但是看见他不先造房子,而是先造床,不由内心一动,看了魏宁一眼。 接着,柳灵郎又连续变出几件家具,然后在外面造了一间精巧别致的小木屋。 柳灵郎再一拍手,瞬间变出另一间一模一样的小木屋,柳灵郎拍手道: “魏宁,你住这间,我住那间,至于这个丑八怪嘛,爱上哪上哪,魏宁,你真的要留下来了吗?哈哈,我好高兴啊!” 丁滢怒道:“小鬼头,告诉你,就是你求本大小姐在这里待着,本小姐也不想在这里待上一秒钟,走就走!”说着,丁滢便要拂袖而去。 魏宁连忙拦住她,因为他知道,丁滢只有在这里,才能够“活着”。如果一旦出去,不用多久,多半便要灰飞烟灭,丁滢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如果她因为和柳灵郎几句童言无忌的话动了真怒,以此闹矛盾而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就太得不偿失了。 魏宁一边安慰丁滢,一边对柳灵郎说着好话,最后好说歹说,才让柳灵郎答应留下丁滢,但是前提是不给丁滢房子住,让丁滢住在荒郊野外。 魏宁以为丁滢会拒绝,但是奇怪的是,丁滢居然答应了下来。 其实丁滢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这小鬼头实在是欺人太甚,自己若不做做样子,这张娇滴滴的俏脸该往哪搁啊,魏宁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自己当然要顺坡下驴了。 至于房子,嘿嘿,不是还有他相公嘛,有他在,他会让自己在野外日晒雨淋? 丁滢暗自盘算着,心中默默暗笑。这是她和魏宁难得独处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上次柳灵郎坏了她的好事,她早就懊恼得要死。 玩什么情调,喝什么合卺酒,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完了? 当晚,柳灵郎便独自回房休息,魏宁果然不肯让丁滢这个娇滴滴的美女露宿荒郊,竭力邀请她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丁滢一句话便让魏宁半天闭不上嘴: “是不是今晚你会和我那个?” “哪个?” 丁滢忽然一把圈住魏宁的脖子,在魏宁的耳边吐气如兰,道:“就是夫妻之间每晚都做的那些事情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害臊的?” 想起那晚的荒唐之事,虽然是在梦中,魏宁当下也面红耳赤,丁滢忽然在魏宁充血的下身狠狠抓了一把,掩口笑道:“果真还是个雏儿,看我哪天一定要吃了你。” 说完一阵香风,往山谷的深处跑去,扔下面红耳赤的魏宁。 丁滢不肯入房,魏宁当然也不肯,两人便在屋外看了一夜的星星,魏宁也被丁滢揩了一晚的油,好在丁滢点到为止,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动作,一晚下来两人倒也其乐融融。 第二天,神秘老者又来了,看了这世外桃源一眼,也不禁啧啧称奇。 柳灵郎当然对这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速之客非常不满意,嘟着小嘴在一旁生闷气。 魏羡鬼四周走了走,双手掐算道:“喜神正南,贵神西北,五鬼东北,死门正东。就这里了。” 说完,魏羡鬼双手一挥,只见平地拔出一道镜子,魏羡鬼对着魏宁道: “虽然时间有三年,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时间会很多,从今天起,我便要开始炼化你的阴身,若是龙虎山那边将你的阳身炼好,而你这边的阴身却没有炼化到一定的强度,阴阳不能相承,你将永远不能再重生,将永远困在这里面,成为无冢之鬼,而你的阳身,便会成为不死不灭的血尸,到时候,阳身不能控制阴身,你将成为一具比旱魃更为恐怖的怪物,危害人间,你自己想想看吧。” 魏宁问道:“难道我真的可以重生吗?” 魏羡鬼道:“我魏家不惜牺牲数代弟子,我穷毕生之力,便是为了你这个不肖的子孙,我当然有把握!” 魏宁道:“难道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 魏羡鬼道:“虽然中途出了些小岔子,但是大体如此。” 魏宁涩声道:“包括我的死,和我爹、我叔叔等等这几代魏家的诅咒也是和你有关?” 魏羡鬼皱眉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现在你只要知道,你必须在这三年之内,全力一拼,不然,你将永世不得超生,你没有选择,你也许认为我会骗你,但是,你现在如果试试的话,按照我安排的方法,你还有重生的机会,不然,你就永远在这里和这个小鬼还有这个小姑娘过上万世万年的时光吧。” 一直在旁听着的丁滢忽然心中一叹,暗自道:“若是能和他在此处逍遥万世,也未尝不可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炼魂 魏羡鬼不再和魏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今天,就由炼魂开始,由于你只有一道生魂,和别人的三魂七魄很是不同,所以简单得多,但是同时也痛苦得多;将自己的生魂屹立于天地之间,永世不消除,这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炼魂一道至为重要。其次,再炼你的心,让你心如磐石,坚韧如铁,这是锻炼你的心智。再则炼形,让你不惧日光雨露,肆意驰骋于五湖四海,不受六道轮回的约束。三者炼完,你方能大成。这炼魂一道,最为痛苦,时间最长,但是也最为根本,乃是所有一切的基础,今日,我便以我这些年来苦心孤诣为你收集来的天下至邪至阴的凶灵助你炼魂。” 魏羡鬼指着那扇门道:“这里面乃是‘天罡六阳阵’,将先天八卦中的六十四卦分为阳性六组,把其中所应该变化为阴性的位置也布上阳卦的阵法。这种阵法不仅可以控制一切外来鬼魂力量的入侵,还可以阻挡阵内的一切鬼魂或其他的邪恶力量的外泄。但是天地分为阴阳,如果只有阳没有阴就会走极端,而变成煞阵,我将此阵建立在这阴气极盛的旱魃精魄的阴眼之上,布的阵虽然是极阳,而阵中所困的却为极阴,这样的做法正好做到阴阳互补,万象循环不息。你在此阵中修习,不但可以吸收天地之间至纯至阳的阴阳二气,做到洗髓伐毛的变化,而且可以让你在其中不断接受来自于天地之间最为凶残的凶灵的袭击,不断历练你的生魂,让你达到最佳的炼魂状态。你进去吧!” 魏宁心道:“他说的没错,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反正自己已经是‘烂命’一条,‘烂鬼’一个,依他的实力,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欺骗自己,先试试看吧。” 魏宁一念至此,看了看丁滢和柳灵郎,两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魏宁,充满了关切之意。 魏宁刚一进阵中,只见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一般,身边凭空冒出无数的鬼怪,用力拉扯着自己,魏宁拼命的反抗,但是脑海中不禁杂念纷飞,身子时而如炭火烧过一般极热,时而犹如掉入九幽冰窟时一样极冷,时冷时热犹如过山车一般,让魏宁头疼欲裂。 “不要动,听着,静守聚性,心守太虚,意照气穴,勿忘勿助,寂而照,照而寂,只要守得一丝灵台清明,就不会有事。”魏羡鬼的声音在魏宁的耳边响起。 魏宁忽然打了一个激灵,他知道是魏羡鬼在提醒自己,连忙死守住灵台的一丝清明,任凭鬼怪乱飞,幻象乱呈,都不去管它。 忽然一切幻想都消失了,魏宁发现自己仍然处于原地。 “你……”魏羡鬼指着柳灵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只是看见好多坏人在欺负魏宁,所以,所以才出手打跑他们的……”柳灵郎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将手指衔在嘴里,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般,低着头,不敢去看盛怒之下的魏羡鬼。 魏羡鬼苦心收集的天下厉魄,一转眼的功夫,被柳灵郎在瞬间便打散了三分之一,怎么不叫他怒火攻心,气急败坏,若是这小子,一看到魏宁吃亏了,便马上出手相助,打散厉魄凶灵的话,魏宁还炼个屁啊。但是此处乃是柳灵郎的老巢,它虽然不知道,但是魏羡鬼知道,在这里,它就是王,只要它一个意念,出现在这里的天地万物都将在它的掌控之中。在外面的世界魏羡鬼能够降伏现在的柳灵郎,但在这里面,却万万不是它的对手。 骂又不管用,打又打不过,魏羡鬼千算万算却算丢了这个小东西,此时怎么不让他气到五脏俱伤,总之,只要有这个小怪物在,一见魏宁受苦便出手相助,他们二人是没有法子再练下去的。 魏宁此时已经猜到了事情原委,就走过去,抱着柳灵郎道:“我是在练功呢,没有人欺负我,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好待着,或者跟丁姐姐玩玩也是可以的啊。” 魏宁极力想修补丁滢和柳灵郎的关系,所以极力撮合他们在一起。 柳灵郎点头道:“嗯,好的,魏宁,我知道啦,我以后不会再乱动了,我乖乖的,可是你练完功了要陪我玩,还有,我不喜欢那个丑八怪。” 魏宁不由莞尔,对着魏羡鬼道:“前辈,我们再来吧!” 庐山,云深不知处。 许素文叹为观止,道:“这掌门人真是机关算尽了,下葬一事,掌门人处处犯凶,下葬之日更是百年难遇的将军箭日与八杀之日相冲,便是凡人,光光捡着这时日下葬,那出来的也定然是具极品的僵尸,再加上这下葬之位坐山正五行亡命纳音,再看这地势,分明是飞凤落阳之穴,主的便是大凶,凶山、凶穴、凶位、凶时,这魏宁,可真是千古一人,全都占全了,啧啧啧,三年之后,还真不知道成什么。” 林灵素淡淡地道:“掌门人三番五次交代,不可伤了他,为的就是得到一具完整的血尸,现在血尸已下葬,不死骨却消息全无。没有不死骨,便是没有控制这血尸的钥匙,到头来也是徒劳无功。血尸出世,你我若无不死骨控制他,都要命亡九泉,有何高兴可言。” 许素文皱眉道:“小林,你就不去再看他一眼。” 林灵素叹了口气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看了又怎么样,不看又怎么样,徒增烦恼罢了,许叔,下葬吧,不要误了时辰,到时候,你我都是死罪了。” 许素文点了点头道:“小林,你开心点吧,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眼睛都……” “许叔,葬了吧,是我对不起他,今生已经无法偿还了,来世再说吧……”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