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膛手杰克的百年孤寂》 序 一八八八年的伦敦,是一座藏污纳诟的城市。英国各地,乃至于在德国等欧洲大陆无法谋生的人们,像污水流入水沟一样第流经伦敦。 这些人毫无列外地都都住在东郊,也就是所谓的伦敦东区(贫民区)。当时经常有七万五千人在那个贫民区里蠕动着。 散发出腐臭味道的成排出租房子里,一个房间住着好几个家庭,地下室还有人与猪同居的情况。 偷猎炉子、狗、老鼠等人住的房间最可怕。为了把那些动物的毛皮卖给商人,他们在房间里剥皮,所以总是弥漫着动物的毛发臭味,而他们的妻子做手工糊火柴盒的浆糊味,则与厨房腐败的鱼鱼蔬菜混在一起。可是,住在那样房间的人,却绝少打开窗户。因为房子的外面也一样臭。 然而,他们的生活还算好,因为贫民的下面还有将近十万人口的赤贫阶层。他们没有固定的收入,被迫过着比贫民更低等的生活。他们衣着简陋,没有鞋子可以穿:有鞋穿的人,对他们而言鞋子比较像是装饰品,并没有太大的实质用途。 最让人惊讶的是,还有人过着比赤贫阶层更糟糕的生活,他们是乞丐、流浪汉、罪犯等等。这些人的数目不下于一万一千人,他们饿着肚子,整日像狗一样在东区徘徊,四处寻找食物,睡在建筑物的屋檐下或空地上。他们虽然是人,却过着和动物没有什么差别的生活,只求能活下去。 生活在底层的人们中,女性大多站在街头拉客,靠出卖肉肉体为生:男人能做的工作则是捡狗大便,把狗大便卖给皮革的鞣皮业者,因为狗大便能让皮革有更好的光泽。 不管怎么努力,他们辛苦了一天所能赚到的钱,大约只是西区的有钱人们赏给擦鞋匠的小费。上一个世纪末伦敦东区的边缘,就是这样的状况。 上层社会的人有钱有地位,温饱思淫欲;下层社会的人因为贫困与绝望,铤而走险地过活。一般人虽然不支持他们的行为,但是自己的所做所为武器是和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人们对特殊的犯罪行为或性虐待狂的发泄行径,总是给予异常的关注、 就想去奇观马戏团观看“象人”一样,到监狱前看处决犯人,都是一种残酷的嗜好。一八六六年废除在监狱处决犯人的惯例之前,人挤人地为成人墙,把执法者拿着斧头当众砍下死刑犯头颅的事情当成一个节目。 “开膛手杰克”的连续杀人事件,便是发生在那样的时代、那样的地方。“杰克”像在对那个无趣的世界挑衅般,将层层累积起来的怨恨注入刀子中,砍断了妓女的咽喉,并且一刀从妓女的心窝口迫切到下腹,把内脏一一来出来放在桌子上。 那真的是令人作呕的事件,可是就某种意义而言,却是那个时代必然的产物,杰克和被杀死的妓女一样,都是可悲的被害者。 时光流逝,经过了百年之后的现在,世界的中心早已经远离伦敦。伦敦变得安静了,街道干净得仿佛是公园的墓地,以前在街头上徘徊的妓女和贫民们的身影消失了,可是,从前聚集在这个世界中的富豪们也同时离开了这里。海德公园内拥有百年树龄的柏树,应该可以见证伦敦的这一页兴衰史吧! 谁也看得出文明的中心已经往西度过大西洋,而一九八八年的现在,与百年前的大英帝国首都一样充满矛盾的城市便是柏林。 西柏林是一个奇妙的都市,像孤岛一样地独自飘浮在可以说是希特勒千年帝国遗产的东德“红色大海”里。他的四周是高耸的围墙,住在里面的人虽然仿佛被关在围墙里的囚犯,其实却是“自由”的。 一九六一年,无数想翻跃耸立在柏林中央围墙的德国人留血了,而开枪射击他们,让他们流血得人,也还是德国人。 因为有高耸的围墙,所以围墙边缺少绿化的公寓租金也一直无法提升。围墙带来的压迫感和象征危险的意念,让多数人对这个地区敬而远之。 像这种房租低廉的公寓地区,如果只租给学生的话也还好,可是当从外国迁度而来,没有固定工作的劳动阶级也住进来以后,这个地方就渐渐变成贫民窟了。而这个像百年前伦敦东区的地方,也位于这个都市东边的围墙边,在克劳兹堡(kreuzberg)或莫阿比特(moabit)一带。 西边的政府不承认东德是一个国家,也不认为东柏林是东德的首都。因此,有不少从土耳其、波兰或南斯拉夫等过流窜出来的难民,经由东柏林,进入了西柏林,在克劳兹堡停下流浪的脚步。西德政府因为希特勒时代所欠下的人权债务,所以无法拒绝难民的流入,刀子如今西柏林两百万人口当中,有百分之十二是土耳其人。随着克劳兹堡的贫民窟化,柏林围墙边变成了二十世纪的“伦敦东区”。 流窜到西柏林的难民只能从事清道夫或简单的餐饮从业员的工作,也有一部分人从事色情行业、开设色情商店,女人变成了妓女。她们大多是公娼,但也有站在街上拉客的私娼。 西德的人民很想离开这样的西柏林,住在西德的本土境内,所以仿佛孤岛的西柏林曾经出现大量人口外移的现象。西德政府为了守住西柏林这个据点,便免除西柏林年轻男子服兵役的义务。 如此这般,西柏林颓废了。如今的西柏林已变成外国势力与观光客获取短暂快乐的边塞地区,实质上从北到南依序成为法国、英国、美国分割统治的殖民地。 这里街头上的年轻人对政治十分冷漠,他们不愿对政治的事情发表言论的理由,是他们感到矛盾;而导致他们矛盾的,单纯只是因为他们正巧出生在这里。 第1节 一九六二年的十一月,我好像出生在汉堡南郊的仓库街区,那里是一个令人作呕的贫民窟。不过,尽管是一个什么东西都在腐烂之中的区域,在十一月将尽的时候,还是给人一种相当干净的印象。因为天气变冷,街道上的垃圾不再发出扑鼻的臭味了。 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样的女人,也不知道她的职业。但是,看到她死时的摸样,大概就可以想象她是怎么样的女人了。 我母亲死的时候,听说才24岁,但是她住在仓库街区边缘又小又脏的公寓里,那个公寓比丢弃垃圾的地方还要臭。我懂事之后,还到哪里看过好几次。不过,我没有进屋子里看,因为没有那种必要。面对房子窗户的小巷里,随时都有装满不知道是什么奇怪药罐子的木箱,或堆积如山的生锈铁屑,只要爬到那些东西的上面,就可以从窗户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了。 那是一件地板上铺着粉红色瓷砖的奇怪房间,很像城市郊区便宜旅馆的厕所。 母亲的肚子被剥开地死在那里。她的咽喉被吃了一个大洞,刀子从她左边的肚子一路切割到脸颊。 腹部的裂痕也一样,伤口从心窝直切到下腹部。像老旧床垫的外层帆布被切割开一样,内脏有如弹簧或棉絮般从肚子里翻出来。 某个脏器被剖开,里面的“东西”被掏出来,抛在地板上。被剖开的器官是子宫,缠绕着脐带,全身是血躺在粉红色瓷砖上的“东西”就是我。当时的我处在假死状态。而代替我被塞进肚子里的,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是《圣经》。很慎重地塞进肚子里的是两本厚厚的《圣经》,一本英语班,一本德语版,实在太好笑了。 大概是发现得早吧,医生剪断了我身上的脐带,做了紧急处理后把我放在保温箱里。虽然早产了一个月,我却因此奇迹般地活下了,也才可以如此眺望这间有如猪舍般的小屋二十几年。不过,我对医生或这个世界并没有感激之情,因为我并没有拜托别人让我活下来。若真的要道谢,或许我应该谢谢杀死我母亲的家伙。不知道那家伙是哪一根神经出了问题,而把我从子宫里掏出来,让我不至于在母亲的体内窒息。 感激之情、神、教堂、祈祷等等,都是无聊的事情。我的生命根本没意义,我只是一个垃圾;所以培养垃圾的这个世间,则是一个大垃圾场。因为我的名苑原本应该是死在冷冷的粉红色瓷砖上。 我已经在柏林住了将近二十年。汉堡虽然是一无是处的城市,但是柏林有过之而无不及,根本是一个“粪坑”般的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到勾着妆似有钱美国人的手臂,摆出得意面孔的轻佻愚蠢的臭女人们;和自以为是好人,其实和我们没有两样的警察……想到这些,就让我作呕。 西柏林真是个奇怪的城市,车子不管往哪个方向行驶,只要开个三十分钟,就会碰到国界,所以说这里像一座岛屿,而且是像关在笼子里的小岛。这座小岛的四周是“红色”的大海,必须搭乘飞机,才能离开这里。这么小的地方,苏联想要的话,就给苏联好了。 因为地方实在太窄小了,所以空气里弥漫着腐败的恶臭。我住在克劳兹堡的一角,像是垃圾车忘记造访的地带,一大早街头就到处可见拉客的妓女。我所知道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不嗑药。我从小就很少吃到面包牛奶,可以说是靠酒精、可卡因、印度大麻给养大的。 还有就是摇滚乐。如果没有滚石合唱团和那些玩重金属的家伙,如今的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会因为在柏林街头四处纵火而关进监牢,或被人为精神有问题而强制关在精神疗养院吧!可恶,活着不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幸好我现在可以在房间里大弹吉他,可以在街头上卖项链,可以让警察火冒三丈。条子是那些丑女人的爪牙。自己也住在肮脏的地方,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却自以为比我们高尚。不过是籍着指责我们是坏分子的言论,来自我暗示自己行为正确罢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仓库的三楼。因为是我哥们儿占领的地方,所以当然不用付房租。不过,明明每天什么事也没有做,这里的墙壁还是越来越脏。玻璃窗也一样,不管怎么擦拭,都像是生锈的铁板。 因为窗户开磕的情况不太好,所以雨水会从窗户的缝隙渗入室内。再加上仓库太大,即使是晴朗的日子,阳光也照不进仓库内,使得整座仓库好像整年都是冬天,所以我经常全身裹着毯子,蹲在肮脏的床上喝啤酒或嗑药。 这样的生活当然很不像话,可是我能怎么样呢?因为只能靠着当酒吧调酒员或服务生的工作来勉强生活下去。因此要活下去,还是马上死掉,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手上的薄尼龙手提袋里有铁质的工具箱,里面装着沉重的铁块,因为太重了,所以尼龙手提袋好像已经撑不住,快要破掉了。 我把尼龙袋夹在腋下走在街头上。街头橱窗里秀着九月二十四日星期六的字样。因为是星期六的下午,所以街上的人很多。 一个眼睑涂着蓝色眼影的年轻女郎,勾着有钱外国男人的手臂,走在我的前面。我跟在他们的后面,看他们进入饭店里后,便在门厅里等着。因为我估计他们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办完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小时后女人就一个人出来。大概拿到不少钱,能足够痛快地享受这个周末夜了吧!看她走出饭店,往地铁的方向走去后,我也站起来跟着出了饭店。 女郎坐在列车的座位上,我把尼龙袋放在网架上,然后站在她的前面,看着她从短短的裙子里露出来的大腿。女郎的视线从我肮脏的牛仔裤裤管往上爬,最后和我四目相接。我对她眨眨眼,她在我眨眼的那一瞬间露出惊吓的表情,然后很快转开脸,眼睛里同时闪现轻蔑之色。 车厢里人挤人。我生气了。果然如我所料,对这个女人来说,没有钱的男人就不算是男人。 电车进站,门要开了。我作势要下车,伸手拿网架上的尼龙袋,让尼龙袋掉落在女郎的迷你裙上。 铁在袋子里发出匡当的声音,女郎的尖叫声随着响遍了车内。她还大声哭里出来。她的骨头大概裂开了吧?应该有一阵子不能做爱了。 我得意地下车,走到月台上。但是,一个歇斯底里女人的叫骂声已经追了上来。她好像从头带尾都看到了。女人抓住我的袖口。受不了!真烦! 挥出一拳,正中女人右边的额头,那女人立刻往后倒,头先朝地倒在从客满的电车里走出来的人群中。 当天深夜,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第二天的凌晨。克劳兹堡的区的巷弄里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乐子了。 结束服务生的工作后,因为想早点回家,我加快脚步,朝位于仓库内的窝走去。一走进后巷,幽暗的空地那边传来了女人窃笑的声音。 还想不止一个女人,而是好几个。她们压低声音笑着。当我正要从他们前面走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看到我。 “喂,小哥。”女人低声叫住我。我一停下脚步,一个胖胖的女人一边拍打膝盖上的尘土,一边从暗处走出来。 “什么事?”我说。对方好像是一个妓女。 “不找个乐子吗?” 那个女人果然如我所料。 “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说。谁想要这种肮脏的女人呢?不知道她身上带着什么病菌!可是,我正想走开时又被那个女人叫住。 “不用钱哦!”女人说。 “为什么?”我问。 “因为是一个间隙中的新人嘛!还很年轻呢!我么要教他怎么做生意,所以免费让小哥你玩一次。”女人说着,便把我强拉到巷弄里的暗处。一看,一个女人被四个妓女按住手脚,像一个大字一样躺在石头上面。那个女人穿着粉红色的洋装,好像想说话,可是嘴巴里被塞着东西,所以完全发不出声音。 “你们不喜欢这个新来的?”我问。看样子是同行之间的处罚行为,这是常有的事情。 “你很聪明嘛!玩过我们这种女人吧?”胖女人笑着说,“好了,不要推三阻四,你就上吧!”说着便掀开躺在石头上的女人的裙子,胡乱地扯下她的内裤。 “看,你的小弟弟站起来了哦!”女人放声大笑。既然碰到了,就接受对方的好意吧!可是,在办事的过程中,女人们不断在旁边敲锣打鼓,无聊地嘲弄着,让我很不舒服。 我生气了。因为太生气,所以进行到一半就不玩了。真是一群恶质的女人,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2节 莫妮卡·封费顿,22岁,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是一位讨人喜爱的女人。她已经当了四年的女警了,男性警官们对他的评价非常好。 她和金丝雀一起住在林克街里的一栋朴素公寓里,擅长烹饪,假日经常烘烤蛋糕,招待述里的同时喝茶,很多同事都享用过莫妮卡泡的茶和烘烤的蛋糕。 今年九月起,莫妮卡调职到风纪科,主要的工作就是处理街头妓女的问题。因为很多妓女的年纪与莫妮卡差不多,所以对莫妮卡来说,这是一份相当沉重的工作。 关于街头的妓女,有必要在此做一些说明。原则妓女是指取得真实买春资格的女人,称之为公娼。拥有公娼身份的女性,就可以在类似汉堡的红灯区那样地地方、在呗认可的专门场所从事性交易的工作。 但是,有些从事性交易工作的女性并没有取得公娼的资格:另外,有些女性虽然也有公娼资格,却竞争不过同行的女性。无法取得公娼资格的女性通常是年纪太小了,因为要取得公娼资格的话,年龄不可小于十八岁。 相反的,有些女性则是年纪大、太胖,或是年老色衰了,这样的女性很难在集团内工作,如果她们还要从事妓女的工作,只能以非法的方式卖春,变成站在街上拉客的街头妓女。 她们做生意的方法不尽相同,在街头交涉好了后,有些是跟着男人回旅馆,有些是带回自己住的地方,也有些是在暗处便就地解决了。因为是不合法的,所以没有一定的规范。 最近最常见的,就是客人坐在车子里与妓女交涉,交涉成功后,客人便把妓女接走。不过,在发生轰动一时的“开膛手杰克”事件后,这种交易方式就销声匿迹了。 为了方便让坐在车子里的客人挑选,多数的街头妓女会站在大马路的旁边。可是以这种方法交易,妓女便看不到客人的脸,对纪律来说相当危险,所以也有些纪律宁愿站在比较狭窄的小路旁。 不管怎么说,变成街头妓女的女性,她们的人生观,通常浮躁而不稳定,是警察必须特别注意的一群人。莫妮卡的工作就是负责注意这种旅行的举动。 莫妮卡在风纪科的工作除了固定的巡逻外,就是辅导未成年的女性,劝她们从事别的行业。可是风纪科的工作又实在太忙,并没有能力班那些女性找工作。 莫妮卡的情人卡尔是重案组的警员。卡尔身材高大魁梧,是一位英俊的金发青年。因为彼此的工作都很忙,所以他们每个星期约会三次,每两日在莫妮卡的公寓见一次面。 莫妮卡深爱着卡尔,最近正计划着结婚的事情。她想在结婚后继续工作一阵子,打算储蓄到足够的钱后,在专心做家庭主妇、生小孩。她还年轻,可以做长期的计划。 九月十日,做完爱后,莫妮卡头枕着卡尔的手臂休息时,卡尔在莫妮卡的耳边这样低语着:“你还爱我吗?” “当然还爱你。”莫妮卡偎依在情人赤裸的胸膛里说,厨房那边传来金丝雀好像嫉妒般的啾啾声。 “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什么?” “什么意思?” “我是可以一起上床的男性朋友,还是……” “你在说什么呀!”莫妮卡笑了。说:“你是我的护身符。像妈妈给的十字架项链一样,即使在工作时也要戴在身上、放在心里面。”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卡尔说。“那么,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卡尔把一个冷冷的东西放在莫妮卡赤裸的腹部上。莫妮卡因此而亲亲哎哟了一声。因为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好像被塞进肚脐的凹洞了。 莫妮卡连忙做起来,盖在大腿上的毯子因此滑落了。 “什么东西?”接着,她看到一颗白色发亮的小石头,正好填上自己肚脐的凹洞。然后,她惊呼出声。 “这个,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吗?是钻石呀!是我家代代相传的东西,很久以前我的祖母给我的。我的祖先好像是国王哟!” “你要给我?” 莫妮卡把那颗小石头从自己的肚脐凹洞里拿出来,右手拿着荧光灯照着那颗石头。 “是你的东西了。祖母叫我把它送给我想娶的女人。” “哇!你的祖母真好。可是,这是很昂贵的东西吧?” “不算太贵。这颗钻石只有5克拉,但是色泽不错,所以大约值两万马克吧(约十四万人民币)。近来钻石的价格下滑了。” “我不能收这么昂贵的东西!” “一点也不贵。因为如果用它买下像你这样的美女的一生的话。”莫妮卡笑着,亲亲地捶了一下卡尔宽厚的胸膛。 “不过,这是一颗裸钻。” “可以做成戒指,也可以拿来当项链坠子,随自己的喜好,想做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原本好像是壌在国王的时钟上的。因为时钟坏了,当时就赏给了下人。” “嗯……” “这颗钻石好像是最好的一颗。” “卡尔,谢谢你,我会一辈子珍惜他的。” “要把它壤在戒指上吗?” “我不知道。不过,做成戒指的话,会不会太显眼了?女警不适合戴这么华丽的戒指吧?” “是吗?” “我会把它随时戴在身上。工作的时候也一样。” “唔?那样很危险吧?” “放心啦!” “不要搞丢了哦。” “当然不会丢了。” “嗯。” “风纪科很辛苦吗?” “比交通科轻松。最辛苦的就是重案组。” “没错,没错。如果你被转调到重案组,那我就立刻申请离职。这样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因为要存钱买房子,所以短时间内我们两个人都必须工作。” “可以拿这个当做首付款呀!” “怎么可以随便放弃这种有历史渊源的宝石呢?会找到天谴的。” “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为什么回来当警察呢?” “我当警察奇怪吗?不适合吗?” “你当警察并不奇怪,只是更适合当一个在家里打毛线、灯先生回来的好太太。你自己不这么觉得吗?” “有时会有那种感觉。”莫妮卡点头说。 “是吧?星期五烤蛋糕、星期六逛婴儿用品卖场的女人。” “是吗?我应该是那样的女人嘛?” “也不是啦。但是,你更不像腰间挂着手铐的女人。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当警察。” “因为我家是警察世家。我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是警察。别小看我哦。” “可是,你的母亲、祖母、曾祖母,并不是警察吧?” 莫妮卡笑了。她说:“他们不是警察。但我家只有姐妹,我又是姐妹里的老大,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守住祖先的职业。” “这是自我牺牲的情怀吗?你以为你是十字军吗?” “我没有那么想。不过,有时我会感到空虚。” “为什么?” “警察就像除臭剂一样,非常努力地在消灭令人厌恶的臭味。可是,一直喷洒除臭剂也不是个办法,消灭腐败恶臭的根源才是消除恶臭的正确方法。否则社会不会变好的。” “那是政治家的工作。” “用说的比较容易。但是,确实负责妓女问题的人是我呀!或许我只要做上面交代的事情,拿多少薪水做多少是就好了。可是,真的那样就好了吗?” “也许你适合当老师,然后一一去学生的家里拜访。”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那么做。” “考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办不到。柏林这个城市的问题太多了,妓女的问题只是让这个城市发臭的原因之一。难道你想独自一个人解决国境的问题吗?” 听到这些话,莫妮卡淡淡地笑了。 “你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失望吗?”卡尔低声地问。 “不是那样。” “看着你,我有危险的感觉。” “是吗?” “恩。我希望你能早点辞掉女警的工作。” “我不会辞职的,因为这是重要的工作。” “对,是重要的‘男人的’工作。” “警察的工作里面也需要女性,所以女警有存在必要性。例如说要调查妓女裙子里面的情形时,就不会让你去了。” “嗯。”卡尔搔搔金发,笑了。“我只要调查你的裙子里面就行了。”卡尔说着,便把莫妮卡推倒在床上。他趴在莫妮卡的身上,亲吻着莫妮卡的嘴唇。 “等一下、等一下!”莫妮卡一边叫、一边轻轻地把钻石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第3节 做了那样的梦,那是吃了药后、睡得很沉的日子。在不知名的遥远地方——像是世界尽头,一个人也没有的十字路口,买卖牛奶的货车与摩托车正面相撞了。 火车翻到了,十字路口的地上混合司机的血与牛奶。 我站在十字路口注视着那个情形。白色的阳光照耀着地面,现场除了我以外没有别的观众。 仔细看,这里的地面不是泊油路面。象牙色的干涸泥土地上,到处是细小的裂痕。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耳垂也被风吹动了。一走路,鞋子就在干涸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那声音好像在耳朵旁边发出来的一样,大到足以震动脑壳。 我一直往前走,把十字路口抛在身后。这里的景象好像电影你的场景,出了十字路口的一角有几栋建筑物外,其余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像裸女般起伏不平的沙漠上,是从云层的缝里洒下来的阳光。 想起来了!我正寻找自己的爱人。艾尔桂·索玛,长久以来我深深爱着的女人。为了她,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她在我的身边时,我就会提起精神,就算一向不喜欢的上班族工作,我也愿意去做。 她是一个人性的女人,不把麻烦别人当做一回事,还傲慢地以此为乐。 约会的时候,她总是会迟到。不过,迟到总是比不到好,所以她一点也不介意让人等一个小时或两个小时,而且人到了以后,还会要求我买东西给她。 不管是泳衣、鞋子还是皮包,我都愿卖给她。我住在残酷的阁楼里,过着只有水和面包的生活也可以。只要能够买东西给她,顺利地和她过生活,我就满足了。她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仿佛是从卢浮宫里的美术品般,有着一双漂亮的、非常适合迷你裙的长腿,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不论她走到哪里,周围的男性都会被她吸引,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她是我的骄傲,我没有一日不以他为荣,她应该就是我的一切了。至于是我的哪一个部分的一切呢?没错,就是我自尊心的一切。 可是,艾尔桂索玛却突然从我的面前消失了。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她像被强烈的阳光融化了一般,突然不见了。 我受到了打击,不断地四处寻找他。套用弗洛伊德的说法,我的自尊心从她不见了的那一刹那开始,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艾尔桂被搬家了。我为了寻找他,所以来到这个沙漠里的街道。 不就,我终于在发出白光的干涸地面上,发现了点点的血迹。是艾尔桂的血。我沿着血迹,走在已经变得像石头一样硬的黄色地面上。 一栋建筑物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屋顶巨大的像竞技场,但是建筑物很新,好像是一栋新式的医院,也像是在地球上着陆的外星飞碟的母舰。 看起来像正面大门地方,有二十四阶石头切成的阶梯。推开玻璃门后是一间像足球场般的大房间,白色的瓷砖铺满了整个房间,这里看起来好像是一间巨打的手术室。房间里有几张像手术台般的桌子,桌子上有许多白色的桶。 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站在房间的中间。他的手戴着粉红色的橡胶手套,脸上戴着黄色的面具。 “雷恩·何尔查,欢迎你来这里。”穿白袍的男人直呼我的名字,并且接着说:“你来这里找女人吗?” 我没有回答他是或不是。因为别人要怎么解释我的行动,是别人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茫然地抬头看看天空。一直以为这是一间有屋顶的房子,原来是自己想错了。湛蓝的南国天空里,浮着几朵黄色斑点、样子很奇怪的云。 “雷尔·何尔查,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那个女人是坏女人;是非常不是你的女人。” 那家伙像大学教授在对学生上课一样地说着。我突然想到所谓的“父亲”或许“父亲”那种男人,就是会这样说话的人吧! “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带着面具的白衣男人说:“她再也不会让你,或其他男人痛苦了。” 男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着。 “现在我就让你看看她吧!你知道她的本质是什么?”男人说着,装模作样地拿起身旁手术台上白色桶子,让我看了捅里像肉肠一样的潮湿物体。然后,他把桶里的粉红色物体捞起来,并且高高举起。那个物体很长,他好不容易采用两手抓好、拉开。 仔细看,那完全不是肉肠,而是红色、柔软的块状物体。块状物体的中央上部有一个圆形物,圆形物的左右两边各连接着小小的球体。男人抓住小球体的附近,拉开那个物体。从左右两个球到中央的大球,以红色的带子相连;从中央的球往下,是一块往下掉垂、湿湿的长筒型东西。长筒型东西的下面,是一块黑黑的肉片。 “看吧!这就是艾尔桂·索玛的生殖器。左右的两个小球是卵巢,中间的大球是子宫,垂垂挂在子宫下面的是阴道。阴道最下面的东西就是小阴唇。这就是艾尔桂的‘女人’。” 男人说完话就松开手,于是艾尔桂的生殖器便“啪嗒”一声,掉落在白色的瓷砖上面,变成一块湿答答的板子。 我感动到全身颤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阴唇。地上的小阴唇已经不是性的对象了。那是一块干的肉片,像鸡冠一样。 “这就是消化管,这是舌头,一般都在嘴巴里面。” 他好像要开始变魔术一样,从桶里拉出湿滑的管状物体。液体从肉做的管子里,滴答滴答地滴落到白色的地板上。那是奇怪的、像蓝色墨水般颜色的液体。 “这是食道,这这一块是胃,这是胰脏,这是十二指肠,接下来的是空肠……” 男人把桶里的肉管拉出来。 “然后,这一带是回肠,也就是小肠。总共有五、六公尺。” 许多的内脏滑溜溜地卷在一起,盘缠在地上,发出强烈的血与内脏的腥臭味。 “这是盲肠、阑尾、结肠、直肠……” 发黑、变变粗的脏器像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珍奇爬虫类、 “连接在最前面的是肛门,这就是终点了。用一句话来形容人类的话,人类基本上就是一条管子。从嘴巴到肛门,正好是一条管子。而这条管子是那个人身高的五、六倍。把刚才的生殖器连接在这条管子上,就是那个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我雀跃地点了点头。欣喜的感觉一波一波地涌上来,那种强烈的兴奋感,和做爱时的快感十分接近。在强烈的喜悦感下,我想大笑。 可是,想笑的感觉过后,喜悦的感觉消失,调入地狱般的绝望感立刻充斥着我的全身。我的心里还有兴奋的余韵。那个艾尔桂·索玛已经永远消失了,从这个地表上失去了踪影。这个想法让我感到兴奋。她变成细碎的肉片了…… 白色的瓷砖地板上,因为大量的艾尔桂的血和体液,而显得十分潮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血的颜色,像蓝色的墨水一般,也和抬头看的天空同一个颜色。 我的全身都在颤抖,一边抗拒不断袭来的晕眩,一边努力地站着。 我猛然发现白衣男子后面的桌子上,横躺着一具裸女。男人走到另外一边,抬起裸女的头部。 链子突然从半空中降下来,一端好像就系在艾尔桂·索玛的脖子一带,所以当链子往上拉时,艾尔桂的身体便慢慢被吊起,变成垂挂在半空中的样子。 她的胸部与腹部剖开了,胸腔和腹腔里面空荡荡的,脊柱的影子在阳光下呈现暗红色,但是,艾尔桂虽然垂吊着,却一直轻蔑地看着我。她的表情还是那么令人心动。 接着,那个男人摘下面具。出现在面具下的脸,就是我自己。 我慢慢地转头看着身后,我的后面是一望无际的长长海岸。应该是沙滩的地方,变成铺着白色瓷砖的岸边。波浪涌上缓缓倾斜的白色瓷砖海岸。远处有冒着烟的高高烟筒。 艾尔桂·索玛抛弃了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大概当了有钱富豪的情妇,非常傲慢地坐在奔驰车的前座吧!真想把刀锋贴在她的皮肤上看看!啊,如果能够那样的话,不知有多好,只要她在身旁,我就会很兴奋。 日本制的水枪钢瓶里装填着蓝色的墨水。日本制的这种玩具非常了不起,管子连接着枪与钢瓶,在钢瓶内的水用完之前,可以数次发射钢瓶内的墨水。钢瓶可以背在背后,也可以藏在上衣的里面,是水炮机关枪。 我买了这样的玩具,是因为先用这个射击站在波茨坦街拉客的妓女们。她们每次看到我,就会露出非常难看的姿态,用几乎让我恶心的方法戏弄我。 我想以牙还牙,让他们知道我有多生气。这个世界虽然愚蠢,但我还是很努力地过日子,认真地在工作。可是,尽管我那么尽力了,我的日子仍然没有什么改变,她们不会肯定我的价值,总之,有钱人还是有钱人,穷人也永远是穷人,我一辈子只配住在仓库里。不管到了哪里都一样。像既定的轨道,不会有交叉的时候。 人才就是人才,蠢蛋就是蠢蛋,这个世界上最低级的我们,不管怎么努力,都塔不上上流社会。可恶极了!如果能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知会有多痛快。 因为面对的是笨蛋,所以不管怎么说明,还是无法让笨蛋理解。为了让那些笨蛋了解她们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我什么事都会做。我什么都会做,即使是要命的事情,我也会去做! 如果能够放火烧房子、把她们大卸八块,一定很痛快吧!我经常做那样的梦、把面对着人才的蠢蛋,或垃圾中的垃圾妓女们切得细细碎碎的,让她们像一团绞肉的梦。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给长非常讨厌妓女。笨蛋是无药可救的,她们是只会嘲弄别人的人,治疗他们愚蠢的最好方法就是给她们震撼疗法,例如说用电去电她们,或是用手术刀把他们的心肠整个翻转过。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希望有人能告诉我更好的方法。 <hr /> 注释: 第4节 一九八八年的九月二十四日——正确说法应该是九月二十五日的天亮之前——发生了震撼整个德国的事件。 凌晨两点十五分,莫妮卡·封费顿和同属风纪科的署员克劳斯·安安克摩亚,正在进行深夜的巡逻工作。波兹坦街变得安静,并且起雾了。柏林难得有雾。 从波兹坦街到康斯达尔特街得小巷,是玛莉·维克多这个几率的势力范围,附近并排的房子大都种植着花木,是相当安静的地区。 玛莉是个来自爱尔兰的妓女,年纪大约四十出头了,长得并不漂亮,而且相当胖。她总是一脸孤单地站在街头,像怀孕一样的胖肚子,从她身上的毛皮外套突出着。只要靠近她,就可以闻到杜松子酒的味道。廉价的杜松子酒酒瓶就在她的脚边,这或许就是帮她度过深夜寒冷的武器。柏林的九月已经相当冷了。 克劳斯·安可摩亚一边朝着玛莉·为刻度的“工作地点”走,一边轻佻地对莫妮卡说,和莫妮卡一起巡逻,好像是有薪水可以拿的深夜约会。莫妮卡早就知道克劳斯对自己有意思。 不只克劳斯,柏林署里的年轻男子们,从重案组的刑警到整顿交通的警察,或多或少都对莫妮卡有点意思。因为像莫妮卡这样的美女,可以说是警界里的稀有人物,而她更是警界要招募新人时的海报模特儿。 “这不是约会。咖啡厅和电影院都已经打烊了!”莫妮卡一边说,一边担心着要如何把话题导向正经的方向。 不过,她已无暇为此担心了。因为几乎没有路人的深夜巷弄里,突然传来震动空气的女人惨叫声。 声音的来源并不远,而且好像是玛莉·维克多的声音。莫妮卡看看手上的手表,时间是凌晨两点二十分。接着,她便和克劳斯朝着惨叫的方向跑去。 这里距离玛莉经常“站岗”拉客的弗洛登巷,大约有四十公尺。 一跑进弗洛登巷,就看到玛莉·维克多背靠着绿色的铁栏杆,卷曲着身子。她的双手按着脸和脖子一带。 他们还看到了50公尺远的地方,有一个男人正全力往前奔跑。男人的背影在开始弥漫的雾中越来越模糊,在石板路上奔跑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小。有人正在全力逃窜。 “莫妮卡,你照顾她,我去追!”克劳斯叫道,并且立刻往前跑。而莫妮卡则靠近蹲坐在地上的玛莉。 莫妮卡后来这样叙述当时的情形:“真的很可怕,可怕到让人怀疑神是否真的存在。玛莉的脖子上有一道很大的伤口,黑色的血——因为光线很暗,所以看起来是黑色的——不断地从她按着脖子的指缝里喷出来。 ”更可怕的是她的腹部。我想把他扶起来,但是我的手好像伸入了泥沼中,马上变得湿湿滑滑的。仔细再看,才发现到她的黑色丝织衬衫和内衣从上破裂到下面,衣服下面的腹部更被刀刃划开,有一部分的脏器甚至留到铺着石板的路面上了。 “我想大声尖叫,却完全叫不出声音来。我想到自己是警察,应该要振作起来才对,可是就是办不到,只能瘫软地坐在地上等克劳斯回来。” 至于克劳斯·安可摩亚,他虽然努力地追那个人,可是男人的速度很快,在巷弄里钻来钻去,终于成功地逃脱了。他也想找路人帮忙追那个男人,但是哪个地区原本就偏避,根本没有路人经过。 克劳斯回到玛莉·维克多平日“站岗”的地方后,首先看到的是失神地瘫坐在地上的莫妮卡。 “被那家伙逃掉了。都怪自己平日的训练不够。” 克劳斯显示这么说,然后很快就发现莫妮卡不对劲。莫妮卡眼睛张得大大的,但是眼神涣散,她因为失神了,所以对同事说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的手指头被染成紫黑色的了。 “莫妮卡!”克劳斯叫唤莫妮卡的名字时,莫妮卡才举起被染黑的左手,指着前方。 前方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物体”。玛莉·维克多屁股着地,两脚往前伸出地坐在有些潮湿的石板地面上,身体则靠着铁栏杆。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的左右两边,左臂上“挂着”看起来像蛇一样的东西。 克劳斯马上就明白她已经没有气了,因为她的腹部有一个大洞。她身上的衬衫被划破了,伤口从心窝口一直裂开到小腹。 皮短裙也被划破了一半,裤袜都露出来了。好像有黑色的胸罩是完整的。 简直像一直被解剖的青蛙尸体。在远处水银灯的光线照射下,看起来像粉红色的许多脏器从敞开的腹部溢出来,想崩落般洒在展开的两腿之间。那些内脏好像是被凶手掏出来的。 被掏出来的内脏铺在黑漆漆的地上,像想要钻回泥土里的一群爬虫类。而“挂在”她左肩上的东西,是被切下来的肠子的肠头部分。 人类这种无法解释的生物的秘密,被暴露在柏林深夜的黑暗里了。血和许多内脏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再加上杜松子酒强烈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空间。 连克劳斯也忍不住要倒抽一口气了。38岁的他当了很久的警察,却第一次看到这么死的这么凄惨的尸体。 “啊,玛莉!”克劳斯忍不住低声呼唤玛莉的名字,并且蹲在玛莉的前面。莫妮卡调到风纪科才2个星期,克劳斯却已经在风纪科呆了相当长的时间了,认识玛莉许久,平日也有一些交情。 他抚摸玛莉的脸颊,觉得皮肤上还有些余温。微微的死亡痉挛透过脸颊,两度传到克劳斯的手指上,这表示凶手干下这疯狂杀人的时间并不久。克劳斯更靠近去看,血和内脏好像也还温温的,在冰冷的石板上冒着水汽。这水汽和雾混在一起了。 第5节 我在黑暗中醒来,脑子里还想着埃尔挂·索玛。别人或许会认为我是在做梦,但我不以为我在做梦,因为我是在“思考”。 索玛心血来潮时会和我一起睡觉、一起起床,在这个屋子里呆上好几天。我们两个人会像细菌一样地结合在一起。埃尔挂·索玛是一个全身都是舌头般的女人,她巨大舌头舔过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论是地板还是床、墙壁、门等等,她都一一舔过了,所以我整天都生活在她的唾液所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中。大概是我已经习惯她的味道了,觉得那样还蛮好的,感觉仿佛回到抱着膝盖,卷缩在羊水中的胎儿时期。 在粘粘、潮湿的被窝里紧紧抱着她的裸体时,我和她都变成了在体液之中蠢蠢蠕动的内脏器官。两个内脏器缠绕在一起,缓缓移动地探着彼此。当她把我的生殖器含在口中时,既柔软又有力的舌头有时吸允、有时舔绕、有时轻柔、有时用力。最后两个内脏器官化成了一个环,一个器官缓缓地深入另外一个器官。而肛门则是一个黑洞,所有的一切在不久之后都会消失在那个异次元之中。 没错,埃尔挂·索玛就是这样地充满了性的吸引力。她可以把一切都收缩在梦里,像会膨胀、收缩的心脏肌肉,也像我从后面进入她的身体时,在我眼前收缩、膨胀的肛门,让我的皮肤便如如同总是带着湿气的两栖类动物表皮,改变了我的实际的面貌。就这样,我遗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所犯的罪。那样的诱惑,存在于名为埃尔挂的肉块之中。 欲望像被手术刀切下来,放在注满生理食盐水的宽口烧杯中,反复地做着收缩运动,仿佛永远在痉挛的一立方厘米兔子心脏肌肉般,在漆黑的宇宙中无止境地徘徊,直到乙烯基纯白的妖冶光泽围绕着我。 一用两手抱住埃尔挂·索玛的肉块,年轻女性特有的、魅惑毒药般的青涩气味,不断地从肉块的眼睛、壁纸、耳朵、嘴巴、性器、尿道、肛门等等地方,缓缓地散发出来。 但是,她已经离开了,这间原本总是充满充满湿气的房间门上,出现了白色的干燥裂痕,墙壁也变得像沙漠的岩盐一般起毛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这个房间回复到那种湿润的感觉才行,否则我就活不下去了。明白吗? 第6节 天亮的时候,莫妮卡·封费顿终于回到林克街的家里。用钥匙打开门后,就听到从卧室里传来的卡尔睡眠中的呼吸声。他是用拷贝给他的钥匙进来的吧!一定是在署内听到命案的消息,因为担心而特地赶来的。 卧室里很温暖,莫妮卡嗅着情人的头发上微微地阳光气息,一直很紧绷的心情终于松懈了,不断发着抖的膝盖,也不在抖个不停了。 她脱掉衣服,走进浴室,一边用肥皂搓洗已经在署里不知洗过多少次的手,一边拧转淋浴的开关。 血的腥味不断从身体冒出来。她觉得现在还闻到了内脏的臭味,与廉价酒精的酒臭。因为刚到风纪科不久,所以今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是很大的震撼。热水从莲蓬头淋到了身上,她双手抱着自己裸露的乳房,眼泪哗啦哗啦地从眼眶里流出来。她的身体又开始不停地想痉挛般地发抖,最后终于忍不住蹲在瓷砖地板上,咬着牙哭泣。 细心地擦拭身体并把毛巾料做的浴袍披在肩上后,她就直接走到金丝雀的鸟笼面前,并且把食指伸进笼子里。鸟被吵醒,开始啾啾地啼叫起来。莫妮卡一边听着鸟叫声,一边等待身上的水分干掉。 接着,她把手伸进鸟笼,让金丝雀站在她的手指上,把金丝雀带到鸟笼边,还轻轻地亲吻了一下鸟嘴,才把鸟放回笼子里,然后双手伸进浴袍的袖子里,走进卧室,轻轻地躺在卡尔的身边。 年轻男子的发香与魁梧的背部,实在让人感到愉快。她从背后抱住他,他因此醒了。 “你回来了?”卡尔以沙哑的声音轻声地说着。他把手臂伸到莫妮卡的脖子下,让莫妮卡的头部稍微仰起,接着更一把紧紧地抱着莫妮卡。 “你好像碰到非常可怕的事了。”他温柔地说,并且轻轻地吻了莫妮卡的额头。 “嗯。好不容易才完成无聊的报告。”莫妮卡一撒娇的语气说着,但是一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了。因为她想起了在命案现场看到的情景。 “好像开膛手杰克。”卡尔喃喃地说,“那种惨死的摸样,连我也没见过。” “身为警察,有些事情想避也避不了。”莫妮卡回答。她一边说、一边拉起卡尔的右手轻轻地亲吻着。她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觉得有一个情人是多么让人安心的事。有一个情人在身边真的是太好了。如果卡尔没有来,那么现在房间里一定冷冷清清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明天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执行警察的工作呢?老实说,她没有信心。 她突然想早点结婚了。结了婚,就可以让父母早日安心,因为一个人的生活太让人担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莫妮卡的动作突然僵硬起来。她看到卡尔的手指头上,有一块她以前没有见过,像痣一样的蓝色印记。 好像是蓝色的墨水印。她把卡尔的手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次。没错,是墨水印。 “怎么了?”卡尔发出发困的声音问。 “这个,是怎么一回事?”莫妮卡以拇指的指甲轻轻碰触斑痕的附近。 “没什么,修特罗哲克的钢笔太旧了。”他有点不开心地说。 莫妮卡不再发问了,但是她的内心里却波涛汹涌,情绪非常高涨。 她的身体在棉被下面扭动,脱下了毛巾质料的浴袍,一边在卡尔的耳朵旁边吐气,一边引导卡尔大大的右手抚摸自己的乳房,她想藉此解除自己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莫妮卡,你不让我睡觉吗?今天晚上我想睡觉。”卡尔马上这么说,并且转动身体,让宽阔的背部再度对着莫妮卡。男人巨大的背后像绝壁一般,耸立在她的眼前。 莫妮卡心中的波涛里,掺杂了一些火花。原本的一点点睡意,一下子全消失了。 第7节 九月二十五日凌晨四点,杂志社记者麦兹·贝卡在雾茫茫中吐着白色的热气,匆匆忙忙地赶路回家。他住在波兹坦路后两条巷的库歌尔街。 杂志社的工作时间原本就没有规则性,不过搞到这么晚才回家的情形也不是常有的事。天快亮了吧!真想早点钻进被窝里。今天虽然是星期天,却还必须在中午以前到办公室。 麦兹走进通往库格尔街的小巷,穿过小巷就到家里,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经常有妓女站在这里拉客,今天却不见人影,大概是已经回去了。他这么想着,穿着长筒靴的步伐,快步踩在石板路上。 心情烦闷的时候,麦兹总会喝点小酒,今天他就喝了不少廉价的酒,所以现在很想睡觉。 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的脚步有点不听使唤。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闻到微微的异样气味。那个气味相当独特,有点像鱼内脏的臭味,也像是污泥臭水沟的气味,但又混合了酒精的酒臭味。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到像睡着一样倒在路边的妓女时,33岁的麦兹忍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仰倒在地上的妓女有点胖,她双手高举过头,那个姿势好像在高呼万岁,脖子边上有一道想弦月形状般的伤口。伤口血迹现在已经干了,但是看得出之前有大量的血液从哪个伤口里流出来。 不过,让麦兹惊吓的发出尖叫的原因,并不是脖子上的伤口,而是她的腹部。 她身上的毛皮短外套是敞开的。 外套下面的衬衫及衬衫下的皮肤被利刃切开,腹部里的内脏裸露了出来。 衬衫好像是被强力来扯开的一样,上面的纽扣弹掉了,但是胸罩却完好无损地还穿在身上,只是被血污染了。下半身的裙子的上半部也被切开,不过裤袜还留在腿上。 内脏就放在那上面。在附近的水银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湿润的光泽。内脏散在石板路上了,所以散发出强烈的臭味。 横卧在黑暗巷弄里的物体,好像还寄宿着生命。女人的身体已经不动了,可是从她的身体里溢出的柔软内脏,让人产生错觉,觉得那些内脏是还在微微地呼吸,反复蠕动的某种软体动物。麦兹呆呆地站着看了好一阵子。 醒来张开眼睛后,瞄了一下起居室的方向。从开着门缝隙可以看到卡尔的部分背影。他好像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听得到女性播音员的呻吟,播报的内容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玛莉·维克多命案。莫妮卡躺在床上听着新闻。 令人吃惊的是,被杀死的妓女除了玛莉外,竟然还有别人。以波兹坦街为中心,半径两百公尺,还有两个妓女被杀死了。也就是说在同一个时间里,发生了三件离奇的命案。莫妮卡忍不住长大了双眼。 莫妮卡摇摇睡眠不足的脑袋后,慢慢地做起身体,披上袍子、穿了拖鞋才往起居室的方向走去。 “啊,莫妮卡,不得了了!我必须马上去署里才行。”卡尔急急忙忙地叔哦。 “咖啡已经煮好了,面包和乳酪都在原来的地方。我先走了,晚上见。”卡尔边说边站起来,忙着准备出门。 “等一下。”莫妮卡叫住他。“你没有忘记说什么吗?” “刚才很对不起。我爱你。”他头也不回地说,然后拿起上衣,抱在手上,出门去了。 莫妮卡坐在撒发生,继续看电视。 被杀死的妓女的名字是安妮·莱斯卡和玛格丽特·巴库斯塔,两个都是英国名字。还有玛莉·维克多也像是英国人的名字。主播说:命案或许是仇恨英国人的偏执狂所干的。 没一个死者颈部动脉都被割断,并且是像写“1”一样,一刀从胸口往下划开到下腹。凶手利落的手法宛如外科医生。 三件命案都发生在少有人经过的偏僻地区,凶手杀人后还把死者的内脏掏出来抛在地板路面上,有些露出来的内脏上有好几个用刀子切割出来的伤口,被被断的肠子还挂在死者的肩膀上。怎么看都像是精神不正常的变态所犯下的杀人事件。 这三个命案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三名死者的脸上都有蓝色墨水的痕迹。不知凶手的理由为何。总之是先以蓝色墨水画在脸上后,再用尖锐的刀子割断喉咙。切开腹部。只能用不可理喻来形容这个连续发生的命案事件。主播继续说道,柏林警署将会成立处理这个案件的特别搜查本部。 莫妮卡关掉电视,因为想再睡一阵子,便回到床上。 第8节 二十五日星期日,下午开始下雨,雨势在入夜以后转强,到了十点、十一点的时候,几乎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了。 警署布下了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大搜查网,除了重案组的人员外,还动员了风纪科与交通科的人员到波兹坦路一带巡逻。可是变态的杀人魔出现的地方未必仅限于波茨坦路,或许下次挥刀杀人的地点,也可能是动物园前车站,或库丹大道的后巷、罗兰德尔广场车站附近等等路边拉客妓女较多的地区,所以为了扩大巡逻的范围,整个西柏林都有警车在巡逻,只要发现异状,立刻以无线电联络,马上封锁重要的联络道路。 莫妮卡·封费顿和卡尔·舒瓦兹这个晚上也被动员到动物园前车站的附近巡逻。不论是刑警还是穿着制服的警察,都穿上塑胶雨衣,张大眼睛进入警戒的状态。 不要以为下雨天的时候,妓女不会上街来拉客,其实这种天气才是她们做生意的好日子。在雨中进入客人的车子里时,比晴天的晚上更不会引人注意。所以,即使莫妮卡命令撑着伞站在路边的妓女们回家,她们也只是暂时离开一下,过不了多久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移到警察不易发现的地点继续站。 过了午夜零时,就是九月二十六日星期一的凌晨。两点左右,卡尔和同伴佩达·修特罗哲克站在老旧发黑的大楼墙壁前,努力地想在雨中点燃香烟时,莫妮卡·封费顿肚子来了。她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打算回家了。 卡尔告诉她路上小心,因为不敢保证杀人魔不会对警察下手。放心吧!我有手枪。莫妮卡如此说着,然后对着卡尔和佩达挥挥手,就离开了。 卡尔她们在大楼街区站了十五分钟左右,突然听到雨中的石板街道上有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及微弱的惨叫声。 卡尔和佩达互看了一眼后,马上一起拔腿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发出惨叫的人。 “我们分头找。我找这边,你找那边。”卡尔对佩达说,两人开始分别跑往不同的方向。 大概跑了十公尺左右,卡尔在柏林银行的墙壁上看到了奇怪的东西,那是用白色的粉笔写的一段涂鸦文字。 “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 那是用德语写的文字,卡尔一样就看完了这段文字。 而佩达·修特罗哲克这边,则是看到非常可怕的画面。他在被雨水敲打的石板路面上,看到了女人白皙的脚。穿着丝袜的脚露到大腿的部分,腿上有怪怪的黑色物体,在雨水的冲洗下,黑色的物体顺着腿的曲线往下流。那是血! 佩达跑到女人的身边,并且蹲下来。当他想要抱起那个女人的时候,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因此发出了惨叫声。他立刻大声呼叫同伴的名字。“卡尔!卡尔!快叫救护车!” 这名被害者穿着塑胶雨衣,裙子的前面好像被利刃划破了,流了很多的血,但看不伤势的严重性。还有,这名被害者穿着警察的制服,她是莫妮卡。 卡尔·舒瓦兹一听到佩达的声音跑过来,立刻发出绝望般的叫声。他抱起情人的身体,检查伤势。佩达则从卡尔的手中抢下警用对讲机,大声喊着叫救护车。他一边叫一边看着莫妮卡的脸。莫妮卡紧闭双眼,一点也没有张开过的样子。 对讲机里出现了另外的叫喊声。“有人遇害了!库洛迪尔巷,14号。有妓女被杀了!腹部被剖开,内脏露出来了。请求支援。” 电话里同时传出在雨中奔跑的脚步声。库洛迪尔巷就在附近。可是,又听到别的声音了。 “这边也发现了。这里是汤普森巷。天呀!血淋淋的!汤普森巷五十七号请求支援,请快点过来!” 汤普森小巷离莫妮卡出事的地方更近,就在这里的后面。 摩根巡警叉开双腿,站在大雨中的库洛迪尔巷,朝对讲机大声吼着:“请大家动作快一点!太可怕了!这实在太可怕了!” 往巷子里走进去,大楼后面有一块堆积着木箱子的空地。往大楼后门的石阶阴暗处理,露出了一截白色的女人腿部,穿着丝袜的大腿因为落在石阶上雨水的反弹而变脏了。 大腿的旁边有一条像红黑色大蛇般的东西缠卷着内脏。好像是小肠或胃的消化器官,被人用手拖出来了。大肠的前端挂在死者的左肩上,肠上有不少刀子切戳过的痕迹。雨水持续冲刷暴露在石板地面上的红黑色的血液,与身体的体液、肠内的东西。 摩根皱着眉头站在雨中,低头一直看着被害者。这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可怕画面,还好因为雨水冲刷的关系,臭味没有那么强烈,所以鼻子闻到的是潮湿马路气息,嘴里也不短尝到雨水的味道。 莫妮卡虽然没有死,但是受了重伤,二十六日是度过生死关头的重要关卡。她的腹部和大腿的肉被剖掉了一大块,流了很多的血,如果发现的晚一点或者救护车,慢点到,可能就会没命了吧!在情人卡尔同样血型的大量输血下,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看来杀害了两名妓女的杀人魔,对路过的女警也挥了刀。莫妮卡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是她应该看到了凶手的脸,因此警方由衷期盼着莫妮卡的身体能早点复原。 但是,终究还是让凶手给逃走了。虽然布下了那么大的搜查网,还是除了莫妮卡外,没有任何人看到可能是凶手的人物,也就是说:根本找不到目击者,而交通岗方面的盘查,也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离莫妮卡被刺倒卧十公尺远的路面上,有一把被认为是凶器的大型刀刃,那是西德亚罗伊格尔公司制造的军用刀。用来砍杀了三名女性的凶器上,应该沾满了血迹才对,但是在大雨的冲洗下,刀刃上已经看不到血迹了。 九月二十六日星期一,凌晨两点左右的遇害者,除了女警莫妮卡外还有两名妓女。 两名妓女之一是44岁的茱莉安·卡斯帝。她是英裔的德国人,被发现的地点是库洛迪尔巷。 另一名遇害者是37岁的凯萨琳·贝克。他是美国人,被发现的地点是汤普森巷。 这两名妓女遇害的状况虽然和前一天的三名被害者差不多,但是凯萨琳·贝克和其他四名妓女遇害的状况比较不一样。她和其他四名妓女一样被割断了颈动脉,但是腹部上并没有足以让内脏露出了的大伤口。她的伤口情况比较像莫妮卡。不过,虽然没有大伤口,但她的胸部、腹部、大腿上有不少被刀子深深刺入的伤口,那样的伤口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几个。这种杀人的手法当然是很残酷的,但是对照其他四人遇害的状况,凯萨琳的案子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发生在雨中的这两起命案地点,都是离库丹大道只有两条街的小巷,而两条小巷之间相距只有五十公尺左右,可以说是非常接近。而汤普森巷凯萨琳·贝克遇害的地点,距离莫妮卡·封费顿遇袭的地方也就只有二十公尺。从这三者的位置看来,或许能说这是发生在半径三十五公尺内的三个案件。 不过茱莉安和凯萨琳被杀害的地点,和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三起命案——玛莉·维克多、安妮·莱斯卡和玛格丽特·巴库斯塔三人被杀——的地点波兹坦路,相距大约三公里。 雨夜中的杀人事件幸好只发生了两起就打住了,而震惊整个柏林的妓女连续被杀离奇事件,也在死了五名妓女后就戈然而止。总括这五起命案的发生地点,三件发生在波兹坦路附近,两件发生在动物园前,似乎不会再发生第六件了。 上面的结论当然是后来才明白的,但是在发生了上诉事件的一个月内,整个柏林陷入恐慌之中,柏林居民人人自危,大家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会发生第六起命案,是今天晚上?还是明天?因为警方布下的大搜查网完全捕捉不到嫌疑的影子,威信受到严重的打击,以至于警署总长不得不举行向社会致歉的记者会。 受了重伤的莫妮卡·封费顿虽然在二十六日的晚上度过了死亡关卡,捡回了一条命,身体也逐渐地康复,却仍然无法描述当时的情形。她不仅身体受创,精神也收到了严重的打击。根据医生的判断,莫妮卡很可能出现心灵创伤的后遗症,右脚也有可能跛了。医生的这个报告对卡尔来说当然是极大的冲击,从故乡来探望女儿的莫妮卡父母,也因此深受打击。 第9节 九月二十六日,因为电视、收音机和报纸对这桩连续杀人事件的报导,柏林市进入歇斯底里般的惊恐之中,市区内到处有人召开临时会议,电视一整天都在做事件的相关特别报道。 从教育委员会到妓女们,众多妇女团体分别向警方或媒体控诉,不能在夜晚的柏林街头行走了。柏林警察署的邮政信箱塞满了投书信件,警方的电话更是响个不停。 然而,那么多的投书信件里,对逮捕凶手有助的信件却一封页没有。没有属于目击者的情报信件,大部分都是诉说附近有变态的失业男,请警方去调查的中伤性投书,还有就是抗议警方无能的抱怨信件。 歇斯底里症状最明显的,就是教导妇女防身术的电视节目突然狂热了起来,分析容易对妇女抱持仇恨心态的男性性格,与解说面相的节目,也频频出现在荧光幕中。 更离谱的是,因为某位人士在特别节目的座谈会里发言,怀疑凶手可能是失业医生,结果造成连续几年通过医生国家检定的青年,受到当街攻击的情形。 防身催泪瓦斯大卖,贩售军用刀的业绩突飞猛进,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仅二十六、二十七日两天,想学空手道或柔道的人就已挤破门槛,街上的空手道或柔道教室门口贴出“名额已满”的纸条。 白天,波兹坦路和动物园前车站附近的杀人现场,涌入了许多好奇、看热闹的民众,但是一入夜,人潮就散去,到了深夜哪里就变成了鬼城,冷冷清清的完全不见人影,街头上完全见不到拉客的妓女,她们应该是乖乖的呆在家里不敢出来了吧!不过,不久之后,她们还是为了生计而发生抱怨之声。 熬夜制作出来的事件特集的杂志或报纸,一定创下很好的销售记录吧! 西柏林因为这个可怕的连续杀人事件,人们饱尝了前所未有的某种兴奋情绪。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女人还是男人,都在那个兴奋地情绪中忘了自己。兴奋情绪是因为恐惧杀人魔,还是对事件的好奇心?恐怕连她们自己也搞不清楚。 卡尔·舒瓦茨一走进搜查本部的会议室,就赶快先对入座的伙伴佩达·修特罗哲克使了个眼色。搜查主任雷昂纳多·宾达狠狠地瞪了他一样。不管是在座的其他人还是主任,都是一脸严肃。 “恩,”雷昂纳多主任语气缓慢地开口了,“我不晓得你们究竟有多少能耐,不过,你们大概也都听习惯人家数落你们柏林警署重案组有多无能了吧!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现在是九月二十八日的上午十点了。我当了三十年的警察,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么残酷、令人发指的事件。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都是如此,想必这个事件对你们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经验,柏林的市民当然也和你们一样。柏林署的信箱马上就会被批评的信箱塞爆,在我们面前的是以前都没有经历过的大案件。 然而,截至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嫌犯。二十三个大男人聚集在这里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新闻记者们以有趣又可笑的笔法所写出来的事件报导。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希望你们也有同样的感受。好了,希望今天可以让你们高兴一点。有谁可疑提出任何有意义的发现,或者有建设性的推理吗?请踊跃发言。” 雷昂纳多主任说完了,可是回报他的却是一片沉默。突然被那么期待,大概没有人能够开得了口吧!持续的沉默逼得主任似乎忍不住要发火了。就在这个时候,佩达·修特罗哲克开口了。 “这么大的事件,却没有任何人目击到可能的嫌疑犯,我认为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五个命案集中发现在两个晚上,第二天晚上我们虽然加强了警戒,可是我们的运气非常不好,当然下着大雨非常有利于凶手行动。但已经又过了两个晚上的现在,仍然是除了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可摩亚巡警和莫妮卡·封费顿巡警外,没有出现可疑说是目击者的人了。 发生命案的第一个晚上,是一个少见的起雾夜晚,地点是几乎没有人走动的街道,谁也没有想到那时、哪里会发生凶杀的事件。第二个晚上虽然下着大雨,但我们已经提高了警戒,可是凶手却仍然杀人得手,而且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也没有目击者。凶手在马路上行凶,是一个手段残忍的杀人狂。实在太厉害了。如果行凶的现场是室内的话就比较容易寻找到证据,但是行凶的地点在室外,哪就比较难……” “佩达·修特罗哲克,那又怎样?你说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问题是要怎么办?”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佩达的话。 “所以我想是不是应该更加彻底调查那一带。遗留在现场的东西非常有限,很难靠那些东西寻找到凶手,或许应该调查居住在命案现场附近的可疑人物,例如被压榨的低收入者、长期失业者、对纪律心怀仇恨的人或精神有问题的人。盘查那些人,说不定能得到什么蛛丝马迹的线索。想要找到嫌犯,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大概很难找到别的办法了吧!”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已经让风纪科负责这方面的调查了。今天风纪科送来数十个克劳兹堡流浪汉或流氓的资料。从今天晚上开始,临时拘留所大概就会被脑袋有问题的穷人挤爆了。从脑袋有问题的人当中寻找可疑的家伙,这实在是让人头痛的工作。 “不过还好风纪科的克拉斯·安可摩亚曾经追过那个杀人狂,跑了将近五百公尺左右。虽然只看到凶手的背后,但警方确实有人看到那个杀人狂了。这算得上是警方运气好吧!如果这位巡警能够提供给我们特定的嫌疑人物,那就太好了…… “没有看到凶嫌的脸吗?”一位刑警如此问道。 “只有在距离50公尺的地方看到凶嫌的背后,凶嫌不胖,身材也不算高,头顶的头发直竖着;他上半身穿着黑色的皮运动夹克,下半身好像是牛仔裤,跑步的速度相当快。我们对凶嫌的了解就只有这些。” “经常在克劳兹堡留连的庞克族,大都是那样的装扮。”主任苦笑点点头说:“没错。可是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能莫妮卡·封费顿巡警能够说话吧?所以我说我们一定要努力。风纪科已经动起来了,我们重案组能做什么呢?各位,这就是我今天先问的问题。” “因为凶手剖开受害人腹部的手法非常利落,因此我认为绝对不能忽视凶手可能是落魄医生的可能性。”另一位刑警说。 “凶手可能是熟悉解剖工作的人吗?这个想法不错,用刀子割断活人咽喉这种残酷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事情;所以经常处理动物肉类的工作者,也是我们不能忽略的对象,毕竟他们工作时也必须舍弃感情。可是,除了这两者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这种推论,一般人也想得出来,我们重案组是专门对付这种事的人,有这方面的专业,应该有更多不一样的想法,所以我想听听各位的想法。” “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一位叫做汉兹·狄克曼的刑警首先开口了。 “哪一点?”主任问他。 “蓝色墨水。” “蓝色墨水?” “对。九月二十五日波兹坦路上所发生的三起案件,三名受害者的脸上都有被蓝色墨水泼过的痕迹。被泼了墨水受惊吓之时,凶手就用刀子加以袭击。 不过,发生在库丹大道后巷的命案,就稍微有点不同了。两名受害的女人和女警莫妮卡的脸上,都没有蓝色墨水的痕迹。” “嗯,是那样吗?原来是蓝色墨水啊。” “或许有人认为因为下大雨的关系,蓝色墨水可能被冲洗掉了。可是,就算脸上的墨水被冲洗掉了,墨水一旦沾上了衣物,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所以我认为这一点或许是一个关键性的线索。” “蓝色墨水吗?我差点忘了这一点。还有别的什么疑点吗?” “还有其他很多特征性的疑点。”卡尔·舒瓦茨一边看记事手册一边说:“那是和外伤有关的疑点。除了女警莫妮卡·封费顿以外,五件妓女命案有着共同的情形,详细的内容以后再作说明,今天先说大概的情况。首先要说的是,这五件命案的手法和使用外科手术刀一样,在身体上造成山口的方法及顺序,都相当的模式化。 凶手现实在受害人的脖子——也就是颈动脉的地方给予一击。此时凶手可能是从受害人的背后进行攻击,以手掩住受害人的嘴巴。五个命案一样,这一击就是致命伤。 第二个被发现的死者是安妮·莱斯卡,她连气管都被切断了,所以根本连求救的声音也发不出来。由此推论的话,凶手应该是相当有比例的年轻男子。 凶手的第二击则是拉开受害人的衣服,或是直接从衣服上面就下一刀砍下,刀子深深刺入心窝口,然后用力往下划到大肠部位的耻骨一带。这也是相当花力气的工作,不是一般人做的到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用手把受害人的内脏从腹部里掏出来。这里有一点特别的情形,那就是受害人的大肠部分都被切断了,备战还有刀刃刺伤的痕迹。除了第五个受害人凯萨琳·贝卡外,前面四名受害人遇害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 为什么凯萨琳·贝卡和其他四个受害者不一样呢?我认为是凶手在杀害她的时候,正好被莫妮卡·封费顿女警撞见了。凶手和突然闯来的莫妮卡·封费顿女警发生了扭斗的情形,并且在刺伤女警后逃逸,当然只是我的推测。 凶手在杀害凯萨琳·贝卡的时候,因为遇到了外力的阻拦,所以中断了行凶的顺序。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可想而知凯萨琳也会和其他四名死者一样,受到宛如手术般的残酷手段杀害。 另外,四个人中的第一个遇害者玛莉·维克多、第三遇害者玛格丽特·巴库斯塔与第四受害者这茱莉安·卡斯帝这三个人的死状又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像在进行某种仪式般,她们的左肩上都挂着被切断的大肠前端。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觉得很奇怪。有什么理由要那么做呢? 这五个命案中的四个命案有着非常一致性的杀人手法。我认为在推测这个事件的理由时,这是非常重要、必须考虑的一点。” “是呀!那么,各位对这一点有什么想法吗?”主任问。 卡尔稍微考虑后,开口道:“虽然我无法明确地说出到底是什么理由,但是我认为凶手在杀害妓女之前,脑子里已经想好杀人的手法了。这一点应该是没有疑问的,由此可见凶手并不是一般的外行人。从已经发生的事实看来,如果现在就说凶手是医生或是有解剖学知识的人,或许是太武断了,但是至少能说凶手懂得切剖的技术,也有可能当过军人,这样的想法应该是说得过去吧?” “不,也有人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轻率吧?”别的刑警如此反驳。 “因为行凶的地点是路边,就会有路过的行人。另外警方为了追捕凶手,也在二十六日的凌晨派出了大量的警力和警车到处巡逻。凶手应该知道这种状况,所以一定要用模式化的杀人手法,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杀人的,否则就会被发现。不是吗?” “嗯,模式化确实能够提高效能。反过来说,这个凶手有必要要在明知有很多警察、又下着雨的时候杀死妓女,并且剖开她们的身体吗?”主任说。 “嗯?慢着、慢着,这一点不是很重要吗?” “是的,这一点很重要。”卡尔·舒瓦茨回答,并且接着说:“这就是这个连续杀人事件最让人不解之处了。虽然说二十六日凌晨的雨,对凶手来说不算是不好的条件,可是有那么多警察在注意,他应该知道这一点,大可等几天后再下手不是吗?可是他完全没有等待,固执地连续两个晚上行凶,所以才会遇到女警莫妮卡·封费顿。” “没错。还有,凶手为什么一定要在路上行凶呢?不是也可以在她们的家里杀害她们吗?在路上行凶的话,动手的时间就变得很紧迫了。” “因为那些妓女好像不会把客人带回自己住的地方。她们通常会和客人去旅馆,或者是在客人的车子里进行肉体的交易。”一个刑警说。 又有另外一位刑警举手发言了。 “除了刚才提到的命案共同点外,这五名遇害的妓女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她们五个人都是英国裔的妓女。如果进一步细分的话,五个人中有2个是大不列颠的英国人,三个是爱尔兰的英国人。她们都不是德国人。” “明白了。还有呢?” “还有这五个受害者互相认识,她们住的地方都很接近,平常都以英语沟通,好像也常常一起行动。” “她们住在哪里?” “克劳兹堡的贫民区。” “嗯。” “调查出她们五个人各自的经历吗?” “大致上已经调查清楚了。九月二十五日凌晨发现的第一个受害者是玛莉·维克多,现年43岁,一九四五年出生于爱尔兰的科克市,父亲是一个爱喝酒的船员,经常喝醉后和人打架。在她十一岁的时候落水死了。她曾经结过婚,对象是现在在比勒菲尔德市(bielefeld)当图书馆员的布鲁诺。不过,她在和布鲁诺结婚前,在英国的利物浦也结过婚,并且好像有小孩子。但她和布鲁诺并没有生孩子。 离婚的原因好像是遗传了父亲爱喝酒的习性。除了这一点外,她似乎没有别的不良习性了。同行的妓女对他的评语不坏,朋友都昵称她‘玛莉朵’或‘开朗的玛莉’。她对朋友很照顾,和认识的人都有不错的交情。 这个女人身上的伤痕数目只比凯萨琳·贝卡少,是伤口第二多的受害者。咽喉和腹部上的伤和其他四个命案一样,伤口相当大,但是她的腹部的表皮上有不少比较浅的刀伤,每一道伤痕的方向都是由上往下走。那种伤痕应该是右手反握着刀子切划造成的。刀子是亚罗伊戈尔社制作的军用刀。杀害五名受害人的凶器,应该是一样的。 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二十六分,发现者是克劳斯·安可摩亚和莫妮卡·封费顿两位巡警。当时尸体的旁边有一瓶小瓶杜松子酒,和掉落在地上的死者包包。包包里面有若干金钱和化妆品,都不是什么贵重、值钱的物品,不像是因为钱财被杀害的。这就是第一个被发现的死者——玛莉·维克多的经历及命案现场的大致状况。 第二个被发现的遇害者是安妮·莱斯卡。她也是爱尔兰人,出生地时曼岛,今年42岁,来自渔夫的家庭。她好像有兄弟姐妹,但是父母离婚后家人四散,已经和家人失去联络了。 她曾经住在伦敦,二十几岁时好像当过女佣,不过,关于她那个时期的经历,我们的资料并不齐全。另外,她好像也没有结过婚。无法从克劳兹堡的邻居们口中知道更多她的事情。 安妮·莱斯卡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多,比发现玛莉·维克多尸体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而发现尸体的地点是波兹坦路后面的库歌尔街。发现安妮·莱斯卡尸体的人是住在附近的以为杂志社记者,名叫麦兹·贝卡的男子。根据推断,安妮·纳斯卡是在尸体被发现的三十分钟前被杀死的。 她死后的状况与其他人一样,致命的原因是左耳下面的颈动脉被割断了。凶手却开了她的腹部,用手把她的内脏从腹腔里掏出来,还用刀子在脏器上切割。不过,并没有把她的肠子挂在她的左肩上。 还有,安妮·莱斯卡的尸体除了咽喉与腹部的伤以外,身上外表的皮肤上没有别的伤痕。这应该可以说是安妮·莱斯卡尸体的特征吧!尸体附近的地上有她的小型包包,里面的物品完整,没有被偷窃的迹象。以上就是关于安妮·莱斯卡的情形。 第三个受害人是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玛格丽塔·巴库斯塔41岁,英国伯恩茅斯人。不清楚她住在英国时双亲的职业和她的家人情况,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结过婚。她来到德国以后,也没有结婚的记录。 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与安妮·莱斯卡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半左右,地点是波兹坦路后面的黑森林巷,发现他的尸体的人是她的同业——一位叫哈妮洛妮·布什的妓女。 她受害的情况和前面的安妮·莱斯卡相似,外伤只有咽喉和腹部,身体外表的其他部位都不见伤痕。不过,被凶手拉出来的内脏部分,有一点明显与其他人不一样。她的大肠部分约被切去了20公分,而且‘被带走了’,这是非常大的特征。” 会议室里响起轻微的惊呼声。 “这个情况和其他命案中的受害人明显不一样,只发生在第三起命案的玛格丽特·巴库斯塔身上。被切去的大肠至今还不知去向,剩余的大肠部分则和玛莉·维克多的情形相同,挂在死者的肩膀上。 以上就是九月二十五日凌晨发生的三起妓女遇害命案的详细情形。接着要说明的是隔天——也就是二十六日凌晨发生的另外两起妓女遇害命案。 第四个被发现的受害者是44岁的茱莉安·卡斯帝。她是爱尔兰都柏林人。被发现的时间是人称两点十五分,点地是库丹大道后面,靠近动物园前车站的库洛迪尔巷14号,发现者是风纪科的摩根巡警。 茱莉安·卡斯帝尸体损坏的情况与前三件命案大致相同。致命伤是咽喉被割断了,腹部也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她也是除了咽喉与腹部的伤之外,身体上几乎不见其他外伤了。内脏从被剖开的腹部里露出来,肠子被切断,并且挂在左肩上。 茱莉安·卡斯帝或许是内脏受损情况最严重的人。除了消化器官受到严重的破坏外,肝脏也被刀子刺穿,肾脏几乎完全被切成两半,腹部被切开部分的最上面,像被刀子乱刺过一样,甚至有深刺到背部的痕迹,完全是一种疯狂的行为。 关于茱莉安·卡斯帝的生平,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她从都伯林到伦敦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时曾经做过女佣及超级市场的店员。不过,关于这一点并没有确切的证明。 她好像是30岁左右才到柏林,经历了种种工作后后才成为妓女的。茱莉安开始在街上拉客的时间已经有四年之久,应该比其他四个人还要长。第五位受害者是凯萨琳·贝克,她是五个受害者中最年轻的一位,才37岁,她的身高比较高,朋友们都叫她高个子的黑凯萨琳。 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与茱莉安·卡斯帝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十五分。被发现的地点是从库丹大道过去,接近动物园前车站的汤普森巷57号。发现者是风纪科的欧肯巡警。 她是五个受害者当中唯一没有被剖开腹部的人。可是除了咽喉被割断的致命伤外,他的腹、脚上还有十几个刀伤,推测她和其他四个人不一样的原因,可能是凶手要进行剖腹的行动时,被正好经过那里的莫妮卡·封费顿巡警阻挡了。 凯萨琳·贝克是伦敦人,不过,她并不是纯种的不列颠人,而是巴西移民与印度移民的混血儿,所以皮肤的颜色是淡黑色的。她好像也没有结过婚,并且早就来德国,在汉堡的情色店里工作了很久,年轻时的她似乎相当受欢迎,后来因为和同伴发生了一些争执,所以离开情色店,据说是两年前才来柏林的。 到了柏林以后,她就住在克劳兹堡,被杀当天的白天起床后,好像还和附近的人开玩笑,说‘或许下一个就轮到我了’。以上就是这5个命案中受害人的背景资料。不过,这里还有一点让人感到奇怪的事情要报告。那就是离凯萨琳·贝克遇害的汤普森巷大约五十公尺距离的墙壁上,有着奇怪的涂鸦文字‘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 这段文字是以德文写的,而不是用英文。可是,在凌晨一点至一点半时,墙壁上还没有那段文字。关于这一点,当时在哪里巡逻的警察可以做证明,所以我认为那段文字可能是凶手写的。” “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唔——难以置信的时代错误涂鸦。”主任如此说。 “那样的一段文字如果出现在希特勒时代,那是合理的。但是现在是一九八八年了,犹太人还有理由在柏林的马路上,写下那样的文字吗?你的意思是干下这一连串杀人行为的凶手是犹太人?太愚蠢了!” “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有一位刑警说。 “那样的涂鸦可以不用理会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主任说:“我希望听到别的论点。” “不,主任,请等一下。”佩达·修特罗哲克举起右手,反对主任说:“有人发来书信说那段涂鸦非常重要。要念出书信的内容吗?是用英文写的。” 修特罗哲克拿出蓝色的信封,但是主任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不用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念书信。不过,如果你认为真的有必要的话,那就把书信的大致内容说一下吧!” “还是请主任判断吧!我觉得这封书信是某种专家寄来的。” “某种专家?” “主任刚才说过,这五个妓女连续被杀事件是以前看也没有看过、听也没有听过的事件。可是,这位投书者不这么认为,他说或许是某种奇怪的因缘吧!百年前的一八八八年,国外也发现过和这次事件几乎完全相同的连续杀人事件。” “国外?哪里?” “伦敦。” “伦敦?……啊!” “没错,就是‘开膛手杰克’。那个赫赫有名的事件和这次我们遇到的难题,可以说是像孪生子般的相似。” “说得也是。那也是杀害妓女的……那个事件里有几件命案?” “五件。” “五件?!” “对,和我们遇到的一样。而且那个连续杀人事件里,被杀死的也是街头拉客的妓女,他们都被锐利的刀刃割断咽喉、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抓出体外,完全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那封书信里提到这些了吗?” “写信者好像是英国的‘开膛手杰克’研究者,他认为研究英国的‘开膛手杰克’事件,对解决这次柏林发生的开膛杀人鬼之谜,将会有帮助。” “原来如此。可是……” “在堆积如山的书信中,这封书信让我感到兴趣的原因并不只是这一点。百年前发生的‘开膛手杰克’事件也和这次的事件一样,出现了‘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的涂鸦文字。” “什么?”主任的脸色大变。 第1节 在世界犯罪史里,找不到像一八八八年发生在伦敦的开膛手杰克事件那样残酷、血腥的案子了。不过,对喜爱推理的人而言,哪那个事件格外地令人玩味。虽然是那么血腥及悲惨的事件,但现在回头看哪个事件,手里捧着那些资料时,谁都会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类似乡愁的难得滋味。这种感觉很像是世界最苦的酒在经历了百年的时光后,酝酿出最丰润的甘美之味。 在没有汽车与科学搜证的时代所发生的血腥犯罪,让身在一九八八年的我们有着略微苦涩的心情。 如同以下的描写: “灰色的九月早上,我混在看热闹的起哄人群之中,看着盖着防水布的安妮奇怪的尸体,在担架车喀拉喀拉的响声中,通过汉伯利街。我的伯父在汉伯利街上经营一家咖啡店,妈妈经常一早就会去店里帮忙。自从发生了杰克的杀人事件后,妈妈把我当成保镖,去咖啡店时就会带着我一起走,为了御寒,我全身裹着毛毯,我不觉得我保护得了妈妈,因为我只是一个11岁的孩子。 总之这天早上,我看到两个警察抬着担架,从29号的屋子里出来。担架经过时,淡淡的血从担架车滴落到地面上。妈妈虽然赶我回家,可是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不同去上学,所以我假装回家,其实是跟着担架走,一直跑到老蒙塔古街的临时停尸间。那些事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我记得非常清楚。” 这是汤姆·卡莲写的《恐怖之秋》小说中一位叫阿尔弗雷德·亨利·雷恩的人物的证词。事件发生的当时他才11岁,但因为《恐怖之秋》而被访问时,他已经80岁了。 伦敦是十九世纪末的世界中心。但这个被认为是世界最富有的城市里,却非常矛盾的拥有全世界最贫穷的地区。 伦敦是世界上最早完成地下铁的城市,很多人都想着开膛手杰克是搭着那个最新的交通工具去到杀人现场的。 不过,那个时代还没有快速把尸体从好事者的眼前运走的汽车,即使是苏格兰场的伦敦警察,办案的时候使用的也只是行动缓慢的马车;而照明夜晚马路的,是朦胧的瓦斯街灯,使用电力照明的房子非常罕见。 因为是那么朦胧的世界,所以福尔摩斯也能在晚上时扮成老婆婆的模样而不被发现,更何况是连瓦斯街灯都很少,而且是有雾的东区贫民窟的夜晚。那样的夜里,即使街上有什么怪物在徘徊,不论谁都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就是那样的时代所发生的案件。 一八八八年的八月三十一日的凌晨,面对白教堂路的地下铁车站——白教堂车站的屯货区小路。即使是现在,屯货区也是一条冷清的街道,更何况是十九世纪末的那个时候。到了晚上,白教堂的灯光只能找到屯货区的小路前端,小路后面根本是一片漆黑。 小路的一边是成排的艾塞克斯仓库,另一边则并列着商人阶梯式住宅。小路的前面有学校的宿舍,隔着一条马路的温士洛普街有废马处理场。 凌晨三点四十分,搬运蔬果的搬运工查尔斯·克劳斯经过屯货区,在马棚门前的水沟旁,看到一个盖着防水布的东西。 防水布是当时这个地区用来包裹供食用的解体马匹的物品。查尔斯·克劳斯心想那大概是从某年运货的马车上掉下来的,便靠近水沟边,想把那个东西捡起来。可是当他靠近看后,才发现那不是防水布,而是有一个人倒卧在水沟里。因为四周很暗,倒卧在水沟里的人身上的衣物看起来像防水布。 此时正好有另一个搬运工约翰·保罗经过,他们两个人便站在一起,看着倒卧在水沟里的人。 他们靠近看,发现水沟里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左手伸向马棚,黑色的麦秆帽掉落在旁边地上,因为她身上的裙子皱巴巴的,所以两位搬运工都认为女人是喝醉了,或者是遇到暴行了。 “先把她叫起来再说吧!”克劳斯说着便蹲下去,用手摸了一下女人的脸。女人的脸还有一点点的余温,但是试着举起女人的手时,发现她的手完全没有力量,一放开她的手,她的手就自然掉落。 “她死了。”克劳斯把手缩回来后颤抖地说。 他们两个人都感觉到背脊发凉,想要立刻逃离现场。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同时听到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便快速地往布莱迪街的方向跑去。 靠近的脚步声主人是·约翰·尼尔巡警。他每三十分钟会到这个地方来巡逻一次。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倒卧在马棚门前的女性脸部,浮现在巡逻警察手中灯笼光芒中。巡警高举着灯笼靠近女人,倒卧在水沟里的女人的眼睛睁得老大。 巡警蹲下去,利用灯笼的光仔细照着女人的身体。女人的咽喉上有一道很大的伤口,看得出已经有大量的血液从那个伤口喷出来过了,除了血液的腥臭外,空气里还有杜松子酒的味道。杜松子酒的气味是从被割裂的咽喉里飘散出来的。 尼尔巡警先想到这女人可能是自杀的,所以在四周寻找用来自杀的刀子。可是根本找不到那样的东西。 另外,刚才跑走的哪两个搬运工,则被在附近的巡逻的亚瑟·何恩巡警逮到带回了现场。尼尔巡警已经了解到这是一桩杀人事件了,便立刻找来了在附近开业的拉尔夫·勒威林医生。 医生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死者从左耳下面到咽喉的中心,有一道4英寸的刀伤,和从咽喉下面到右耳的9英寸长的刀伤,把她的颈动脉割断,涌出来的大量血液则渗入厚厚的衣服中。 医生大致检验过尸体后,立刻要求把尸体送到老蒙塔古街的济贫院尸体暂放场。 此时医生和巡警都只注意到咽喉的伤口,并推定女人死亡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三十分钟。 尼尔巡警在凌晨三点十五分时,也曾经巡逻过现场,当时并没有看到尸体;三点四十分尼尔巡警再到现场巡逻,就看到尸体了。因此可以认为凶手犯罪的时间点应该在三点十五分到四十分之间。 天亮后,临时停尸间进行了解剖的工作。脱掉受害人的衣服,才看到隐藏在衣服下面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到令人吃惊。 除了咽喉的伤口以外,刀子还两次深深刺进下腹部。第一刺从右侧腹股沟刺下,并且拉割到左臀部。第二刺从下腹部刺下,往身体的中央切割,到达胸骨的地方。此外,腹部的表面上还有好几道浅浅的伤口。 医生依他所看到的情况做判断,认为从凶手的方向看过去的话,所以的伤口走向都是从右到左,所以凶手可能是左撇子。这就是后来造成轰动的“开膛手杰克”事件的开始。 根据看到报纸的报导而跑到临时停尸间的女人们的证词,才知道死者是住在史比特区斯洛尔街(tREEt)18号的出租公寓,被称为“波莉”的妓女。 不久后,她的前夫接受警方的查询,终于清楚“波莉”的本名与经历。 “波莉”本命玛莉·安·尼古拉斯,42岁,出生地是伦敦南部的坎伯威尔,父亲是一位铁匠。20岁时和印刷工人威廉·尼古拉斯结婚。但是天生懒惰与爱喝酒的毛病,促使她在一八八一年时离婚。她有五个孩子,死时长子已经21岁。 她的前夫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而警方在附近进行了侦察之后,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目击者。 离现场只有数码远的地方,有一栋名叫“新小别墅”的分层住宅。当天晚上那栋住宅里有一位住户整夜没有睡觉地在看书,但他说那晚没有听到任何惨叫或打斗的声音,整个晚上都非常安静。根据这位住户的证词,警方内部有人提出“死者被害之后才被马车运到现场”的看法。 除了这位住户外,在现场附近的铁道调度场或废马处理厂彻夜工作的男人们也说,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从死者死亡的状况看来,被杀的时候应该流了很多血才对,但却除了发现尸体的现场以外,附近没有发现血迹,或任何落下来的一滴血。依这个条件看来,行凶的地点只可能是发现尸体的现场。 这个命案让屯货区在英国声名大噪。送信件的邮差称那里是“杀人路”,让当地的居民相当不愉快。百年后的今日,哪那个事件仍然余波荡漾,屯货区已经改为达沃徳街。 第2节 第二件命案被发现的时间,是一八八八年九月七日玛莉·安·尼古拉斯举行丧礼后的翌日早上。 距离第一个杀人现场屯货区西边大约半英里远的地方,有一条叫做汉伯利街的马路,那是一条比较宽且长的路。至于哪里的街道景象又是如何呢?引用一下昭和初期(指西元一九二五年起)曾经去哪里做过实地调查的作家所写的文章吧! “衣着简陋、赤着脚的小孩从早到晚在马路上乱跑。这个代表性贫民窟的街上,还住着许多以劳动者或以外国低级船员为对象的妓女。” 这就是那条街的部分景象。 汉伯利街上有一排廉价的出租房屋。汉伯利街29号的后院,就是发生这个命案的起点。 这是一栋三层楼建的砖造,面对马路的门经常是关闭着的,住在这里的人总是从院子里通往后面的栅门出入。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大白天就会看到妓女或醉汉、流浪汉出出入入。 九月八日上午六点过后,淡淡的朝阳开始射入排屋的后院,住在三楼的史比特区果菜市场的搬运工约翰·戴维斯因为要上班了,所以下楼到后院。 就在他从石阶上下来,要走到后院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和邻居交界的墙壁墙角处。他原以为那是一个喝醉的女人,但是一走进那个女人,便看到女人全身是血,伤痕累累。 他吓得立刻狂奔到附近白教堂路的警察局。 尸体的手掌朝内、手臂伸直且两脚张开,像在朝拜似的双膝着地。死者的手上、脸上都是血,身上的黑色长外套与裙子往上翻起,露出被切割的乱七八糟的腹部。不过,死者的死因并不是腹部上的伤口,而是咽喉上的刀伤。 那时通往后门的栅门外已经围满了好事者,附近的窗口也挤满了一脸好奇表情的住户面孔。 临时验尸工作一结束,尸体就被抬上担架、盖上防水布,送往附近的老蒙塔古街临时停尸间。上个星期的玛莉·安·尼古拉斯的尸体,也曾经被收容在哪里。 尸体的脚步有两枚黄铜戒指、数枚硬币和染血的信封纸片。另外,附近的自来水龙头下面,有一间浸湿的皮围裙。这件围裙之后还引发了别的事件。 八日下午两点后,巴克斯达·菲利浦医生开始进行解剖尸体的调查工作。从受害者没有发出惨叫来看,凶手应该是从死者的背后掩住了受害者的嘴巴,然后刀子从受害者的右耳下面刺入,一口去切割到左耳下面,一刀杀死了受害者。凶手似乎有砍下受害者头部的想法,但是后来不知怎的改变了想法,还把手帕系在脖子上。 另外,死者的腹部被剖开,肠子被切断拉出体外,挂在死者的“右肩”;子宫、阴道的上部、膀胱的三分之二也完全被切除了。飞利浦医生看到这种情形后,非常有自信地说:“这是学过解剖学,熟悉解剖工作的人所作的犯罪行为。” 因为看热闹的好事者之中,有人认识受害者,所以很快就查出受害者的身份了。她是被人称为“黑安妮”,在白教堂一带颇为出名的妓女。 “黑安妮”的本名是安妮·查不曼,有人说她45岁,但也有人说他是47岁。她来自中产阶级,是开膛手杰克事件的受害人中唯一有修养的人,因此自视甚高,同行的妓女们对他的评语并不好。 她曾经和一位有兽医资格的男人结婚,还生了孩子,但是嗜酒的毛病招来离婚的命运。离婚后她辗转来东区,落脚在汉伯利街以南约330码的地方,住在多赛特街35号。 她的身高虽然不足五英寸,但是身材丰满、比例均匀,蓝色的眼睛,高高的鼻子、深褐色的头发,可惜有酒精中毒的毛病和肺结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老了八岁。遇害前的四个月,她才搬到多赛特街的廉价公寓,每次揽到客人后,就立刻把客人带回家里,赚取生活费和酒钱。 发生了两个命案后,一入夜,白教堂一带就变成了鬼域,没有人敢在哪附近走动,只有朦胧的瓦斯街灯屹立在雾里的空气中。不过,因为报纸的热烈报导,星期六或星期日的白天时,就会有不少人因为好奇心,而跑去看命案的现场。白天的白教堂好像伦敦的新名胜区,然而苏格兰场的情况却比较不妙,因为太受瞩目,所以直接或间接地传来了许多号称与命案有关的讯息,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那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基本人权,穷人经常因为黑函或谣言,遭受到差别对待。但警方因为担心或许会发生第三起命案,所以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小题大做。 然而凶手到底在哪里?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管是苏格兰场的警探,还是一般的老百姓,都生活在不安之中,批评警方无能的声音四起。国会的地方议员萨莫埃尔·蒙塔古因为看不下去了,于是宣布悬赏一百英镑来追捕凶手。 在赏金的鼓励下,更多捕风捉影的讯息和密告黑函涌入了警方的信箱。可是,那些讯息或黑函都对警方没有什么帮助,反而让整个英国社会陷入歇斯底里的恐慌之中。 “魔女狩猎”的现象就这样出现了。每次苏格兰场一有情报泄露,媒体报导后,就会引发民众歇斯底里的情绪,一窝蜂地去追捕不确切情报中的代罪羔羊。 因为玛莉·安·尼古拉斯被杀的现场是废马处理厂附近,所以首先就要“废马的解体业者很可疑”的说法。 接着还有一说流传出来,因为凶手使用的是宽刃的刀子,那是鞋匠或家具师傅所用的刀子,所以鞋匠和家具师傅也被视为可能嫌犯。 但是,这些捕风捉影的说法和下面的比起来还不算什么。第二个命案的被害者是安妮·查不曼,她被杀死的现场附近有一条湿淋淋的“皮围裙”。 苏格兰场扣押了这条皮围裙,认为这条皮围裙是足以逮捕凶手的最大证据,当初并没有对媒体透露这件事件。可是,神通广大的新闻记者们嗅觉灵敏,还是探听到这个讯息,制作了特别报导,把“穿皮围裙的人就是可恨的开膛手杰克”的感觉,强加到大众的印象里。 一时之间“皮围裙”之名一传十十传百,伦敦东区于是陷入“皮围裙歇斯底里症”的风暴中。因为那个时候赫赫有名的“开膛手杰克”这个字眼,还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所以一般大众觉得有必要给这个杀人魔一个“通称”,才方便流传这个可怕事件。每个人都很害怕这个只有“绰号”,却不知道真面目为何,会在黑夜的雾街里徘徊的可怕杀人魔。“皮围裙”这个名称,在念起来很顺口又让人感到战栗的“开膛手杰克”名称出现以前,就是伦敦东区发生的连续命案的凶手代名词。 “警察在搞什么鬼,动作慢慢吞吞的!快点把可怕的凶手‘皮围裙;捉出来呀!” 苏格兰场的信箱被这样的书信给挤爆了,民众开始相信,只要能捉到穿着皮围裙、宛如幻影般的凶手,就可以一扫内心的恐惧。 不过,第二桩命案发生没有多久,还在进行验尸的检查工作时,就已经查出那件皮围裙的主人了。 那件皮围裙的所有者叫约翰·理查德森,他住在出租排屋里,总是穿着皮围裙帮忙母亲做纸盒子的副业。那件皮围裙因为已经旧了,所以被他母亲丢掉了。不过,在这样的情形查明清楚之前,“皮围裙”之名已经传遍世间,收不回来了。 奇怪的是苏格兰场警方的态度,他们对“皮围裙”就是凶手的谣言保持沉默,完全没有出面澄清。大概是怕在澄清的时候被问“那么凶手到底是谁”的问题,所以干脆不闻不问吧!不过,警方倒是公布了搜查之后所认为是“凶手肖像”。 警方说凶手大约37岁,身高五尺七寸,脸上有胡子、穿黑色系的衣服,是个讲话有外国腔的男人。 公布了所谓的“凶手肖像”后,从外国流亡到英国,住在白教堂外国移民、流亡者人人自危,英国人的反犹太人情绪也被挑动,犹太裔人成了大家反感的对象。 当时白教堂一带住着很多犹太人,而公布的相关资料里又说凶手有“外国腔”,所以白教堂附近的居民便群集到警察署前面,高喊“是犹太人干的!英国人不会做出那么残酷的事情。把犹太人抓起来!” 民众反犹太的情绪非常强烈。 民众在那样的情绪下,终于找到了一个替罪者。因为苏格兰场公布的资料里没有提到皮围裙,于是民众从公布的资料提到的外在特征“外国腔的投胎人”和“皮围裙”。找到了一个符合哪些特征的人物,不管什么时代都有倒霉鬼,而这位符合上述特征的任务是住在马尔贝利街22号,名叫约翰·派泽的鞋匠。 约翰·派泽33岁,身高五尺四寸,肤色微黑,个子不高,黑色的长发遮掩了大半张脸,薄薄的嘴唇看起来很无情,脸颊和嘴巴的四周蓄着黑色的胡子,极度的罗圈腿,说着外国腔很重的英语。 因为是鞋匠,所以他经常穿着皮围裙,屋子里有好几把尖锐宽刃的刀子。还没有结婚的约翰·派泽常在晚上到街上游荡,也认识好几个拉客的妓女,附近的人一直以“皮围裙”来称呼他,所以只要说到马尔贝利街的“皮围裙”,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谁。 当人们开始追捕“皮围裙”后,他就为了自身的安危深居简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可是,苏格兰场的警探还是找到了他,将他逮捕起来。 “逮捕到皮围裙”的新闻,变成了报纸的头条报导,有人还为这件事做了打油诗,白教堂附近的居民和妓女们都认为自己已经摆脱生命的威胁了。 为了避免歇斯底里的民众作出对嫌犯动私刑的行为,派泽在警方严密的保护下进入法庭。可是他很快就被释放了,因为他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这表示他是无辜的。派泽被当庭释放后,立刻对民事法院提出控告各大报社损害名誉的诉讼。 新闻里虽然因此丢丑。出了洋相,却丝毫不反省,很快就把责任推卸给苏格兰场的警探,攻击苏格兰场的无能。 皮围裙歇斯底里症冷却了,苏格兰场的声誉也一落千丈,嘲笑焦虑的警方及各种追捕凶手的方案,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有人提出把所有的妓女都关起来的方法,因为与其被杀死,还不如关在监狱里比较安全。可是,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暂且不谈人权问题,伦敦当时的妓女有数万人,哪里有可以容纳数万妓女的监狱呢? 还有人提出全体妓女都必须随身携带哨子的方案,日报也想出了妓女穿女警制服等等千奇百怪的点子,可是,那些方法或电子都因为经费或其他原因,而不能实现。就这样,第二个命案发生后,又过了二十天,到了九月末。 <hr /> 注释: 第3节 那是伦敦秋意越来越浓的九月三十日星期日凌晨,接近午夜一点的时候。 路易·狄姆修斯在矮马拉的马车上,进入白教堂区的巴纳街。这个男人白天到处贩卖廉价的装饰品,晚上就到位于巴纳街的国际工人教育俱乐部当旅馆部的杂役。那是他正好离开位于泰晤士河南边、锡德南姆山的水晶宫,走在回家的路上。 前一天晚上是星期六的夜晚,很多伦敦市民去水晶宫看夜景。星期六晚上的水晶宫前人来人往,路边有很多做生意的流动摊子,有卖各种宝石仿造品的摊子,也有卖别针、音乐盒、衬衫、纽扣、刀子等等物品的摊子。 国际工人教育俱乐部是由俄国、波兰、德国等地来的犹太人组织,而成立的聚会场所,每个星期六晚上会员们会带着家人来此聚会,议论时事。 这个晚上的聚会在十二点三十分左右就结束了。狄姆修斯进入巴纳街时,正好听到白教堂的圣玛丽教会凌晨一点的钟声。靠着俱乐部会馆窗户流泻出来的微弱灯光,狄姆修斯最北把马车驶入会馆的中庭。 面对巴纳街的大栅门敞开着,狄姆修斯听到黑暗的深处里,传出好像人声的声音。大概是流浪汉躲在里面吧,狄姆修斯不以为意。可是,他所驾驶的矮马却突然暴动起来,似乎想把它甩落。因为周围很暗,所以他以为是脚下的地方有什么障碍物,让马受到惊吓。于是他拿着马鞭探触脚下。果然,马鞭碰触到一个有点柔软的物体。 狄姆修斯跳下马车,点燃手中的火柴。夜里风大,点燃的火柴很快就被风吹熄。可是,在火柴还没有完全熄灭前所看到的景象,已经烙印在他的眼中了。 墙角蹲着一个女人,看不清楚她是喝醉了,还是已经死了。 狄姆修斯马上跑进俱乐部里,和两个正在里面的会员拿着蜡烛,一起回到现场。 一个穿着陈旧黑色衣服的中年女子出现在蜡烛的光线下,她的脚弯曲,身体往中庭的方向倾倒,看样子已经气绝身亡了。 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痕,大量的血液染湿了石板地面,血迹延伸到俱乐部的入口处。这个女人吧很瘦,身上的衣服也很整齐。 因为很快就报警了,不久之后警方的人员便挤满了俱乐部的狭小中庭,巴纳街被封锁,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俱乐部的中庭。 依据尸体的状况与体温看来,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狄姆修斯驾着马车进入中庭前数分钟。留在俱乐部会馆里的犹太人被彻底盘查,住在附近的居民也被从睡梦中叫醒,不仅得接受警方的询问,有些人的屋子还被警方人员搜索。可是即使如此,仍然找不到嫌犯,甚至找不到目击者。 奇怪的是,这次的命案仍然没有人听到任何惨叫或争吵的声音。俱乐部的聚会结束后,会员们在十二点三十分时离开俱乐部,经过陈尸的现场:有人则是到了十二点四十分的时候才经过现场,可是那时他们都没有看到尸体。但凌晨一点,驾着马车进入俱乐部中庭的狄姆修斯发现尸体了。因此,死者遭到杀害的时间,应是十二点四十分至一点的二十分钟内。 不过,现代的人大概无法深切理解十二点四十分经过现场的人所说的,那时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情况吧! “周围很暗,为了不跌倒,离开中庭的时候必须扶着墙壁走,那时如果墙角下有尸体,一定会被绊倒或踢到吧!” 这就是十二点四十分经过现场的人的证词。十九世纪末的伦敦贫民窟,一般来说就是这样。 根据医生在现场的验尸报告,发现尸体身上的伤口从左下巴下面2.4英寸开始,左颈动脉与声带的地方被割断,伤口一直延伸到右下鄂下面1.6英寸处,全长4英寸。死者没有惨叫的机会,据推测大约一到两分钟的时间就断气了。除了这个致命伤以外,这名死者没有其他严重的伤口了。大概是狄姆修斯正好驾马车经过,所以凶手没有时间对尸体进行外科手术般的伤害,就逃之夭夭了。 现场的搜查行动一直持续到上午五点左右,一时之间还不是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清楚死者的身份。 那是,没有从上一个杀人行为里得到满足感的凶手,又下手杀死了一个人。这个命案的现场是从巴纳街的现场往西约0.6英里,徒步大概十五分钟的主教广场。 那是同样的九月三十日,凌晨一点四十五分,离狄姆修斯发现被杰克杀害的第二个被害者之后,才过了四十五分钟,艾德华·霍金斯巡警来到主教广场,进行巡逻的工作。 主教广场其实并不像名字那样的宽敞。主教街的中间地段有一块稍微有弯曲的小空地,哪里就是主角广场。 当巡警手中的角灯灯光照到广场的东南方,一团黑漆漆的物体出现在角灯的光亮之中,那个物体的周围都是血。 于是他立刻向在附近做夜晚巡逻的退职警察请求协助,吹哨子集结同伴。受害者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身上穿着仿毛皮衣领的黑色外套,脸朝左侧俯身躺在地上,脚上穿的是像男鞋般有鞋带的鞋子,左脚稍微张开,右脚弯曲,她脸部朝左地趴在地上。 警官们小心翼翼地翻动尸体,仰起尸体的头部。一看到尸体的脸,大家都皱眉头了。尸体的右脸上有一道很严重的伤口,伤痕从鼻子开始,眼镜被割破,右耳甚至被切掉了一部分。喉咙上也有一个大伤口,血还在继续往外流,可见是刚刚才被杀死的。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霍金斯巡警才巡逻过主教广场,但是主教广场一点异样也没有。然而才过了十五分钟,凶手已经完成了杀人的行为。 巴纳街的受害者是本名伊丽莎白·古斯达夫斯多达的妓女,影歌个子高的关系,大家便昵称她为“长脚莉斯”。她是瑞典人,被杀时44岁,是开膛手杰克命案的被杀者中,唯一的外国女性。 伊丽莎白23岁时只身来到英国,曾经做过女仆的工作,26岁时和做船只的木匠约翰·史泰德结婚,所以名字从伊丽莎白·古斯达夫斯多达,变成伊丽莎白·史泰德。她生了两个孩子。 但是一八八四年,65岁的约翰·史泰德因为心脏麻痹死于济贫院。而伊丽莎白却从三年前开始,就和一个叫麦克尔·基德尼的爱尔兰男子,在狄恩街的廉价旅馆同居。麦克是码头装卸工人,伊丽莎白和他同居的同时,也开始了妓女的生涯。 至于主教广场的被害者,则是一位化名为凯特·凯利,非常爱喝酒的妓女。 凯特·凯利的本命是凯萨琳·艾道斯,一八四五年出生于英国中部地方的铁匠家里,死时43岁。 凯萨琳19岁的时候与一位叫做托马斯·康威的流氓军人相恋,并且与他私奔,一起生活了十二年,并且生了三个小孩。不过,他们一直没有正式结婚。 后来她抛弃了丈夫与小孩,成为也生活工作的女人,并且与市场的搬运公认约翰·凯利同居。当约翰·凯利没有工作的时候,她就站在街上出卖肉体。 伊丽莎白除了咽喉的致命伤之外,只有被拉倒时肩膀和腹部的跌碰伤。和伊丽莎白比较,凯萨琳·艾道斯受到的外伤,就严重的多了。因为前一个杀人行动受挫,凯萨琳成为凶手满足残酷杀人欲望的工具。 凯萨琳的腹部从胸口到肚脐下面被剖开,露出来的内脏中,首先是肠子被拉出开割断,割断的切口处被挂在右肩上。还有就是被尖锐的刀子刺戳过的肝脏,左边的肝脏还被垂直地切掉了。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左边的肾脏完全被切除,并且不见了。 凶器是刀刃长6英寸的锐利刀子,解剖作业的时间大约是十分钟,所以凶手应该是相当熟悉解剖工作的人。这是负责验尸的巴克斯达·菲利普医生的个人看法。 十月一日的各大报纸都以“双重杀人事件”为题,大肆报道了这两桩命案。 两个女人在死前与客人交谈的情形,不仅有路人看到,也有巡警看到。但是,和他们交谈的男人的相貌如何,却众说纷纭,无法统一。 不过,凶手杀害了凯萨琳·艾道斯,逃走时在现场留下了重大的线索。 凶手留下来的线索有两个,其中一个“又是”围裙,但这次的围裙是真正的围裙。凶手好像把凯萨琳身上的围裙切扯下来,并在多赛特街附近的公共自来水水龙头下洗去手上的血迹并用那条围裙擦手。公共自来水龙头下有被血染红的水洼,沾着血的凯萨琳的围裙则出现在高斯顿街,地点是离主教广场越550码的地方。 发现沾血围裙的是负责夜间巡逻的阿尔弗雷德·隆格凌晨两点二十分巡逻该处时,并没有发现那条围裙。 凶手留下来的另外一个线索,是后来才突然变得有名的,以白色粉笔写出来的一段涂鸦文字。那段文字出现在被丢弃在地上的围裙上面的墙壁。墙壁的黑色壁板上,胡乱地写着“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的文字。 如果这段文字是凶手留下来的。那么这就是唯一的,并且是实实在在的笔迹。墙角下还有粉笔的粉末,可以确定是刚写没多久的东西。 可是,此时竟然发生了让人难以相信的事情。接到隆格巡警的报告后,亲自到现场视察的苏格兰场高层——瓦伦警视总长,竟然阻止想要拍下那段涂鸦文字的照片的调查人员,还当场命令立刻清除那段文字。 这个令人难以相信的错误决定,后来变成了世人自责的话柄。因为涂鸦文字的内容显然是在为犹太人辩护,一般民众如果看到那样的文字,可能会认为这一连串的命案是犹太人所为,进而引发强烈的反犹太活动而造成暴动。瓦伦总长就是担心事情会演变成那样,才会下令清楚那段涂鸦文字。然而,他所担心的事情应该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决,而证据是无论如何都要保存下来才行的。 只能说瓦伦总长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判断。大概是过度的焦虑,让他失去冷静的关系吧!不管是什么时代,再了不起的人在面对危机时,都可能做出失误的决定或判断吧!至此,“开膛手杰克”连续杀人命案的真相,便如坠入五里迷雾之中,让人越发无法理解。 第4节 至于后来赫赫有名的“开膛手杰克”(Jack the Ripper)这个名号,是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谁命名的呢?答案其实很清楚。是从“杰克本人”开始的。 发生“双重杀人事件”的前两天,也就是发生第二起命案经过正好是二十天的九月二十八日,位于菲力德街的中央新闻社收到了一封信。信内签署的日期是九月二十五日,另外从信封上的邮戳,可以知道那是东伦敦邮局发送出来的信件。 献给亲爱的老板: 警察说什么要逮捕到我,却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听到他们锁定目标的说法,我就想大笑。说什么皮围裙就是凶手,根本是个大笑话。 我恨妓女。在我的脖子被套上绳索之前,我不会停止杀害他们的行为。我的杀人手法很了不起吧!被我杀死的妓女连高声喊叫救命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我干掉了!警方有本事就来抓我吧!我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人,还会继续杀人,你们很快就会在听到与我有关的有趣事情了。 红色血最适合用来书写我之前做过的事情,所以我把红色的血装在姜汁汽水瓶里。可是血像牛皮胶一样黏糊糊的,非常难用。还是用红色墨水来写比较方便。哈哈哈! 我会把下一个被我杀死的女人的耳朵,送给诸位警察大人。这封信是我下一次行动的预告,敬请期待吧!我的刀子非常锐利,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立刻采取行动。 再见了! 您亲爱的开膛手杰克敬上 P.S.就让我用这个绰号吧!很抱歉,我用占了红色墨水的手把信投入信箱。不过,有人说我是医生,我觉得真是太可笑了。 这就是“开膛手杰克”之名第一次出现的情形。 收到这封信的报社起初认为是一封恶作剧的信,本想一笑置之,但是基于谨慎的心态,后来还是将信转交给苏格兰场,不过报社并没有认真看待这件事情。而苏格兰场也没有特别重视这封信。 但是,发生了“双重杀人事件”,接连两名妓女被杀死之后,这封信终于获得重视,被重新拿出来检视。 十月一日的星报在报导“双重杀人事件”的同时,全文刊接了这封信,引起了世人的注意,大众开始以“开膛手杰克”之名,来称呼这个可怕的凶手。好像要持续这个新闻事件般,杰克再度寄信到中央新闻社,信封上的邮戳日期是九月三十日。双重杀人事件发生的时间是九月三十日,所以一般人直到十月一日的早上,才能从报纸上得知这个事件。九月三十日就知道这个事件得人,只有住在命案现场附近的居民。 我不是在向老板预告啦,因为不管老板喜不喜欢,明天都会听到我这个小小杰克所做的事情的消息。这次是双重杀人哦!第一个家伙有点麻烦,所以不能照我想的去做,没有切下我说的要送给警察大人的耳朵。谢谢你在我结束这个工作前,替我保留了前面那封信。 开膛手杰克 在第二封信里,杰克提到了前一封信,因此两封信出自同一个人的可能性非常高。可是,奇怪的是两封信的笔迹并不相同。苏格拉从复制了这两封信,做成了告示,希望认得这两封信笔迹的人能够通报警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开膛手杰克”之名,便这样定调了。 但是,开膛手杰克事件之所以能够持续地刺激着全世界推理迷的理由,其实还在后头。署名杰克的信件并非到此就结束了。这是个将未来的发展,完全超乎了平庸推理作家的想象。 十月十六日,杰克发出的第三个讯息,被送到白教堂警委会会长乔治·拉斯克的家里。这次送到的不是一个信封,而是一个小包裹。包裹里面除了有信件外,还有一块好像肉片般的东西。 包裹里面的信件内容如下: 来自地狱的信 给拉斯克先生: 送你从某个女人身上窃取下来的半个肾脏。这是特别为你切取的肾脏。剩下的半个肾脏,我已经油炸吃掉了。味道相当不错,再过一阵子,我会送上用来切取这肾脏的血刀。敬请期待! 署名 有本事就来抓我呀!拉斯克先生。 拉斯克先生怀着不安与疑惑的心情,把收到的东西送到警署,经过法医的检验后,确定那块肉片果然是人类肾脏的一部分。 为了做更精密的检查,惊慌的警方又把那块肉片送到伦敦医院病理学部,请哪里的部长托马斯·欧普休博士做进一步的化验。博士证明了那是一块经常喝杜松子酒、有酒精中毒现象,并且患有的肾脏肉片。 理所当然地,这块肾脏肉片被认为是来自左边的肾脏被取走的凯萨琳·艾道斯的尸体。凯萨琳·艾道斯有布赖特氏病,并且也有酒精中毒的现象。可是,她的尸体在十月八日时已经下葬在市立墓园了,当时苏格拉从的检察官里,没有人把凯萨琳·艾道斯的尸体挖出来做确认的热诚,所以,被寄送到拉斯克家的,是不是确实是凯萨琳·艾道斯的肾脏肉片,至今无法清楚地证实。 这个结果公布出来后,接下来收到署名杰克的信的人,变成是欧普修博士了。信件上的邮戳日期是十月二十九日。 嗨,老板。直截了当迪说吧!那就是左边的肾脏。有一次差点在你医院附近也做了相同的事——把刀子刺进可爱女人的咽喉,因为警察的打扰,所以那次的游戏便落空了。不过,我很快就会有下一个活动了。到时候再送你别的东西。 开膛手杰克 喂,你见过恶魔吗? 用显微镜和手术刀吧! 要检查肾脏哦! 动一动显微镜的载玻片吧! 因为信末还附了这四行诗,所以在报纸上看到这封信的内容时,只会让人觉得这封信是一个恶作剧。那时候苏格兰场、城市警署和报社,确实收到了许多假杰克之名的恶作剧信件。大部分的信件都以“老板”当开头,那是当时英国社会不太会使用的美国式英语,多是模仿第一封信的写法。 匿名信越来越多以短诗的形式出现,逐渐变成一种流行。当时光是这些后巷诗人的作品,大概就可以集结成册了吧,所以就此打住,不再赘述了。 总之是第一封信上出现的“开膛手杰克”这个名字太受欢迎了,所以后来的仿冒之作,也都使用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便被世人确定下来。 到底最开始的那三封信,是否真的是凶手寄出来的了?这一点虽然很重要,但是很遗憾的,就算现在能够推理。导出结论,也为时已晚,毕竟那已经是一百年前的往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抗拒这个可怕的血腥事件所带来的恐惧感,民众渐渐横生出以开玩笑的心情来看待这个事件的心理。在这个风潮中,有一个人不幸被小丑化了。这个人便是苏格拉从的瓦伦总长。 因为追捕开膛手杰克的行动一直没有斩获,心情有如热窝蚂蚁的瓦伦总长亲自出马到双重杀人事件的现场,并且命令手下擦去称得上是重大证据的墙壁涂鸦文字。关于这一点,之前已经叙述过了。之后,他还利用侦察犬,进行了非正式的缉凶行动。 因为有报纸报导应该利用嗅觉敏锐的侦察犬来追查凶嫌的下落,所以瓦伦总长便试着进行了那样的实验。 实验的时间和地点是十月八日在丽晶公园,内容是先让两只狗嗅闻模拟凶手的气味,然后追踪一英里左右,结果获得了很好的成果。 可是,当天晚上在海德公园进行的另一场实验,却不是那么顺利。瓦伦总长自己扮演凶手的角色,但是狗找到的却是别人。狗的嗅觉应该是很敏锐的,所以他只好以天气恶劣为由来解释这一次的失败。 因为实验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所以瓦伦总长也很迷惑,不知道是不是要采用这个方法来找凶手。于是他又在伦敦的图庭区,进行了一次试验。这次的试验结果,就如十月十九日的《泰晤士报》所报道的。 “查尔斯·瓦伦总长的侦察犬昨天在进行追捕凶手的实验时走失了。如果有人看到那只狗的话,请立即联络苏格兰场。” 狗在浓雾里迷路了。而瓦伦总长则被这样报导:“已经无计可使的瓦伦只好依赖狗了。要知道凶手是谁,就去问狗吧!” 瓦伦总长对媒体说长道短的刻薄言辞也十分感冒,便投稿《难题杂志》,发表批评媒体的言论:“在海峡的那边,警察是秩序的支配者,报导媒体不会对警察的活动妄加评论。” 然而,现职的总长并不适合在杂志上发表这种内容的文章。他的行为造成为题,被议会哪来讨论,内政部还因此发公文指责他的言行。 瓦伦总长于是因此提出辞呈,并且也被接受了。至此瓦伦总长可以说是弓折矢尽,无计可施了,只好在十一月九日辞去总长之职。瓦伦总长的离职,不管在谁眼中,都可以说是他对杰克举白旗的投降宣言。 讽刺的是,就在瓦伦离职的那一天——十一月九日,出现了第五个开膛手杰克的被害者。 <hr /> 注释: 第5节 进入商业街,往西面方向稍稍走一下,就会碰到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就是多塞特街。多塞特街26号附近又有一条幽暗的狭窄巷弄,米勒斯中庭就是在这条巷弄里。中庭的两边是出租公寓,一楼左边角落的13号室,就是妓女玛莉·珍·凯利的房间。 以东区为据点的妓女大多是年纪比较大,或相貌比较差的女人。在那样的女人之间,玛莉·珍·凯莉是一个异类,她才25岁,脸蛋和身材都很不错。虽然她的个性懒散,却相当受客人喜欢。她曾经对巡逻的警官开玩笑地说:“或许下一个就是我了。” 玛莉·珍·凯莉住的房子的房东是约翰·麦卡锡,他是多塞特街的一名杂货商人,他对玛莉拖延了六个星期还不交房租的行为,感到非常不高兴。 十一月九日的上午十点,约翰·麦卡锡叫来店里的员工托马斯·鲍耶,命令他去找玛莉,向玛莉索取房租,并且告诉玛莉,如果她还是不交房租的话,就要诉诸法律了。 鲍耶到达米勒斯中庭的时间是十点四十五分。他一再敲着玛莉的房门,但是一直得不到回应。于是他试着转动门把,但是门从里面上锁了。他又想从钥匙缝里窥视屋内的情形,可是门栓好像被堵住了,什么也看不到。 鲍耶怀疑玛莉可能是为了逃避房租,所以连夜跑掉了,便绕到中庭的窗户那边,窗户的玻璃上有一道裂缝,从裂缝可以看到窗内的平纹薄毛呢窗帘。 鲍耶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头伸进那个裂缝,掀开一点点的窗帘,看看室内的情形。不看还好,一看立刻发出尖叫并马上缩回手。十一英尺十英寸四方的房间中央深处是暖炉,右边是床铺,床铺上是玛莉·珍·凯莉惨死的尸体。 玛莉·珍·凯莉全身赤裸地仰躺着,她的手在腹部上,两脚张开,已经死了。若问为什么知道她已经死了呢?因为她的样子不像还活着。 她的咽喉被人从左耳切割到右耳,只剩下一层皮肤连接着头部和身体。她的耳朵和鼻子被切掉了,脸上也有许多刀痕,并且就像之前被杀死的妓女一样,她的腹部被剖开,内脏和乳房也被切除了。 被切下来的内脏大部分被堆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剩下来的一部分则被吊挂在墙壁上的版画——“渔夫的寡妇”的钉子上。 “这不是人的行为,是恶魔的勾当!”得到鲍耶的通报,立刻赶到现场的房东约翰·麦卡锡之后如此说。 商业街的警察署得到消息,赶到现场的警官马上打电报给苏格兰场。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命案,任何人看了都会认为那一定是开膛手杰克的作为。 这是因为那位可爱的瓦伦总长在即将离职之前,狗狗尾续貂地下了一道命令。瓦伦总长虽然对于利用侦察犬寻凶之事仍然有所疑虑,却还是决定万一再次发生开膛手杰克造成的命案时,要使用侦察犬。所以在侦察犬还没有到达现场前,严格禁止任何人碰触尸体。因为侦察犬迟迟未被带到,负责搜查的警官只好在屋外呆立了两个小时。这种情形可以说是前所未见的奇事。 阿诺德警视和菲利浦警医都还不知道瓦伦总长在那一天提出了吃撑了。因为联络不到总长,也不知道谁会带狗来,警官们只得继续在门外等。但是这个可怕的时间却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出去,现场附近很快就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下午一点半,焦急的阿诺德警视再也忍不住,终于决定进入屋内。他先是拆了窗框,然后命令鉴定人员从窗户进入室内拍摄现场的情形。一拍摄完毕,再用斧头破坏房门,请五位医师进入屋内验尸。接着又为了要做更进一步的精密检查,还叫来马车,把尸体载刀沟岸(Sch)的临时停尸间。因为看热闹的人太多的关系,严重地影响了灵柩马车的行动。 尸体被运到临时停尸间后,与其说是在那里进行尸体的解剖工作,还不如说是把被凶手切下来的肝脏、子宫等内脏缝合到被剖开的腹部里。这个工作动员了六名医生,耗时六个半小时。缝合的工作结束后,发现并没有遗失任何脏器。 根据验尸的结果,推定玛莉死亡的时间应该是九日凌晨三点或四点左右。第五个命案发生的地点是室内,时间离天亮的时刻相当久,所以杰克一定有很长的时间,来享受他残酷的杀人乐趣。 暖炉里有燃烧过的痕迹,看样子沾了血的衣物或证据之类的东西,都已经被烧掉了。如果昨天晚上有人发觉奇怪,像托马斯·鲍耶一样地从玻璃窗的裂缝窥视室内的话,必定会在暖炉的火焰光芒下,看到开膛手杰克让人血液冻结的疯狂行动吧!警方推定,像玛莉那样的死状,应该需要两个小时的解剖时间。 检验玛莉·珍·凯莉的尸体时,虽然进度特别缓慢,但是她的情况有一点和其他四人不同,那就是有人看见可能是开膛手杰克的男人了。现在先就她这个人的一生,和十一月九日天亮前的情形,简单地做了一下说明。 一八六三年,玛莉·珍·凯莉出生于艾尔州西南部,父亲是铁工厂的工头,16岁时和矿工戴维斯结婚,但是婚后没多久,戴维斯就因为矿坑内的瓦斯爆炸而丧生。她没有孩子,却因戴维斯的抚恤金晚了十八个月才发放,所以沦为妓女。 玛莉到了伦敦后,当然是住在东区贫民窟。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及腰的长发,五官端正,气质也很优雅,唯一的缺点就是皮肤黑了一点,所以有“黑玛莉”之称。她在东区时经常搬家,也和好几个男人同居过。 从被杀死的前两年开始,她和一个叫约瑟夫·巴尼特的渔获搬运工人同居。巴尼特对开膛手杰克的事件很感兴趣,经常买报纸回家看。 和巴尼特同居时,两人经常为了钱吵架,那种时候玛莉就会狂喝酒,一八八八年三月,他们两个人向麦卡锡租了米勒斯中庭的房子,当时巴尼特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有偶尔在史比特的果菜市场做做搬运工之类的临时工作。但即使如此,只要巴尼特有工作的时候,玛莉就不会站在街上拉客。 十月底的时候,两个人还大吵了一场,原因是玛莉带同样做妓女的朋友回家,想分一半房间租给朋友。巴尼特强烈地反对这件事,当时两个人大吵一架,还打破了玻璃窗。鲍耶就是从哪个破裂的玻璃窗,看到玛莉被杀害的尸体。 巴尼特在那次的吵架后,搬出米勒斯中庭的房间,搬到毕夏普盖特街的廉价旅馆住。这时玛莉已经怀孕三个月,但这个孩子也可能不是巴尼特的。 玛莉一喝醉酒,就会对巴尼特或身旁的有人吹嘘,说她是西区的高级妓院时,曾经遇到年轻、有教养又英俊的法国人,那个人带她去巴黎,她做了那个人的情妇,并且过着奢侈豪华的生活。这些话当然都是吹牛的,因为从来没听她说过一句法语。那是沦落到东区,又有酒精中毒毛病的妓女们经常说的话。 十一月八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同样住在米勒斯中庭的妓女玛莉·安·科库斯,遇到刚从附近的布利坦尼亚酒吧出来的玛莉·凯莉。凯莉和一个大约38岁左右的男子在一起。那是个安·科库斯从没见过的男子,矮小精壮,脸上长了许多小脓疱,嘴边蓄着一圈红胡子,头上戴着一顶折叠帽,手里拿着一大杯啤酒。 安·科库斯和玛莉·凯莉与那位红胡子的男人一回到米勒斯中庭,便对他们两个人道了“晚安”。凯莉先对她说了再见后,在对那个男人说: “来听我唱歌吧!”说着,两个人便一起进入13号室。安·科库斯说没多久后,就听到凯莉的歌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摘下来献给妈妈的坟墓,这是唯一的一朵紫堇花。” 那是一首感伤的爱尔兰民谣。过了十五分钟后,科库斯外出时,凯莉的歌声还持续着。 “吉拉,我的爱人,摘朵花儿送给你。” 凯莉房间的灯亮着,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雨了。 但是,科库斯凌晨三点回来时,凯莉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并且非常地安静。 玛莉·安·科库斯所说的红胡子男人,是否就是开膛手杰克呢?这是一个谜。因为事件之后从没有听过这个男人姓名,而且,或许这个男人之后,凯莉还接了别的客人。 以上就是开膛手杰克所犯下的无间杀人事件的说明,并没有发生第六件开膛手杰克的事件。说这是迷的话,为什么没有第六件?也是令人感到非常奇怪的重大谜团。虽然后来也发生了类似连续杀人的事件,例如约克郡开膛手杰克事件、波士顿绞杀手事件等等,那些案件的凶手都是精神异常者,他们在被捕之前,及二连三地杀害了许多人。因此很多人认为杰克也是一个疯子,他没有被逮到的原因,应该是发疯或自杀了。 很久以后,人们才敢认定开膛手杰克的事件在第五个命案之后就结束了。一八八八年的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很担心会发生第六个命案,伦敦市民一到天黑就人人自危。“开膛手杰克”之名对妇女而言,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凶恶事件的代名词。 开膛手杰克在十九世纪末的伦敦留下恐怖的阴影后,就突然消失了。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自杀了,也有人说他发疯了,当然还有人说他离开英国,逃亡到异国了。总之,开膛手杰克杀人之谜的真相,至今还没有人能解开。 杰克让高高在上的瓦伦总长必须亲自到现场了解命案的状况,最后还逼得总长不得不提出辞呈。他与总长之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当时连维多利亚女王都很关心这个事件,要求首相尽速解决。 女王亲自致电当时的首相索斯贝里侯爵,请他努力解决开膛手杰克的问题。恐慌的首相马上召开内阁会议,讨论解决之道。当时的大英帝国是世界最强的国家:一个站在世界顶端的国家,竟然为了一名罪犯召开内阁会议,这可说是前所未闻的事情。开膛手杰克的时间,竟然变成了国家大事。 这个事件至今未获解决,凶手已经隐藏了百年之久,到现在还是没有人知道开膛手杰克的正真面目。 第1节 十月的柏林出现了和百年前的伦敦相似的现象。“柏林的开膛手杰克”的相貌特征是穿着黑色的皮夹克,黑色牛仔裤,剪着一头竖起来的发型的庞克风男孩。这个讯息一在报章杂志和电视发表,庞克装扮的年轻人在街上行走时,就会引来周围人群的注目与窃窃私语。还有,庞克男孩们经常聚集的迪斯科舞厅和酒吧也因此暂停营业。为此,愤怒的经营者与庞克男孩经常起冲突,三不五时还会上演斗殴的戏码。 穿皮夹克走在路上的男子,被从车子里出来、头发梳得油光的庞克男孩攻击。又是连穿皮夹克的女性也会受到无理的暴行。有人做了嘲讽这种现象的歌曲,并且被人到处演唱,录制了唱片后还相当受欢迎。 专门学奇怪变态的犯罪小说变得热门起来,讨论奇怪犯罪的专辑杂志纷纷出版。其中讨论“柏林开膛手”的号外杂志里,还介绍了百年前发生的“开膛手杰克”事件的书,更有人出版了比较这两个事件的单行本,卖出的本书好到刷新记录。 这个时间在外国也引起相当的注意,不少心理学家、精神病病理专家、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学者,还有民间的犯罪研究者,纷纷从瑞士的日内瓦、英国、法国,甚至远从美国来到柏林。他们之中有些是受柏林大学之邀而去的,但是更多人相信自己医生研究的成果,将可以在此发扬光大。 这些人在报纸、电视或收音机里大展身手。每次他们自信满满地陈述自己的想法时,都抱持这一般大众会接受自己推论的自信,进而把那些推论化为文字,记录在白纸上。 他们把那些推论做了分类整理,像保护自己的财产一样带在身边,逐一披露世界各地发生过类似精神病的犯罪案例,以深具说服力的口才,解说那些犯罪案例的原由。 不仅西柏林会邀请他们去演讲,东柏林及德国各地都竞相争取他们去演说。以前他们不被重视的著作,也被大量地翻译成德语而大卖。有学者在一九八八年的柏林,赚到一笔为数不少的财产。 他们之中也有人被柏林的警察邀请去演讲,刑警们都说受益匪浅,但是,那恐怕不是真心话。因为那些犯罪学者所披露的许多案例,和这次的柏林开膛手事件,有着微妙的不同之处。 最显著的不同之处就是犯罪的件数,这外行人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精神异常者行事高调,会不断犯下类似的案件直到引起犯罪学家关注;行凶杀人者,在遭逮捕前便持续这样的乐趣。 接着就是受害人的腹部,像进行了外科手术一样被完整地剖开了,腹部内的内脏还被胡乱地掏出到体外。那些犯罪学家们所披露的案例里,找不到这样的犯罪行为。而且,这么令人胆战心惊的犯罪行为,竟然一连发生了五起,确实是让人膛目结舌的案例。 除了伦敦的“开膛手杰克”的案例外,老实说找不到可以做为柏林开膛手事件的参考案例了。 那些研究异常犯罪的专家们都说,如果经过一个星期后,没有再发生相同的案件,那么很可能是凶手已经自杀了,或者被家人发现他的异常行为,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了。这种言论和百年前伦敦发生的开膛手杰克事件时,当时的专家们的说法一样。 十月六日,柏林署的交通管制中心收到一件小包裹。打开包裹看,赫然发现是一片装在透明胶带里的暗红色肉片,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肉。肉的腥臭味从胶袋上面的缝隙,微微地泄出来。 管制中心的人虽然受到惊吓,大家认为那是被取缔的交通违规的报复行为,所以决定把那块肉片丢到垃圾桶。但是,就在要丢掉肉片的时候,有人认为这块肉片或许和目前发生的“柏林开膛手事件”有关。于是这块令人恶心的肉片便被送到了重案组,接着又转送到鉴定科。那个小包裹里除了肉片外,没有其他纸条之类的东西。 把红色肉片扯平放在鉴定科的搪瓷大盘子里时,肉片呈现出长10公分宽20公分左右的长方形形状。再用小钳子到处戳戳看后,很快就了解到那是某种筒状物体的一部分。 接着马上就查明那是大约20公分长、从人类的身体切除下来的大肠的一部分。了解到这一点后,马上就有人想到:那会不会是九月二十五日被杀死的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大肠的一部分? 惨遭杀害的五名英国裔女性之中,只有第三个被害者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大肠遭到切除的命运。而且,被切掉的那一部分从现场小时候,一直没被寻获。 五名被害者还未埋葬,她们的尸体在经过解剖与精密检查之后,被冷冻起来,安置在停尸间里。这块肉片被发现后,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尸体被拿出来重新检查,试着把送来的肉片与她大肠拼凑在一起。果然,像拼图游戏一样,大肠的拼图填满了。 小包裹是从柏林市区里寄出来的,虽然找到可能是寄出包裹的邮局了,但是负责寄小包的窗口人员,却完全想不起来寄件者的模样。那个邮局位处热闹的市区,邮寄小包的窗口几乎每天都大排长龙。 重案组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搜查主任雷昂纳多·宾达发言询问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主任想问的是:那是不是凶手寄的?”汉兹·狄克曼刑警反问。 “这一点当然也是我想问的。” “应该是凶手寄的吧!”佩达·休特罗哲克说。 “百年前伦敦发生的那个事件中,第四个被杀死的凯萨琳·艾道斯的肾脏被切掉、拿走了,后来凶手也是用邮寄的方式,把肾脏的肉片寄出去。” “百年前的那个邮件也一样,不一定是凶手寄的吧!”别的刑警对休特罗哲克说。 “不,一定是凶手寄的。因为那确实是人类的肾脏,而且是有布赖特氏病的人的肾脏,艾道斯有布赖特氏病。如果那是艾道斯的肾脏,那么,除了凶手以外,还有谁拿得到她的肾脏?” “不,一八八八年的伦敦几乎是额贫民就是酒精中毒者,而且其中还有很多人患了布赖特氏病。而且营养都很差。所以穷人路死街头的情形,在那时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从酒精中毒或者有病的路死尸体取走脏器那种事,容易到现在的我们无法想像。”狄克曼说。 “没错。那个肾脏确实没有做过确认的工作,不能肯定就是艾道斯本人的。因为那时尸体已经埋葬了。” 别的刑警在一旁附和地说。大家好像都很了解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事件。 “那么,那个肾脏是别人的啰?”休特罗哲克反问道。 “确实很有那种可能性。不过,我觉得‘开膛手杰克的来信’之事,比肾脏的事更让人觉得可疑。总觉得那些信太做作了。” “狄克曼,你的想法和苏格兰场的高层一样。不管是哪里的警察,想法总是大同小异。” “因为我们都想了解犯罪者的心理,尤其是杀人凶手的心情。会莫名其妙地杀人,而且还用那种超乎常理的残酷手段致人于死的凶手,应该不会寄出那种类似自白的信。” “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所以那个事件才会成为史上前所未有的案件。不是吗?” “当然不是。看看历史上的许多先例吧!例如暴君尼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总之,我认为所有杰克的来信都是恶作剧。为了增添恶作剧的刺激性,所以选择像血一样的红色墨水来写信、寄肾脏的一部分、预告下一次行凶……等等。只要有心恶作剧,谁都做得出那些事情。”“ 可是,媒体报导过凯莎琳·艾道斯的肾脏被切割、取走的事情吗?”休特罗哲克不愿罢休地说。“我的资料里没有提到这一点。” “媒体应该有报导过这件事。这个星期我们报纸或杂志等媒体报导非常热闹,这点你应该知道吧?只要能变成钱的事情,记着都会紧追不舍。像肾脏不见了这么好的话题,记者们会放着不报导吗?” 休特罗哲克一时语塞了。于是主任张开双手,制止他们继续争辩下去。 “好了,够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清楚伦敦开膛手杰克的事件,事实上我也一样。柏林的书店书架上目前有很多讨论伦敦的那个事件的出版物。但是请不要搞错了,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伦敦的事件,而是要找出造成一九八八年柏林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休特罗哲克,你想要说的是什么?” “我的想法和狄克曼刑警有一点点不同。我觉得应该从本质上去探讨这个事件,不能单纯地认为凶手只是想要杀害妓女。” “这是你个人的敏感吗?” “就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是的。我觉得妓女——或者说是街头的妓女,是西柏林这个都市的一部分,是西柏林的耻辱。因此如果有人冲动地拿着刀子,想伤害这个城市时,站在街上的妓女无疑就是他的刀子最容易找到的对象。独自站在黑暗、冷清的夜晚街头的姿态,就好像在说:快来杀我吧!” “所以呢?” “我不反对凶手是精神异常者的说法,可是,确实也有很多人这个社会的种种现象,抱持着强烈的不满。不管是站在街头的妓女,还是我们警察机构、交通管制中心、政府单位等等,还是人们不满的对象。对凶手来说,这些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重大病瘤不是吗?所以,他杀死了妓女,把从妓女身上切下来的肉片,寄给交通管制中心。一般人或许会认为凶手寄错单位了,可是对凶手来说,把肉片寄给交通管制中心,并不是不合理的事情。这是我的想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包裹是凶手寄的?” “是的,凶手寄小包裹的用意,或许就是要传达‘今后还有事’的信息。” “我觉得这消息最好先不要让媒体知道,否则又会引起一阵骚动。”卡尔·舒瓦茨说。 “我也很想这么做。”主任说:“但是交通管制中心可以说是媒体记者的窝,那里就像电视台或广播电台的工作站一样。这个消息恐怕已经泄漏出去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凶手才把小包裹寄到交通管制中心的吧!” “或许吧!他的这个判断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看来马上就会有一波大骚动,我们恐怕又得召开记者会了。所以我要请各位发表看法。” “偏偏在这个时候。真是让人心情沉重。” “要怎么回答记者们的发问呢?” “就是‘不便回答’。因为还没有侦查到可以回答的阶段。对了,休特罗哲克,关于墙壁上潦草涂鸦文字,有什么后继发展吗?” “什么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完全没有人去调查。大雨之中根本没有人目击到谁写了那段文字。 凌晨一点和一点半时,在柏林银行前面巡逻的巡警,都说那个时间墙壁上没有那段涂鸦文字。而舒瓦茨发现那段文字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五分,因此一定是某一个人在那四十五分钟内,将那段文字写着银行墙壁上的。” “你认为那是凶手写的吗?休特罗哲克。是割断了朱莉安·卡斯蒂与凯莎琳·贝克的咽喉,并且严重杀伤了莫妮卡·封费顿的人写的吗?”主任目不转睛地看着休特罗哲克的脸说。那是一种接近哀求的眼神。刑警们看到主任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暗喊吃不消。 “我不敢肯定。”休特罗哲克慢慢地说:“如果是一八八八年年的伦敦东区,那么我还能了解为什么会有那样涂鸦文字。当时那一带住着许多犹太人,就像现在住着很多印度人一样。那些犹太人抢走许多英国人的工作机会,所以当时的英国人与犹太人之间有很严重的对立关系,一旦发生什么大事件,经常会被说成是犹太人做的。在那样的背景下出现那样的涂鸦文字是可以想像的事情。但是,那段文字虽然可能是凶手为了替自己辩解而写的,但也有可能是想嫁祸给犹太人而写的。不是吗?总之,那段文字必须是出现在住着许多犹太人的地方才有意义。 可是,为什么这里也会出现那样的文字呢?这里几乎没有犹太人。东柏林确实有一些犹太人,但西柏林这边根本没有犹太人聚集居住的地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是现在的西柏林或许是全世界犹太人最少的城市。这要归功于四十几年前了不起的先人吧!他们彻底地赶走了这个城市的犹太人。在这个城市里留下那样的涂鸦,有意义吗?嗯?舒瓦茨,你觉得呢?”<dfn>http://www?99lib?net</dfn> “那段文字好像是在宣告:我知道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事件’。如果那是凶手写的,那表示凶手了解开膛手杰克事件,并且故意做了和杰克相同的杀人行为。我觉得凶手在展示他的学习成果。” “什么学习成果?”雷昂纳多·宾达主任不以为然地冒出这句话,“那种学习是吃大便!根本是混蛋。休特罗哲克,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有很多的民众在来信里指出,涂鸦文字和百年前伦敦的事件里的涂鸦文字是一样的,两个事件像隔了一百年的实像与镜像。” “实像与镜像?” “对。以百年前的时间为镜子,站在镜子前面的开膛手杰克是实像,镜子里面的镜像是柏林的开膛手。所有的受害人都是妓女。出现了五个人被害者后,凶手就住手了。都是咽喉被割断,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掏出腹外,杀人手法完全一样。还有,五个被害者中有四个人年龄比较大,而且其貌不扬,另外一个则比较年轻。另外,五个被害者住的地方非常接近。有这么多的相同情形,所以很难让人认为这是偶然的事情。或者说是神的意志……” “什么?”主任突然抬起头说:“你刚才说什么?她们住的地方很接近?这点值得注意。你说清楚!” “先说正宗的‘开膛手杰克’里的五个被害者。她们都住在史比特区的廉价旅馆或公寓。玛莉·安·尼古拉斯住在斯洛尔街18号,安妮·布查曼住在多赛特街35号,伊丽莎白·史泰德住在狄恩街,凯莎琳·艾斯顿住在时装街六号,玛莉·珍·凯莉住多塞特街26号。她们五个人住在半径50公尺的圆圈之内,所以说她们住的地方很近。” “原来如此。” “这次的受害者也一样,五个人都住在克劳兹堡贫民区,五个人住处也在半径50公尺的范围之内。” “嗯……那又如何呢?这代表什么意思?” “来信里只指出这样的事实,并没有说这代表什么意思。来信里还说百年前的事件之谜和这次的事件之谜,有可能是‘共同因子’的双胞胎。” “他的意思是叫我们要研究开膛手杰克吗?哼!我们已经研究了,可是还是什么也搞不懂。” “来信者叫我们去找他,那样他就可以直接说明给我们听。” “不像话!”主任把手举到眼前摇动着。“又一个想成名的现实主义者,想靠着成名大捞一笔。现在的柏林已经成为文化人或学者们发横财的地方了。我再怎么笨,也不会大把钞票送给那些吹嘘自己的推理有多厉害的家伙。各位都听过名人演讲吧?你们得到什么帮助了吗?所谓的专家不过是那样而已,更何况是打着名侦探名号的外行人的意见。听他们的说明只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主任。这个自称为‘开膛手杰克’研究者的英国人,在媒体还没有报导这个事情时,就写出涂鸦的问题了哟!” “那又怎样?那个涂鸦文字的地点在库丹大道上,那里又是西柏林最热闹场所。传闻一定很快就早发生事情的翌日早上蔓延开了,哪里需要媒体的报导。他一定一早就听说了。” “或许是那样……” “我们是专业的警察,应该要有专业的自尊心,不是吗?各位,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听门外汉的想法。当柏林署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事件时,我们不该用我们的手、我们的智慧来解决这个事件吗?”雷昂纳多·宾达主任这么说着,他的食指用力按着自己的桌子。 第2节 柏林本身就是一座不正常的城市。自从一九六一年的八月,将城市划分为东西两边的围墙被砌起来以后,不知有多少德国人因为想从东边搬迁到西边而死亡。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却必须违背心意地互相敌视。 住在围墙对面的人,是墙壁这边的人的阶级敌人,他们都很可怕。孩子们每天都被这样教导、灌输这样的想法,并且被告知:国家给你们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你们已经得到“被给”的东西,就能让人得到全部的满足,那么认了就不会从原始时代进化到现代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大家都明白这种情形是被迫的吧!现在已经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们年轻的时候,明明还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民,为什么突然有一半的人变成了阶级敌人呢?这绝对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围墙的周边每次出事情,就会有反政府的示威游行,而东德这边就会有人被捕入狱。几乎每次有示威活动,就有成打成打的人被列为思想犯。 西德政府花了大笔钱买了很多思想犯,让他们进入西方的社会,让他们在自由竞争的大海里生活。这就是所谓的“购买自由”。 至于花了多少钱呢?除了德国人以为,应该都知道吧?不,就连大部分的德国人都不知道那个数字。但直到目前为止,人们知道西德购买一个人的价格平均是4万马克(约28万RMB)。不过这是从前的数字,一九八八年的现在,听说购买一个人要花6万到8万的马克(合约42~56万RMB)。 在东德,有人因为坚持思想与信念应该受到自由的保障,而被政府抓起来当作犯罪。但是西德政府认为他们是无罪的,应该还给他们自由。虽然有人认为西方的自由只是理想主义,只是好看的东西而已,但也有激烈的示威份子想要的到西方的自由。西方政府因此有时被迫购买那样的天生犯罪者。 去年的十一月十二日,法兰克福的歌剧院发生率纵火案。纵火的人是二十六岁的男子哈耶尔·鲍达,他是藉由“购买自由”的方式,而进入西德的东德人。可是,在有如温水的东边世界长大的他,实在无法适应西边的自由竞争世界,不断换工作,最后沦为无法填饱自己肚子的人。因为饿了想吃东西,便偷偷地潜入歌剧院,但在歌剧院里也一样找不到食物吃,一怒之下便纵火烧了剧院,造成了大约1亿马克(合约7亿RMB)的损失。 这是十分可笑的闹剧。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民,却须要付大笔的钱来购买。而东边的政府则利用这些钱,来购买西边世界的物资与食物。剧院到现在还在支付希特勒欠下的帐单。干脆一把火烧掉最省事。 西边世界的情况老实说和东边差不多。藉着购买自由,只穿着身上的衣服就来到西边世界的人,最初确实因为得到自由而感到欣喜,但是,既没有房子也没有工作。在东边的世界的话,因为有政府的保障,不会没有房子住,也不会没有工作做吧!一边是不管怎么认真工作,拿到的工资都一样;一边是不管怎么工作,做砖块的工人永远是做砖块的工人。所以东边和西边结果是一样的。这个世界没有善待穷人的地方。 在自由竞争的社会里,要么就要比别人出色很多,成为著名人士,但那不过是极少一部分人;不然就要出生在有钱的人家,才能成为有钱人。穷人再怎么努力都是穷人,像垃圾堆里的老鼠一样。 平庸的人反而能在东边的共产形态世界里过好日子。认真工作的人和工作态度懒散的人拿到的是同样薪水,所以马马虎虎地工作就可以了,其他的时间可以拿来听音乐。或许听的也都是垃圾音乐。 只要有贝多芬和巴哈的音乐可以听,就能够忍耐过日子了,更何况还有房子可以住呢。而且年纪大了以后,还有养老金可以领,没有生活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至少东边的世界不会发生“开膛手杰克”那样的事件。 第3节 重案组的电话响了。不会又是一般的电话吧?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刑警如此想着,拿起了电话听筒。一般电话是不会马上就打进重案组的,只有内容被判断是重要,才会转到这里来。 “这里是市民科,刚接到一通怀疑某个人是凶手的电话。打电话来的人没有自报姓名,但是所说的内容可行度相当高。要不要接听?” “好,请转过来。”奥斯特来希回答。 电话很快就转接过来了。 “你是负责柏林开膛手杰克的刑警先生吗?我不想报自己的名字,但是请你们务必要调查住在克劳兹堡仓库街区的雷恩·何尔查,他是动物园车站前的‘斯吉Q’酒店的服务生。这个男人非常讨厌妓女,经常说要杀妓女,把她们统统关到毒气室里,这些话几乎是他的口头禅。生活在奥地利时代的希特勒,大概也是这样吧! 还有,九月二十日那天,他在库丹大道买了日本制的大型水枪。他说要在说水枪里装墨水,拿那样的水枪去射妓女。这是我偶然看到的情形。不敢说他一定是凶手,但是他的可能性非常高。柏林没有比他更奇怪的男人了。” 莫妮卡·封费顿的健康状况逐渐好转,这是十月七日去医院探望过莫妮卡的卡尔·舒瓦茨刑警带出来的讯息。 上午阳光下的莫妮卡或许是没有化妆的关系吧,脸色像是伦敦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蜡像一般苍白。卡尔以前曾经和同事一起去参观过伦敦的那个著名景点。话说回来,那里也有重现“开膛手杰克”事件的场景。 酒醉的客人的笑声和音乐的声音,从写着“天·贝兹”的酒吧里传出来,酒吧附近的暗处地面上,倒卧着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掏出抛在石头地面上的开膛手杰克的被害者。 好奇怪啊!卡尔这么想着。实际目睹凄惨的尸体时,完全没有联想起伦敦的那个蜡像馆,一直看到莫妮卡的脸色,才想起曾经去过的那个蜡像馆的事。 “卡尔。” 坐在床上的莫妮卡叫唤情人的名字。她的声音非常微弱。 卡尔关上病房的门,很快地靠近床边。他小心地注意着莫妮卡手上注射点滴的针头,亲吻了莫妮卡的嘴唇。 “精神恢复不少啊!”卡尔说。 “帮我喂我房间里的金丝雀。”莫妮卡说。“今天是几号了?” “十月七日。”他回答。 “啊!糟了,卡尔,金丝雀一定饿死了。”莫妮卡说着,眼眶里立刻浮出泪水。” 卡尔忍不住笑了。“放心吧!莫妮卡,我每天都去你家喂它们的。”他一边说,一边握紧她没有注射点滴的右手。 “我爱你,卡尔。太好了,谢谢你。” “不用担心金丝雀的事情。比起金丝雀,你快点好起来更重要。”舒瓦茨温和地说。这个时候还不在乎自己,只知道担心金丝雀,真是个温柔的女子。舒瓦茨这么想着。 搜查会议这边有些进展了。被杀死的五名妓女的来历,与至今的生平资料,比以前更详尽了。但是,更加详尽的资料对侦破案情并没有什么助益。 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刑警的发言,果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有人在克劳兹堡,看到拿着装了蓝色墨水的水枪在街上走动的男子。 “这是刚才接到一通匿名电话的内容。匿名者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雷恩·何尔查,他住在克劳兹堡的仓库建筑里——他和同伴非法占住在那里,年纪大约二十左右,剪着庞克男孩般的发型,常穿皮夹克,样子和身材都和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形容的一样。” “只是拿装着墨水的水枪到处走的话,还无法构成逮捕的条件。他拿着水枪被看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主任说。 “说是九月二十四日。玛莉·维克多、安妮·莱卡斯、玛格丽特·巴库斯塔遇害的前几个小时。” “唔。” “还有,那是他就在被杀死的五个女人住的地方附近。走路大约只要五分钟的地方。” “嗯。” “另外,哪个男人的工作的地点是动物园前的酒吧‘斯吉Q’,他是一个服务生。他的同事说他一向很痛恨妓女,好几个同事都听他说过诅咒妓女的话。他们说他像希特勒一样,说总有一天要杀光她们。” “嗯。” “住在克劳兹堡的一个妓女说了,九月二十五日那天的凌晨,她看到雷恩·何尔查独自一个人在波茨坦路上行走。她还说当时自己正好找地方躲着,所以没有被他看到;如果被他看到的话,一定会被他杀死吧!” “知道那个妓女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 “可以传她来当证人吗?” “可以。” “很好。那么,马上去克劳兹堡,以重要参考者的身份,将那个叫做雷恩·何尔查的男人带过来。” 卡尔·舒瓦茨和佩达·休特罗哲克,再加上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与汉兹·狄克曼,四个人到达何尔查住的克劳兹堡仓库时,只见那间仓库的入口处附近堆满了桌子与椅子。不过,好像把身体弯曲下来后,就可以从最下面的桌子下,钻进仓库里面。除了那个入口外,看不到别的入口了。住在这座仓库里面的人,似乎都是从那里出入仓库的。 于是四个刑警也从那个入口进入仓库里。仓库里没有人,雷恩·何尔查出去了吗?现在虽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但也有可能他还在睡觉。仓库内很脏,有很多以下流字眼写出来的涂鸦文句,更有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 雷恩·何尔查的房间在三楼。楼梯像瓦砾堆一样,被埋在瓦砾和破烂物品之间,只能隐约地从凹凸的阶梯的模样,知道那里是楼梯。避开石头与砖块又跳又闪地,好不容易才来到三楼的走廊上。 走廊的墙壁上,有一大幅猥亵的图案。张开两脚的女性○部,正好变成采光的窗户。 走廊上排列着许多生锈的汽车零件,说不定那些东西还是艺术品呢!不受社会习俗规范的庞克男孩之中,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艺术家。不过,那些艺术作品里也发出阵阵尿骚味。 四位刑警走过像令人难以理解的前卫画廊般的走廊,站在雷恩·何尔查住的房间门前。他们能够马上就知道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门上有黑色的喷漆书写出来的名字,字体十分花俏。 刑警敲了门。刚开始时,敲了两次都没有回应;又敲了两次之后,才听到困倦的会应声。 “谁?”一个充满睡意的声音问道。但是刑警在还没有报出名号前,就推开了门。门没有上锁。 门内的空气和门外没有什么差别。这是一间涂着花俏刺眼的粉红色的房间。粉红色的地板上又用黑色的喷漆喷上像涂鸦一样,意义不明的图案文字。 衣物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地板上。黑色的钢管床摆在房间的角落,床的旁边是堆积如山的内衣裤,床上是深绿色的毯子。躺在毯子下面的瘦瘦年轻男子正好坐起上半身。 男子脸颊瘦削下巴和鼻子都很尖,中间的头发朝天竖起,虽然刚刚睡醒,却有着异常大的眼睛。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一层层地十分明显,喉结像折断了的骨头般凸起。他身上的毯子稍稍垂下,露出有点脏的运动衫。他的手臂也很细,让人觉得青筋浮现,肘关节的骨头很明显。总之,他好像全身到处都是“尖”的。 “你们是谁?”雷恩张大充血的眼睛,又问了一次。 “你是雷恩·何尔查吗?” 男子一直张着大眼睛,没有什么反应。 “我们是警察。”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亮出警徽。 雷恩突然跳起来,把手伸到床下去。四名刑警同时展开行动,把男子压制在床上。男子虽然被压住了,但还是扣动武器的扳机。佩达·休特罗哲克虽然迅速地夺下男子的武器,但是武器已经快一步地发射出某种东西,并且命中卡尔·舒瓦茨的脸。那是蓝色墨水。被佩达·休特罗哲克多下来的武器,是日本制的水枪。 “放开我!”雷恩的脸虽然被按在床上,却仍然大声叫嚷着。 “你们以为我是‘柏林开膛手’吗?开什么玩笑!喂!快来人呀!” 卡尔舒瓦茨以右手掩住雷恩的嘴巴。如果把住在这个仓库里的其他人叫来,那就麻烦了。 “把他的手铐起来!这支水枪就是证据。搜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凶器。” 汉兹·狄克曼开始翻动地面上的那一堆衣物,大略地搜索了一遍。 “好像没有了。” “嗯。好吧,反正已经有一支凶器了。”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 卡尔·舒瓦茨把掩住雷恩嘴巴的工作交给狄克曼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墨水。 第4节 消息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当天的晚报都以“柏林开膛手已经落网”的字样做为头版的标题。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纷纷制作特集,整个西德都在大喊“不亦快哉”。可是,被逮捕的雷恩·何尔查到了侦查室后,却一直在行使他的缄默权。他除了否认杀人,更没有寄什么切下来的受害人大肠给交通管制中心外,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予回应。 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巡警看过雷恩·何尔查后,就一口认定当时他看到的男人就是雷恩·何尔查。因为雷恩没有从九月二十四日晚上到九月二十六日早上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被认为嫌疑重大。大概见过雷恩的人,都会觉得雷恩这个庞克男孩,确实很符合凶手的形象。 经过八日、九日两天,媒体越发觉得雷恩·何尔查就是柏林开膛手,开始大量地报导,而警方也没有出面否定媒体的报导,因为警方也确信他就是凶手。 雷恩·何尔查的照片不止只在柏林或西德到处可见,还遍布了全欧洲,人们一看到这个庞克男子的照片,就会害怕得全身发抖。为此,全国的青少年委员会紧张起来,认真地想要对付品行不良的青少年。 各国开始制作把雷恩当成凶手的电视节目。雷恩·何尔查被逮捕才一个星期,他就是凶手的说法已经变成不能更动的事实。这样的印象已经深植在欧洲大众的想法里了。喜欢做庞克打扮的人也因此感受到自身的危险,为了躲避危险,他们开始脱下身上的皮夹克,把头发长起来。 但是,有一件事实与“雷恩·何尔查就是凶手”的说法相违背,那就是他不是犹太人。雷恩明显是德国人。那么,写在柏林银行墙壁上的涂鸦文字“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要怎么解释呢? 关于这一点,雷恩什么也不想说,至曾经小声地说过:“不记得写过那样的涂鸦。” 问他关于英国的开膛手杰克事件时,他也是除了摇头外,不做别的回应,也不说知道还是不知道那个事件。无法从讯问雷恩的过程中,了解相隔了百年的这两个事件为何类似的理由。 “各位,剩下证据了。”雷昂纳多·宾达主任在搜查会议上敲着桌子说。 “依目前的情况来说,要证明他就是凶手还有点困难。” “是吗?”卡尔·舒瓦茨说。“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和莫妮卡·封费顿两名巡警曾经在现场看到凶手。莫妮卡现在不能行动,我们让她看了雷恩的照片,她说那个时候很暗,看不清楚,但很像是这个男人。” “至于克劳斯·安克摩亚巡警,他曾经从现场全力追捕逃走中的雷恩·何尔查一段距离,而且那时受害人玛莉·维克多才刚刚受害。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事件是雷恩·何尔查以外的人干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主任说:“莫妮卡并没有肯定就是他。而且克劳斯能肯定逃走中的那个男人,就是雷恩本人吗?那时是天色很暗的深夜,又是有雾的晚上,他和逃走中的凶手相距有50公尺,只看到凶手的背影。因为可能是凶手的那个男人,在逃跑的途中完全没有回头过。” “可是那家伙有水枪。”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填装在水枪里的蓝色墨水。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还会把蓝色墨水装进水枪了。还有,从他的水枪射出来的蓝色墨水和被杀害的妓女身上的蓝色墨水是一样的。关于这一点,鉴定科已经分析出结果了。” “是吗?可是水枪并不是凶器。被水枪的蓝色墨水击中的人是不会死的。” “很明显是利用水枪的蓝色墨水让受害人分心,然后趁机割断受害人的咽喉。” “这是间接证据,不是确证。” “二十五日的凌晨,有妓女看到雷恩在波茨坦路附近徘徊。” “这也是间接证据。因为他被看到的时候,并不是在杀人的现场。” “那么,主任的意思是什么呢?除了雷恩外,您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凶手一定是雷恩,不会是别人。问题是怎么去证明他就是凶手呢?现在又不是从前,可以用严刑拷打的方式,来逼出凶手的口供。” “世人现在都认为雷恩是凶手,这已经是既成的事实。如果现在才说他不是凶手,必须释放他,大概会引起暴动吧!”卡尔·舒瓦茨说。 “没错。那样一来,警方的面子就完全扫地了。这个事件这么大,全世界都在注意,世人的心里都已经判雷恩死刑。万一让这个男人逃过刑罚,柏林的警察就会变成全世界的笑柄。”欧拉夫也说。 “就是因为会变成笑柄,又会造成暴动,所以我才着急啊!我们目前最好的筹码就是像现在这样,尽量拖延官司的审理时间。这是一个大事件,是律师成名的好机会。如果对方有非常优秀的律师替他辩护的话,依目前的证据状况,我们很难不输。说不定法院判这个案件时,就像足球比赛一样,做世界性的实况转播。万一到时我们输了,那就真的很难看了。” “可是,主任……”佩达·休特罗哲克说,“我们找到的资料不是只有那些而已。那个叫雷恩·何尔查的年轻人的母亲,是汉堡一个妓女;而且他是因为一桩命案而出生的孩子。他的母亲不知道因何原因,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杀死了,死状奇惨无比,和这次五个被杀死的妓女一样,像进行过外科手术似的,腹部和子宫被剖开,原本还在子宫里的他被掏出到子宫外,躺在母亲尸体的旁边。他出生时的状况,想必给他相当强烈的感受,并且对他的思想与行为也会有很大的影响。那很可能是造成这次事件的原因。” “我们当然可以在进行审理时应用到这一点,但是,他的辩护律师也一样可以利用这一点。如果他的律师应用得当,在法庭上发表了令人感伤的演讲,他很可能因此博得世人与法官的同情。” “主任,我了解您为什么这么谨慎的心情,但是……” “想知道我为什么谨慎吗?因为蓝色墨水。只有二十五日凌晨被杀死的妓女的脸上有蓝色的墨水,二十六日被杀死的妓女却只有刀伤。那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不管下了多大的雨水刷洗过,一旦染上了墨水,还是可以检验得出来。二十六日被杀死的妓女脸上,没有被墨水沾染过的痕迹。” “不,主任,过了两天的时间之后,凶手不见得会用完全相同的手法,来进行杀人的动作呀!重点是‘杀人’这个事实啊……” “慢着,欧拉夫,我想说的话不是这样而已。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二十五日的时候,有个妓女看到雷恩·何尔查,那个妓女并没有匿名。” “怎么了吗?”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那不是很好吗?目击者越多越好。” “并不好。那个妓女的名字叫做克莉丝·尤恩格尔。她的脸也被雷恩·何尔查的蓝色墨水射中过。” “被蓝色的墨水射中过?” “对。” “她还活着吗?” “她活得好好的。她说只是用水枪射出墨水,然后就跑掉了。” “雷恩吗?” “是的。” “只是被射到蓝色墨水而已吗?” “是的。她说好像还有别的妓女也被蓝色墨水击中过,但都没有遭到进一步的伤害。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他的律师可以就这点,提出雷恩不是凶手的主张。为什么饶过克莉丝·尤恩格尔,而杀死玛莉·维克多和安·莱斯卡、玛格丽特·巴库斯塔呢?这是一个问题。这个事实对帮雷恩辩护的律师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一点。” “因为克莉丝·尤恩格尔是德国的名字,不是吗?而被杀死的那五个人的名字,都是英国名字。”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了等当事人自己说明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好像只能这样了。世人或媒体大概能够耐心等待凶手的自白吧!或许我天生劳碌命,怎么也无法安心等待。” 事态确实不容等待,没有多久之后,莫妮卡便坐着轮椅来到警署指认雷恩的脸。“就是他。”透过魔术玻璃,莫妮卡不安地说。于是雷恩在保持缄默的情况下,被移送法办。 第5节 十月十三日,莫妮卡·封费顿被允许出院,回到独自一个人居住的林克街的公寓。房间干干净净,大概是卡尔·舒瓦茨经常来打扫的关系吧。把拐杖靠在墙壁上,拉开窗帘,十月午后的柔和阳光立刻洒满了起居室,金丝雀开始啁啾啼叫,好像在欢迎莫妮卡回来。 两只金丝雀都很健康。莫妮卡看看鸟笼里,确认饲料还很足够后,便打开笼子口,把左手伸进笼子内拿出饮水盒。接着,她把靠着墙壁的银色金属拐杖挟在腋下,慢慢地走着,免得饮水盒内的水溢出来。<bdo>http://www.99lib?net</bdo> 从冰箱里拿出装着饮用水的胶瓶,把饮水盒里的水倒在水槽里,然后再把水加进饮水盒。接着换左手拿饮水盒,拄着拐杖回到鸟笼的地方。没想到光走这么几步路,就是令人难以相信的艰苦事情。想到上个月做这些事时,自己还像一阵风般轻快,莫妮卡的心中不禁涌起懊恼与悲伤的情绪。 把饮水盒放回笼子里,然后让金丝雀站在自己的右手上。金丝雀记得主人,毫不犹豫就跳到莫妮卡的手指上。莫妮卡把自己的嘴唇凑近到小鸟的嘴边,小鸟便用它尖尖的鸟嘴,在莫妮卡的嘴唇上啄了两、三下。 “我再也不能奔跑了。”莫妮卡小声地喃喃自语。 医生并没有这么说,只说有一只脚会变得无法行动自如。可是莫妮卡自己很清楚,就算哪一天可以不需要拐杖了,自己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跑跑跳跳了。自己身体是事,还是自己最清楚。 一想到这里,眼眶便逐渐湿润起来,泪水很快夺眶而出,一颗接一颗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把金丝雀放回笼子里,关上笼子口,拿出手帕擦去眼泪,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俯视窗户下面铺着石板的马路。 悬铃木路树的叶子掉得差不多,风越来越冷,已经是冬天了。落叶乱飘,四处飞舞着。 有两个小孩在路上跑,除了他们外。没有别人了,这里是安静的后巷。黄色墙壁的房子、粉红色墙壁的房子、砖块色墙壁的房子,这些建筑物墙壁上排列整齐的正方形窗户玻璃上,映着地面上的落叶。 孩子跑过石板路,转个弯便不见了。就在孩子跑走的时候,另外一个转角处走出一位老人家。他穿着灰色厚重的上衣,慢慢地朝这边走来,然后停下脚步,从内口袋里拿出信封,把信封塞进画着喇叭图案的黄色箱型邮筒。 莫妮卡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眼泪莫名地又涌上来。 她想起情人卡尔·舒瓦茨。九月二十五日。附近的波茨坦路发生妓女被杀的那一天黎明,她在黎明的微光中,看到他的右手大拇指上,有蓝色墨水的痕迹。 第6节 十月十四日有一条轰动社会的大新闻。这一天的《日耳曼邮报》早报,以一整版的版面,刊载了自称是“凶手的投稿”的文章。原文是英文,同样意思的德文也并列刊载在报纸上。 给亲爱的老板: 警方的各位大人好像以为抓到我了。这实在太可笑了。因为警察大人们的错,害我整天捧腹大笑。因为我过得好端端的,而且还可以在柏林的马路上大摇大摆地行走。 快点来抓我呀!否则我还会杀人呐。在被逮捕以前,我是不会停止我的行动的。 那些警察大人真是愚蠢至极。这样的信件我不知已经寄给警方多少次了,他们却看也不看。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寄到报社了。 被我切走的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一段肠子,你们应该已经看到了吧?还有墙壁上的涂鸦文字也看到了吧!我住在伦敦贝葛路的赫尔尼希饭店207号室。 爱你们的柏林开膛手杰克敬上 这个新闻理所当然地吧柏林卷入一个大暴风雨之中。赫尔尼希饭店是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小饭店,因为这个新闻,原本狭窄的大厅立刻涌入大批的媒体记者、作家、犯罪学家、好事者和观光客。现在的柏林街头,已经出现以“柏林开膛手之旅”为目的,从外国来的观光巴士了。这些观光客们在游览了市区后,都挤进了这间小饭店。 饭店服务台的老先生汗流浃背地应付这些人。而207号室的客人则是昨天就外出了,并没有在房间里。在每一记者固执的发问下,服务台老先生的回答大致如下:住在207号室的客人叫做克林·密斯特利,是一位年轻的英国人,从十月八日起,就住进这个饭店。他的身高大约是180公分,黑头发、黑眼珠,肤色比较深,看起来好像有东方人的血统。老先生还说那个客人是自己一个人来住饭店的,而且独来独往,不管是进酒吧还是进餐厅,都是独自行动,没见过他和什么人碰面。 把十月十四日的报纸摆在眼前的老先生对记者们表示:那个人不管是走路的方式,还是言谈举止,甚至于眼神,看起来都非常阴沉,有点罪犯的样子。于是记者们进一步再追问到底是什么样子,老先生就说,他好像很钻牛角尖,但是态度又很果决;还有脸上很少有笑容,好像随时都在想事情,但动作又很俐落。 老先生的这些说词很快就被变成文章。记者们用电话把老先生说的话传回报社,好成为明天早上的头条报导。 就在这个时候,卡尔·舒瓦茨、佩达·休特罗哲克和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也赶到饭店了。老先生只好把刚才对记者们讲过的话,对刑警们再说一次。 之后,刑警们在门厅内交谈。 “休特罗哲克、舒瓦茨,你们觉得如何?207室的房客真的是开膛手杰克吗?”欧拉夫问。 “不可能!”休特罗哲克马上回答:“杀死五个妓女的凶手,一定是雷恩·何尔查。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除了他以外,不会有别人了。住在这里的客人一定另有企图。” “他有什么企图?”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从雷恩的身上拉开。搞不好他的目的是想救雷恩。” “没错。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怎么可能特地告诉别人他的藏身之处呢?这是死刑案件啊!” “有道理。那么,我们不可以随着这个可笑的企图起舞。” “可是,不能这样置之不理吧?有必要把207室的房客抓起来,好好地调查一番,了解一下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搞出这样的闹剧。”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不会回来这里了吧?” “房间的费用怎么办?” “听说已经付到今天晚上了。” “看过他的护照或证件之类的东西吗?” “这里是小饭店,所以他登记住房时,并没有被要求出事证件之类的东西。” “他是以林克·密斯特利这个名字登记住房的吗?” “是的。” “大概是假名。” “嗯。” “他的行李呢?” “行李箱好像还在房间里。” “那么,今天晚上他后续会悄悄跑回来,然后趁机逃走。” “这种可能性很高吧!” “也有可能放弃行李就逃走吧?” “不会,行李箱里好像有贵重的物品。不过,或许他不会自己回来拿行李,而请别人来拿。” “不如这样吧!在他的行李箱上装置小型的电子追踪器如何?最近科技搜查研究单位不是开发了一种叫做M—47的电波发信机吗?可以放进手掌里的小型追踪器。如果把那个东西合租昂在行李箱上,只要一移动行李箱,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动向。那个发信器的发信范围可达半径20公里,如果他想逃的话,我们也可以很快就追捕到他。” “嗯,可以,就这么办吧!那样就不必部署监视网了。现在就马上打电话,请署里送M—47到这里来。” 此时媒体记者已经蜂拥过来要求采访了,所以他们立刻解散。电波发信机是百年前伦敦还没有的科技产品。 当天晚上十点半左右,电波收信机掌握到M—47发射出来的信息,在赫尔尼希饭店的行李箱被移动了。电波收信机安装在两部警车上,卡尔·舒瓦茨与佩达·休特罗哲克,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与汉兹·狄克曼分坐在两部警车里,开始进行追踪。 因为有两台收信机,所以可以掌握到电波发信机的位置。因为两台收信机上显示出来的方向交集,就是收信机的所在位置。为了让两台收信机产生交集,两部警车之间的距离要尽量拉远,走不一样的道路,然后再以无线电联络。 行李箱好像通过动物园前站的附近,往郊外的黑森林前进了。刑警们觉得很奇怪,因为行李箱前进的方向除了森林外,什么也没有了。不是应该往机场或车站的方向,才比较妥当吗? 如果行李箱的主人不想那个依赖大众交通工具的话,那就更如袋中的老鼠一样了。西柏林是被周长200公里的墙壁包围起来,是墙壁中的城市。行李箱的主人逃不出警方的追捕了。玉树四个刑警像在享受追捕的乐趣般,并不急着追上去行李箱的主人。反正只要发信机没有被丢掉,迟早都会追上的。 对方的交通工具是计程车吧?行李箱的移动速递相较之下比较快。重案组试着打电话到赫尔尼希饭店后,得到207的房客已经退房的消息。 到底是谁?有什么企图?那个叫克林的英国人在想什么?四个刑警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叫克林的人,真的就是宣称自己是凶手,寄信到《日耳曼邮报》的人吗?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逮捕到他,就可以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休特罗哲克,行李箱停下来了!在五公里前方的森林里。你那边的收信机也停下来了吗?请回答!” 欧拉夫的声音从无线电对讲机里传出来。 “我这边的也停止不动了。”佩达·休特罗哲克回答。 “那一带有什么?你知道吗?” “有一家老餐厅。餐厅的名字好像‘克倪西’。他大概进去餐厅里面了吧!” “进去干什么?” “吃饭或喝一杯酒吧?” “我们要在克倪西里逮捕他吗?” “OK,就这么办!” “明白。” 于是两部警车各自加速,从不一样的道路进入黑色的森林。路两旁民宅的窗户灯光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车头灯的白芒又白又长地延伸到黑暗的彼方。 车头灯的细长光带里,有闪闪发亮的东西。“啊!”卡尔·舒瓦茨的心里才感到疑惑,就看到细细的水滴滴滴答答地滴到车前窗上。下起濛濛细雨了。 雾气开始笼罩浓密的森林,先变成雾,再变成雨。汽车前车窗的雨刷开始动了。原本无声的森林里,雨水的声音已经盖过汽车的引擎声了。道路弯弯曲曲的,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往右;白色的前车灯光芒像剑一样地向前射出,左右挥砍笼罩黑色的雾。 开膛手就在这个森林里吗?卡尔·舒瓦茨喃喃地自语着。风雨交加的声音、敲打屋顶的雨滴……和九月二十六日那天凌晨的情形非常相似。 “克倪西”招牌的灯光,出现在黑色的森林里了。越来越靠近“克倪西”了。欧拉夫他们的车子好像还没到。才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好像是他们车子的车灯光线,从正面的黑暗里射过来,并且逐渐接近。 “这里没有计程车。他已经走了吗?”欧拉夫的声音传了过来。 “要立刻闯进去吗?” “好。” 于是两部车间隔5公尺停了下来,四名刑警各自车内冲入雨中,奔向“克倪西”的大门。从嵌入门框的黄色厚玻璃,可以看到店内的灯光。感伤的查尔斯顿曲调,从店内流窜到门外的木廊上。 欧拉夫打开门。店内空荡荡的,听不到客人说话的声音,外面的雨声填补了室内的空间。一位刚刚步入老年、类似店主的男子拿起桌子上的白桌布,把桌布挟在腋下,然后把椅子翻过来,放在桌子上面。 “欢迎你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但是本店今天已经要打烊了。”半老的男人脸上浮着笑容说。 “刚才应该有一个拿着这样的灰色行李箱的男人来过这里。”欧拉夫说。 “啊,是有那样的人。是一个有点奇怪的英国人。”半老男人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回荡着。 “怎么知道他是英国人?” 因为他只说英语,而且是不列颠英语的口音。我小时候在英国长大,不会听错的。那个一定是英国人。” “他现在在哪里?” “他只喝了啤酒就走了。” “他去哪里了?”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这个时候,汉兹·狄克曼跑进来说:“行李箱又开始动了,现在正往市区的方向前进。” 于是四名刑警再度冲入雨中,回到车子里。 雨势变大,而且持续地下着。从英国来的开膛手,好像要在雨中回去柏林的市区。他的速度相当快。难道是用错追踪的方式了吗?刑警们忍不住这么想,并且加快了车速。 “不要追得太过接近,那样会有危险。万一发生车祸,媒体就更会找麻烦了。” “雨中的激烈汽车追逐,让人不寒而栗。” 欧拉夫和佩达以无线对讲机对话。 “尽量在他从车子里下来的时候逮捕他。小心不要伤害到计程车司机。” “明白。总之不要太靠近就是了。” 两部警车在雨势不断加强中,回到了柏林市区。 “行李箱停止了!”佩达·休特罗哲克叫道。 “没错!我这边的信号也停下来了。”卡尔说。 “在北边!接近警署。是修密特街的方向。” “喂,佩达!”欧拉夫说:“从我这边看的话,他在东北边。确实是修密特街的位置。我再往北边绕,那样交叉点就会更清楚。” “了解。我这边的车子也会减速往北开,慢慢接近他。” “了解。” 两部警车像要夹攻停下来的黑点般,显示拉开距离,然后再慢慢接近。就这样,他们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情形。 “喂,欧拉夫,越来越靠近我们的办公室了。真奇怪!” “佩达,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行李箱的正南方。从这里一直往北的话,就是柏林署。” “我们在行李箱在正西方,一直往东的话,就是柏林署。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或许是柏林署旁边的建筑物。” “我们不必行动就可以了吗?” “好像是的。” 越靠近柏林署,藏在行李箱里的发信机的电波就越强。 威风凛凛的柏林署建筑物出现在雨中了。休特罗哲克让车子继续往北走,经过柏林署后,电波的来源就变成在后面。很明显的,车子已经超过目标点了。 欧拉夫的车子也发生同样的现象。他的车子从东往西,一通过柏林署的建筑物,电波的来源就变成在车子的后面。也就是说行李箱的地点在包含柏林署在内的南北线的某一点上。 如果分居休特罗哲克这边的收信机的话,则行李箱在包含柏林署在内的东西线上。将这两条交叉之后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行李箱在柏林署里面。 四位刑警分别乘坐的两部警车,紧邻地停在柏林署中庭内的停车场。他们隔着车窗,百思不解地面面相觑。 打开车门,从车子里下来,站在小雨中时,收信机仍然显示行李箱在柏林署的建筑物内部里。 欧拉夫·奥斯特来希率先走在前面,佩达·休特罗哲克、卡尔·舒瓦茨、汉兹·狄克曼随后,四个人从面对停车场的后门,进入柏林署的内部,四位刑警看到了一个奇特的人物。 空旷门厅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样子很滑稽的人。他的头上戴着黑色的大礼帽,从帽子的边缘冒出来的头发,大多是银发。但是,银发里也掺杂着几许白发,虽然数量极少,但可以很勉强地看出他的头上还是有黑头发。 这个人的鼻子下面、下巴、脸颊都有胡子,胡子的颜色和头发一样。也就是说:他的脸大部分被埋在银色的头发和胡子里了。只靠着滑稽的圆眼睛,让人知道那是一张脸。此时,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朝他走去的四位刑警。而灰色的行李箱,就在他的脚边。 半老的男人一看到四位刑警,身体立刻像装了弹簧般,从沙发上跳起来,并且一边伸出右手,一边走向四位刑警。这个男人的体格不错,腰围相当粗。 四位刑警好好地打量了这个半老男人的全身,然后不禁张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搭大礼帽,老人穿着像大礼服般的上衣。但是上衣的颜色非常特别,颜色鲜艳到会让人熬夜到几乎张不开眼睛的人,也不禁会张大眼睛看的大红色。上衣的下面是灰色有黑色条纹的长裤。比较起来褐色鞋子的颜色显得老实多了。写着虽然擦得很干净了,但是他全身上下仍然都有雨水的水滴。 “嗨,欢迎。”穿红色大礼服的老人精神饱满地说。 佩达·休特罗哲克因为一时被老人的装扮吓得有点恍神,不自觉地也伸出右手,要和他握手。老人发出打到天上都可以听到的声音,以英语大声地说了上面的话。这时说“欢迎”这两个字固然没错,但不该是老人说的话,因为这里是四位刑警的办公室,并不是老人的地方。 “我知道你的名字,久仰大名了。你一定是柏林署重案组里,精明能干的刑警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先生。” “我是佩达·休特罗哲克。”休特罗哲克简单的自我介绍。 “啊,对不起。那么您,你是奥斯特来希先生。” “我是卡尔·舒瓦茨。” “哎呀!真抱歉。那么是……” “我们叫什么名字都可以吧!”真正的奥斯特来希忍不住焦躁地开口了。这个穿着与言行都异于常规的英国人,一点也没有因为叫错别人名字,而露出沮丧的模样。 “名字这种东西,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真正重要的,是每个人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什么事。幸好各位的英语都非常好,让我得到很大的方便。因为我虽然能看、能写德文,但是要说德语的话,就完全不行了。好像把狗放进猴子笼里一样,不管够怎么狂吠,周围的猴子还是完全不懂它的意思。”奇怪地老人这么说着,然后就哈哈大笑。 “如你所说的,我们也很想知道你为你人生做了什么事。而你有没有在上个月底杀死五个妓女,则是我们最想知道的事情。”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以戴着浓浓德国腔的英语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老人吓了一大跳似的,睁大了眼睛,说:“你说……我杀死了五个妓女?” “没错,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杀死了她们。柏林署精明能干的刑警,想知道你是不是凶手,是不是柏林开膛手。说吧!是不是?” 结果老人尴尬地低着头,说:“你问我是不是这次开膛手杀人事件的凶手……是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希望你快点回答。”欧拉夫不耐烦地说。 “你的说法有点不够严谨。” “什么事情不够严谨?”欧拉夫几乎是跺着脚说的。 “我是不是杀死妓女的凶手……” “寄信到《日耳曼邮报》,说自己是柏林开膛手的人,不是你吗?”佩达·休特罗哲克也忍不住焦急地吼叫了。 “叫我们不要怀疑那封信的内容的人,不是你吗?” “我没有杀死五个妓女。”英国人说。 “你说什么?” “那么你为什么要寄那样的信给报社?恶作剧吗?” “我不是凶手。不过,我虽然不是凶手,却可以告诉你们谁是凶手。这样就够了吧?对你们来说,我没有必要是凶手吧?只要知道凶手是谁,能够把他抓起来,那样就好了。不是吗?” “我们没有必要让你告诉我们谁是凶手。因为我们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于是老人“啧”了医生,然后伸出手指,在嘴边白色胡子前左右摇晃。 “啧、啧、啧、,那是错的。你们说的凶手名字叫雷恩·何尔查。嗯?我没有说错吧?是你们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如果我没有来这里的话,你们就会犯下被全世界人耻笑的错误了。我保证不久之后,你们就会为了感谢而亲吻我了。不过,我先要拒接你们的亲吻,因为我最怕被吻了。” “就算你拜托,我们也不会吻你。” 欧拉夫·奥斯特来希终于生气了,说:“你也是为了推销自己的推理,所以耍手段来这里,想要成名的家伙吧?为了和我们见面,就谎称自己是凶手,写信给报社,这是欺骗社会大众的行为,不是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不管我怎么寄信给你们,说要告诉你们事件的真相,你们都置之不理。我也来了这里好几次,每次都被挡在门外。所以我只好这么做了。” “啊哈!”卡尔想到了。“你就是那个英国人吗?研究开膛手杰克的专家!” “答对了!可喜可贺还有人记得我。所以说,各位都看过我的信了吧?” “看过了。不过,并不觉得有见你的必要。”欧拉夫狠狠地说。“因为你想和我们见面的原因,只是为了推销你的推理……” “不是推理,是事实。” “对我们来说都一样,没有什么差别。总之就是为了想让我们听你说明事件之谜,所以打扮得像圣诞老人一样,跑到这里来。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圣诞老人?”老人吓了一跳似地说,然后低头慢慢打量自己全身。 “你的话太过分了!”老人好像生气了。 “为了和你们见面,所以选择了正式的礼服,没想到受到这样的侮辱!我觉得我受到伤害了。我想回饭店休息了。” “请便。”欧拉夫冷冷地说。“正面玄关的门已经关了,请走后门吧!你早点回去,我们也可以休息了。” “不、不、不,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走。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让你们听完我的想法。为了这个目的,我已经花了很多计程车费了。” 简直受不了了! 欧拉夫不耐烦地说:“好吧!那么你就坐在那边说。喂,佩达、卡尔,大家都坐下吧。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在听了,要说什么请你快点。不让你赶快把话说完的话,我们的麻烦更大。这几天忙得无法入睡,早就睡眠不足了,所以拜托你长话短说。” 于是死俄日刑警分坐在两张长沙发上。那个半老的男人也缓缓地坐下来。可是,他一边坐、一边却开口说:“是这样的,各位,我想先看到里奥内多·宾达搜查主任再说。” 欧拉夫发火了,他忍不住站起来说道:“喂,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层级不够高,所以不能对我们说吗?”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请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节省你们的时间。你们听了我说的话后,一定会把我的话转告给你们的主任听,所以这不是花两倍的时间吗?我是在帮你们节省时间呀。” “你说的话值得我们转告给主任吗?”欧拉夫发脾气了。 “没错。我保证。”老人认真地说:“因为我说的是真相。” 本以为欧拉夫会对老人的提议有所犹豫,没想到他已经站起来,大步离开坐位了。但是,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半老的男人说:“没有名字的话,不能向主任通报。你叫什么名字?” “克林(CLEAN)。”老人回答。 “清洁(CLEAN)?叫清洁什么?” “密斯特理(MYStERY,意指谜团)。好名字吧?我的头衔是伦敦开膛手杰克研究会名誉顾问。” 欧拉夫瞪着那个半老的男人,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而克林在他背后,很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刑警先生,还有一件事情。” 于是欧拉夫翻翻白眼,瞪了一眼天花板,才慢慢转过身体,面对那个半老的男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什么事?” “这个……有点难以启齿。我是说我饿了。刚才虽然去了餐厅,但是餐厅的厨房已经休息了,所以我在那里只喝了啤酒。空肚子喝啤酒,老实说非常痛快。我现在的心情非常想唱一首歌。你知道是什么歌吗?苏格兰的古老民谣〈马呀!卷起棕色的尾巴〉。” “你到底有什么事?” “那我就直接讲结论了。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话,那就太感激不尽了。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是汉堡,因为那种东西我在伦敦已经吃腻了。德国香肠就可以了。我每次来德国就吃那个,都会觉得很开心。” “我们也还没有吃晚餐,这完全是托你的福。好吧!我去找找看有什么吃的。这里的警署和贵国的警署一样,不会有什么令人满意的食物。” 欧拉夫抛下这句话后,便踩着大步走了。他的脚步声随着他的身影,一起从走廊消失后,只听得到微微的下雨声。 第7节 “我是搜查主任雷昂纳多·宾达。”主任一边抚弄头顶上竖起来的头发,一边冷淡地说着。他原本在值班室里假寐,却被欧拉夫叫到这里来。因为门厅有点冷,所以一群人便移动到会议室。“来,请那边坐。” 但是克林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没有要坐下来的样子,还向前走了几步,直奔到主任的面前,紧紧握住主任的右手。 “啊,终于见到主任了。雷昂纳多·宾达主任,我一直很仰慕你,想和你见面。终于等到和你见面的时候了。” “好像我让你等了一百年似的。你是……” “我叫克林。” “是,克林先生,请坐吧!” “主任,没想到你的感觉这么敏锐,简直就是诗人。没错,如你所说的,我好像已经瞪了一百年了。十九世界末伦敦发生的惨绝人寰事件的真相,就像抱着膝盖,蹲在时光宇宙角落的小孩子一样,一直在等待可以被阳光照射到的时刻。这样长久的等待,就像那位南美作家的文句一样,那是‘百年的孤寂’呀!这句话最适合形容我的心情了。” “我刚才没有请你坐吗?克林先生,谢谢你这么率直的奉承,但是,我的心情并不好。我已经为了这个事件烦恼了好几天,处于几度缺乏睡眠的状况,刚刚才好不容易能够假寐一下。如果你要说的都是这些无聊内容的话,那么我想回值班室睡觉了。” “不好意思。那么我就先坐下了。” “克林先生,我先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写信给报社的胡说八道内容,相当扰乱人心。依我国的法律,是不容许那种恶作剧的。” “啊,是吗?” “那是一种犯罪行为。贵国或许允许那种玩笑的存在,在我国可不行。” “哎呀!不必想得那么严重吧?几时因为那一封信,我才能这样和你见面的呀!” “真的这么想见我们的话,可以直接写信给我们,不是吗?” “我写过七封信给你们,但是都没有下文,所以才把第八封信寄到报社。” “总之你的做法很麻烦。事情闹得这么大,到时候会很难处理。” “解决掉就好了,不是吗?” “怎么解决?” “哎呀!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那样的恶作剧。要怎么解决?我就再写一封信,说那个是恶作剧呀!” “你应该直接来柏林警署就好了。” “我来过四次,每次都被挡在门外。” “那是因为你让我们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的关系……” “这个发报机还给你们吧!总之,现在抱怨什么都不重要,先解决这个事件最重“没错,抱怨的话以后再说,就请你先说和事件有关系的事情吧!奉劝你好好地说,我们会洗耳恭听,否则你会有麻烦。” “啊,在我开始说以前,请让我先和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可摩亚说话。” 宾达主任哑口无言地瞪着克林,说:“要和克劳斯说话?为什么?” 这是打从心底感到不耐烦,所放出来的声音。主任背脊靠着椅背,双手下垂。 “没什么啦,很快就会结束。我只是想确认两三件事情。” “你呀!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我可不是你能随便糊弄的对象!” “你放心吧!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是谁,我都知道呐!”克林自信满满地保证。 “克劳斯现在在做什么?”主任问欧拉夫。 “今天晚上他当晚班,所以应该还在……” “啊,太好了……” “去叫他过来。”主任这么一说,欧拉夫立刻往走廊走去。会议室的电话不能使用了。 “好了,已经去请克劳斯来了。克林先生,你到底想怎样?对了,你说你是研究开膛手杰克的专家。” “是的。”克林点头回答。 “那么,你出过几本关于开膛手杰克的书?” “很遗憾,我的研究都还没有被出版。” “一本也没有?” “是的。一本也没有。” “哦!”主任有点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打算问克劳斯什么?” “我想要表演个魔术。”穿得像圣诞老人的克林认真地说。 “魔术?你没有说错吗?” “我没说错。” 主任只好苦笑地继续问:“是什么样的魔术?” “魔术是永康的,不是能说明的东西。” “有什么机关吗?” “机关就是这个玻璃珠。” 穿着像圣诞老人、名叫克林的男人从鲜红色上的衣内口袋里,拿出一颗约小指尖般大小的玻璃珠。卡尔·舒瓦茨和汉兹·狄克曼都无言地看着克林的脸和那颗玻璃珠。 “克劳斯来了。” 半掩着的门被打开,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回来了。跟着欧拉夫走进会议室的,是身材魁梧的克劳斯·安可摩亚巡警。 “什么事?”克拉斯·安可摩亚说。 “克劳斯,这位是……”宾达主任正要开口介绍,克林·密斯特里已经站起来,说道:“我是从伦敦来帮助调查这个事件的克林。” 他把右手伸向克劳斯,仍然是一副滑稽的模样,克劳斯一脸讶异地把手伸出去,和克林握手,然后再以疑惑、要求解释的眼神,看着雷昂纳多·宾达主任。 “这个克林·密斯特里先生是伦敦研究开膛手杰克的专家。不过,很遗憾的,到现在他还没有发任何著作出版;而我非常才疏学浅地从来没有听到他的大名。他好像是一位名侦探。”主任极尽讽刺地用英语说着。 而这位名侦探——克林先生,则像赫赫有名的真正名侦探白罗一样,以他哪浑圆的背部对着刑警们。他双手交叉在背后,低着头在桌子的旁边来来回回地走,好像正在努力搜索地板上有什么东西似的。突然他转身面对克劳斯,一直看着他举动的其他刑警,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把视线投在克劳斯的身上。 “克劳斯先生,刚才我和宾达主任说过了。在这次的疯狂事件中遇害的哪五名女性的遗体,不能一直放在停尸间,所以明天早上要请牧师来,帮她们进行简单的葬礼吧!” 雷昂纳多宾达主任张大了眼睛,看着旁边的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刑警。不只他们一头雾水,其他刑警也因为听到克林的这番话而面面相觑。 “因为停尸间已经像东京的电车那么拥挤了。克劳斯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德语不行,所以只能用英语说。” “我明白。”克劳斯点头说。 “因为牧师明天的行程已经排满了,只有早上有时间,所以希望我们把那五名女性遇害者的遗体,在明天早上以前移到这个建筑物的空房间里。您明白吗?” “明白。” “可是,又不能把她们的遗体放在空房间里后,就置之不理……”克林一边说,一边持续着把右手中的玻璃珠往上抛再接住的动作。克劳斯巡警并没有特别注意那颗玻璃珠。 “我们现在正在寻找可以看顾哪无名被害者遗体到明天早上的人。克劳斯巡警,怎么样?你可以自愿接受这个工作吗?” 克劳斯刑警露出明显为难的表情。他看着主任,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找我来负责这个工作。但是主任也知道吧!我已经结婚有太太了,我太太现在正在等我回去。而且她刚才才打电话给我,叫我快点回去,所以我现在也很想赶快。如果可以的话……”克劳斯很抱歉似的结结巴巴讲着。 “啊!那样吗?那就没办法了。”穿着红色大礼服的克林接着又说:“你快回去吧!没有关系的。” 不仅克劳斯呆住了,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一样目瞪口呆。克劳斯好像中邪了似的,再看一眼主任的表情后,才战战兢兢地退出会议室,慢慢关上会议室的门。 宾达主任抬眼瞪着克林,问:“刚才那个就是魔术?” 克林再度把手交叉到背后,又开始来来回回地在室内走来走去,一副听不到他人说话的样子。 “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了吗?各位有看到吗?”主任说。但是刑警们全部摇头。 “那是什么魔术!”主任的忍耐好像已经到达极限了。“我很忙,没有时间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工作忙再加上睡眠不足,我的头本来就很痛了,又把我叫来见穿着红色衣服的英国人!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主任。”穿红衣服的英国人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主任。 “干什么!” “雨好像已经变小了。把那五名女性的遗体从停尸间搬到这里来的话,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你说什么?”主任的脸已经涨红了。“要把哪五名被害者的遗体搬来这里?” “啊,不搬到这个房间也没有关系。从停车场的后门进来后,就有一间空室,放在那边也可以。对、对!放在那里比放在这里更合适。”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哪五个人的遗体还不能够埋葬,因为那是重要的证物。你是局外人,怎么可以擅自这种决定!” “难道案子解决了以后,还要让那几具遗体占据停尸间的冷冻库吗?” “如果案子解决了,当然就会把她们埋葬了。但是还……” “升……”主任语塞了,“什么?” “如果按照我说的去做,今天晚上就可以破案了。各位刑警先生,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情由我和宾达主任两个人来处理就可以了。装着五位被害者遗体的棺木,今天晚上到明天早上以前,就会安置在停车场中庭后门入口处右边的空室。明天早上九点时,附近温戴尔教堂的牧师回来进行葬礼的仪式,请各位明天早上不要迟到,准时到哪里集合。” “喂,等一下!你要我一个人抬五具棺木吗?”主任大叫。 “不会的,我也会帮忙。如果有必要的话,署里应该还有其他人手吧!好了,好了,明天一早就会有事,所以各位早点回去休息,晚安了。对了,卡尔·舒瓦茨刑警,别忘了去探望一下你的女朋友。主任,我还有特别的事情要告诉你,请你过来一下。”克林对着主任招手说。 署内的某一座挂钟,发生凌晨一点的报时声音。雷昂纳多·宾达主任和克林·密斯特里把五具棺木放在后门右边的房间后,又搬了两张凳子,拿进专门放置打扫工具的小房间里。 打扫工具间很小,大概只有一平方公尺左右,像衣帽间一样狭窄。两个大男人在那样的空间里,几乎无法动弹,而原本放在这个房间的打扫工具,则已经移到隔壁的房间了。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又开始了。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呀?我……” “头痛很想睡觉?是不是?我明白啦。可是,再忍耐一下吧!明天你就可以完全解放了。不过,或许还会有别的烦恼。” “什么烦恼?” “啊,没什么。对了,我们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靠得这么近,话说得再小声也听得见彼此的声音。除了外面的雨声外,现在可以说是一片安静,这对我们逮捕凶手非常有利。” “逮捕凶手?”宾达主任小声地说。 “当然了。我们就是为了逮捕凶手,所以才这样忍耐挤在一起的不舒服。” “我们这样就能逮捕到凶手吗?” “我保证。别小看我,我已经累积很多像这样的经验了,帮助过某个国家的警方无数次了。不过,见哪个国家的搜查主任时,都没有像这次这么辛苦。” “如果一和你见面,就被你要求一起躲进衣帽间里,我想哪个国家的搜查主任都高兴不起来吧!” “但是如果能这样就解决问题,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吧?” “我想要知道原因。我这个人太好说话了,莫名其妙就陪你做了这些事情。现在再想一想,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所以,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之前因为没有时间,也因为周围有不想听我说原因的人,所以我一直不能说出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不过,现在我可以说了。我现在就把这个时间惊人的真相,说给你听吧! 人类的历史不断在重复,这次的事件正好可以说是一百年前发生在我国某一个有名事件的投影,两个事件像双胞胎一样相似。你即将看到的这次案件的谜底,恐怕也是百年前发生的那个案件的谜底。一来年来谁也解不开案件真相,我已经把他呈现在主任您的面前了。” “真相就是五具排在一起的棺木吗?” “是的。凶手将在这个雨中,走过百年的时光,掀开棺木。” “凶手?……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制服得了凶手吗?” “一点问题也没有。” “两个人就够了?” “恐怕还太多了。” “我实在不了解你说的话。那么受害人为什么都是英国女性呢?你可以解说一下吗?” “正因为这一点,所以能证明这次的事件与百年前的伦敦事件有关、” “哦。” “我就说明给你听吧!日本的旧式厕所中,有一种抽吸式的厕所。” “嗯?” “你不要以为我现在的说明和你想知道的事请无关。恰恰相反,我现在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有一个经营酒店生意的女人,她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钻石戒指从马桶掉到粪坑里了。这个女人非常着急,如果是我们的话,虽然会非常生气自己的愚蠢,但是掉下去就掉下去,也就算了。可是这个女人不像我们,她雇了吸粪车,一点点地地把脏东西从粪坑里淘到地面上,还蹲在粪堆里一一寻找她的戒指。她从早找到晚,找了整整三天。他的行为当然招来附近民众的抗议。因为陶自己家的厕所也就算了,她陶的是餐厅的厕所呀!从前餐厅也会使用那样的旧式厕所。可是她可以低头向周围的人道歉,却不愿意停止陶粪寻找戒指的行动,甚至哭着拜托店主暂停使用厕所,她穿上高到胸部的巨大橡皮靴,整个人走进粪坑里找戒指,完全不怕脏,她弯着腰在粪坑里寻找,有时嘴巴和头发沾上赃物了,也不在乎,固执地一定要找到戒指才行。” “啊……”主任佩服似的叹了一口气,问:“找到戒指了吗?” “没有,没有找到。” “哎呀!真遗憾!……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对女性来说,宝石那种小小的石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这是一定要最先了解的事情,对女性们而言,那种碳的结晶体,是比生命、比名誉更加重要的东西。你先把这件事情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我才可以开始叙述主题。 第8节 根据我多年的研究了解到:东区的时装街住着一名叫玛丽亚·可洛纳,性情温和的女孩子。玛丽亚21岁,做事认真,邻居的妇女们都很喜欢她,也很佩服她。因为她经常帮忙照顾老人家,对任何人都很亲切和善,还常常把附近的顽皮孩子集中起来,唱歌、说故事给孩子们听。 她和年老的母亲相依为命,住在但是伦敦常见的简陋出租公寓的一室。至于她的父亲,则因为酒精中毒,十年前就死在济贫院的床上了。她靠在附近的小小杨裁店工作和打一点小零工,维持母女两个人的生活。实在是一个值得赞扬的女孩子。 因为她的个性那么的好,人又长得漂亮,所以附近的男子们无不为她着迷,许多人每天都会送花给她,所以她主的小房子前面,就像花店的门口。她家的椅子、桌子、制作到一般的衣服等等物品,经常被鲜花掩埋得看不到银子,每天她都要拨开一束束的鲜花,才找的到自己的裁缝机。 虽然追求者众,但是玛丽亚却不为所动。他还年轻,才21岁,而且她也不是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放下年老的母亲不顾的女孩。这间租来的房子虽然狭窄,但她的母亲好歹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根本不想离开这里。如果她结婚后,她的丈夫和她一起同住,但这么狭窄的房子里,老实说也住不下三个人。 就算有人愿意为了和她结婚,过着在婚后和老人同居的新婚生活,现实上却是难以办到的。因为房子太小,结了婚的话,就势必搬出去;搬出去就无法照顾年老的母亲,因为,玛丽亚不能接受男人们的求爱。 因为这样,玛丽亚越来越受到附近邻居们的喜爱。玛丽亚还经常把每天收到的花,分送给邻居的妇女们,让邻居家里的花瓶里都有花,这等于是帮她们减少了买花的费用,所以邻居们都说她是让人感动的女孩。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追求她的男人们终于死了心。可是,就在周围的人都以为她会这样过一生时,却突然出现了变化的机会。一八八八年的夏天,有一位非常优秀的犹太人男人出现在玛丽亚的面前,他的名字叫做罗伯特·治摩曼。 罗伯特·治摩曼在欧洲大陆拥有矿上,拥有相当的身份与地位,他不仅衣着考究,钱包当然也很丰厚。不清楚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住在东区的廉价旅馆里,但是根据天·贝尔兹酒吧传出来的消息,听说罗伯特以前曾经住在那附近。 这个男人对玛丽亚·可洛纳一见钟情。说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在东区那样的地方,玛丽亚·可洛纳确实是像仙鹤般的存在。于是他每天送礼物给玛丽亚,并且在礼物的卡片上添加华丽的法语,而昂贵的鲜花当然也会送到玛丽亚的家门口。 罗伯特与玛丽亚认识的契机,是因为他想定制西服,于是饭店的人员便介绍他去找玛丽亚。罗伯特除了送礼物以外,还向玛丽亚定制了一打西装,并且告诉玛丽亚,如果没有办法很快完工的话,剩下的可以到法国以后再继续做。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向玛丽亚求婚,想带玛丽亚一起去法国。他说去法国以后,玛丽亚可以和他住独栋的宽阔房子里,他还可以帮玛丽亚在香榭丽舍大道开一家店。他还说玛丽亚可以不必担心年迈的母亲,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想享受就享受,想工作的话,也可以给她工作。 尽管如此,刚开始的时候玛丽亚仍然不为所动。但是渐渐地,她也懂了想要接受罗伯特求婚的想法。因为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罗伯特这样的人,而且她也逐渐感觉到罗伯特的求婚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她好像以有点骄傲的语气,对和她非常接近,并且是她所信赖的人,提过罗伯特向她求婚的事情。 这也难怪,因为以前向她求婚的人,都是和他一样住在东区的男人,其中最有钱的人,了不起只是大杂货店的小开或住在比较高级一点的出租公寓的人。 她没有马上答应罗伯特,理由可能是为了说服她的母亲吧?籍着母女两个人日常的对话,她希望母亲能够了解自己的想法与改变心意,事实上,除非是另有心上人,或是脑筋有问题,否则谁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事情。因为这是可以从伦敦东区的贫民窟翻身,到巴黎过着上流社会生活的好机会呀! 玛丽亚不会说法语,虽然也会对到国外的生活感到不安,但是那些算什么呢?她还年轻,也够聪明,对她来说那些都不是问题,她的问题只有母亲。上了年纪的母亲虽然还能应付国内的生活,但是要她到语言不通的国外过日子,不管怎样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就在玛丽亚的心情逐渐产生变化的时候,有一天治摩曼突然来访,他告诉玛丽亚,他在法国的矿山发生意外,死了很多工人,其他工人因此暴动起来,他必须马上回去亲自处理才行。 他问玛丽亚能不能和他一起去法国。玛丽亚回答他,就算自己想跟他一起去,也不能抛下年迈的母亲,所以不能和他一起去。不过,她也告诉治摩曼,在治摩曼不在伦敦的时候,她会努力说服母亲,如果母亲同意一起去,那么她会同意和他去法国。这样的回答意味着她答应治摩曼的求婚了。 于是治摩曼便说自己先回去,等处理完事情后,再回来伦敦接她们母女,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是谎话,他拿出一只深蓝色天鹅绒小盒子,对玛丽亚说:“这个先放在你那边,因为这个东西早晚都是你的。”放在小盒子里德,是一颗小指尖大小般的宝石。 这是很久以前法国开采矿上有功,法国王室为了表达谢意而赠送的宝石,是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为了证明我对你的爱,现在就把她放在你的身边。治摩曼对玛丽亚如此说,还说明道:宝石是一颗108克拉的钻石,名字叫“埃及之星”。是埃及王室的宝物。他请求玛丽亚在他回来伦敦之前,替他保管这颗宝石。 玛丽亚非常感动地点头答应了。为了证明自己也期待治摩曼能回到身边,玛丽亚欣喜地收下宝石,并且紧握着天鹅绒的宝石盒,将宝石盒抱在胸前,送治摩曼出发前往法国。 治摩曼不在伦敦的时候,玛丽亚比以前更加卖力工作。幸运女神在她的头上微笑了。因为神已经看到她一直以来的履历。她好像接受了国王的求婚,因为他想国王一样的富有。如果母亲也同意去法国的话,未来一定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玛丽亚如此相信着。 话说回来,向玛丽亚定制衣服的人,很多是住在附近的妓女,因为她的收费比较便宜。在东区的贫民窟里,贫穷的妇人随便站在马路上时,有被误认为妓女的危险性;同样的,虽然是妓女,但也会混入附近的主妇群中。 情人才去法国两天后的八月三十日黄昏,玛丽亚·可洛纳被卷入悲剧之中。她依照约定,在那一天完成了某一位客服定做好的秋季洋装,并且要把衣服送到住在同一个街区的客户家里。 但是,那位客户不在家,而是去了常去的酒吧喝酒了。于是玛丽亚只好去天·贝尔兹酒吧找她。虽说是八月,但那天是一个阴沉沉的阴天,那时又是好像就要下雨的黄昏时刻。玛丽亚猜测可能要下雨了,所以撑着伞,朝着天·贝尔兹酒吧走去。街道上也渐渐起雾了。 第1节 天·贝尔兹酒吧里面的酒客喧哗声,已经流泻到外面的马路上了。除了喧哗声外,店内的灯光也映照在石板路上,虽然面对马路的墙壁镶嵌的是毛玻璃,仍然阻挡不了店内的灯光。 一八八八年的八月三十日午后六点半,酒吧内已经挤满了的客人,从外面马路经过的人,可以透过毛玻璃看到酒吧内客人们的影子。住在东区的男男女女聚集在这里,似乎想籍着酒吧里的廉价烈酒,来扫除一整日的郁闷。 掺杂着女人的娇喋声音的酒醉男人的喧哗声音,从酒吧里流泻到酒吧外的马路上。在那样的喧哗声里,此时也开始出现雨水敲打在石板路面上的滴答声音了。 石板的颜色因为雨水而变得暗沉,街道上的空气也变冷了。这是伦敦有名的骤雨。伦敦的雨经常一天里下下停停,所以伦敦绅士的手上总是拿着伞。 雨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打在石头墙壁上的雨声噼里啪啦,敲在玻璃上的雨声滴答滴答,落在铺着石板的马路上的雨声哗啦哗啦。 大雨的声音还真的有点吓人,天·贝尔兹酒吧完全笼罩在雨声之中了。在水的飞溅下,道路的表面乏起一层白色的水雾。醉客们的喧哗声也渐渐被不断降下的雨声掩盖,天空的雾气也缓缓下来了。 天·贝尔兹酒吧前的石板路开始积水了。透过毛玻璃,酒吧内的灯光照印在浅浅的积水水石板上,雨中的东区各个角落又暗又湿。 一把黑色的洋伞在白色的烟雨中慢慢地接近酒吧。拿伞的人右手抓着黑色长裙的裙角,拿着伞的左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物品。那是一个用纸包裹起来的物品。 拿伞的人来到酒吧前。酒吧内的灯光从墙壁上一排窗户射出来,照在拿伞的人的侧脸上。她有一对蓝色的大眼睛、小而娇翘的鼻子、尖尖的下巴,这是一张相当美丽的脸庞。 她在天·贝尔兹酒吧的门前停下脚步,站在屋檐下。然后一边保护着左手上的物品,一边慢慢收起雨伞,最后才用肩膀推开酒吧的门,小心翼翼地走进酒吧里面。 一走进酒吧内,嘈杂的喧哗声音“轰”地灌入她的耳朵里。因为客人抽烟的关系,酒吧里面烟雾弥漫的情况比外面的夜雾更加浓厚。玛丽亚站在酒吧的门口处,先拍掉长裙上的雨水,然后歪歪头,把积在帽子上的雨水倾倒下来,再把收起的伞靠墙放好,才走进酒吧内部,寻找向她定做洋装的客人。她每走一步,就有水滴从她的裙子上落下来。 靠着吧台而站的酒客几乎都是男性,他们大声说着笑话,彼此开着玩笑。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的,可见他们是在下雨以前,就进入酒吧喝酒的客人。 酒吧里只有两名女客,但是她们都不是玛丽亚要找的人。 玛丽亚从酒吧的这头走到那头,确定没有她要找的人后,便往刚才放雨伞的地方走回去。这间酒吧不大,稍微走一下,就可以看清楚酒吧内的情形了。既然要找的人不在这里,那么那个人现在可能正站在雨中的某个角落里吧!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 那个女人坐在吧台边,是在叫我吗?玛丽娅有些疑惑。为了了解那个女人的意思,玛丽亚稍微伫足了。 女人站直身体,离开吧台边,摇摇晃晃地往玛丽亚的方向走来。女人好像喝得很醉了,他的脚步非常的不稳定,肤色比一般人黑,但是五官相当好看,也还很年轻。她是人称“黑玛莉”。颇受男客欢迎的妓女,全名是玛莉·珍·凯莉。玛丽亚也知道她这个人。 “怎么了?回答呀!用法语说呀!”黑玛莉的气息里满是酒臭味,她口齿不清地说着。 “别看我这样,我的法国话说得很好哦!和你一样哦。” 玛丽亚终于明白她的意图了。自己被在法国获得成功的有钱男人求婚的事情已经传开,这附近的女人都知道了。黑玛莉一定是因为妒忌,所以想找她的麻烦了。 了解到是这样的情况后,玛丽亚心想还是不要理睬她比较好,便连忙转身,想赶快走回酒吧外的雨中,但是她才拿起靠着墙壁的雨伞,玛莉就追到她的背后,并且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喂!不要太骄傲!说几句话会死吗?没有听到我说的法语吗?” 玛丽亚以求救般的眼神,看着站在吧台旁边喝酒的男人。但是他们热衷于彼此的喧哗当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玛丽亚这边的小小争执。 “对不起。因为我急着找人,所以……”玛丽亚说,她一心想快点离开酒吧。 “找人?你要找谁?”玛莉粗暴地大声说着。“把名字说出来,我告诉你那个人在哪里。” 玛丽亚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转念一想,他们是同行,住的地方也很接近,说不定她真的知道定做衣服的客人在哪里。 “是凯萨琳·艾道斯小姐。”玛丽亚回答。 “凯萨琳?你要找的人是凯萨琳?”黑玛莉像发出惨叫似的高声嚷着。 “似的。”玛丽亚冷静地回答。 “你找凯萨琳做什么?” “她让我帮她做洋装。” “洋装?凯萨琳?她还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嘛?那个女人根本不适合打扮嘛!洋装在哪里?我看看。是什么样式的洋装?” “不行啦,会弄湿的。”玛丽亚转身背对玛莉,护着用纸绑起来的洋装。 “哼!小气鬼,又不会少一块肉!” “等一下你再清艾道斯小姐打开来给你看吧!” “如果你现在不让我看,我就不告诉你凯萨琳在哪里。” “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知道。” “她在哪里?” “在主教广场,她换工作的地方了。我带你去找她,反正我也正好要去工作。” “外面在下雨呢!” “马上就会停的。让我和你一起撑伞就好了!” 和喝醉酒的妓女撑一把伞,玛丽亚觉得有些不安。可是,她不太清楚主教广场的位置,所以只好还是和玛莉共撑一把伞,走进雨中。 酒吧外的雨势已经变小,但天色也完全黑了。玛丽亚和玛莉共撑一把伞,朝着奥盖德车站的方向走去。时间虽然还不是很晚,但是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一走出天·贝尔兹酒吧,玛莉就很老实地带路,可是嘴里仍然不断使法语说个没完。玛丽亚因为完全不懂法语,所以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你是怎么了?”黑玛莉说:“不会法语的话,去法国后不会辛苦吗?”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去法国?”玛丽亚说。 “附近的人都这样在传啊!住在多塞特街的女人们,只要一聚在一起,就会谈论你的事情。她们说你被法国的有钱人说服了,要跟他去法国结婚。我觉得这明明是胡说八道的事情,但是大家却打从心底相信,从早到晚都谈论这件事,所以我觉得很烦。” 玛莉竟然认为那不是事实,这让玛丽亚有点生气。但是,她可不能说出自己的不满。 “你为什么会觉得烦?”玛丽亚问。 “这和你无关。”玛莉恶狠狠地回答。玛丽亚不敢再问了。 接下来两个女人都沉默不语了。雨势更小,她们走到了商业街。车轮转动声音与马蹄声越来越大,一辆马车与她们擦身掠过。 她们两个人穿的衣服非常相似,都是黑色缇花布的短外套和黑色的长裙。两个女人共撑一把伞,转弯走过雾与小雨中的商业街,从一条小巷走到另外一条小巷。在暗淡的瓦斯灯光下,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个地面铺着小石头的小小广场了。那个广场静悄悄的,感觉上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哎呀!这可不是灰姑娘大驾光临吗?” 她们两个人一踏入广场,就听到黑暗中传出来的这句话。那是夹杂在雨声中的声音。广场对面的小巷里,因为有外面马路路灯照射进来,所以还有一点点的光亮,而广场的四周因为建筑物里的灯光全熄了,所以几乎是一片漆黑。 脚步声靠近,一条瘦高的人影微微地从雾里浮现出来。 “啊!听着声音,你是长脚莉斯吧?”黑玛莉问。“你也在这里呀!” “嗯。下雨天生意不好。天气冷,一个人喝酒很没有意思,所以就来这里了。” 外面马路的瓦斯灯光线,照着声音主任的表情。伊丽莎白·史泰德,人称“长脚莉斯”。是住在狄恩街的妓女。时装街与狄恩街是中间隔着一条路的平行道路。 “你来做什么?”长脚莉斯问玛莉,她好像也喝醉了。“这里不是要去法国的小姐该来的地方吧?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凯萨琳·艾道斯小姐在这里,所以送洋装来给她。” “洋装?” “对了,今天要送洋装来给我。玛丽亚,是你吗?” “艾道斯小姐!” 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出来。这个人影的后面,好像还有别的人影跟进。 “哎呀、哎呀!”玛莉·珍·凯莉惊讶地大声说道:“还有人耶!今天晚上这里在开派对吗?” “想和男人一样,一伙人一起喝一杯。”另一个声音说。 她们的声音都因为喝了酒的关系而含混不清,所以并不同意区别出谁是谁。不过,从这样的对话里,可以明白她们几个是同行的妓女。 “你是黑暗安妮?”黑玛莉在黑暗中张大眼睛说。 一个胖女人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来,她的手里拿着杜松子酒的酒瓶。这个女人的绰号是黑暗安妮,真实名字是安妮·查布曼。她和玛莉·珍·凯莉一样住在多塞特街,是已经步入中年的妓女。 “波莉也在这里哦。” “没错,我也在这里。”说话的人因为还站在黑暗里,所以只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影。 “波莉?”玛莉问。 “没错,是我。” “连你也在这里!今天晚上好像是妓女的大集会。” “我们正在进行成立工会的仪式。”波莉说。 波莉的正式名字是玛莉·安·尼古拉斯,住在斯洛尔街,也是一位中年妓女。 斯洛尔街、狄恩街(DEAN StREEt)、时装街(FASREEt)、多塞特街(DORSEt StREEt)都是相互临近的街道,所以说这几个妓女住的地方都非常近。他们住得起的地方,都是租金低廉的地区,而她们不仅彼此认识,团结心也很强。 “凯萨琳订做了新的洋装吗?”玛莉·安·尼古拉斯带着醉意说。“在哪里?给我看看!”她一边说,一边靠近玛丽亚。 这些女人对衣服都很感兴趣,讲话的时候口腔里都有浓浓的杜松子酒臭味。 “我看看是不是适合凯萨琳。”她说着,一把抢走那个纸包。雨已经变得很小了,此时的雨是伦敦特有的,像雾一样的雾雨。聚集在主教广场的四个妓女都没有撑伞。 玛莉·安·尼古拉斯粗鲁地撕开纸包装,在朦朦的雾雨中摊开衣服。玛莉42岁,和43岁的凯萨琳的年纪最接近,所以也最在意同伴到底新做了什么样的衣服。 那是一件深褐色的天鹅绒洋装,有着仿毛皮的衣领和大大的金属扣子当装饰。在暗淡的光线下,深褐色的洋装看起来和黑色没有两样,不过,可以猜测那件洋装的样式对当时的中年妇女来说,必定是相当华丽的设计。 “哎呀!凯萨琳,这样洋装很华丽呢!也不想想你几岁了。” “要你多管闲事!不用你管。衣服还给我!看,都弄湿了。你真的是醉得不像话!”凯萨琳边说边从同行的手里抢下自己的洋装,然后走到玛丽亚的伞下,小心翼翼地把洋装重新折叠起来。 “你很准时交货嘛!了不起的小姐。”凯萨琳·艾道斯说。 “衣服已经送到你的手里,那么我要先走了。对了,后天我可以收到定做这件衣服的钱吧?”玛丽亚·可洛纳说。 “后天?”凯萨琳·艾道斯突然大叫:“我说过后天要付钱吗?” “你说了。你说乳沟我能在八月底做好衣服,那么你就会在九月的第一天付钱给我。” “我没有说过那种话。”凯萨琳叫道。 “你真的那么说了。”玛丽亚坚持地说。 “你的耳朵有问题,我没有说过那种话。而且,我现在一毛钱也没有。” 其他妓女们都哈哈大笑了。 “你不要着急,我了解你的心情。轻松一点过日子吧!不管多么努力工作,日子都是一样的呀!再等四、五天吧?我赚到钱,就会付钱给你的。”凯萨琳说。 “可是我后天就必须付房租了呀!”玛丽亚说。 于是凯萨琳瞪大双眼,说:“真受不了!喂,你们谁准时付过房租了?” 其他的女人们又哈哈大笑了。 “欠房租有什么鸟不起,晚几个星期给有什么关系。你们说是不是?” 没错,没错。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然后又笑成一堆。 “放心啦,玛丽亚。房东会让你晚点付房租的。”其中一个女人如此说。 “可是我的房东很严格!”玛丽亚越说越激动。 “啊!哪里的房东是李森那个家伙。” “唔,他是个贪婪又顽固的老家伙。” “那是个利欲熏心的家伙。” “玛丽亚,我教你这个时候该怎么做。这个时候只要张开你的两脚,随他高兴怎么做都好就行了。哈哈哈。” 妓女们又哈哈大笑了。 “那样的话,说不定你一整年都可以不必缴房租了。” “没错没错,那个老家伙最喜欢那样了。” 妓女们又笑翻了。她们好像都做过李森的生意。 “这样不行啦!”玛丽亚站在原地说。 “喂!”瘦瘦的长脚莉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已恫吓般低沉的语气说:“今天晚上非给钱不可吗?反正迟早会变成有钱人,这一点点定做衣服的工钱,何必一定要我们这种穷人付呢?” “是嘛!不要像犹太人那样,又贪婪又顽固。” “被人怨恨的话,是活不久的。还是乖乖的回去学法语,对你比较有用。” “你们不知道吧?她连一句法语也不会呢!”黑玛莉在一旁插嘴道。 “真的吗?” “真的。刚才我已经考过他呢。所以我说那是什么嘛!什么呗法国的有钱人求婚的事,根本就是童话故事。大概是她自己编出来,说给附近的小孩子听的。” “那是真的,我没有说谎。”玛丽亚不自觉地喊道。 “没有说谎?那么为什么要固执地追讨定做衣服的工钱?而且,那么有钱的人,为什么要来住这边的旅馆?有钱人应该是住市区里的大饭店!”黑玛莉说着并且很不屑地笑了。 “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如果是真的,就拿证据给我们看呀!”玛莉斩钉截铁地说。 “证据……没有。”玛丽亚说。 事实上玛丽亚是有证据的,那个证据就是罗伯特·治摩曼拿给玛丽亚保管,她一直不离身地保护着,贴身藏在胸前口袋里的“埃及之星”。但是她不想拿给这些女人看,万一被抢走,就糟糕了。 “哈!看吧!”黑玛莉讥笑地说:“这位小姐根本就是在说谎,却还一脸正经的模样。我早就知道是这样,为了欺骗愚蠢的男人们,而装出乖巧的模样。这种人是不能相信的。” 女人们的嘲笑声越来越大。 “要嘲笑就尽量嘲笑吧!”玛丽亚忍不住大叫了。 “这边,这边比较亮一点,你们来这边呀!然后排好站在那里不要动。虽然你们都喝醉了,不知道看得懂还是看不懂,但是我现在就给你们看一个好东西。这个东西就是我没有说谎的证据。”玛丽亚这么说着。 然后把雨伞放在地上,从缝在衬衫纽扣的胸前口袋阿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那是一只抱着天鹅绒的宝石盒。玛丽亚慢慢地打开盒盖。 “看,这是‘埃及之星’。是埃及王世代代相传的钻石,被拿破仑的军队带回法国后,就变成路易国王的东西。前天我从未婚夫把这颗宝石送给我了。如果用买的话,这颗108克拉的宝石要好几万英镑。他把这颗宝石送给我了,这是我和他的信物。怎么样?我没有说谎吧?” 玛丽亚高高拿着像小指头指尖般大小的钻石。远处瓦斯灯的灯光照射下,钻石在雾中发出刺眼的光芒。 妓女们说不出话了。别说是钻石,即使是贴着天鹅绒的珠宝盒子,也是她们以前没有见过的高级品。 “喂,你们在吵什么?”粗哑的男性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他是威利·哈蒙德,也是五个妓女的客人。 威利的年龄大约是35岁上下,脸上有许多红红的青春豆,嘴边有褐色的胡子,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 他总是穿着破旧的衣服,戴着皱巴巴的呢帽,没有固定的住处与稳定的工作,只知道他住在附近的廉价旅馆里。现在的他因为喝醉了的关系,不仅说话含含糊糊的,步履也摇摇晃晃的。 一听到威利粗哑的嗓音,玛莉·珍·凯莉的行动像电光石火般的迅速,猛然抓住被威利吸走注意力的玛丽亚·可洛纳。 玛丽亚因为受到惊吓,不仅发出惨叫声,放在天鹅绒宝石盒的“埃及之星”。也掉落到脚边的石板上。 黑玛莉和玛丽亚·可洛纳的双手立刻相互扭打、拥挤,动作非常激烈。另外的四个妓女虽然慢了一步,但也马上加入扭打与拥挤之中。伊丽莎白·史泰德——也就是长脚莉斯的动作最粗暴。她拉掉玛丽亚的帽子后,右手楸着玛丽亚的头发,左手勒住玛丽亚的脖子,硬是把玛丽亚拉扯到自己的腋下。 衣服撕裂的声音和女人们的鞋子在石板上踩踏的声音划破了黑夜。夜晚的雾雨又降下来了。 玛丽亚·可洛纳悔恨交加地扯着嗓门大叫。但是她的叫声十分短暂,因为她的嘴巴很快就被安妮·查布曼肥胖的手堵住了。安妮·查布曼的另外一只手按着玛丽亚的后脑一带,并用全身的力量阻止玛丽亚再度发出声音。 玛莉·安·尼古拉斯负责控制玛丽亚的右手,凯萨琳·艾道斯控制了玛丽亚的左手;而玛莉·珍·凯莉则负责注意玛丽亚的脚部攻击。 妓女们在嫉妒与廉价酒的醉意之下,已经忘我了,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可爱的幸运女子让她们非常愤怒。 威利·哈蒙德站在雾雨之中,以醉眼迷蒙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已经失去理性的女人们的拉扯、争吵。 “喂,你,哈蒙德先生,你想不想玩玩这个新来的女人?就当做是她的练习课程吧!今天晚上特别一点,免费让你玩。” 黑玛莉抓着玛丽亚·可洛纳的下巴说。威利先是呆住了,然后慢慢移动脚步,靠近女人们的身边。被五个妓女控制住的玛丽亚·可洛纳发狂似的奋力挣扎着。 “喂,别这样,她看起来很可怜呐!干嘛这么粗鲁。” “别说得那么轻松!被她咬一口你就知道了。这个小妞很凶悍,不好好磨磨她的脾气不行。你过来,仔细看看她的脸。” 威利走到她们的旁边,仔细看着被安妮·查布曼的拳头堵着嘴巴的玛丽亚的脸。他的呼吸急促得像在喘气,呼出来的酒臭让玛丽亚想要作呕。 “哎呀!是一个大美女呢!”威利说。 “没错。怎么样?威利,要不要玩啊?”长脚莉斯说。她已经明白黑玛莉的意图了。而玛丽亚听到了这番话后,更加拼命地想摆脱控制着她的妓女们。 “这样的大美女要让我玩,我当然求之不得。可是,真的可以吗?” “哎哟!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客气的绅士了?”玛莉·安·尼古拉斯嘲弄地说。 “我当然愿意了。可是,这位小姐愿意吗?”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们会好好按住她,你尽管玩你的。”黑玛莉一边说、一边举起玛丽亚的两只脚。 害怕的玛丽亚此时奋力踢向玛莉的下腹部和大腿附近。玛莉哇地一声,一屁股跌坐到石板上。 “你这个贱人!”黑玛莉大神咒骂。她生气了,于是用比之前更大的力气抬起玛丽亚的双脚,硬将把玛丽亚抱起来,叫着说:“各位,把她抬到那边的角落。” 于是五个妓女抱起奋力挣扎的玛丽亚,一起迈开步伐,把玛丽亚搬到黑暗之中。威利·哈蒙德孤单地被独自留在后面。 “喂,威利,如果你想玩的话,就趁早滚开。”长脚莉斯叫道。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威利·哈蒙德便在那样的叫声下,摇摇晃晃地跟着女人们走。 妓女们“咚”地一声,把玛丽亚的身体放在“卡雷和东吉”仓库的屋檐下,把按住玛丽亚的工作交给同伴后,黑玛莉跑去原来的地方拿玛丽亚的伞和宝石。 玛丽亚像一个大字躺在石头上,她的右手被安妮·安·尼古拉斯按着,左手被凯萨琳·艾道斯按着;头和嘴巴被安妮·查布曼控制;右脚被长脚莉斯,左脚被拿了伞和宝石回来的黑玛莉压着。 “怎么了?威利,快脱掉裤子呀!”黑玛莉嘿嘿嘿地笑着说,还粗鲁地卷起玛丽亚的裙子。 玛丽亚身上的黑色毛袜和法兰绒的衬裙,此时原本应该映入另外六个人的眼中,但是因为是在黑暗之中,所以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很暗。你不会觉得难为情吧?威利。”在安妮·查布曼的鼓动下,威利脱了裤子。 “她是第一次哦!所以你好好处理吧!”玛莉·安·尼古拉斯说。 黑玛莉摸索着慢慢脱掉法兰绒的衬裙,然后把袜子拉到膝盖下面。威利也是手脚并用地摸索着,长脚莉斯和黑玛莉蹲在被她们拉开,并且按住的玛丽亚的脚边。虽然被安妮·查布曼的手控住了,玛丽亚仍然持续地发出激烈的惨叫,之事,她的呻吟完全发不出来。 威利进入玛丽亚的身体时,玛丽亚感到强烈的疼痛与绝望,她大声哭叫,并且像在念咒语一般,一直喊着:“把罗伯特的宝石还给我。把罗伯特的宝石还给我。” 堵塞着玛丽亚嘴巴的安妮·查布曼的手每次稍微放松一点,玛丽亚像咒语般的话语,就会进入他们六个人的耳朵里。 “‘罗伯特的宝石’是什么?”威利·哈蒙德一边喘息,一边问道。 “是这个吗?这个是宝石吗?”黑玛莉对着玛丽亚说。她右手拿着天鹅绒的宝石盒,左手的手指高高拿起那颗裸钻。 “这个真的是钻石吗?” “那个想要拿回去?拿来,给我看看。”另一个女人说。 “哦?就是这个吗?” “给我,给我看。” “我也要看。” “我想看!” 女人七嘴八舌地喊着,那颗“埃及之星”好像就在女人们的手里传来传去。因为屈辱与绝望,而渐渐失去意识的玛丽亚,模模糊糊中听到女人们赞叹、大声说话和歇斯底里般的笑声。玛丽亚紧紧闭着眼睛,忍受着强烈的疼痛。女人们低贱的声音像恶魔们在宴会中的叫嚣,在玛丽亚的头上不断旋转。 “还我!还我宝石就好。”虽然在痛苦与屈辱之中,玛丽亚仍然持续说着那样的话。她已经不能想别的事情了。别的事情已经都无所谓了,只要还我罗伯特给我的宝石就好了。玛丽亚那么想着。 “好像真的很重要的东西耶!”有个女人这么说。 “喂,把我的酒拿过来。” “不喝就没力气。” “我也要。” “你自己有酒不是吗?” “我的喝完了。” 已经惊慌失措的玛丽亚,早已分不出是那一句话是哪一个喝醉酒的妓女说的。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没完,还不断夹杂着恶魔般的狂笑声。 “钻石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哼!那么小小的一颗石头,真的值好几万英镑吗?” “是呀!真太瞧不起人了。” “那样的一颗石头,竟然比我们好几个人的人生还值钱。” “那不就可以在东区买房子了吗?” “没错、没错。我就喜欢东区这样肮脏的街区和房子。” “快点把那边的酒拿过来给我。” “你很会喝耶!是不是肚子那里有洞呀?酒都从那个洞流出去了吧?” “宝石还我!”按在玛丽亚嘴上的手松了,所以玛丽亚大声叫着。 “那样的石头有什么鸟不起!”不知道是谁这样不满地喊道,接着就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喝酒声音。 “看!我把它吞掉了。我把那颗小石头吞到肚子里了。” “真的吗?你可真厉害。” “啊哈哈哈,真的吞到肚子里了吗?” 妓女们刺耳的笑声像突然爆开的炸药一样。 “我把钻石吞到肚子里了,现在我是好几万英镑的女人了。”某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这样叫嚣着,其他女人则继续疯狂地笑着。 “没错没错,你现在是好几万英镑的女人了。” 玛丽亚用尽了喉咙的力量,发出绝望与愤怒的哀号,她一直叫喊着,眼泪也不断流下来。 <hr /> 注释: 第3节 玛丽亚全身湿淋淋到回到屋子里,把天鹅绒的空宝石盒放在工作桌上吼,忍不住又哭了。 因为害怕母亲担心,她先是压低声音狠狠地哭了一会儿,又继续无声地垂了一阵子眼泪,不久之后又因为强烈的不甘心,肩膀再度激烈地抖动起来,就这样,她持续哭了好几个小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隔壁房间里的母亲,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 她脱掉衣服,全身冲干净,换上干净的内衣,再回到房间里时,被欺凌的部位剧烈地疼痛起来。此时才发现到原来自己的手、脚、整个身体都在痛。这些疼痛其实是一直存在,只是直到刚才为止,她完全笼罩在绝望与愤怒之中,所以没有感觉到那些疼痛罢了。现在,玛丽亚什么也没有了。 独自待在黑暗的房间里,玛丽亚的精神有点错乱了。她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都要拿回那颗钻石。她反反复复地想着,近乎发狂地想要拿回那颗钻石,变得歇斯底里。只有那颗昂贵的宝石,能够把玛丽亚从污浊之中拯救出来。那颗小小的石头,关系着玛丽亚后半生的希望,所以一定要拿回来才可以。这样的想法强烈地左右了玛丽亚的精神。 玛丽亚打开工具柜的门,拿出裁剪皮革用的大型刀子。然后穿上黑色的洋装,披着宽松的黑色上衣,把刀子藏在上衣里面,悄悄地来到深夜的伦敦东区。此时已经是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刻了。 她蹒跚地在街道上走着。十九世纪的伦敦东区,是全世界最适合年轻女子在深夜闲晃的地方了。因为这里处处可见街头的妓女,所以行人就算看到玛丽亚,也会以为她是妓女,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再加上时间已晚,在路上与她擦身而过男人们,也都醉到视力模糊了。更重要的是,那时和现代不一样,马路上的光线非常暗淡,更何况又是雾蒙蒙的夜晚。 从时装街的家里出来后,她没有往主教广场所在的南边走,而是往东行走。那是因为她想到那些女人们或许还在主教广场那边,她觉得害怕。 在伦敦东区里,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随便都可以碰到一处妓女。哪里是妓女们街头拉客的地方,玛丽亚大约都知道了。那是白教堂车站附近,汉伯利街一带,玛丽亚是住在时装街的人,这种事情就算不想知道,也会听到别人提起。 玛丽亚好像得了梦游症一样,摇摇晃晃地在深夜的街上走着。当她走到汉伯利街时,虽然夜已经是深了,却还遇到许多载满了货物的大型马车。马车发出响亮的答答马蹄声,朝着果菜市场的方向,经过她的身边。 空气变得冰冷刺骨,白天时散发在空气里的腐败臭味,好像也被冰冷的空气冻结了一般,不仅没有那么臭,甚至感觉不太到了。淡淡的雾笼罩着整个东区,总是堆积如山的垃圾也被雾隐藏起来了。玛丽亚一边幻想着这里是有钱的王子驾着金色的马车,要来把自己带到山上城堡的童话街头,一边握紧上衣下面的刀子。她蹒跚地走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走到白教堂车站前时,车站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雾里的车站静悄悄的。陈旧又没有人影的车站,像古代的罗马神殿废墟。经过车站前面,在白教堂路左转,进入车站后面的马路。接着再左转,走进车站后面的巷弄里,就看到废弃马处理厂的砖瓦墙的前面,站着一个像是妓女的模糊人影。 玛丽亚停下脚步,站在黑暗与雾之中,定睛仔细看着,多么不可思议呀!玛丽亚想着。因为那个人影好像是玛莉。虽然四周很暗,看不清楚五官,可是从灰色的影子与动作,玛丽亚知道那就是玛莉。玛莉的手里还拿着酒瓶,似乎还没有喝够的样子。 玛丽亚躲在巷子入口的转角处,注意着玛莉的举动,刚才女人们刺耳的尖锐声音,在她的耳朵里复苏了,那些女人尖锐的声音就像龙卷风一样,在在玛丽亚的耳朵里掀起狂澜。那些声音里哪一个是玛莉的声音呢?玛丽亚完全无法分辨。回过神,玛丽亚发现自己已经迈开脚步,朝着玛莉走去了。她整个人都被愤怒的情绪控制了。周围除了她自己与玛莉外,一个人也没有了。 她在黑暗与雾中摄脚慢慢靠近玛莉,玛莉好像也发现她了。玛莉好像在黑暗中张大眼睛努力看着玛丽亚这边。她应该做梦也没想到正在靠近自己的人是玛丽亚,以为玛丽亚是某个妓女吧! 两个人间的距离大约只剩下两码左右时,玛莉终于认出来者是玛丽亚了。大概是喝醉了的关系,她一点惊讶的样子也没有。 “哎哟!”玛莉说。因为酒醉了,她的身体晃来晃去的。而玛丽亚这边呢?玛丽亚好像着魔了般,左手拿起刀子,握紧刀子后就从正面快速地砍向摇摇晃晃的玛莉的脖子。 真是简单到令人吃惊的工作!烂醉如泥的玛莉完全没有抵抗的意念。也许生或死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吧!想到万一一刀没有砍死她就麻烦了,玛丽亚从反方向在玛莉的脖子上又用力划了一刀。她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血从脖子的两边喷出来。血一边溅出的同时,倒在地上的玛莉翻了一个身,好像要把水沟填满似的,整个人掉进水沟里。玛丽亚蹲在水沟的旁边,弯腰看着水沟里的玛莉。 她一直看一直看着,不久,玛莉的脖子不再流血了。就在她这样低头专注看着玛莉时,强烈的恨意再度涌上心头。就像自己被羞辱的那样,她把玛莉的裙子卷起,二度举起刀子刺向某些部位;接着又掀开玛莉的上衣,将刀子刺入暴露出来的下腹部,并且纵向切开肚皮。然后,为了拉出肚皮下的肠子,她的左手伸进肚皮的切口。玛丽亚是左撇子。如果是这个女人吞了自己的宝石……那么应该还在她的肠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脚步声和男人哼唱着歌曲的声音。好像在往这边靠近。玛丽亚害怕得几乎要尖叫出声,但是她强忍下来了。她的左手赶快从玛莉肚皮上的切口缩回来,立刻站起来,并且小心翼翼地不发出脚步声,尽快离开现场。如果被对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自己总是跑不过男人。 压仰着想跑的恐惧感,玛丽亚摄着脚快步地走。背后的脚步声好像停下来,那个人发现尸体了。玛丽亚害怕得想大叫,心脏像打鼓似的咚咚咚地响。藏在上衣下面的手因为染了血而湿湿滑滑的,但却仍然紧紧地握着刀子。她不断地鼓励自己:要镇定!要镇定!并且快步继续走。 如我们所知道,翌日早晨伦敦几乎沸腾了。那种轰动的情况,比玛丽亚可洛纳想象到的严重十倍以上。 大众不了解妓女的尸体遭到解剖的理由,所以都认为东区出现前所未有的杀人狂了。一想到凶手为了满足个人虐杀的嗜好,就残酷地剖开女人的身体,打架都忍不住发抖了。伦敦东区因此陷入恐慌之中,居民们恐惧得连工作也做不了。因此,玛丽亚·可洛纳也不能离开自己住的地方了。因为她年迈的母亲非常担心女儿的安危。 但是,玛丽亚·可洛纳想的却是:割断妓女的颈动脉,原来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站在马路上拉客时,她们毫无列外的都已经喝醉了。而且战栗的地方也都是少有人往来的场所,遇到事情时也不会想抵抗。她们对自己现在的人生完全绝望,像一匹等待被解剖成食用马肉的老马一般,似乎被杀死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大家过度热烈的讨论,玛丽亚用不着打探,也可以知道那个妓女站在那个地方的消息,她以后的行动就更容易了。不知道基于什么理由,世人都认为凶手是男人,所以身为女人的玛丽亚安全了。从这一点看来,玛丽亚是幸运的。 九月八日,玛丽亚的第二个报复对象是安妮·查布曼。当时她也处于喝醉的状态,但玛丽亚动手时,安妮稍微反抗了一下。为了避开她们的视线,玛丽亚吧她带到出租公寓的后院,让她产生了警戒心。因此玛丽亚的第一击不是太顺手,脸和都都弄伤了,才割断安妮·查布曼的喉咙。 她掀起安妮的裙子,切开她的腹部,左手伸入她的腹腔中,把认为是大肠的器官拉出腹腔外,然后在肛门的附近做切断的动作,并在淡淡的月光下,用手从一端摸索到另一端,看看宝石有没有在大肠里面。不过,宝石并没有在安妮·查布曼的大肠里。 为了配合传说中的变态杀人狂的行为,玛丽亚在结束时切除了安妮·查布曼的子宫、膀胱。 幸好是在雾夜之中,所以玛丽亚可以像透明人一样地在深夜的马路上走来走去。轮动东区的居民因为可怕的杀人狂而害怕发抖,大家总是议论纷纷地说:凶手是犹太人,不,凶手是“皮围裙”……所以只要是附近的居民不认识的男人,谁也不敢在深夜的街上走动,以免被误当成凶手。但是,女人就不会有这种危险了。就算遇到为了追捕凶手而熬夜眼睛充血的自卫警队,也不会被注意。 关于杀人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不仅要割断颈动脉,还要连声带也一起割断才行,那样对手就不能叫出声音了。知道了这一点后,杀人就更容易了。 可是,对付第三个对象——长脚莉斯时,玛丽亚的运气不太好。在夺走长脚莉斯的性命时,其实比杀死前两个更容易。那时她在黑暗中手脚并用地摸索着前进,长脚莉斯独自站在进入中庭的门附近,低声哼唱着歌曲,已经习惯了哪里的黑暗的玛丽亚,靠着远处俱乐部前部的小小灯光,摄着脚靠近长脚莉斯。已经喝醉酒的长脚莉斯浑然不觉玛丽亚的存在。 长脚莉斯不明白和交情不错的她们——玛莉·安·尼古拉斯和安妮·查布曼陆续被杀死的理由是什么,更完全没有想过原因就是自己一伙人在主教广场所作的事情,当然也绝对不会想到“皮围裙”就是玛丽亚·可洛纳。她觉得被“皮围裙”杀死的被害者只是运气不好,却没有要保护自己的警觉心。因为烂醉的关系,根本忘记自己一伙人在主教广场做过什么事情吗?还是那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家常便饭? 不管怎说,她们都没有用心思考事情的习惯。如果她们懂的用心思考的话,也就不会沦落到东区当街头的妓女了吧!每天只要一件愉快的事情,有钱可以买廉价的酒喝,就足够了。这就是她们的人生。 玛丽亚轻易地割断了长脚莉斯的声带。在主教广场的时候,对玛丽亚最具敌意的人是黑玛莉,其次就是长脚莉斯了。可是,就在玛丽亚蹲在倒卧于石头中庭的长脚莉斯身边,握紧了刀子想要卷起长脚莉斯的衣服时,一辆被小马拖着的载货车进门来了。 玛丽亚立刻身体紧贴着墙壁,屏息等待马车通过。可是马车竟然在长脚莉斯的身边停下来,车夫的马鞭从玛丽亚的身边扫过,碰触了长脚莉斯的身边停下来,车夫的马鞭从玛丽亚的身边扫过,碰触了长脚莉斯的身体。在火柴的光芒下,倒卧在地上的长脚莉斯身影和四周的血迹,瞬间浮现出来了。玛丽亚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也被看到了,心想自己玩了。她想逃,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无法动弹。玛丽亚想象着自己被东区的居民抓走,被吊在处刑台的摸样。 但是以外的,马车的主人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跑到俱乐部那边去叫人了。得到如此九死一生般机会的玛利亚,立刻逃到马路上。 穿过雾中,朝着在时装街的自家回去时,玛丽亚心中的懊恼情绪越涨越高。她想着,那天晚上吞掉自己的钻石的女人,说不定就是长脚莉斯吧? “我把钻石吞到肚子里了,现在我是好几万英镑的女人了。” 玛丽亚心想这句话的声音主人是长脚莉斯,所以以为自己差一点点就可以拿回宝石了。那时如果不是那辆马车出现,现在自己已经剖开长脚莉斯的肚子,寻找在她肠子里的—— 在高涨的懊恼情绪影响下,她的身体开始颤动起来。玛丽亚·可洛纳的精神已经错乱了。在雾雨中的主教广场所受到的,比死亡还痛苦的屈辱在她的脑海里复苏了。她的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方向,不朝家的方向走,而是朝着主教广场的方向走去。 主教广场和那天晚上一样,还是被黑暗团团围住,感觉不到人影的存在。无法从广场的入口处,判断黑暗的深处里到底有没有人。不过,凯萨琳·艾道斯应该在这个广场里。 一走到主教广场入口的角落,玛丽亚马上觉得凯萨琳是最可恨的女人。如果没有接受她定做衣服的工作,自己就不会遭遇到那种事情了。那个女人是元凶。那天晚上她不但不阻止同伴们的野蛮行为,还兴高采烈加入她们残酷的行动。还有,那件事情后,她还是没有付订做衣服的钱,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靠着外面稀疏的瓦斯灯灯光,玛丽亚踏入广场,沿着建筑物慢慢顺着广场的边缘走,终于看到广场西南端的墙壁与建筑物之间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体靠着建筑物的墙壁,上半身摇来晃去,果然也是喝醉了。她慢慢吸着气,又发出吐气的声音。 玛丽亚左手握着刀子,慢慢靠近凯萨琳。凯萨琳好像听到了声音,便转身——玛利亚就在那一瞬间挥动手中的刀子,从正面割断了凯萨琳的脖子。血从凯萨琳的左颈动脉喷出来的同时,她的身体也颓然倒下,发出沉闷的落地声。玛丽亚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当她手里拿着刀子,在黑暗中胡乱刺着躺在自己脚边的凯萨琳的脸时,身边突然传出“哐——”的声音,吓了玛丽亚一跳,是凯萨琳放在石阶上的小铁品盒子掉下来了。 玛丽亚虽然吃了一惊,却没有因此忧郁,仍然着手工作。她先割断碍手碍脚的围裙,再撩起灰色的麻质长裙,然后把深绿色的羊驼呢衬裙、白色的贴身衬衣同时往上拉到脖子下,再握紧刀子用力刺入胸口,一口气往下切到下腹部。接着,她把左手伸进刀子切出来的腹部裂缝,一把抓住肠子和脏器之类的器官,用力把那些脏器拉出体外,玛丽亚用刀子切断大肠与肛门的连接处后,一边以手指握紧管部,一边触摸大肠,从管状大肠的一端摸到另一端,靠手感寻找肠内的宝石。但是,宝石不在这条大肠里。玛丽亚在黑暗中发出绝望的咂嘴声。 在愤怒的情绪下,她切下手边摸得到的脏器,把肝脏切成了两半,把左边的肾脏也切了。当然,这并非她原本就想做的事,而是为了泄恨的下意识行为。人们的议论或新闻报道,都说凶手可能是有解剖嗜好的变态,或是失业医生等等,无非是看到尸体的脏器被切除的关系吧! 玛丽亚十分钟就完成了这样的解剖作业。所以一般大众才会认为凶手应该是精通解剖工作的医生。事实上,玛丽亚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完成那样的作业,是因为急着想找到宝石的关系。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的原因,因为这是玛丽亚进行的第三次解剖作业,可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 但是玛丽亚用围裙把切下来的凯萨琳肾脏和一部分的肝脏抱起来带走,然后在途中丢弃在下水道里。那包东西后来被调皮的孩子捡走,送到了自卫警察委员会的约翰·来斯克先生那里。不过,这时的玛丽亚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有那样的发展。 她在夜雾中逃离现场后,先去了多塞特街附近的公共自来水处,洗去手上的血迹,因为万一被母亲发现,就不好了。洗完手后,她一边走、一边用围裙上没有血迹的部分擦手。 走到高斯顿街时,她看到地上有掉落的粉笔。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闪出了一个主意。很多世人认为自己所作的一连串杀人事件是犹太人做的,所以玛丽亚能够远离被怀疑的范围。既然世人怀疑是犹太人所为,她决定为世人的这个怀疑做背书。 除了自己以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捡起粉笔,走进附近的巷子,在墙壁的黑色护墙板上,写下:“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 这样的文字会让人解读成:这是凶手写的,犹太人裔的凶手替自己辩护而写的文字。若干知识分子看过这样的文字后,会马上推断这是犹太人写的吧! 除了那段涂鸦的文字外,为了再牵扯上“皮围裙”的嫌疑,玛丽亚把染了血的凯萨琳的围裙,丢弃在涂鸦文字的下面,才从容不迫地回到时装街的家。那段涂鸦文字,在同一天的凌晨三点后,在苏格兰场的瓦伦总长的命令下,被擦洗掉了。这件事前面已经说过了。 接下来就是有人捡到玛丽亚丢弃的肾脏,把肾脏抱起来,寄给自卫警察委员委员会;还有自称是“开膛手杰克”冒失鬼寄信到媒体向警方挑战,让搜索凶手的行动更加复杂,整个事件迅速地进入迷宫般的境界。但玛丽亚却因此更加安全了。 十一月九日,玛丽亚的刀子也染上五个妓女中最凶狠的黑玛莉的血。她已送新款的洋装为借口,进入黑玛莉的住处行凶。 第五次的杀人行为因为是在被隔离的密室内进行的,所以玛丽亚非常镇静地专心于解剖的工作。那时玛丽亚的精神状态已经异于平常,她很愉快地进行自己的工作,把从凯萨琳体内切除下来的内脏堆积在旁边的桌子上、挂在墙壁的钉子上。此时她的作为并不是为了伪装成精神异常者的犯罪,而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神志失常的人了。 她仍然非常细心地检查了大肠内的情形,结果当然也没有发现钻石。就这样,玛丽亚·可洛纳骇人的世纪犯行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成果就落幕了。这让玛丽亚十分沮丧,难免会想起被打扰而没有解剖长脚莉斯腹部的事,和因为听到人声,而来不及仔细检查的玛莉·安·尼古拉斯的大肠。或许那颗钻石在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人的体内。 不过,在警方所公布的资料里,长脚莉斯与玛莉·安·尼古拉斯的解剖记录中,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的体内有宝石。 第1节 外面又开始下雨的滴滴答答声了。 搜查主任雷昂纳多·宾达因为那个故事太过惊人,而几乎忘了呼吸。听完了故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一发现自己吸气的声音好像太大了,立刻小心地把气吐出来。 “难以置信呀……”主人吐气的同时,以有点嘶哑的声音说着:“那是真的事情吗?是事实吗?” “无法证明。”克林·密斯特里说。他的声音仍然保持低沉。 “不过,根据我多年的调查结果,我是那样相信的。然而竟然有那么多自称是杰克的人的来信,致使全世界的人都想错了。” “确实如此。”宾达主人叹息地说。 “我打算把我的研究成果结集出书。书出版了后,一起会引起世界性的轰动吧!”他若无其事地说着,所以听起来好像是在开玩笑。 “是吧……如果你刚才说的是事实的话……不过,经过警方的真是解剖后,仍然没有再玛莉·安·尼古拉斯或伊丽莎白·史泰德的肠子里,发现那颗‘埃及之星’吗?” “公开的资料里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载。不过,一般正式公开的资料通常只是所有资料里的一小部分,但是苏格兰场的资料都被谨慎地密封、保存起来,要到一九九三年才会全部公开。也就是说再过五年,我的推理所依据的证据,就会出现了。我相信我的推理。” “你的意思是,开膛手杰克是女性……” “当时非常有名的柯南·道尔先生也曾经怀疑过凶手是女性,或者是穿着女装的男性。这是柯南的儿子亚德里安·柯南所泄露出来的记录。柯南先生果然独具慧眼。” “有道理。十九世纪末的伦敦东区,如果是女人做了开膛手杰克的事情,反而不会引起怀疑。啧、啧,真是令人讶异…… 不过,慢着,慢着!虽然调查资料还在保密之中,可是医生在解剖玛莉·安·尼古拉斯或伊丽莎白·史泰德的遗体时,就有可能在她们的肠子里发现钻石,不是吗?” “不,主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克林说。 “不可能?” “对,不可能。除非是有便秘毛病的人,否则吞到胃里的钻石,一定会在一两天内就排泄到体外。这已经是医学上的常识了。不过,十九世纪的人们还没有这样的常识,可以说是疯了,才会想从死者的肠子里找到钻石。” “恩,是呀!对于外行人来说确实如此。即使是现代人的我,也会一时想不起来那样的事情。但……吞到肚子里的钻石,真的一两天就会排出体外吗?” “如果是健康人,一般都会那样。” “会不会被卡在身体里的什么地方……” “或许玛丽亚也是这么想的吧!这样的希望未免过度乐观了。” “噢……”宾达主人愣愣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后,空间里只听得到外面的雨声。 宾达主任安静地听了一会儿雨声后,才说“那个叫玛丽亚·可洛纳的小姐后来怎么样了?有被送到精神医院吗?” “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大概是平静地过了她的一声吧。” “怎么可能?” “一般说来,女性就是那样的。但被逼到极点的时候,女性大都会有出现暂时性疯狂的危险性。那可以说是一种歇斯底里症。” “可是……” “我非常了解主任您的心情。但是请主任想想:在四十年前的大战战场上杀死好几打人的军人,如今也在孙子的围绕下,过着平静的余生吗?人类就是这样的。人类生来就有罪。” 主任因为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而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说:“嗯,或许吧!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可是我的职业不允许我赞成那样的说法。” “我有同感。老实说我也不认为她以后还可以过着平静的生活。我想她后来的日子里。应该经历了我们所不知道的艰辛。” “因为她没有钻石了?” “她是没有钻石了。” “那么,她的未婚夫呢?那个在法国拥有矿山的青年后来怎样呢?” “罗伯特·治摩曼因为一八八八年九月的暴动而死了。” “什么?他死了?” “他死了,当时的暴动相当激烈,情况非常危险,他被一个工人射死了。玛丽亚好像是到了一八八九年才知道这个消息了。” “果然如此,事情的结果总是这样。” “没错。相信神的存在的人,大概都会又这样的感想。”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也相信神的存在。但是,我还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感想。我局的她满腔的怨恨之气,一直还没有得到纾解,所以百年后的现在才会发生了像双胞胎一样,一模一样的事件。” “啊!对,我们要解决的是这一次的事件。”宾达主任突然想起来,并且大声地说。 “嘘!”克林在嘴巴前面竖起食指,制止主任发出声音。然后低声地说:“所以,这一次她一定会来检查当时老不及剖开的长脚莉斯的肚子。这是多么固执的意念呀!看,终于来了。” 后门好像打开了。因为雨声略微变大了点,接着,门被谨慎而缓慢地关闭起来。此时房间里的灯光和走廊上的灯光当然都是熄灭着的。中庭那边有像伦敦瓦斯灯的水银灯,雨中的水银灯光芒应该是模糊不清的。水银灯的光芒从中庭那边闪过走廊旁边的窗户,一下子就消失了。 听不到脚步声。门好像自动打开又关起来似的,根本感觉不到有人走近走廊里。走廊的地板是石造的吗?可是,确实有人进来了。走廊的窗户上出现了像幽灵般的人的上半身影子。 “啊……”藏在打扫工具间里宾达主任,想要把身体伸出去似的,从门缝里看外面的情形,然后发出低沉的感叹声音,声音的语尾还微微地颤抖着。 那个人影戴着帽子,好像要把头发全部塞进帽子里似的,还用发夹把头发夹起来,那个声音与模样,活像生活在十九世纪的女性。 奇迹发生了。间隔着排放了五具棺木的房间与走廊的们慢慢地,似乎象征着百年时光般的缓慢,一点点一点点地开了。合叶像古老的时钟齿轮般,发出叽嘎的声音。仿佛打开时间机的门一样,门开了,“玛丽亚·可洛纳”站在门口。 她穿着长到脚踝的褐色长裙,左手拿着合起来的花洋伞,靠着从中庭那边渗透过来的水银灯光亮,可以看到她的头上戴着黑色的麦秆帽子,雨水的水珠滴滴答答地从伞尖和长裙的裙摆,滴落到地面上。 宾达主任长大了眼睛,身体变得僵硬了。他茫然地微张着嘴巴。真的吗?这到底是——他的嘴唇颤动,却没有吐出任何声音。 玛丽亚·可洛纳慢慢地把湿伞周围立刻累积出一滩黑色的小水洼,水洼逐渐往外蔓延。这让人想起好像几天前其实是百年前发生的某一个场景——像在天·贝尔兹小酒吧时一样,玛丽亚走进酒吧,不发出声音低抖掉附着裙摆的雨滴,并且轻轻歪了一下头,让帽子上的雨水滑落下去。 然后,她走向五具棺木,登、登、登,一步一步缓缓地前进。那个声响让看得人吓得提心吊胆。那不是正常人走路的方式,而像是刚在坟墓里苏醒的“人”的行动方式,或是像靠机关行动的机械人的走路方式。总之,那是一种奇怪的走路方式,好像刚学会走路的人,每踏出一步都靠木棒支撑着才能前进一样,还发出奇怪的声音。 走到五具棺木的旁边后,她就停下来站着。接着,她慢慢弯曲膝盖,靠着缓慢的行动往下蹲,又从身体的某个地方,拿出像小木棒般的东西。当她把那个东西举高到鼻子的地方时,从窗帘缝射进来的水银灯的白色光亮,照出了那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是刀子。 把刀子放下后,她慢慢地打开最靠近自己的棺木。她使用双手,非常地慎重。 “啊!”她低声轻呼。 接着,她用力移动膝盖,以之前说没有快速行动,移动到旁边的棺木前,然后很快地打开棺木的改制。“砰”的一声,那是让人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巨响。第三具棺木的盖子也被掀开了,并且同样发出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好像终于轮到自己出场的演员一样,躲在打扫工具间的克林·密斯特里站起来,撇下呆住了的宾达主任,慢慢地从工具间里走到大房间,打开门旁边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日光灯像闪电般闪烁了几下后,对已经习惯黑暗的人来说,房间瞬间变得像白昼一样明亮。一位复古打扮的女子站立在房间的中央,因为突然来的光芒,让她举起双手护着眼睛周围。本来以为她或许会像幽灵般地消失,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消失,还一直存在于他们的视野中。 她的动作恢复成原先的缓慢。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每一个动作也都很踏实,接着她放下双手。 “啊!”男人的大嗓门轰然响彻整个屋子。 “莫妮卡!这不是莫妮卡吗?”宾达主任一边叫道,一边连滚带爬地从工具室里跑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主任茫然地问。 “尸体呢?五个妓女的……”莫妮卡以沙哑的呻吟低声问道。“尸体在那里?” “可怜的小姐,她们的尸体都还在停尸间。在这里的只有空的棺木。”克林低着头,很同情似的说。 “什么!”莫妮卡像惨叫般地提高了声音:“这是在骗我吗?你们在骗我?连卡尔也在骗我!”她哭喊着说。 “不、不,小姐,不是那样、设计骗你的人是我,这是我一个人的计划,卡尔和宾达主任完全不知情。我说要把五个妓女的尸体移到这个房间,卡尔只是相信了我说的话,又把我说的话说给你知道而已。因为我如果直接就说可爱的你是凶手,想必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主任和卡尔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一直到刚才为止,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雷昂纳多·宾达主任喃喃地说。“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莫妮卡·封费顿再度蹲下来。她哭了。她身旁的金属拐杖发出暗淡的银色光芒。 “这个世界充满让人忧郁的事情。”克林·密斯特里双手放在背后,低声说着:“被迫看到不想看的事情,被迫相信不想相信的事情,这是谁也不愿意碰到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向挪开我的眼睛,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不能放任不管。” “我真的不敢相信。但是,这是为什么……”主任还是茫然地低语着。除了主任的低语声外,房间里只听得到莫妮卡的哭声,和外面下雨的声音。 第2节 “警察是个讨厌的工作。”把还不太能陈述事情的莫妮卡交到重案组的值班女警手中后,克林·密斯特里一边踢开脚旁的行李箱、一边说着。这是正门厅旁边的接待室。说完,他咬了一口送过来的汉堡,喝着可乐。 “好像变成在欺骗她了。可是,我不是喜欢骗人的人,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只好用这个方法。” “你说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是指什么事情?” “你不是已经确认凶手就是她了?”宾达主任一边咬着汉堡、一边说。 “我当然是这样推测的,不过,我不敢肯定就是她。” “看不出来您是那样。” “因为我是射手座,所以说话的时候好像很有信心的样子。其实我来这里的时候,内心里还没有理清凶手到底是谁的这个问题,我觉得克劳斯·安可摩亚巡警也有嫌疑。因为一直不能排除对他的怀疑,所以才使了一个小魔术。” “对了,关于这一点,我很不明白你的魔术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那时你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 克林又咬了一大口的汉堡,咀嚼后才把食物吞下去。宾达主任也一边吃自己的汉堡,一边等待克林的答案。 门厅旁边的接待室相当空旷,只有密斯特里和宾达坐在接待室里的沙发上,这是一组有桌子的沙发,外面的雨持续地下着。 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很像是家庭教师和准备迎考的学发生学生,也很像在上一对一语言课程的师生。教师以煞有介事的语气说明自己满肚子的知识,学生像怕漏听了什么似的,身体向前倾听着。 “靠着那个把戏,我终于可以确定克劳斯不是凶手。如果克劳斯是凶手,那么,把五个妓女的尸体集中在一起一个晚上,对他来说应该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他却表现出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 “什么好机会?” “剖开凯萨琳·贝克的肚子,调查她内脏内的情形的好机会。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时间非常充分,可以好好地进行调查。” “那么,你右手玩弄玻璃珠的道理是什么?” “因为我认为如果他是凶手的话,当看到我的手中的玻璃珠时,或许会怀疑我们已经发现宝石,而露出不稳定的神态,我想看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不过,他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因为对玻璃珠视若无睹,所以我肯定他不是凶手。于是我就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了。如果凶手是身强体壮的他,凭我们两个就要逮捕他,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那就必须变更原本的计划了。” 主任无言地看着半空中,但是嘴巴并没有忘记咀嚼口里的汉堡。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是不了解。你不能从头到尾好好地说明一次吗?这次的事件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局外人的你,只靠着报纸的报导,就能发现真相?” “因为柏林的印刷品或咨询太过泛滥了,所以只要坐在旅馆里,就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仅可以从泛滥的报章里知道搜查本部主任的大名,也可以知道主任以下的每一位刑警的名字,就连风纪科的滤镜莫妮卡·封费顿住在波兹坦路附近的林克街,22岁,是29岁的重案组刑警卡尔·舒瓦茨的未婚妻,这些消息都可以在赫尼希饭店的门厅知道。” “你也是在哪里发现事件的真相吗?” “可以这么说。” “能从头说起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一定有什么前因后果吧?” “关于详细的细节,请你去问当事者吧!因为我从英国来到这里。老实说时间并不多。至于这个空前绝后的大事件的构成要素,我刚才已经说过,所以宾达主任你已经知道了。一九八八年的这个大事件,和一八八八年伦敦发生的那个有名事件完全相似,几乎每一个情节都相同,是像镜子内外的影像般的两个时间。我也和你一样是神的信徒,所以只能认为这次的事件是神的计划,为的就是让百年前走入迷宫的那个事件的真相,能够趁现在世人的面前。 啊,我这样的说法或许会受到一点天谴,因为神应该不会有杀人的计划,这个……该怎么样说呢?或许这就像亚历山大和成吉思汗、希特勒和拿破仑的存在。历史这种东西本来就有着让人捉摸不定的性格。或许所谓‘历史’,本就是百年一隔的镜子吧。” “的确。但是,请现正对事件作说明好吗?密斯特里先生。”主任紧张地说。 “啊,我当然了解!宾达主任。这个事件的理由就是这样的……对了,宾达主任……” “什么事?” “这个汉堡——你不吃吗?” “你要的话,请吃吧!要吃多少都可以。请赶快接着说下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克林拿起汉堡,又是大口咬下后慢慢咀嚼。 “吃东西的时候右边咀嚼五十下、左边咀嚼五十下,这样就不会生病。” “密斯特里先生,我一点也不担心生病的事情。我的血压很正常,也没有糖尿病的迹象。请赶快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否则我真的会生病了。” “把莫妮卡·封费顿女警和玛丽亚·可洛纳重叠起来看,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大这个事件的原因了。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用不着听我蹩脚说明。 事情的起因是封费顿有一颗小小的,但是很贵重的宝石,那是一颗没有加工成戒指或项链的宝石。不知道她和何时得到宝石的,但她应该是一直随身携带着宝石吧?这一点你可以在日后质问她。总之,她应该不论是巡逻的时候,还是私下散步的时候,都把宝石藏在内侧口袋里,贴着自己的皮肤,随身带着。对她来说,这颗宝石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封费顿小姐最近被调到风纪科工作,他在网上进行巡逻时,认识了几个站在街头拉客的妓女,其中有一个五人的妓女团体。为什么这五个人会变成一个团体呢?或许是他们年龄相仿,又都来自英语圈的国度吧!所以很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小团体。此外,他们也都主导克劳兹堡的出租公寓,平日就有往来,平常也以英语沟通。 不知道基于什么理由,有一天莫妮卡·封费顿去了她们五个人居住的克劳兹堡区,虽然说不知道确切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以我个人的想象,我认为莫妮卡是一个对工作保持着很大热忱的女警,再加上天生善良的个性,所以很想了解妓女们白天的生活情形,希望能自己的力量帮助妓女们,所以才会去克劳兹堡。我认为她的动机是很单纯。 莫妮卡在没有当班的日子,去了克劳兹堡,在五个妓女居住的公寓附近,发生了悲剧性的事件。五个妓女以为莫妮卡是去嘲笑她们的,因为莫妮卡平日的工作就是取缔他们,所以对莫妮卡这个女警官相当反感。这种反感也可以说是生活在生活底层的她们的乖僻心态吧!不过,女人们之间也有她们一套相处规则,那是不为我们所知的事情,如果那五个妓女现在还活着,或许会齐声为他们自己所做的事情辩论,以她们自己的道理向我们两个人抗议,并且说服我们。 但是,从公正的角度去看,她们五个人的做法确实太卑劣了。玛丽亚·可洛纳百年前在主教广场收到的侮辱,莫妮卡也同样遭遇到了,他在克劳兹堡的后巷被五个妓女压制住,让正好从哪里经过的男人强暴了。而她一直贴身携带的宝石,也在那个时候被女人们发现,至于哪五个女人如何处理那颗宝石,不用我说主人也知道吧!” “嗯,我了解。”宾达主任小声地回答。 “喝得烂醉的女人在那个时候会做出什么举动,好像都很接近。当然不可能随手就把宝石丢了,那样太可惜了,更不可能把宝石还给莫妮卡,而据为己有的话,又会破坏了朋友们的感情。宝石不能像蛋糕一样地切成五片。给别的话,心里又不甘心。在那种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况下,难免会产生干脆吞到肚子里算了的想法。女性原本就是一种顽固的生物。 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宝石被那群女人中的某一个人吞到肚子里了。莫妮卡虽然沮丧地回到了林克街的住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这个事件与百年前那个事件的不同之处,就是受害的女性是风纪科的女警官,而加害他的人则是他工作上常常见到的女人们。这件事情虽然被隐瞒下来,但是妓女们确实做了侮辱莫妮卡的事情。 莫妮卡是巡逻的警官,所以经常可以看到为了工作而站在街上拉客的哪五名妓女,也就是说:因为他有那样的立场,所以他要杀人很容易,但却不容易被怀疑是同时杀死五个人的凶手。这就是为什么温柔的莫妮卡可以成为杀人凶手,而且还能对受害人进行开膛破肚的可怕行为的理由。和百年前的伦敦一样,在街上拉客的妓女们总是选择人少的时间,独自站在行人稀少的地方拉客人,那个时候她们通常已经喝得烂嘴。说道谁可能是凶手的嫌疑,感觉上莫妮卡的同事克劳斯·安可摩亚似乎更值得被注意。” “真是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先听了那个日本女人说过的话,我绝对无法相信你现在说的那件事。那么温柔的莫妮卡……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日本女人?啊!那个俱乐部的妈妈桑呀!” “妈妈桑?” “日本人对经营酒店的女性,都是这么称呼的。因为情人卡尔的关系,莫妮卡当然无法对你们说出那样的事情。她不仅被侮辱了,连宝石也不见了。这种事情叫她怎么对卡尔说呢?她一定像独自拿回宝石,而且很清楚动作一定要快,否则宝石就会排出体外,到时想拿回宝石就更加困难了。她是知识分子,比一般人更懂家庭医学的常识,这就是她为什么连着两个晚上顶风作案的理由。” “原来如此。莫妮卡果然和玛丽卡·可洛纳一样,不知道吞掉自己宝石的女人是谁,所以把五个人全杀死了。” “没错。当时她的眼睛大概也被蒙住了吧!所以她想用刀子,把自己被‘深埋土中’的宝石挖出来。杀人、剖腹,想要在土里寻找东西一样地把手伸进腹腔,把大肠拿出腹腔外。然后像外科医生寻找恶性肿瘤一样地触诊,以寻找肠管中的宝石,寻找宝石的动作当然是在明亮的地方进行比较好,可是明亮的地方太危险了,所以只能摸黑寻找。为了彻底寻找一下,所以在直肠的附近切断大肠,然后把肠子里的东西全部挤出来找。发现大肠里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后,就随手一抛,大肠便挂在死者的肩膀上了。 这种情况也和百年前伦敦发生的那个事件一样,受害人的肩膀上挂着被切断的大肠。这次的事件里的第一个受害者玛莉·维克多、第三个被害者·玛格丽特·巴库斯塔,及第四个被杀死的茱莉安·卡斯帝,她们三个人的肩膀上都挂着被切断的大肠。这是她们三个人死时的特征。 而百年前的那个事件中,第二个死者安妮·查布曼和第四个受害者凯萨琳·艾道斯死时的特征之一,就是肩膀上挂着自己被切断的大肠。” “但是,第一个遇害的人——玛莉·维克多,应该不是莫妮卡杀死的吧!因为那个时候克劳斯和她在一起,而且,她和克劳斯赶到玛莉·维克多出事的现场时,玛莉·维克多已经遭到杀害了。因为在玛莉遇害之前,莫妮卡一直和克劳斯在一起进行巡逻的工作。” “她们两个人发现玛莉·维克多的时候,玛莉·维克多‘还活着’。” “还活着?但是她不是蹲在地上,手还按着脖子的地方吗?” “那只是莫妮卡的说法,事实上她是屁股着地跌坐在地面上的。关于这一点,克劳斯巡警也同意了。” 宾达主任茫然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睡:“可是……既然没有被杀,为什么会跌坐在那里?” “因为被已经关在牢里的雷恩·何尔查的水枪击中了。她是因为惊吓而跌倒的,并不是因为受伤。” “那么,是雷恩……” “似的。雷恩用蓝色墨水射击玛莉时,正好克劳斯与莫妮卡经过哪附近,所以雷恩便仓皇逃走了。当时克劳斯立刻拔腿追雷恩,所以并没有仔细观察玛莉的情形。当时的真相就是那样而已。那天晚上除了玛莉外,还有好几个妓女也被雷恩的蓝色墨水水枪击中,但是因为她们都是非法的街头拉客妓女,所以不敢报警控诉雷恩的行为。 另一个方面,克劳斯去追雷恩后,现场就只剩下莫妮卡和玛莉了。莫妮卡·封费顿当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原本计划巡逻结束,剩下她一个人时再杀人的莫妮卡,当下决定马上动手。她拿出藏在制服下面的刀,割断了玛莉的咽喉,接着又不加思索地剖开玛莉的腹部,抓出肠子、切断直肠的部位,快速地用手寻找宝石是否在肠子里。” “真是不敢相信!” “莫妮卡结束杀人剖腹的工作,因为受到没有找到宝石的打击,茫然地坐在地上发呆时,克劳斯回来了。克劳斯怎么样也想不到那个心地善良。人人喜爱的柏林署警花,会做出那么残酷的事情,他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莫妮卡赶到现场的时候,玛莉·维克多就已经是那样了。而且当时的那里确实很暗。” 宾达主任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勉强地点了头。 “其实,这个案件的发展之处,就有可以推理到现在这种结果的材料了。莫妮卡的证言中提到;玛莉按着被切割的脖子。脖子被切割,肚子也被剖开,肠子还被拿出来的女人,不应该还会按着脖子上的伤口,那种画面应该是玛莉受到莫妮卡的第一击后的样子,那摸样深深印在莫妮卡的脑海中。对莫妮卡来说,当时玛莉的姿势太过鲜明了,所以在做证词时,很自然低说出玛莉那个时候的模样。”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就越觉得有道理。为什么以前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对了,溅出来的血呢?莫妮卡杀害玛莉的时候,一定会被喷出来的血溅到……” “一割断颈动脉,血就会横溅出来,但是只要知道血喷出来的方向,并且闪躲得当,就不会被溅到太多的血。警官的制服为什么是黑色的呢?就是为了溅到血的时候,不会太醒目,而且还可以用来擦拭手上的污渍。” “是那样的吗?可是我的同事们都没有发现这一点……那么,第二个受害者安妮·莱斯卡和第三个受害者玛格丽特·巴库斯塔,是莫妮卡执勤工作结束,也做完证词的记录后,在回家的途中下手杀死的吗?” “似的,所以他们两个人的尸体是凌晨四点以后才被发现的。之前她们还都还活的好好的。” “是吗?是那样的吗……不,但是,等一下。第五个被杀死的凯萨琳·贝克的腹部没有被剖开。” “没错。” “还有……对了,有一件事情很重要,那就是莫妮卡也受了重伤,有一只腿失去行动的自由,不是吗?是谁让她受伤的?因为这个伤所以我们谁也不会怀疑到莫妮卡的头上。莫非你想说:为了不被怀疑,所以莫妮卡刺伤自己。你该不会说这么吧?” “我没有那么说。” “那么,伤害莫妮卡的人是谁?难道她被看不到影子的家伙攻击了?那个看不到的影子是百年前的杰克亡魂?” “主任,我也没有这么说哦。不过,我将说两个主任可能完全没有想到过的实施情况,这两个事实来自一个原因。宾达主任,请你仔细想想,莫妮卡被刺受伤的地点,和第五个被害者凯萨琳·贝克死亡地点的汤普森巷57号,这两个地方的位置非常接近,中间只隔了一排房子,相隔只有二十公尺左右。将这个事实和凯萨琳被杀死,腹部却没有被剖开的事实重叠起来,可以获得一个很明显的结论。” “你说明显的结论?那是什么?” “凯萨琳的腹部没有被剖开。这是为什么?莫妮卡应该很像剖开凯萨琳的腹部才对,但她却没有那么做。没有那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办法那么做,为什么没有办法呢?因为她自己也身负重伤了。” “啊!是被凯萨琳刺伤的吗?” “没错。五个妓女中,有四个人的年纪已经超过四十岁,只有凯萨琳的年纪才三十几岁,大概是比较年轻的关系,莫妮卡在杀害凯萨琳的时候,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反抗,两个人因而扭打起来。在两个人争夺刀子的时候,莫妮卡的身体也被刺中了两个地方,而且伤口颇深。可是,莫妮卡最后仍然奋力砍断了凯萨琳的颈动脉。 ”但是,莫妮卡也只能在杀死凯萨琳之后,拼命逃离现场,因为她的伤势也很严重,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剖开凯萨琳的腹部了。她将作为凶器的刀子丢向了尽可能远的地方。而她在逃离现场二十公尺左右,就因为用尽力气而昏倒了。没有多久,她就被在附近巡逻的情人卡尔的同事——佩达·修特罗哲克发现了。莫妮卡在逃离现场的途中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都被雨水冲洗掉了。凶器上的指纹也一样被大雨洗掉了。另外,溅在莫妮卡身上的凯萨琳和茱莉安的血,也在雨水的刷洗之下,和从莫妮卡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混在了一起。 “或许莫妮卡但是认为同事已经发现自己所作的犯罪行为,而感到绝望了。没想到老天还没有放弃她,你们完全不愿意朝着她也有可能是凶手的方向去思考,还替她想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认为她也遭到开膛手杰克攻击,并且向民众公布了这样的想法。” “太令人惊讶了……” “莫妮卡在医院醒来后,一定也很感到惊讶吧!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没有被当成凶手。不过,虽然没有被当成凶手,她也没有欣喜的感觉,因为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她的心里有着强烈的后悔莫及感。” “因为没有剖开凯萨琳的肚子寻找……” “似的。你终于明白了。就是那样没错。她多么想打开最后一个人——凯萨琳的肚子,确认凯萨琳的肚子里是否有宝石。她想得几乎疯了。因为宝石很有可能就在凯萨琳的肚子里。所以我刚才才会设下那样的陷阱。虽然那样做有危险性,莫妮卡可能会怀疑那是一个陷阱,可是我相信就算她有所怀疑,还是会那样上钩。结果……你都看到了。果然如我所料,我的预测是正确的。 “好了,吃完汉堡,我也说明完了。咦?雨好像也停了,天也快亮了。我该告辞了,旅途中说了这么多话,真的觉得累了。” 克林·密斯特里好像是一个个心急躁的男人,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啊,请等一下,密斯特里先生,我还有想不透的地方,那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莫妮卡的宝石,现在可能还在凯萨琳·贝克体内吗?真的还在她的体内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请以后再进行解剖调查吧!但是,虽然有那样的可能性,我还是觉得凯萨琳的肚子里没有宝石了。因为吞下宝石到被杀害的时间,已经超过两天,所以宝石还在体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好了,那么我就此……” “请等一下,再坐一下吧,因为你好像有点心神不安的样子。那些媒体记者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所以啊!主任,所以我才要急着回去。我对媒体记者没有兴趣,所以急着离开这里。而且我还有事情,必须趁着天还没有亮以前离开。今天之内我一定要到达匈牙利才行。” “匈牙利?你去哪里做什么?” “去匈牙利和这次的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吗?那么,肠子的事呢?把切下来的肠子寄到交通管制中心的人,不是你吧?” “我没有理由做那种无聊的事吧?大概是那个无聊家伙的恶作剧,那个家伙在路上捡到肠子的断片,就打包了肠子,寄到交通管制中心。” “那种东西为什么会掉到路上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莫妮卡丢掉的。” “莫妮卡为什么要那么做?” “主任,这种事情你以后再问当事人,不是更好吗?大概是哪截肠子摸起来比较不一样,所以莫妮卡把它切下来,带着哪截大约二十公分的肠子离开杀人的现场,到比较亮的地方,当然要尽快离开那里。可是,宝石并不在哪截肠子里,感觉摸起来不一样,其实只是错觉,所以就随手丢弃在路旁了。” “确实可能如此。不过,你说得好像你就站在旁边看到了。” “要我说的话,我也只能想到是那样。” “还有一件事。关于柏林银行墙壁上的涂鸦,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就是那一段‘犹太人不能……’的文字,那也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 “这个……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 “宾达主任,你认为我处理这次的事件时,感到最辛苦的事情是什么?” “这么嘛!当然是找出凶手是谁了。还有,你一定也为了证明凶手是谁,而绞尽脑汁……” “主任,你说的那些事情不困难。最困难的事情是和你们见面,请你们听我的推理。对我来说,柏林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和警方的人见面,可以说是一点门路也没有。” “噢……” “所以,如果在妓女经常出没的地方,留下那样的图样文字,或许警方就会主动找上门,而不用我自己去找警方的人了。不管怎么说,我这次的头衔是伦敦开膛手杰克的研究者。那个下雨天的晚上,我独自在库丹大道附近徘徊,焦急脑汁地想要怎么和警方的人接触时,很凑巧的,第二天的命案竟然就在哪附近发生了。” “那么,柏林银行墙壁上的涂鸦……” “是谁写的都没有关系吧?主任。重点是这个事件已经解决了。总比没有那个涂鸦文字,而让案子陷入迷宫来的好吧?” “真是伤脑筋。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你这样的人,不愧是来自福尔摩斯国度的人。英国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吧?” “不知道耶!我不知道英国怎么样,但是东京好像有很多这样的人。好了……”克林·密斯特里拿起行李箱,非常费劲地站起来。 “你真的要走了吗?” “是的。因为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密斯特里快步走出接待室,往面对中庭后门的走廊走去,因为正门还关着。宾达主任赶快追上去,并且抢下他手上的行李箱,并肩和他一起走,还说:“可是,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你已经请我吃汉堡了。”密斯特里看也不看宾达主任,径自快步走到走廊上,“而且我还吃了两个。” “两个二马克的汉堡就够了吗?那么,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主任,你有三件事要做。第一,解剖凯萨琳·贝克的遗体,检查她的消化器官,看看有没有莫妮卡的宝贝宝石。” “如果有呢?” “当然还给莫妮卡。对被关起来的莫妮卡来说,找回宝石就是最大的安慰。” “没错。” “第二件事清就是释放雷恩·何尔查。我们都不是活在用水枪射击人就会被判死刑的时代,因为调皮就被送上断头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对付媒体记者的追问。依我看,这是最困难的一件事,我要拜托你,不论记者们如何追问,你都千万不可以说出解决这个案子的人,是个像肯德基爷爷一样的英国人。” “可是,这样对你好吗?” “这样当然很好。解决事件的满足感就够了,我已经习惯这样。啊!雨果然停了。哗,已经放晴了,好清爽的风。失陪一下,我要来一个深呼吸……” 克林·密斯特里打开门,走到中庭停下脚步,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好舒服呀!主任,你也来个深呼吸吧!” “深呼吸?” “对。” “这样吗?”宾达主任把密斯特里的行李箱放在脚边,学密斯特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舒服吧?” “不会头痛了吧?” “头痛?啊!对哦,我的头完全不痛了。”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啊,从这边走可以出去外面吧?” 克林·密斯特里率先走入车子进出的老旧石头隧道。 一走到外面的马路,要开始泛白的夜色里,尽是白茫茫的雾;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水银灯,在雾里发出点点光芒。这些光芒很快就会熄灭吧?因为马上就要天亮了。现在还是清晨,虽然有车子,但是并不多。 “你真的要走了吗?我应该对记者们说什么呢?” “大概应付一下就行了。主任,行李箱还给我吧!谢谢你。” “你现在要去哪里?可以请署里的车子送你去。” “别客气了。我的朋友在等我。啊,就在那里。那么失陪了,主任,请尽量帮助莫妮卡吧!”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密斯特里先生。”主任对拿着行李箱渐行渐远的克林大声喊道。 “谁知道呢?只要再发生这么大的事件,不管是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都会赶去。”这个奇怪的人稍微举起他的大礼帽,以红色的背部对着宾达主任说。 大马路对面的长椅子那边有一个人横越马路走过来,看起来像是他朋友。那位朋友相当年轻,好像是东方人。 他们两个人交谈了几句,但是雷昂纳多·宾达主任一句话也听不懂。他俩讲的话不是德语,也不是英语,好像是日本话的样子。 第3节 CODE M·D·或称让皮耶罗 黑色的森林深陷在十月的黑暗与迷雾。 成群排列的柏树巨人脚下, 埋藏着我的灵魂。 湖面冷清,湖底吵嚷的湖里。 我看到了十月色彩的灵魂。 位于大陆极北地区的柏树黑色沉默里。 有着硫磺的溪流。 像不断哗啦哗啦降落下来的干燥树叶, 也想冻结、僵硬的一小撮头发的沉默,挂着白色石灰石的月亮。 那是黑色森林的冰冷拂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一点点岁月的记忆也没有了。 一排排柏树形成的黑色森林的寂静中。 我发现了一小撮的凝固蓝色血块。 那个东西像冰冷的蓝色原石。 在欢迎我。 亡灵在徘徊,仿佛隐约的幻影。 沉浸在深夜思索的边缘,那是原石的深渊。 为什么人们不理解,因为理解很痛苦。 我拼命努力了。 人们把我白费的力气写成了墓志铭。 装饰在墓园入口的青铜门上。 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夜晚,我难以入眠,在被窝里思考。 我不相信这曙光。 我变成了黑色的巨鸟, 在排排站立柏树巨人的黑暗上空,为了寻找猎物而徘徊。 但是,我自己就是猎物。 我相信,我相信星光可以拯救灵魂。 于是我在石灰石的月光下不停地徘徊, 我一边那样说给自己听, 一边流着血。 在第一声鸡鸣之后,拂晓的暖风从西边的地平线吹过来了。 可是,黑夜绝对不会离去。 天,永远永远不会亮。 全世界的寒冷都涌向了我。 成千上万的嘲笑化为针,刺着我的毛细孔。 不快的情绪麻痹了灵魂的深夜里, 我终于找到了。一小撮凝固的蓝色血液。 大腿上浮着蓝色血管的女人, 为了保护生活而蹲坐在黄昏里,她喃喃自语着: 整个世界的黑夜都在这里了。 试着让灵魂腐化吧!像吊在超级市场冷冻库里的,猪的脊椎肉。 来看看这个世界的诡计吧!像挂在雷玛根河上的尸骸肋骨。 这一切从前年以前起就都很清楚了。 没有人会让铁桥穿上衣服。 世界靠着“前进”、“停止”的信号机活动,有时开始,有时停下来。 因为人是机械。 你相信体内是有血液在流动的那个男人,原来只是一个空壳子。 是一个没有内脏的空壳子。 你对我说:“抬头看天上的星光吧!” 我抬头看了,但喃喃地说“是呀。因为那不是星星,那是被虫咬破的黑色天花板的洞。” 我把那些话语,全部埋在柏树巨人的脚下。 总有一天,会有人使着光亮的军刀刀尖。 把它们挖掘出来的。到时便是百年孤寂的尽头。 改订版后记 注:原书为1988年集英社出版,本书翻译自2006年日本文艺春秋出版社的文库版。 关于《开膛手杰克之百年孤寂》,我曾经有很多想写的事情。可是,当时的很多事情已经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所以我对以下我写的东西是否正确,其实不是很有信心。 一九八八年我写这本书的理由,我倒是记得很清楚。那是因为受到集英社能干的编辑Y田h树先生的固执劝诱所致。当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写时,他的回答竟然是:在他的想像里,我和英国谜一样的杀人狂”开膛手杰克“很像。他的话很奇怪,什么叫做很像?很像没有人见过的人?这话是说不通的。被他这么说时,我心里不是很舒服,所以就把他的提议放在一边不管了。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来了,他也说过我像芥川龙之介,还固执地要我写关于芥川的小说。那么,按照他的说法延伸,芥川是不是也很像开膛手杰克?Y田先生实在是一位拥有特殊方法论的编辑,他似乎相信小说的内容倾向,可以取决于写小说的人的外貌。 总之,在他的关照下,我在伦敦的悉尼街(Sydney Street)住了一段时间,Y田先生还把仁贺克雄先生研究开膛手杰克的大作《伦敦的恐怖》一书,送到我租住的地方。那时大约是一九八七年,若从发生开膛手杰克连续杀人事件的那年——一八八八年算起,正好是第九十九年的春天。Y田先生心里的计划好像是:因为模样相似,所以我大概可以在发生开膛手杰克事件的第一百周年时,出版有关”开膛手杰克“的书。 当时我对”开膛手杰克“的事件虽然有一些了解,也有一些兴趣;但若要谈到事件细微的部分,那么我所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微不足道了。老实说直到读了仁贺先生的大作后,我才对”开膛手杰克“的事件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姑且不论Y田先生的用意为何,毕竟”开膛手杰克“的事件一直是一个谜,这种情况基本上就会刺激我的挑战欲,我立刻就着迷,于是这个事件便住进了我的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把我送到伦敦,又让我看研究开膛手杰克的书,当然会勾起专门描写犯罪小说的作家的兴趣。我果然中了Y田编辑的计,如他所愿地展开写作之旅。 住在伦教的时候,我好几次搭乘地下铁去伦敦的东区,到开膛手杰克事件的五个命案现场,一一做实地的探访。可是,此时的伦敦东区,早已不是发生事件时的危险贫民窟,而是让人觉得相当干净的印度街,更不再是妓女们在入夜后街头拉客的地方了。反倒是我在巴黎看到的圣丹尼地区,或柏林的库丹大道一带,更像开膛手杰克杀人事件的舞台。经过了这样的实地探访后,我决定百年后发生类似事件的舞台不是伦敦,而是西柏林。虽然巴黎的圣丹尼地区也可以成为事件的舞台,但是基于某种奇妙的逻辑感和开膛手杰克的犯罪手法,我觉得当时的德国是更适合发生事件的舞台。 虽然伦敦的东区已经不是适合开膛手杰克的活动舞台了,但是现在再回想,当时我走过的西柏林库丹大道,柏林围墙还没有拆除,人们生活在解放统一的波涛中,德国还没有统一,所以也和现在的库丹大道不一样吧! 伦敦的开膛手杰克事件现场附近,有一家叫做天·贝尔兹的酒吧,那里也是当年其中一个受害者去过的酒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几次从那家酒吧前面经过,酒吧的门都是关着的。就那样,我虽然几乎每天从挂着”那天晚上开膛手杰克的受害者,从这家酒吧走出去“看板下走过,回到租住之处,却一次也没有进去过那间酒吧。或许是我太早回去了,酒吧要天黑以后才营业吧! 因为听说杜莎夫人蜡像馆里陈列着开膛手杰克事件的蜡像模型,所以我也去参观了杜莎夫人蜡像馆。蜡像馆里面果然陈列着天·贝尔兹酒吧的模型。蜡像馆的天·贝尔兹酒吧有一大片毛玻璃墙,毛玻璃上映出围坐在吧台边的众多酒客身影,录音效果的酒客谈笑声,从酒吧内传到石板的马路上,营造出酒吧热闹的气氛。但是离喧哗的酒吧不远的暗处里,却静悄悄地横躺着一具腹部被剖开、内脏露出体外的被害者蜡像。太过栩栩如生的展示模型,让我在开始执笔写作后,脑子不断浮现那样的画面,所以我的作品中的酒吧外观,便完全采用蜡像馆的天·贝尔兹造型。 如果说支撑这部作品的主要构思,是在这个展示模型前面想到的,那就太戏剧性了。不过,遗憾的是我真的不记得这个作品的构思是在什么时候进入我的脑子里的。就算有人问我:那么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构思的?我的回答仍然是不记得。我只隐约记得我还不是很了解开膛手杰克事件的详细内容时,这个作品的构思就已经在我的心中酝酿。但我肯定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当时我还在东京时,把我的构思说给Y田先生听,结果有幻想癖的Y田先生大概因此兴奋起来,才会变得一看到我的脸,就想到开膛手杰克。 当我拿到Y田先生送来的《伦敦的恐怖》时,我一边担心自己的构思会被宣告不能成立,一边开始读了仁贺先生的书。我这个人是这样的,要创作与著名事件有关连的作品时,并不是先调査资料,才慢慢衍生出自己的构思的,而是先有了构思,才去査资料,看看自己的构思是否能够成立。 我按照这种顺序来创作的经验很多,或许我算是个神秘主义者吧!——这样说或许有些危言耸听,不过,我要说我并没有被什么神灵附体。像我这样颠倒顺序的创作方式,竟然一直没有遇到因为构思不能成立,而无法完成作品的经验。这样的创作方式连续几次后,我难免会产生我的构思是”神给我的指示“的错觉。 关于这个构思,就像前述的那样,我觉得是来自Y田先生和我志趣相投的牵扯。我并不认为我有比别人更卓越的观察力,也不认为自己构思的答案是唯一绝对正确的解答,我甚至觉得这个构思是带点开玩笑性质的想法,可是,开始阅读《伦教的恐怖》与相关的书后,我渐渐觉得自己对这个事件所做的解答还不坏。这一百年来在街头巷尾流传的,关于这个事件的种种传说与说法,有很多我并不认同,也无法理解。所以我开始产生一种想法,觉得与其勉强相信那些解谜的说法,还不如自己去寻找事件发生的原因,自己去寻找答案。 流传在巷弄间的解谜说法,很多以开膛手杰克寄出来的信件为基础,并且认为那些信件真的都是开膛手杰克寄出来的。我认为那么多的信件里,其中几封比较有名的信件,或许确有可能来自开膛手杰克的手,但是,干下那种惊天动地杀人事件的真凶,会亲自寄信自我承认犯罪吗?这种事基本上有违常理,我认为会相信这种事的人,思考防御系统有些问题。应该要考虑到一件事,那就是以前的英国,也会像日本发生时,人们产生集体歇斯底里状况的情形。在那种状况下,一般人都很可能无法冷静地去判断事情。 姑且不论寄给医生的那封信的邮票,是不是真的是凶手用舌头舔过后,再贴上去的。即使是胆小鬼,也会干下令人非常惊人、让人吓破胆的大事件。精神状态异于常人的人当然不在此限,凶手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就不太可能写出那种看来执笔时精神状态良好的信。 无论如何,我认为在考证中带点黑色幽默来推测凶手行动或动机,打破研究者一本正经的想法,想像学者吃惊、讶异的表情,比起充分了解事件的真相更让我觉得有趣。这才是促成我完成这部长篇小说的动力。 一般人都会认为开膛手的事件的凶手是精神异常的人,那种杀人的行为是典型的异常快乐行为。凶手杀死了五个人后,就完全停手了,五个受害者全是妓女,其中一个还可以称为是美女,但这五个人都没有遭受性侵害。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认为拙作所构思出来的理由,比之前的研究者所做的推论更合理。 很多研究者因为太过一本正经,所以容易陷入知识的陷阱,认为有精神障碍症的人,就会变成恶魔般的快乐主义者,会挥舞开膛手杰克的刀于,到处去寻找下手的对象。他们就是以此种常识性的想法为前提,来建立自己说法的。确实,任何人看到那么离奇事件的惨状后,大概都会产生上述那样的想法吧!再加上后来又出现了许多恶作剧般投书,受到那些投书的影响,凶手是精神障碍者的说法,几乎变成了定论。 历史上连续杀人的离奇事件虽然为数不少,但是凶手对受害者的内脏感兴趣,会剖开受害者的腹部,却又对性器官漠不关心,还在杀死五个人后就突然停手的例子,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吧?我不是这方面问题的专家,或许以前有过相同的例子是我所不知道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请知道的人一定要告诉我。不过,就算以前也有相同的例子,应该也是相当罕见。如果真的有相同的事件,那么我也强烈地怀疑那个事件的杀人动机,和本作品所提出来的动机有相当的共通性。 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个事件已经具备了命案的具体性条件,所以首先应该做的,就是寻找会杀死这五个做同样工作的凶手,这个凶手有着将她们杀死后,非得剖开她们腹部不可的原因。接着,就是怀疑民众在事件的可怕模样下,因为恐惧的心理而产生的想法。看看那么多恶作剧投书的内容,就可以理解民众为什么会产生误解了。有了怀疑后,就会开始有否定的情形出现了。就像俗话说的那样:对于眼睛所看到的事物,一定要做扩大解释。按照常态来说,上述的情形就是寻找事件真相的步骤。但是现实上在追査凶手时,我却没有按这个步骤做。这也是我要写这本书的动机之一。 我确实是在Y田先生的半强迫之下开始动笔写这个作品的,但是写完以后,我也觉得很满足,并且认为这个作品将成为我生涯中的代表作之一,不过,每当我完成一部长篇,就会有这种感觉,所以这种感觉并不是很靠得住。 回到东京后,我和《伦敦的恐怖》的作者仁贺克雄先生碰面了,并且和他成为朋友,接受了他的许多指导。仁贺先生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开膛手杰克专家,他的创作展现了他对开膛手事件的理解,就算他的看法是常识性的见地,也让人难以驳斥:他的作品除了创作外,还有一定的评价。我到新宿的纪伊国屋书店,去听科林·威尔逊先生的演讲时,因为有仁贺先生的介绍,所以很幸运地能和威尔逊先生进行了短暂而愉快的交谈。所以我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谢谢Y田先生和仁贺先生。如果不是他们两位,这本《开膛手杰克之百年孤寂》就不会问世了。 这个作品在伦教开膛手杰克事件发生百年的时候,顺利地在集英社出版了。那时的书中也有写序,封面上所使用的图,是电影《异形》的异形设计者R·h·季卡(Giger)先生的作品。要用当红创作者的作品除了经费的问题外,还得得到作者季卡先生的同意使用权,这一点也是靠Y田先生搞定的。季卡先生的代理人的回答是“季卡去渡假了”,一听就知道这是中间人的推托之辞,在骗我们。代理人以同样的说词对集英社的会计说,也对我说过,但是Y田先生却仍然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拿到了使用权。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要赞叹一下Y田先生。 就这样,就在我以为我和“开膛手杰克”的关系已经结束之时,二○○三年的十二月,在光文社的委托下,我接下了编撰牧逸马先生的《世界怪奇实录》精选集的工作。牧逸马先生所写的《料理女肉的男人》,就是介绍开膛手杰克的作品;这个作品当然也选入精选集中了。不过,因为我认为《料理女肉的男人》这个标题的使命已经结束,便利用了精选集编选者的权限,将《料理女肉的男人》改题名为《开膛手杰克》。 《世界怪奇实话》是昭和初期日本的超级畅销书,这套书不仅让牧逸马先生赚到钱,也让他获得极高的声名。不过,当时开膛手杰克事件给世界带来冲击性,与这个事件前所未有稀有性,对牧逸马先生的声名,也有着极大的贡献。我在这本书的解说里介绍说:《世界怪奇实话》是将开膛手杰克介绍到日本的滥觞。但是我最近才知道:《世界怪奇实话》在日本出版的当时,事件发生地点的伦敦却没有介绍这个事件的书籍。由此可见牧逸马先生是一个独具慧眼的人。 二○○三年,美国的女作家派翠西亚·康薇尔写的《开膛手杰克结案报告》出版了。这本书中明指英国的印象派画家华特·席格就是开膛手杰克。这个说法很快就传遍了全世界。为了调査这件事,派翠西亚耗费钜资做调査与研究,投入了大约七亿日币的经费,超过以前的研究者们在调査这个事件上的总额。她调査了席格的身家、投书上的邮票,采集了他的口水,拿来和邮票上的口水做比对。 当时我立刻和最近刚出版了《疯狂的伪装》的朋友——精神科医生岩波明,针对康薇尔提出的说法,交换彼此的意见。关于我和岩波明讨论的内容,限于篇幅无法在此介绍,但已经公开在我的网站上了。 二○○三年的三月,我的短篇小说集《上高地的开膛手杰克》付梓了。标题作虽然是一篇短篇的小说,但是内容就像我正要说的一样,日本国内也发生了一起开膛手杰克事件。我想在这个短篇小说里表达的是:被害者只有一个人时的可能性。但是相对于伦敦的开膛手杰克事件,这个短篇作品以《上高地的开膛手杰克》为名,似乎冒犯了“开膛手杰克”的赫赫大名,我想这是我想隐瞒也隐瞒不了的错误。 这些工作虽然让我深感压力,但是我仍然很想得到伦敦开膛手杰克事件中五个命案的详细资料。我想知道杰克如何在五名被害者身上动刀,想得到被害者腹部上伤口的明确位置图、伤口的大小、内部脏器的哪里挨了刀子、被切割的位置到底是哪里等等。我尤其想知道刀子切断肠子的正确点。 还有,我也想要每个被害者被切割走的脏器名单——被切割走的和被留下来的脏器的正确名单。尤其是子宫不见了的被害者,是不是第一个被害者呢?如果有那些详细的资料,我想我能说的事情一定会更多,也能更深入叙述真凶为何要剖开被害者腹部的理由和目的了。看来牧逸马先生似乎也没有得到那些资料。 我已经在这个作品中提到,苏格兰场果然按照预定,在一九九三年公开了伦教开膛手杰克事件的相关搜査资料。终于可以看到这个作品刚刚问世时我没能见到的第一手资料了,我很期待藉着阅读、研究这些资料,产生戏剧性的发展。但很遗憾的,事与愿违,没有发生那样的情形。 苏格兰场所公开的资料中,有一大半已经被热情的媒体提早泄漏了,所以几乎看不到什么新的事证,而与我的这个作品有关的部分,大概只有我写错了第一个发现最初被害者的姓名。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在这次的版本里做修正了。 说到文库本。承蒙“文春文库”认可拙作的价值,所以提出收录到文库的要求。文库版的校样很快就送到我的手中了,重看将近二十年前在Y田君的半诱逼下完成的作品,我觉得汗颜了。送回去的初校稿被我的红笔修改得接近体无完肤,再送回来的二校稿也一样被我改得满页通红,三校的时候虽然情况好一点,但也一样几乎每页上都有红笔的痕迹。 不过,经过三次彻底的修正后,终于觉得可以放心地让《开膛手杰克之百年孤寂》出去了。请聪明理智的读者诸君们再一次阅读,再一次好好的检视、了解这个赫赫有名的事件。加笔修正完毕的现在,我要深深感谢“文春文库”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二○○六年八月三十一日 岛田庄司 <hr />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