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尸衣之祝由秘术》 第二百八十二章 耶老带领着吴楚山人一行进入了蓝月亮谷。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大大的蓝色的月亮,谷内有广约十余里的高山草甸,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一泓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小溪水清澈如玉带,淙淙悦耳的流入其中。草原尽头,则见一片巍峨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金顶习习发光,笼罩在一片淡蓝色之中,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耶老张开双手扑倒在地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 蓝宝石般的湖泊水边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众人沿着岸边的碎石小路边欣赏边行。 “咦,那是什么?”兰儿惊讶的指着正在两株高耸的红松之间滑翔着的,一个浑身上下生满了白色飘逸长毛的人形物体说道。 “吱吱……”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带领着阴蝠群向那白毛怪物扑去。 “不好,蝙蝠们又想要拔毛啦。”金道长摸了摸光头顶说道。 没想到阴蝠首领竟然欣喜若狂的围着坐在高高树杈上的白毛怪物“吱吱”盘旋,然后还落在了那怪物的胳膊上。 “湘西老叟!”老祖颤抖的惊呼了起来。 林中走出一位老婆婆,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是刚刚在月下采摘的蘑菇,有松茸、鸡枞与牛肝菌。 “小影……”老祖激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小影婆婆刹那间愣住了,“唰”的一下,湘西老叟自空中滑翔而至。 “竟然是老祖!”湘西老叟抖了抖浑身的长毛,惊诧的说道。 “你们怎么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呢?”小影婆婆惊讶的打量着众人问道。 老祖见湘西老叟的目光扫向了自己的胸部,便矜持的系上了前襟上的纽扣。 “您就是小影婆婆?寒生被政府的人给抓走了……”兰儿眼睛红肿的说道。 湘西老叟问明了事情的经过,顿时白毛扬起,勃然大怒道:“待老叟前去将他抢回到蓝月亮谷里来。” “我也去!”小影把竹篮往地上一丢忿忿然说道。 “那我也去吧。”老祖支吾着,心道可不能让小侏儒占了刘今墨的便宜。 众人七嘴八舌的在商量着如何搭救寒生。 “哗啦”一声,水面上泛起了涟漪,蓝色的月光下,一个人湿淋淋的从冰冷的湖水中爬上岸来…… 月色迷离,温柔的洒在了蓝宝石般的水面上和寒生疲惫苍白的脸上。 “是寒生!”兰儿瞅得真切,不顾一切的拼命扑了过去,径直的撞进了寒生冰凉的怀里。 不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尸体…… “是刘先生和小翠花。”寒生痛苦的说道。 刘今墨和小翠花饮了氢氰酸剧毒之酒,又从万丈悬崖上坠落崖底冰河,内脏俱已震碎,由于冰河水温极低,两具尸体却依旧新鲜若生。 “今墨!”老祖发疯了似的扑了过去,想要单独抱起刘今墨的尸身,但是小翠花双手紧紧的抱着刘今墨,分都分不开。 次日,刘今墨和小翠花就这样相拥着安葬在了红松林里,人们默默垂泪矗立在土坟前,小翠花至死不渝的情义感动着每一个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吴楚山人唏嘘的吟道。 “妈妈……”沈才华轻声叫着,黑黑的瞳孔中竟也滴下了眼泪。 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轻轻的抽泣着,苍老的脸上爬满了悲伤的皱纹。 老祖蓬头垢面、袒胸露乳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湘西老叟的一壶酒,一杯杯的倾倒在了坟墓前,口中不住的喃喃说道:“你真是太傻了,毒酒怎么也敢喝呢?” 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简陋的茅屋就搭在了松树林里。 “婆婆,你们怎么也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问道。 “是格达仁波切。”湘西老叟微微颌首道。 格达活佛是一个美籍奥地利植物学、人类学家和探险家,名字叫约瑟夫·洛克。60多年前,他只身来到湘西登上了天门山寻找传说中的苗疆阿普老司,最终在月湖边两人见面了。 湘西老叟对他讲述了苗疆神秘的蛊,洛克深感东方文化匪夷所思的神奇。他也告诉老叟说,在喜马拉雅山与横断山之间的雪域高原的滇西北,有一个叫“香巴拉”的神秘国度。1879年,也就是清光绪五年,匈牙利泽切尼伯爵经四川到达云南,是最早踏上滇西北的外国人。他在《东亚旅行的科学成就》一书中,详细的记载了沿着金沙江右岸下行,抵奔子栏、尼西至中甸,以及那里的天象、气温、人文和动植物的情况,并第一次提到了“香巴拉”。 “香巴拉?那是什么?”湘西老叟不解的问道。 洛克的眼中充满了憧憬的神色:“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晶莹的雪山,蓝色的月亮,宝石般的湖水,没有欺诈,没有战争,人们与自然和谐的生活在一起。” “你万里迢迢,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要去寻找‘香巴拉’么?”湘西老叟很难理解这些外国人的想法。 “有一首古老的印第安人歌谣‘只有当最后一棵树被刨,最后一条河中毒,最后一条鱼被捕,你们才发觉,钱财不能吃……’,美国很有钱,可是无节制的索取已经破坏了大自然的生态循环,筑水坝开矿山,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我来到东方就是想要找到这个神秘的‘香巴拉’,看看上帝是如何创造那里淳朴的人们的。”洛克深沉的说道。 洛克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岁月如梭,湘西老叟也就把这件事慢慢的淡忘了。 月前,湘西老叟突然记起了这件事并说给了小影听,小影说既然我们都已如此年龄,时日无多了,何不走一趟云南,找到那个叫做“香巴拉”的地方去瞧一瞧究竟呢? 湘西老叟坚决反对剃掉周身白色长毛,数十年来第一次的套上了苗家长袍,与小影经马底驿沿川滇道进入云南,并幸运的在丽江玉龙雪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里,找到了洛克数十年前的故居,可是无人知道洛克后来的行踪。 于是,湘西老叟与小影西行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终于在一天深夜,宝石般的高原湖泊边,听到了那古朴苍凉的钟声……他们误打误撞的走进了神秘的蓝月亮谷中。 “格达活佛找到了么?”寒生摸了摸贴身尸衣夹层里的那张旧羊皮。 “没有,他40年前还在蓝月亮谷中,是喇嘛庙里的大仁波切,据说在1935年后的某一天去世了,但庙里没有人见到过他的尸体,这一切都是格达活佛的继承人丹巴喇嘛传话说的。”湘西老叟叹息道。 “丹巴喇嘛?”寒生心中暗自吃惊。 “是的,可是丹巴喇嘛已于十多年前离开了蓝月亮谷,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打听洛克最后的情况也无从下手了,这些都是喇嘛庙里的僧人告诉我的。”湘西老叟不无遗憾的说道。 寒生心中的疑惑慢慢的清晰了,格达活佛在1935年向那个人预言了“8341”这组数字后,就“去世”了,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失踪了,也许只有丹巴老喇嘛知晓,现在丹巴也死了,这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寒生,你在想什么?”湘西老叟发现寒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哦,蓝月亮谷真的是世外桃源么?”寒生岔过话题问道。 湘西老叟脸上露出了一丝坦然的微笑,道:“谷里的人们靠种田为生,黑色的土壤,植物长得很好,过着平淡的生活。这里没有乞丐,没有贪欲,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压抑,没有现金交易,吃着谷里种的粮食和蔬菜、自己饲养出来的禽肉和穿着自织的麻布,没有电,没有汽车和工厂,也没有报纸和收音机。他们善良、宁静、头脑简单,对谷外面混乱不堪的世界不感兴趣,孩子们更是天真无邪和可爱,我和小影喜欢他们,喜欢这里,决定终老于此,不愿再回到那个世俗嘈杂的世界里去了。”说罢舒心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洛克是一个外国学者,怎么变成了藏传佛教的活佛了呢?”寒生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喇嘛们说,是当时庙里的大仁波切临去世之前指定他为继承人的。”湘西老叟回忆道。 “我们来的路上,在马底驿见到了妮卡和残儿。”寒生道。 小影婆婆微笑道:“我们也曾在他们的小客栈里住了两晚,老叟想安定下来去叫他俩也来月亮谷呢。” “那太好了,大家又都可以在一起了。”寒生说道,但眼神中还是掩饰不住那一抹淡淡的忧伤。 “寒生,你打算留下来么?”小影婆婆关切的目光望着他。 寒生茫然的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我不知道。” 老祖在红松林边上搭了个小木屋,紧挨着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墓,她已经不再忌恨那个脑袋和眼睛都大得畸形的小侏儒了,翠花以死殉情的义举深深地憾动了她的心,这一点,她自忖绝难以做到。 老翠花也不愿意远离小翠花,于是在老祖的木屋里隔出了一小间,和耶老住在了里面。 一天,耶老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老母鸡和十余只鸡蛋,并精心的在木屋外面搭了个小小的鸡舍,让那只芦花老母鸡来孵小鸡。乘人不备的时候,他悄悄地挑选了一只圆润洁净的鸡蛋,打破了一块小口,用一根小细竹管刺入蛋黄内,缓缓的将其吸出,蛋壳内留下了蛋清,再从怀里掏出珍藏的那块千年鼻屎自洞口中塞了进去,然后用蜡封好了破口,小心翼翼的重又放回到老母鸡温暖的肚皮下面去了,并对牠挤了挤眼睛。寒生说这是南朝陈后主的贵妃曾经使用过的易容圣药——金丁香,那就肯定是没错的啦。 一株粗大的松树后面,沈才华拉着皱皮女婴的手默默地注视着。 大凡母鸡孵小鸡需时约21天便可破壳了,耶老美滋滋的想象着自己日后彻底告别干瘪瘪的老皮,而是冰肌玉肤、吹弹得破,比明月还要漂亮那焕然一新的面貌,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耶老,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从落满松针的小路上走来了清癯的金道长。 金道长住在喇嘛庙里,终日倾心钻研白教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力求王重阳的全真教与其融会贯通。 耶老赶紧摇摇头,不过仍旧是面带喜色。 “耶老,你千年前就在这里的喇嘛庙内修行过,贫道想向你请教一下你所知道的‘无污大手印’如何来证悟的问题。”金道长诚恳的求教道。 “无污大手印?”耶老挠了挠头皮茫然道,他千年前学过的所有经文早就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反倒是关东家那些黄色的哨嗑满脑子都是。 “你说的是手污么?其实更污的是‘四大脏’呢。”耶老首先记起来的是关东土嗑。 “四大藏?快说来听听。”金道长急切的催促说道。 “一碗血,一碗浓,一碗鼻涕,一碗淞。”耶老如数家珍般的侃侃道出。 金道长一下子愣住了,眉头紧蹙,他虽是爱新觉罗氏满族人,但年幼时便入全真教修行,对关东乡下的那些土嗑所知甚少,以为耶老说的是某种经文,于是便深入探究下去。 “四藏,是为四象也,血为精神,浓意带病修行,涕为感受真谛,淞为……何为淞?”金道长自言自语道。 耶老心里暗自乐得屁颠颠的转身溜走了。 金道长连日来刻苦钻研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已近痴迷,一路沿着林间小道信步走去,口中不住的叨咕着:“何为淞?何为淞……” 前面已是吴楚山人搭建的茅屋了,他于兰儿和寒生居于此。 “淞,即为男子精液,乃关东土话。”吴楚山人负手立于屋前道。 “啊!”金道长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了,修行高深的‘无污大手印’则必须是真童子!无污即是没有污点啊……” “道长又在研究什么神秘的武功了么?”吴楚山人笑着说道。 金道长点头叹道:“贫道自幼出家全真教,亏得不近女色,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否则如何得窥‘无污大手印’至高无上的佛经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阴雨绵绵,香港岛坟场,明月默默地矗立在古仙的墓前。 两名墓地工人重新封好穴后便离开了,明月已遵王婆婆的遗愿将其骨殖与古仙合葬在了一起,这一对生死恋人终于同归一穴。 她眼角挂着泪水,轻轻的将一束师父生前最喜欢的红玫瑰花放在了墓龛上,冷雨潇潇,悲从中来,心中竟是无比的凄凉与惆怅。 师父,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留下明月孤伶伶的活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 明月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那儿,任凭冷雨打湿了头发和衣裳,雨水沿着下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许久,一把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明月姑娘,斯人已去,当节哀顺变吧。”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月慢慢转过头去…… 一位敦厚的黑发老者站在自己的身后,年龄约有六七十岁,国字脸,两道黑黑的剑眉,眉中突兀出几根白色长毫,刚毅的双层下巴,发福的身材略显臃肿,宽松的奶白色西装敞着怀,给人以既威仪又随和的感觉,老者的身后站着四名身材黑衣保镖,警觉的眼睛分别望向四方。 明月一愣,然后想起来了,此人正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 “明月姑娘,还认得我么?上次在文华酒店。”卢太官慈祥的微笑着。 明月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你是血尸卢太官。” “姑娘好记性,嘘……”卢太官扭头看了看身后面的保镖,那些人正在全神贯注的尽职警戒着,遂叹息着,小声哼起了那首苍凉的曲子: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明月耳边听着那苍凉悲壮的歌声,眼中望见了卢太官脸上流露出来的那刻骨的痛苦,就如同自己此刻心境般,竟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香港中环干诺道中,英国传统式的香港文华酒店,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维多利亚港美丽的景色,明月和卢太官坐在桌子旁,卢太官在默默地饮着酒,听着明月述说着此行香港的缘由。 “你是说,何五行和髯翁道长他们都死了。”卢太官沉重的目光盯着明月说道。 明月点点头,继续叙述道:“所有的人,我师太师父、吴道明还有台湾的人,都死了,婆婆亲手将他们埋葬在了太极阴晕那儿。” “那你现在是中原祝由科唯一传人了?”卢太官呷了一口红酒说道。 “嗯。”明月应了一声。 卢太官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盯着杯中如血的葡萄酒,长叹一声道:“天灭我辈,又奈若何?可叹将军一生铁血丹心,竟付之东流,还有那些长眠异国他乡的数万将士,死不瞑目啊。” 明月望着极度愁楚的卢太官,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卢太官看到明月疑惑不解的面孔,便解释说道:“将军魂系梦牵着重返野人山,祭奠远征军将士的亡灵,可惜被一直软禁在台中,离岛半步而不得,这一次行动的失败,更加对将军不利。” 明月只是默默地听着。 “明月姑娘,你可否愿意随我前往湖南益阳桃花江一趟?”卢太官突然说道。 明月一愣,想起王婆婆曾经说过的话来,于是问道:“羞山脚下,桃花江畔,鬼见鬼愁,秃头老妇……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卢太官点了点头,心道,这姑娘不仅模样俊俏,而且聪明伶俐之极,“是的,那秃头老妇是我的婶娘,也是王婆婆的师妹,算下来也是你祝由门的长辈了。当年我答应婶娘在她死后三年,开棺敛骨送往赣北鄱阳湖谷,可那时为了躲避全国镇压反革命的运动,我连夜逃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湖南老家,诺言终未兑现,至今为憾。”他说道。 明月轻轻摇了摇头,道:“卢先生,明月准备香港事了,便折返云南了。” “哦,此去云南其实正好可以经过湖南的,卢某用汽车载你一路同行,还可送你赴滇如何?”卢太官诚恳的说道。 明月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钱已基本花完,囊中羞涩,有便车搭当然是好了,于是点头应允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卢太官大喜,忙道:“听明月姑娘的。” “明天行么?”明月说道。 “没问题。”卢太官回答。 这是一辆簇新的蓝灰色越野车,正沿着桃花江边崎岖的山路行驶着。 桃花江发源于宁乡的龙塘,过桃江县境内的子良岩后,称之为桃花江,蜿蜒50多里入资江。桃花江上游遍布奇峰怪石,其间瀑布连连,两岸是江南最负盛名的竹乡,连绵不绝,碧海无垠。 “记得小时候,每当春天桃花盛开之时,两岸山水相映,一片火红,烂漫芳菲,其色甚媚。”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对明月说道。 明月从车窗里望出去,青山起伏,古木迭翠,林间偶见鹿兔时有出没,远处有一座翠绿酷似女人形体的山峰,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桃花江水中。 “那是羞女峰,据说就是《史记》中所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卢太官解释道。 山路的尽头,是一块红褐色巨大而光秃的岩石,好像是人的秃顶一般,在夕阳中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我们得下车步行了。”卢太官说道。 明月好奇的望着巨石,说道:“此石好似人的秃头。” 卢太官微笑道:“我的婶娘‘秃头老妇’因此而得名,她就住在秃石后面江边的那片竹林里,大山深处里面还有更像人脑袋秃顶的一座大山呢。” “你们留下。”卢太官吩咐车上的保镖道,然后带着明月沿着翠竹林中间的小道走去。 小路看似已经荒芜很久了,两侧修竹丛生,溪水潺潺,十分的幽静。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明月问道。 “嗯,但她曾告诉过我,死后就葬在这竹林之中。”卢太官答道。 茂密的毛竹林中,座落着一间几乎颓败坍塌的竹屋,近前一看,房前蓬蒿丛生,檐下蛛网密布,室内竹桌竹椅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好像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明月推测道。 卢太官站在屋前,唏嘘道:“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当年赫赫有名的秃头老妇可能早已化为一副白骨了。” “她家里没有其他人么?”明月问道。 “没有,婶娘嫁来桃花江吴家不久后便守寡了,并无香火子嗣,听闻坊间说与练什么鬼功有关,后来婶娘便离开了村子,独自一人隐居在了这竹林里。”卢太官瞟了明月一眼。 两人绕到了屋后面,果然在竹林间看到了一座土坟,墓前立有碑石一块,上面布满绿色的青苔。 卢太官蹲下身来,轻轻蹭掉斑驳的青苔,露出了一行字迹:秃头老妇之墓一九五一年二月十四日。 “秃头老妇都已经死了二十五年啦。”明月倒抽一口冷气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对明月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把锄头来。” 明月默默地站立在土坟前,心中寻思着卢太官的那番话,莫非练祝由神功定要单身不可么?婆婆也是一个人,秃头老妇也是,不知道台湾苗栗的客家嬷嬷是否也是? 卢太官拎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锄回来,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开始用力的刨了起来。 竹林中十分静谧,惟有“噗噗”的刨土声,不多时,便已见褐色的棺材板了。 “明月,靠后点,棺材里的尸骨味道很难闻的。”卢太官关心的说道。 明月摇了摇头,仍站立在一旁看着,死人可见得多了。 棺材盖子“嘎吱吱”的揭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尸骨…… 卢太官惊讶的望着空荡荡的棺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什么?”细心的明月发现了一块不大的薄石板躺在棺材底板上,表面积有一层尘土。 卢太官弯腰将那块石板拾起,拂去灰土,这是一块青石板,上面竟然刻有文字。 “秃头老妇,血尸太官,相见之日,石人之巅,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切记。”卢太官一面仔细辨认着,口中缓缓念道。 明月不解的望着他。 “她是要我去见她。”卢太官说道。 “可这座墓安葬于1951年……”明月疑惑道。 “是的,秃头老妇以为我会很快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25年。”卢太官心情沉重的说道。 世间上总有许多令人费解的事情,这一点明月深有感触,就像婆婆与古仙,两人如此相恋却生不能同衾而只能死同穴,唉,不过秃头老妇是卢太官的婶娘,断不会涉及男女之情的。 “她在哪儿等你呢?”明月幽幽道。 “就在大山深处的那座秃顶石山,我们这里过去土话,秃顶也叫做‘石人’,你愿意一同去么?”卢太官问道。 明月感到此事有些匪夷所思,遂勾起了心中的好奇,于是说道:“好吧。” 卢太官和明月徒步穿过了大片的毛竹林,沿着崎岖生满了荆棘的羊肠小道朝深山里走去。 卢太官本是一具血尸,除每月一次九窍大失血,需立时补充大量的鲜血外,体能却是矫健之极。明月身怀祝由神功,区区山路更是不在话下,两人翻山越岭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已看见了那座秃头石人山,而此时,夕阳刚刚落下,山林间朦胧一片。 明月惊奇的望着石人山,整座山峰都是光秃秃的褐红色岩石,与四周郁郁葱葱的群山显得格格不入,更为奇特的是,山顶浑圆,无任何树木乃至杂草,像极了人的秃脑壳。 攀上山巅,这才看出石地之上亦是凹凸不平,果真有两口清泉,如同人的眼睛,水呈墨绿色,波纹不行,像两面圆圆的镜子,反射着天空中的晚霞,五彩斑斓。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口中一面念叨着,一面四下里打量着。 “你看那儿!”明月突然手指着山背,那里升腾着一缕水汽,在夕阳的余晖映射下,呈现出紫色雾状,如袅袅炊烟般。 卢太官来到了崖畔,目光瞥下,峭壁上竟然生满了尖尖的石笋,犬牙交错,甚是奇特。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卢太官感叹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卢太官向下望去,茫茫雾霭看不到谷底,秃头老妇留下的偈语说在这如狼牙般交错的石笋中,应该有个山洞藏匿其间,可是在悬崖之上却是瞧不见,看来要攀下去才行,好在峭壁之上生有好多手指头粗细缠绕在一起的青藤,便于攀援。 “明月,我下去看看,找到山洞我再喊你。”卢太官说罢抓住青藤,向崖下攀去。 明月瞅着卢太官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雾气之中。 这个秃头老妇是师父的师妹,也是祝由门里的长辈,按理说,无论她是死是活,我都应该拜见一下。这座悬崖虽然十分险峻,但横生出许多尖尖的石笋,以自己目前的武功,即使无需借助青藤,攀下去也是容易的,明月寻思着,纵身跃起,飘然落在了下面的一根石笋之上。 卢太官正紧握藤条,小心翼翼的蹬着崖壁往下溜,忽见明月的身影正从容不迫的在石笋间跃行,穿云破雾如仙子般飘逸,不由得看得痴了。 “这里有一个洞口。”明月喊叫了起来。 卢太官转过神儿来,答应了一声赶紧攀了过去,果然岩壁上有一个狭长的洞口,长约一丈,宽有六尺,里面黑黝黝的,不知深浅。 “洞里面太黑了。”明月皱皱眉头说道。 “咦,这里有几只扎好的松枝,好像是有人预先准备好放在这里的,看,还有火镰和火石。”卢太官惊异的发现洞口内侧的石台上存有引火之物。 “是谁放在这儿呢?”明月疑惑道。 “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或许是婶娘为我而预备的吧,不管它啦,都带上吧。”卢太官沉吟着说道,并点燃了松枝火把。 火光照亮了石壁,几只褐色的壁虎迅速的逃开了,洞内较为干燥,地上没有生长潮湿的青苔,石道一直伸进了黑暗之中,卢太官和明月举着火把向内走去。 “这洞有些倾斜,方向好像是朝着北面的桃花江。”卢太官说道。 “秃头老妇约你到这洞里面干什么呢?”明月不解的问道。 卢太官摇了摇头,他也猜不出来婶娘的用意何在。 石洞越来越潮热,地面上也湿滑了起来,可以看见石壁上已经生有苔藓了,大概是终日不见阳光,无法进行光合作用的关系,青苔呈灰白色。 “咦,这是什么?”明月指着地上一小坨黄褐色类似人粪便的东西。 卢太官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着,然后掰下一截松枝,剜下一点凑到鼻子下嗅了嗅,有着一股强烈的鱼腥气,他的脸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这是河童的粪便。”卢太官的声音有些颤抖。 “河童?是人么?”明月觉察到了卢太官紧张的神色。 卢太官抬起眼睛警惕的四处张望着,然后缓缓说道:“‘河童’也称‘水虎’,战国时桃花江一代为楚地,名为浮梁,也是楚国大夫屈原涉江之处。那时的桃花江,每年雨季一到,江水暴涨泛滥成灾,常常夺去许多人家的财产与生命,人们认为是邪恶的‘河童’干的,于是便有了一种为‘河童娶妻’的祭祀活动,就是将十四、五岁的少女清洗干净,沉入江底做河童的妻子,祈望当年不发洪水,保证有个好的收成。” “那河童岂不是个恶魔了么?”明月瞪着明亮的眼睛说道。 “是啊,这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以后也不知从那一代开始,这种残忍的祭祀活动就慢慢的消失了,当然,也从未有人真实的目睹过‘河童’,老人们总是叮嘱小女孩子千万不要到河边去嬉水,以免被拉下水做了河童的媳妇。”卢太官解释道。 明月望了一眼卢太官,疑惑的说道:“卢先生,既然从未有人见过河童,那你怎么能肯定这就是它的粪便呢?”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是婶娘告诉我的,河童在水里嗜食鱼虾,粪便如孩童,有着一股很浓重的鱼腥气。” “河童长的是什么样子,你婶娘说过么?”明月也越发好奇起来。 “说是身不足三尺,长得像四、五岁的小孩子,身上生有黄毛并分泌有黏液,有腥臭之气,手和脚特别的修长,趾间有蹼,善于划水,且手臂灵活,可不受关节的限制,若是被切断,三日内便可再生出来。河童披头散发,头部中央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盛满水之后力大无比,水去则法力消失,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了。”卢太官回忆着秃头老妇当年对他描绘的河童模样,尽可能详细的解释给明月听。 “真的是奇怪呢。”明月听了不住称奇。 “更奇特的是河童生有三个屁眼,据说具有能够喷射水流或毒液之类的功能。”卢太官轻轻的讪笑道。 突然,卢太官止住了笑声,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嘘……”他做了个手势。 “呱唧……呱唧……”石洞黑暗的甬道中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遍生褐毛的似人又似猿的家伙出现在了面前,圆圆的眼睛透射着两道邪光,鼻子像狗一般突起,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肉红色的嗅觉细胞,硕大的脑袋顶上凹陷了下去,里面盛满了水。 明月和卢太官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这个古老传说中的水中恶灵——河童。 河童目光落在了明月的身上,咧开了嘴巴微笑了,口腔中上下各露出了四颗长长的尖利牙齿。 “小心,它的利齿攻击猎物的速度相当快。”卢太官在一旁急促的提醒道。 “河童会说话么?”明月打量着这个奇特的生物,好奇的说道。 “不知道,应该不懂人类的语言。”卢太官说道,身体紧绷起戒备着。 “它是男的?”明月发现了河童胯间吊着雄性的生殖器,比人类的略微细长些。 “也可能是雌雄同体,明月小心!”卢太官突然发现河童胯间的阳具在勃起,急忙的发出警告。 河童突然发难,动作异常迅速,张开双臂扑向了明月,似乎是想要抱住她。 卢太官见大事不好,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明月的前面,同时一个下勾拳击向了河童的颌部。 “吧唧”的一声响,卢太官的拳如中败絮,黏滑之极,丝毫不着力,随即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抛起,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眼冒金星。 明月此刻也是吓了一跳,身子向后飘去,落在了两丈开外。河童扑了个空,兀自一愣,眼睛转了转,咧开了嘴巴对着明月傻笑,嘴角边留下了两串黏而不断的口涎。 明月不敢怠慢,口中念动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双手立掌做水平方向运动。 河童第二次扑上来,距明月两尺处欲进不能,竟被挡在了那儿。 滚落在地上的卢太官惊奇的望着,难道河童也会受制于祝由科? “你是我娶的媳妇……” 冥冥中似乎有种意念飘进了明月的思维中…… “是谁?谁在说话?”明月心中想着,眼睛的余光向两边望去。 “我是河童,是我在和你说话……”那个意念清晰地传了过来。 明月大吃一惊,心中想道:河童?难道这个怪物能与我意念沟通? “凡是上了年纪的河童,才能与人说话……”那个意念说道。 “上了年纪?”明月想着。 “500岁以上。”河童回答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股浓烈的刺鼻气息从河童身上散发出来,如同鱼虾腐烂后散发的那种腥臭味儿。 “好臭啊。”明月脱口说道。 “自己闻着很香。”河童的意念得意的说道。 “河童,你想怎样?”明月心中问道。 “世人都说桃花江是个美人窝,可是数百年来,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俊美的媳妇。”河童喜滋滋道。 “哼,”明月心中鄙夷的想着,话锋一转问道,“秃头老妇在哪儿?” “你……你们知道秃头老妇?”河童显然吃了一惊。 “我们是特意来寻她的,也是秃头老妇约我们来这山洞的。”明月如实的告诉河童道。 河童踌躇了片刻,道:“好吧,你们跟我来。”遂转身向甬道深处走去,光着的脚板踏在石地上,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它会带我们见你婶娘的。”明月撤回掌,对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诧异的望着明月,来不及细问,赶紧爬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了火把,跟随着明月一同尾随着那“呱唧呱唧”的脚步声朝洞深处走去。 洞内的甬道倾斜着向下伸展着,感觉到湿度也越发大了起来,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其间换了两束松枝,前面河童的脚步声音终于停止住了,一扇天然的石门出现在了眼前,石门半开,上面镌刻着四个硕大的篆字。 明月却不认得,遂问道:“卢先生,这门上写的是什么?” 卢太官定睛细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伏匿穴处!”他接着随口吟道,“薄暮雷电,归何忧?劂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 明月仍旧不明白,目光疑惑的望着卢太官。 “此乃屈子《天问》中所明其志的诗句,‘伏匿’是隐居的意思,‘穴处’则为山洞,表明其希望长久的隐居在山洞之意。”卢太官解释道。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来者何人?可有功名?”石门内突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卢太官和明月俱是大吃一惊,听口音,说话者乃是一耆老男子。 石门内一个巨大的石厅,地面上有个水潭,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得见水里面有鱼儿在游动。石厅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石棺,石棺壁上生满了灰白色的青苔,棺内端坐着一个人,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瓜子。 待到近前,卢太官举起了火把,看清了这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四方脸,耳大口阔,双目已经失明,灰白的瞳仁,面无血色。 “请问前辈何人?晚生卢太官冒昧打扰了。”卢太官知道隐匿于此秘洞之内的必是世外高人。 “嗯,老夫乃官拜一品、大清长江水师提督、羞山吴家榜是也。”老头摇晃着脑袋说道,听得出虽是益阳本地口音,调子却是古朴的很。 卢太官又是大吃一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咸丰年间长江水师提督吴老太爷?” “正是老夫,你是何人?”老头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这……真的是老祖宗太爷啊,晚辈卢太官,是您老人家的后代子孙,原名吴太官。”卢太官本身是一具血尸,知道世间上什么离奇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因此不再怀疑老者的身份了,忙跪地叩头。 “吴太官,你可有功名在身?”吴老爷子严肃的问道。 “晚辈任职中国远征军38师中校团长。”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中校团长?”吴老爷子摇了摇头,遂又问道,“比起举人大小啊?” “中校大过举人。”卢太官说道,心中暗自苦笑,这两种称谓风马牛不相及如何来比较呢? “比之进士又如何?”吴老太爷提高了嗓门,看来他倒是蛮希望后辈人中有出类拔萃人物的。 “差不多少。”卢太官咬了咬牙,狠心说道。 “嗯,我羞山吴家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之人。”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我是个军人,是中国远征军孙立人将军麾下的武将。”卢太官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解释道。 “你是武将?打过天平天国长毛么?”吴老爷子皱皱眉头问道。 “我们在缅甸同日本军队作过战。”卢太官自豪的说道。 “缅甸?你去过野人山么?”吴老爷子认真的说道。 卢太官脑袋一晕,这长江提督竟然知道二战之中的缅甸野人山! “当然,晚辈就是在野人山率部作战的。”卢太官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满是那时留下来的疤痕。 “你……你既然在那个外国的地方统领军队,为什么你自己回来了,而丢下了六十四名羞山吴家子弟埋骨异乡?你又有什么面目愧对江东父老耶?”吴老爷子愤怒的质问道,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血色。 卢太官吃了一惊,中国远征军在野人山战死了三万余将士,其中原籍桃花江羞山的吴家壮丁确实有64人埋骨异国荒山。 “我……卢太官愧对父老乡亲。”卢太官悲从中来,眼中迸出泪水。 “去,到野人山把吴家子弟都给我统统带回来!”吴老爷子大声说道。 “带……回来?”卢太官闻言一愣。 “对,带他们回家。”吴老爷子重复道。 “老太爷,可他们都已经死去三十多年了,早已尸骨无存。”卢太官说道。 吴老太爷发出了桀桀笑声,脸色一沉道:“他们魄虽已散,但魂还在,伤心的游荡在异国荒凉的密林中,日夜思念着返回家乡。” 卢太官为难的说道:“那魂儿无形无态,况且共有三万多的将士,还有些被打死的日本军人,我如何分辨得出来这64名吴家子弟在哪儿?即使能够找到,又如何可以带得回来?” “秃头老妇已经去到那儿了,她的祝由术有办法将吴家子弟的魂儿带回来,”吴老爷子叹了口气,又说道,“唉,她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未回来?” “秃头老妇,我的婶娘去了野人山?”卢太官惊讶的说道。 “是啊,我叫她去找回战死在那儿的吴家子弟的亡魂,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杳无音讯了。”吴老爷子唏嘘道。 “老爷子,密支那一带都是连绵起伏的原始森林,毒虫猛兽极多,太官就是去到了野人山,偌大的密林,也找不到婶娘啊。”卢太官为难的说道。 “河童找得到,它的鼻子灵得很,老夫让它与你们一同去,务必寻到秃头老妇,然后带着64个吴家子弟的亡魂返回家乡。”吴老爷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卢太官望了一眼站在老爷子身旁的河童,河童微微一笑,露出了四颗白森森的尖牙。 明月这时开口说道:“吴老爷子,您说祝由术可以找到游荡在森林中的魂儿么?” “你是谁?”吴老爷子灰白色的瞳孔盯着明月问道。 “我叫明月,是秃头老妇的师侄儿,也是祝由门中人。”明月回答道。 “那你去问秃头老妇吧,她的祝由术道行很高。”吴老爷子说道。 “主人,河童丧妻已经数百年了,这次我要娶她做媳妇。”河童的意念传给了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点点头,也以意念回应:“当年老夫衣锦还乡时带回了八个美貌的老婆,繁衍了羞山吴家一脉,这次只要你尽心尽力的找到秃头老妇,带回吴家子弟,老夫就为你两人主持成婚,延续你河童的香火。” 河童大喜,胯下已然稍稍有些勃起。 “你们走吧,老夫在这儿等你们归来。”吴老爷子说罢缩下身子,躺进了石棺里,再也不吭气了。 卢太官与明月面面相觑。 “媳妇,你们跟我来,走水路出洞。”河童发出意念给明月,然后一头扎进了石厅中间的那个水潭里。 “卢先生,这里是出去的一条秘道。”明月对卢太官说道,随即也跳入了水潭中。 卢太官叹了口气,摇摇头跟随着入了水。 水中秘道不太长,数十米后便浮升上来,“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他们已然冒出了水面。 月朗星稀,水流汨汨,四下里望去,原来已身在桃花江水之中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惨淡的月光静静的撒在滇西北荒凉的悬崖上,黄建国慢慢的苏醒了过来,浑身已经冻得冰凉而麻木,惟有胯下还在隐隐作痛,他伸手探去,阴囊处瘪瘪的,两只睾丸已经没有了。 冰凉的山风吹拂着他的肉体,他感到阵阵战栗…… 我变成了一个太监!哈哈哈,黄建国是个太监……十年后将入主中原的天子竟然会是个太监…… 黄建国爬起身来,赤身露体的站在悬崖顶上仰天狂笑,山谷中回音激荡,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惊起了一群栖息在崖壁上的大乌鸦,在他的头顶上盘旋聒噪着。 “呜呜……”黄建国随即摸着自己的下体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脚下,月光里静静地躺着黄乾穗赤裸的尸体,几米开外的地方倒着筱艳芳,浓妆艳抹的脸上睁着一对死鱼似的眼睛,茫然的望着夜空。 京城里的那几名劲装汉子早已经离去了,而且还带走了落在地上的手枪。 黄建国止住了抽泣,望着脚下父亲的尸首,喃喃说道:“爸爸,这大概就是太极阴晕要发的代价吧?爷爷死了,舅舅和红兵表弟也死了,如今你也死了,而我成了太监,黄家即便是入主了中原又如何呢?爸爸,你的千岁梦已经彻底完结了,建国今生再也无后了,甚至性生活都没了,明月啊明月,你的心也忒狠毒了……” 黄建国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叫道:“我要复仇!我要报复,明月、寒生、兰儿还有东东父女这俩个混蛋,我统统都要报复你们!” “对了,这才算是有骨气嘛,要复仇,我们可以帮你。”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声响起。 月光下,朦朦胧胧的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黄建国惊道:“你们是谁?” 那两个人慢慢走到了近前,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子,身着黑色西装,身后站着一个更矮胖的老头,秃顶反射着月光,两只瞳孔内射出来淡淡的血色红晕,随风飘来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浓郁香气。 黄建国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古龙水”的男士名贵香水,只有外国人才用的。 “我是黑泽副总领事,这位是东瀛尸道之父鬼冢君。” 黄建国知道黑泽,他的外甥村上武夫死于白云观金道长之手,然后又是犬伏师命丧鄱阳湖谷,日本国的高手接连栽在了中原,这次大概又来了个什么更厉害的人物了。 “你们想怎样?”黄建国警惕的问道。 “我们可以请您穿上衣服再谈么?”黑泽彬彬有礼的说道。 黄建国脸一红,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裤费力的穿戴好,系裤子的时候强忍住胯间的疼痛,两股战战。 黑泽含蓄的微微一笑,没有做声,方才黄建国的歇斯底里的喊叫,他都已经听了去。 鬼冢与犬伏师两人是前后脚抵达的中国,只不过是犬伏师在明,鬼冢在暗而已。这鬼冢是东瀛隐教第一高手,在日本列岛默默无闻,隐藏极深,民间知其大名者寥寥。尸道,全称“截尸道”,该道诡秘异常,即使黑泽也是只闻皮毛,不知究竟,但毋庸置疑的是,尸道乃是日本幕府时期以来最诡异也是最高深的道派。 鬼冢独往独来,手下老小二鬼跟踪着筱艳芳一行来到了中甸,迅速电话通知了京城日本领事馆,黑泽和鬼冢亲自飞往昆明,并连夜赶到了香巴拉。 “黄建国,我来介绍一下,鬼冢君是我国隐教第一高手,长于捉妖擒魔,已经基本杀光了日本列岛上的尸怪。寒生一伙人里藏有着尸变之人,否则你们也不至于如此一败涂地。怎么样,与我们合作如何?”黑泽说道。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为了村上武夫报仇这么简单吧?”黄建国冷冰冰的说。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说心里话,首长身边的那些人比起你来都逊色得太多了,他不用你是个极大的错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目标其实与你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丹巴喇嘛嘱托给寒生的后事,当年格达活佛的预言。”黑泽告诉黄建国说道。 “那是关于我们中国未来一个甲子的预言,与日本有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你们想要知道将来谁主中原,好提前下手培植傀儡啊,就像伪满洲国的溥仪皇帝一样。”黄建国顿悟道。 “果然聪明之极,难怪首长想收你为乘龙快婿呢,当然,那是以前。”黑泽话中有话的点道。 “与你们合作,对我有什么利益?”黄建国沉吟着问道。 “鬼冢可帮你除去你不喜欢的人。”黑泽回答说。 “这还不够。”黄建国冷笑道。 “你还有什么条件?”黑泽淡淡的说道。 “我是格达活佛预言中将于十年之后入主中原的人。”黄建国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何以见得?”黑泽轻蔑的问。 “太极阴晕。”黄建国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黑泽是个中国通,对堪舆风水之类的易学也略知一二,听到太极阴晕,心下暗自吃惊。 “太极阴晕?可否说得详细些?”黑泽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黄建国。 黄建国眼珠一转,心道,目前发生的一切,自己大难不死,虽说年纪轻轻就已去势,但东瀛的医疗技术异常先进,肯定是能够移植睾丸的,连一个乡下土郎中寒生都能做的小手术,何况日本呢?只要自己入主中原,号令天下,什么愿望实现不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心,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联想到爸爸和其他亲人都一一去世,这极有可能是太极阴晕要发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当年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也是牺牲了好多的亲人么? 想到这里,黄建国决定自己与黑泽合作,这是一次历史赋予的机缘。 “我的爷爷已经活葬进了太极阴晕,其发力远远大过朱元璋母亲葬入的太极阳晕……”黄建国叙述了刘伯温青田子弟看守太极阴晕600年之久,最后还是如何为黄家所用,其发应在十年之后的事情。 “太极阴晕在何处?”黑则问道。 “江西婺源。”黄建国平静的回答。 黑泽陷入了沉思,这可是个新的情况,若真如黄建国所说的那样,这小子兴许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呢?不过,太极阴晕必须核实清楚,另外再捉住那个叫做寒生的乡下郎中,拷问出格达预言,加以佐证,如果将来中国领导人真的是他,那可是制敌于先机啊…… “哈哈哈,好,快人快语,建国君,我们将尽全力协助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寒生,破解格达预言,寒生他们目前已经逃到了什么地方?”黑泽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黄建国的手。 “日本的器官移植应该是十分先进吧?”黄建国突然问道。 黑泽一愣,随即明白了黄建国的意思,于是说道:“当然,我们的医疗技术领先于世界,睾丸移植应该不在话下,甚至可以为你弄到一副黑人的卵蛋,大大增强你的性功能,这一点,请建国君放心,保管让你满意。” “蓝月亮谷,他们在找一个叫做蓝月亮谷的地方。”黄建国终于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入夜,蓝月亮谷湖畔红松林中的茅屋内,兰儿燃起一盆炭火,寒生和吴楚山人均坐在火盆边商讨着日后的打算。 “寒生,我们要在这谷里长久生活下去么?”兰儿问道。 寒生探询的目光望向了山人。 “是啊,寒生,此地与世隔绝,安全倒是可以无虞,只是你和兰儿将来会有孩子,若是想要他们在城里受到良好的教育,包括念大学,则必须回到文明世界中去。”吴楚山人望着红红的炭火思索着说道。 寒生点点头,道:“山人叔叔,我坠崖之前,黄乾穗已经中毒身亡,明月出手阉了黄建国,筱艳芳也死了,江西老家里,孟家父子也已经都死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加害于我们了。” “京城呢?黄家父子背后的那股势力,恐怕不得到格达活佛的预言是不会罢休的。”吴楚山人忧虑道。 “唉,无非就是几组数字而已,他们何故不停地追杀呢?”寒生望着兰儿,心事重重的说道。 “唉,寒生,为了丹巴嘱托的这些数字,我们的亲人、朋友相继的死去,究竟是值与不值呢?此刻既已身处蓝月亮谷,到达了丹巴喇嘛想要你来的地方,我们就研究一下那些数字,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与破局之路呢。”吴楚山人说道,面对以亲人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这样一个秘密,任何人都难以抑制一探究竟的冲动。 “好吧。”寒生踌躇片刻,感到山人叔叔说的有理,遂脱下了尸衣,将那张旧羊皮从夹层里取了出来。 昏暗的油灯光下,羊皮上的字迹经汗渍与水浸,有些已模糊了,经过仔细辨认,他们看到了下面的几组数字: 八三四一 七四零七 八八零八 ……零五 九三零八 ……零四 ……(最后的一组则完全看不清了) 这些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寒生与吴楚山人面面相觑,均迷惑不解。 吴楚山人指着第一组数字说道:“刘今墨曾经说过,‘八三四一’,这是京城里首部警卫师的部队番号,也就是代表着御林军,总之可以肯定是牵涉到了宫廷内部的争斗。” 寒生思索了半晌,还是一头的雾水,是啊,丹巴老喇嘛以生命相护这张不起眼的旧羊皮和一连串的数字,肯定是有原因的。 格达活佛,你究竟在这些数字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格达活佛若在世就好了。”兰儿在一旁幽幽说道。 “是啊,他的真名叫洛克,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湘西老叟曾经见到过他。”寒生说道。 “湘西老叟见过他?”吴楚山人惊讶的说道。 “嗯,很多年以前,洛克去到过天门山,他俩在月湖边见面长谈过,后来洛克离去了,他是去滇西北找一个叫做‘香巴拉’的世外桃源。直到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来到了蓝月亮谷,才知道洛克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天堂——蓝月亮谷,并在谷中的寺庙里当了仁波切,可惜在1935年的时候死了。”寒生说道。 吴楚山人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与思索之中,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起了有一本出版于30年代初,名叫《消失的地平线》英文版本的畅销书,作者是个英国人,詹姆斯·希尔顿(James on),书中讲到了神秘的‘香格里拉’,里面也有个‘蓝月山谷’,谷中有一座宏伟的喇嘛庙,庙中的高僧竟然是19世纪初从欧洲来的传教士,难道与你说的格达活佛,也就是洛克有关?或许作者并非完全虚构,而是真的是有据可查?” “爹爹,你就说来听听嘛。”兰儿拽着吴楚山人的衣袖说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回忆着叙述道:“故事说,有几位西方人乘飞机飞往巴基斯坦白沙瓦的途中,被一个神秘的东方劫机者劫往喜马拉雅山某地,结果油尽坠毁在了一个叫做‘香格里拉’的地方,那儿有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金矿和纯净的空气,那里的人们安然、闲逸、知足、宁静而和谐,是人类一切美好理想的归宿。 香格里拉的喇嘛庙活佛就是个蓝眼睛的外国人,这位高僧与书中的主人公,对了,英国领事康韦,进行了几次禅宗式的长谈,想将衣钵传位于康韦,但是,最终康韦还是留恋于世俗的世界,逃离了香格里拉。若干年后,当康韦厌倦了物欲横流的文明社会,想回到心灵宁静的香格里拉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多好听的故事啊……”兰儿眨动着清澈的大眼睛,憧憬的说道。 次日清晨,寒生独自一人沿着蓝色的湖泊,朝着大山尽头处的喇嘛庙走去。 寺庙位于一片盛开着无名野花的高山草甸后面,踏着石阶小道,走过一座木桥,面前呈现出数十间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碉楼式木制建筑,精美的木门,上面绘着古老的唐卡,门内传来阵阵闷钝的鼓声。主殿内供奉着莲花生大士佛像,身后是飞翔着五部空行母,屋子里面到处都是从天棚垂落下来的经幡,光线暗淡也不宽敞,没有汉传佛教寺庙那样的奢侈气派。祭坛侧边,一个瘦筋筋的红衣老喇嘛坐在经桌后面,咕噜咕噜的念着经,念一段敲几下鼓,吹两下螺号。 寒生对着莲花生大士佛像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来到了经桌旁。 “嗡阿吽班杂咕噜,贝玛,悉地吽……”老喇嘛嘴里诵着经文,抬眼望见了寒生,遂用汉语说道,“莲花生大士心咒,常颂此咒即得人天感应,即得善神护佑,消灾去病延寿,增大智慧,即使未来遇到大灾难,只要信心坚固,定能逢凶化吉。” 寒生从怀里摸出丹巴的那串榴辉石精佛珠递了过去,老喇嘛吃惊的盯着手上的佛珠,脸色骤然间凝固了。 “丹巴仁波切死了?”老喇嘛轻轻的说道。 “是的,丹巴喇嘛在京城去世了。”寒生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老喇嘛问道。 “泰国降头术。”寒生回答道。 老喇嘛默默地摩挲着那串光滑的佛珠,口中念起了真言,须臾,抬头对寒生道:“他死前都说了什么?” 寒生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说出旧羊皮的事儿,如果丹巴老喇嘛想让他将羊皮交给这座寺庙,他就不会给自己留下接头的暗语,所以自己还不能和盘托出。 “我为丹巴老喇嘛清除了体外的降头,然后便离开了,他去世时,我并未在场。”寒生道。 “那他是何时交给你这串佛珠的呢?”老喇嘛问道。 “佛珠是金道长交给我的。”寒生如实的回答。 “金道长?”老喇嘛疑问的目光瞥向了寒生。 “金道长是京城白云观的住持,同丹巴老喇嘛是多年的至交,也一同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解释道。 “哦,那他人现在何处?”老喇嘛问道。 “何为淞?乃先天之阳精也,若失淞,则佛法不可深入也,贫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门外传来金道长自言自语的说话声。 寒生微笑道:“他来了。” “寒生,贫道老远就看见你了,”金道长走进殿门,目光落在了老喇嘛手中的那串佛珠上,他叹息着说道,“这是丹巴的佛珠吧。” “金施主,丹巴仁波切的法器是如何交予施主的?老衲愿闻其详。”老喇嘛凝神静气的说道。 “丹巴是贫道的挚友,他临终前将佛珠交予在下,要我带给这位寒生兄弟,并保护和劝说他隐居滇西北藏区,寒生无虞,丹巴喇嘛所嘱托之事也就安全了。”金道长说道。 “丹巴仁波切嘱托施主什么事?”老喇嘛目光炯炯的问道。 金道长眼光投向了寒生。 老喇嘛热切的望着寒生,张了张嘴巴,但并未说话。 寒生此刻变得十分为难,说出实情,有违丹巴嘱托,不说,可又身在丹巴喇嘛自己的寺庙里,谁都会想那必是有关喇嘛庙极重要之事。 “寒生,既然已经来到了蓝月亮谷,而且又事关格达活佛预言之事,你不妨交代给寺庙里也就算是解脱了。”金道长见寒生面露为难之色,于是在一旁劝慰道。 寒生望了金道长一眼,沉吟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出,而是丹巴老喇嘛只允许我告诉一个人。” “谁?”金道长和老喇嘛惊讶的问道。 “一个能对我说出暗语的人。”寒生回答道。 “暗语?”金道长不解道。 “是的。”寒生点点头。 瘦筋筋的老喇嘛开口道:“既然丹巴仁波切如此安排,必有其理由,寒生施主亦不必勉强,老衲丹增,是丹巴仁波切的师弟,也是这座寺庙的上师,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老衲的。” “多谢丹增上师。”寒生施礼道。 “丹巴仁波切的这串佛珠你还是继续拿着吧,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的。”丹增上师和蔼的说道,并把其递回给了寒生。 寒生点点头,将佛珠揣回到了怀里。 寒生走出了寺庙,穿过芳草萋萋的草甸,随手摘了些漂亮的各色小野花,准备带回给兰儿。 金道长站在寺门口,远远的望着寒生,口中仍旧继续念道着:“何为淞……” 是夜,寒生与吴楚山人父女聊到很晚才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月光下,信步走到红松林的大树后小解。 “寒生施主,请跟我到湖边来。”一个极细小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里,寒生打了个激灵。 蓝色的月光下洒在了平静地湖面上,四下里一片静寂,一个红衣喇嘛负手站立在岸边上,在他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各蹲着一只黑色的大乌鸦,显得十分的怪异。 “上师深夜前来,不知有什么要事么?”寒生走到跟前,看见来人原来是白天在喇嘛庙中见到的丹增老喇嘛。 丹增喇嘛转过身来,月光下,他的面色看上去显得有些苍白。 “寒生施主,谷外面似乎有仇家在到处搜寻你,可否告诉老衲,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丹增喇嘛问道。 “仇家?”寒生脑筋迅速的转动着,按理说,黄家父子已经一死一伤,筱艳芳也已经饮弹身亡,自己在众人面前坠了崖,难道说京城里的那伙人又追踪上来了?想到此,于是问道,“来的是些什么样子的人?” 丹增喇嘛望着寒生道:“两个人,一老一少,口音十分的怪异,在他俩的相互交谈中,曾提到了你的名字。” 一老一少?寒生挠了挠脑袋,实在是想不出来有这样的两个人。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寒生问道。 “听不懂,说的方言十分古怪,肯定不是中原人。”丹增喇嘛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我记忆中从没有这样的两个人呀,待我出去看看。” 丹增喇嘛郑重其事的告诫说道:“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深夜子时一刻显露,为时也极短暂,错过时间你就找不回来了。” 寒生惊讶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丹增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解释给寒生听:“在整个梅里雪山地区,只有蓝月亮谷内的山体是由蓝晶石构成的,汉人叫做榴辉岩。蓝晶石不分昼夜的发出浓雾,遮隐了蓝月亮谷,所以世上极少有人知道这条山谷的存在,里面的人们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从不担心外人会来打扰。蓝色的浓雾只有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的子时才会消失片刻。” “那么,湘西老叟和山人叔叔他们分别都是刚好碰巧农历十五那天,误打误撞来到了蓝月亮谷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正是,错过农历十五的深夜子时,连我们长居谷内的人也找不到入口,惟有再等上一个月了。”丹增喇嘛说道。 “那上师又是如何得知谷外这两个人的消息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丹增微微一笑,指着肩上的乌鸦道:“是神鸦听得来的。” “神鸦?”寒生疑惑的看着那两只黑兮兮的乌鸦,它们又不是八哥可以简单的学舌,怎么可能呢? “这是蓝月亮谷内特有的一种黑鸟,不同于你们中原那种蠢笨的乌鸦,它们十分聪明,而且记忆力极佳,确有过耳不忘的本事,不信可以让它俩重新再复述一遍。”丹增喇嘛微笑着摩挲着乌鸦后颈上的黑毛说道。 “我不信。”寒生断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料话还未落音,那两只乌鸦愤怒的瞪了寒生一眼,然后竟然叽里咕噜的说起话来…… 寒生惊讶万分的听着它俩以人的声音复述,而且竟然是分别模仿着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对话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果然其间冒出了好几次“寒生”的词语来。 “他们是日本人!”寒生惊奇的说道。 丹增疑惑的目光望着寒生。 “他们讲的是日语,奇怪,村上武夫死在了金道长天罡气功之下,犬伏师也被金道长的灌肠水喷死了,怎么又来了两个日本人呢?”寒生不解的说道。 “这么说,日本人是你的仇家了?他们不会是要打蓝月亮谷的主意吧?”丹增颇为疑虑的说道。 “我出谷去看看。”寒生说道。 “那你只能在下月的十五才可以回来了。”丹增喇嘛提醒他道。 寒生微微一笑,心道,别人要等一个月,可我凭借着‘蝇眼’却是可以轻易找回来的,无非是再跳一次悬崖而已,回想起上次坠崖真是给人一种飘飘若仙的滋味儿呢,早都想找机会再试上一次了。 “我决定出谷。”寒生语气坚定的说道。 丹增喇嘛半晌未言语,最后沉吟着说道:“一切随缘吧,寒生施主,你还记得今天在寺中,老衲对你说过丹巴仁波切的佛珠一事吧?” 寒生点点头,道:“记得,上师说佛珠日后或许对我有所帮助。” 丹增微笑道:“不错,这串佛珠是历代住持大仁波切传下来的,乃是蓝晶石精所制,名为‘中阴咒珠’,里面封闭加持了历代活佛的一种神通,丹巴既去,咒珠的使用方法就不得而知了。丹巴将此珠留给你,看来寒生施主的缘分着实不浅啊。” 寒生吃了一惊,原来这串佛珠有这么大的来历啊,既是中阴咒珠,想来也是辟邪之物了。 “既然这中阴咒珠是贵寺之宝,寒生也不便留在身边,还是交还给上师吧。”寒生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串佛珠递与丹增上师。 “不,”丹增喇嘛摆摆手,说道,“寒生施主,丹巴仁波切既然让你来保守格达活佛的预言,并赐你咒珠,必有深意,请不必推让,按照丹巴的意思办就是了。”丹增说罢详细的向寒生讲解了出谷的路线,然后带着两只神鸦飘然而去。 寒生默默地看着老喇嘛红色的僧衣渐渐的消失在淡蓝的月色里。 身怀着癔症神功,我完全可以像刘今墨那样子去闯荡江湖了,寒生想着,挺起胸膛沿着湖泊边的小路朝谷外走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月光下,寒生循丹增老喇嘛所指之路匆匆夜行。 湖边的松林里,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头前坐着精神萎靡不振、半醉的老祖,她后悔当时未能当机立断的追随刘今墨而去,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会阻止他饮下毒酒的,若是刘今墨还活着,她甚至宁愿主动退出,而成就小翠花他俩。可如今却是: 相思夜,祖英独自难眠,酒尽茶凉意绵绵……青青冢,辜负了有情人,天明散尽南柯梦…… 老祖放下空酒坛,正值百般相思、肝肠寸乱之际,忽闻湖边小道上有脚步声经过,醉眼惺忪的望去,匆匆行走之人的身影却是像极了寒生。 这么晚了,寒生孤身一人要去哪儿呢?老祖迷惑不解,于是慢慢站起身来,心下寻思道,可别要出什么事情啊,这孩子一点武功也不识。 想到此,老祖轻轻的提气尾随着跟了上去。 雾气越来越浓密,仅仅可以看到脚下朦朦胧胧的小路,四周蓝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了。寒生在蜿蜒的谷间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正当感觉到完全迷路了的时候,前面的雾气竟然慢慢的消散了,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蓝宝石般绿莹莹的湖泊,水平如镜,倒映着皑皑雪山和一轮如勾的残月,清冷而静谧。 岸边上燃烧着一堆篝火,篝火旁边坐着两个人,一股烤肉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令人垂涎欲滴。 寒生走了过去,脚步声引起了那两个人的注意。 这是一老一少二人,老者面色白惨惨的,骨瘦如柴,两只眼窝深陷,瞳仁是绿莹莹的,竟然穿着一身黑西装,领前系一条白色的领带。那少年简直还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粉嘟嘟、红扑扑的,双目如牛眼般凸起,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身上则是奶白色的童西装,猩红领带,胸前上衣口袋处露出一角黑色金点的手帕。 火堆上烤着两只香喷喷的大鸟,地面上散乱着一些黑色的羽毛和肠肚之类的内脏,看上去好似丹增喇嘛肩上那种“神鸦”。 “你的,什么人?”那老者站起身来,以生硬的中国话警惕的问道。 果然是两个日本人啊,寒生注意的打量着他们,他俩的手上并没有武器,但都各自背着一只不大的帆布背囊,里面鼓鼓囊囊的。 寒生想,在江湖之上行走,万万不可首先暴露自己的底细。 “你们是游客吗?怎么走到梅里雪山最偏僻的地区来了?”寒生反问道。 老者与少年对视了一下,然后老者点点头说道:“我们的,是游客,找人的。”声音显得怪异。 “是找女人吗?”寒生面露笑容,故意试探着问道。 老者咧开嘴巴一笑,顺着寒生的话说道:“是,是姑娘,花姑娘的。” 他的口腔里乱糟糟的,竟然一颗牙齿也没有,满嘴都是粉红色参差不齐的牙床肉。 少年转动着凸起的牛眼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吓得那他一低头不敢再言语了。 “嗯,你的,又是什么人?深夜来到湖边干什么?”少年站起来打量着寒生道,语气颇为老成持重。 这孩子细小的两排牙齿倒是十分的整齐,像沈才华的那样。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是出来找牛的,家里的牛走失了。”寒生编了个谎话。 “找牛?”那少年狐疑道,凸起的眼睛盯住寒生,鼻子不停地翕动着,然后似乎十分肯定的说,“嗯,是尸的味道。” 那老者闻言脸色一变,迅速的从背囊里抽出一把生锈的半截子武士大战刀,长长的把子,刀口不仅卷了刃而且满是豁牙。他“嗖”的一下跳到了寒生的面前,深陷在眼窝里的绿豆般的小眼睛恶狠狠地直视着寒生,口中问那孩子道:“师兄,什么尸的他是?” 少年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中原的尸变复杂的很,听说有十八变,尤其以女人的变化最大。”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老者背出了一句中原的成语,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男尸的。”少年又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惨白的脸上一红,随即双手舞动着半截武士战刀,对着寒生高声喝道:“你的,什么尸?我的,镰仓相州五郎入道观世正宗妖刀,你的说话!” 寒生曾听刘今墨说过,杀人越多的战刀越是能够辟邪,有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专门设法收集到日本军队的旧战刀,悬挂在卧室内,这样冤魂厉鬼都不敢前来,尤其是那些砍人无数卷刃崩口血渍锈痕的日本大战刀,夜深人静时居然会发出轻微的啸音。 “挂在睡房里?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寒生当时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曾详细的解释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一般哪个没做过坏事?因夜间惧怕有冤魂前来,所以经常通宵失眠达旦,后来有高人指点以战刀辟邪,试想什么刀杀人最多?当然是日本侵华时使用的武士战刀了,没杀过人的刀就一点辟邪作用也没有,后来京城里掀起了一股日本旧战刀收藏热,价格也越炒越高了。 寒生望着老者手中的这把古老的半截子战刀,心想,这刀一定是杀人如麻,饮血无数的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的确是一把杀人无数的武士刀,名曰“观世正宗”,是日本刀界历史上最有名的“鬼才”,镰仓时代相州伝的冈崎五郎制作的,绝技是烧刃的乱刃(非直线条的刃文)中可见细小粒子,刃文为互之目乱又小乱,地肌錵崩又烫走金线,至今都无法仿制。 相传日本古代有两把非常有名的名刀,一把名为“村正”,一把名为“正宗”。曾经有人为了测试这两把名刀哪一把更强,于是便将刀插在一条小溪流中,刀锋朝向上游,然后刻意将树叶飘流至刀锋,叶子在接触到村正刀锋的瞬间,就轻易地被划成两半,令人赞叹不已。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飘向正宗刀锋的树叶子不仅没有被切成两半,反而看起来像是刻意偏掉了,於是又多测试几片叶子,一样地的叶子都完全地偏到了远处,因为正宗刀的霸气居然厉害到连叶子都不敢靠近。 这就是那把“正宗”刀,数百年来在日本列岛不知斩杀了多少条人命,最后断成了两截。后来,这把残刀落入了“截尸道”之手,以其霸气接连开始戮尸斩鬼,这次随教主鬼冢携来中原,准备大开杀戒。 老者名“老鬼”,是截尸道的知名杀手,那少年叫“小冢”,功力远远超过老鬼,道中是以功力高低论资排辈的,所以别看小冢年纪轻轻,地位却在老鬼之上。 “我是人,不是尸。”寒生说道,虽然自己学会了癔症神功,但面对着手舞战刀,五官如此狰狞的东洋老鬼,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哼,你身上的,尸气大大的,快说,你是什么尸?”小冢逼问道,充满血丝的凸眼分外的鲜红。 我的身上有尸气?寒生想到了贴身的尸衣,莫非是它误伤沈菜花时吸收了荫尸之气…… 小冢摆摆手,老鬼举起了半截子“观世正宗”武士刀朝着寒生的面门劈下…… “寒生!快闪开!”一声沙哑的暴喝蓦地响起,一个黑影凌空扑下。 “老祖?”寒生惊讶道。 小冢挥手阻止了老鬼,望向了来人。 老祖潇洒的落在了寒生的面前,埋怨道:“寒生,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若不是被我发现,今天你可就危险之极啦。” “你的,寒生?”小冢看着寒生疑惑的说道,随即嘿嘿的狂笑了起来,“老鬼,寒生的,我们终于找到了,原来是个尸……” “你的,什么人?”小冢睁大了凸眼奇怪的打量着老祖,鼻子抽动着闻了起来。 老祖挺起了胸膛,一脸紫红色的痘痘,以蔑视的目光瞅着这个小丑摸样的人,高声报上名头:“天门山老祖。” 还好,这回老祖没在这两个小日本面前袒胸露乳,寒生想。 老鬼绿豆般的一对小眼睛放射出绿荧荧的光来,盯在了老祖胀鼓鼓的胸部上,嘴巴咧开,露出一嘴的牙花子,“嘿嘿,老祖真美的……”他说。 老祖勃然大怒,叱喝道:“好你个老鬼,竟然想要吃老娘的豆腐!”说罢,一记阴掌轻飘飘的搧了过去。 “我的名字,你的怎么知道?”老鬼惊奇的说着,并未料到老祖的掌竟有如此之快,话未落音,那巴掌已经结结实实的扣在了他的脸颊上…… “噗”的一声闷响,老鬼顿时眼冒金星,一张嘴,吐出来几块带血的牙花子。 小冢此刻突然出手,右手一指老祖,五个指尖“啪”的一声都燃起了绿莹莹的火苗,分别射向老祖的左右、头顶和前后面,封住了老祖的退路,然后矮小的身子闪电般纵起,左手一捋,竟已“观世正宗”在手,然后双手握刀劈向了老祖。 老祖并未将这把半截子满是崩牙豁口的锈刀放在眼里,力贯双掌一挥,两股阴风便朝着萤火搧去。 不料萤火预到掌风中的真气突然间爆裂了开来,现出了白青黑红黄五色烟花,照亮了周边,同时噼啪作响,散发出浓烈的尸臭气味。 老祖但觉胸中一窒,迟疑之间,那半截子“正宗”妖刀已然劈至面门,眼瞅着就要血溅当场。 寒生此刻骤然间“蝇眼”发动,伏尸魄与吞贼魄协调着他瞬间闪电般的出击,一把拖回了老祖,但毕竟还是迟了一点,“正宗”妖刀的锋利的刃气已经割开了老祖的衣襟…… 老祖又一次的袒胸露乳了。 “五行花毒烟!”寒生脱口而出道,他猛然间想起《尸衣经》上说过,江湖上有一种业已失传的“五行花毒烟”,每次发出共有五行五色烟雾,专门克制各种尸变,会此功者凡杀死一名尸变,便会将手掌伸进其腹中吸收尸毒,长此以往,功力会越来越强,随毒烟而散发出来的尸毒不但可以迷倒普通正常人,甚至江湖上的高手也不能够幸免。 此术在中原早已失传了,想不到几百年后的东瀛,竟然还有人懂得这种异术。 寒生体内有白陀须罩着,自然不惧“五行花毒烟”,但老祖就没这么幸运了,好在其功力极强,吸入的尸毒只是导致了她精神恍惚,产生了一些幻觉,未致昏迷不醒。 老祖的眼中出现了刘今墨,正在贪婪的注视着自己裸露的前胸,旁边双手握刀的那个小矮子不正是小翠花么?老祖对着刘今墨腼腆的一笑,并不想遮掩住自己赤裸的胸腹,而是有意的挺起两只硕大的双乳,骄傲的瞥视着小翠花,用力的颤了颤,心中想道,哼,小翠花,你有么? 老鬼一双绿豆眼直勾勾盯着老祖胀鼓鼓的乳房,心中嘭嘭直跳,没有牙齿的嘴巴微微喘息着,滴下了些许口涎,心下寻思着,这个美妇八成是看上自己了,老鬼今夜真是一饱眼福啊。 小冢可是大吃了一惊,怎么寒生竟然对自己的毒烟毫无反应?而且方才眼睛一花,他竟然在刻不容缓的一刹那间,救出了这个不男不女的怪人,这是什么武功?他是如何做到的,再试上他一试…… 想到此,小冢矮小的身子又一次跃起,“正宗”妖刀在月光下划出一个弧形,凌空向寒生斩去。 寒生的视线里,小冢缓缓的跃起身来,举着半截子战刀慢慢的朝着他砍来,唉,这小鬼子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还是别等了吧,于是握紧了拳头,冲上去照着小冢的鼻子上就是一拳…… “啪”的一声脆响,小冢还未反应过来,但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再看寒生,早已退回至圈外。 见鬼了!小冢这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个寒生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简直是匪夷所思……咦,不对,自己除了鼻子一酸外,并没有受到内伤啊?他伸手抹了下,只是打出来了一管鼻涕。 寒生心中也清楚,“癔症神功”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反应快了两百倍,除此并无任何内力,如普通人般,用于自保绝无问题,但要伤人则须借助刀、剪、铁锤斧子之类的凶器才行,或者攻击对手的薄弱环节……对,薄弱环节! 寒生“嗖”的闪电般出击,探出手指甲朝着小冢凸起的两只牛眼掐去…… 小冢长得白白胖胖,两只凸眼的眼皮上生着长长的眼睫毛,当寒生闪电般的指甲掐过来的时候,影像投映在视网膜上传递至大脑中,普通人瞬时做出反应需要0。2秒,像小冢这样的高手可以将反应速度提高到0。14秒,而寒生的攻击速度则比正常人快了两百倍,所以,当寒生的指甲已经触碰到小冢长长的睫毛是,他的大脑还来不及处理完影像信息。而人眼皮的反应速度则要快10倍以上,普通人为0。02秒,武功高强的小冢则可达0。01秒以下,两项叠加的结果就是,当小冢的眼睫毛感应到了寒生高速运动而来的指甲时,立刻反射性的闭眼,因此,指甲即将戳中凸起的眼球时,小冢的眼皮刚刚来得及闭上…… 寒生的指甲一下子掐在了小冢的眼皮上,再一拽,生生的把他的两只眼皮给扯豁了,鲜血直流,连眼睛都已睁不开了。 “老鬼!”小冢惨叫了一声,急呼老鬼前来,同时将“正宗”妖刀横切过来,那刀锋上之凌厉霸气扫向寒生的手臂。 寒生觉察到了皮肤上逐渐增强的刺痛感,急忙撤身跳出了圈外。 而此刻,老鬼正在和老祖含情脉脉的眉来眼去,他的一只青筋暴露的枯爪正在老祖的怀里肆意的摸索着,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小冢的惨状。 “今墨……”老祖涨红了面颊,激动得脸上的紫痘痘胀鼓鼓的硬起,甚至有数个已经破头,流出些许乳白色的浆来。 “八嘎!”突然间,夜空中传来一声暴喝。 老鬼闻言一个激灵,手臂顿时僵硬了,随即浑身瑟瑟发起抖来。 寒生顺着声音望去,月光下站着三个人,两个矮胖子,均穿西装扎领带,第三个人却是认得的,竟然是黄建国…… “寒生,久违了,你还好吧?”黄建国嘿嘿笑道。 寒生打量着黄建国,注意望了望他的胯下,然后淡淡说道:“黄建国,你现在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了?” 黄建国不在意的说道:“寒生,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日本国的黑泽副总领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东瀛‘截尸教’教主鬼冢,他们不远千里到云南,就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寒生冷冷道:“难道日本人也是为了丹巴遗嘱而来么?” “你好,寒生先生,我们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哦。”黑泽一脸笑容,彬彬有礼的颌首说道。 鬼冢则阴沉着脸走向了小冢和老鬼,他的脚像是飘起的,无声无息,寒生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的一瞥之下,发现他在月光下竟然没有影子…… 第二百九十章 寒生蓦地一惊,此人怎会没有影子呢? 鬼冢来到老鬼身旁,望着其伸进老祖怀里的那只枯槁的手,鼻子“哼”了一声,老鬼顿时浑身上下筛糠般的发抖。 “教主,她的,是她自己的看上了我。”老鬼哆哆嗦嗦的说道。 鬼冢阴森森的咧开嘴巴,“噗”的一口气吹在了老鬼的手臂上,口中桀桀的笑道:“很好,你的就拽着她吧。” 老鬼的手臂瞬间僵硬了,没有了任何知觉,干枯的五指收拢,紧紧的抓住了老祖的乳房,指甲甚至掐入了皮肉中。 老祖惊奇的望着老鬼道:“今墨,此人是谁?” 老鬼面带哭腔的说道:“他,教主的。” 寒生见状愠怒道:“自古以来,男女有别,你们太过分了,放开老祖。”说罢,准备前去拉开老祖,他心里清楚,老祖现在已经中了“五行花毒烟”,神智不清,误认为那东洋老鬼是死去的刘今墨呢。 “慢,寒生,我们已经辛苦的寻遍了梅里雪山,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请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便不会伤害到这位老祖女士。”黑泽貌似十分诚恳的说道。 寒生判断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蝇眼”可保自己全身而退,可老祖已经中毒,不仅难以脱身,而且还可能会受到凌辱和性侵犯,她是刘今墨的师娘,刘先生对自己义薄云天,寒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可是如何做呢? 最厉害的就是那个矮胖子教主鬼冢了,也不知是人是鬼? 这时,鬼冢检视了一下小冢脸上的伤势,发现是两只上眼皮被扯豁了,并无内伤,遂放下心来,默默地转过身对黑泽说道:“寒生的,轻功漂亮,内力的没有……” 话未落音,鬼冢的手臂突然间暴涨,肥胖的小手闪电般的抓向了寒生。 蝇眼骤然发动,在寒生看来,鬼冢抓向自己那手的速度可比小冢快得太多了,纵是如此,在蝇眼里也还是个慢动作,甚至可以在月光下,清晰地看见那条手臂上长满了粉红色的尸斑…… 寒生微微一笑,身子正欲从容不迫的闪开时,突然眼前一乱,鬼冢手臂上的那些尸斑竟然脱离了皮肉,像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的漫天罩了下来…… 寒生大惊,身子向后疾撤,不料那些尸斑竟然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 迟疑之间,那十余块粉红色的尸斑扑到了寒生的身上,突然,一阵“哔哔啵啵”的白色毫光闪烁起来,落在身体上的尸斑纷纷发出“吱吱”的尖声惨叫,瞬间烧成了灰烬,空气中散发着焦糊了的尸臭味儿。 鬼冢大惊失色,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自己的手臂上的“陈年尸斑”乃是令东瀛人鬼两道闻风丧胆的成名暗器,只要击中一块,便浑身冰冷直硬形成“尸僵”,任凭对手武功如何高强,也会束手就擒,可是今夜,多年来的成名暗器竟然被寒生瞬间全部化解掉了! 寒生更是吓了一跳,原来《尸衣经》中也曾提到,传说江湖中曾有过一种极邪门的暗器——“陈年尸斑”。练此功之人异常邪门,必须夜半子时徘徊于坟地墓场,吸收尸气,待逐渐习惯后,掘开棺木口对口的来吮吸死尸体内残留变质的气息,尤其是未曾腐烂的陈年老尸,越臭越好。久而久之,练功之人身上开始长出尸斑,开始时呈青黑色,后来慢慢便成淡绿色,最后功成时则为鲜艳的粉红色。使用时,以内力震出尸斑,那些陈年尸斑仿佛有灵气般,可以自动寻的攻击对手,令人防不胜防,中斑之人即可僵硬,除头脑还清晰外,身体则与死人无异。因此,《尸衣经》将其列为天下至邪暗器第一。 寒生再向鬼冢的手臂上望去,那些尸斑原先的所在的位置上,已经呈青黑色,新一代的尸斑又在开始生长了。 黑泽心中暗自吃惊,这寒生的武功竟会如此之高,连鬼冢都不能够制服他,看来要俘获他倒是要费些脑筋了。 “哈哈,寒生,想不到你原来是有武功的啊,真是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啊……”黑泽边打着哈哈,眼珠转了转,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寒生,看来老祖已经喜欢上了老鬼,我们就带走她如何呀?成人之美嘛。” 寒生心中叹道,好险啊,若不是仗着尸衣护身,今番纵使有蝇眼,恐怕也还是着了道了,这鬼冢实在是邪门之极,自己看来绝无胜算,可是老祖决不能被他们掳走。 黑泽看出来寒生内心的犹豫,转头对鬼冢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鬼冢点了点头,随即一摆手,老鬼闻言拖着老祖扭头便走,鬼冢和小冢一同离去。 “今墨,我们这是去哪儿呀?”老祖低头望了眼那只仍掐住自己乳房僵硬的枯手,情意款款的嗲声道。 “回家的。”老鬼露出粉红的牙花子嘿嘿道。 “寒生,我们告辞了,后会有期。”黑泽彬彬有礼的说道,然后转身招呼黄建国与他们一起离去了。 月光下,寒生呆怔在了那里。 黑泽走出了几十米开外,悄悄回头望去,发现寒生已经跟在了后面。 残月西下,星河暗淡,他们渐渐的远离了蓝月亮谷。 “黑泽先生,我们不能走往中甸去的那条路。”黄建国突然说道。 “为什么?那是条唯一南行返回中原的道路啊。”黑泽说道。 黄建国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黑泽先生想要尽快离开寒生现身的地方,我猜当然是想防止他的同党们寻找而来,金道长及吴楚山人等可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我说的不错吧?” 黑泽点点头,道:“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黄建国郑重的接着说道:“返回中甸之路,也正是首长部下们走的,试想首长如此工于心计,对于捉拿寒生,他是志在必得,又怎可能没有预备方案呢?我们现在还只是胁迫了寒生跟我们走,并没有得到丹巴遗嘱,若是与他们京城增援来的人迎头碰上,你说是不是很尴尬?再者,他们的耳目众多,我们的行踪难免不被发觉,即使您得到了丹巴遗嘱,首长也会对您穷追不舍的。目前更有可能的是,在您得到遗嘱之前,寒生将会被他们带走,从此便杳无音讯了,黑泽先生最后岂不是两手空空?” 黑泽闻言点头称是:“嗯,黄建国果然是个人才,考虑问题滴水不漏,可是据我所知梅里雪山这儿再无其他路回中原了,总不能调头往西北进藏吧?” 黄建国笑了:“还有一条路,我研究过地图,那也是最安全的路。” “哦,黑泽洗耳恭听。”黑泽诚恳的说道。 “我们现在位于澜沧江与怒江之间,先西行跨过怒江,再沿高黎贡山南下腾冲,取道缅甸的密支那,便可乘火车到达仰光了,那里有日本大使馆,黑泽先生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坐上飞机返回日本了。”黄建国侃侃道来。 “不错,妙计啊,可是你……”黑泽说道。 “我当然是和你一起到东京啰,”黄建国得意洋洋的说道,“去做手术,要黑人的。” 黑泽哈哈笑了起来,连声说道:“不错,不错,黑人的卵蛋,没问题。” 天渐渐的亮了,从一座小山峰上望下去,山脚下奔腾的怒江如同一条蟒蛇般蜿蜒着向南流去。 望着连绵起伏的高黎贡山脉,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条路可是难走啊。” “黑泽先生,鬼冢他们都是日本国的武士高手,足以保护着我们安全的到达缅甸密支那。”黄建国谄媚的恭维道。 “可是我们要经过野人山。”黑泽忧心忡忡的说道。 “野人山?”黄建国不解的疑问道。 “野人山的,大大的好,那里有许多中国士兵的尸体,也可能有未曾腐烂的,我的需要。”鬼冢兴奋的说着。 “渡过怒江。”黑泽咬咬牙,吩咐鬼冢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祖吸入“五行花毒烟”是夜半阴气最重的时候,天亮了,阳气上升,那毒径自慢慢解了。 老祖低头往下一望,老鬼凸筋枯槁的手竟然死死的掐着自己的乳房,由于血流不畅,乳房已经淤血呈现出青紫色,不由得勃然大怒:“?!竟敢吃老娘的豆腐!”随即气贯手臂,一记“无影阴掌”软绵绵的削向了老鬼的“咸猪手”…… 老鬼大惊失色,但是自己的手臂昨夜被教主鬼冢喷了一口尸气,早已局部“尸僵”,硬而麻木,根本无法反应,只听得“咔嚓”一声,齐腕部已经被老祖阴掌斩断!只留下了那只残爪仍还紧紧地揸在了乳房上…… 老鬼呆呆的望着断臂向外喷出鲜血,并无痛楚感,那是因为尸气麻痹之故。 突发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大吃一惊,鬼冢大怒举起手掌便向老祖天灵盖击去。 “慢!”黑泽急忙喝止,“杀了老祖,寒生便不会跟来了。” 鬼冢无奈,内力一抖,震出另一只胳膊上面的几块粉红色的尸斑飞向老祖。 此刻刚刚恢复神智的老祖正在气呼呼的拽着胸前那只枯爪,一根根的掰断手指拉下来,根本没有料到无声无息的尸斑已经逼近。 “危险!”寒生突然如闪电般而至,他老远瞥见老祖动作有异,便料知毒气已解,遂冲上前来伺机准备救出她。 老祖这时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前胸和脸上接连中了几块尸斑,身体瞬间僵硬了,她不敢相信的直勾勾瞪大了眼睛。 寒生止住了脚步,此刻距老祖也只有区区数丈之遥了。 “寒生,你终究还是露面了,想不想跟我到日本去长长见识呢?”黑泽笑嘻嘻的说道。 唉,还是晚了一步,悔不该当初跟着湘西老叟或是王婆婆学点内力武功,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老祖遭难,现在老祖又中了尸毒浑身不能动,即使是抢出她来,以自己的体力也走不了多远。 “寒生,看在咱俩同乡老表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黑泽先生待人真诚守信有礼,你干脆同我们一路同行,何必关系搞得那么紧张呢?”黄建国劝慰道。 寒生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过是一个乡村赤脚医生而已,而你黄建国却是一直想着借助太极阴晕当上皇帝,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黄建国警觉起来。 “可惜是个太监。”寒生淡淡道。 “哈哈,”黄建国笑道,“这有什么?黑泽先生已经准备为我在日本国移植新的睾丸了,而且还是黑人的。” “黑人的卵蛋?”寒生有些迷惑不解。 “那才叫真男人呢,哪像你们这些‘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东亚病夫。”黄建国嗓子头发出淫荡的笑声。 鬼冢自小冢的背囊里取出一个小竹筒来,掀开筒盖,抽出一张白色半透明的薄膜来,然后吹入一口尸气,胀鼓鼓的套在了老鬼的残臂上并扎紧。老鬼腕部的鲜血即刻止住了,“多谢教主。”他说,并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什么东西,止血甚速?”寒生奇怪的问道,这东瀛也是有很灵的邪门医术呢。 鬼冢瞥了寒生一眼,轻蔑的说道:“我们截尸道秘技‘生骨衣’的,女尸肚子里面,胎衣的干活。” 寒生点点头,中原医术中称胎衣为‘佛袈裟’或‘紫河车’,自己曾经用此为刘今墨治过阴毒,当然加入了大量的人中黄,看起来,东瀛的一些医疗方法基本上还是从中原传过去的。 初升的阳光斜斜的洒在了怒江河谷两岸,在众人脚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鬼冢,你的影子呢?”寒生奇怪的问道。 黄建国低头看了一下,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截尸教主鬼冢。 “哈哈,”鬼冢鄙夷笑道,“黄口小儿,你的不懂,支那猪。” 黑泽微笑着不作声。 “原来,你是个阴人。”寒生恍然大悟道。 “阴人?什么阴人?”黄建国忐忑不安的问道。 “阴人就是在月圆子时的中阴身,周围被尸气重重包裹,他以吞食尸气为生,七七四十九天后就变成了阴人,但普通人并不知道食阴的方法,这是中原自南宋就已经失传的一种古老的邪术。”寒生说道。 鬼冢愣了,痴怔怔的说道:“你的,如何知道?” 寒生没有即刻回答,刘伯温所记载的这种阴人极为邪门,长于夜间活动,盗掘坟墓,专食尸气,以至于历朝历代朝廷与民间均加以捕杀,元朝以来,江湖上就已经基本绝迹了。阴人很好辨认,就是没有影子,至于阴人的邪术,《尸衣经》上也只提到了阴人善使一种极厉害的暗器“陈年尸斑”,无声无息,端的厉害,列为暗器第一,其它的经上再无记载,估计连刘伯温也都不知道了。 寒生沉吟着问道:“鬼冢,你在中阴身的时候,到哪儿吞食到那么多的尸气呢?” 鬼冢冷笑道:“当然是战争了。” “战争?什么时候的战争?”寒生迷惑不解道。 “支那战争。”鬼冢道。 “你说的是抗日战争?”寒生想,那已经过去30多年啦。 “哼,我就是大日本帝国米久留师团55联队鬼冢少佐。”鬼冢傲视着寒生,不可一世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介乎于人鬼之间的一种尸变。”寒生说道。 鬼冢阴笑道:“不,你的错了,阴人的,并非都是中阴身,我们截尸教秘术,就是正常人吸收大大的尸气变成了阴人,我们不是尸变的,而是尸变克星的干活。” “哼,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要把老祖怎么样?”寒生恨恨问道。 黑泽嘿嘿冷笑道:“寒生,你只要告诉我丹巴喇嘛嘱托的内容,我就即刻放了她。” “是啊,寒生,那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一个活佛对国家政局的预言而已,与你一个乡村赤脚医生毫不相干,还是告诉黑泽先生吧,日本人是讲诚信的,绝对亏待不了你。”黄建国在一旁劝道。 “是与我没啥关系,可是和日本人更不相干,他们想要知道预言做什么?”寒生嗤之以鼻道。 黑泽挥挥手,叽里呱啦对鬼冢说了一通,鬼冢随即命老鬼扛上老祖,众人朝怒江边走去。 寒生无奈,只得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黑泽他们沿着江边荒芜的小路走了整整一天,其间还吃了一些饼干巧克力之类的东西。 寒生则只有沿途摘些野果充饥,一定会有机会的,他想。 傍晚时分,黑泽等人终于来到了怒江河谷的一处古渡口,一座索桥很久以前就已经蚀断了,两岸留下了石桩遗址。他们拣了处较平坦的地方露营,并点起了篝火。小冢下到水里,竟然轻而易举的抓起了几条大鱼,遂开膛破肚的穿在木棍上烧烤,阵阵香气飘了过来,引起寒生腹中饥饿难忍。 “河对面就是缅甸了,再过恩梅开江就是野人山。”鬼冢沉吟着说道。 “这个寒生倒是硬气的很啊,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鬼冢先生,以你的功力难道就制服不了他么?”黑泽皱着眉头说道。 鬼冢想了想说道:“他的轻功厉害的,而且能够破解我的‘陈年尸斑’,虽说要擒制住他,问题的没有,但是难免会伤到他,我的,无法保证。” “在没有得到口供前,决不能伤害到他,明白么?”黑泽郑重的说道。 “这小子十分的邪门,我们在曾江西鄱阳抓到了他,由京城里来的医学教授给他进行药物催眠,加大了数倍的剂量,可仍于事无补,被他轻松的逃脱了。”黄建国介绍说。 一阵疾风“呼”的扑来,转瞬又折回去了,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其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待得定睛细瞧,篝火木架上烤熟的鱼已经少了两条…… “八嘎!”小冢气呼呼的骂道。 寒生坐在了十余丈开外江边的一块大卵石上,手里抓着抢来的香喷喷的两条鱼,大吃了起来,“要是有点盐就更好了。”他说。 鬼冢无奈的摆摆手,说道:“他速度的太快了,你们的吃,他的不够,会再来抢。” 老鬼一只手取下条鱼,撕成一条条肉,塞进了老祖的嘴里,一面说道:“美女的,鱼肉的,没刺的,大大的吃。” 老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将口里的鱼肉费力的咽下。 黄建国往嘴里塞着鱼肉,靠近黑泽身边嘿嘿一笑,说道:“黑泽先生,对付寒生我有办法。” “哦,建国君请说。”黑泽定睛望着他。 黄建国的身子又靠了靠,低声说道:“老鬼不是很喜欢老祖么,就在这江边上,扒光老祖的衣裳,让老鬼尝尝鲜不是很好么?” “野合,嗯,好主意,我们还要邀请寒生一同来观摩,哈哈哈……”黑泽开心的淫笑道。 黑泽随即发出了指令,鬼冢点点头向老鬼哇啦哇啦一番,那老鬼大喜过望,将手中的半条鱼一甩,“嗤”的一声扯开了老祖的衣襟…… 寒生一见大吃一惊,急忙冲过来喝止,鬼冢和小冢两人拦住了去路。 “寒生,不要心急嘛,坐下来一同欣赏老鬼的野合功夫如何呀?”黑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卑鄙无耻!”寒生痛斥道。 老祖此刻衣衫已被扯碎,袒胸露乳,苦于浑身不听使唤,眼瞅着那眼冒绿光的东洋老鬼一只手在乳间游走,气得眼泪直流。 寒生脑袋一热,挺身就往上冲,只见鬼冢双臂一振,上衣已然飞出,露出了白胖的上身,上面布满了一块块金钱大小的粉红色尸斑,张大了嘴巴,嘴角处还在向外泄漏着一丝丝的尸气,作势喷出。 小冢双手紧握着半截“正宗”武士刀,虎视眈眈。 “寒生,现在愿意告诉我丹巴喇嘛的嘱托是什么了吧?”黑泽慢吞吞的说道,同时将一丝鱼肉丢进了嘴里,轻轻的咀嚼着。 自己即使冲过去,接下来又如何带老祖逃脱呢?寒生额头上急出了汗珠……只怪自己的江湖实战经验太少,要是刘今墨在就好了。 老鬼张开了没牙的大嘴巴,里面是参差不齐的牙花子,黏黏的口涎不停地滴淌下来,“啪”的一声,老鬼竟然一手指勾断了老祖的腰带,随即往下一拽,老祖那长满了痘痘的黑胖肥大屁股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哗啦”一声响,水花四溅,江水中突然窜出一个似人又似猿、浑身褐色长毛,披头散发的怪物,一把抱住老祖“呼”的一下又沉入了水中……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闻得鬼冢惊呼道:“河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汹涌的怒江咆哮着向下游急泄,黑泽等人以及寒生均猝不及防,望着波浪翻滚的水面,一时间都愣住了。 “此地怎么会有河童呢?”黑泽惊讶的说道。 “河童是什么?”寒生愕然,《尸衣经》里没有记载,自己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河童的,日本‘居住在河川的孩子’,就是水鬼的干活,河边拖人下水溺死的,臭臭的,吃内脏的,力气大的很。”鬼冢解释道。 “如何才能制服河童?”寒生焦急的问道,老祖眼下浑身僵硬不能动,被河童拖下了怒江,惟有死路一条,最后恐怕连内脏都会被吃光了。 “猿,山猿,河童怕怕的。”鬼冢说道。 河童怕猴子?寒生似有不信,但现在怎么办?老祖在哪儿呢……寒生紧盯着江面,心中焦急万分。 二十余丈宽的江对面“哗啦”一声响,一身褐毛身材矮小的河童抱着半裸的老祖窜出了水面,跳到了岸上,迅速的钻进了丛林里。 寒生大惊,情急之下蝇眼骤然发动,湍急的江水仿佛停滞了,他“嗖”的跳进了怒江,脚尖点水竟然闪电般的跑过了江面……追进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黑泽、鬼冢以及黄建国等人惊愕的嘴巴都闭不拢了。 “这小子的功力这么厉害啊。”黑泽瞠目结舌的支吾道。 “轻功的厉害,我去追踪,你们慢慢的渡江。”鬼冢说道,发动体内尸气,汗毛孔内咝咝作响,身子顿时如同薄纸一般轻轻的飘到了江面上,双脚并未沾水,一路晃晃悠悠的走过到了对岸,然后回头摆摆手,尾随进了缅甸境内茂密的原始丛林中。 黄建国感到万分惊讶,恭维的对黑泽说道:“日本武士的功力显然要更高一筹。” 黑泽微微一笑,命令道:“老鬼、小冢,你们立刻准备设法渡江。” 老鬼、小冢随即行动了起来,砍来些毛竹迅速扎起了竹排,然后请黑泽和黄建国登上竹排,朝对岸划去。由于水流湍急,竹排被冲往下游,待到缅甸一侧登岸时,已经距离鬼冢追踪之地有好几百米远了。 登岸后,小冢挥舞着半截武士刀在前面开路,众人鱼贯进入了热带丛林,追踪而去。 这里是真正的原始热带雨林,寒生感到阳光黯淡了,抬头已经望不见蓝天,地面上生满了苔藓,密不透风的丛林中顿时感到异常潮湿和闷热,脚下到处湿滑滑的,几乎每根草叶之上都有火柴棍大小的旱蚂蝗,尾部黏在草尖上,褐红色的身子扭曲着将头顶的洗盘都探向了他这个热血的人类。前面粗大的望天树竟达七八十米高,板状的树根,树身上寄生着好多奇形怪状的植物,有的藤类植物甚至通过绞杀其它植物而独自茁壮生长着。主树的叶子十分巨大,像是脸盆一般挂成一串串的,到处可见长达数百米手腕粗细的大藤,穿梭悬挂于树木之间,令人难以通行。 一株望天树下有一小块空地,河童将僵硬的老祖靠在了板状的树根上,老祖涨红了脸,紫色的痘痘有的已经破头出浆,袒胸露乳,裤子半褪,露出了黑胖的腹部和些许斑白的卷毛……河童凑近跟前仔细的观看着。 “走开!”一声清脆的嗔骂,河童立刻低头老老实实的站开到了一边去。 寒生拨开树叶望去,急忙揉了揉眼睛,最后证实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替老祖提上裤子俏丽之极的女人竟然就是明月…… 寒生走了过去,明月抬头惊讶万分的看着他:“寒生?怎么是你……” “哈哈,寒生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卢太官自树后转出,朗声笑道,身后跟着四个手握短枪的黑衣彪形大汉。 “卢先生!”寒生惊喜的说道。 原来自从离开“伏匿穴处”水中暗道,浮上了桃花江后,他们回到了秃石停车处,会合了那四名保镖,连夜找了一只大水坛,装满了水后将河童藏在了里面,放在越野车的后备箱内,然后马不停蹄的一路奔云南而来,途经昆明、楚雄、大理,越澜沧江至泸水,再偷渡怒江进入了缅甸境内,准备直奔野人山而去。 在怒江边的缅甸丛林里准备露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对岸的篝火,明月和卢太官认出了那伙人中有一个被挟持的人质竟然是老祖,于是便派精通水性的河童去将老祖掳了回来。 “那都是些什么人?”卢太官问道。 “日本人,还有黄建国。”寒生回答道。 “黄建国?”明月吃了一惊。 “是的,他已经完全投靠了日本人。”寒生说道。 “日本人来这儿干什么?你和老祖怎么也到了这里?”卢太官诧异的问道。 寒生于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老祖被日本人抓走,自己一路尾随而来,忽略了有关丹巴预言的起因。 “老祖的武功不弱,竟然栽在了他们的手里,那些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卢太官疑惑道。 “有黑泽副总领事、鬼冢教主……”寒生说道。 “教主?”卢太官不解。 “什么‘截尸教’,那家伙原是日军米久留师团55联队的一名少佐。”寒生回忆着说道。 “米久留师团!”卢太官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卢太官的眼睛湿润了,口中喃喃道:“米久留师团……” 寒生默默地望着沉浸在痛苦回忆之中的卢太官。 “米久留师团也称‘九州兵团’,绰号‘剑’,官兵全部由北九州矿工组成,作战凶猛,纪律严明,凶残无比,‘七。七芦沟桥事变’就是由该师团发动的,上海淞沪会战、杭州湾登陆、南京大屠杀都是他们干的,多次获得日本天皇奖赏。一九四二年新加坡战役中,米久留师团以三万兵力俘获八万英军,自己只损失了100人,震动了英伦三岛,被称为‘常胜师团’,最终在胡康河谷与中国远征军相遇。野人山啊……埋葬了中国远征军三万多将士,胡康河谷每一棵树下都撒下了中国士兵的白骨,6000名伤员为了不拖累大家,朝长官要来汽油,集体自焚了……”卢太官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径自“呜呜”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卢先生,你同米久留师团做过战?”寒生敬佩的说道。 卢太官擦去了泪水,点点头说道:“嗯,正是与米久留师团的55联队,我从此变成了一具血尸。” “那米久留师团后来呢?”寒生问道。 “是孙立人将军,他消灭了米久留师团大部约有两万多人,为那些长眠野人山的中国远征军亡魂雪耻报仇了,其余残部乘运输船逃回时,在台湾海峡被美军的潜艇击沉了,葬身海底。”卢太官答道。 “孙立人将军,真是了不起。”寒生由衷的景仰道。 “可惜将军还在被软禁在台中,日夜都在缅怀着那些埋骨异国的远征军亡灵,一代名将就此陨落。”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唏嘘不已。 “那个矮个子截尸教主鬼冢正是与你交过手的55联队少佐,他一定杀害了不少中国人。”寒生沉吟说道。 “他们也要渡过怒江么?”卢太官问道。 寒生点点头,道:“是的,他们会对我和老祖穷追不舍的。” “好啊,让他来吧,我卢太官要和他算一算旧账了。”卢太官恨恨说道。 “他是个阴人,十分的厉害,你可一定要小心。”寒生提醒他说道。 “管他是什么阴人,我卢太官才不在乎呢。”卢太官满怀豪气的说道。 “是么?你,血尸的,我,专门杀尸的,冤家路窄,你的,倒霉了。”头顶上传来了鬼冢阴森森的话音,一个黑影自高高的望天树上慢慢的飘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缅甸的原始密林中,高高的望天树下,卢太官的手下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现在虽说是旱季,但雨林中的蚊虫小咬却是密密麻麻,一团团的,没有篝火是绝对无法宿营的。 卢太官与鬼冢隔着火堆负手而立,互相凝视着对方。 “中国远征军第38师中校团长吴太官。”卢太官首先朗声报上自己的名号,仍使用以前的吴家姓氏。 “大日本帝国陆军米久留师团第55联队鬼冢少佐。”鬼冢阴沉着脸也说道。 两人默默地盯着对方,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鬼冢的鼻子在不停地翕动着。 “你的,是尸。”鬼冢突然间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卢太官长叹道:“三十多年了,三万多远征军将士长眠野人山,太官带出家乡的64名桃花江吴家子弟,没有一个得返家乡,吴某愧对羞山父老啊……不错,我是血尸,又苟活了这许多年,今天吴某重返野人山,就是要带那些吴家子弟的亡灵返乡。” “嘿嘿,你的,38师?回家的,做梦!”鬼冢桀桀的冷笑道。 “卢先生,千万小心,这个鬼冢发出的尸气邪门的很。”寒生警告道。 “原来你是个东洋尸。”卢太官鄙夷的说道。 “不,你们的错了,我的,不是尸,是杀尸的干活,昭和十二年,南京的,一千多孕妇尸体的胎气,我的吸了,那次太,太舒服了。”鬼冢淫笑了起来。 “老板,这个卑鄙无耻的小鬼子让我来干掉他。”一名保镖抽出手枪说道。 鬼冢不以为然的一抖身子,除去了上衣,露出白胖的身子和那些粉红色的尸斑,尤其是两个小乳头上,环绕着两块五色尸斑,竟然像太极阴晕般,一圈圈的有五种颜色。此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在向外“咝咝”的冒着尸气。 “好,我们今天就替三万远征军和南京那一千孕妇的亡灵报仇吧。”卢太官挥了下手。 “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响,一颗复仇的子弹射向了鬼冢的胸膛。 子弹头推动着热带雨林湿闷的空气挤向了鬼冢,鬼冢瞬间如同羽毛般漂移了起来,气流推开了他的身子,擦着皮肉滑过去了,钻进了一株不知名的大树内。 卢太官见此种情形着实大吃了一惊,那名保镖手中抓着手枪呆呆的发着愣,这小鬼子竟然不惧怕子弹。 鬼冢双脚不沾地,仍在空中飘呀飘的,口中得意的发出话来:“中国猪的不行……” “让我来。”明月走近篝火轻轻说道。 鬼冢眼睛一亮,此女简直是俏丽异常啊,他飘落到了地面上,鼻子嗅嗅,自言自语道:“尸的,以前,现在,不是。” 明月举起了双掌,正欲使出祝由神功招式,忽然黄褐色身影一晃,河童站在了她的前面,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之色…… “河童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冒险的……”这是牠发出的意念。 明月心中微微一热,叹息着,如此一个小小的河童,竟然也知道关心自己所爱的人,可是黄建国,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在关键时刻竟然把曾经一起海誓山盟过的明月往火坑里推,自己若是不懂祝由神功,又怎能逃脱首长的魔爪? “黄建国是谁?”河童发出意念问道。 唉,他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人,一个不择手段、无情无义的陈世美……明月心中说道。 “陈世美又是谁?”河童又道。 “他两个人都是负心汉……”明月禁不住竟幽幽脱口而出。 “我的,负心汉的不是。”鬼冢接茬说道。 河童大怒,意念中高声大叫道:“陈世美,拿命来!”说罢伸出带蹼的手,狠狠地朝鬼冢抓去。 “你的,河童,日本语,你的懂?”鬼冢开口问道,他在日本伊豆见过并捕捉过河童,知道其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问话的同时随着掌风向后飘起,躲过了河童的尖尖的利指。 寒生看见河童甚是好奇,别看牠身子发育得像小孩子,面型如猿,背上长了个类似龟壳般的软甲,动作却是异常的灵活,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腥臭气,令人作呕。 密林中的枪声指明了方向,小冢、老鬼簇拥着黑泽和黄建国来到了望天树下。 “教主退后,河童的,我的对付。”小冢举着半截“正宗”武士刀跃到了阵前。 鬼冢点点头,飘至圈外,站立在一旁观战。 河童打量着面前这个与自己高矮相仿气势汹汹的白胖小孩,尤其是那对血色的凸眼,就像是桃花江里的大鲶鱼。 小冢更不答话,举刀上前便劈,那凌厉霸道的刃气先于刀口而至,河童不知此刀的厉害,闪避的慢了点,头上长发竟被刀气削去了一缕。 河童一摸脑袋,发现掉了一缕头发,顿时气得“哇哇”大叫,随即迅速转过身来,朝着小冢撅起了屁股…… 小冢的凸眼里看到了河童的屁股上竟生有三个屁眼儿,不禁愣了一下,迟疑之间,只见河童屁股缝中的褐色卷毛突然往两边一分,中间的肉洞内“嗤”的一声喷出一团气体,瞬间笼罩了小冢,腥臭无比,小冢吸进了少许,便立刻天旋地转起来。就在这时,上面的那个肉洞内突然“噗”的射出一股黄绿色的液体,击中在了小冢的身上。 “咝咝”声响起,小冢身上的西装冒起了白烟,原来液体的腐蚀性极强,他的两只凸眼也溅上了,随着一声惨叫,小冢的两只玻璃体凸眼瞬间竟然便被烧熟了…… 鬼冢嗷的嚎叫了一声,身子骤然飘起,左臂一伸,三四块红色尸斑无声无息的射向了撅着屁股的河童,自己则落在了小冢身边,定睛细瞧,发现小冢的双目烧成了灰白色,已然是瞎了。 当明月发现射向河童的尸斑时,猜到定是某种暗器,待欲出手相助却已是不及,忽见寒生身影一晃,“噼啵”两声闪过,寒生已经劈手抓起了两三块尸斑,青烟冒过,消于无形。 但仍还有一枚粉红色的尸斑贴在了河童的屁股上,瞬间,河童的身子僵直了,“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教主,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请准我切腹。”篝火这一侧,小冢平静的说着,眼角渗出了淡红色的眼泪。 鬼冢点点头,轻声道:“小冢,‘叶隐’了吧。” 日本武士道的古典称之‘叶隐’,意为树木的叶荫,在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为主君舍身成仁,代表了果断地死、毫不留恋与犹豫去死的武士道精神。 小冢扔下手中半截的“正宗”武士刀,自腰间拔出“肋插”,那是武士们用于近身格斗和自杀切腹的小刀,然后脱下衣裳,跪在了地上,身体前倾,微笑着将肋插刺入白嫩的肚皮内,再一字型的划开,鲜血喷射而出,翻开的刀口内露出了一堆仍在蠕动中的肠子…… 卢太官和保镖们面无表情的默默地瞧着,明月则背过了身去不忍再看。 “鬼冢,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痛苦的死了呢?”寒生于心不忍,于是赶紧劝阻道。 “小冢,我会带你的骨灰回到日本的。”鬼冢没有理睬寒生,而是柔声的对小冢说着,然后突然做出了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鬼冢双手扯开小冢鲜血淋淋的肚皮,竟然一头伸进了他的腹腔内,然后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丛林中传来疲惫的脚步声,落在后面的黑泽和黄建国以及押尾的老鬼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黑泽一见篝火旁的情形,大吃了一惊,先是扫视了卢太官、明月和四名持枪的保镖,然后瞥见了地下伏在小冢尸身上的鬼冢。 鬼冢拔出沾满鲜血的脑袋,额头上还挂着一些冒着热气、黏黏的黄色粪便,那是肋插割破大肠后流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黑泽厉声喝问道。 “这童子尸气不能够浪费的。”鬼冢一面舔着嘴唇一面微笑着回答道。 黄建国老远便看见了站在篝火旁边的那个姑娘就是明月,于是赶紧低头躲在了老鬼的身后。 但明月还是发现了他,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便扭过脸去不愿再看见黄建国。 黑泽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势,感觉到敌众己寡,而且对方还有四支短枪,力量相差悬殊,决不能硬干,于是故作沉痛状,以普通话对鬼冢说道:“鬼冢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还须节哀顺便,我们回去江边将小冢的遗体火化了吧。”这话实际上是说给对方听的。 鬼冢略一沉吟,回答说:“小冢殉道,我心中悲痛的,江边的火化,”然后转身面对卢太官道,“吴中校,暂时休战,我们的,后会有期。” 黑泽摆摆手,鬼冢抱着小冢的尸体,老鬼拾起地上的“正宗”武士刀和沾满鲜血的肋插,退回了丛林里,黄建国呆望了明月一眼,然后忙不迭的匆匆跟着他们走了。 “老板,为什么不趁机将他们一并解决掉?”身旁的一位保镖小声说道。 卢太官回答说:“这时候动手,似乎有些乘人之危。” “他们还会再来的。”寒生淡淡的说道。 卢太官意味深长的看了寒生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寒生,你看老祖河童的毒能治么?”明月走上前来望着寒生问道。 寒生来到老祖的身旁,老祖眼神儿流露出无比的哀怨,眼圈红红的,委屈的望着寒生。 “老祖,那鬼冢虽说是人,但一生之中吸收了大量的死人尸气,变成了阴人,我想,尸衣虽说不能够直接置他于死地,但驱除邪门尸气还应是绰绰有余的。”寒生安慰老祖道。 篝火上又添了些树枝,保镖们从背囊中取出一些带来的罐头食品,甚至还有烧酒。 辛辣的酒气飘到了老祖的鼻子里,激动的她喉咙里“咕噜噜”作响。 寒生除去上衣,然后脱下了尸衣,轻轻的罩在了老祖的身上,“哔哔啵啵”一阵白色毫光闪过,老祖身子骤然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然后一骨碌爬起身来,冲到了篝火旁,夺过保镖手中的酒瓶,径直向口中倒去。 “寒生兄弟,河童也与老祖的症状一样。”卢太官说道。 寒生点点头,来到了河童身边,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他站住了。 “请你救救我……”河童的意念向寒生的脑中传去。 寒生一愣,回头望望,是谁在同自己说话呢? “是我河童。”那意念道。 寒生低头注意的盯着河童的嘴巴看,明月在一旁微微一笑道:“寒生,牠可以用意念来与你沟通。” 哦,原来如此,寒生想这个河童若是个邪物,尸衣很有可能便会即刻杀了牠,因此还不能盲目的进行施治。 “我是个正人君子呀,不是邪物,已经几百年了,我只靠鱼虾为食,再也没有尝过人的内脏了,求你了,我都快要娶亲了。”河童的意念苦苦央求道。 “娶亲?”寒生疑惑道。 “就是美人明月呀。”河童腼腆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怒江河谷的石滩上生起了一堆大大的篝火,不时的发出木头的暴裂声。 “鬼冢,今晚弄点好吃的东西来。”黑泽意味深长的说道。 鬼冢脸上诡异的一笑,然后用日语叽里呱啦的对老鬼说了几句。 老鬼的脸上也绽起了笑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高高兴兴的抱着小冢的尸体到水边,扯去了裤子,将赤裸的小冢身体仔细的清洗干净,尤其是清除掉腹中的粪便和黏液,然后用一根尖尖的木棍,从小冢的肛门穿了进去,自口中透出,并架到了篝火上慢慢烧烤。小冢尸身肥肉较多,融化了的脂肪发出“嗞嗞”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肉的焦香味儿。 黑泽微笑着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黑泽先生,我们怎么办,没想到寒生竟然还有同党。”黄建国垂下了眼睛,忐忑不安的说道。 “这些人的来路你知道吗?他们带有枪支,来到缅甸的热带雨林里来干什么?”黑泽阴沉着脸,眉头不展。 鬼冢走过来说道:“那个,中国远征军中校的,到野人山的干活。” “野人山?当年杜聿明兵败野人山,死了数万人,帝国皇军在胡康河谷也战死两万余人,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呀。”黑泽疑惑道。 “吴中校的说,他家乡亡灵的,找回。”鬼冢解释说道。 “哦,如此说来,他们同寒生只是偶遇而已,嗯,我想这次西行缅甸是临时才决定的,寒生怎么会事先约来帮手呢?黄建国,你估计寒生会如何行动?”黑泽问道。 黄建国脸上赶紧堆笑,说道:“寒生同老祖决计不会离开吴中校他们的,人多毕竟安全些,我猜想他们一路去野人山,暂时不会分手了。” 黑泽点点头,吩咐道:“鬼冢,我们可以远远的跟踪着他们,在这原始热带雨林中,他们迟早会有松懈的时候,下手的机会总还是有的。” “是,热带雨林的,夜里行走的不行,我们的,明早出发。”鬼冢应允道。 篝火旁的老鬼咧开了嘴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伸手揪下小冢那烤的金黄色的小鸡鸡塞进了口中,用力咀嚼了几下咽落肚中,然后高声叫道:“烤肉的,熟了。” 黄建国惊呆了…… 衣冠楚楚的黑泽先生走上前去,双手一扭,将小冢的脑袋整个的揪了下来,然后左手托着焦黄色的头颅,右手食指挖出暗红色硕大的眼珠塞进了口里…… “火候正好,”黑泽啧啧称赞道,伸手又将另一只眼睛扣了出来,递给了黄建国,“建国君,实在是大大的美味呀。” 黄建国盯着黑泽掌心中躺着的那只硕大而无神的眼睛,胃中一阵翻滚恶心,“哇……”的一声呕了。 鬼冢和老鬼都笑了,各自掰下熟尸身上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啃食了起来。 “建国君,人肉的美味不吃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同类不相食’的观念是错误的,你想想,若是人类这一观念得以转变,那么世界范围内的蛋白质供应就基本上得到了解决,尤其是非洲的饥荒将永久的成为了过去。”黑泽一边说着,一边张口咬去了小冢的嘴唇。 黄建国浑身颤抖,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黑泽手中的那颗头颅,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再说你们中国,当年帝国军队为什么发动‘九一八事变’和‘卢沟桥事变’呢?那是因为你们支那老百姓的生活太贫穷了,人们极度缺乏蛋白质和脂肪,普遍的发育不良,因此才被称为‘东亚病夫’嘛,日本人是来拯救他们来了,在帝国军队的强制下改变‘同类不相食’的陈腐观念,充分摄取人体蛋白质和脂肪,那将会极快的提高汉民族的身体素质,摘去‘东亚病夫’的帽子,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啊。”黑泽侃侃而谈,“啪”的一声,吐出了一颗小冢的臼齿。 黄建国仿佛麻木了一般,呆呆的听着黑泽先生的长篇大论。 “尝尝这个很嫩的。”黑泽用力撕下来一条小冢绯红色的上牙床,径直塞进了黄建国的嘴里,那牙床上还连着几颗门牙。 黄建国的口腔机械的咀嚼着,饿了一天多的他慢慢的感觉到了齿间传来的奇异肉香,随即条件反射令腹中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本能…… 黑泽满意的瞧着黄建国表情的变化,又揪断了小冢的舌头递给了黄建国。 黄建国吐出了那几粒门牙,接过长满了黄苔的舌头,放进嘴中咬了一口,“哇,真的是好吃的很啊。”他惊讶的说道。 吃完舌头,黄建国跑到篝火旁,用力掰下小冢的半拉屁股,朝着肥嫩之处狠命的张嘴咬了下去…… 黑泽走上前来,拍拍黄建国的肩膀,惬意的笑道:“建国君,你现在已经是我们教中的人了。” 黄建国咽下一口肥腴的臀肉,茫然的问道:“教中的人?” “不错,截尸教。”黑泽扯下一只烤糊的耳朵,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剜起一块焦香的耳屎丢进嘴里,“嘎吱”几声脆响,满意的啧啧嘴,然后说道。 “你,黑泽先生是截尸教的人?”黄建国诧异道。 “黑泽先生的,截尸教幕后,真正教主的是。”鬼冢一面啃着小冢的手指,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黑泽脸色郑重起来,严肃的说道:“建国君,从今天的仪式开始,你就正式加入我们截尸教了。” “什么仪式?”黄建国不解道。 “吃肉啊,截尸教的入教仪式就是吃本教人的尸肉,炖煮或者烧烤均可,考虑到你是中国人,可能不习惯肉片寿司,不然的话,小冢白白嫩嫩的正好生食。”黑泽解释说道。 黄建国闻言傻眼了,拿着小冢半拉屁股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黑泽厉色道:“建国君,既入我教便终生不得背叛,否则的话嘛,你将被吃掉,明白了么?好,我现在委任你为日本截尸教支那堂的首任堂主,鬼冢,从今夜开始,你就教他练功吧。” “是。”鬼冢应道。 “练什么功?”黄建国战战兢兢的问道。 “我的,先教你吸尸气方法的,熟练的,找坟墓实践。”鬼冢阴笑道。 黄建国大惊失色,面孔立时变得煞白。 “黄堂主,你的聪明大大的,我们教里没有的,你总有一天,功力会超过我的。”鬼冢诚恳的说道。 “建国君,我们会倾全教之力助你登上龙庭,将来整个中原都会是我截尸教的天下了,哈哈……”黑泽桀桀狂笑起来。 黄建国慢慢的恢复了平静,默默说道:“首长也是截尸教的么?” “不是。”黑泽回答道。 “我要除……不,吃掉他,以报其侮辱我之仇。”黄建国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问题,你努力练功,到时候由你亲自来动手。”黑泽说道。 黄建国长叹一声,问道:“罢了,练功有什么速成的方法么?将来我要一个个的复仇!” “速成?有的,缘分的,要看。”鬼冢沉吟着说道。 黑泽点点头,得意的捧着小冢的脑壳,到一边继续享受他的美味去了。 黄建国站在怒江边,眼望着深沉的夜空,口中喃喃道:“复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篝火在“噼噼叭叭”的炸裂着,这是木头中的油脂水分混合而爆燃的,寒生望着燃烧的火苗始终在沉思着。 “寒生兄弟,只有河童的嗅觉才能找到秃头老妇,之后再行寻回吴家子弟的亡灵,你想个什么办法解掉河童身上的尸毒吧。”卢太官恳求道。 寒生抬起头来,思索道:“河童本是水中千年邪物,尸衣会杀死?的,我在考虑若是救他,需要明月的祝由神功助我一臂之力方可有把握。” 卢太官大喜,忙对明月恳求道:“明月姑娘,求你相助。” “老婆,快救为夫一命。”河童在僵硬的身体内向明月发出恳求的意念。 “谁是你的老婆?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明月的意念厌恶的回答道。 “是主人同意的呀,而且他还答应出面主持婚礼呢。”河童委屈之极。 “我并没有答应啊。”明月愠怒了。 呜呜……河童仿佛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难过的抽泣了起来。 明月没有理睬牠,径直对寒生说道:“寒生,你说吧,我如何来助你?” 寒生道:“现在需要一头哺乳动物,我用尸衣为河童驱毒,你使用祝由神功的‘李代桃僵’之法,将河童体内的尸气转移到动物的身上,此毒即解。” 卢太官闻言命令道:“你们几个速去林中抓一头哺乳动物来。” “我同他们一起去吧,注意且不可开枪。”寒生说道。 “是。”四名保镖应声答道,各自从背囊中取出准备好的手电筒,跟随着寒生朝密林深处走去。 东南亚的原始热带雨林中除了高大的乔木以外,藤本植物和附生植物也是发育的特别茂密,动物的种类丰富多样,大型的哺乳动物如亚洲象、麋鹿、狮子以及云豹等都在地面上活动,冷血动物以蟒蛇类居多,而生活于上层树冠的哺乳动物则基本上都是些猿猴类。 “慢!”走在前面的一个保镖轻轻发出了警告。 黑暗的丛林中露出来两只绿森森的眼睛,众人将手电光照过去,原来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孟加拉虎,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 走在前面的保镖站住了,身子在打着颤,掌中握着的手枪也在微微抖动。 “寒生先生,这怎么办?”身后的保镖头附在耳边悄悄说道。 寒生望着这只斑斓猛虎,摇摇头道:“不行,老虎这东西太凶了,咱们根本没法儿控制得住牠。” 众人脚步轻轻的朝后退,还好,那猛虎并无意向他们进攻,后退了一段路后,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搜寻。 这是一条野兽踏出来的丛林小路,保镖们一手握手电筒,一手持枪,紧张万分的踯躅前行着。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保镖十分机警,两只眼睛跟随着手电光柱灵活的扫视着。 “噗”的一声闷响,一个圆球形的黑影砸在了他的脑瓜顶上,保镖一屁股坐倒在地,手电筒甩在了一旁。众人大惊,急以手电光照之,保镖的额头上流淌着鲜血,脑门上烂糊糊的呈乳黄色,一股臭乳酪与洋葱加上松节油混合的刺鼻臭气扑面而来,闻着像是猫屎味儿。 “噗”又是一下,身后的保镖头儿闷哼一声也倒下了。 “危险,敌人在上方!”第三名保镖刚刚来得及发出警告,紧接着头上也遭到重击,晕倒在地。 寒生一惊之下“蝇眼”骤然发动,眼瞅着一个卵圆形的球体朝着自己的脑袋缓缓飞来……手电筒的光线射上去,那是一个周身带硬尖角的金黄色物体,寒生轻松的避开,再往上瞧去,高高的树杈上坐着一只长臂猿猴,黄色的体毛,雪白的两道长眉,怒目横视,手中又高高举起了一只榴莲,正欲再次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寒生意念令浑身骤然间放松,双脚飘离了地面向上升去,施展开了癔症神功,在距长臂猿还有两米多远时,突然轻叱一声,身形瞬间暴涨,一把揪住了那猿的后颈毛,寒生小时候制服大黄狗笨笨时,每次都是抓住颈毛而获成功的。 寒生的癔症神功运用的尽管还不是很好,但制服这只长臂猿还是轻而易举的,落到了地面上,那猿就彻底的老实了。 唯一清醒的那个保镖焦急的直跺脚,口中不住道:“这可如何是好?” 寒生对保镖说道,“你来抓住这只长臂猿,我看看他们几个人的伤势。” 三个保镖只是被榴莲果砸昏过去了,额头上的血迹也只是皮外伤,寒生摸了摸口袋,银针并没有带身上,怎么办呢?他想到了榴莲。 榴莲属于木柿科植物果实,称之为“热带水果之王”,榴莲树也是热带最高大的果树,树干可高达二十五米至四十米。中说,其“味甘温,无毒,主治暴痢和心腹冷气,惟惧之气味者嗅之,虽呕然醒脑,多食大热以山竹解之。” 寒生微笑着在地上抓起一把黄糊糊的榴莲肉塞进了一个保镖的口中,他的鼻孔上也抹了少许,但见那保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竟然醒转了过来。 第二名保镖也被榴莲独特的臭味儿熏醒了,惟有保镖头儿,嘴里塞满了也仍就是不醒,寒生感觉有些奇怪。 “头儿是最喜食榴莲的了,一次能吃四五只呢。”身后的保镖笑着说道。 寒生回头一看,那长臂猿已经被戴上了手铐。 寒生等人抬着保镖头儿,押着长臂猿返回了驻地。 河童以极度惊恐的眼神望着长臂猿…… 南朝宋刘义庆所撰《隋书·经籍志》之《幽明录》中记载当时中原各地的河流中“河童”较多,名曰“水虫”,也称“虫童”或“水精”,裸形人身,身长大小不一,眼耳鼻舌唇皆具,头上戴一盆,受水三五尺,只得水勇猛,失水则无勇力。而且专门着重说明,河童最惧怕的克星便是山猿。 山猿是一种古猿,与河童都是同时由远古时代遗传下来的怪异生物,据生物考古学家断言,山猿与河童当今早已经灭绝了。 “我怕……”河童战战兢兢的给明月发出了意念。 “怕什么?”明月不解。 “山猿。”河童告诉她。 “卢先生,河童说牠惧怕山猿。”明月对卢太官说道。 “这不是山猿,只是一只普通的长臂猿啊,这种白眉长臂猿只在高黎贡山的怒江峡谷热带雨林里才有,这只毛呈金黄色,眼眉纯白,颜面宽阔浅淡,左右两条眼眉不相连接,是一只青年母猿,也可能长的类似过去的山猿吧。”卢太官解释道,同时眼望着河童,心想这可能是河童天生就遗传有对猿猴类的恐惧情结。 寒生命保镖将长臂猿后背贴在了河童生有软甲的脊背上,然后对明月点点头道:“可以开始了。” 明月牙齿轻轻用力,咬破了舌尖,朝着河童和长臂猿的面孔上“噗”的各喷出一口血雾,然后念动祝由神功十八式中的第五式“移花接木”巫咒。 寒生手持尸衣向河童身上凌空拂去,河童的身子一阵战栗,其体内的尸毒为尸衣所逼,瞬间转移到了长臂猿的身上,眼瞅着河童的身子柔软了下来,而那长臂猿却瞬间僵硬了起来。 带着手铐的长臂猿惊恐万状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对牠微微一笑道:“猴子又不是邪物,尸衣对你无碍。”说罢手中的尸衣罩在了长臂猿的身上,“哔哔啵啵”一阵静电声伴着白色毫光闪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臭气味儿,白眉长臂猿的身体即刻也软了下来。 “替牠打开手铐吧。”寒生穿上尸衣说道。 白眉长臂猿解除了禁制,以充满感激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从保镖手中拿过半盒午餐肉罐头,递给了长臂猿,道:“犒劳一下。” 那猿接过罐头嗅了嗅,随即欢天喜地的伸进手指抠出肉糜吃了起来,平时以树上的嫩叶、果实为食的长臂猿,虽然有时补充点白蚁蛋白质,如今吃上了带有调料的熟肉,简直是天赐美味,喜不自禁。 寒生朝明月借了根发卡,在篝火上烧了下,然后刺入保镖头儿的人中穴上,刺激其督脉,须臾,保镖头儿幽幽醒转来。 “寒生,你和老祖今欲何往,还是同我们一起走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卢太官建议道。 寒生沉吟片刻,是啊,那些日本人和黄建国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跑起来他们倒是追不上,可是老祖却是有危险,还是和卢太官他们在一起会安全些。 “好吧,我们一路同行。”寒生答道。 一夜无事,待得天亮时,卢太官等人熄灭了篝火,收拾停当启程前往野人山,这时,人们发现那只白眉长臂猿并没有离开宿营地,而是守在了一名保镖的身旁,保镖的背囊里存储着午餐肉等食品罐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月色朦胧,怒江河谷的石壁下,鬼冢在向黄建国传授着截尸教上乘的吸尸大法。 “记住的,塞住尸体的孔窍,最紧要的,双眼的不需要,男尸的,两耳、两鼻孔、嘴、尿道和肛门,七窍的有,女尸的,多一孔,八窍的,只留嘴巴吮吸,其余统统的闭住的。”鬼冢强调说道。 “尸气的味道肯定十分的恶心。”黄建国胃里的酸水向上翻腾着。 鬼冢嘿嘿笑道:“习惯的,没有异味,而且还会感觉到回味无穷的,因为死尸的,一生的甜酸苦辣,信息贮存的,尸体内,你要把它们吸出来,增加功力的,哇,五味俱全,当然的,怨气大大的有。” “那么腐烂的尸体呢?千疮百孔,如何塞得住呢?”黄建国提出疑问道。 “你的,头的,拱进死尸腹腔,直接吮吸,你的明白?嗯,高阶段吸尸大法的,你的,目前掌握不了。”鬼冢说道。 “最高阶段的吸尸大法是什么样子的?”黄建国问道。 “本教的,无人得窥其秘。”鬼冢回答道。 “就连教主你也不行么?”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鬼冢不行的,”黑泽此刻走过来说道,“‘中阴吸尸大法’无上神功久已失传了,据说可以凌空吮吸尸气,不必再需要接触尸体,而且功到极致时,能够嘴对嘴的吸出活人的魂魄,甚至回吐尸气到活人的体内,控制其思维与行动呢。” 黄建国惊愕道:“那岂不是可以控制世上的任何人了么?” “嗯,这毕竟只是传说,谁也没见到过,大约中国的两晋南北朝以后,‘中阴吸尸大法’就已经失传了。自南宋阴人东渡逃亡日本开创截尸教始,数百年来,教中曾经屡派高手西渡潜入中原,但仍是找寻不到大法之秘籍,估计是早已经毁于历朝战乱之中了。”黑泽惋惜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黄建国若有所思道,唉,自己若是有幸得窥此法,入主中原何愁不得呢?首长、寒生之流尽除之而后快,至于明月嘛,回吐点尸气给她,还不就是我黄建国床第之下的一具行尸走肉么? “建国君,你在想什么?”黑泽望着黄建国说道。 “我在想,今晚能到哪儿弄到一具尸体呢?”黄建国霍霍欲试的说道。 “这里十分荒僻,杳无人烟,哪里找得到尸体呢?”黑泽摇头说道。 黄建国沉吟道:“此地原本是古渡口,尽管已经遗弃了很多年,但凡中国渡口处,以前必是墟集热闹之所,村舍聚居之地,必有坟茔存在,应该找得到的。” “嗯,有道理,鬼冢,你就带建国君渡江回去找找。”黑泽吩咐道。 “是。”鬼冢应道,带上了只手电筒,遂与黄建国乘上竹筏,摆渡过江。 黄建国此时毫无功力,只得小心翼翼的坐在竹筏中间,鬼冢撑着一根竹篙,在湍急的水流中摇摇晃晃的摆到对岸,若是鬼冢自己则大可不必如此费事,发动体内尸气便可飘过了江面去。 上岸后,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俩登上了一座小山包,举目四望,山野间朦朦胧胧的一片,人迹罕至。 鬼冢的鼻子开始嗅了起来。 “你的鼻子能闻到坟墓?”黄建国疑惑的说道。 “地下死尸的有,尸气的,土壤空隙处的泄漏,地面上味道小小的,有时肉眼见的,磷火的是。”鬼冢解释道。 “嘿嘿,”黄建国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手一指说道,“我看见了鬼火。” 对面黑黝黝的山涧,石壁上漂浮着几撮淡绿色的莹火,若隐若现。 “嗯,磷火的干活,藏在那里的,一定有尸。”鬼冢兴奋了起来。 两人兴匆匆的朝山崖而去,待到近前,手电光照上去,磷火又忽地不见了,惟见石壁上裸露着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的,尸的大大的有。”鬼冢鼻子快速的翕动起来,精神十分的亢奋。 山洞位于陡峭的石壁之上,攀爬十分不易,但崖下正好生长着成片的山毛榉树,其中一株横生的粗大枝杈伸至了洞口边,只要爬上去就能够钻进山洞了。 “你的,爬树的有。”鬼冢问黄建国道。 “这种阔叶树好爬,我可不像孟红兵,爬个树还摔掉了卵蛋。”黄建国得意的搓搓手,忽然想到自己的卵蛋也没了,于是不免神情有些沮丧。 “谁,卵蛋的没有?”鬼冢不知黄建国在说些什么,疑惑道。 黄建国没有搭理他,但接着想到,到了日本后就可以换上了黑人有力的睾丸,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顿时间阴霾尽去,脚下使劲一蹬,便灵活的扒到了树干上。 石洞口不大,可容一人进出,洞内漆黑一片,黄建国骑在树杈上,揿亮手电筒照射进去,发现洞很深,望不到尽头,他小心翼翼的顺着树杈,战战兢兢的爬进了洞口。 鬼冢负手站立在崖下,见黄建国已经进入了石洞,于是发动体内尸气,身子一轻,晃晃悠悠的飘了起来,落在了洞内。 石洞内慢慢的宽敞了起来,手电光的照射下,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分干燥的洞穴,洞顶挂着许多蜘蛛网,脚下甚至扬起些许尘粉。 鬼冢闪身走在了前面,鼻子仍在不停地嗅着,“尸气好重。”他说道。 “咦,那是什么?”黄建国的手电光照在了甬道两侧一片黄乎乎的物体上。 鬼冢停下了脚步,神色突然郑重起来,站直了身子默默地注视着…… 黄建国心中一紧,哇,好多的尸体啊…… 甬道两侧倚着石壁坐着两排干瘪了的死尸,个个头戴18式钢盔,身着军服,上面落满了灰尘,脸上皮肤由于脱水已经发黑起皱,有的还睁着眼睛,眉毛上拉起了蛛丝网,身子旁边东倒西歪的扔着些三八式步枪,其中还有两挺十一式歪把子机枪,上面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他们是一队以前的日本军人,不知什么缘故死在了这石洞之内,由于洞内十分的干燥,尸体脱水后变成了干尸…… 鬼冢伸手拂去尸体上的灰尘,露出里面田野绿的军服,他看了看死者胸口上的倒山字胸章,是红颜色的。 “帝国步兵的,东南亚派遣军。”他翻看着一具手握战刀的干尸肩章,接着说道,“这个,是少佐的。” “他们是二战时期的日本军人?都已经三十多年啦。”黄建国惊讶道。 鬼冢没有答话,从少佐的膝盖上捡起一满是灰尘的笔记本,“噗”的一口吹去了上面的尘土,然后翻开扉页,黄建国急忙将电筒光移到本子上。 笔记本上记载着的都是日文,其中有些汉字,但黄建国知道那些汉字的意思并不等同于中国字,意思可能迥然不同。 “蜘手少佐!”鬼冢轻声惊呼道。 “怎么啦?”黄建国吓了一跳。 “蜘手少佐的,姓氏怪怪的,所以我的知道。”鬼冢说道。 “蜘手,这姓氏是有些奇怪。”黄建国点头道。 “你的不知道,我们日本十大姓、一百氏代表姓和三千六百氏普通姓的有,另外一万二千六百多氏属珍稀奇杂难姓的有,怪怪的。”鬼冢解释道。 “你以前听到过这个蜘手少佐么?”黄建国问道。 “嗯,帝国军部特种部队的蜘手少佐,有名的,生物学家。”鬼冢道。 “生物学家?”黄建国有点迷惑不解。 鬼冢开始翻看笔记本,脸色越来越严肃了,许久,他终于翻看完了,合上本子长吁了一口气。 “是怎么一回事?”黄建国急切的问道。 “山猿的,他们是来捕捉山猿的。”鬼冢缓缓说道。 “什么山猿?是猿猴么?”黄建国不解道。 “山猿,1000多万年前的古猿,人类祖先的,一度平原的生活,后来又返回森林重新树上的栖息,不成功的,灭绝了。”鬼冢解释着。 “哦,既然蜘手少佐在寻找,山猿也许并没有绝种嘛。”黄建国说道。 “绝种的没有,牠就在中缅这边的丛林里,山猿的,杀死了蜘手少佐和他的小队。”鬼冢晃动着笔记本子激动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鬼冢用生硬的中国话叙述了蜘手少佐笔记本里面记载的离奇事件。 昭和十七年春(一九四二年),帝国陆军本部派蜘手少佐带领第五师团的一个小分队共54人前往支那云南滇西的怒江峡谷,除蜘手外,任何人都不清楚此行的任务是什么,而蜘手少佐曾经是东京帝国大学的生物学教授。 6500万年前,印支板块冲撞欧陆板块隆起,到白垩纪早期云南便已经成为了陆地,滇西一带集中了北半球雪山、冰川、峡谷激流、高山草甸、高山湖泊等各种自然景观,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三条大江被高黎贡山、怒山、云岭三大山脉挤压在这里并流,形成了地质和气候条件独特的横断山脉。欧亚大陆的山脉都是东西走向,而只有横断山脉为南北向,山势高耸,峡谷深切,割断了东西植被的过渡,那里保留了生物的多样性和千百万年前的原始状态。 400多万年以前,这里生活着一种古猿,可能属于一种“智人”,暂且命名为“拉玛古猿”,牠们是人类的近亲,世界上公认地球上的古猿早已灭绝,但陆军本部却在中缅交界处的热带雨林中发现了古猿的踪迹,因此派遣了蜘手少佐的特别小分队,目标是要捕捉到一只古猿活体,秘密运回日本。 小分队偷偷潜入了怒江河谷,数月后在缅甸一侧的密支那终于发现了一对浑身金毛的雌性母女“拉玛古猿”,蜘手兴奋不已。这是一种矮小的类人猿,进化得虽然只有一米多的身高,但是灵巧无比,在密林中穿梭自如,而且力大无穷,很轻易的就折断了几名军士的脖颈,由于命令不能开枪,所以想要活捉是极为困难。一天黄昏,那对“拉玛古猿”终于落入了陷阱,而且被渔网罩住了,蜘手少佐和军士们欣喜若狂,可是此刻怪事发生了…… 军士们的神智突然失常,神经不受控制的持枪相互射击,一下子竟然伤亡了二十来人!在密林中暗淡朦胧的光线下,蜘手看见了一个又矮又瘦的秃头老妇,悄悄地解开了渔网,带着那对古猿从容不迫的离开了。 时间不久,军士们神智恢复了正常,所有人俱是惊愕万分,不知所措。蜘手少佐猜测可能是数月在密林中,神经时刻紧张,一旦抓住了古猿,突然间松弛下来,造成了神智紊乱,所以他命令丢下死亡的士兵,小队继续追踪古猿。 始料不及的是,中国派遣的缅甸远征军兵败野人山,数万人迷失在了原始密林中,古猿大概是受到了枪炮声的震唬,踪迹竟然逃过了怒江,进入了江东这一侧的深山密林之中。 蜘手疲惫不堪的小分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也匆匆渡过了怒江,追进了深山,最后发现古猿的踪迹进入了溪水边的一个隐秘的大山洞内。 笔记本就记载到了这里…… 石洞内静悄悄的,许久,黄建国推测说道:“这么说蜘手少佐他们从山洞的另一头追踪进来,最终仍被那对古猿所害。” 鬼冢没有回答,开始逐一拂去灰尘,仔细的检查着那些干尸。 “嗯,这一个的,中枪,那个的也是。”鬼冢一路验视着朝石洞的深处走去。 黄建国也蹲下身来,解开蜘手少佐的军服,干瘪的胸膛,褐色的皮肤,脑袋耷拉在了一边,看样子是死于颈骨折断,八成就是古猿给扭断的呢。黄建国想着,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松开蜘手少佐的腰带,拽下一半的军裤和里面的裤衩,露出已脱水干蔫的阴茎,然后解下少佐的鞋带,用力扎紧瘪瘪的龟头,撕下已经发脆的衬衣,塞住了尸体的肛门、两只耳朵和鼻孔,望着蜘手那干巴巴满是皱褶的脸,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一闭眼睛,以手指分开尸体的双唇,将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 鬼冢挨个的检查了所有的军士,都是死于互射的枪弹,这说明他们在最后的时刻丧失了神智,精神错乱了。唉,三十多年了,帝国还有这么一支陆军小分队默默无闻的死在了中国的一个无名小山洞里。 “你的,干什么!”鬼冢返身回来,发现了黄建国正扒在了蜘手少佐的干尸上尽情的吮吸着…… 黄建国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吸尸的刺激和愉悦之中去了,刚开始吮吸的时候,内心还有一些排斥感,好在这是一具干尸,内脏均早已脱水,因此体内的残存的气息并无异味。他吸着吸着,渐渐的感觉到反而有着一种淡淡的肉香……“噗”的一声闷响,黄建国用力过猛,将蜘手少佐的舌头吸进了自己的嘴里,卡在了嗓子眼里。 “呃……”黄建国欲呕不得,脸憋得通红。 鬼冢气得照黄建国后背上重重的一击,“哏喽”一声,黄建国竟然将那干巴巴的舌头咽入了腹中。 “谢谢教主……”黄建国透过气来,尴尬的说道。 鬼冢没有再理他,自己也捧起一名军士的头,凑在上面吮吸了起来,而且还啧啧有声。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黄建国和鬼冢将洞内的日军士兵尸体全都吸了个遍。 一个不小心,黄建国另外又吞落腹中几颗牙齿和半块牙床肉。 他现在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我腹中胀气的厉害。”黄建国喘着粗气说道,明显的肚皮鼓起来了许多。 “你的,一次吸的多多的,很不好,有害的。”鬼冢说道。 “那怎么办呢?”黄建国愁眉苦脸的问道。 “你的不要动,我的,从你嘴里吸出一些多余的,你的明白?”鬼冢急切的说着,猛然间一把抱住了黄建国,将肥厚的嘴唇贴了上去。 黄建国刚想拒绝,嘴巴已经被鬼冢的双唇堵上了,顿时一股强大的抽力“嗞嗞”的在黄建国的口腔、食道中直响,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口臭,感到一阵巨恶心,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呃……”的一声,胃酸连同还未消化完的小冢的肉糜一股脑儿的翻上来,吐进了鬼冢的嘴里,其中还有蜘手少佐的舌头以及几颗牙齿。 “味道的,大大的好。”鬼冢咬断挂在嘴角的渣状黏液,啧啧赞道。 奇怪的是,黄建国立刻感到腹中顿时舒服多了,肚子也不再胀气了。 “以后的,循序渐进,你的明白。”鬼冢叮嘱他道。 “是,教主。”黄建国回答道。 “时间的不早,我们的回去。”鬼冢揣起了蜘手少佐的那个笔记本子,然后吩咐说道。 黄建国从地上拾起一挺沉甸甸的歪把子机枪,说道:“我要带走机枪,干掉那个姓吴的和他那四个手下。” 鬼冢抓过机枪,试了试,枪栓早已经锈死了,于是摇了遥头:“这个的时间太久,不能用的,”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从一名军士的武装带上解下来了两枚圆柱形的手榴弹,说道,“九七式甜瓜手榴弹,威力大大的,保险销的拔掉,弹体的,在硬物上用力撞一下,再丢出去,引信延时四、五秒,你的记住。” 黄建国接过手榴弹,揣进了兜里,心想,哼,这回要把除了寒生和明月以外的人统统炸死。 他俩回到怒江对岸时已经快要黎明了,岸边的篝火还未熄灭,红红的炭火驱散了凌晨的凉气。 鬼冢掏出笔记本交给黑泽,叽里呱啦用日语报告发现蜘手少佐小分队的情况。 黑泽脸色凝重之极,迅速的翻看着笔记本,然后望着他俩,缓缓的说道:“蜘手少佐和他的小分队,昭和十七年在缅甸密支那的原始密林里失踪,这件事情当时被陆军本部列为绝密,都以为他们于1942年的夏季,在野人山遭遇到了中国远征军而全部阵亡,原来却是死在了怒江河谷的山洞里。嗯,看来‘拉玛古猿’身上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啊,蜘手少佐和他的军士竟然神智错乱,互相射击至死,这绝不是一般的精神压力紧张所能导致的,此事倒是蹊跷的很呢。” “天的快要亮了,吴中校他们的,会天明后出发的,我们继续追踪?”鬼冢问道。 “当然,鬼冢,用你的嗅觉远远的跟着,他们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黑泽吩咐道。 “是。”鬼冢应道,然后命老鬼将还未吃完的小冢尸体身上的肉割下来带在身边,以便随时充饥,至于小冢的骨架就丢进了怒江,说是骨灰送回日本云云的保证,早已抛到了脑后。 熄灭了篝火后,鬼冢在前,黑泽和黄建国在中间,老鬼断后,四个人重又钻进了热带雨林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蓝月亮谷中,兰儿坐在床上直到天明,也没有听见隔壁寒生回来,他去了哪儿呢? 清晨,红松林里笼罩着湿润凉爽的雾气,兰儿走出了茅屋,先沿着林间小路走向老祖的那间小木屋。老祖不在屋内,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墓前也未见,两个婴儿仍在熟睡着。 “爹爹,寒生一夜未归,不知去了哪里。”兰儿心中委实放心不下,焦急的问吴楚山人。 “孩子,别急,爹爹去耶老和湘西老叟那儿去瞧瞧。”吴楚山人安慰女儿道。 中午时分,人们聚集到了山人的茅屋里。 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端坐在凳子上,老叟自打出山后搞了几套时兴的服装,今天穿的是一套藏蓝色的中山装,满头披肩的白发,里面没有贴身内衣,前襟纽扣的缝隙中不经意间伸出了一些白色的胸毛,感觉不伦不类。 耶老蹲在地上闷不做声,后背上扒着老翠花,自从小翠花殉情死去以后,她的面容明显的苍老了许多。 兰儿的怀里搂抱着两个婴儿,眼眶有些红肿。 吴楚山人环视了一下大家,面色忧郁的说道:“大家谷内都已经找遍了,还是不见寒生和老祖的踪迹,我刚才卜了一卦,是为水天需卦,上六阴爻阴位动。需卦,乃是坎上乾下,为水在天下要落到地上,需跏躇期待之表象。卦辞曰: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什么意思嘛?”耶老不耐烦的嘟囔道。 “诗云:夜色鸟雀待林中,林中有鹰不放松。无心无意亦为怒,一场恶斗非真空。此卦是说,寒生和老祖已经离开了蓝月亮谷,‘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他们去了远方,尽管我们不知道寒生干什么去了,但是他们终究会化险为夷,我们只有等待,如同卦辞中所说‘入于穴’。”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不速之客三人来,什么人?”湘西老叟自语道。 “这是寒生将会可能遇到的,唉,敬之终吉啊。”吴楚山人眼睛望着屋外远方的山峦,幽幽的说道。 茅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金道长匆匆走进屋来道:“寒生出谷去了,是丹增老喇嘛告诉我的。” “他做什么去了?”兰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谷外来了日本人。”金道长神情严肃的说道。 金道长将丹增老喇嘛昨晚与寒生见面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那两只能复述人语的神鸦再次出谷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日本人来到蓝月亮谷外做什么?”吴楚山人疑惑的说道。 金道长沉吟片刻道:“日本人是来找贫道的,村上武夫和犬伏师都栽了,他们定是不甘心,一路追踪而来的。” 湘西老叟腾的站起身来,愠怒道:“待老夫前去看看。” “慢,”金道长连忙拦住老叟,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不找到贫道是不肯罢休的,还是由贫道出谷打探一下吧,顺便找到寒生。” “那么老祖呢?丹增喇嘛没有见到她么?”吴楚山人疑问道。 “没有,他说不曾见到老祖。”金道长回答。 “老祖平时是婴儿不离手的,况且还要喂奶,如今突然失踪,定是有某种回不来的原因,我想,她应该是与寒生在一起,可能与昨夜谷外的日本人有关。”吴楚山人推测道。 “丹增喇嘛说,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子夜一刻才能出现,寒生同老祖可能是找不到入口了,这样恐怕只有等到下月十五的子时了。贫道现在这就出谷去,如一时回不来的话,你们就安心的等到下次月圆之夜,贫道自会带着寒生和老祖回来的。”金道长说道。 吴楚山人知道金道长乃是白云观住持,全真教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他出谷应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好吧,金道长,我们就在谷中静候佳音,告诉老祖,两个婴儿有我和兰儿照顾,请她放心。”吴楚山人拱手说道。 “贫道告辞。”金道长转身离去了。 “兰儿,沈才华和老祖的女儿就由你来带了,看看小家伙是不是饿了,煮点稀饭给她吃。”吴楚山人吩咐道。 “妈妈。”皱皮女婴噙着眼泪小声说着。 沈才华拉着皱皮女婴的小手走出了门外,两个人光着小屁股信步在松林里闲逛,前面就是耶老的小木屋。 两人悄悄地来到了耶老的鸡窝旁,那只芦花老母鸡正在孵蛋,看见了两个婴儿,警惕的展开翅膀护住了腹部下面的鸡蛋。沈才华摇晃着脑袋,瞧了瞧四下里无人,然后望着皱皮女婴微微一笑,舔了舔嘴唇。 皱皮女婴心有灵犀,点了点头,两人“呼”的一下猛扑了过去,老母鸡吓得“咯咯”直叫,用喙拼命的来啄他们,但仍是不敌,两个婴儿迅速的各自拿了几个鸡蛋逃掉了。 松林深处,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兴高采烈的坐在了红松树下,各自磕开了一枚鸡蛋,小嘴凑上去嘬了起来。不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一枚了,沈才华大方的推给了皱皮女婴。 “咦……”皱皮女婴轻呼了一声,原来这枚蛋正是耶老用蜡封住的那颗特意加工过的蛋。 “天杀的,谁偷走了老衲的金丁香药蛋啊……”远处的小木屋传来了耶老忿怒的叫喊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闻言相视一笑,爬起身来便朝着松林深处跑去。皱皮女婴跑了几步,又折回身来抓起地上的那枚鸡蛋,然后扯着沈才华的手,两人蹦蹦跳跳的跑进了红松林的深处。 蓝月亮谷中的松林里到处都生长着各色各样的菌类,有褐色的松茸菌、油亮亮的牛肝菌,还有金黄色的伞盖鸡蛋菌等等,小松鼠蹲在松树杈上,瞪着惊奇的小眼睛望着这两个光屁股的小孩,地上是柔软的松针,成片的金黄耀眼的驴蹄草丛中冒出一只穿山甲来,正探着头在寻找着蚁穴。 两个婴儿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松林的尽头。 眼前出现了一道山涧,谷底是蜿蜒曲折的溪流,淡蓝色的溪水清澈无比,里面游动着一些泛着银白色的小鱼。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并肩坐在了绽放着野花的绿草地上,冬日的阳光温暖又柔和,湛蓝的天空有一只喜马拉雅山鹰在翱翔着,一切都那么自然与静谧。 皱皮女婴用指甲轻轻的抠去鸡蛋壳上的封蜡,眯起眼睛从小孔洞朝里面望去,发现与其它的蛋有所不同,里面是一种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并且透着一股若隐若无的腥臭味儿。她张开两排小利齿咬破了蛋壳,发现蛋壳内并没有爱吃的蛋黄,探出小舌头舔了舔,味道也是甚差,于是准备一扔了之。 突然,沈才华的身体“呼”的一下窜了起来,撞翻了皱皮女婴手中的破碎的蛋壳,整个黏液扣淋在了女婴的脸上,她急忙以手揩拭,抹的哪儿都是。 此刻,沈才华已经扑进了草丛深处,从里面拖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灰色野兔来,皱皮女婴大喜,立即爬起身跑过去,协助沈才华放翻野兔肥壮的身子,舔了舔嘴唇,认准其颈动脉就准备要下口。 沈才华闪开在侧,让皱皮女婴先吸血,自己则谦让的在旁边看着。 就在这时,盘旋在天空中的那只喜马拉雅山鹰也锁定了目标,无声无息的扑了下来。 沈才华只觉疾风突至,光线一暗,山鹰的两只钢钳般的力爪已经抓进了野兔后背的脊骨内,然后振翅飞升。 沈才华大怒,一把揪住野兔的两条后腿拼命的往下拽,皱皮女婴缓过神儿来,也扑上前攥住兔子的前腿,到口的美味岂能让老鹰夺走?同时女婴对着这只抢劫的山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发出恐吓的“哧哧”声…… 喜马拉雅山鹰根本没把这两个婴儿放在眼里,拍动着两只巨大的翅膀,朝上飞升而去,而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也横竖一条心,死死的抓牢了野兔腿不松手。 身形庞大的喜马拉雅山鹰抓着野兔,带着两个婴儿竟然一同飞上了湛蓝色的天空……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京城皇城根儿一条宁静的胡同尽头,有一座绿树掩映的四合院,青砖布瓦,雕梁画栋,暗红色的朱漆大门上镶嵌着两只斑驳陆离的铜虎头,口中衔着大门环,石阶两侧各自蹲伏着一头北派石狮。胡同的地面上铺着早已被岁月磨蚀得光滑的马蹄石,依稀保留着过去门庭若市时的沧桑痕迹,这儿曾是一座清代的王爷府。 庭院里的地面上镶嵌着五蝠捧寿图案的细鹅卵石,石缝内生长着绿色的青苔,旁边还有一口乾隆年间的古井,井边是一株有年头的石榴树。 正房客厅中堂,悬挂着毛泽东主席的戎装画像,案上摆放着两盆短叶君子兰,开着粉红色的花蕊。 “这么说,黄建国父子和筱艳芳以及刘今墨、寒生等人全部都死了?”首长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说道。 “是的,黄乾穗是中毒死的,筱艳芳开枪自杀了,刘今墨中毒后,被一个小侏儒抱着跳下了悬崖峭壁,黄建国的阴囊被明月捏碎了,必死无疑。寒生前去拦阻小侏儒,自己却不慎也一同摔了下去,我们看过,那是万丈悬崖,寒生绝对已是粉身碎骨了。”一名属下恭恭敬敬的说道。 首长沉吟着,半晌未作声,最后皱了皱眉头道:“黄家父子和筱艳芳的尸体为什么不扔下悬崖毁尸灭迹?” “首长,他们的身上,包括枪支证件等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留下,尸体估计现在早已被野狼或是鹰鹫吃光了。”属下红着脸低下头小声的辩解道。 “唉,寒生一死,线索就此中断了。”首长叹息道。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猛地被推开了,东东涨红着脸匆匆跑了进来。 “爸爸,我听说建国出事了?”她气喘吁吁的问道。 “嗯,建国在执行任务中光荣的牺牲了。”首长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真的死了……”东东顿时僵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首长不耐烦的挥挥手,吩咐属下道:“把东东带回房里去,我这儿正心烦呢。” 东东被带出门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哭着问道:“建国是怎么死的?” “被那个叫明月的小娘们把他的卵蛋给捏碎了。”首长幸灾乐祸的说道。 “我要千刀万剐了那个骚娘们!”东东破口大骂着被属下拽出了房门。 首长满脸铁青,站起身来在客厅内来回的踱着步,一面不住的叹息着。 “铃……”电话铃声猛然间响起。 首长抓起了话筒,面无表情的听着。 “你说什么!寒生没有死!而且还找到了蓝月亮谷?他现人在哪儿?”首长几乎蹦了起来。 片刻,他缓缓的放下了听筒,自言自语道:“日本人……” 首长拎起话筒,接通了日本驻京城总领馆的电话。 “请黑泽副总领事听电话。”他说。 “对不起,黑泽先生去中国南方旅游去了。”对方彬彬有礼的回答道。 首长默默地放下了话筒,这个狡猾的黑泽领事,竟然抢先一步找到了寒生,原来日本人也在打格达活佛预言的主意,哼,看来自己得要亲自出马了,他想。 首长走出客厅,来到靠近大门处的西厢房里,几名属下见到他立刻紧张的站立起来。 “那个公安部刑侦局的特工叫什么名字?”首长问道。 “冯生。”属下回答道。 “此人在整个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首长又问道。 “他与寒生他们若即若离,似乎还不是完全一路,但肯定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也许是寒生曾经救过他的父亲,出于感激之情而随之同行的吧?到了中甸后,他就与卡车离开了。”属下解释说道。 “马上拿介绍信去东长安街,到公安部政治部,调出他的全部档案材料,我要看看,”首长吩咐着,略一寻思又说道,“若问起,就说我们要调干审查。” “是,首长。”属下应道,立刻出去了。 一个多小时候后,冯生的档案材料摆在了首长的桌子案头。 冯生,中共党员,未婚,调来公安部刑侦局之前,一直在唐山市公安局刑侦科工作,此人长处是处理案件时头脑冷静清晰,逻辑思维极强,曾经单枪匹马屡破大要案,年年被评为公安系统先进工作者。缺点是沉默寡言,与领导和同志们之间的关系处理的不太融洽。另外,刑侦局介绍情况说,目前,他正私下调查一桩发生在吉林省农安县万金塔公社的恶性凶杀案,前一段与其失去了联系,昨日接到他的长途电话,说他人在云南迪庆州的中甸县医院住院,颈部受了伤,刑侦局正准备派人前往深入了解情况。 “很好,马上发文公安部政治部,这人我要了,刑侦局也不必再派人去云南,一切由我们接手处理。”首长吩咐道。 那名属下遵命立即前去办理有关手续。 首长合上卷宗,想了想,抓起电话,揿了一个秘密的国际长途电话号码。 “蒙拉差翁,我有事交你去办。”首长说道。 冬日的滇西北高原,早晚气温较凉,阳光出来后倒是暖洋洋的,十分的惬意。中甸县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冯生推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巍峨的雪山,耀眼的雪峰呈一抹金色,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转眼间,自己和小赵已经住了十余天院,小伙子归心似箭,已于昨天启程返回河北了。自己的颈部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前天部里来了电话,让他安心修养并通知他的工作已经调动,不再隶属于公安部,而是中央的一个秘密部门,两天后将会有人前往中甸同他联络。 冯生的目光落在了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小卧车驶来停下,在这边远的滇西北高原,卧车是十分少见的。 车上走下来了三个人,中间的那人约有五十来岁,国字脸,器宇轩昂,举手投足显示出威严来,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身材魁梧而彪悍,像是随从警卫之类的。 不多时,病房门轻轻的推开了,“就是他。”冯生耳边传来了院长那熟悉的云南本地口音,他转过身来望去…… 来人正是黑色卧车下来的国字脸,只见他轻轻摆了下手,随从和院长悄悄地退了出去。 国字脸犀利的目光盯着冯生,半晌,缓缓说道:“你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冯生同志?”一口标准的京腔。 “是。”冯生站直了回答道。 “这是你的调令,上面有我的签名。”国字脸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 冯生接过信封,抽出一张红头文件,看了一眼,当目光落在那个遒劲有力的签名上时,不由得肃然起敬的轻轻叫了声:“首长。” “嗯,从今以后,你就同我们一起工作了。”首长热情的伸出了手掌。 冯生赶紧双手握住,说道:“是,首长,您请坐。” 首长在椅子上坐下,亲切的目光望着冯生,说道:“冯生同志,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首长,已经完全好了,可以工作了。”冯生朗声道。 首长点了点头:“嗯,很好,冯生同志,据公安部讲,你这次来云南并不是部里的安排,你可以谈谈原因么?” “是,首长。我前段时间正在调查着一桩凶杀案,我的父亲原本是开平煤矿的掘进队长,在十年前的一起冒顶事故中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竟然还活着,在地下的矿井里以吃老鼠为生坚持了十年……”冯生的眼眶红了,热泪盈眶,接着又继续道,“一个路过开平的年轻医生冒着危险救了父亲,我们全家万分感激,父亲让我亲自送救命恩人返乡回家,正好我有点时间,所以就顺便陪同着来到了云南。” “应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名医生是云南这里的人么?”首长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他是江西人。”冯生回答道。 “江西人,为什么来云南呢?”首长问道。 “这……”冯生含糊其辞的说道,“他是探亲访友来的。” 首长笑了笑,心道,别逼急了,于是点头称赞说道:“这名医生舍己救人,真的是具有白求恩大夫的共产主义精神啊,如有机会,我也想要认识一下呢,他叫什么名字啊?” 冯生略一踌躇,但还是说出来了:“寒生。” 第三百章 喜马拉雅山鹰也称高原兀鹫,成年兀鹫体长1。4米左右,体重约十余公斤,翼展可达二三米,常翱翔于6000米的高空,牠是世界上飞得最高的鸟类之一,最高飞行高度可达9000米以上,能够轻而易举的飞跃珠穆朗玛峰。兀鹫长时间的在空中俯瞰寻找地面上的动物尸体或病残体,发现后落地撕食,是藏民天葬的神鸟,也称做“高原清道夫”。 这只雄性高山兀鹫栖息于高黎贡山脉,觅食范围可达数百公里,主要以腐肉和尸体为食,虽然一般不攻击活的动物,但有时也会饥不择食。这次蓝月亮山谷悬崖上的那只肥大的野兔其实是牠最先发现的,当其见到两个活体婴儿正要掳走牠的猎物时,不由得勃然大怒,于是迅速俯冲下来抢夺。不料两个婴儿死活不放手,牠也就顺势飞起,准备将猎物们一同带回老巢,作为母鹫和刚出世不久的鹫宝宝的食物。 兀鹫带着野兔和两个婴儿急速的升起,但是毕竟重量太大,因此无法飞的太高,只能沿着高山峡谷向西南方向前行。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没料到竟突然被这老鹰一下带起到了空中,脚下是疾驶而过的森林峡谷和苔原草甸,均吓得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抓住野兔腿,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两人冻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飞翔了多久,沈才华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下面有一条河流,再朝远望过去,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了。皱皮女婴仍旧是不敢睁眼,身上的皱皮在不停地颤抖着,小手似乎已经抓不住野兔的前腿了,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滑……沈才华两只手死死的抓着野兔后腿,轻声说道:“抱我。” 皱皮女婴睁开了惊恐的眼睛,明白了小才华的意思,于是奋力将两条小腿悠荡过来夹住了他的腰部,减轻了下坠的力量,然后松开了麻木的双手,紧紧地搂抱住了沈才华。 骤然增加了身体的重量,沈才华的双手更加吃力了,就在他咬紧牙关最后硬扛时,秃鹫开始下降高度了。 “嘶,嘶……”秃鹫口中发出一连串长长的鸣叫声,朝着热带雨林中一株高高的望天树的顶梢滑翔而去。 兀鹫通常喜欢营巢于高原上的悬崖岩壁的凹处,但这对兀鹫却是将巢穴建在了近百米高的树洞内,就在沈才华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雄兀鹫已经稳稳的落在了硕大的树洞里了。 两个婴儿摔在了硬撅撅的树洞内,身下铺的是一根根细长如剑的藏羚角和一张穿山甲的硬皮,耳边传来了急促的“哼哼”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定睛一看,均吓了一跳……一只如耶老的芦花老母鸡般大小的兀鹫宝宝正瞪大了天蓝色的眼睛,惊奇的注视着他俩…… “嘶嘶……嘶嘶……”高高的望天树下,不远处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了几声雌鹫声嘶力竭的惨叫。 雄鹫大吃一惊,双翅一振,“唰”的一声便俯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呼应声。 丛林里,雌鹫正在与一条巨大的蟒蛇殊死搏斗着,地面上到处散落着零乱的羽毛,雌鹫的前胸以及后背上已经鲜血淋淋,那是被蟒蛇的牙齿划伤的,亏得蟒蛇无毒,否则牠早就毒发身亡了。 这是一条碗口粗细的雄性金花大蟒蛇,长约五六米,褐色鳞皮上带有黄斑花纹,一只眼睛已经被雌鹫啄瞎,躯体上也留下了几道裂开的口子,向外渗着血,那是雌鹫坚硬锐利的爪子挠的。 雌鹫见雄鹫赶来增援,顿时士气大振,随即吼出更加响亮的“嘶嘶”声音,雄鹫凌空扑下,双爪按住了金花蟒蛇的后颈,尖喙猛地啄下去,竟然将其另一只眼睛也抠了出来。 巨蟒张开大嘴“咝咝”惨叫,整个身子卷曲回来,尾巴一甩,朝着雄鹫疾扫而来,雄鹫翅膀一搧,纵起三尺多高,躲过了致命的一击,然后伺机继续进攻。 可是牠俩并不知道,金花大蟒蛇也是一对儿,雄蟒在与雌鹫搏斗之时,雌蟒早已偷偷的爬上了望天树,准备去偷袭兀鹫的巢穴,抓些鹫宝宝来吃。 树洞内,皱皮女婴也好奇的望着鹫宝宝,并且伸出小手去摸了摸牠颈下的绒毛,但随即眼珠一转,目光瞥向了沈才华,嘴巴咧开阴险的一笑,探出了小舌头舔了舔嘴唇。沈才华立刻明白了皱皮女婴的意思,立刻张开了双唇,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 两个婴儿不约而同的纵身扑了过去,四只小手抓向了鹫宝宝,那鹫宝宝不明就里,还在歪着脑袋瞅着这两个没毛的小怪物,嘴里不住的“哼哼”着。 就在这时,洞口处冒出来一个硕大的金花蟒蛇头,张开了血盆大口…… 蟒蛇吃东西都是生吞的,雌蟒的口中就仿佛有股吸力一般,两个婴儿丝毫没有防备,等到沈才华感觉有异,扭头一看时已经迟了,皱皮女婴瞬间已经被大蟒蛇吞吸进了口中,只剩下一条腿还露在外面…… 沈才华大惊,双手急忙握住女婴的腿往外拽,可是蟒蛇的吞噬的力量太大了,不但拉不动,而且还一寸寸的在向内滑动着。 小鹫宝宝知道发生了危险,本能的“嘶嘶”大叫起来。 沈才华用脚蹬住了树洞口,双手拼命的往回拽着,为了皱皮女婴,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最后连同他的手、脑袋、身子,一点点的也被蟒蛇吞进了口中…… 正在望天树下与蟒蛇厮打着的兀鹫夫妇,突然间听到鹫宝宝惊恐的呼救声,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振起双翅,急匆匆的朝树顶飞去救援。 雌蟒蛇吞下了皱皮女婴和沈才华后,随即又把目标对准了鹫宝宝,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口…… “嘶嘶!嘶嘶!”兀鹫夫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了洞口,“嗤嗤”两声,兀鹫夫妇的利爪在雌蟒的后背上抓了两道口子。雌蟒大惊,忙缩回头游动到树的另一侧,然后朝树下仓惶的逃去了。 雌金花蟒蛇沿着野藤缠绕的望天树干迅速的滑下,来到了身负重伤的雄蟒蛇身边,那雄金花蟒双目已瞎,眼眶渗血,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雌蟒以自己的身子缠绕起雄蟒,然后牠俩顺着草丛悄无声息的游走了。 蟒蛇的体形粗壮而长,是世界上最大的较原始的蛇类,体内有一对发达的肺,喜热怕冷,最适宜温度25~35℃,15℃以下身体会开始出现麻木状态,摄氏5~6℃时即死亡。冬季缅甸热带雨林中的昼夜温差较大,白天蟒蛇觅食活动,夜间则身体僵硬而麻木,必须回到群居的巢穴聚堆群暖。其食性常以小麂、小野猪、野兔等为食,胃口极大,一次可吞食与体重相等或超过体重的动物,饱食后可数月不食。 雌金花蟒带着雄蟒朝雨林深处的巢穴而去。 蟒蛇的腹中,沈才华紧紧地抓住皱皮女婴的脚踝,并腾出一只手来勾住了块肺叶,空气是不缺的,不过味道又腥又酸,实在难闻之极。蟒腔壁上分泌出些许黏滑的液体渗入进了女婴身体上的皱皮内,那是蟒蛇的胃液,牠已经在开始消化食物了。 皱皮女婴开始感觉到周身痒痒的,继而刺痛,后来便麻木了,这时,原先涂抹在身上的金丁香药液开始起作用了。 耶老的金丁香,又名“黄金甲”,乃是千年干尸的鼻屎,封入受精卵中被老母鸡孵了数日,虽然还不足21天的孵化期,但已经具有了相当的疗效,尤其是当蟒蛇的消化液腐蚀了女婴的皱皮,金丁香的药力迅速的渗入了她周身的真皮内,慢慢的将皱皮剥离,最后将会完全的蜕掉,此药之所以称作为“黄金甲”,便是由此而得名。 人迹罕至的雨林深处,出现了一个山洞,四周爬满了攀藤植物,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和潮湿的气味儿,这里就是蟒蛇们的老巢。 洞口的上方有一块凸起的巨石,石上盘腿坐着一个缠头赤足老人,面皮黝黑,两只眼睛射出精光,双手青筋暴露,口中含着一支血红色的竖笛,正在吹奏着一首古怪的曲子…… 他就是蒙拉差翁,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 第三百零一章 蒙拉差翁本是泰国皇室后裔,年幼时离宫出走,不知所踪,三十年后回到曼谷,已是东南亚一带手段最为高强的降头师了。数月前,他唯一的徒弟坤威差在中国的京城死于非命,抛尸于紫禁城边的护城河里。 “破解阴阳草绝降,杀死了坤威差的是个中国民间神医生,他的名字叫寒生。”京城电话里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告诉他。 “此人在哪里?我要找到他。”蒙拉差翁恨恨说道。 “我会找到他的,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些忙。”那人说。 “可以,你说吧。”蒙拉差翁知道这是他必须要答应的。 “到时我会通知你的。”电话里发出轻轻的笑声。 两天前,他等待之中的电话终于来了,那个叫寒生的中国神医和几个日本人出现在滇西北高原,而且正在沿怒江河谷朝着缅甸这边的热带雨林中而来,目标可能是密支那。 “要我做什么?”蒙拉差翁问道。 “杀死除寒生以外的所有人,包括日本人。”那人冷冰冰的说道。 “那寒生呢?”蒙拉差翁疑惑道。 “我审问完了会交给你处置的,”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会尽快赶过来同你会合。” 蒙拉差翁先来到了缅甸密支那一带的原始森林中,对于热带雨林,他是非常熟悉的,自己在密林深处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等着猎物自行送上门来。 此刻,他一面吹着血笛,一面望着这对返回巢穴的金花大蟒蛇,眉毛轻轻的皱起,狐疑的目光盯在了那只雌蟒的身上。 咦,奇怪,这对金花蟒竟然对他的催眠血笛竟然会没有反应……印度支那一带耍蛇人善于以笛音控制蟒蛇,供自己驱使。自己的这支血笛是多年前师父传给他的,竹质笛身上已经蕴含了历代降头师的气血,因此渐渐的变成了鲜红色,威力极大。 今天早上,蒙拉差翁在密林深处找到了这处蟒蛇巢穴,用他的血笛控制了石洞内的几十条大蟒蛇,牠们将会首先出击,把寒生和那些日本人统统的缠绕束缚起来,对付这些人,根本无须自己亲自动手。 金花大蟒蛇来到了面前,警惕的望着坐在巨石之上的蒙拉差翁。 这是一对热带雨林中的普通金花大蟒蛇,竟然能够抵御血笛的魔音,完全出乎了蒙拉差翁·炳的意料,他皱了皱眉头,不受音律控制的蟒蛇是没有用处的。 血笛骤然间更换了一个曲调,方才催眠的靡靡之音变成了金戈铁马般的铿锵之声,闻着音律,石洞内缓缓爬出数十条各种花纹的大蟒蛇,个个昂起硕大的脑袋,恶狠狠将那两条受伤的金花大蟒蛇围在了中央。 金花蟒夫妇已经有伤在身,尤其是雄蟒双目已瞎,身上被兀鹫抓开了数道裂口,几乎完全丧失了自卫能力,若不是雌蟒缠绕着身躯将其带回,牠是必死无异,恐怕这时早已成为了食腐肉的兀鹫或是被丛林里的其它动物给吃掉了。 雌蟒恐惧的望着逼近的蟒群,身子在微微发着抖,此刻雄蟒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牠挣脱了雌蟒的缠绕,用脑袋拱着雌蟒,让其不要管牠,赶紧自己逃命。 雌蟒爱怜的目光望着雄蟒,牠无论如何也舍弃不下,于是昂起了头,张开了嘴巴,盯着那些血盆大口的同类,蓄势做殊死一搏。 此刻雌金花蟒腹中的皱皮女婴已经开始蜕皮了,原本是如同沙皮狗般的皱褶表皮逐一爆裂,沈才华手中握着女婴的脚踝一松,竟然滑脱了,他赶紧再抓,却只抓住了半只脚底板,可也就是这样,使得他手掌内心包经的劳宫穴紧紧地贴住了皱皮女婴足少阴肾经的涌泉穴上…… 《黄帝内经》中记载:“肾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意为肾经之气犹如源泉之水,来源于足下,涌出灌溉周身四肢经脉。劳宫穴又称“鬼路穴”,鬼,与天相对,指地部,路,道路也,意指穴内气血物质来自于地部,故名鬼路。 郭公葬尺内凝聚着郭璞全部的祝由神功,阴错阳差的为两个婴儿分而吸之,所以造成,一是二者分离不能融合,二是两个孩子均不会导气运行,所以始终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尽管如此,祝由神功内在的磁场,也足以使得雌蟒的神经不受血笛的影响和控制了。如今在雌蟒蛇体内,鬼路涌泉两穴相通,遂骤然产生巨大的吸力,来自皱皮女婴的那部分祝由之气涌泉逆行入沈才华手掌之鬼路,祝由神功的能量场骤然贯通,沈才华的身子顿时燥热难忍,于是便拽着皱皮女婴往回退,慢慢的退回到了雌蟒蛇的颈部,沈才华团起翻了个身,眼睛已经可以自雌金花蟒那张开了的嘴巴里望出去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巨石之上盘腿大坐着的蒙拉差翁·炳…… 血笛的曲调中发出了急促的单音阶,蟒蛇群呼的一下朝着金花蟒蛇夫妇猛扑了过去,口中血红色的长舌信子猛烈的抖动着,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沈才华体内虽然贯通了郭公葬尺的祝由功力,但却不识导气运行之法,更是连一句巫咒也不懂,因此并无实战功效。 蟒蛇群扑到了近前,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祝由磁场。 蟒蛇的头部生有一对凹陷器官,对红外射线以及生物磁场非常敏感,因此也称为红外线磁场感受器。 当牠们头部的感受器伸进沈才华那紊乱无序的祝由磁场范围内时,神智突然间清醒,脱离了血笛曲调的控制,俱是奇怪的望着忿怒的金花蟒蛇,自己干什么来了?缩回脑袋后,又接收到了血笛魔音,遂变得凶神恶煞,复又冲进圈内……如此反复不已,形态如同舞蹈一般。 蒙拉差翁·炳眨了眨眼睛,咦,真是太蹊跷了,这些蟒蛇不但不遵笛音去奋力进攻,反而竟然围着金花蟒跳起舞蹈来了……蒙拉差翁·炳骤然加大了功力,血笛的音调猛然间抬升了八度,众蟒蛇群情亢奋、眼睛血红的涌向了金花蟒蛇夫妇。 但是牠们一挨近金花蟒咫尺时,却仍旧再也靠不近前了。 蒙拉差翁·炳勃然大怒,血笛发出刺耳的尖啸,他的嘴角也慢慢的渗出了鲜血,使出了多年不用的血降功。 蟒蛇们疯狂了,争先恐后的扑上前去。 祝由磁场在沈才华的奇经八脉内不停地流转,他感觉到闷热难当,于是便一手勾住雌金花蟒的口腔下膛大牙,一手拽着皱皮女婴的脚板,爬回到了蟒蛇的口腔里。 雌金花蟒感觉口中异物蠕动,咽了两下没能吞得下去,而且又噎又痒,于是往外呕吐,竟然将沈才华连同皱皮女婴一同吐了出来……两个婴儿摔在了地上,疯狂的蟒蛇们张开血盆大口不约而同的咬向他俩…… 蒙拉差翁·炳见状大惊,金花蟒竟然吃了两个孩子!笛声骤然一停,众蟒蛇一下子糊涂了,也跟着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紧接着血笛发出了轻柔的靡靡之音,所有的蟒蛇顿时眼皮耷拉下来,均昏昏欲睡,也包括那对金花蟒夫妇。 孩子还是活着的,只见胖胖的小男孩慢慢的爬起,站在了地上,然后是那个肌肤光滑细腻如玉的小女孩…… 沈才华惊异的望着皱皮女婴,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的女婴皮肤粉嫩中透着青白,一尘不染,就像是玉雕的人儿,五官清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异常的清澈,但见她冲着小才华莞尔一笑,露出来两个好看的小酒窝,两排尖利的牙齿依旧是白森森的,小舌头探出,如往常般的舔了舔嘴唇,依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皱皮女婴,沈才华几乎已经看呆了。 蒙拉差翁·炳大喜,这一对小人简直是天赐与我,自己耽于练血降功,虽然成就了一代降头宗师,但始终没有子嗣,尽管收了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坤威差,却还被人给杀了,可惜了自己一身的巫术,没有了传人。 “哈哈,孩子们,你们好哇。”蒙拉差翁·炳笑呵呵的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婴儿的面前。 蒙拉差翁这个皇室姓氏本是华人后裔,此族裔之人基本上都懂得些汉语,乍见这两个孩童身材与相貌,蒙拉差翁·炳猜测其为华人,因此开口便以普通话询问之。 沈才华与皱皮女婴相对一视,异口同声的轻声说了句:“妈妈。” 蒙拉差翁·炳呵呵大笑道:“太乖巧啦,不过我是你们的炳爸爸,不是妈妈。” 两个婴儿并不明白“炳爸爸”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又相互看了一眼,复述道:“炳爸爸……” 蒙拉差翁·炳简直是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双臂,想要拥抱亲吻两个孩子:“来来来,炳爸爸抱。”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相视一笑,咧开了嘴巴,伸出小舌头各自舔着嘴唇。 “哦,你俩一定是在蟒蛇腹中饿了,可是吃点什么好呢?”蒙拉差翁·炳眉头皱起苦苦的思索着。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突然间双双跃起,扑到了一条昏昏欲睡的黑纹大蟒蛇的身上,对准其颈部“喀嗤”两声,锋利的牙齿咬穿了又厚又韧的蟒皮,鲜血涌出,两个婴儿忙不迭的俯在蛇身上吮吸起来。 蒙拉差翁·炳大吃一惊:“啊……吸血婴!” 东南亚的降头术中有一种极邪恶的血婴降头,是要找到因血崩而死的临产孕妇,剖开肚子取出婴儿,然后火烤母亲的下颚,每日以滴出的尸油喂养婴儿,七七四十九天后,那婴孩便可以饮血为生,不再食用奶水和五谷杂粮了,这样的吸血婴怨气冲天,虽说生长发育的犹如老头,再也长不大了,但却是十分厉害,异常的凶恶,难道这两个漂亮的小孩竟是什么高人豢养的血婴降头么? 蒙拉差翁·炳疑惑的望着两个婴儿,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黑色的琉璃瓶,掀开瓶盖,里面盛着一些黄褐色的粘稠膏状物,那是自己珍藏的陈年尸油。 第三百零二章 “尸油”是尸体在高度腐烂时脂肪成油状溢出(一般死者较肥胖),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里,停放数日未处理的尸体上可以见到表面光亮亮的好像被油浸泡过一般。在泰国一些小镇的传统集市中,很容易会发现地摊上摆着一罐罐橙黄色、类似花生油的小瓶子,小贩说这就是尸油,价钱也高低不一。 当然那些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尸油必须由降头师亲手炼制,工艺虽不是十分的复杂,但降头师的功力越强则尸油的质量也就越好。一般做法是将死尸架设在法坛之上,然后在法坛下点燃香木熏尸,尸身上滴落的液体即是尸油。另外还可以用白色的蜡烛在死者的下颚部位烧烤,将滴下的尸油收集入小瓶子里,当然更为简便的方法是到死人的棺木底板上去刮,不过质量也就难以保证了。 尸油是用来驱动降头巫术中“鬼降”的,施术的巫师提炼尸油,并念出咒语,死婴的灵魂(小鬼)就会终生为施术者所控制,并会不情愿的为施术者去战斗不止,直到遇见高手,被其收服而魂飞魄散,因此小鬼一般都会憎恨主人。初炼成的小鬼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施术者须用人类的鲜血喂养之,并对其施术。炼成后的小鬼大多为鲜红色,异常凶猛,此时施术者其实也非常危险,一旦自己的“鬼降”稍有差池,小鬼会得到机会逃脱控制,然后便会对施术者进行疯狂的报复,令其死于非命。 蒙拉差翁·炳乃是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自然是此道中之高手,他的这瓶尸油来之不易,是取自一个死于血崩的人妖尸体。 在泰国早年间,由于战乱影响导致所有成年男子必须去打仗,这时就有人发现了有一种野草,当地人管这叫“女儿草”,经常吃可以使其男性特征退化,胸部逐渐丰满,声音变细,喉结消失等等。很多男子为了不去当兵而选择吃“女儿草”,冒充女人,等其战乱过后,停止服用再恢复男儿身。 后来,随着西方现代医学的传入,泰国北方地区出现了变性人(外生殖器做了去势手术,类似于中国的太监),同时服雌性激素,虽仍然是“男人”,但是胸部隆起,腰肢纤细,完全丧失了生育能力。泰国人妖大都很漂亮,唯一外表上与女性的区别在于通常手脚较大,声音略粗一些。 在泰国,人妖在法律上是界定为男性的。 但蒙拉差翁·炳的这具人妖尸体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妖,而是双性人,体内外同时具有男女双性器官,也就是动物学意义上的雌雄同体。虽然世上两性畸形的人并非没有,但是此人妖竟然能够自行受精、怀孕并且分娩,这种在人世间则是极为罕见的了。 蒙拉差翁·炳,一代降头宗师,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瓶从人妖尸身下颚烤滴下来的尸油质地纯净,功效显著,如果两个婴儿已是血婴之身,那么必然会对尸油和巫咒作出反应,若不是,则可以令其暂时失去神智,待自己慢慢设法调教。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在“嗞嗞”的吮吸着黑斑蟒蛇的鲜血,身后面的蒙拉差翁·炳悄悄地用手指抠出少许尸油,在两个婴儿的后背上抹了一点,然后盖好了瓶盖,小心翼翼的揣回了怀里。 蒙拉差翁·炳口中念起了巫咒,同时注意观察着两个婴儿的反应。他念完了一遍“小鬼降”,谁知他俩竟然毫无反应,仍在不停地吸食蟒血,弄得小嘴巴都是红红的。 蒙拉差翁·炳心中暗暗吃惊,这两个小家伙看来并不是什么高人豢养的血婴,但又何以泰然无事呢?看来必须要使出至高无上的血降功了。于是他又拿出怀里的小琉璃瓶,揭开盖子后,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入了瓶中,与尸油融合在了一起,原先膏状的黄褐色尸油慢慢变成了艳丽的玫瑰红色液体。 蒙拉差翁·炳晃了晃琉璃瓶,然后轻轻的蹲下身来,一手扯住沈才华的耳朵,朝耳道内灌进去了少许,之后同样的给那个女婴也灌了些进去。 两个婴儿都在全神贯注的吮吸着,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饱餐了,所以对蒙拉差翁·炳的小动作根本未加理睬。 血笛又吹奏了起来,一首怪异的曲调,不过人的耳朵听不见,因为它是次声波,已经低于了20赫兹,而人耳只能听到20赫兹以上到20000赫兹的声波。 皱皮女婴首先做出了反应,她体内的祝由磁场已经基本上由涌泉穴经鬼路劳宫输入了沈才华的体内,因而承受不住血笛邪恶的次声波反复催动耳鼓内的尸油,骤然间变得神志不清,眼前出现了老祖的幻觉。于是她慢慢的松开了嘴巴,爬起身来,朝蒙拉差翁·炳走去,轻轻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口中轻轻的呼唤着:“妈妈……” 沈才华此刻体内虽然已经贮存了郭公葬尺内的全部祝由磁场,但却不知如何导行,如同沉睡着一般,始终无法开启,但毕竟有着祝由磁场护体,所以神智是忽迷忽醒。他也慢慢的站了起来,茫然的望着蒙拉差翁·炳,眼前一会儿是缠头赤脚的黑面皮老头,一会儿又是刘今墨和朱彪的影像,最后定格变成了沈菜花。 “妈妈……”他也随即上前抱住了蒙拉差翁·炳的另一条大腿,眼泪簌簌的流淌了下来。 蒙拉差翁·炳满意的笑了。 蒙拉差翁·炳怀抱着两个婴儿,纵身跃上了巨石,盘腿坐在了那儿,伸手解开了鼓囊囊的白色缠头,然后一晃脑袋,满头的青丝飘洒下来…… “妈妈……”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感觉到了蒙拉差翁·炳身上的女人气息,不约而同的喊叫着。 “哈哈哈……”蒙拉差翁·炳狂笑了起来。 他的这一支皇族是很久以前从中原迁徙来暹罗北部清迈府的,据说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所以一直不露声色的隐居在丛林中。族中世代的遗传之中有一个秘密,就是若干代之后将会出现一名双性人,即是现代医学上所说的隔代遗传。族中历来的约定就是一旦生育出了双性人,养到九岁后必须杀死深埋,因为这样便可避免在这一代再生下同样的怪胎。蒙拉差翁·炳就是这样的一个双性人,家族中曾与泰国皇室联有姻亲,故族中姓氏前面均冠以“蒙拉差翁”,而其中原时的姓氏则慢慢的被人们遗忘了。 炳的童年是在皇室北部的一个皇室行宫中度过的,快乐而无虞,直到他满九岁的前一天,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油灯下,母亲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我必须得走吗?”炳含着眼泪问母亲。 “走吧,孩子,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记住,永远不要再回来。”母亲痛苦的说道。 “我能去哪儿呢?”年幼的炳感到孤独无助。 “随便去什么地方,总之走的越远越好。”母亲泪流满面,紧紧地拥抱着他。 “我们祖先原籍在中原什么地方?”炳问道。 “据说是在山西,河东闻喜郭氏。”母亲告诉他说。 炳走了,就在那个风雨之夜,他毅然的迈进了东南亚的热带丛林。三十多年后,当他再次回来时,才知道在他离家的第二天,族长带着人来杀炳,但是找不到,于是便逼迫母亲自杀了。 炳一怒之下,给族长等人下了最邪恶的血降头,尽管他们找来了几个当地有名的降头师,但无一人能解,最后连降头师本人也搭上了性命,族长等人也接二连三痛苦的死去,炳终于报了仇。 血降头是东南亚最邪门的巫术,练此术者终生绝育,炳即使是两性人,却再也无法自行受精怀孕了,所以至今仍无子嗣,今天偶然得到了这两个如此乖巧的婴儿,一并同时激发了他的父爱和母爱,此刻的蒙拉差翁·炳感到幸福从天而降,他决心要抚养这两个婴儿,传授降头术,让他们将来可以横行东南亚。 第三百零三章 望天树下,篝火早已熄灭了,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及酒瓶子,上面爬满了火红色的蚂蚁,大树后,围成一圈有四五坨大便,十余只屎壳郎正在热火朝天的搬运着。 鬼冢蹲下身子,鼻子凑在屎坨上嗅嗅,回头对黑泽说道:“屎的,男人的,消化的,正常,他们走了大约的,一个小时。” 黄建国“扑哧”一声乐了,不无讽刺的说道:“教主,你真是厉害,连男人女人屙的屎都能分辨的出来。” 鬼冢脸色严肃的说道:“男屎的,酒精还有酶的发酵,酸酸的,蜣螂的喜欢,女屎酸的没有,臭的大大的,蜣螂的不喜欢。” 黄建国愣了,他也得佩服鬼冢观察的确很仔细。 黑泽点点头,说道:“很好,我们跟在后面,保持距离,不要让他们发现。” 鬼冢走在了前面,用他那灵敏的鼻子继续追踪,黑泽和黄建国在中间,老鬼依旧是断后,先后朝雨林深处而去。 “我也闻到了有股淡淡的腥臭味儿。”黄建国皱着眉头说道。 “河童的,气味儿的特殊,奇怪的,猴子臊气的有。”鬼冢疑惑着说道。 猴子?不会是那个拉玛古猿吧……黄建国心中胆虚的伸手进衣袋里,紧紧地握住了那两枚手榴弹。 热带雨林里闷热潮湿,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汗味儿引来了丛林中的蚊子群,黄建国裸露的皮肤上叮满了大包。 唉,遭罪了,回想起在婺源深宅大院里过的滋润日子,一去再也不复返了,对了,还有明月,当自己第一眼看见她,简直惊若天人,世上竟有如此清纯的女孩子,回想起那天夜晚,与她在花草丛中的野合……黄建国感到胯下竟然有些勃起了…… 不对啊!自己的卵蛋不是已经没有了么?如何还能硬得起来呢? 此刻,黄建国感觉到裤裆里黏黏的,赶紧伸手进去一摸,哇!竟然满手都是鲜红的血…… 他赶紧大叫了一声,然后解开腰带,褪下了裤子和裤衩…… 黑泽等人闻声站下,凑近前一看,那瘪瘪的阴囊皮上扒着四五条暗红色的旱蚂蝗,龟头上也叮着三条,正在拼命的在海绵体上吸血…… “这是热带雨林旱蚂蝗,它的吸盘可以麻醉神经,令人丝毫觉察不到,吸饱后会自然脱落,皮下毛细血管需要过一会儿,血小板才能凝固。”黑泽解释说道。 黄建国长叹一声,伸手去拽,不料旱蚂蝗的吸盘将皮肉吸附得牢牢的,根本扯不下来。 鬼冢嘿嘿一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后用火苗去燎那些旱蚂蝗,那些暗红色的小东西忍受不住高温,纷纷松开了吸盘,掉落到了地上。 黄建国弯下腰一个个的拾起来,一股脑儿的丢进了嘴里,愤怒的将它们“嘎嘣、嘎嘣”的咬碎,鲜血顺着他的口角边汨汨淌下。 黄建国舔了舔下唇上的鲜血,顿感腹中饥肠辘辘,“再吃点肉吧。”他说。 黑泽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于是大家坐下来打尖。 老鬼从背囊里取出带来的小冢大腿上的肉,已经所剩不多了,众人遂分而食之。 “接下来,我们就要打些野兽来吃了,口感或许会差些。”黑泽叹息着。 “可惜缺少点辣酱。”黄建国咽下小冢的最后一根脚趾,然后将趾甲吐出,惋惜的说道。 休息片刻后,黄建国一行人继续上路。丛林里越发阴暗了,他们沿着一条小溪往前追踪着,水边到处生长着深绿色的青苔,又湿又滑。 “丛林里路的没有,沿溪水走,吴中校,经验的有。”鬼冢解释道。 一直走到了太阳落山,密林里升腾起白色的雾霭,四下里已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溪水边又发现了几只空罐头盒和几只烟蒂,鬼冢鼻子不住的翕动着。 “他们的,这里的休息,前面最多的一小时。”鬼冢说道。 “鬼冢,找个地方宿营,篝火一定要隐蔽。”黑泽吩咐道,热带雨林里瘴气肆虐,不燃篝火是绝对不行的。 “女屎的有。”鬼冢拨开灌木说道。 黄建国默默地站在一小坨金黄色的粪便面前,他知道,这一定是明月的排泄物,并由此联想到她那光滑细腻和透着淡淡馨香的肉体,嘴里不由得发出一连串的冷笑,有朝一日,我定会把她的肉烤来吃,味道肯定是远超小冢的。 “那边,山洞的有。”鬼冢手指着侧前方的崖壁,那儿隐约露出一个洞口,周围爬满了鸡血藤。 黑泽点点头,有山洞遮风避雨是再好不过的了。 山洞里黑黢黢的,鬼冢揿亮了手电筒往里照去,石洞很深,看不到尽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黄褐色的骨头,他伸手捡起一根,凑到鼻子前嗅嗅,然后说道:“这个,人骨的。” “人骨?”黄建国忙问道。 “锁骨的,很久了。”鬼冢随手扔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吱吱……”仿佛有什么动物被惊动了,石洞的里面发出了响声,黄建国伸手紧紧握住了衣袋内的手榴弹。 再向洞里面走,地上的散落的人骨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发现了几个骷髅头。 “那是什么!”黄建国突然手指着前方,紧张的说道。 手电光下,几只黑白毛相间,如家猫般大小的动物站成了一排,惊奇的望着他们并同时用力的踱着脚爪,随即尾巴翘起,前足倒立了起来…… 黄建国定睛细看,原来不过是些丛林中的小动物,于是笑了笑,放心的走上前去,同时对黑泽说道:“我来捉两只烤来吃。” “危险的……”鬼冢在一旁提醒道。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几只小动物的肛门里“噗”的各自射出一股奇臭无比的黄色液滴烟雾,将黄建国团团笼罩住了。 黄建国顿时感到胸中一阵窒息,紧接着身子一软,慢慢的倒了下去,耳边依稀听见鬼冢的声音:“臭鼬的,那是。” 黄建国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鬼冢,把他搞醒。” 鬼冢上前正欲施救,此刻,黄建国竟然慢慢的自行坐了起来,鼻子快速的翕动着,嘴巴张开大口大口的吞吸着那团黄色的臭烟…… “我的明白,普通臭鼬的不是,尸鼬的是。”鬼冢恍然大悟道。 黄建国一阵猛吸,黄烟散去了,他也随即站立起来,转身对鬼冢说道:“这气味真的是沁人肺腑啊。” 鬼冢微微一笑,说道:“建国君,牠们的,尸鼬的干活。” “尸鼬?”黄建国不解的问道。 “这洞里死尸的很多,腐肉,臭鼬的喜欢,天长日久,变异成尸鼬的,放出的气体,尸气的。”鬼冢解释说道。 “哪儿来的尸体?”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黑泽顿了顿,面色严肃的说道:“看来我们已经来到了野人山,这里,支那远征军死了几万人,而我们帝国陆军也损失了两万多士兵。” 老鬼单手抽出那半截子“观世正宗”武士刀,咧开嘴巴挥刀砍向那些尸鼬。 “吱吱……”尸鼬们“唰”的调头向洞深处落荒逃去,老鬼挥舞着刀紧跟着追上去。 石洞深处果然有许多黄褐色的骨骸,由于洞内潮湿,棉织物都早已腐朽,识别不出死者身份,惟见地上散落的一些锈蚀的枪支,里面有美制卡宾枪,也有日本造三八大盖步枪。 “这里的尸骸,敌我双方的都有,看来应该有过残酷的一战啊。”黑泽淡淡的说道,目光瞟了黄建国一眼。 黄建国瞅在了眼里,随即开口说道:“这些中国人都是些顽固的国民党反动派,死了好,只是我们日本军人也牺牲了很多,埋骨异乡,我的心里有些难过……” “嗯,建国君,你能这样想,很好,我很欣慰,回到东京以后,你在做移植手术的同时,可以秘密的加入日本国籍。”黑泽赞许的说道。 “那可是求之不得呀。”黄建国故作兴奋地说道,哼,只要太极阴晕发起来,谁稀罕。 篝火生起来了,驱散了四周的潮湿气,老鬼拎着两只臭鼬的尸体到小溪旁剥皮开膛,特意将两个臭腺割下直接丢进了嘴里,满意的咀嚼着。 清洗干净后,用木棍穿起,回到山洞口撂在了篝火上烤,随着肥油脂肪“嗞嗞”作响,一股焦香味儿飘散到了空气中。 山洞对面的野芭蕉林中,一个清癯干瘦的身影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第三百零四章 小溪的上游,转过河谷,山峰的背面是一片茂密的楠木林中,其中生长着一株巨大的红木,上半部已经被雷击毁,惟有下半截经历了百年风雨,依然不朽的矗立在那儿,每当深夜都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木酯香气。 树下的这片山坡上,一座座的坟包在灌木丛的遮蔽下默默无闻的掩藏了数十年,那里埋葬着无数的中国远征军将士。 卢太官、寒生等人就在这株巨树下露营,点燃了一堆篝火,众人围着火堆坐着,听卢太官讲述着中国远征军那段凄惨悲壮的历史…… 1942年夏,十万中国远征军战事失利后,除孙立人将军率38师一部突入印度外,主力在杜聿明长官的带领下北撤闯入了蛮荒之地野人山,踏上了死亡行军之路。 部队轻装闯入了原始森林,向胡康河谷撤退。野人山荒无人烟、荆棘纵横、毒蛇猛兽四处出没横行,尤其是森林里的旱蚂蟥和毒蚊叮咬瘴疠肆虐,携带的粮食吃完了,先是杀马充饥,马肉吃完后,就只好打野猴或捉活蛇、老鼠、青蛙等小动物果腹了。捉不到动物时,就吃野芭蕉的根或是野果、树叶。吃不认识的东西前先在嘴里嚼一嚼,如果发麻就证明有毒,赶紧吐出来。很多士兵都是因为吃下有毒或者不干净的东西后大泄大吐不止而死的。 当时正值雨季来临,路滑泥泞,步履维艰,很多人染上疟疾、回归热、破伤风等疾病,每一天饿死、病死或是吃毒果而死的军士无数,沿途尸臭数里,白骨累累。在那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里迷路折磨了两个多月后,士兵们都变得没有人形了,蓬头垢面人鬼难分。中国远征军半数精锐就葬身在了野人山这里,抗日名将第二零零师师长戴安澜将军以身殉国,也长眠在了这里。 “6000名伤兵走不动了,朝长官要来最后的几桶汽油,大家层层叠叠的趴在一起,淋在身上点燃自焚了……”卢太官说到这儿竟低声抽泣起来,一面呜咽着唱起了中国远征军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卢太官呜呜的失声恸哭,军歌嘎然而止……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冀鲁吉黑次第平, 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幽暗的树林中传来了如风吟一般悲壮的和声…… 卢太官默默肃然的立起身来,众人的目光也望向了黑黝黝的树林间…… “呜……”山风起处,枝叶飒飒作响。 “是中国远征军不朽的灵魂吧?”寒生心中充满了敬意。 月色如水,树林深处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几个蓬头垢面、发须垂肩的野人出现在了灌木从中,他们腰间系着块野兽皮,上身赤裸着,手中端着美式卡宾枪。 保镖们急忙抽出腰间的手枪,卢太官伸手制止住了他们,然后面向那几个野人,轻声说道:“中国远征军第38师中校团长吴太官。” 无言的沉默…… 卢太官看不清那些野人的相貌,但他心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口中轻轻的唱起了少将师长戴安澜将军的《战场行》: “弟兄们,向前走! 弟兄们,向前走! 五千年历史的责任, 已落在我们的肩头, 已落在我们的肩头。 日本强盗要灭亡我们的国家, 奴役我们的民族。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只有誓死奋斗, 只有誓死奋斗, 只有誓死奋斗!” 野人们呜呜的哭了,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慢慢的走上前来…… “你们是……”卢太官柔声的问道。 “长官,我们是远征军第五军200师的,我是少尉连长戴秉国,长官,你们终于还是来了……”为首的野人站直了身子,泪流满面,恭恭敬敬的向卢太官行了个军礼。 卢太官惊呆住了,口中支支吾吾道:“你们……还活着……” “是长官,民国三十一年五月,戴将军临终时命我连留下来收殓并看守着远征军死亡将士的遗骸,他说抗战胜利后,中国政府会派人来接他们的尸骨返乡。”少尉戴秉国说道。 “你们就在这儿一直等了这么多年!”卢太官惊呆了。 “长官,现在是民国多少年?”戴秉国问道,持安徽口音。 “1976年,”卢太官顿了下,然后接着说道,“民国六十五年。” “啊……已经三十四年啦!”戴秉国茫然长叹着,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为什么不回国呢?”卢太官问道。 “长官,我们一直在盼啊,望眼欲穿,等着上峰派人来接我们和这些遗骸回国,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命令始终没有来……”戴秉国难过的说道。 卢太官幽幽说道:“唉……国军已经败走了台湾岛,如今早已是共产党的天下,你们不知道么?” 戴秉国愣住了,磕磕巴巴的说道:“你是说中国已经不是蒋委员长的了?你们不是上峰派来接我们回国的?” 卢太官沉默半晌,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现实:“你们早已经被遗忘了。” 篝火噼噼啪啪的爆响着,人们都沉默了,惟有“呜呜”的风吟声,如泣如诉。 “你们连还有多少人?”良久,卢太官轻轻的问道。 “报告长官,五个。”戴秉国回答道。 “只有五个?”卢太官惊讶道。 “是的,长官,民国三十一年,我连奉命留守这里的时候是整编制,共有234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了,其余的都死了。”戴秉国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你们受苦了。”卢太官心酸的望着衣不蔽体的他们叹息着,然后说道,“你们可以回家了。” “是命令么?长官。”戴秉国并拢双腿立正问道。 “是的,我吴太官中校,奉中国远征军第38师师长孙立人将军之名,命200师戴秉国少尉率部即刻返回中国。”卢太官庄严的说道。 “是,长官!”戴秉国和其余的四名军士立时嚎啕大哭起来…… 寒生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了,篝火那边,明月早已经如同个泪人一般。 卢太官吩咐保镖将背囊内所有的罐头食品和烟酒等统统拿出来给他们食用。 “三十多年了,第一次喝到了家乡的酒啊。”戴秉国晃动着手中的古井贡酒瓶感慨的说道。 “你是安徽人?”卢太官问道。 “无为练溪乡。”戴秉国深吸了一口大前门香烟,自豪的说道。 “原来是戴安澜将军的老乡啊,他们几位呢?”卢太官询问道。 那几个士兵闻言纷纷报来:“安徽桐城。” “我也是安徽桐城,罗岭的。” “湖南邵阳。” “江西婺源。” 寒生心中猛然一凛,忙望向那个满面斑白胡须的老者,尊敬的说道:“你好,你是婺源人?” “婺源文公山黄村。”老者说道。 寒生心中一喜,忙道:“我姓朱,也是婺源的,南山镇人,老表,咱们是老乡哩。” “啊,小老表,快给我说说江西老家的事情。”老者迫不及待的说道,甚至呛了一口酒。 “老伯,您贵姓?”寒生问道。 “免贵姓黄。”老者道。 “姓黄?那您与黄乾穗是本家?”寒生惊讶道。 “黄乾穗?我有个堂弟是叫黄乾穗,小名都喊他‘千岁’的,你认识?他现在好么?”老者手指上夹着烟卷,微笑着说道。 “黄乾穗,他死了。”寒生淡淡的说道,那天晚上黄家父子在悬崖上的情形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堂叔,黄老爷子还健在么?”老者接着问道,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乡思。 “他也死了。”寒生答道,心中叹息着,唉,竟然被儿子和孙子给活活的埋进了太极阴晕里。 “文公山下有座无名庵,庵中有个师太,也不知道都还在不在了?”老者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无名师太也死了。”寒生说道。 “哦,真是世事沧桑啊,对了,小老表,你好像对我们黄家的事儿知道的不少啊?”老者有点疑惑的问道。 “黄乾穗是婺源的县太爷,他家的事儿老百姓自然议论的多些。”寒生认为有些事情还是不便启齿。 “你对黄村还知道些什么?”老者兴趣盎然的接着问个不停。 “黄乾穗有个儿子,叫黄建国,前几天在怒江河谷还见到他了,不过他现在和日本人混在了一起。”寒生说道。 “啊,竟有这等忤逆之事?”老者眉头一皱道。 “寒生说的不错,我们都看见了,那小鬼子还他妈的是米久留师团的呢。”卢太官在一旁插话说道。 “畜生!黄家子弟怎么能和小鬼子混在一起呢?我要见到他,非得废了他一条腿不可。”老者涨红了脸,恨恨不已道。 寒生瞥了一眼明月,看到她叹息着站起身来,一个人默默地朝着溪边走去,她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卢太官望着戴秉国,若有所思的问道:“少尉,你的连队里有没有湖南羞山籍的兵?” 戴秉国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长官。” “唉,茫茫丛林,我的那些桃花江吴家子弟,你们究竟魂归何处?”卢太官自言自语的叹息着。 “桃花江?”戴秉国脸色喝得通红,嘴里面哼起了一首卢太官熟悉的曲子:“桃花江是美人窝,桃花千万朵呀,比不上美人多……” “咦?少尉,你怎么也会唱我们家乡的歌?”卢太官诧异的问道。 “长官,我们几个都会唱。”戴秉国少尉微笑着说。 “这是我们家乡桃花江的歌,谁教你们的?”卢太官说道。 “秃头老妇。”几个士兵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第三百零五章 卢太官闻言一愣,忙问道:“秃头老妇在哪儿?” 戴秉国摇了摇头,说道:“已经好些年没有再听到她唱歌了。” “少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卢太官追问道。 “长官,有一年的秋夜,我记得月亮又圆又大,每当这时都会勾起士兵们的思乡之情,大家思念着家中父老和妻子儿女,无一不潸然泪下。这时,听到了对面山峰桫椤林中若隐若无的飘出了女人的歌声,大家都惊愕不已,这杳无人迹的原始密林深处绝不会有女人的,一定是鬼魂的声音。我带着士兵蹑手蹑脚隔着山涧望去,看见月光下对面的山坡上站着一个秃头女人,身旁还有一只长满了金毛的母山猿,怀里抱着一只吃奶的小山猿。 我们都愣住了,放下了手中的枪支,静静的肃立在那儿,默默地倾听那个秃头老妇唱歌,唱的就是这首《桃花江是美人窝》,曲调优美,音质甜脆,我们都听的痴了,谁都不愿意打扰她们……”戴秉国少尉回忆道。 “那后来呢?”卢太官急切道。 “那秃头老妇忧伤的唱了好几遍,然后与山猿钻进了丛林里消失了。第二天夜里,我们又去那儿守候着,希望能够再次听到秃头老妇迷人的歌声,可是从此再也没有见到她和那对山猿母子了,后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将整首歌都唱会了。我们断定,她大概是一个怨妇的鬼魂,也许是千里迢迢由家乡来这里寻找丈夫或是儿子的,是咱们中国远征军哪位士兵的家属,就像古时候孟姜女寻夫一样。”戴秉国似乎触景生情,眼圈都红了。 卢太官长叹一声,道:“不错,她是来寻桃花江那64名羞山吴家子弟来了。” “她难道不是鬼魂么?可是一个女人如何能够穿越这蛮荒的原始密林……”戴秉国疑惑的说道。 “她是我的婶娘,我这次就是来找她的,”卢太官默默地望着篝火,添了两根树枝,口中小声的哼起了那首家乡小调:“我听见人家说,桃花江是美人窠,桃花千万朵呀比不上美人多……” 戴秉国少尉和那几个士兵也跟着轻轻的和唱了起来,凄婉的曲调里充满着浓浓的乡情…… 许久,戴秉国疑惑着小声说道:“长官,和白眉长臂猿一起的那个人身猴面动物是什么啊?” 卢太官扭头看了看,道:“哦,牠是河童。咦……河童跑去哪儿了?” 一名保镖回答道:“老板,先是明月往小溪边去了,后来河童也跟过去了。” 卢太官点点头,吩咐道:“去个人瞧瞧,别出什么事。” “是。”那名保镖站起身来,匆匆离去了。 连日来在闷热的原始密林中行路,明月浑身上下汗渍发黏,感到有些龌龊不堪,于是她避开了众人,走到了小溪的上游,找了一处隐秘的所在,脱去全身的衣服,跳进了凉爽的溪水中。 皎洁的月光,静谧的森林,淡淡的薄雾,低低的虫鸣…… 明月轻轻撩起清凉的溪水,她那丰满苗条的身体融入在了淡淡的月色里,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撒满了晶莹的水珠,恰是无数个月亮在闪烁,此刻的她,仿佛就像是一个山林里的美丽精灵,在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 “真好看啊……”一句惊羡赞叹飘进了明月的意识里。 “谁?”明月警觉的回身望去。 溪水岸边的丛林下,月光里,一个丑陋猥琐的身影局促的站立在那儿,双眼痴痴的盯着她赤裸的身体,一股腥臭味儿散发到了空气中,胯下尖尖的阳具已经直挺挺的勃起…… “河童!你……怎么偷看别人洗澡?”明月一下子蹲进了水里,同时愠怒道。 “我……”河童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发出意念诉说道,“我反正以后是要娶你的……” “走开!”明月大声呵斥着。 河童扭头走了两步,又恋恋不舍的回转身子,说道:“你是我几百年里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明月抬起脸来,望着浩瀚的夜空,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唉,那薄情寡义的黄建国虽然是个人,却都不如河童一只动物…… 河童接受到了明月的意念,顿时大喜,急急忙忙发出意念道:“明月姑娘,就让河童就在岸上陪着你,保护你,好么?” 明月摇了摇头,凄然道:“你走吧。” 河童委屈的慢慢向丛林中退去…… “你……是个女人么?”这时,山崖脚下的黑影里传来了一句怯生生的问话声,发音怪异之极…… “是谁!”明月大吃了一惊,急忙喝道。 山崖阴影里走出来一只浑身金黄色长毛的山猿,身子略高于河童,胸肌发达,体格健壮,胯下金毛中隐隐露出硕大的龟头,这是个年轻的雄性山猿。 明月惊愕不已,开口道:“你……是个会说话的猴子!” 丛林边上“噗嗤……”一声响,然后传来“哗哗……”的水声,明月回头一看,原来是河童先放了个屁,然后屙尿了,周身在瑟瑟的发抖着。 山猿是河童的克星,这是自远古时就遗传下来的,尽管这只河童从未见过山猿,但是骨子里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山猿一露面,河童就自先泄了气,随即两股战战,屎尿俱下。 “你是山猿!”明月立时明白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 山猿走近前来,抓起明月丢在岸边的衣服凑到嘴边仔细的嗅着,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衣服的味儿很好闻。” 山猿竟然能够说人的语言,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怎么可能懂得人的语言?”明月惊讶之极。 “我懂的,可是说不好。”山猿发音的确十分的生硬。 明月打量着这只神奇的山猿,小心的问道:“你是如何学会人语的?” “是秃头婆婆教妈妈和我的。”山猿说道。 “明月,闪开!”丛林里有人大喝了一声,紧接着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这是那个保镖及时赶到了。 月光下,保镖叉开双腿,双手持枪,瞄准了山猿迅速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震耳欲聋,山鸣谷应,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儿。 子弹击中了山猿的肩膀,山猿惨呼一声,随即身形骤然暴起,闪电般的凌空跃过小溪,一爪抓在了目瞪口呆的保镖前胸上,“噗嗤”如裂帛声,撕开了保镖的肚子,掏出了血淋淋的心脏。 保镖双眼直勾勾,不敢相信的望着山猿手中还在抽搐着的那颗心,慢慢的倒了下去。 山猿摔掉了那颗心脏,瞅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河童,然后纵身跳到了溪水中,洗了洗沾在手上的鲜血,对着明月呲牙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黄龅牙。 “你是女人么?”牠打量着明月高耸的乳房,怯生生的问道。 明月点了点头,双手立掌于胸前紧张的戒备着。 “秃头婆婆说我需要一个女人。”山猿腼腆的说道。 明月望着山猿,瞧见牠的右肩膀上有个小小的洞眼儿,鲜血自弹孔中汨汨流淌下来,染红了胸前的金毛。 “你不能随便杀人。”明月警觉的说着。 “我要带你走。”山猿说着左臂膀一伸便来要搂起明月的身子。 明月口中念起了巫咒,双掌水平移动,使出了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 不料山猿根本不为所动,多毛而有力的臂膀一下子便夹起了明月赤裸裸的小蛮腰,拎提出了水面。 明月大惊失色,祝由神功竟然对山猿不起作用,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头大了,一时间不知所措,两只脚本能的乱蹬起来。 “不准抢走我的女人!”黑影一闪,河童奋不顾身的冲入了小溪中。 河童跃入了水中,但是并未立即展开救援,而是蹲在了溪水里,双掌开始往头顶上的凹陷内不停地撩水。 山猿惊讶的望着,牠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河童这种奇特的生物,但骨子里还是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蔑视。 “你这怪物在做什么呢?”山猿好奇的说道。 “我在装水,山猿,求求你放了我的女人吧。”河童发出的意念传到了山猿的大脑中。 “是你在同我说人语么?”山猿接收到了河童的意念磁场,越发的感到奇怪了。 “是我,我是河童,这个女人是河童的老婆。”河童继续在往凹陷里装着水。 “老婆是什么?”山猿疑惑道。 “这么说吧,只有女人才可以做老婆,和她一起睡觉,然后才能生出自己的后代。”河童解释道。 “谁生?”山猿问道。 “啊,你原来什么都不懂?当然是女人生啦。”河童的意念有些不耐烦了。 “就像我妈妈生我么?”山猿仿佛明白了一点,然后抱着强烈的求知欲问道,“在哪儿生?是从嘴里么?” “天哪,原来是个弱智,当然是从屁股下面那儿生出来,喏,就是这里,你走近点看清楚……”河童撅起了屁股,褐色的卷毛间露出了三个屁眼儿。 山猿疑惑的将脑袋凑近了一些观察,感到迷惑不解。 就在这时,忽见河童两股间的褐色卷毛向两边猛地一分,“噗”的一声闷响,中间的肉洞一翻,里面冒出一股黄烟,喷在了山猿的面孔上,随即上面的洞口“哧”的射出黄绿色的黏液,直接击向了山猿近在咫尺的大脸…… 山猿几乎窒息了,那是一种从来都没有闻过的恶臭,不由得脑袋一晕,手一松,明月掉到了水里,山猿随即转身去捞,也正是这一扭头,躲过了河童极具腐蚀性的毒液。 毒液溅在了山猿的后脑勺上,金色的毛发被烧灼腐蚀得“咝咝”作响,散发出来一股焦糊味儿。 河童的致命武器就是毒烟和毒液,小冢就是死在了这上面,甚至两只眼睛都被毒液烧熟了。 山猿知道自己中了河童的圈套,不由得勃然大怒,回手一爪便抓向了河童的屁股,“嗤”的一声,饶是河童躲避的快,但臀部还是连毛带皮的被扯去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血淋淋的嫩肉。 河童咬牙忍着疼痛,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必须要显得十分的刚强,要能提供足够的保护才行。 河童转过身来揪住山猿中弹负伤的肩膀,拼命朝外推去。牠的头顶凹陷处已经盛满了水,因此而力量极大,竟然将山猿推了个趔趄,差点坐倒在了水中。 山猿飞起一脚,踹在了河童的肚子上,河童的身子被蹬得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岸边上。 山猿是一支没能成功进化成为人类的古猿,手脚均是力大无穷,碗口粗的树木都可以一脚踢断,河童血肉之躯自然难以承受,牠的腹内顿感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喷出鲜血和胃液外加几条还未消化完的小鱼。 明月趁机赶紧溜上了岸,套上了衣裤。 这时,卢太官带领着保镖和戴秉国少尉等人赶到了。 “准备射击!”卢太官一声令下,手枪和卡宾枪的枪口全都瞄准了溪水中的山猿。 第三百零六章 “别开枪,山猿知道秃头老妇在哪儿!”明月急呼道。 卢太官闻言忙摆了下手,众人遂垂下了枪口。 明月轻轻喘了口气,然后说道:“山猿知道秃头老妇在哪儿,还跟着她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卢太官的目光慢慢的从那惨死保镖的尸体上移到了还站在溪水里,仍在生着闷气的山猿身上,那山猿实在不明白河童为什么会欺骗牠,那黄烟喷得牠一脸的腥臭,而且后脑勺的毛发也烧去了一大块。 “山猿,你懂得人语么?”卢太官以较慢的语速问道。 山猿点了点头,手掌揉着右肩上的伤口。 “你知道秃头老妇?”卢太官接着道。 山猿以怪异的发音回答道:“是秃头婆婆。” 卢太官点点头,诱导着说道:“好,是秃头婆婆,她现在在哪儿?” “在山洞里。”山猿说道。 卢太官心中一喜,忙道:“你带我们去找她好么?” 山猿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要带女人一起回去的,这是秃头婆婆说的。” “什么女人?”卢太官不解的问道。 “这就是女人,有了女人就会有小山猿。”山猿的眼睛温柔的望着站在岸边的明月,手一指她说道。 众人闻言皆惊讶不已,卢太官皱了皱眉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的么?” “我姓猿,秃头婆婆说我傻,像块木头似的,所以学名叫猿木,小名叫木头。”山猿憨乎乎的说道。 卢太官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秃头婆婆说错了,一只山猿能有如此人类的智商已经是绝顶聪明的了。猿木,你是猿,而明月姑娘是人,你要寻找的女人不是她。” 猿木见卢太官夸牠聪明,心下高兴,于是消除了敌意,忙问道:“你说,我要找的女人是谁?” 卢太官回头找了找,方才他们听到枪声跑过来时,白眉长臂猿也跟在了后面,现正扒在一株灌木上,矜持的望着这边。 “是牠,这才是你要找的女人呢。”卢太官手指着长臂猿说道。 猿木的眼睛瞟向了灌木丛上面端坐着的白眉长臂猿,然后又回头看看明月,进行了一下对比,最后果断的摇了摇头,指着明月说道:“还是这个女人好看,那个白眉毛女人我不要。” 卢太官想了想,哄骗山猿说道:“木头,你带我们去见秃头婆婆,由她来评判那个女人适合你好不好?” “我喜欢这个身上没毛的。”山猿固执的说道。 寒生蹲在了地上,抓过河童带蹼的左手掌,摸索着找到了牠手腕上的脉搏,切下三关,摸了一会儿,再换右手,令他有点诧异的是,河童的脉象竟然与人无异。人手有六脉,左手心肝肾膀胱,右手肺脾胃命门,河童的“三部九候”均为涩脉,脉来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般,看来体内脏器有气滞、瘀血之征象。 “河童内脏受外力重击,已有内伤。”寒生对卢太官说道。 “要紧么,可好医治?”卢太官问道。 “嗯,不太要紧,”寒生思索了一下,说道,“河童虽然六脉与人相同,但毕竟不是人类,让我好好想一想,另外,我看见山猿肩上中了枪弹,需要起出弹头消炎处理一下。” 卢太官点点头,于是对山猿说道:“木头,你的右肩膀受了伤,如果子弹头还在里面,则需要拔出来,不然会化脓的,你明白么?” “子弹头?”猿木想了想,将长有指甲的手指头戳进弹孔内,眉头皱了皱,然后用力向里抠,最后拽出一枚小小的沾血铜弹头来,“是这个东西么?”牠问道。 寒生大吃一惊,忙道:“对,就是它,让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猿木摇摇头,“啪”的一声吐出些唾沫在手上,然后抹在了伤口上,看着不够又吐了两口。 “不错,自身的唾沫是消炎的良药,野生动物大都会自行疗伤,这个猿木还是挺聪明的。”寒生由衷的赞许道。 “木头,你杀了一个人,我也不追究了,只要你带我们去秃头婆婆的那个山洞就行。”卢太官催促道。 猿木望了明月一眼,柔声问道:“你要做我的女人么?” 明月感觉到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坚决的摇摇头说道:“猿木,你只是一只山猿啊,你应该找你的同类才对。” “我没有同类,妈妈临死前告诉说森林里只剩下木头一个了……”猿木的声音低沉沉的,听起来似乎十分悲伤。 明月一怔,沉默片刻,轻声问道:“那你的父亲呢?” 猿木摇了摇头,说道:“父亲……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啊,妈妈没说过。” 这时,卢太官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明月过来身边有话要说。 “明月,你是否可以暂时先假装应承下来,等找到秃头老妇以后再处理掉牠?”卢太官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这……”明月愣了一下,感觉到欺骗这个憨傻的山猿有点不太仁义。 “人与猿毕竟不是同类,牠的要求本身就是无理取闹嘛。”卢太官解释道。 “好吧,但是答应我以后别杀牠,留着森林里的这最后一只山猿吧。”明月幽幽叹息道。 猿木站在溪水中,目光可怜兮兮的始终盯着明月在看,一副乞求的模样。 “不要哇……你是我的女人……”河童忿怒的发出一连串的意念。 “好吧,猿木,我愿意,现在可以带我们去找秃头婆婆了吧?”明月对山猿说道。 猿木闻言从水中一跃而出,落在了明月的身边,嘴巴咧开露出两排黄龅牙在憨笑着,同时将目光瞥向了坐在地上的河童,自豪的说道:“她是我的女人。” 河童脸上现出了极痛苦之色,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被克星山猿给抢走了,牠感到了深深的悔恨与无奈。 猿木在明月面前蹲下身来,说道:“我背女人。” 明月愣了愣,索性爬到了山猿宽阔的后背上,两手揪住牠身上金色的毛发。 “出发。”卢太官发出了命令。 卢太官的三个保镖以及戴秉国少尉等人在溪水边捡了些大块卵石,垒起了个简易的墓穴,将死去的同行葬入。 卢太官默默地站在墓穴前,叹息不已,这保镖已经跟他多年了,家中尚有老母,惟有回到香港后,多给其拿些钱,以示抚恤了。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老祖正在大树后面的灌木丛中大便,蚊虫不停地落在那肥厚的屁股上叮咬,气得她双手连连拍打,等其提着裤子,袒胸露乳的从树林里走出来时,众人已经都去小溪那边了。 老祖坐在篝火旁,陷入了沉思之中,此刻最思念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俩婴儿找不见自己会急成什么样子?中国远征军的这五个男人在原始密林里呆了三十多年,肯定没接触过女人,否则不会一直盯着自己的胸脯看,考虑到他们也是抗日的英雄,所以自己索性就没有系上纽扣,挺出两只丰乳让他们一饱眼福了。尤其是那个姓戴的少尉,从他的火辣辣的眼神儿中瞧得出来,这人爱上了自己,唉,但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还是要坚持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戴秉国少尉带着人回来了。 “大姐,长官命令我们马上出发。”戴秉国少尉走过来说道,那目光依旧还是舍不得离开老祖的胸前。 老祖莞尔一笑,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揉了揉双乳,歉意道:“孩子不在,这里奶水憋得发胀。” 戴秉国痴痴的盯在了那儿,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老祖,我们走吧。”寒生在前面招手喊道。 熄灭了篝火,带起背囊,众人启程了。 山猿背着明月趟过小溪,沿着一条丛林小道走在了前面,紧随其后的是寒生和卢太官及保镖,戴秉国少尉与老祖走在一起,队伍的最后面,四个士兵用木棍扎了一个简易的担架,上面躺着受了内伤的河童。 白眉长臂猿坐在树杈上似乎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跳下来一路追了上去。 淡淡的月光,茂密的雨林,黑黝黝的林间到处漂浮着绿荧荧的鬼火,那是当年阵亡士兵的尸体分解而产生的磷火,就像是他们寂寞的幽灵,心有不甘的在徘徊着,年复一年…… 寒生伸手想要去捧住鬼火,那暗淡的绿光忽悠一下又飘向了远处,依旧是无声无息,若隐若现。 “唉,他们的魂儿不能回归故里,多少年来就这么在雨林中游荡着……”卢太官怅然道。 “我认识一个湘西赶尸的残儿,要是能有办法就好了。”寒生自言自语道。 “三十多年了,远征军将士的血肉早已化作了泥土,如何回得去故乡……”卢太官摇摇头,发出长长的叹息。 “呜呜……”起风了,丛林里传来阵阵如林涛般的悲吟声,如泣如诉,令人心酸。 第三百零七章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着,隐约的传到了石洞里。 “枪声的!”鬼冢耳朵一竖,警觉的说道。 “嗯,应该是寒生那边出事了,我说过只要跟着他们,就一定能逮到机会下手的,好,现在熄灭篝火,鬼冢前面开路,我们上去看看。”黑泽点点头说道。 “臭鼬还没烤熟呢,要不要吃完了再去?看着都令人眼馋,肚子饱了人才会有体力嘛。”黄建国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行,”黑泽断然拒绝道,“时机转瞬即逝,建国君,现在还不是到你我享受的时候,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到东京银座去吃蓝鳍金枪生鱼片,但现在必须马上出发!” “是。”黄建国只得站起身来,跟随在了黑泽的身后。 月光下,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丛林里,山洞对面的野芭蕉林中,那个清癯干瘦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石洞口,抓起烤的半熟的臭鼬,扯下一条腿来,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好香啊,”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调料瓶,往上撒了点盐面,然后一口咬下去,撕下来块肉在嘴里不住的咀嚼着,“好味儿,贫道饿坏了。” 丛林溪水岸边上,鬼冢警觉的在前面走着,鼻子不时的嗅嗅,他感觉到了离追踪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转过山坳,黑黝黝的楠木林中鬼火憧憧,“嘎……”高高的树梢上传来几声怪鸟突兀的嘶叫。 此刻,鬼冢发现了小溪的岸边有些动静,于是打了个手势,黑泽等人停下了脚步。淡淡的月光下,有一个在蠕动着的黑色土包,偶尔发出“吱吱”的叫声…… 定睛细瞧,竟然是一大群老鼠黑麻麻的爬在了一个乱石堆上,而且都在奋不顾身的往石缝里面钻。 “这是什么?”黄建国感到浑身发紧,战战兢兢的问。 鬼冢的鼻子不停地翕动着,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黑泽说道:“血腥气的,下面的,新鲜尸体的有。” 黑泽脑筋一转,随即吩咐道:“打开,看看是什么人死了。” 鬼冢走上前,腹腔一缩,对着那些黑色的老鼠猛然间喷出一口尸气,老鼠们“吱吱”大叫着一哄而散,露出一座卵石垒成的墓穴。 黄建国上前帮忙撤去石块,里面仰脸躺着一具年轻男尸,面部肌肉扭曲,嘴角上的鲜血和口涎湿滑滑的,胸腹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吴中校的人,枪伤的不是,开膛的,动物的干活。”鬼冢借着月光观察着说道。 “那会是什么动物干的呢?”黑泽疑惑道。 黄建国的嘴角慢慢的现出一丝狞笑,目光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转过头来恳求的望着黑泽。 黑泽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黄建国悄悄地的俯身到了尸体的上面,双手轻轻的摩挲着死者的面庞,然后温柔的将嘴唇按在了其黏糊糊的嘴巴上,舌头挑开其牙床,随即用力的吮吸了起来。新鲜的尸气源源不断的吸入了肺腑,还有一些咸滋滋的淤血和滑嗒嗒的黏液也连在一起吃进了嘴里…… “建国君,味道好么?”黑泽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黄建国的嗓子头“呼噜呼噜”的直响,含糊不清的嘟囔说道:“就是有点午餐肉的味儿。” 鬼冢在一旁看得是面红耳赤,不停地抓耳挠腮。 黑泽瞧在了眼里,于是点点头,说道:“饿了?你也去充点饥吧。” 鬼冢闻言二话不说一头拱进了尸体裂开的肚子里,叼出一根滑腻腻大肠,“噗”的咬破了,黄绿色、黏糊糊的粪便自嘴角滴嗒嗒淌下来,臭气扑鼻。 鬼冢二次将脑袋伸进去,听得“吱”的一声惨叫,竟然咬掉了正在腹腔内进食的半个老鼠头…… 黑泽也感到饥肠辘辘,目光瞥向了老鬼。 老鬼咧开了嘴巴,抽出半截武士刀“唰”的一下,利落的割下死尸的生殖器,递给了黑泽。 黑泽嗅了嗅,用牙齿咬破阴囊皮,衔出一个圆圆的睾丸入口,舌头一卷,嚼都没嚼就滑溜溜的咽了下去。 黄建国吸完了尸气,起身时顺嘴咬下来半拉舌头和一段多肉的龋齿牙床,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继续追踪他们。”黑泽吞下另一枚睾丸,然后厉色命令道。 于是几个人在溪水中洗去脸上和手上的秽物,并且漱了漱口,然后继续上路。 “他们,前面的一刻钟。”鬼冢说道。 黑泽摆了下手,吩咐道:“开路。” 趟过小溪,回头望去,那群黑鼠重又扒回到了死尸的身上,“吱吱”叫着大吃起来。 山风袭来,楠木林发出阵阵怒涛声,仿佛是灵魂在呐喊,阴风嗖嗖,黄建国顿觉头皮发麻,赶紧伸手入袋,握住了冰凉的手榴弹,心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们走远了,谁也没有听到卵石墓穴旁的溪水边,一个消瘦清癯的身影在不住的呕吐着:“贫道实在是受不了啦……” 热带雨林深处,胡康河谷内长满了高耸入云的望天树,树与树之间到处拉着各种藤类植物,相互缠绕绞杀着,有的鸡血藤被绞成了麻花形,皮破处滴滴答答的渗出鲜红的血滴。半空里垂下些奇形怪状的大豆荚,不时的开裂,坚果掉落到谷底溪水中,“噗通”一声,不经意间嚇人一跳。 清晨,山猿带着卢太官等人终于来到了这里。 白色的薄雾在林间静静地漂浮着,一层层的,恍若仙境一般,跨过了一根横在溪水上的粗大的枯树,前面在直径约七八米的两株望天树之间露出一个天然的石洞口,上面垂挂着数条鸡血藤,如同门帘一般。 “秃头婆婆就在这里了。”猿木放下明月,对大家说道。 卢太官四下里打量一番,目光望向了戴秉国少尉,询问道:“少尉,来过这里么?” 戴秉国少尉答道:“不,长官,我们在雨林中生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 猿木拉着明月的手,率先走入了石洞,卢太官摆了下手,大家鱼贯而入。 进入洞口后,发现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石厅,高高的洞顶有着一条窄窄的长裂隙,些许光线从缝隙中折射下来,因此石厅内并不显得十分的暗淡。 石地上爬着黑麻麻的无数鬼蛐蛐,身长足有三寸许,头圆胸宽,大颚发达,张开着暗红色的咀嚼式口器,油亮亮的翅膀,背上驮着一面硕大的发音镜,两根长长的触须在不停地摆动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明月发出了一声惊呼。 “别怕,它们是我的小虫。”猿木轻声安慰着明月,然后口中一声唿哨,那些鬼蛐蛐立刻两面一分,让出一条通道来,猿木拉着明月从中间走了过去。 石室的尽头是个大石台,上面散落置放着几个大青石块,正中的岩壁上有个凹陷,里面端坐着一个人,光线朦朦胧胧,看不清此人的相貌。 卢太官小心翼翼的自鬼蛐蛐让开的通道中走了过去,登上了石台,来到了石壁前,定睛细瞧凹陷内端坐着的那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人长着光光的秃头,面上层层叠叠的皱纹,两只眼睛呆滞而空洞的凝视着前方,衣服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座石雕,没有丝毫生气,看得出来,她已经死了。 “婶娘!”卢太官惊呼道。 “婆婆不吃也不说话,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猿木在身后说道。 “她已经死了……”卢太官哀伤的说道。 “没有死,妈妈才死了呢,这是婆婆说的。”猿木憨里憨气的分辩道。 唉,这个笨蛋,也难怪,毕竟不是人啊,卢太官沮丧的想,秃头老妇死了,桃花江那64名羞山吴家子弟的魂魄也就无从寻找了,自己还死了一个保镖,看来这次行动是彻底的失败了。 “卢先生,你婶娘秃头老妇死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明月颇感同情的问道。 “这茫茫的原始雨林,我到哪儿能找得到吴家子弟的魂魄呢?惟有带走婶娘的遗骸,葬到鄱阳湖谷去,完成她的遗愿罢了,”卢太官转过身来,对戴秉国少尉等人说道,“少尉,嗯,这么说吧,你们在异国他乡呆了几十年,对大陆家乡的情况已经不了解了,现在大陆是共产党的天下,而你们是国民党军人,被称之为‘蒋匪军’,回去后肯定会受到审查和清算,弄不好命都没有了。我想,你们还是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跟我到香港去?” 戴秉国少尉吃了一惊,说道:“长官,我们是抗日军人啊,难道中国现在和日本鬼子和好了?”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日本人于1945年战败就已经投降了,我们中国是战胜国,可是国共两党紧接着又打起了内战,蒋总统的国民党败退渡海到了台湾岛,大陆则在1949年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在台湾的中华民国是出于对立的战争状态。至于日本,四年前便同中国建交了,现在已经成为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侵华战争的赔款也不要了,和中国远征军浴血奋战的那个年代完全不同啦。” 戴秉国少尉听罢顿时脸色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跟我走吧,香港现在还是在英国的管辖下,你们不但不会受到迫害,而且还会受到热烈欢迎的,二战结束三十多年后,遗忘在热带雨林中的中国远征军人还剩下了最后的五个人,这将是世界爆炸性的新闻,放心吧,我可以提供你们五个人后半生所需的一切生活养老费用。”卢太官由衷的劝慰道。 “我们想回家。”江西婺源姓黄的老兵说道。 “是啊,我的老爹老娘不知还在不在了,我一定要回去家乡。”那个湖南邵阳的老兵痛苦的说道。 “我离家时,儿子还未满月,现在算下来都三十多岁了,也早该成家立业了,不行,就是那边杀死我,我也要见我儿子和我老婆最后的一面啊……”安徽桐城的老兵呜呜的哭了起来。 “长官,我们必须要回到家乡,要回去找到我们的亲人。”戴秉国少尉含着热泪坚定的对卢太官说道。 第三百零八章 “他们的,山洞的进入。”鬼冢悄悄说道。 “隐蔽,鬼冢,你去打探一下情况,千万不要惊动他们。”黑泽命令道。 “是。”鬼冢身影飘然而起,越过了小溪上面的枯木桥,很快便消失在了雾气中。 黑泽摆摆手,黄建国和老鬼闪身躲在了一株望天树的后面。 “黑……泽先生……”黄建国惊恐的指着不远处的草丛结结巴巴的说道。 黑泽望过去,墨绿色的草丛两边分开,一条巨蟒从中探出硕大的脑袋,然后迅速的窜出,爬过了那株横跨小溪的枯树,向石洞方向去了。 “一条蟒蛇而已,不必大惊小怪。”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目光依旧盯在了石洞的方向上。 鬼冢来到了洞口,悄悄探头望进去,发现洞里面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有着足够的光线,略一思忖,身体沿着石壁悄无声息的飘了上去,找到了那条山体岩石的裂隙。他扒在了裂隙上朝下望去,正好视线落在那个石台之上,此刻,瞧见了吴中校还有一只大猴子摸样的山猿以及站在一旁的明月姑娘。 卢太官听罢台下戴秉国少尉的慷慨陈词,不由得长叹一声,面色沉重的说道:“当年我就是为了躲避镇压反革命才连夜逃离了家乡,否则可能早已被枪毙了,你们回去,定是凶多吉少啊。” “长官,我们认了。”戴秉国悲壮的挺直了胸膛。 “这样吧,我有个主意,你们先跟我回到香港去,召开记者会,各国媒体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你们五个人的身上,之后你们可以向全世界述说,中国远征军第200师戴秉国少尉奉师长戴安澜将军于1942年临终前下达的命令,在缅甸的丛林里坚守了34年,最后只剩下了你们五个人。如此一来,国民党方面肯定会要求你们返回台湾,中国政府也会争取你们回大陆,这时你们再提出希望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就再也不会有人敢于加害你们了,到时候,我会让你们西装革履衣锦还乡,每人再给你们二十万美金,下半生就无忧了。” “长官,请让我们商量一下。”戴秉国少尉说道。 “好吧。”卢太官挥了挥手道。 “谁也不准动秃头婆婆。”猿木站在秃头老妇的面前,挥舞着两只有力的臂膀,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说什么?木头。”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谁也不准碰秃头婆婆!”猿木大声的咆哮道。 卢太官严厉的对猿木说道:“秃头婆婆是我的婶娘,她的遗愿就是要回到鄱阳湖谷去,葬在她的师父身边,所以,我必须要带走她。” 猿木颈后的鬃毛直立了,双眼血红,狂吼道:“我要杀了你们!”说罢口中一声凄厉的唿哨,霎时间石厅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唧唧……”声,整个空气都被搅动了。 卢太官惊恐的看到,石厅地上那些三寸多长,面目凶狠的黑褐色昆虫,全部都仰起了咀嚼器,露出一对暗红色的大板牙,举起油亮亮的前翅,左右击打着发音镜,十余万只一起在摩擦着,那声音如同惊涛拍岸,耳膜都快要震破了。 明月急忙对着猿木打手势,要牠停下来。 猿木又一声尖利的啸音,鬼蛐蛐们的呐喊声戛然而止,石厅内一片寂静,众人耳鼓内的“嗡嗡”声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木头,你为什么要留下秃头婆婆呢?”明月和颜悦色的问山猿道。 “秃头婆婆没有死。”猿木辩解道。 “让我来看看。”寒生走到了石台上。 猿木刚要阻止,明月柔声说道:“木头,寒生是医生,就让他替婆婆检查一下吧。” 猿木眼睛望着明月,委屈的说道:“那好吧,谁叫你是我的女人呢。” 明月脸一红,没有再说什么。 寒生三根手指搭上了秃头老妇的手腕三关上,用力的切下…… “奇怪之极,”寒生默默地自言自语道,“‘窈窈冥冥,昏昏默默,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无视无听’,婆婆皮肉凉如冰、坚如石,无脉动,但却魂魄俱在,寒生心灵感应得到。” “那她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呢?”卢太官不解的问。 寒生站起身来,沉吟道:“世间都认为人死心脏停止搏动,血液不流,经络闭塞,亦无脉动,但却不知其气仍在,这并非肺部呼吸之气,而是指生物磁场,此时称作为‘中阴之身’,然而中阴身却不能长久存在于世上,七七四十九天后散失,在此期间如遇奇缘,便可发生尸变了。” “莫非婶娘发生了尸变?”卢太官疑惑的说道。 “正是。”寒生肯定的答道。 “会不会也是一具血尸?”卢太官想着自己当年被婶娘搭救的情况,于是猜测道。 “不是,她是一具石尸。”寒生回答说道。 “石尸?”卢太官惊讶的低头仔细观察着秃头老妇僵硬的身躯。 “石尸,”寒生回忆着《尸衣经》中所述十八种尸变有关石尸的记载,说道,“石尸在所有尸变中是最奇特的,在世间极为罕见,不但史书之中鲜于记载,即使民间那多如牛毛的各类野史武功秘籍更未见提起,石尸有十年的石化期现象,而现在,秃头婆婆正是处于石化期中。” “石化期是怎么回事?”卢太官问道,明月和猿木也都倾耳静听。 寒生解释说道:“有些邪道高人临死进入中阴身之前,服药坐禅逐一有序的自闭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心脏不再搏动,血液亦停滞,但是脑部生物磁场依旧在活动,而且可以感应到外部事物,但不能作出反应,简单说来,就是三魂暂不能指挥七魄,此为石化期。” 石厅顶部的裂隙上面,潜伏在那儿的鬼冢一字一句听得真切,禁不住的抓耳挠腮起来,中原阴阳之学问真的是博大精深啊,他屏住呼吸继续的倾听着。 “石化期为十年,此期间石尸其实是为闭关坐禅,此禅端的厉害,名曰‘中阴禅’,十年石化期满那日,双目泣血,脱胎换骨,非但不死,而且功力大增,且寿命又加数十年。”寒生继续说道。 卢太官和明月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只不过,十年的石化期内,身躯不能活动,无法抵御任何人与动物的外力伤害,所以必须在杳无人迹的地方坐‘中阴禅’,自古以来此秘术罕有人知,也没有听说有谁练成,盖因万分艰难之故。”寒生最后说道。 “怪不得婶娘跑到这等隐秘的地方来呢,此地有猿木和这么多的怪异甲虫保护,自然十分的安全了。寒生兄弟,难不成你知道修习‘中阴禅’的方法么?”卢太官饶有兴致的问道。 寒生摇摇头,道:“不知。” 卢太官面现惋惜之色,随后又接着问道:“婶娘不知何时石化期满,我们总不能在这儿一直等到她出关吧?” 寒生转头问猿木道:“秃头婆婆变成这个样子有多少年了?” 猿木憨憨的说道:“我记不得了,她当时告诉木头说,她没有死,让我看好她的身子,不准任何东西碰她。” 寒生望着卢太官道:“看来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等待,如此,我和老祖要返回蓝月亮谷了。” 明月闻言叹息道:“明月也得走了。” “你要去哪儿?”卢太官急切的问道。 “塔巴林寺。”明月回答道。 雾霭中,鬼冢轻飘飘的落在了望天树的后面。 “黑泽先生,他们的,统统的在里面,奇怪的有,中国远征军士兵的五个,丛林里坚持了三十四年的,太可怕了……”鬼冢叙述了他听到的所有情况。 “还有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活在丛林里?鬼冢,杀死他们!决不能让他们活着跑去香港开什么记者会,这样会勾起二战期间帝国占领地方民众的抗日情绪,损害战后日本已经树立的和平形象,尤其是损坏中日之间的友好关系,你的明白?”黑泽闻言沉思片刻,然后严肃的说道。 “是,我的去杀死他们。”鬼冢答应道。 黄建国在一旁插嘴道:“黑泽先生真是高瞻远瞩啊,缅甸丛林里还存活着三十四年前中国远征军的五名士兵,这事要是让中国的老百姓知道了,肯定爆发一场抗日浪潮,别的不说,最起码也会要求日本给付战争赔款,我知道尽管中国政府已经不要了,但国际法上的战争赔款诉讼时效还未到期,一旦几千万中国战争遇难者家属闹起来,这对日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黑泽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黄建国的肩膀,赞赏道:“建国君,很好,能如此的为日本国着想,我们将来一定扶持你入主中原。”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黄建国谄媚的哈了哈腰。 “鬼冢,要尽快让建国君多掌握一些截尸教的高深法术,保证他的安全。”黑泽吩咐着。 “建国君的,进步快快的。”鬼冢说道。 “鬼冢教主,你方才说那个石尸破关出来后功力会很强大,我想,我们一定要在此之前消灭她。”黄建国堆起一脸笑容建议道。 “不错,砸碎石尸,绝不能让她成为我们的绊脚石。”黑泽点头道。 “寒生的,老祖的,要离开他们的,蓝月亮谷的去。”鬼冢想起了寒生最后与吴中校的对话,于是继续报告说道。 “哦,很好,机会来啦,寒生和老祖如果离开,我们就可以下手了,至于那五个中国士兵,鬼冢尽快去把他们干掉。”黑泽吩咐说道。 “嘶嘶……”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诡异的声响。 黑泽等人一愣,忙隐蔽起观察。 林中小路上,数十条五色斑斓的大蟒蛇浩浩荡荡的爬了过来,走在中间的是一个赤足缠头的怪人,穿着脏兮兮的白色土布长袍,左右肩膀上各端坐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第三百零九章 蒙拉差翁·炳自从收服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简直是心花怒放,尽管已感觉到了他俩的来历颇为蹊跷,但是一种强烈的父爱与母爱的复杂混合心情已经彻底征服了他。 他想,赶紧找到那个叫寒生的中原郎中并杀死他,为自己的徒弟坤威差报仇后,他将带着这俩个婴儿隐居曼谷湄南河边,一面传授血降头,一面要他们读书,成为泰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学者型降头师。 他派出去几条蟒蛇前去刺探寒生等人的行踪,自己则同婴儿在蟒蛇洞中嬉戏。玩了一会儿,小女婴的嘴巴在他的怀中拱来拱去,并咿咿呀呀的喊着“妈妈”,蒙拉差翁·炳体内的母爱被挑逗了起来,他感觉到左右胸一阵酥麻,于是解开了布袍,露出胸肌,将小小的紫黑色的乳头放在了女婴的嘴边。 女婴一口叼住了右胸乳头,拼命的吮吸了起来。 “喔哦……”蒙拉差翁·炳愉悦的轻呼了一声,乳头处一种从未有过强烈的麻酥感放射性的充斥了他的整个上半身,令他竟然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啊……啊……”他接连呻吟了起来。 女婴一面吮吸着,一面将目光瞥向了沈才华,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与残忍,沈才华心有灵犀,咧开小嘴巴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扑上来,叼住了蒙拉差翁·炳左边的乳头,也拼命的吮吸了起来。 “啊……”这小家伙的吸力更强,蒙拉差翁·炳面色涨红,顿感体内来自腹部气海的两股一凉一热的涓涓细流通过前胸后背慢慢升起涌向了双乳,最后破堤而出,自乳头射进了两个婴儿的口中…… 督脉总督人体的阳气,循行于背部正中脊柱内,称之为“阳脉之海”。任脉统领人体的阴气,循行于前胸腹,乃是“阴脉之海”。 蒙拉差翁·炳来自丹田气海之内的先天阴阳精气分别源源不断的流入了两个婴儿的体内,可是他本人却不知道,盖因其所学与中原经络理论大相径庭之故。 老祖百年老阴已被阳公採光,所以生下了纯阳体质的皱皮女婴,恰巧蒙拉差翁·炳右乳流出的又是任脉阴气,对女婴来说正是旱地逢甘露,受益匪浅。沈才华则正好相反,荫尸沈菜花墓地里阴气过胎,体质为纯阴,吮吸了蒙拉差翁·炳左乳的督脉阳气,可谓相得益彰。 这一切,蒙拉差翁·炳浑然不觉,只是感觉自己十分的疲倦,但是体内又充满着愉悦的快感,尤其是两只乳头又胀又麻如放电般,他朦朦胧胧的想着:自己一定是来奶了……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慢慢的松开了嘴巴,一次吸入过多的精气是受不了的,随后各自挺着胀鼓鼓的小肚子,爬下了蒙拉差翁·炳的身体,两人手拉手的走出了石洞,来到外面的空场处玩耍。 那些蟒蛇们各自盘成一团,都在眯缝着眼睛打瞌睡,金花蟒蛇夫妇相偎在一起,也是迷迷糊糊的,望见两个婴儿出来,雌蟒的半睁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依依的神情。 蒙拉差翁·炳打了个哈欠,体内的雌性激素燃起的热情慢慢的消退了,此刻,他感觉到异常的疲惫,于是合上了眼皮昏昏欲睡。 一条褐斑大蟒蛇匆匆游动了进来,爬至蒙拉差翁·炳的耳旁,火红色的蛇信子急促的抖动着,发出“嘶嘶”声响。 蒙拉差翁·炳猛然间警觉起来,雨林中打探消息的蟒蛇已经发现了寒生等人的踪迹。 “噫呜……”蒙拉差翁·炳吹响了血笛,匆匆走出了石洞,众蟒蛇们已经被血笛唤醒,个个昂起了头,精神抖擞的等待出发的命令。 蒙拉差翁·炳揉了揉胸肌,系上长袍,背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然后笑容可掬的对两个婴儿说道:“我的孩子们,不要太顽皮啦。”说罢咬破舌尖,喷出两口血雾在他俩的身上,然后抓起来驮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带领着数十条蟒蛇,浩浩荡荡的朝着密林深处行去。 报信的褐斑蟒蛇在前面带着路,翻山越涧,穿过一片片茂密的丛林,最后来到了山猿居住的那条长满望天树的山谷。 此刻,黑泽悄悄地对鬼冢和黄建国说道:“暂时以静制动,看看这个赤足怪人究竟意欲何为。” 鬼冢点点头,大家隐蔽起来。 山洞内,猿木听到明月要走,不由得急了,双手一张,脸红脖粗的大声叫道:“我的女人不能走!” 明月扭脸瞧着猿木憨厚愚钝的模样,摇摇头:“木头,你可能还不明白,人猿并不是同类……”说罢仰脸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语气悲怆的幽幽说道,“我已经答应了格玛上师,回到塔巴林寺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躺在担架上的河童猛然坐起身来,向明月发出一遍遍强烈的意念:“我才是同类!” 猿木拉住明月的手,已是眼泪汪汪,听得牠委屈的说道:“秃头婆婆醒来,木头跟你一起走。” 突然,鬼蛐蛐的队伍中发出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一条巨蟒冒冒失失的闯进了石洞之内。 鬼蛐蛐们一拥而上,顿时无数暗红色的大板牙在蟒蛇的硬皮上疯狂切割了起来,鲜血顺着道道伤口淌下,那只硕大的蟒头上也爬满了鬼蛐蛐,双目瞬间便被割破了,冒出两股黑褐色的液体,那巨蟒疼得满地打滚,身躯扭做一团,张开嘴巴发出了“嘶嘶”的哀鸣。两只机灵的鬼蛐蛐趁机跳入牠的口中,伸出大板牙,将那根火红色的蟒蛇信子匆匆锯断了。 “中原郎中寒生赶紧出来受死……”石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发音很是生硬。 “有人来了。”猿木说道,随即一声唿哨,鬼蛐蛐们蜂拥而出,在石洞外溪水的己方一侧列成数排,虎视眈眈的盯着对岸的入侵者。 卢太官挥手命令道:“少尉,准备战斗。” “是,长官。”戴秉国迅即带领着四名士兵抄起美式卡宾枪冲出了石厅。 三名保镖抽出腰间的手枪,簇拥着卢太官向洞外走去,寒生、山猿、明月和老祖等人跟在了后面,河童也从担架上爬了下来,蹒跚的走在了最后。 洞外,隔着溪水上的枯树独木桥,对岸爬着数十条粗大的蟒蛇个个昂头挺胸,火红色的信子耀武扬威的向空中吞吐着,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皮色黝黑的赤脚缠头怪人,口中含着一只血红色的竖笛,左右肩膀上各自端坐着一名白白胖胖的婴儿…… “沈才华!”寒生一眼便认出了怪人肩上的婴儿,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老祖歪着脑袋反复盯着那个光洁如玉的小女孩看,体内那股母女连心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呀,可是这女婴的皮肤并没有一丝皱褶,究竟是不是祖墨?她恍惚起来,口中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女儿…… 可是,怪人肩头上的两个婴儿竟然无动于衷,黑黑的眼睛打量着寒生和老祖,仿佛形同路人一般,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的反应。 寒生心中也在纳闷,沈才华那是断然不会认错的,而且他与皱皮女婴向来也是形影不离的,可是这个女孩子的身上白白净净的,没有丝毫的皱皮,难道她不是皱皮女婴?或是有了什么奇遇,这个怪人治好了她?无论怎样,看两个婴儿目前的神态,很像是被什么协术给控制住了。 “老祖,他俩中了巫术。”寒生小声对老祖说道。 “哪个是寒生,赶紧站出来。”那怪人高声叫道。 寒生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便是寒生。” 蒙拉差翁·炳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心下颇为疑惑,坤威差乃是得到了自己一些真传的,一个普通的中原小郎中竟能轻易杀了自己的徒弟,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喂,你为什么杀了我的徒弟?”蒙拉差翁·炳愠怒的说道。 寒生一愣,遂不解的问道:“杀死你的徒弟?请问你是谁?你的徒弟又是何人?” 蒙拉差翁·炳哼了一声,道:“我的徒弟坤威差,你认得吧?” “坤威差?你说的是那个泰国领事馆的降头师么?”寒生问道。 “当然,果真是你杀了他?”蒙拉差翁·炳眼睛紧紧地盯着寒生。 “我与他素未谋面,如何能杀他呢?”寒生坦然道。 “未曾谋面?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蒙拉差翁·炳狐疑的说道。 “我在京城雍和宫丹巴老喇嘛那儿听说此人的,后来据闻坤威差被筱艳芳所杀。”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筱艳芳是谁?”蒙拉差翁·炳追问道。 “京城名旦,是唱京戏的,不男不女像个人妖。”寒生鄙夷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听出寒生言语之中对人妖颇有诋毁之意,心中顿时感觉不快,于是没好气的说道:“你告诉我此人为何要杀坤威差?说不出来,你定难逃干系。” “坤威差给丹巴老喇嘛下了‘阴阳草’降头,害死了他,就在其罪行即将暴露的时候,筱艳芳为了杀人灭口,割断了他的脖子。”寒生把从王婆婆那儿听到的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蒙拉差翁·炳随即问道:“筱艳芳在哪儿?” 寒生摇摇头,告诉他道:“筱艳芳已经死了,在滇西北梅里雪山下开枪自杀了。” “哈哈,来个死无对证,哪个会相信你的信口雌黄?”蒙拉差翁·炳冷笑道。 “我可以作证。”明月走上前来说道。 “你又是谁?”蒙拉差翁·炳奇怪道。 “我是明月,当时我和师父王婆婆都在现场亲眼目睹的,寒生所言一点都不假。”明月理直气壮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摇了摇头:“你们是一伙的,不足为凭。” 望天树后,黑泽等人听得真切,他点头自得的低声说道:“很好,这两方斗起来,我们从中才好渔翁得利啊。” “嗯,要设法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黄建国狡诈的说道,显示出其内心的机敏才智。 黑泽站起身来,从望天树后转出,朗声说道:“我也可以作证,坤威差就是被他们所杀害的。” 第三百一十章 黑泽身着那套被密林中有刺植物划破的黑色西装,上面还染着斑斑鸡血藤鲜红的汁液,脚下一双皮鞋,露着一根脚趾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尽管如此,他仍旧是挺直了腰板,笔直的站在了蒙拉差翁·炳的面前。 “你是谁?”蒙拉差翁·炳诧异的问道。 “我是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黑泽,我可以证明泰国领事馆的坤威差先生系这帮人所谋杀。”黑泽朗声说道。 卢太官和寒生等人惊讶的望着突然现身的黑泽,目光四下里搜寻过去,并未发现鬼冢、黄建国和老鬼等人,但是心里都清楚,他们肯定就隐藏在附近。 蒙拉差翁·炳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小矮个子东洋人,随即问道:“你有什么根据,说来听听。”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黑泽恭恭敬敬的问道。 “蒙拉差翁·炳,泰国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答道。 “哦,您是皇族,失敬失敬。”黑泽深深地鞠了一躬。 蒙拉差翁·炳鼻子哼了一声,以藐视的眼神儿盯着他。 黑泽目光瞟了一眼小溪对岸,心中暗暗吃惊,中国远征军的那五个士兵竟然还持有美制卡宾枪,火力不弱,还有那个河童会放毒液,须得小心提防,站在明月身边的那只山猿,说不准就是蜘手少佐笔记本中说的“拉玛古猿”了,目前的局势是敌众我寡,力量悬殊,看来只有先行离间,挑起他们与泰国降头师之间的争斗,然后再择机对寒生下手。 想到这里,于是他嘴里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蒙拉差翁先生,我们日本领事馆在中国京城布有众多的眼线,每天都在搜集有关政治、经济和社会各方面的情报,泰国领事馆也有人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坤威差先生就是一个,这一点,我想您不会不知道吧?” 蒙拉差翁·炳未可置否,其实他并不知道。 黑泽心中清楚,要想谎话编的圆滑无漏洞,必须有大量真实的成分在内,如果完全都是假话,则绝对是没人相信的。 “数月前的一天上午,日本总领馆接到了中国公安系统内部的线报,说是清晨在紫禁城边的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经公安局法医检验系割断颈动脉而死,身份最终确定为泰国领事馆随员,名字叫做坤威差,奇怪的是泰国和中国方面都三缄其口,匆匆火化了事,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当时感到此事十分蹊跷,如此低调的处理,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东京日本内阁调查室要求我们追踪此事,于是我们通过内线,逐步揭开了坤威差之死的真相。”黑泽叙述道,他说的这部分完全是真实的。 此刻,就连卢太官、寒生等人也被故事所吸引住了。 黑泽望了一眼众人,开局很好,他想。 “线索引到了雍和宫丹巴老喇嘛的身上,寒生说的不错,这位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的上师中了坤威差下的‘阴阳草’降头,命垂一线,但是寒生并没有说出事情的根本原因,就是丹巴老喇嘛为什么会中降头?他临死之前同寒生有过一次秘密交谈,这对于解开坤威差被谋杀一事至关重要,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天大的秘密……”黑泽停顿了片刻,注意观察着各方的反应。 人们静静地听着,鸦雀无声,蒙拉差翁·炳歪着脑袋,目光盯着黑泽,也是迫切的期待着下文。 黑泽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的继续说下去:“1935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进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万里长征,当他们行军至云贵高原三江流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对后世具有极大影响的事件。当时的红军领导人毛泽东轻车简随,悄悄来到了一座神秘的山谷,谷中有一座噶玛噶举派的寺庙,寺中有一位格达活佛,他向毛预言了他的军队将会最终夺得全国的政权,事实果然如此,1949年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就在毛离去后不久,格达活佛就死了,他在临死之前留下了对1949年以后一个甲子,六十年间中国政局的预言,而这个预言当今世上就只有丹巴老喇嘛一个人知道。” 卢太官等人和蒙拉差翁·炳都听得目瞪口呆,只有寒生心里画着问号,这些事情怎么连日本人都知道了呢? 黑泽心中暗喜,黄建国从首长那儿听来的东西,自己现炒现卖倒是很管用呢。 “丹巴喇嘛在一个风雨之夜悄悄的离开了寺庙,从此京城雍和宫里多了个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的上师。说到这里,又一个重要人物登场了,他就是京城白云观住持瞎眼的金道长,其真实的名字叫贾尸冥,功力深不可测,乃是当今全真教武学之集大成者。此人竟然冒充瞎子数十年,而他名字里面包含的真实含义为‘假失明’,可叹啊,公然蒙骗了白云观众道士多少年啊……由此可见其人老谋深算,心机之深的可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黑泽询问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蒙拉差翁·炳的脸上。 蒙拉差翁·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就在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中,一株捕蝇草的下面,金道长面色阴沉的伏在那儿,不动声色的在默默观察着…… “他和丹巴喇嘛交上了朋友,再加上柳一叟教授和京剧名旦筱艳芳,他们四个人成为了莫逆之交,然而金道长‘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却是奔着丹巴喇嘛所知道的格达活佛预言来的。这个心狠手辣的金道长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说服了坤威差给自己的好朋友丹巴喇嘛下了降头,祈望丹巴喇嘛会在自己临死之前说出预言,但是丹巴喇嘛至死也没说。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就在其罪行暴露的时候,竟然指使筱艳芳残忍的杀害了坤威差灭口,最后逼迫筱艳芳也开枪自尽了。蒙拉差翁先生,这就是你徒弟真实的死因。”黑泽凭着自己的想象,真真假假的编造了这么一段令人信服的故事。 一阵沉默之后,蒙拉差翁·炳开口说话了:“那么这一切跟中原郎中寒生有什么关系?” 黑泽哈哈笑道:“你可以自己问问寒生,事情败露之后,金道长是否与他相约在江西老家会面?是不是结伴同行前往滇西北,然后一同藏匿了起来?” 蒙拉差翁·炳犀利的目光转向了寒生,阴沉着脸问道:“寒生,金道长果真和你在一起么?” 寒生脸一红,支支吾吾的答道:“是的。” “金道长现在哪儿?”蒙拉差翁·炳厉声喝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绝对不能说出蓝月亮谷的秘密。 “嘀嘀嘀……”蒙拉差翁·炳嘴里含着血笛,吹奏起急促的短音曲调。 “嘶嘶”数十条大蟒蛇盘成了一团,发出摄人心魄的叫声,然后“唰唰唰”的弹射而起,越过了小溪,朝着众人扑去。 戴秉国少尉举起一只手臂正欲挥下,寒生急忙叫喊道:“不要开枪伤到婴儿!” 少尉困惑的望着卢太官,卢太官见形势危急,只能命令道:“不要对人开枪!” 就在这时,猿木嘴巴嘬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唿哨…… “唧唧唧……”鬼蛐蛐们不约而同的用力拍打起发音镜来,顿时一片震耳欲聋的鸣叫声响彻了山谷,这些黑亮亮的甲虫随即蜂拥而上,迎着凌空飞至的大蟒蛇勇敢的冲杀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黑麻麻的只有三寸多长的鬼蛐蛐们纷纷跳到了那些大蟒蛇的身上,张开咀嚼口器,伸出锯齿样的大板牙,疯狂的在蟒蛇身上又切又锯,鲜血染红了板牙以及透明的羽翅。大蟒蛇粗壮而沉重的身躯拼命的滚动着,尾巴在地上快速的甩打着,成片的鬼蛐蛐被碾压成了肉泥,但是余下的个个无所畏惧,仍是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厮杀,“嘶嘶、唧唧”声不绝于耳,杀得是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猿木眼睛都红了,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抓住一条黑纹大蟒蛇的脑袋,双手用力一掰,“喀嚓”一声脆响,硬生生的将蟒蛇的上下颚撕了开来,鲜血淋漓,喷溅在了牠金色的长毛上。 河童蹒跚的上前,调转屁股褐毛一分,“噗”的射出毒液,一条蟒蛇顿时身上冒起了白烟,疼得满地打滚,折腾了几下便不动了。 “哒哒哒……”卡宾枪声响起,又有几条大蟒蛇的脑袋被子弹撕裂开来。 蒙拉差翁·炳眼见大蟒蛇们不敌,冷笑一声,伸手解开脑袋顶上鼓鼓囊囊的白布缠头,向空中一挥,顿时间一片血红色的雾气朝着小溪对岸吹去…… 寒生眉间的蝇眼骤然开启,那红色的雾气分明是由无数细微的红颜色昆虫所组成,那些家伙身体极小,浑身倒生硬毛,有着两条强壮的后腿,在空中以身体相互借力向前接连弹跳着。此刻,在其他人的眼中只是见到一片急速飘来的血雾,都愣愣的观望着,不知其所然。 “是一群红色的跳蚤!”寒生喊道,告诉大家小心提防。 这是一群蒙拉差翁·炳多年培养的血蚤,是其血降头术重要的媒介,平时缠于头顶,使用时挥之即出,方便之极。跳蚤善于跳跃,能蹦七、八寸高,可以跳过它们身长350倍的距离,相当于一个人轻松跃过一座摩天大楼。血蚤一天的吸血量多达20毫升,足足超过其体重的30倍,绝对是地地道道的吸血鬼。 清乾隆年间中原鼠疫流行,师道南曾有诗曰:“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折堵。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雾,三人行未十多步,忽死二人横截路……”这跳蚤身上携带着鼠疫杆菌,发病快,死亡率高,欧洲称之为“黑死病”,十四世纪曾在欧洲夺走了一亿多人的性命。 蒙拉差翁·炳养的血蚤则不然,叮咬了人以后,便会染上了血降头,直接侵入大脑,支配神智听从血笛的号令,十分的可怖。东南亚降头界之中,以前都以“阴阳草”降为最,那是因为人们还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血降头。 血降头是蒙拉差翁·炳集数十年心血所独创,世间罕有人听闻,更无解法,端的是无比厉害。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小跳蚤,奈若我何?”但见老祖袒胸露乳大喝一声,威风凛凛的大步迎上前去,左右手五指并拢,真气充盈,双掌软绵绵的朝着红色雾气一挥,两股凌厉的阴风扫将过去…… 血雾被掌风击散,一部分血蚤的身体与内脏承受不住真气的碰撞,骤然间爆裂,肢离破碎,纷纷散落到了地上。但是还有半数的血蚤穿过掌风的间隙弹跳而入,跳上了老祖半裸的前身。老祖顿感浑身一阵酥麻,低头望着自己黑胖胸脯上扒满的小红点,竟然嘿嘿的傻笑了起来,她已经中了血降头。 众人正在惊愕之间,落在地面上的那些余下来的血蚤弹跳着朝人们无声无息的偷袭了过去,根本无人能够发觉与防范。片刻之间,小溪这边所有人的身上都三三两两的落上了血蚤,就连河童和山猿也未能幸免。 紧接着,众人接二连三“嘿嘿嘿”的傻笑了起来,戴秉国少尉的远征军们把卡宾枪扔在了地上,望着蒙拉差翁·炳憨憨的笑着,神志不清的等待着血笛的指令。 明月体内的祝由神功觉察到了侵入的外邪,自发的进行了抵制,但是明月从王婆婆那儿继承的只有祝由五式,刚好与血蚤的巫力势均力敌,因此,她的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所以一直面呈微笑状态。 河童与山猿并非人类,牠俩只是感觉浑身瘙痒而已,遂坐下来从体毛中捉跳蚤,抓到一只便丢进嘴里咬扁吞落腹中。 卢太官则与众人不同,他是一具血尸,血蚤的尖喙刺入皮肤,那猛烈的血降头提前引发了他每月一次的血崩,顿时双眼、双耳、双鼻孔、嘴巴、肛门和尿道九窍流血不止,随即大叫了一声,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只有寒生有尸衣护身不为所动,血蚤一近身便是毫光一闪,发出“噼啵”微响,然后一丝青烟升起,血蚤瞬间灰飞烟灭。 眼见众人神智不清,寒生知道他们中了降头,但瞧卢太官浑身鲜血淋淋,甚是可怜。 “卢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寒生蹲下身来焦急的问道。 “不知怎地,还没到日子,竟然提前来了每月一次的九窍大出血。”卢太官痛苦的说道。 “那如何是好?”寒生说道。 “在香港时,每月都是到玛丽医院血库买血来喝的,可是这雨林里哪儿有新鲜的人血呢?”卢太官喘息着说道。 “需要多少?”寒生问,心想为救卢太官性命,宁肯自己捐献点。 “一个人的量,大约要喝4000CC才行。”卢太官回答道。 寒生吓了一跳,这么多,等于是换掉人体内的全部血液了,“蟒蛇的血行么?”他问。 “动物的血液不行,必须是人血。”卢太官摇头道。 “血型有关系么?”寒生叹息着接着询问道。 “没所谓,都可以用的。”卢太官边说着,身体各窍孔中又涌出来大量的鲜血,整个地面上汪成了红红的一滩。 寒生抬起头来,朝小溪对面望去…… 黑泽站在蒙拉差翁·炳的身边,颇为满意的望着这场由自己挑拨离间而引发的大战,胜负现已明了,于是招了招手,鬼冢和黄建国从望天树后走了出来,那黄建国手中还不放心的握着两枚日军甜瓜手榴弹,而此时,老鬼则心情放松的一只手解开了腰带,“哗哗”的在树下小便。 此刻,寒生叹息一声,把牙一咬,心一横,猛地站起身来,蝇眼骤然发动,身形闪电般的扑向了小溪的对岸…… 一瞬间,寒生已经确定了攻击的目标。 黑泽站在蒙拉差翁·炳这个怪异的降头师身边,不易下手,况且人家是日本国的外交官,惹了会有麻烦的。黄建国也不行,他的手中握着两枚手榴弹,万一炸起来还不得死伤一大片?只剩下老鬼一人了,但此人武功高强,恐怕自己擒拿不住,惟有猝不及防的雷霆一击方可有一线希望。 老鬼站在树下“哗哗”的放着水,丝毫没有提防会有人偷袭,而此刻正值尿到尽处,余下几滴,用唯一的那只手掌掐住JJ在上下抖动着,甩去上面的水珠…… 寒生的身体高速撞在了老鬼的肩膀上,老鬼的身子倒飞了起来,脑袋磕在了坚硬的树干上,“嗡”的一声,顿时眼睛一黑失去了知觉,软绵绵的侧身慢慢倒下。寒生趁机一把搂抱住他,迅速的返身再往回跑,转瞬之间便已经越过了小溪回到了卢太官的身旁,遂放下昏迷的老鬼。 “马上开始喝血吧。”寒生指着老鬼的颈动脉急匆匆的说道。 卢太官闻言更不迟疑,一口咬在了老鬼的脖子上,牙齿用力切断了他脖子右侧的颈动脉,温热而甜腻腻的鲜血汨汨的喷射进了口中…… 寒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小溪对岸的蒙拉差翁·炳、黑泽和黄建国等人都没能看清楚,但觉眼睛一花,寒生已经掳走了老鬼,定睛再一瞧,那吴中校已经伏在了老鬼的身上,正在疯狂的吸着鲜血。 黑泽气得直跺脚,明白救援已然不及,鬼冢身子蓦地就要飘起,被黑泽一把拽住,咬牙切齿的悄声说道:“来不及了,控制大局要紧。” “呜咦……”蒙拉差翁·炳吹奏起了血笛,曲调怪异,老祖和戴秉国少尉等人拾起了地上的卡宾枪端在手中,晃晃悠悠的列成了一个圆圈,面无表情的慢慢朝寒生与卢太官以及明月围拢过来。 溪水岸边躺满了鬼蛐蛐和蟒蛇的尸体,那些尚未断气的仍在进行着最后的搏杀,包括那对金花蟒夫妇,“嘶嘶”与“唧唧”声已经明显的微弱了许多,空气中到处都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寒生望着受到控制的老祖和那五个持枪的远征军人正合围而来,心中顿时焦急万分,自己冲出去则没有问题,可卢太官还正在喝血之中,不能中断,于是他把目光望向了明月。 明月此刻脸上时而微笑,时而严肃,她体内的祝由神功正在与血笛的魔音抗衡着,而此时的河童和山猿却仍在一丝不苟的坐在地上捉着身上的血蚤。 黄建国脑筋一转,悄悄的溜过小溪,朝着石洞摸去。 石洞内空荡荡的,朦胧的光线下,他发现了在石台上的石壁凹陷处,盘腿打坐着一个了无生气的秃头老太婆,顿时心中狂跳窃喜不已,自鬼冢向黑泽描述了洞内所见所闻之后,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他蹑手蹑脚的登上了石台,走到了秃头老妇的面前,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着她。老妇的眼睛凝滞而呆板,额头皱纹内和眉毛鼻子尖上都积了些许灰尘,看来果真仍在石化期内。他伸出手指头,捅了捅老妇灰白色的脸皮,竟如皮革一般坚韧,并且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回头四下里望望,一个人影也不见,石洞外隐隐约约传来鬼蛐蛐们和大蟒蛇的最后厮杀呐喊声。 真是天赐良机啊,黄建国想。 黄建国揣好手榴弹,挽起了衣袖,探手抓住秃头老妇的下巴,然后用手指掰开她紧闭的嘴巴,先往里瞧了瞧,两排参差不齐的黄褐色豁牙,一片软塌塌干巴巴的舌头,喉咙里面黑黢黢的,看似很深。他首先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老妇的牙床,无甚怪味儿,接着以舌尖用力探进口腔深处,触了触老妇喉咙口悬着的一块扁桃体,略有点咸滋味儿。 黄建国第一步首先挤出自己肺内的空气,然后屏住呼吸,将整个嘴巴都伸进了秃头老妇的口中,随即发力狂吸了起来…… 秃头老妇的胸腹随着黄建国强有力的吮吸有节奏一起一伏,体内休眠的精气一丝丝的逸出,进入了黄建国的奇经八脉里,近百年刻苦修行而得的祝由功力也随着逐渐流失了。 秃头老妇的双眸之中慢慢的渗出鲜红的血滴,她的生物磁场在奋力的抵抗着,但无奈是在石化期内,身子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黄建国将自己百年功力一点点的掏空…… 石洞的外面,惨烈的厮杀基本已经停止了,这一役,鬼蛐蛐和蟒蛇们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也都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 血笛的魔音仍在空中徐徐飘来,老祖挥起两只阴掌,面无表情、双眼凝滞的走向寒生,而戴秉国的远征军士兵则慢慢举起枪来,瞄准了圈内的卢太官、明月以及河童和山猿…… 就在这紧要关头,黑泽使了个眼色,鬼冢的身子“呼”的飞起,飘至圈子的上空,凌空一把抓向了寒生,别人可以死去,但寒生可不行。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天罡真气自蒙拉差翁·炳的身后奔袭而来,沿途树的枝叶也都瞬间“哗啦啦”的折断落下…… 第三百一十二章 当年全真教王重阳传下来的镇教之宝——天罡气功是何等的了地,金道长浸淫其中数十年,此番竭尽全力的一击,端的是厉害无比,无形的罡气重重的击在了蒙拉差翁·炳的后背上,“噗”的一口,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出,血笛随之落地,魔音停了…… “金道长!”黑泽惊呼道,脸色骤变。 清癯消瘦的白云观住持金道长,也就是贾尸冥,悄无声息如鬼魅般的现身在了他的面前。 “黑泽领事,我们又见面了。”金道长冷冷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不愧是东南亚第一降头师,在天罡真气的重击下趔趄了几步,尽管已然内伤,但竟然未有倒下,鲜血沿着嘴角一滴滴落下,“你又是谁?”他喘息着问道。 金道长鼻子“哼”了一声,负手而立,双目犀利有神。 “他是寒生一伙的,就是我说的那个京城白云观住持金道长,杀死你徒弟的幕后黑手。”黑泽说道。 “好厉害的气功。”蒙拉差翁·炳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把两个婴儿交出来。”金道长阴沉着脸说道。 “不行,那是我的孩子!”蒙拉差翁·炳披散着头发,大声叫着向后退去。 “先是村上武夫,然后是犬伏师,现在让贫道先来收拾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小鬼子。”金道长双手一摆,作势就要扑上。 “慢!我是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享有外交豁免权,你若是敢碰我,势必引起中日两国的外交纠纷。”黑泽面不改色,傲然的说道。 “屁话,这里是缅甸的热带雨林,杀了你又能怎么样?我贾尸冥双目瞎了几十年,一旦睁眼,贫道可就要大开杀戒了。”金道长不屑一顾的淡淡说道。 此刻,鬼冢正凌空抓向寒生,忽闻血笛魔音戛然而止,感觉有异,遂扭头一看,见一瘦高之人正欲对黑泽下手,于是急忙撤回手掌,在半空中转身速飘回救援。 “你的,伤害教主的不行!”鬼冢凌空甩去上衣,露出上身的粉红色尸斑,随即身子一震,数十朵尸斑铺天盖地的射向了金道长。 金道长一惊,从来没见过这等古怪的暗器,不敢小觑,忙以天罡气功护身,但见那些鲜艳如朵朵梅花的尸斑在罡气的外围绕着自己飞速的旋转着,寻隙攻入。 金道长深知这种越是神秘诡异的东西越是厉害,因此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运行天罡真气护住全身,一面将目光投向了小溪的对岸。 魔音一停,戴秉国及远征军士兵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卡宾枪,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怪异的傻笑,老祖也缓缓的放下了手掌,袒胸露乳的呆望着寒生。 这时间,卢太官已经吸光了老鬼体内的血液,舔了舔嘴唇,慢慢的爬起身来。 只有一点,有胜于无,解解馋也不错的。 黄建国跪在秃头老妇的面前忘我的吮吸着,耳边听到些许“咝咝”的漏气声,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回想起鬼冢传授的“吸尸大法”,忽然明白了声从何来。他一边嘴不停的继续吸着,一面将秃头老妇放倒在地,然后腾出两只手来扯碎了她的裤子,撕了些布条条,将老妇的两耳,两个鼻孔牢牢的塞住,果然漏气声小了许多,剩下的布头团成了几团一使劲儿,全部结结实实的都塞进了秃头老妇的下体三窍之中,然后放心的开怀大肆吮吸起来。 秃头老妇的身体随着精气的流出而渐渐的变软,双腿逐渐的伸直,双目中的泣血也越发多了,化作丝丝血线顺着眼角汨汨流淌下来。 黄建国越吸越觉得身体里内气充盈,与吮吸怒江河谷石洞内的蜘手少佐和那些日本兵的尸气感觉完全不一样,眼瞅着身下老妇的身体渐渐干瘪了下去,而自己则有着一种极度的愉悦和亢奋,最后“噗”的一声,他的括约肌一松,放出一个极响的屁,他知道自己已经吸足了,遂松开了酸麻的嘴巴,慢慢的站起身来。 “你在干什么!”黄建国的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暴喝,口音极为怪异。 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个金黄色的身影从石洞口窜入,转瞬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正是与寒生他们在一起的那只山猿。 原来山猿捉光了身上的血蚤后,突然想到石洞内的鬼蛐蛐都已经出来厮杀了,里面没有任何保护秃头婆婆的东西,心里十分的不放心,于是进洞来一窥。 “拉玛古猿,你竟然会说人的语言?”黄建国惊讶道。 “你把婆婆怎么啦?”猿木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秃头老妇。 黄建国眼珠一转,想起鬼冢偷听到山猿的谈话,于是哄骗山猿道:“你的名字是叫木头吧?告诉你,秃头婆婆的十年石化期限已到,所以她双目泣血身子发软,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一面说着,同时伸手自口袋中抓出一枚手榴弹,扣在手中以防万一。 “真的?婆婆终于要醒啦?”山猿高兴的叫喊了起来,牠虽然已经看到秃头婆婆的裤子都已经破碎了,而且耳朵、鼻孔以及下体私处都被布条塞住了,但牠根本不了解人类的狡诈与残忍,所以仍然没有往坏处去多想。 哼,毕竟是畜生,傻傻的,与那又憨又笨的寒生倒是有得一比,黄建国心中联想到寒生的那副穷酸相,禁不住的嗤之以鼻。 小溪这边岸上,神智清醒之人只剩下寒生和卢太官了。 寒生有尸衣护身,血蚤近不得身,即便是叮咬到了,因体内还有白陀须可解世间百毒,亦是无妨,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卢太官本已是血尸,体质与常人有异,故也不会中血降头,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是针对常人的。 寒生眼睛望向了对岸,金道长的突然现身,就像是两个婴儿莫名其妙的坐在蒙拉差翁·炳的肩头一样的突兀,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仔细去琢磨了。金道长与鬼冢战在一起,满天花雨的尸斑看来一时间还奈何不了道长,因此不必担心,关键是必须马上要夺回沈才华和女婴,那女婴肯定就是皱皮女婴,否则沈才华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 这时,蒙拉差翁·炳也在思忖着局势,金道长的气功实在是太过凶猛了,导致自己深受内伤,恐已无法再与之对敌了。首长在电话中曾要求自己设法将日本人一同解决掉,可是他们现在却是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在和金道长进行着殊死搏斗,自己怎能在这个时候对日本人下手呢?还有,那个中原郎中寒生竟然不怕血降头,肯定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角色,就凭其刚才掳去日本人的身法,轻功绝世,简直是平生仅见。今天算是遇上中原顶尖高手了,蒙拉差翁·炳也算是栽到了家,罢了,还是知难而退,回湄南河边去扶育两个婴儿去吧。 想到此,他长叹了一声,弯腰去拾血笛…… 寒生悄无声息的已至面前,一把夺去了沈才华,然后瞬间撤回到小溪对岸……蒙拉差翁·炳大惊失色,赶紧一手搂紧女婴,一手将血笛含进口中,匆匆的发出“叽”的一声怪异的单音节。 寒生正欲放下沈才华,然后再度突袭去抢皱皮女婴,不料那沈才华闻到血笛的魔音,竟然张开小口猛然咬住了寒生的手臂…… 而此刻,蒙拉差翁·炳怀抱女婴悄悄闪进了雨林中,须臾便已消失了踪影。 “才华!”寒生惊讶之极,忙轻轻的掐住沈才华面颊两侧的咬肌,慢慢的加力,迫使他松开了嘴巴。 “这孩子是……”卢太官诧异道。 “他也被降头控制了。”寒生回答道,一面抬头望去对岸,发现蒙拉差翁·炳与皱皮女婴早已不见了踪影。 寒生急得直跺脚,在茂密的热带雨林中是绝对无法施展癔症神功来追击的,那样快的速度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况且自己第一次进入雨林,而那蒙拉差翁·炳则肯定对丛林要熟悉得多,单凭自己绝对是追不上他们的。 寒生无奈的看着老祖,心中颇多歉意。 这边,金道长与鬼冢相斗正酣,天罡气功威力是大,但是时间长了,毕竟耗费真气甚多,眼瞅着护身气场在慢慢的缩小着,站在旁边的黑泽脸上露出了微笑。 寒生见状赶紧脱下了衣服,并紧接着除下尸衣,露出肌肉健壮的上身,然后冲过小溪,赤膊加入战圈。 如此一来,形势立刻发生逆转,但见寒生舞动着尸衣,那些尸斑遇之纷纷爆出“噼噼啵啵”的静电声,瞬间变成了缕缕青烟消散了。 鬼冢大惊失色,急忙向上张开臂膀,浑身毛孔中“咝咝”作响,白色的尸气逸出,空气中充满了臭咸鱼的味道,尤其是两腋下黑毛一分,喷出两股浓烈的尸气,疾射寒生的脸面。 在蝇眼看来,那只是两股缓缓而出的气团,寒生轻而易举的就闪避开了,可是寒生身后的金道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金道长正窘迫之时见寒生替自己消弭了那些粉红色的尸斑,心中大喜,连续不断发出的真气终得以缓一缓,不料真气刚一收,瞬间便吸进了鬼冢身上散发出来的尸气,鼻中觉得一股臭咸鱼的味道直入肺腑,紧接着那两块浓浓的气团已然击中面门,脑中顿时一阵眩晕,心中暗道不好,忙屏住呼吸,聚集体内全部阳罡真气,运至双掌奋力的推向了鬼冢。 鬼冢忽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似被重锤猛击一般,喉头一甜,顿时鲜血“哇”的自口中喷射而出。 金道长与鬼冢两人的身子都晃了晃,脚跟站立不稳,胸口气窒,各自相对站立那儿谁都不敢动,也无法说话,只能在体内慢慢的调息。 寒生和黑泽面面相觑,均是一愣。 “寒生,我带走鬼冢,你扶持金道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黑泽审时度势,知道今天未必讨得到便宜,只有设法全身而退,以便另行图谋。 寒生想了想,除此以外也别无它法,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蒙拉差翁·炳把女婴带到哪儿去了?” 黑泽脑筋一转,计上心来,看来寒生对那婴儿格外关心,若是知道孩子的去向,必将追寻而去,这样自己仍旧有机可乘。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蒙拉差翁·炳是泰国人,他肯定是要经由密支那乘火车南下到仰光,之后距泰国首都曼谷也就很近了,除此而外并无其它的路可走。” 寒生一言不发的转身搀住了金道长,扶着他慢慢的朝小溪那边的石洞走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黄建国得意洋洋的想着,按照鬼冢偷听得来的情况,这个石化秃头老妇是在坐“中阴禅”,看来老太婆的功力可真是不浅呢,如今乃是天赐良缘,我用截尸教的吸尸大法,也不知道是否将其功力统统吮吸出来了?唉,可惜教中的“中阴吸尸大法”失传了,不然的话,“哼……”他的鼻子翕动着,眼珠一转,心中又有了主意。 “秃头婆婆十年坐禅,练什么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啊?”黄建国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祝由神功。”山猿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 祝由神功!黄建国心中一凛,这不是和王婆婆传给明月的功夫一样的么?那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啊……我黄建国若是能够掌握了祝由神功,再加上截尸教的巫术,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我出山第一步就是要擒住明月,把她体内的那部分祝由功也吸出来,让她变成一个毫无危险性的普通良家妇女,专门伺候我黄建国的生活起居,当然,要等自己更换了黑人的蛋蛋以后。 “木头,你是一只古猿,肯定是不会祝由神功的了。”黄建国试探着问道。 猿木眼睛一耷拉,诚实的说道:“婆婆说我笨,学了很久,只记住了几句咒语,却不会使用。” 咒语!黄建国回忆起明月施术对付筱艳芳和首长的时候,口中都是在一直默念巫咒的。 “你可能说不定念错了,所以才不管用的。”黄建国抑制住强烈的心跳,诱导着这只憨傻的山猿。 “可我记得并没有错啊。”猿木皱着眉头说道。 “你念出来,我帮你看看对还是不对?”黄建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处了。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这是第一式。”猿木清晰的念叨着。 “还有呢?”黄建国窃喜不已,按照他的聪明才智,只须听一遍就再也不会忘记了。 “第二式是……”猿木背诵着。 黄建国此刻已经发现秃头老妇的眉毛微微抖动着,眼珠已在缓慢的移动了…… “木头,快说!”黄建国额头沁出了汗珠,急切的催促道。 “你一逼我,我就想不起来了,就像婆婆那时催我的时候一样。”猿木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 “婆婆真的醒了。”山猿惊喜的叫了起来。 秃头老妇双目泣血,游移的眼神儿定格在了黄建国的身上,随即缓缓的抬起手臂指向了他,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你……” 黄建国阴险狡诈的微笑着,故作惊讶状:“哎呀,老婆婆已经醒啦,我黄建国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黄建国?”寒生抱着沈才华、搀扶着金道长走进了石洞,一眼瞥见了他,顿是觉得惊讶不已,身后面紧接着走进来浑身是血的卢太官。 “你对婆婆做了什么?”寒生看见了依偎在猿木怀里衣衫不整的秃头婆婆,于是目光盯住了黄建国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黄建国炫耀的将手指顶在了甜瓜手榴弹的保险栓上,蔑视的望着寒生说道,“我只不过是唤醒了老太婆而已,做了件大好事。” “快杀了他……”秃头老妇的口中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十年没有说过话,口齿已是不清,众人都没有能够听得明白。 卢太官匆匆跑上石台,来到秃头老妇的面前双膝跪下,泪流满面的说道:“婶娘,我是太官啊,今天终于找到您老人家了。” 秃头老妇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爆发出怒火,喘息着说道:“此人竟趁石化期间吸去了婶娘的精气,快去替我把他杀了。” 卢太官闻言一惊,站起身来迅速望向黄建国。 “哈哈,想要同归于尽么?”黄建国双手各举着一枚手榴弹,手指头顶着保险栓,嘿嘿说道,一面慢慢朝洞口退去,再有五六步就可以跑掉了。 卢太官久经沙场,深知日军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威力,如果两枚都爆炸起来,石厅内的人非死即伤,只能放他出洞后再干掉他,可惜自己没有带支枪在身边。 黄建国早已看出对方投鼠忌器,于是趁此机会朝着洞口撒腿就跑,为防止有人追击,“咣当”一声朝身后丢出一枚手榴弹。 “危险!”卢太官身体一下子扑在了婶娘的身上,他知道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引信时间为三到四秒,但愿爆炸后不要引起石洞的坍塌为好。 危急时刻,寒生的蝇眼被瞬间激发,他眼瞅着圆柱形带菠萝瓣的手榴弹缓慢的在石地上弹起又落下的跳跃着向前滚动,于是松开了金道长,放下沈才华,身子跃起,闪电般的冲过去拾了起来,然后折返并向石洞口跑去,出洞时一跃而超过了正在狂奔着的黄建国。 寒生跃至洞外一看,小溪这边散散落落的游荡着老祖和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河童仍坐在地上捉拿体毛内最后的几只血蚤,无奈只得朝着溪水的对岸奋力甩去…… 小溪对岸正站立着黑泽和身受严重内伤的鬼冢。 黑泽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枚凌空而至的手榴弹,一时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在那儿,眼巴巴的瞅着手榴弹朝着自己的脚下滚来。 鬼冢大惊失色,他曾是二战日本军人,对九七式甜瓜手榴弹再熟悉不过了,若是爆炸了,他和黑泽绝无生还的可能。在这生死攸关之下,鬼冢觉得浑身热血沸腾,顾不得内伤正在调息,随即暴喝一声,竭尽全身气力,猛地扑了上去,竟以自己的身体压住了手榴弹,“教主的,走开!”他声嘶力竭的拼命喊叫道。 黑泽此刻缓过神儿来,转身撒腿就跑,一口气窜出了二十余米,然后躲在一株大树后,探出脑袋观望着。 鬼冢这一挣力,天罡真气震伤的内臓终于破裂了开来,经络中的尸气侵入臓器,顿感体内冰凉彻骨,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完了,截尸教巫功最怕的就是尸气入心肝,可致使其功能尽失,就如同死人的心肝一样。 鬼冢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等待着手榴弹爆炸撕裂他肉体的那一瞬间…… “鬼冢,你放心吧,我会将你的骨灰带回去的……”大树的后面传来了黑泽诚恳的喊声。 鬼冢心里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已经二十多秒钟过去了,手榴弹还没有爆炸,鬼冢感到奇怪,他艰难的抬起了身子,朝胸前的那枚手榴弹望去。 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保险栓没有打开…… 鬼冢惨然的一笑,口角中淌出血沫,尝试着爬起身来,但是努力挣扎了几下,仍还是没有成功,最后只得放弃了。 “黑泽教主,你的走吧。”他望着树后的黑泽,虚弱的说道。 小溪对岸,寒生捂住耳朵,等着那枚手榴弹的爆炸,说心里话,鬼冢在危险关头能够挺身压弹,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掩护黑泽,多少也算是个血性之人了。 也就在这时,黄建国悄悄溜过了小溪,绕到了茂密的树丛后面,站在了黑泽的身旁。 “谁扔的手榴弹?”黑泽疑惑的望着他。 “是寒生甩过来的。”黄建国回答道。 “你干什么去了?”黑泽严厉的责问道。 黄建国嘿嘿一笑:“我进洞去把那个石化期的秃头老太婆精气给吸光了。” “哦……”黑泽惊奇的看着黄建国,这小子果然是有心机啊。 “还是祝由神功呢。”黄建国得意的说道。 这时,黑泽耳边传来了鬼冢微弱的声音:“哑弹的是……” 黑泽闻言放下心来,从树后走出,来到了鬼冢的身边,见到了那枚未打开保险的手榴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说道:“你怎么样?” 鬼冢摇了摇头,痛苦的说道:“我的,不行啦,你们的,走吧。” 黑泽面色郑重的对鬼冢说道:“我怎么能够丢下你不管呢?”他伸手阻止鬼冢再继续说下去,扭头对黄建国命令道,“建国君,你背着鬼冢,我们走。” 黄建国顺从的在地上拽起鬼冢,驮在了后背上,三个人随即进入了茂密的丛林里。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寒生,快来瞧瞧婶娘她怎么了!”石洞中传来卢太官急切的呼喊声。 寒生眼巴巴的望着日本人消失在了丛林里,叹了口气,转身匆匆走回石洞内。 秃头老妇的脸颊塌陷了下去,血红色的眼睛凸起,瞳孔已经放大,身子也蜷缩成了一团。原先耳鼻处塞着的布条被扯出来了,下身盖上了卢太官那件撒满鲜血的上衣,但见她有气无力的抓着卢太官的手,已是奄奄一息。 寒生赶紧蹲下身子,搭住她的手腕切下,可是秃头老妇的三关按之空空如也,已几近无迹可寻。 “婆婆其脉已散,气血皆损,恐怕……”寒生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会这样?婶娘方才说黄建国偷吸了她的精气,木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太官急切的问猿木道。 “我,我进洞时,看见那个人刚从秃头婆婆身上爬起来……”猿木结结巴巴的说着。 “不要怪罪木头啦……”秃头老妇的眼角滴下两行眼泪,虚弱的说道,“太官,方才那人用了一种中原早已失传的‘吸尸大法’吸去了我体内的祝由功力,记住,要杀死他!” 卢太官紧紧握住她的手:“婶娘放心,太官发誓一定会杀了他。” 秃头老妇点点头,喘息着继续说道:“当今世上,只有我们师姐妹三人练到祝由神功第五式,我坐‘中阴禅’十年又悟出了三式,可叹竟被那小人所攫去,唉,冥冥天意啊……二十年几年前,羞山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老爷子差我来到野人山,寻找并带回中国远征军战死的64名吴家子弟的魂魄,我历尽千辛,用了十余年时间,总算找齐了他们,封于我天灵盖内的祝由舍利之中。太官,待我死后,你劈开婶娘的脑壳,取出舍利回到桃花江‘伏匿穴处’交给吴老爷子,好让这些吴家子弟早日返回家乡,明白了么?” 卢太官热泪盈眶,连声道:“婶娘,你要坚持住,我们一同返乡。” “不必了,将婶娘的遗骨带到鄱阳湖谷,交给我师姐,她会将我葬在师父的身旁,我已无憾矣。”秃头老妇喃喃道。 “王婆婆已经过世了。”寒生难过的说道。 “什么?我师姐已经死了?”秃头老妇惊讶道。 “王婆婆将功力传给了她的徒弟明月,自己死在了河北唐山,她的遗骨已由徒弟明月带去了香港,与她当年的情人古仙合葬在了一起。”卢太官告诉婶娘道。 秃头老妇脸上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师姐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那个古仙。” “婶娘,你是如何找到那64名吴家子弟的?”卢太官问道。 “桃花江是美人窝,”秃头老妇苦笑道,“我找遍了野人山和胡康河谷,每当月圆子时,我就用益阳方言唱这首歌。那些士兵的魂魄只有在农历的每月十五夜深时,而且天上必须有圆圆的月亮,他们在月光下寂寞的游荡在这方圆千里的丛林中,发出点点微弱的鬼火,战死在异国他乡,魂魄无归,日夜思念家乡的亲人,真的是可怜啊。” “子夜游魂。”寒生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他们闻到了熟悉的声音,飘浮在了我的身边,安静的聆听着来自家乡的小调,我告诉他们是来接他们回家的,然后用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将他们转移并封存在了我脑中的祝由舍利之中。”秃头老妇说道。 “祝由舍利能容纳多少魂魄?”寒生突然问道。 秃头老妇闻言一愣,思索道:“魂魄无形,应该多少都可以吧。” 卢太官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问秃头老妇道:“婶娘,桃花江畔的‘伏匿穴处’那石棺内的吴老爷子,真的就是咱羞山吴家先祖,咸丰年间的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么?那时距今可是已有100多年了呀。” “不错,正是咸丰年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秃头老妇崇敬的说道,“不过,他是一具僵尸。” “僵尸?”卢太官吓了一跳。 十八种尸变之一,寒生想起了《尸衣经》中的记载。 秃头老妇解释道:“那具石棺乃是极佳的养尸地,清乾隆年间进士,钱塘人仓山居士袁枚在中说僵尸有八,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和不化骨,吴老爷子在石棺内修炼已近百年,快要成为飞僵了,也就是僵尸之王。” “啊……那岂不就是要变成‘魃’了?”寒生惊呼道,刘伯温在经中记载,飞僵亦为‘魃’,双目长在了头顶上,行走如飞,历代官府和民间谓其大害虫,均在乡野之间四处搜寻其踪迹,捕获后以火焚之,化为灰烬。 秃头老妇凝视着寒生,问卢太官道:“这孩子是谁?小小年纪倒是懂得不少呢。” “他叫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中医世家,婶娘的师姐王婆婆对他极为赏识,他们也曾一起住在鄱阳湖谷之中。”卢太官介绍说道。 “哦,那你知道我师姐的那个徒儿么?”秃头老妇问寒生道。 “明月,她就在石洞的外面。”寒生回答道。 “你们全都出去吧,木头去把师姐的徒儿明月带进来,我要在临终前将悟出的祝由神功最后三式传授给她。”秃头老妇有气无力的说道。 众人鱼贯的走了出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沈才华心情郁闷的蜷缩在石台角落里仍留在了石洞之内。 中了血降头的人们漫无目的地在小溪边游荡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原始的、天真无邪的傻笑。 明月仍站立在原地苦苦的思索着,时而微笑,时而严肃,猿木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牵着朝石洞内走去。 “你是师姐的徒弟明月,是么?”秃头老妇虚弱的问道。 明月站立在石台上,以奇怪眼神儿望着半倚在石壁上的老太婆,报以傻傻的一笑。 秃头老妇眉头一皱。 “外面的好多人都是这个样子的。”猿木见婆婆不高兴,忙憨憨的帮着明月打圆场道。 秃头老妇凝视着明月的眼睛,心中已是凉了半截,她缓缓说道:“看样子是中了什么降头了,木头,让她跪下。” 猿木抓着明月的膝盖窝,用力压下,迫使她双膝一软,跪在了秃头婆婆的面前。 秃头老妇叹了口气,说道:“明月,你是我师姐王婆婆的徒弟,而我就是你的师婶了,我们都是祝由门中一脉,我要在临终之前将坐了十年‘中阴禅’而悟出的祝由神功六七八式巫咒传给你,世间上,你将是唯一懂得这三式的人了,我说的话你明白么?” 明月的眼睛痴痴的望着秃头老妇发呆,瞳孔时聚时散,而对其所说的话并无任何明显反应。 “唉,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明月,我不管你能否听见,但我依然会说给你听,也许日后你能够回忆得起来……祝由神功自祖师郭璞所创共有一十八式,流传至今只余五式,世上只有你师父、小师妹和我三人会这五式。师姐可能已都传授给了你,但为防疏漏之万一,我还是要从头再重复说一遍,你且记着,第一式‘鬼打墙’,咒语是‘曷曷拏,阇羯奣奣叵’,第二式‘移花接木’,咒语是……”秃头老妇一路说下去,尽可能的将巫咒念得清晰可辨。 “我脑袋里记下的也是这样的啊。”猿木拍着脑门喃喃说道。 秃头老妇瞥了一眼他,摇了摇头,遂继续对明月传授道:“祝由五式已经说完,现在是第六式‘鬼使神差’,咒语是……” 明月的神智依旧是忽迷忽醒,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可是有一个人却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里,那人就是鬼婴沈才华…… 自从沈才华与皱皮女婴的身上被东南亚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炳舌尖血雾喷了之后,均为血降头所控制,因而当其闻到血笛的指令后,便重重的噬咬了寒生手臂一口,利齿切入皮肉,不曾料到寒生的血液里含有天下解毒圣药白陀须成分,竟然误打误撞的解了血降头。 石台下,恢复神智的沈才华正在郁闷着与皱皮女婴的分手,一句“曷曷拏,阇羯奣奣叵”的巫咒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耳鼓的震动频率迅即与其体内的祝由神功产生了共鸣,第一式“鬼打墙”的能量场迅速在体内运行周天,紧接着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咒语……一连八式全部都在体内激活了。 祝由神功与一般的江湖功法有所不同,它既可以如其它功法般凭借着念诵咒语和加上身体姿势来激活能量场,另外还可以根据大脑中的意念逆向发动相应的功法,自然催生肢体动作和口中念诵出咒语来,纵观当今世上诸多流派功法,此种逆行法,恐怕除了“癔症神功”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鬼婴沈才华虽然还是个婴儿,但由于是荫尸过胎,吮吸过鸡血、蛊虫血以及人血等,又逢奇缘巧合的吸入了郭公葬尺内蕴含着的郭璞全部十八式祝由神功的能量,故身体与心智的生长成熟均大大超越同龄孩子,可算是名副其实的早熟。 石台上,秃头老妇终于心力交瘁的讲解完了那八式祝由神功,最后长叹一声告诫道:“明月,那个姓黄的小人偷去了我的全部功力,此人若是天赋甚高的话,或许会自行悟出祝由八式的巫咒与身法,所以你必须刻苦修炼,体内尽快生成与最后三式相应的功力,然后找到此人务必除掉,但愿你能听明白师婶的话……唉,去吧。” 明月晃了晃脑袋,仍旧是一脸的茫然。 秃头老妇唤过猿木到身边,吃力的说道:“木头,这次婆婆真的死了,你性情愚笨,又憨又傻,难怪遭人欺骗,婆婆都已经听到了。罢了,婆婆死后,你就跟随着明月吧,毕竟你们都是祝由门中人。” “好哇,木头愿意跟着明月,她是我的女人,婆婆说过的,木头有了女人之后,就会有一大群小木头啦。”猿木高兴的说道。 秃头婆婆愣了一下,又气又恼,双目一瞪,就此气绝身亡。 第三百一十五章 石洞外,寒生搀扶着金道长坐到了望天树下的一块青石上。 “金道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寒生关切的问道。 金道长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贫道不小心吸入了些毒气,幸亏发觉得早,只是一时气窒而已,贫道以先天罡气驱除得差不多了,好厉害的毒啊。” “那是尸气,鬼冢练的是一种中原早已失传的邪门巫术,专门吮吸陈年腐尸的尸气,尤其是他身上的尸斑,可以飞起伤人,只须一朵上身便会即刻令人尸僵,实在是匪夷所思。”寒生解释说道。 “我见你用件白绿色的小背心就轻易化解了尸斑和尸气,那是件什么宝贝啊?”金道长好奇的问道。 寒生腼腆的笑了笑,正要回答时,卢太官眉头紧锁的来到寒生面前,忧心忡忡的指着自己的手下和戴秉国等人那傻乎乎的样子,说道:“寒生兄弟,你看他们中的降头能否医治的好?” 寒生其实也一直在思索着此事,这种由血笛控制人思维神智的降头术,《尸衣经》中并没有记载,若是从药物解毒方面着手,目前一时间还想不出对策。 “此种降头未曾听闻,当时我见蒙拉差翁·炳挥动着头巾,里面便飞出这些血红色的跳蚤,这一定是他专门培养出来的,叮人后即中降头,丧失心智,就连武功很高的老祖、明月也未能幸免……对了,婴儿沈才华也受到了血笛的控制,还死命地咬了我手臂一口,咦,才华呢?”寒生突然想起了沈才华,惊异的说道。 “我那时看见你抱他进石洞了,应该还在洞内。”卢太官回忆道。 寒生闻言遂放下心来,等秃头老妇传授完明月武功后,再去抱他出来。 此刻,石洞内猛然间传出猿木“哇哇”的痛哭声,寒生等人俱是大吃了一惊。 “秃头婆婆,你这次是真的死了呀,呜呜……”猿木哭天喊地的嗷嗷大叫道。 卢太官与寒生面面相觑,拔腿向洞内跑去。 洞内石台上,秃头老妇已经挺直了身躯,两只泣血的眼睛漠然无神的凝视着石洞顶,那儿有一条裂隙,望出去可以看到蓝色的天和漂浮着的几朵白云…… 卢太官含着眼泪轻轻的跪在了秃头老妇的尸身前,探出手掌缓缓的拂下婶娘的眼皮,口中喃喃道:“婶娘,你放心去吧,太官定将你的遗体带回鄱阳湖谷,完成你的遗愿,领着64名吴家子弟返回家乡。” “杀了姓黄的!”猿木在旁边愤怒的说道。 “是的,太官答应婶娘,无论困难有多大,一定杀了那恶人黄建国。”卢太官发誓道。 寒生瞅着明月,发现她依旧是目光游离不定,面目表情呆滞,于是问猿木道:“木头,婆婆传授武功给明月了么?” 猿木眨眨眼睛,然后歪着脑袋看了看明月,憨憨的说道:“她傻了,比木头还傻,秃头婆婆要木头跟着木头的女人一起走。” 唉,看起来明月神智依旧还是不清,秃头婆婆悟出的最后祝由三式可能也算是白废了,寒生叹息着摇了摇头。 沈才华默默地从石台下的角落里爬起身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寒生身边,拉住了寒生的手,抬起小脑袋,乌黑的瞳仁闪动着泪花,嘴里轻轻的叫唤着:“爸爸……” 寒生一惊,忙蹲下身来抓住沈才华的双肩,疑惑的盯着他。 “爸爸。”沈才华怯生生的又叫了一声。 “才华,你这是怎么啦?”寒生愣住了,摸了摸他的额头,莫不是降头发作而辨别不清人了? 望着婴儿那双清澈深邃的双眸,亲热依恋的眼神儿,与之前漠然迷茫的样子已是截然不同,难道说他身上的降头已解? “才华,你知道我是谁么?”寒生试探着问道。 沈才华激动的点点头。 “我是谁?”寒生再次问道。 “寒生爸爸。”沈才华扭捏的说道。 “咦,你认出我来了,看来你中的降头真的已经解了!可是奇怪的很,你自己是怎么解的呢?”寒生万分惊奇看着他,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怎么喊我叫爸爸?” 寒生呆呆的望着沈才华,在洞内的这段时间里,他会有什么奇遇么?难道是秃头婆婆?不会的,明月目前仍旧是傻傻的,若是婆婆能解,一定会先为她化解的。许久,他的目光落在了才华的嘴巴上,红嘟嘟的小嘴,嘴角处留着干涸的血渍,那是咬破自己手臂留下的痕迹。 血?是自己手臂伤口处的鲜血……难道说自己的血液能化解这种降头? 寒生将信将疑的低头看着手臂上留有两排细细齿痕的破损伤口,另外,小才华为什么喊自己叫爸爸?难道吸了点自己的血就有了血缘关系?不可能啊,太匪夷所思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值得一试,寒生下定了决心。 寒生抱起沈才华走出了石洞,来到了徘徊于小溪边的老祖身旁,望着那痴痴呆呆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楚,她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冒险出谷的,结果一路上却吃尽了不少的苦头,皱皮女婴又被那个邪恶的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给掳走了,老祖若是神智清醒,还不知会有多着急呢。 寒生放下了沈才华,伸出手臂,以另一只手抓破伤口处的血痂,鲜红的血液缓缓渗了出来,然后将伤口抵进老祖的嘴边,看着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寒生知道,人体的舌下用药吸收速度极快,仅次于静脉点滴和喷雾吸入,因而心肌梗塞等急症抢救用药往往舌下给药。医理上,一般的药物口服后,首先需经胃肠道中消化液和酶的作用后吸收入血,然后随血流经门静脉进入肝脏,在肝药酶的作用下经过转化,最后进入全身血液循环发挥药理作用。但药物在进入体循环前,首先在胃肠道或肝脏被各种酶灭活,使进入体循环的实际药量减少,西医学称之为“首关消除”。例如硝酸甘油的首关消除高达92%,口服用药其生物利用度仅为8%。如果舌下用药,药物经口腔黏膜吸收入血后,直接进入体循环,就可以避免药物的首关消除了。药物吸收的速度快慢排序依次为:静脉点滴-喷雾吸入-舌下含药-直肠给药-肌肉注射-皮下注射-口服-经皮吸收。但舌下用药时,药效持续期比口服用药短,所以一般仅用于急救,而眼下解降,也等同于急救了。 寒生静静地等待着老祖的反应。 “我要墨墨。”沈才华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寒生蹲下身来问道。 “我要墨墨……”沈才华执拗的继续说道。 “谁是墨墨?”寒生疑惑不解道。 “祖墨,那是我的女儿,她现在哪儿?”头顶上传来瓮声瓮气的大嗓门。 寒生抬头一看,老祖瞪圆了双眼,脸上的紫色痘痘胀鼓鼓的,正在俯身低头的凝视着他。 “啊,你好啦?”寒生欣喜的站起身来道。 老祖焦急的目光四下里扫视着,口中焦急的嚷道:“我的女儿祖墨呢?她在哪儿?” 寒生只得如实相告:“老祖,皱皮女婴被蒙拉差翁·炳给掳走了。” “啊!我女儿被掳走了?你,你快说,往哪边去了?”老祖一急,脸颊上的紫痘痘接连爆裂了几颗,溅起了白色的浆汁。 “那边的丛林里。”寒生手指着蒙拉差翁·炳离开的方向说道。 “嗖”的一声,老祖二话不说,纵身跃起,一路袒胸露乳的追了上去,转瞬间消失在了茂密的热带雨林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 沈才华默默地望着老祖矫健的身影跃进了茂密的原始丛林里,口中喃喃道:“墨墨……” 寒生此刻才知道,皱皮女婴的名字叫“墨墨”,原来是刘今墨的“墨”,唉,老祖对刘先生用情之深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沈才华原本是荫尸沈菜花和朱彪的胚胎,机遇巧合过胎给了沈天虎婆娘,由于荫尸沈菜花九月身孕时被孟家所勒毙,加之葬在了“白虎衔尸”极阴之地,所以母子怨气冲天。过胎伊始,沈才华便在沈天虎婆娘的子宫内残忍的扼杀了原来的女性胚胎,出生后更是嗜血成性,先是咬破为其哺乳的沈天虎婆娘的乳头吸血,后来更是偷偷爬进沈家鸡舍,将一群公鸡母鸡统统的咬死喝血。他不但嗅觉异常灵敏,闻到刘今墨身上有他的胎衣(佛袈裟)味道,便认定其为妈妈。如今,荫尸沈菜花、朱彪夫妇和刘今墨都已经死了,小才华在世间一个亲人也没有,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感到极度的孤独,迫切渴望得到他人的关爱。 中了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后,沈才华一直神智迷茫,但骤然之间吸食到了寒生的血,白陀须令他神智蓦地一清,体内顿感温暖而舒适,仿佛霎时间有了种依靠,爱意油然而生,因此怯生生的喊出了“爸爸”,表达了其依恋之意。 寒生叹其身世之苦,感其与墨墨之间纯挚的童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小才华,轻轻的安慰他道:“小才华,放心,寒生爸爸一定为你找回墨墨,现在你等在这里,我去为其他人解毒。” 寒生先是为戴秉国少尉和远征军士兵喂血驱降,然后是三名保镖,看见了他们各自逐渐恢复了神智,遂放下心来,并告诉了大家中降头的经过。 “吱吱……”头顶上传来了白眉长臂猿的叫声,寒生抬头一看,那猴子不知从那儿採来一只大榴莲,正端坐在树杈上对寒生呲牙示意着。 寒生摇摇头,对牠笑了笑,表示不吃。 白眉长臂猿一使劲儿,将硕大的一只长着尖角的褐色大榴莲砸在了树下河童的脑袋上…… 寒生抱起了沈才华返回石洞,那里还有明月一个人需要解降,保镖和戴秉国的远征军士兵们纷纷从地上拾起枪支,跟在了寒生的身后。 “咦,寒生,他们这是……”卢太官望着走进来的众人惊奇道。 “长官,我们身上中的降头已经被这位寒生医生治好了,现特来向您报到。”戴秉国走到卢太官面前立正说道。 卢太官惊异的目光望向了寒生。 寒生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径直登上石台,走向了明月。 “住手!不许碰我的女人。”猿木挡在了明月身前,呲着牙大声的呵斥寒生道,众人骤然间都吓了一跳。 寒生也蓦地愣了一下,随即和颜悦色的对猿木说道:“木头,你愿意明月一直都是这样傻傻的样子么?我是治病的医生,只消片刻,她马上就会清醒的。” “她很好啊,跟木头一样,我喜欢现在的女人。”猿木不明所以然的大声嚷着。 寒生想了想,道:“明月现在这个样子认不出木头,”遂抬起了手臂,指着伤口处对猿木接着说道,“只要明月吸了我的血,她病一好就会认得木头了。” 猿木闻言低头“咔嚓”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胳膊,金黄色的毛即刻被染红了,鲜血顺着毛梢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我的血给她喝。”牠坚毅的说道。 “木头,你的血是没有作用的。”寒生苦笑了。 卢太官厉声喝道:“木头,不要捣乱,站到一边去,让寒生给明月解毒。” “我的女人傻傻的最好啦,以后小木头也都是一样傻傻的,我不要她变回原来的样子!”猿木张开双臂护住明月,怒眼圆睁的狂叫着。 “少尉,拿下牠!”卢太官皱着眉头愠怒道。 “是,长官。”戴秉国少尉挥挥手,远征军士兵走上前来,拿枪逼住了猿木。 猿木尖啸一声,呼唤牠的鬼蛐蛐们…… “唧唧唧!”洞外传来急促的鸣叫声,冲进来十余只带伤的鬼蛐蛐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了半扇大板牙,还有的瞎了一只眼,都是与大蟒蛇搏斗时负的伤。尽管如此,它们的斗志依旧不减,悉数遵从主人的命令朝着戴秉国等人气势汹汹的一路掩杀过来。 众人已经见识过鬼蛐蛐血战蟒蛇的勇猛与惨烈,均不敢怠慢,卡宾枪口一顺,一串串子弹便扫了过去。顿时,那些三寸多长的昆虫被打得肢离破碎、血肉横飞,震耳欲聋的枪声连绵不断的回荡在整个石厅里。 枪声停止了,鬼蛐蛐们一个没剩,全部阵亡。 猿木凄厉的嗥叫一声,双手抱起明月纵身从石台上蹦下,接连两个跳跃,冲出了石洞。 “快追!”卢太官急叫道。 戴秉国等人迅即追出石洞,但是已经不见了猿木和明月的身影…… 寒生抱着沈才华也紧随着跑出石洞,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猿木掳走明月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惟见河童与白眉长臂猿坐在一起,亲热的吃着榴莲…… “你看见猿木和明月跑哪儿去了么?”寒生对着河童发出意念询问道。 “往那边跑了。”河童指了指丛林深处,回答道。 “你没打算去追么?河童,你不是一直想要娶明月做老婆的么?”寒生问道。 “我打不过山猿,只有放弃了,现在长臂猿愿意嫁给我了。”河童的意念喜滋滋的说道。 原来动物也这么快就容易见异思迁的,寒生想道。 “这是我的自由。”河童不满的回答。 卢太官望着漫无边际的雨林,无奈的说道:“寒生,这丛林方圆千里,山猿本就是林中之物,想要找到牠可谓是大海里捞针啊。” 寒生点点头,说道:“是啊,明月虽然被木头带走,但牠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卢先生,眼下你们做如何打算呢?” 卢太官回答道:“婶娘已死,我要完成她的遗愿,送她的遗体回鄱阳湖谷安葬,还要带着封存于祝由舍利内的那64名吴家子弟返乡。” “他们五位呢?”寒生目光转向戴秉国等中国远征军士兵,他心里明白,国民党军人回内地去肯定会有麻烦的。 “长官,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决定按照长官所说的,跟您先去香港,然后再设法回乡,这样把握一些。”戴秉国少尉对卢太官说道。 “嗯,很好,”卢太官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问寒生道,“寒生兄弟,你和金道长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也好对你和道长有所照应。”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我要去找到老祖和她的女儿。” “蒙拉差翁·炳逃入雨林,你一个人如何找得到?不如先同我一起,待处理完婶娘的事情回到香港后,我来组织一支雇佣军,配齐武器装备,弄两架直升机再来搜寻如何?”卢太官建议道。 “不,”寒生坚定的说道,“我大概知道他们要经过的地方——密支那,我必须尽快的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那里,堵截住蒙拉差翁·炳。” “那我派三名保镖陪着你一起去。”卢太官说道。 “谢谢卢先生的好意,不必了,那样会拖延我赶路的速度。”寒生婉言谢绝道。 卢太官知道寒生身怀奇技,深藏而不露,因此也就不再勉强,只是招招手,朝属下要来一支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递给寒生说道:“这是一支比利时造勃朗宁手枪,性能可靠,9毫米口径,重两磅,子弹13发,有效射程45米,最大射程180米,你带上防身吧。” 寒生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插在了腰间。 “这是一些零散的美金,你可能用得着。”卢太官掏出一叠绿颜色的美钞塞给了寒生。 戴秉国少尉向寒生讲述了往缅甸密支那大致的方向,然后拎过来一只背囊,里面有些生活必需品,如水壶罐头手电筒等。 寒生来到望天树下青石上闭目打坐的金道长身边,正欲开口说话。 “贫道同你一起去找老祖和她的女儿。”金道长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 “道长,你的身体……”寒生担心的问道。 “尸毒已去,无碍了。”金道长从大青石上一跃而起。 “如此甚好,有白云观住持同行,卢某便放心了。”卢太官站在身后点着头说道。 卢太官一行人启程出发了,保镖们用抬河童的担架抬上了秃头老妇的遗体,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加上河童和白眉长臂猿,走进了密林里,一路奔怒江河谷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寒生默默地从裤袋里掏出王婆婆的那枚如核桃般的祝由舍利,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沈才华,叹息道:“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将中国远征军所有将士的魂魄带回到他们的家乡去。” 金道长赞许的说道:“那可是无量功德一件啊。” “我要墨墨。”沈才华拽着寒生的衣襟说道。 “好,才华,我们这就去找墨墨。”寒生将沈才华装进了背囊,背起在身上,然后与金道长两人甩开大步向丛林深处走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胡康河谷,缅语为“魔鬼居住的地方”,位于缅甸最北方,由达罗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组成,山高林密,河流纵横,毒虫遍地。 黄建国背着鬼冢穿行于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中,虽然潮湿而闷热,但是自己却是异常的一身轻松,丝毫不感觉到累,反而是越走越有劲儿。再看黑泽,尽管其双手空空,然而早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水渍淋淋,硬是在咬着牙拼命的坚持着,他俩知道,离开石洞那儿越远就越安全。 林中的野草以及灌木枝叶上爬满了暗红色的旱蚂蝗,感觉到地面脚步声传来微弱的震动,便纷纷弓起身子扬起了吸盘向空中探索着,绝不放过途经的任何人或动物。 前几日,黄建国曾经被这些小东西折磨苦了,一个不注意,就被其偷吸走好多的鲜血。不过这两天自己老是感觉周身汗毛孔有些痒痒的,偶尔会有些淡淡的白色尸气忽隐忽现的渗出,奇怪的是,嗜血成性的旱蚂蝗却再也不敢上身了。 天黑时,他们来到了一处潮湿的河谷,四面是黑黝黝的阔叶树林,十分静谧隐蔽。 “就在这儿露营吧。”黑泽气喘吁吁的说道。 黄建国将鬼冢放下来,然后找来些干树枝,就地拢起一堆篝火,熊熊的火苗驱散了渐渐降下的瘴气。 “鬼冢,你觉得好点了么?”黑泽坐到鬼冢的身旁探问道。 鬼冢脸如金纸,气如游丝,嘴角流淌出血色黏涎,鼻孔中逸出两股白色尸气,艰难的回答道:“教主,金道长的厉害,内臓的坏了,密支那的去不了啦。” 黑泽阴沉着脸,缓缓说道:“鬼冢,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估计应该快要到密支那了。” 鬼冢点点头,虚弱的声音细若蚊蝇:“出胡康河谷就有公路了,那是,那是当年的滇缅路,最后,帝国陆军还是在这里失败了。” 黄建国走过来发愁的说道:“黑泽先生,溪水里没发现有鱼,树上也找不到野果,今晚上要饿肚子了。” “嗯,”黑泽闻言顿感腹中饥饿难忍,叹息道,“体力维持不下去,我们就无法走出雨林,到不了密支那也就回不去日本了。”他的目光无助的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最后缓缓的落在了鬼冢的身上…… 黄建国站在一旁察言观色,其实他早就想打鬼冢的主意了,若是拿他来当食物,既能果腹又免得再驮着了,毕竟也有100多斤重呢,所以,刚才他在小溪边明明看到了水中有好几条鱼,但回来硬是闭口不谈。 黑泽站起身来,对黄建国使了个颜色,然后一语双关的说道:“建国君,我要去树林那边解手,你嘛,就好好的照顾一下鬼冢啦,你明白么?” 黄建国狡诈的笑了笑,道:“黑泽先生,你就放心去大便吧,这儿有我呢。” 黑泽叹息着走远了,鬼冢毕竟多次救过自己的命,怎好亲自动手呢? 篝火旁,望着深受内伤、奄奄一息的鬼冢,黄建国悄悄在他的身旁躺了下来,近在咫尺的盯着那蜡黄的面皮,嘴巴慢慢的凑近鬼冢的鼻孔,轻轻的嗅了嗅,将逸出的浓郁尸气缓缓的吸入自己的肺腑,顿感心旷神怡。 “你的,什么的干活?”鬼冢微微睁开了眼睛,诧异的问道。 黄建国微笑着望着鬼冢,柔声说道:“教主,你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尸气在不停地流失,多么的可惜啊……”同时一只手慢慢解开了鬼冢的腰带,连同裤衩一起褪下,露出来臃肿的肚腩,肥硕的臀部和白胖萝卜型大腿。 “放肆!胆敢你的……”鬼冢愠怒道。 黄建国笑咪咪的看着他,更不答话,而是有条不紊的将鬼冢的裤衩撕成条状,然后抓过他吓得瑟瑟发抖的小JJ,在龟头下沿用力的捆紧,免得尿道漏气,肛门塞得就更紧了,布团一直搥到了直肠里。最后剩下的布条,再将其双耳和两个鼻孔塞牢。 黄建国满意的望着双眼恐慌之极的鬼冢,就像猎人欣赏着落入陷阱中的猎物一般。 “你的,不要的……”鬼冢可怜兮兮的目光哀求的望着黄建国。 黄建国微笑着,“嘘”的一声,将手指放在唇上摇了摇,然后轻轻的俯下身来,伸出热乎乎的舌头温柔的舔了舔鬼冢口角边带有血丝咸滋滋的黏涎。 “教主,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黄建国说着伸手捏开了鬼冢的口腔,一股尸臭扑面而来,这东西绝不能浪费,黄建国想着立即将双唇堵在了他的嘴巴上,狂吸了起来。 一时间,黏涎、胃酸、发酵的食物残渣、胶冻状的血块以及一大团粘痰稀里咕噜抽进了黄建国的嗓子里…… 黄建国的吸力越来越大,他没有想到这已是祝由功力在自己的体内苏醒了,一坨又滑又韧的东西软软的滑进了口中,他想都没想就用力咽下去了,那是鬼冢的胃。接下来十二指肠、黏滑的小肠、大肠连同里面的粪便统统的吸进了嗓子眼儿里……呃……黄建国呕吐了,嘴角冒出了热乎乎绿色的粪水…… 鬼冢死了,瞪着死鱼般惊恐的眼睛。 “建国君,鬼冢他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吧?”黑泽回来了,以关心的语气问道。 黄建国心满意足的从鬼冢身上爬了起来,轻松的说道:“他没有痛苦,走的很安详。” “这就好,”黑泽的腹中又叽里咕噜的叫起来了,他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鬼冢白胖的下肢,咽了口吐沫说道,“我要那块胖一点的大腿肉。” 黄建国亢奋的舔着嘴巴道:“黑泽先生请放心,我这就开始烤肉。”说罢从背囊中找出那把半截“正宗”武士刀,原来是一直由老鬼背着的,鬼冢舍不得丢掉,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黄建国手舞半截刀,很快的将鬼冢一一肢解,先将一条大腿架到篝火上烤,黄色的肥油嗞嗞啦啦的流淌着,一股诱人的脂肪香气弥漫在了夜空中,黑泽要的须先行烤熟,谁让他是头儿呢。 黄建国目光瞄着鬼冢的体肉,刀锋一闪切下其生殖器,穿上根木棍撂在火上烧燎着,不时的翻转一下,据说中医“以形补形”,这东西对自己应该是有滋补作用的。 篝火熊熊燃烧着,黑泽津津有味的啃着鬼冢肥硕的大腿,黄建国则小心翼翼的揭去焦黑的阴囊皮,掏出里面雪白的睾丸丢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建国君,自从你吸了秃头老妇的精气以后,体力好像一下子增强了不少啊。”黑泽牙齿用力的撕下一条香喷喷的肌肉,满嘴流油的说道。 “嗯,我自己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也许这就是祝由神功的作用吧。”黄建国应声道,一面翻烤着鬼冢的头颅,并小心的用手指甲剜去鼻孔中挤出的黄绿色鼻屎。 “很好,你的功力越高,对你在中原的事业就越有帮助。”黑泽满意的望着他说道。 “黑泽先生,您是截尸教幕后的教主,怎么没见您使出惊世武功呢?”黄建国揪下一只焦黄的耳朵,咬了一口说道。 黑泽望了他一眼,缓缓道:“截尸教向来有两个教主,一明一暗,明的武功绝伦,暗的智慧超群,我主要是负责公关以及打通上层关系,在政治上为本教的发展创造良好的条件。但是日本列岛毕竟是太小了,而且目前社会公众舆论对我教的所作所为深感不满,所以,我们在韩国已经设立了分舵,而且正在大力谋求在中国的发展,前些日子派出的村上武夫和犬伏师不幸都已经遇难,将来就看建国君你的了。” “村上武夫和犬伏师都是截尸教的人?”黄建国惊讶不已。 “不错,他俩都是本教的秘密成员。”黑泽解释说道。 黄建国“哦”了一声,随手抠下鬼冢的一只焦脆的眼球扔进了口中,然后接着问道:“我们截尸教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呢?” 黑泽微笑道:“当然是控制整个国家啦,昭和20年,若不是日本战败,我们完全有可能取得成功的,可惜啊,许多军方上层的秘密成员都被远东军事法庭处死了,所以战后本教一蹶不振,发展的相当艰难。” “所以,您才考虑重心向中国转移?”黄建国疑问道。 “不错,中原地大物博,民间积淀了很深的神鬼文化底蕴,况且截尸教本身就是源自中国,若是能够找到失传已久的本教‘中阴吸尸大法’,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建国君,你的担子不轻哦。”黑泽说道。 “这正是建国的志向。”黄建国目光炯炯,一脸的刚毅之色。 “很好,建国君,我们这次走出胡康河谷便可以搭车到密支那,那里有我们的一个领事馆,我俩就在那里等待着寒生的到来。”黑泽说道。 “寒生能来么?”黄建国怀疑问道。 “他一定会来的。”黑泽给予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何时去日本?”黄建国关心他的睾丸移植之事。 “抓住寒生,拷问出格达预言后,我们就即刻乘火车去仰光,从那儿直飞东京,”黑泽知道黄建国在想什么,于是安慰道,“建国君,请放心,你已是我们截尸教中人了,而且贵为中国分舵堂主,移植两个睾丸岂非小事一桩么?一到东京,我立刻安排教内兄弟物色合适的供体。” “要黑人的。”黄建国叮嘱道。 “没问题。”黑泽道。 天亮了,黄建国熄灭了篝火,将烤好的鬼冢两只手臂和半拉屁股塞进了背囊里,以便途中充饥,然后两人轻装上路了。 密支那是缅甸东北部克钦邦的首府,距仰光919英里,是缅甸最北面的铁路终点,人口3万余人,为该国香米和翡翠的重要产地。 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中国远征军在孙立人将军的率领下,与史迪威将军领导的盟军在此地共同围歼了本多政材中将的日军第三十三军团,史上称之为“密支那大捷”。 三天后,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黑泽副总领事和黄建国二人走进了日本国驻缅甸密支那领事馆的大门。 第三百一十八章 蒙拉差翁·炳抱着皱皮女婴墨墨跑进了丛林后,并没有往密支那方向去,而是来到了热带雨林深处的恩梅开江岸边,然后动手扎了一只小小的木筏,沿着湍急的河水漂流而下到达了甘拜迪。 在小镇上休息了一天,补充了些食水,然后又接着再次进入原始森林,凭借着他丰富的丛林生活经验,不费劲儿的穿过了浩瀚的林海,两日后抵小城滚弄,然后搭乘萨尔温江上的渔船,一路顺流南下至帕桑。下船后东行越泰缅边境,进入泰国北部清迈府的因他暖山区。山脉的东南脚下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是属于蒙拉差翁家族的行宫,也是他年幼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要和女婴居住在那里,从小开始就传授她高深的降头术,至于将来带孩子前往曼谷去接受教育,那是她长大以后的事了。 如此一来,蒙拉差翁·炳和墨墨躲过了黑泽和黄建国在密支那城的守候以及避开了寒生及金道长的追踪。 蒙拉差翁·炳和墨墨从此便杳无音讯的消失了。 寒生和金道长在丛林里相遇老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了。 老祖尽管有着湘西山区丰富的生活经验,但在这东南亚的热带雨林里就不适用了,她已经在密林中完全迷失了方向,如同无头苍蝇般的乱撞。 她于绝望之际最终发现了丛林中的篝火,便披头散发的走上前来。 “老祖!是你么?”寒生惊喜的叫了起来。 “呜呜……”老祖望见了火堆旁的寒生以及在他怀里熟睡的沈才华,一时间情绪难以自制,竟然激动的抽泣了起来。 金道长赶紧站起身来,搀扶着老祖坐下,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她依旧是袒胸开怀,黑胖丰满的双乳被荆棘刮出了道道血痕……金道长的心为之轻轻一颤。 “老祖,别急,先吃点东西,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寒生递过午餐肉罐头和打来的一壶山溪水。 “祖墨在哪儿?”老祖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去了密支那,那是返去曼谷的唯一通道,你放心,蒙拉差翁·炳绝对是不会伤害墨墨的。”寒生解释说道。 老祖望着黑黝黝的原始密林,她也知道只有等待天明以后才能继续行路了。 老祖一面大口的吃着肉罐头,一面惋惜道:“在这原始森林里,篝火的旁边,要是有刘今墨在这儿,再来上两壶烧酒就好了……” 寒生闻言心中不免一阵惆怅,是啊,刘先生乃是一血性汉子,江湖恩怨分明,可惜好人不长命,他与小翠花就这么双双的命丧在了梅里雪山之巅,而那坏事做绝的黄建国,却每每大难不死,难道说,真的是仰仗有太极阴晕的庇护么? “寒生,你在想什么?”金道长关心的问道。 寒生叹息了一下,幽幽说道:“我在想兰儿和山人叔叔在蓝月亮谷中也不知道怎样了,还有耶老和老翠花,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真的是想念他们啊。” 金道长安慰道:“贫道出谷时已经告诉他们了,下次月圆的时候,贫道一定会把寒生和两个婴儿带回来的,你不必思虑太多,在蓝月亮谷中毕竟还是非常之安全的。” “还有刘今墨和小翠花,有时会梦到他俩。”寒生惆怅道。 “唉,斯人已去,此乃天意,世人又奈若何?”金道长唏嘘劝慰道。 “道长,你说太极阴晕真的那么灵么?黄建国多次侥幸逃脱,实有悖于常理,真的是不可思议。”寒生说道。 金道长想了想,侃侃说道:“太极阴晕集天地山川之灵气,其磁场对人体的生物磁场影响甚为巨大,全真教在风水地穴与人类之间的关系上研究颇深,贫道以为,人乃万物之灵,每个家族的生物磁场均有所不同,都有其特定的符号。先人遗体或骨殖内存在的生物磁场在肉体死亡后慢慢被大地所降解,一般为七七四十九天,所以民间为死者做‘七七’是有道理的。好的墓穴,所谓藏风聚气,其实也就是能够和死者的生物磁场产生共振,一方面起到延迟降解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将共振放大的磁场传到死者后人身上,增强其特定符号的生物能量,使其在特定的行业中脱颖而出。” “道长真是博学啊,请问什么是特定的行业?”老祖纯真的目光望着金道长说道。 “就是自己立志从事的事情,譬如说,喜文者可中状元进士,恋武者能任元帅将军,总之好的墓穴所产生的磁场,后世受益匪浅。”金道长解释道。 “如果后代远在异国他乡、千里之外,恐怕就影响不到了吧?”老祖表现出极强的求知欲,继续诚恳的问道。 “老祖,你懂得现代的物理学么?电磁波的传播速度是每秒钟30万公里,可绕地球7圈半,任凭你在多远的地方,时时刻刻都会影响到你……就像两个心心相印的爱人,无论相隔万水千山,这面心念一动,生物磁场电流发出,那边瞬间便会心中一颤,所以民间相传耳红就是有人在念叨的说法是有根据的。”金道长说着,自己的心房突然间颤了两下。 老祖脸一红,低下头去,手指搅着自己披散的发梢,仿佛不经意般侧了侧身躯,挺起傲人的乳峰,朝向了金道长…… “那么,黄建国立志入主中原,他的祖父被活埋进了太极阴晕,太极阴晕磁场就会助他成功了么?”寒生迷茫的问道。 金道长瞥了一眼老祖,接着说道:“太极阴晕自古以来为风水学上最强大的磁场,对黄建国的帮助定然极大,此人数番大难不死,也许就是于此有关,就如同当年朱元璋的母亲活葬太极阳晕,其发力护佑了明太祖的发迹,数度遇难终而化险为夷。” 幸亏吴道明和山人叔叔骗黄家父子倒埋了黄老爷子,否则岂不是中原百姓之苦?寒生心中想道。 寂静的夜,篝火“噼噼啵啵”的爆裂着,火星四散,木酯淡淡的香气,令人陶醉。火光侧映在老祖丰满的乳峰上,投下两座小山似的暗影,神秘而莫测,金道长此刻显然有些心猿意马了。 “嗯,”金道长咳嗽了两声,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来,他把目光移到了寒生的脸上,关切的说道,“寒生,你年纪轻轻的就接连遇上了这许多事,相继失去了几位亲人和朋友,为丹巴喇嘛所嘱托的后事,说实在的,你已经尽力了,你也该为自己和兰儿考虑一下了,贫道以为,这样漂泊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寒生苦笑了一下,幽幽说道:“道长,自幼老爹就告诫为人要重信义,我已经答应了丹巴老喇嘛,况且他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寒生也不能违背对一个死去的人做出的承诺。老爹现在也已经死了,不然我还可以问问他,我该怎样做?寒生立志此生用青囊医术治病救人,可是还没等施展抱负,就已不停的亡命江湖了,天意即是如此,我又能奈何呢?” “难道你就这样一直亡命终老下去么?那你用以悬壶济世的华佗青囊医术岂不是白白的可惜了么?”金道长不无惋惜的说道。 寒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许就像山人叔叔说的那样,只有公开了格达预言,世人皆知,也就没有人再会对寒生感兴趣了,那样,我就可以心无旁骛的继续悬壶济世为百姓治病的志向了。”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吴楚山人说的很对,京城的那股势力和日本人都是想自己单独得到格达预言,控制中国未来的政局,他们既想得到它,又不愿意公开让世人都知道,那样便失去了掌握格达预言的意义。因此,寒生,你一天不说出格达预言,你的危险便会与日俱增,而且……” “而且什么?”寒生问道。 “任何一方单独得到了格达预言,都会立刻杀你灭口。”金道长回答说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寒生闻言心中一惊,道长说的不错,刘今墨也曾反复提醒自己,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也证明了这一点。 “唉,如此看来,还是早一点将格达预言公布于众的好。”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贫道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金道长感到十分的欣慰,遂又沉吟着说道,“寒生,你准备如何来公开呢?报纸杂志都会认为这所谓的格达活佛预言纯属于荒诞不经的迷信,绝对没有那家报社愿意刊登的。” 寒生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欢快的说道:“香港,香港一定就可以,我想先通过卢太官先生,找到一家大报社,然后把丹巴老喇嘛嘱托之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都公布出来,再附上格达活佛当年留下来的那张旧羊皮预言,他们肯定会刊登的。” “旧羊皮?”金道长诧异的问道。 “是的,丹巴老喇嘛给了我一张写着数字的旧羊皮,嘱托我好好的保管,因为那是当年格达活佛留下来的,羊皮上记载了对中国未来的预言。”寒生解释道。 “你知道上面是怎么说的么?”金道长好奇的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一组组的数字,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如此紧要的东西,一定要藏到安全的地方啊,万一被盗走的话可不得了。”金道长额头上惊出了冷汗。 寒生笑了笑,没有吱声,打了个哈欠,说道:“既然主意已定,我这一直紧绷着的心情总算是可以放松了,好啦,时间已不早,明天还要赶路,大家就睡吧。” 篝火虽然依旧很旺,金道长还是又加上了几根木头,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呢。 接连数天来的奔波,寒生早已是身心俱疲,上下眼皮一搭,便抱着沈才华昏昏沉沉的睡去,马上进入了梦乡……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南山村,父亲在房里捣着药臼,发出“咚咚”的声响,自己则和大黄狗在院子里玩耍,那时的笨笨还是一条瘦弱的小黄狗…… 老祖靠着一株山竹树眯着眼睛装睡,自眼皮缝中乜着金道长,此人清风道骨,身材颇似刘今墨般,而且据说还是童子之身呢,这一点极其难能可贵……方才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儿,曾不止一次色迷迷的瞄向自己的丰乳,可以肯定,金道长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也难怪,自己虽然年龄有点偏大,但是风韵依然,女人味十足…… 老祖就这么在心里面胡思乱想着,一面轻轻的打着呼噜,同时有意的将坚挺的乳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上下摆动着,黝黑的乳头上甚至渗出了些许白色的奶汁来。 夜深了,寒生和沈才华早已经睡熟,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如果此刻金道长来摸自己乳房的话,那么自己是应该拒绝呢,还是假装熟睡呢?他会不会有可能得寸进尺呢?老祖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任由道长摆布好了。 看!道长终于按捺不住了,悄悄的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绕过篝火朝着自己走来了,老祖的心顿时“砰砰”的乱跳起来…… 金道长来到了自己跟前,轻轻蹲下身子,冒火的眼睛盯着自己那对引以为傲的肥硕乳峰,然后将脸凑近,好像在观察着自己是否睡熟……老祖尽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要来就快点嘛,她想。 金道长确认老祖已经睡熟,遂站起身来走到寒生的跟前,轻轻的将手伸进寒生的内衣里摸索着。 他在干什么呢?难道是在试探寒生有没有睡着,然后再对自己动真格的么?老祖咪着眼睛看着金道长在寒生身上摸来摸去,正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令其激动不已的那种事…… 突然,金道长手中多出了一张破旧的羊皮,他看了看便揣进了怀里,然后望了寒生和自己一眼,竟然匆匆朝着树林里走去了…… 老祖惊诧不已,遂起身悄悄地尾随在了金道长的身后面。 清晨,雨林里的各种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起来,寒生伸了个懒腰醒转过来。 篝火还在燃着,冒出青色的丝丝烟气。咦,人呢?老祖和金道长都不在火堆旁,也许是解手去了,寒生回想着自己这一觉睡得实在深沉,看来是由于替大家解降头,失血有点过多的缘故。 沈才华这时也醒了来,小鼻子嗅嗅,显得十分的不安。 寒生站起身来,林中雾气蔼蔼,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苔藓的潮腥味儿。 “墨墨妈妈……”沈才华突然说道。 “什么?”寒生低下头问道。 “墨墨妈妈……死了。”沈才华身子颤抖了一下,双眸中露出了惊恐之色。 寒生心中不由得一凛,他知道鬼婴沈才华嗅觉异于常人,可别真的出什么事了。 “小才华,你带寒生爸爸去找墨墨妈妈,好么?”寒生说道。 沈才华点点头,光着小屁股一溜烟儿向丛林深处跑去,寒生紧随在其后。绕过数株高大的番龙眼树,小才华带着寒生又穿过了一片野芭蕉林,最后面前出现了一条丛林小道,蜿蜒着通向远方,这路看来是野兽们踩出来的,因为在热带雨林里是罕有人迹的。 沈才华扭过头来,乌黑的眸子望着寒生,然后手往前一指,说道:“墨墨妈妈。” 一株枯死的老树,光秃秃的树干上生满了一簇簇橙红色的火烧花,艳丽无比,树底下坐着一个人,茫然的盯着苍穹,嘴角一缕干涸的血迹,依旧是袒胸露乳…… “老祖!”寒生大惊,忙加紧几步上前,轻轻的俯在她的身旁,试了试鼻息,发现其早已死去多时了。 “墨墨妈妈……”沈才华小嘴巴里轻轻的叫着,眼角轻轻落下了两滴泪水。 “老祖,你怎么会死了呢?”寒生口中喃喃道,目光落在了老祖裸露的乳房上…… 原来一直坚挺的乳峰无生气的下垂着,黑胖的皮肉上歪歪扭扭的以鲜血涂着一个“金”字,最下面的一横右下角无力的斜垂下来,好似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寒生抓过老祖的右手一看,果然食指上沾满了血渍。 老祖生命的最后一刻,向寒生指明了凶手——金道长! 寒生一下子懵了,金道长?为什么…… 许久,寒生慢慢的缓过神儿来,感觉到面上凉凉的,伸手一摸,那是自己的泪水。金道长杀了老祖,金道长为什么这样做?贾尸冥究竟是什么人?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他的心头…… 突然,寒生打了个机灵,伸手摸进贴身的尸衣内,旧羊皮不见了…… 寒生此刻骤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时脑海中的脉络也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对金道长说出了旧羊皮上的格达预言,再早,记得在蓝月亮谷中的喇嘛寺,金道长就一直怂恿自己向丹增老喇嘛说出格达预言,免得再遭磨难,而就在昨晚,他又一次的苦口相劝,难道这一切都是金道长处心积虑的圈套? 寒生仔细的检查了老祖的死因,内臓大都已经震裂,导致内部大出血,所以他确信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至。 金道长啊,你为了得到格达预言,不惜眼睛冒充失明与雍和宫丹巴老喇嘛结交了十年,但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为了骗取寒生的信任,竟然牺牲了柳教授,并逐一杀死了村上武夫、犬伏师,重伤了蒙拉差翁和鬼冢。现在,你既然已经得手盗取了那张旧羊皮,何故还要再杀死一个可怜兮兮的老祖呢? 寒生想,一定是老祖发现了金道长盗取了旧羊皮,然后追上去发生了打斗,最终不敌金道长,为天罡气功所伤,临死之际以鲜血书字警之。 金道长如愿以偿得到了格达预言,逃走了……他究竟是什么人,不像是黑泽一伙的,难道是首长派来的卧底?那为什么又不杀了自己灭口呢? 寒生长叹了一口气,唉,一切恩恩怨怨都是为了格达活佛当年的预言,世上干嘛要有预言呢?人只要浑浑噩噩的活着,何必去刻意揣测未来呢? 眼望着面前孤独的尸身,寒生泪水扑簌簌的流淌下来,老祖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年轻时初恋就遇上了如同太监一般的梅一影,之后与小影相依为命,后来竟被阳公所迷奸,生下了皱皮女婴。直到与一见倾心的刘今墨相遇,却已劳燕双飞、生死难聚……如今祖墨被掳,尚未及救得女儿,却已黄泉永隔,葬身于这绵绵的热带雨林之中。 老祖死不瞑目啊…… 寒生喃喃道:“老祖,我知道你唯一的愿望就是见到皱皮女婴,可是寒生却不会祝由神功的‘移花接木’,不然的话可以将你的魂魄收于祝由舍利之中,将来交给墨墨,你和女儿就可以日日见面,永不分离了。”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如核桃般的舍利,不住的惋叹着。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口中忽然间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音阶。 与此同时,祝由舍利在寒生的掌中轻轻的一跳…… 第三百二十章 密支那,日本国领事馆。 衣衫褴褛的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副总领事黑泽先生的突然到访,令小小的密支那领事馆措手不及,川岛领事诚恐诚慌的连连问候不已。 黑泽即刻给日本外务省挂了个加密电话,电话那头要求川岛的密支那领事馆全力遵照黑泽先生的指示工作,而且不得疑问和打听任何事情。 “黑泽君,请指示。”川岛领事毕恭毕敬的请示道。 “我们先要洗澡,给我们找两套深色西装来。”黑泽吩咐道。 “一切照办,黑泽君请。”川岛引他俩来到了领事馆的浴室间,那里有几个硕大的木桶,很快的热水就烧好了。 黑泽和黄建国脱去浑身已满是白卤汗渍臭哄哄的衣裤,赤裸的站在浴室的地面上。 “嗯,建国君,你的身材很好,难怪明月那个女人会看上你。”望着肤白肌肉健美的黄建国,黑泽不由的连连夸奖道。 黄建国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瘪的阴囊,叹息道:“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了,光是身材好又有什么用?” “建国君,放心,到东京换上黑鬼大大的睾丸,你将能像中国古代帝王一样驾驭好多的女人。”黑泽安慰他道。 “我将来不会生出些小黑鬼吧?”黄建国想起了孟红兵装上了猪蛋蛋以后导致性情大变的情形,不免有些担心的说道。 泡在热水桶里真是舒服极了,一解连日来的劳累与疲惫,令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黑泽君,新西装以及衬衣送来了。”川岛领事手捧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走进来说道。 “嗯,辛苦啦,川岛君,最近密支那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没有?”黑泽坐在木桶中问道。 “您是指哪些方面呢?”川岛领事小心翼翼的说道。 “譬如说,中国领事馆方面。”黑泽道。 川岛领事闻言立刻回答说道:“是的,我们的人发现,就在两天前,中国领事馆秘密接待了一位来自国内的大人物,现仍还在领事馆内。” “哦,是什么人呢?来密支那做什么?”黑泽警惕了起来。 “这位神秘的大人物没有同缅甸密支那的克钦邦地方政府接触,而且足不出馆,实在不知道来此地有何公干。”川岛领事回答道。 黑泽沉吟着说道:“此人相貌是什么样子的?” “据说身材高大魁伟,国字脸,相貌堂堂,尤其是一双眼睛犀利有神,肯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川岛领事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黑泽嘿嘿笑了,对黄建国说道:“建国君,你的岳父到了。” 日本人遵照黑泽的指示,开始了对中国驻密支那领事馆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视。 黄昏时分,天色阴暗,蒙蒙细雨之中,在位于中国领事馆的大门外,泥泞的道路上走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途人,破旧的衣服已经湿透,身材瘦高清癯,足蹬黄胶鞋,挽着裤脚。 这人止住脚步,警惕的四下里扫视着,最后目光落在了领事馆侧墙上,白色的墙壁上面,有人用炭笔画着一个不起眼的圆圈。他慢慢的踱了过去,靠在了墙壁上休息,犀利的目光盯着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黑不溜秋的木炭,悄悄的在墙上的那个圆圈内画了一朵五瓣莲花,然后扔下木炭,步履疲惫的慢慢离开了。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马路对面一家民房里的两个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人手持尼康相机,上面装着一只500mm的长焦镜头。这是一间日本人长期包租下来,专门用于监视中国领事馆的秘密据点。 “小尾君,拍下来了么?”矢村叼着烟卷斜倚在窗户旁,望着街道对面的中国领事馆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只是光线有点暗,不过人像应该可以识别,那人还在墙上画了朵花呢,看起来像是一种联络暗号。”小尾太郎放下了相机说道。 “看,领事馆里有人出来了。”矢村熄灭了烟头,望着窗外说道。 一个青年汉子慢慢的踱出铁门,来到了墙边,四周巡视了一圈,看了一下墙壁上的图画,然后匆匆的走回了领事馆。 小尾太郎卸下了胶卷,递过给了矢村,说道:“可以送回去交给川岛领事了。” 矢村点点头,将胶卷揣进衣袋,然后走出了房间,骑上了一辆自行车,一路赶回了日本领事馆。 晚饭时,川岛领事将冲洗出来的几张照片摆到了桌子上,“这是今天黄昏时候拍下的。”他说。 黑泽放下酒杯,拿起照片一看,咧开嘴巴笑了:“原来是金道长。” 相片上的贾尸冥也是一身的褴褛,显得疲惫不堪,从热带雨林里出来,无一不是精疲力竭的。 “他倒是颇有雅兴嘛,都这般模样了还有心情作画。”黄建国笑着说道。 “不,这是一种无人交接点的联络方式,最早是由苏联KGB发明出来的,不过离领馆也太近了点,可能是密支那太小了,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吧。”黑泽解释道。 “如此看来,难道金道长竟然是我岳父的人?”黄建国狐疑道。 “嗯,他俩联络上了,肯定会尽快的接头,通常来说,一定就在今天晚上,川岛君,立刻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黑泽吩咐道。 “遵命,黑泽先生。”川岛领事立即下去布置。 “东东爸爸真是一只老狐狸。”黄建国恨恨的说道。 中国领事馆王领事的办公室内。 首长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夜幕下渐渐朦胧的院落,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贾尸冥是自己放在丹巴喇嘛身边的卧底,无人知道他的底细,包括黄建国和筱艳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多手准备,双管齐下,实在是因为格达预言太重要了,谁掌握了它,将来便能捷足先登,控制天下。 那个刘今墨竟然会为了个小神医而背叛我,太极阴晕一事搞得一塌糊涂,自己甘冒天下之大不违,活葬患了“渐冻人”绝症的父亲,不料非但差点葬入了假晕,反而竟让那个乡下郎中阴错阳差的医好了老头子的不治之症,幸好自己预先得到密报,动了手脚下药让老头子痴呆了,否则老东西摆出老革命家资格来个大义灭亲,自己就玩完了。哼,现在刘今墨中毒坠崖已死,也算是咎由自取了,省得脏自己的手。 前数日,接到金道长在云南高黎贡山区某小镇打来的长途电话,说他一路追踪着寒生和日本人黑泽奔缅甸雨林中而来,寒生目前已经非常信任于他,相信很快便会探听出格达预言来。自己则告诉金道长,将会前往缅甸密支那的中国领事馆内等候他,并约定了得手后的联系暗号,墙上的黑色圆圈,他则回以全真教的徽记——五瓣莲花。 妈的,小日本黑泽竟然也插上了一脚,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那家伙狡猾得很。自己挂了个电话到曼谷,诱骗坤威差的师父蒙拉差翁·炳前来搅局,以便金道长更加方便得手。 虽然一直未有蒙拉差翁·炳的消息,但现在金道长已经来到了密支那,并发出了五瓣莲花信号,按照约定,见到信号后的当天子夜,他将同我私下见面,地点为密支那领事馆的后墙外,贾尸冥的身份目前仍然还是不暴露的好。 他得手了么?应该是的,否则他不会前来联络。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得手后除掉寒生灭口?留下这个乡下郎中毕竟是个祸害,何况还有那些日本人觊觎在侧呢。 首长正在思索之中,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他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 门开了,冯生匆匆走了进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口中不停地喃喃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寒生惊讶不已的问道。 沈才华恍若无闻,他一面小声叨咕着,一面伸手自寒生的掌中取过祝由舍利,含在了口中,两只胖胖的小手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交差叠于胸前,嗓子头依旧嘟囔着那些古怪的音阶。 “嘘……”老祖的尸身突然间颤抖了一下,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寒生为之一愣,惊愕的目光一会儿看看老祖,一会儿望向了沈才华。 须臾,沈才华嘴里停止了念叨,伸手自口中取出舍利子,抬起了脑袋望向寒生,眼中充盈着泪水。 “墨墨妈妈在这里。”他晃动着祝由舍利说道。 “什么?”寒生诧异的接过舍利子,发现其微微有了些温度,不由得疑惑说道,“才华,你的意思是说墨墨妈妈的魂魄在这祝由舍利里?” 小才华点了点头。 “你会祝由神功?”寒生越发惊异了,声音颤抖着说道。 小才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是祝由神功。 寒生将信将疑的盯着手中如核桃般样子的祝由舍利,椭圆形并微微现出些荧光,骨质的表面有许多勾纹,就像是人的大脑一般。有一点,寒生可以确认,就是舍利原来是凉凉的并带有淡绿色的荧光,而现在握在手中则是温热的,荧光也有些发红色了,莫非老祖的魂魄果真封存在了舍利里? 半晌,寒生对着老祖的尸身郑重的发誓说道:“老祖,寒生在此立誓,一定会让你和祖墨团聚的,我们要走了,可惜无法带上你的遗体,与刘今墨和小翠花合葬在一块了,唉,你若是魂魄已入舍利,纵使空留一具皮囊又有何用呢?就让我在这儿将你葬了吧。” 寒生掰断了一根粗树杈,找了块松软的土地,慢慢的掘出一个浅浅的墓穴,然后抱起老祖的尸身放入,轻轻的替她系上前襟上的纽扣,叹息道:“老祖啊,你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常袒胸以待人,可如今还是穿戴得整齐稳重一些吧。” 埋完了土,寒生又去找来十余块大石头盖在了上面,山里野兽多,防止它们啃食尸体。 “墨墨妈妈死了。”小才华站立在目前轻轻的说道。 “是的,这里埋葬着的是她的肉身,那只是一具皮囊而已,而她的灵魂将和我们一起踏上寻找墨墨的旅途,”寒生拉住沈才华的小手,接着说道,“才华,你能够辨别出来墨墨曾经过的地方么?” “能。”沈才华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走,我们去找她。”寒生坚定的说道,至于什么旧羊皮和格达预言,比起找回皱皮女婴来,已经不重要了。 恩梅开江穿过缅甸北部浩瀚的原始热带雨林,然后汇入伊洛瓦底江,蜿蜒千里至仰光南面的拉布拉入安达曼海。 寒生和小才华站在恩梅开江的岸边,望着峡谷内湍急的水流傻了眼。 小才华鼻子嗅啊嗅的,最后小手一指江面,说道:“寒生爸爸,墨墨到水里面去了。” 寒生心中一时间彷徨起来,蒙拉差翁·炳带着皱皮女婴走了水路,踪迹恐怕就难以追寻到了,小才华的嗅觉再灵敏,无非同受过训练的警犬一样,水流带走了目标的气味,无法知道他们究竟会在哪里上岸。 “墨墨……”沈才华眼泪汪汪的望着江水,口中轻轻的呼唤着。 罢了,看着小才华难过的模样,寒生下了决心,找吧,自己已经对着老祖的尸身发过誓,纵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回她的女儿。 寒生走入树林中,开始动手掰折些粗大的树杈,没有绳子,只有设法拉断数根藤条用于捆绑木筏,不料那柔软的藤条竟然十分坚韧,怎么都扯不断。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沈才华光着小屁股走过来,上去“咔嚓嚓”几口就咬断了那些藤条,然后皱了皱眉头,味道苦涩之极。 木筏扎好了,寒生又找来了根长竹子,撇去竹枝,权作撑筏篙杆,然后将木筏推入水中,“才华,我们走吧。”他说着将沈才华抱了上去,一撑竹竿,木筏顺流飘下。 高山峡谷间的溪流异常的湍急,木筏飞速的沿江漂流而下,不时的江中冒出些嶙峋怪石,一不小心便会筏毁人亡。小才华光着身子,小手紧紧地搂着寒生的大腿,紧张的瑟瑟发抖,好在寒生意念催动蝇眼,映入眼帘的速度骤降,每每刻不容缓之际绕过了那些江中障碍,终化险为夷。 数个时辰之后,江面平缓了许多,小才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木筏上,鼻子不停地翕动着,祈望能够捕捉到墨墨留下的一丝气味儿,可是他失望了,一点也嗅不到。 两岸是郁郁葱葱的原始密林,偶尔能看到猕猴在树梢上腾挪跳跃着,夕阳西下,茂密的丛林树冠上撒上了一抹金色,一群群归巢的鸟儿盘旋其上,唧唧喳喳喧嚣个不停。 天黑了,夜空残月如勾,倒映在水面上,小才华依偎在寒生的脚下睡着了。 才华是应该穿衣服了,整天价光着腚也不行,寒生心中想着,伸手脱下了上衣,然后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唉,无父无母的孤儿着实是可怜啊。 金道长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盗走格达预言?此人心机太深了,回想起在蓝月亮谷里的喇嘛庙,金道长痴呆呆的念叨着那句“何为淞?乃先天之阳精也,若失淞,则佛法不可深入也,贫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的话,看似傻乎乎的,原来都是装的,也难怪,连瞎眼都一扮数十年呢。贾尸冥(假失明),瞧他的名字,完全是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前面是一条江湾,月光下,岸边丘陵起伏,景物似有不同,木筏好像已经飘流出了热带雨林,寒生想。 迷离的月色,一簇簇的凤尾竹,江面上升起了淡淡的雾气,显得静谧与空灵。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的随风飘来了歌声…… 寒生倾耳静听,曲调竟然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是老家江西的兴国山歌,他听出来了,那是《打支山歌过横排》,歌声浑厚,乡音浓郁,是个男人唱的: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横排路上等妹来, 走过了几多冤枉路, 却不见妹子好风采……” 紧接着,一个女声和起来,音质极为柔婉: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妹想对歌又无才,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想不出好词好句来……” “妹啊妹…… 傻傻的哥哥痴情满怀, 有心想摘花却笨口难开, 花飞花谢苦恼徘徊, 生怕妹妹你飞出山外……” “哥啊哥…… 艳艳的玫瑰终将盛开, 娇羞的妹妹正向你走来, 花儿盛开及时采摘, 莫让心上人独自等待……” 寒生静静地听着,沉浸在了无尽的遐想之中,他想到了兰儿,是啊,自从与兰儿结识并定情之后,自己却是与她聚少离多,虽然贤惠善解人意的兰儿从未抱怨过,但自己却让她始终在久久的等待…… 月色如水,江面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一张大如竹席般软塌塌的物体自水下悄无声息的升起,灰白色的腹面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吸盘,附在木筏的下面,然后一角悄悄的卷起,伸到寒生的脚下,慢慢的包住了正在熟睡中的沈才华,一点点的朝江水里拽去…… 脚边一声轻微的水花响动,沉浸在家乡浓郁山歌回忆之中的寒生猛然间警觉,低头一看,沈才华已不见了,江面惟有几圈涟漪…… “啊!”突如其来的惊吓导致寒生浑身冰凉,蝇眼骤开,视觉中隐约看见了一张巨大的席子卷起了白白的小才华正在向江底缓缓沉去…… “才华……”寒生惊恐的狂叫一声,其音凄厉尖啸,在宁静的夜空里传向远方,随即“噗通”一声,奋不顾身的跳入江中,水花四溅。 歌声停了,一条渔船出现在白雾中,月光下,船头站立着一对青年男女,两人均穿着一身草黄色的军服、带黄军帽,但并无领章帽徽,船头上倚着两支美式卡宾枪。 “阿明,有人落水了。”那姑娘惊讶的说道。 “我听到了,刚才还有人在大声的喊叫,小芹,瞧,那边还有只筏子呢。”男青年阿明目光扫视着江面,发现了寒生他们的简易木筏,他俩讲的都是标准的普通话。 寒生入水后,即刻使出“老牛闭气”来,但是水下漆黑一片,蝇眼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只能是焦急的伸出两手四处乱摸,折腾了好一会儿,什么也都没有碰到,无奈,只得先浮上来观察一下水面的情况。 “哗啦”一声,寒生浮出了水面,木筏已经飘远了,雾霭中出现了一只大木船。 “有人!”小芹高声叫道。 “抓住!”阿明一面喊道,一面扔下一只栓着麻绳的救生圈。 寒生抓住了救生圈,阿明快速的收着绳子,将寒生拖到了船边,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拉寒生上船。 不料伏在救生圈上的寒生摇了摇头,万分焦急的开口说道:“我的孩子还在水里……” “你先上来,江水是流动的,落水之后不会在原处,在船上找起来方便一些。”阿明说道。 寒生只得拉住阿明的手,水淋淋的一身爬上了木船。 “是‘吸子’……是它卷走了你的孩子。”阿明听罢寒生对那大张的灰白色生物的描述,惊讶万分的说道。 “什么是‘吸子’?”寒生焦急的匆匆问道。 “缅甸北部的江中有一种叫做‘吸子’的两栖怪物,长得像是一张睡觉的席子,腹面灰白色,生有一百多个碗口大的吸盘,背面则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苔,遇到人和动物便会将其卷起来用吸盘来吸血,人若遇上,绝无生还的可能,我们九十三师有不少的老兵丧身‘吸子’之手。以我看来,你的孩子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不,不,才华是绝对不会死的!”寒生双手紧抠着船帮,蝇眼来回的盯扫着江面,嘴里语无伦次的喃喃说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唉,人死不能复生,你是从中国来的吧?”阿明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极度的惋惜和善意的安慰。 寒生点点头,仍旧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浩瀚的江面,淡淡的月光下,江水泛着白,丝毫没有沈才华和那怪物吸子的一点动静。此刻,他的心中无比的懊悔,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把小才华装进背囊,背在自己的身上呢? “吸子卷走了人以后,会游往哪里,牠有巢穴么?”寒生低沉着声音问道。 阿明想了想,说道:“吸子是两栖动物,在水下的时间不会太长,终究还是要上岸来的,这条恩梅开江里的吸子已经被我们消灭的差不多了,都是在陆地上搜捕到的。” “如何找到牠?”寒生接着问道。 “吸子上岸以后身体便翻转过来,长满绿苔的背部朝上躺在那里,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一块草坪呢,一旦人和动物的脚踏上去以后,牠便立刻翻转包卷起来,将猎物的血吸干,所以我们就沿着江的两岸搜寻,发现后一梭子子弹就把牠打烂了。”阿明解释说道。 “你们讲中原话,是华侨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阿明没有立即回答,深沉的仰望着夜空,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的父辈是当年中国远征军的一部,已经在缅北的掸邦,泰国的清莱、清迈府及老挝的琅南塔一带生活了几十年,回不去家乡啦。” “怪不得你们会唱《打支山歌过横排》呢,那是我老家江西的兴国山歌。”寒生恍然大悟道。 “你是江西人?我和小芹的老爹都是赣南人,多少年来与家乡断了音讯,日思夜念,不知你能否随我们回去,给老人们说说老家的情况呢?”阿明诚恳的邀请道。 “是啊,这位小哥就同我们回去吧,俺老爹还不知有多高兴呢。”小芹也在一旁极力劝说着。 寒生摇摇头,悲伤的说道:“小才华找不到,寒生岂有心情随你们而去呢?我要找遍这一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明和小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来安慰他。 “你们走吧,我要再下水中去接着寻找。”寒生叹息了一声,准备再次跳入水中。 “看!那是什么?”眼尖的小芹突然手指向江心,惊呼道。 寒生转过头来,睁开了蝇眼望去…… 月光下,江心处,水面上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端坐在一张席子状的物体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席子上面两个碗口大的吸盘,正在乘风破浪的在江面上飚行…… 寒生大喜过望,发力的高声叫喊起来:“才华……” 沈才华正在驾驭着吸子兴致勃勃的在水面上滑行,听闻到江面上传来的呼唤声,嘴里嘀咕了声:“寒生爸爸。”于是调头向木船飞驶而来。 此刻,阿明和小芹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了。 待到木船前,小才华擂起小拳头猛击吸子的肉吸盘,那怪物停了下来,“寒生爸爸……”他笑容得意的说道。 “你可把我吓坏了。”寒生惊喜交加的探出身子,将白胖结实的小才华抱上了木船。 阿明此刻方才缓过神来,拽过卡宾枪拉动枪栓就要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吸子开火。 “我要牠……”沈才华尖声叫道。 寒生挥手止住了阿明,然后关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你要牠?牠是一个吸人血的怪物啊。” “我不怕。”沈才华喜盈盈的伸手去水里想拽那怪物上船来。 寒生想想,小才华天赋异秉,能够沉去水底而毫发无损,看来必是能够克制这种生物,就像方才在江面上,吸子简直如同一艘快艇一般,任凭小才华随意摆弄。 “阿明,既然孩子喜欢吸子,就留下牠吧,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回去,见见你们的父辈老表。”寒生说道。 阿明放下了枪,机械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这对来自中国的父子令他刮目相看,这孩子太神奇了,寨子里的人们肯定都不会相信的。 寒生正思索着如何将吸子捞起来,这边沈才华招了招手,嘴里蹦出了几个古怪的音阶,仿佛在同怪物说话一般,那浑身长着吸盘软塌塌的家伙竟然自己蠕动着爬上了船,此刻大家才看清,吸子还相对称着生有两只大圆眼睛,一个在腹面,一个在背面。 但见吸子宽扁柔软的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绿茵茵的长筒,两只黑黑的眼睛,凑到了一块,没有眉毛,也没有耳朵、鼻子和嘴巴。 沈才华高兴的伸出小胳膊搂抱着吸子,那怪物也眨眨眼睛,仿佛同样很高兴的样子。 小芹好奇的伸出手指捅了捅吸子,那怪物似乎有些怕痒,肌肉还颤抖了老半天。 “我们出发了。”阿明摇起了橹,木船调头沿江而下。 “恩梅开江自掸邦高原下来,在密支那汇入伊洛瓦底江,我们在甘拜迪上岸,那是一个小镇,为我们九十三师控制,距离已经不太远了。”阿明解释着说道。 寒生他们并不知道,两日前,蒙拉差翁·炳带着皱皮女婴也正是从那里登的岸。 木船上,沈才华搂着吸子筒对寒生说道:“我要牠。” “可是吸子这么大只,我们路上根本没法带走牠呀?”寒生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这家伙又软又滑,看样子足足有一百多斤重,绝对是个累赘。 小才华闻言转过头去对着吸子,嘴里面又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但见吸子硕大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扑哧”一声,周身排出了大量的水分,淌了一甲板,随后身子急剧的缩小了,最后竟然瘦成了一把大号雨伞般粗细。 沈才华得意的望着寒生…… 寒生奇奇怪怪的事情见得太多,因此也不为怪,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多时辰后,甘拜迪到了,木船靠上了小镇边上的码头,沈才华此刻光着小屁股搂抱着吸子筒睡得正香。 阿明和小芹背着卡宾枪走进码头上的一间木屋内,不大一会儿,便伙同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那人说着绕到了房后,须臾,响起了马达声,一辆破旧的美式小吉普冒着黑烟冲了出来。 “寒生,我们上车吧。”阿明招呼船上的寒生。 寒生一手抱着睡着了的沈才华,一手抄起了吸子筒,登上江岸,坐进了吉普车里。此刻,睡梦中的沈才华鼻孔不住的翕动着,仿佛嗅到了什么,但却仍旧没有醒来。 络腮胡子驾驶着吉普车,阿明坐在前面,寒生抱着孩子和小芹在后排,而吸子筒就靠在了门旁。 这辆二战时期的美式吉普车亮着唯一的一只大灯,沿着恩梅开江岸边的土路颠簸的行驶,身后留下一串浓浓的黑烟。 山寨坐落于在靠山面江的一条宽阔的山坳中,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毛竹林,月光下隐约瞧得见有百余栋高脚竹楼,寨子中间是一条小溪,泛着清冷的月光在淙淙流淌着。 吉普车停在小溪木桥的一侧,阿明道谢后与寒生等下了车,那车又折返驶回去了。 阿明家的竹楼就在溪水的边上,高脚竹楼的底层养着几头猪和两头黄牛,楼上透出了油灯光,看来老爹还未睡下。 “谁!”旁边的竹林里钻出来两名持枪的哨兵。 “是我,阿明。”阿明回答道。 哨兵上前确认,看见了怀抱婴儿的寒生,遂问道:“他们是……” “从中国江西来的乡亲。”阿明愉悦的说道,然后摆摆手,拽着小芹招呼寒生上楼。 寒生手中的吸子筒瞥见了溪水,兴奋的眨了眨眼睛。 第三百二十三章 “江西……”躺在竹席之上的老爹,面容憔悴苍老,他的面颊不断的颤抖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中国远征军人背井离乡的凄惨遭遇。 1942年进入缅甸的中国远征军第六军中有一个师,其编号为93师,他们曾在中缅边境地区驻扎长达五年之久,在当地掸邦颇有影响。中国远征军野人山大溃败后,许多其他零星部队也都被编入了93师,所以中缅泰老边境的各族老百姓几乎都知道93师。这部分残军能在缅甸立足,是因为当时缅甸独立刚两年,政府的控制力还没有到达缅北。后来,缅甸政府曾对残军展开过为期两个月的清剿,但由于这些中国远征军人战斗经验丰富,加上破釜沉舟的决心,缅甸政府军最终惨败,不得不与93师议和。达成的协议是,缅甸政府同意残军到靠近泰国边境的“勐撒”驻扎,指挥官段希文、李文焕率领约93师4000余人撤到泰北山区一个叫“湄沙隆”的地方,相邻“勐撒”。 当时,泰国政府允许这支外国部队驻扎在自己的领土上是有条件的,原来,泰国士兵不能打仗,于是泰国政府想借国民党这支部队来阻断缅共、泰共、老共之间的联系,帮助清剿泰共游击队和泰老边界的老挝共产党部队。93师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已而答应在别国的领土上为别国政府去出生入死,并以牺牲1000余名士兵生命的代价完成了清剿。从此,93师在缅甸、泰国和老挝之间的金三角地区有了栖身之处,师部驻地在小镇“美斯乐”,这里成了泰国的国中之国,完全由这批中国远征军人所控制。1964年春天,段希文率部向泰国政府投降,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无论番号怎么变,隶属于谁,当地人仍称他们为“93师”。 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时都没有携带眷属,1949年,随着共产党夺取了政权,回国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了。那一年又一年回乡的祈盼与绝望,老兵们心凉了,以后便陆陆续续的与当地傣族和苗族妇女结婚成家并定居了下来,至今93师的老兵以及家属后代已有40余万人,分散于整个金三角一带,但是没有任何国籍。 可怜的中国远征军,我们在异域战胜,仍是天地不容,我们在异域战败,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在异域战死,便与草木同朽啊,永远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再也见不到家中的亲人,不能为父母送终…… 老爹讲完了心酸的往事,泪水依然是流淌个不停。 寒生心中亦是黯然,这段历史以前从不知道,学校课本中也没有,自从遇到卢太官以后,才得知在原来二战期间,中国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在异国他乡与日本人浴血奋战,直至今日仍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啊,这是一支被当今中国人遗忘了的军队。 “老爹,您病了?”寒生望着躺在竹席上的老人家关切的问道。 “好些年啦,自从阿明母亲去世后,我便瘫痪了,唉,唯一的希望就是临死前能够再回江西兴国老家瞧上一眼啊,看来是无望啦。”老人悲伤的说道。 “让我来看看。”寒生抓过老爹的手腕切下三关。 须臾,寒生放下老爹的手臂,说道:“老爹,您这是脑部血管栓塞引起的,人体十四条经络,就有十三条通过头部,外邪侵入诸阳之首,实为真中风之症,只要设法疏通闭塞的经络,便可治愈。” “听小老表之言,难道是懂医的么?”老爹疑惑的问道。 “我是一名赤脚医生。”寒生实事求是的说道。 “光脚医生?那是什么郎中?头回听说。”老爹诧异不已。 寒生笑笑,道:“就是乡下土郎中了。” “哦,咱们江西民间原本是藏龙卧虎之地,唉,这把老骨头若是能动,我爬也要爬回兴国老家去看看,死也瞑目啦。”老人怅然叹道。 “我来试试吧。”寒生思忖着说道。 “真的?俺老爹的病能治好?”阿明兴奋地叫起来。 “天亮后,我就去采药。”寒生说道。 老人家狐疑的望着这个年轻的小老表,似乎不太相信,毕竟瘫痪了这许多年,早已不报任何希望了。 阿明看出父亲的疑虑,忙开口介绍道:“老爹,你可别小看了咱这个小老乡,这可是个异人啊,他的儿子甚是能够骑着吸子在江面上飞跑呢。” “这是真的,大伯。”小芹也在旁边附和道。 “吸子?这怪物又出现了?”老爹惊讶的问道。 “喏,就在孩子的怀里呢。”阿明一指抱着吸子筒熟睡的沈才华说道。 “那是吸子?”老爹迷惑的望着只有大号雨伞般粗细的吸子筒说道。 阿明点点头,对父亲讲述了恩梅开江上发生在婴儿身上的怪事。 老爹听得目瞪口呆。 当晚,寒生和沈才华以及吸子就借宿在了这里,阿明下楼送小芹回家,离这儿距离不太远,并按照父亲的嘱托,请小芹的父亲明天一同过来会会这位江西来的小老表父子。 寒生躺在了竹楼地板上,思索着老爹的治疗方案。 《青囊经》中曾记载过医治中风的偏方,那是需要上百条的水蛭来协同治疗的,关键的还是药引子,看来华佗医术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药引子了…… 清晨,沈才华和吸子还在熟睡中,寒生爬起身来。 老爹家的竹楼是傣家典型的吊脚楼,楼上堂间的地板上镶嵌着一块大大的方石片,上面燃着薪柴,上方吊着烧水的铜壶,所有的烟与水蒸气都直接升上了天棚,通过气窗逸出。此刻,吊壶内的水已烧开,阿明从炭火中拽出一截竹筒,用柴刀劈开两半递给寒生,竹筒内里是充满着翠竹清香气息的白米饭,再端来一碗腌竹笋,算是早餐。 “孩子醒后吃什么?”阿明一面问道,一面沏上了茶水。 “别管他,才华自己会找吃的。”寒生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动手吃了起来。 米饭透着一股淡淡的竹香,米粒晶莹剔透,黄黄的腌竹笋味道鲜美之极,寒生整整吃光了那一竹筒饭。 “我同你一起去采药。”阿明背上了卡宾枪,拎着一把砍柴刀说道。 寒生点头道:“还有空竹筒吧,要带盖子的。” 阿明转身下去准备,这里的竹子很多,随时砍上两根方便得很。 寒生下了竹楼,四下里望去,翠绿的大王竹林,初升的阳光,淡淡的薄雾,凉爽的空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尤其是那碧绿色、水桶般粗的大王竹,寒生是第一次看见,尽管婺源也是竹乡,但老家的翠竹与这相比,简直是太渺小了。 “寒医生,你想要採什么药?”阿明恭敬地问道,连称呼都改变了。 “水蛭,不要旱蚂蝗,要水里黑色的那种。”寒生说道。 “哈,这容易,小溪里就有,小时候在溪水里玩耍,经常会爬满身呢。”阿明松了口气说道。 说罢,阿明赤脚下到水中,果然捉到了两只上来,大约有寸许长,黑褐色,在手中扭来扭去的。 寒生摇摇头,说道:“蛭有数种,水里的叫水蛭,也称马蟥,生在山里的叫石蛭,草中的叫草蛭,生在烂泥中的叫泥蛭。短者寸许,长者逾尺,我需要的是即将分娩的大型母蛭,这溪水里的小蛭,不好用。” 阿明挠了挠头,道:“哎呀,那可难找了。” “我们去小溪的上游,母蛭一般呆在人烟罕至的深水潭里,产下的小水蛭顺流而下,遍布溪水江河。”寒生说道。 两人遂转身溯溪流而上,穿过苍翠的竹林,逐渐的进入了茂密的阔叶和针叶混交林中,一个多时辰后,小溪走到了尽头,却未见有什么深潭,那溪水是从一个山洞中汨汨流淌出来的。 “我们进洞去找找看。”寒生说道。 阿明犹豫了一下,返身去林中找来些松枝,扎成了一只火把,他每日里要做饭,随身一直带着火柴,点燃了火把后,两人走进了山洞。 山洞内的石地上生满了青苔,又湿又滑,两人小心翼翼的前行着,清澈的溪水中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黑色小水蛭在游动着。 “这小溪源头肯定是会有母蛭的。”寒生蹲在溪水边观察着说道。 “母蛭个头有多大?”阿明感觉到有点心虚了。 “也许两三寸吧。”寒生回答道。 前面传来了微弱的水声,越往前行声音越大,最后他俩来到了一处瀑布前,十余股涓涓细流自洞顶和石壁上方泄下,砸落在一个小水潭内,水花四溅。 在闪烁的火光映照下,水潭内有一凸起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石头的上方爬伏着一对巨型水蛭,个头均约有一米多长,水桶般粗,后背凸起呈墨绿色,五环体节,看似有甲胄一般,每一环体节上都生有一对眼,共有十只眼睛,头尾部各生有一个如脸盆般大小的吸盘。 “啊!太吓人了,它俩看见我们了么?”阿明紧张的握紧了卡宾枪。 “不要紧的,这东西的眼看不到啥,只有触觉很敏感,不去碰它就发现不了我们的。”寒生说道,自己儿时经常在稻田里抓些水蛭喂鸡吃,尽管如此,这么大的水蛭可是闻所未闻,心中也是发怵。 “它们就是母蛭么?”阿明战战兢兢的小声问道。 “嗯,其实水蛭是雌雄同体,但是必须异体交配,所以这两只都可以算作大母蛭了。”寒生解释道。 “这么大的家伙,怎么用于治病啊?”阿明疑惑的问道。 是啊,寒生此刻也犯愁了,《青囊经》上的方法是用百条水蛭在人头部闭塞的经络穴道上轮流吸血,打通十三条经络,可这两个家伙的吸盘就比人的脑袋还要大,弄不好,还不把老爹的脑袋都吸进肚子里去了? “要不,咱们还是抓些小些的水蛭试试吧?”阿明胆怯的说道。 寒生沉吟不语,《青囊经》上为何一定要即将排卵的母蛭呢?难道说母蛭的唾液内含的成分有所不同么……西医书里说水蛭的唾腺内含有抗凝血物质,名“水蛭素”,可能就是这种液体能够消融脑部血管中已经形成的血栓。华佗的年代虽然不明就理,但结合了中医的经络学说,治疗脑中风的实践上却是成功的,所以将水蛭记载在了经中,当时称作“蛭蝚”。 但是,估计华佗本人也从未见到如此巨大的水蛭,寒生想。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沈才华醒了,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口中轻轻的叫了声:“寒生爸爸。” 他嘟囔着爬起了身,小鼻子嗅嗅,伸出双手一使劲儿,抱起了仍在熟睡着的吸子筒,然后蹒跚着走下了竹楼。 清晨,寨子里的高脚楼顶纷纷飘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正忙活着做早饭。 小才华站在溪水边,鼻子翕动着,嗅到了寒生的气味,是朝着小溪的上游而去的,他想了想,小手摇晃着吸子筒,直到把牠唤醒。 吸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沈才华,困顿的眨了眨,仿佛有些不太满意。 沈才华将嘴巴凑过去,对着吸子筒叽里咕噜的念了几个音阶,然后将牠丢进了溪水中。 吸子筒落入小溪后即刻伸展开来,吸足了水,又恢复成了一张席子的模样,灰白色的腹面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肉色吸盘,小才华一屁股坐了上去,揪着牠向小溪上游快速爬去。 穿过竹林,进入阔针混交林,最后来到了山洞口。 沈才华鼻子嗅嗅,确认寒生爸爸已经进入了山洞内,随即驾驭着吸子沿着溪水也追进了洞中。 石洞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小才华坐在肌肤柔软的吸子身上,因而也不十分胆怯,而吸子本身黑暗亦能视物,在水面上游动起来依旧十分自如。 前面出现了火光,慢慢看清了那是寒生爸爸和那个青年人,小才华一揪吸盘,吸子像是一艘气垫船般,“呼”的一下子跃离水面,“噗通”一声砸落在了水潭里…… “才华!”寒生惊讶道。 “寒生爸爸。”沈才华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心大水蛭!”寒生紧忙大声警告道。 溅起的水花落在了那两条巨型大水蛭的身上,引起了牠们的警觉,不约而同的探出硕大的吸盘,瞄向了水中的不速之客。 沈才华两只黑黑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咧开了小嘴,露出两排森森利齿,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寒生一看,糟糕,这小家伙什么都想着要吸。 说时迟,那时快,沈才华赤条条的飞身跃起,歪着小脑袋认准大水蛭吸盘下的部位就是一口…… 寒生高声叫了起来:“它没有颈部!” 可是已经迟了,沈才华早已一口咬在了其中一条巨型水蛭吸盘下的青黑色韧皮上,“咔嚓”声响,利齿切入了水蛭又厚又韧的皮囊,但是并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柔软的水蛭忿怒的张开了脸盘大的吸盘凌空罩下,三枚半圆形如菜刀般坚硬锋利的颚片,瞬间朝白白胖胖的小才华切削了下来…… 事出突然,谁也料想不到正在咯咯笑着的沈才华竟会瞬间发难,阿明简直惊呆了,就连水中的吸子也吃惊的眨着眼睛愣在了那儿…… 寒生蝇眼骤然发动,眼瞅着那只母蛭吸盘如血盆大口般抡起,三枚Y型腭片锋利的切向了沈才华,马上就要血溅当场。寒生身影一晃,快如闪电,刻不容发之极,双手抓住了沈才华猛然间凌空拽了回来…… 硕大的吸盘抡空了,砸在大石头上,腭片切碰坚石迸出了火星,声如金属。 沈才华大怒,正欲再次扑上,却已被寒生死死的抱住了。 “才华,这水蛭是冷血生物,脖子上也没有血管,咬它没有用的。”寒生告诫沈才华道。 这时,大石头上的那对巨型母蛭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扭动着肥壮柔软的身子,双双跃起跳入水潭中,水花四溅…… 水面下,吸子展开了身躯,灰白色的腹面上百余个大大小小的吸盘严阵以待,“噗通”水声响过,吸子已经将落在身上的这一对巨蛭抱住并卷裹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吸盘按在了母蛭柔韧的黑皮上,它俩挣扎了几下后,便动弹不得了。 “这……”阿明哆哆嗦嗦的指着水里的粗大的吸子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寒生松了口气,对沈才华说道:“能让吸子把它们运回寨子里去么?” 沈才华点点头,走到潭水边上,纵身跃起骑在了吸子筒上,然后嘴里叽里咕噜了一下,吸子筒眨眨眼,浮在水面上,沿小溪顺流而下。 “我们也走吧。”寒生与阿明举着火把,跟在沈才华身后向洞外走去。 沈才华兴致勃勃的骑着一身绿苔毛的吸子筒顺溪漂流而下,穿过树林和毛竹林,一路奔寨中而来。 小溪两侧岸边洗衣汲水的人们瞧见如此怪异的情形,无不诧异之极,“那是吸子!”终于有人认出并惊呼起来,同时抄起了枪支。 “别开枪!那是我们驯服的吸子,不会伤害人的。”阿明扯开喉咙不住的喊叫着。 一群孩子们跟在沈才华的身旁跑动着,既紧张又好奇,个个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一直跟到了阿明家的竹楼下。 岸边,吸子懒洋洋的伸展开来,露出躺在腹面上的两条巨蛭,众人惊讶的发现,巨蛭的浑身上下布满了针孔,原本粗壮肥腴的身体已经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两张皮,它们的体液已经被吸子的那一百多个吸盘全部给吸光了…… 两条巨型母蛭已经死了。 寒生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可是要找来治病的呀,望着吸子喝得鼓鼓的灰白色腹部,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阿明伸手拎起了巨蛭瘪瘪的皮囊,无可奈何的问寒生道:“朱医生,你看这……” “唉,白费工夫了。”寒生沮丧的说道。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摆动着小手叫道。 吸子闻言开始排水,但是由于吸多了巨蛭体液,用力的卷起也还是比才华的腰粗了不少,达不到昨晚如雨伞般的苗条了,吸子眨眨眼睛,示意也只能这样了。 “才华,你有办法要吸子参加老爹的治疗么?只需要牠动用几只最小的吸盘即可。”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沈才华闻言俯身对吸子又是一顿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的奇怪音阶,吸子一个劲儿的晃动着身子,仿佛不愿意似的,后来在沈才华的一再坚持下,末了只有眨眼表示同意。 沈才华目光转向寒生点了点头。 “好吧,带吸子上楼。”寒生吩咐道。 吸子筒伸缩着跟着沈才华爬上了楼梯,身后留下一行水渍,竹楼下,那群孩子们高兴的扯着巨蛭皮囊跳到溪水中嬉戏玩耍去了。 小芹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屋内席地而坐着一个黝黑清瘦、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拉着阿明老爹的手说着江西土话,他是小芹的父亲,也是位中国远征军的老兵,地道的赣南老表。 寒暄过后,寒生开始准备治疗,首先吩咐阿明取来剃刀,命其将老爹的头发全部刮光。 “老爹,我要从您的身体上取下一些‘神阙泥’作为药引子。”寒生说道。 “‘神阙泥’……那是何物?”老爹不解的问道。 “嗯,这么说吧,人的肚脐眼儿是任脉的神阙穴,任脉为阴脉之海,与督脉相表里,肚脐又为冲脉循行之地,冲脉为十二经脉之海,所以,神阙穴可称得上是经络之总枢,经气之汇海,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五官九窍。这‘神阙泥’就是肚脐眼儿里的垢。”寒生解释道。 “这东西难道也是药么?”小芹爹惊讶不已道。 寒生笑笑,一面伸手翻开仰卧在竹席上老爹的内衣,露出了干瘪的腹部和那个起皱的肚脐眼儿。 “人的肚脐形状反映了身体的健康状况,凡向上生、顶端三角形的肚脐眼儿,必是胃胆胰有病,向下则患胃下垂、顽固性便秘、慢性肠胃炎以及妇科病,海蛇形状表明患有肝炎以及肝硬化等病变。肚脐眼儿偏左坏胃肠,偏右得溃疡,凸出为腹部积水或卵巢囊肿,凹陷则肠粘连或结核性腹膜炎,若是神阙浅且小,必是激素分泌失当,据说人妖的肚脐眼儿就是如此。”寒生说道。 “那正常的呢?”阿明认真的请教道。 “圆形如满月,女人得此良脐,卵巢功能极佳,儿女满堂,男人若是,则精满益寿。”寒生解释道。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老爹的肚脐眼儿上,但见其皱褶内已被蓝黑色的污垢填得满满的,早已分不出形状与深浅了。 “请递我一只小碗。”寒生对阿明说道。 “老爹,请您忍住。”寒生吹了吹右手食指的指甲,条件不允许,也就免去消毒了。 众目睽睽之下,寒生的指甲用力剜入了老爹的肚脐眼儿内,硬生生的抠出来一大块蓝黑色柔软的泥垢,然后以手指搓成长条,凑到鼻子下闻闻,带有一种浓郁的内臓臊臭气味儿,一松手将其扔进了碗中,接下来又仔细的将肚脐皱褶内附着的泥垢全部搜刮了下来。 “似乎还是少了点。”寒生踌躇着说道。 “我有。”阿明一拽上衣,露出圆圆的肚脐眼儿,内里竟也存有厚厚的泥垢。 “是满月形的。”小芹在一旁欣喜的自言自语道。 “不行,只能使用病人自己的‘神阙泥’。”寒生摇了摇摇头道。 “那怎么办呢?”阿明放下了衣襟。 “看来只能补充些脚板皮了。”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脚板皮?”老爹疑惑道。 “人的脚板会有一些老茧老皮,涌泉穴乃是足少阴肾经起点,具安神、醒脑、通关开窍的要穴,此处通关皮屑与任脉之‘神阙泥’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作为补充药引。”寒生边解释着边拽过老爹的脚丫,果然那脚底板老皮甚多,又厚又黄。 “递我剃刀。”寒生要过剃刀,不管三七二十一,脚板下面用碗接好,“唰唰唰”便刮了起来,脚板皮屑纷纷扬扬的落入了碗中,最终,两只脚共刮下来了半碗黄白色的脚板皮。 “调以温酒服下。”寒生吩咐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要把它喝下去?”阿明吃惊的望着寒生。 “这两味药引子必须服下。”寒生认真的说道。 小芹皱着眉头盯着那半碗脚板皮和肚脐垢,胃里已经泛起了酸水。 老爹哈哈一笑,朗声道:“中国远征军军人什么没经历过?阿明,温酒来。” 阿明只得温了一壶烧酒,倒入小碗中,用筷子不住的搅动着,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脚汗酸臭和内臓的骚味儿。 “老爹,你可是有脚气呢。”阿明提醒说道。 小芹爹扶起老爹上身,阿明将碗端至口边,老爹一仰脖,“咕嘟咕嘟”两口喝干,舌头一卷,将糊在门牙上面薄薄的两块脚板皮拽下扯进了嘴里。 “哈哈,没啥怪味儿嘛。”老爹信任的对着寒生点了点头。 “好啦,才华,告诉吸子用小吸盘刺入这几处穴位,少许吸血的同时再注回去。”寒生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板上的火烬中扒拉出一小块黑黑的木炭,在老爹光秃秃脑袋上的百会、通天、承灵、本坤以及左右太阳穴等十三条经络各取一穴,画上黑色的小圆圈儿。 “这么多啊。”阿明惊讶着道。 “人体共有365个穴道,我这里只取了13个。”寒生回答道。 沈才华对着吸子鼓捣了半天,吸子总算明白了意思,伸出一些小触手吸盘,一一按住了老爹脑袋上的黑圈,西盘内细细的硬针刺入老爹的穴道内,先是吸血,然后将具有麻醉作用的生物酶和溶血功能的水蛭素缓缓注入穴道内的毛细血管中,从老爹的面目表情上来看,并没有丝毫的痛苦。 已经喝下的神阙泥和脚板皮内含的开窍通关生物磁场信号,在温酒的作用下迅速的沿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任、督、带、冲、阴阳维、阴阳跷经络上升至诸阳之首,引导着水蛭素溶解毛细血管内的血栓,一点点缓缓的打通着闭塞多年的经络。 “孩子,你是江西赣北的?”小芹爹亲切的问寒生道。 “赣北婺源。”寒生回答道。 “唉,少小离家,如今老大却无归,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故土,暗自伤神落泪啊。知道兴国么?”小芹爹唏嘘不已道。 “知道,那里的客家人很多,而且兴国山歌很好听。”寒生说道。 “你也喜欢听兴国山歌?会唱么?”小芹爹和蔼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嘴里随即哼起了一首熟悉的兴国山歌:“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树树(里格)梧桐,叶落尽,愁绪(里格)万千,压在心间,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突然寒生停住了嘴,他意识到这是一首歌颂红军的歌曲,而小芹和阿明的爹爹都是白军啊…… “怎么不唱了?还是家乡的客家山歌好听啊。”小芹爹望着寒生说道。 “这……那是红军的歌……”寒生支支吾吾的说道。 “唉,”小芹爹笑了,朗声道,“管他妈的是红军还是白军呢,只要是咱家乡的山歌,我们就喜欢,再说咱们是抗日的中国远征军,孩子,你就唱吧。” 寒生深为中国远征军人豁达的胸襟所感动,于是含泪接着小声哼了下去: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三送(里格)红军,(介支个)到拿山, 山上(里格)包谷,(介支个)金灿灿, 包谷种子(介支个)红军种, 包谷棒棒,咱们穷人搬, 紧紧拉住红军手,红军啊, 洒下的种子,(介支个)红了天。 七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五斗江, 江上(里格)船儿,(介支个)穿梭忙。 千军万马(介支个)江畔站, 四方百姓泪汪汪,恩情似海不能忘, 红军啊,革命成功,(介支个)早归乡。 九送红军,上大道, 锣儿无声鼓不敲,鼓不敲, 双双(里格)拉着长茧的手, 心象(里格)黄莲,脸在笑。 血肉之情怎能忘,红军啊, 盼望(里格)早日,(介支个)传捷报。 十送(里格)红军,(介支个)望月亭, 望月(里格)亭上,(介支个)搭高台。 台高(里格)十丈,白玉柱, 雕龙(里格)画凤,放呀放光彩, 朝也盼来晚也想,红军啊, 这台(里格)名叫(介支个)望红台。” 兴国山歌哼完了,此刻小芹爹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噗”的一声,阿明老爹放了个响屁,随即手指动了动,屋中满是鲍肆之香。 小芹的脸一红,阿明急视之,“爹,你能动啦!”他惊呼道。 众人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老爹的身上,果真他的手指同脚趾都在缓慢的蠕动着。 “嗯,血栓已经在打通了,闭塞多年的经络也在开窍,屁乃先兆。”寒生搭过老爹的手腕,脉搏慢慢的恢复正常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青囊经》真是百试不爽啊。 沈才华嗅了嗅,赶紧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打了个大喷嚏。 “我爹还要多久能够站起来?”阿明万般景仰的问道。 “一个时辰吧。”寒生估摸着回答道。 “小老表,你从哪儿学来如此神奇的医术?”小芹爹赞叹不已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心想《青囊经》还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于是脸一红,搪塞道:“我家祖传的。” “了不起,咱们江西自古以来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就拿我们兴国来说,乃出一代堪舆宗师杨筠松,字救贫,实为中原风水学之旷世奇才啊。”小芹爹说道。 “杨筠松?”寒生心想不知此人与刘伯温相比如何。 “相传唐末年间,统辖虔州(今江西赣州)的诸侯是卢光稠,自立为王,请杨筠松为其卜天子地。卜得后,卢光稠问杨筠松是否还另有天子地?杨公答道:一席十八面,面面出天子。卢光稠不愿别人也得到天子地,于是在杨公酒中下毒,以绝后患。杨筠松回家途中问弟子曾文秥,此处何地?曾文秥说是‘药口’。杨公叹道:药到口必死矣! 杨筠松在临死之前叮嘱曾文秥,去告诉卢光稠杨救贫的遗言:在赣州磨车湾安装水碓,十字路口开凿一口水井,则世世代代为天子矣。杨公实则在风水上破了赣州的“天子气”,制煞卢光稠。不久,卢光稠果真背长痈疽,疼痛难忍,自缢身亡了。”小芹爹接着叙述道。 “这都是真的么?”寒生对风水之类的传说总是兴趣十足。 “我就是杨公后人杨慕贫。”小芹爹正色道。 “哦……”寒生见其凝重的神态,自己也随即严肃了起来。 “你可知道《青囊经》么?”杨慕贫问寒生道。 寒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凛。 “据闻是三国名医华佗写的一本医书,已经失传了。”寒生支吾道。 杨慕贫摇了摇头,道:“不对,《青囊经》乃是一本堪舆奇书,为秦末汉初时的黄石公所著,你知道什么叫做堪舆术么?” 寒生干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堪舆两字,最早出于淮南王刘安所写的《淮南子》一书,谓‘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堪破天地之道,也就是今天的风水学。黄石公是张良的老师,但《青囊经》并未传给他,后来就下落不明了。辗转到了晋代,据说郭璞得到了此书,结果被其学生偷了去,还没等读又不小心被火烧了,后人只能从郭璞的著述中探到些蛛丝马迹,得知有这部书,至于流传于后世的《青囊经》,实为清朝的蒋大鸿补撰的。”杨慕贫解释道。 “怎么又是火给烧掉了?”寒生松了一口气,原来说的不是那本华佗的《青囊经》。 杨慕贫没有留意到寒生话语间的意思,接着说了下去:“先祖杨公却是见到了这本残缺不全的奇书,私下称之为《葬尺经》。” “郭公葬尺?”寒生一个不留神,脱口而出道。 “你听说过‘郭公葬尺’?”杨慕贫惊讶的望着寒生。 “听一位百岁老婆婆说过,她人已经过世了。”寒生叹息道。 “哦,不错,这部残缺的《青囊经》,也就是《葬尺经》如天文般深奥难懂,先祖杨公尚未破解完便已毒发身亡,可惜历代杨家后人资质鲁钝,竟无一人能够瞧出一丝端倪。”杨慕贫叹息不已。 “难道书上写的不是汉字么?或许是因为残缺不齐的缘故?”寒生试探着推测道。 “此书烧剩下的几页纸中并无一字,只是画了些古怪的手势,唉,传到我这一辈看来也就到头了,杨家后人已再无天赋奇秉饱学之士了。”杨慕贫望着寒生说道。 “这本书在您手中?”寒生疑惑的问道。 杨慕贫点点头,说道:“传家之宝放在屋头不放心,三十多年前,出征缅甸时,我就带在了身上,我若战死,就决心与它一同在世间上消失了。” 寒生有点不安的问道:“杨叔叔,我们今天初次见面,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儿呢?” 杨慕贫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一板一眼的郑重说道:“小老表,你出自杏林世家,为人老实忠厚,能有如此神奇医术,必是聪慧绝顶之人,今天又救了我的亲家,杨某无以为报,愿以半部《青囊经》相赠,日后若是能够堪破经中秘密,作为杨家后人,也总算是圆了一桩数代人未了的心事了。” “我……”寒生吃惊不已,脸一红,甚为刚才自己的撒谎而内疚了起来。 杨慕贫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是一个细细的小竹筒,拔出筒盖,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倒出个纸卷来。 屋里的人都默默地看着小芹爹轻轻的展开那几张带着焦痕的黄褐色的纸片,那上面果然是未见一个字迹,只是画了些奇奇怪怪的手势。 人们愣愣的望着,俱是迷惑不解。 只有小才华看见这些图画后,高兴的咧开了小嘴……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夜深了,绵绵细雨也停歇了,乌云裂开了一道缝隙,清凉的月光洒向了密支那小城。 首长信步走出了领事馆大门,身后跟着冯生。 自从在中甸直接调入首长的这个神秘的部门后,冯生便随同着悄悄地潜入了缅甸,连夜从仰光乘火车赶到了密支那,对外的口径是商务考察。 今天首长悄悄吩咐他,半夜随他一同去接待一个神秘的人物,冯生知道秘密工作原则,领导不说的,一概不要过问,具体做什么,首长到时候自会有指示。 “密支那,1942年,中国远征军在这里苦苦支撑着缅甸战局,与日军殊死搏斗,使盟军赢得了北非的控制权,而十万远征军几乎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啊。”首长望着夜色中朦朦胧胧的远山,不无感慨的说道。 冯生闻言,琢磨着首长不过是感叹抒怀而已,自己还是不方便答话。 “冯生,你了解这段历史么?”首长发问道。 “首长,不十分了解,国内群众大都认为国民党蒋介石政府在抗日战争中不放一枪,躲在峨眉山上摘桃子,抢夺胜利果实。”冯生小心翼翼斟酌着说道。 “那些只不过是对老百姓说说的,群众不关心也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首长嘿嘿冷笑着,绕过了领事馆的侧墙。 月光下,眼前是一片黑黢黢的灌木林,林中有一块空地,四周静悄悄,看不到有人。 冯生警惕的抽出腰间的手枪,当下保护首长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首长站在空场上,抬起腕表,时针正好指向半夜12点钟。 “道长,你应该已经来到了吧?”首长平静的声音说道。 “唰”,轻微的衣袂声响起,丛林中闪出一个瘦长的黑影,悄无声息的站立在了首长的面前,负手而立。 淡淡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冯生一愣,禁不住的脱口而出:“金道长!” 金道长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冯生,心中也是暗自吃惊,狐疑的目光瞥向了首长,他俩怎会在一起? 首长微微一笑,道:“冯生已经调来我手下工作,你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所以今晚特意将他也带来了。” 金道长面上似有不快,但是也并无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格达预言探听到了么?”首长切入正题。 “已经搞到了,不过都是些数字而已,十分深奥,破解难度极大。”金道长回答说道。 “哦,快拿来我瞧瞧。”首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 金道长瞄了一眼冯生,自口袋中掏出一张羊皮来,郑重的递给了首长。 月光下,羊皮上的字迹隐约可辨,首长惊喜的默念着上面的数字,但他没有注意到,这张羊皮虽然看似陈旧,但却微微散发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一张做旧了的新羊皮。 领事馆街对面的那栋民房拉着厚厚的窗帘,外面看上去室内漆黑一片。 屋里窗帘缝隙的后面架设着一台星光夜视仪,视频电缆连接在一台高分辨率的监视器上,荧光屏上绿莹莹的,闪烁着灰白色的噪波点。 小尾坐在椅子上,通过监视器观察着对面的中国领事馆。 “目标终于出来了。”小尾神情紧张的盯着屏幕,他认出来了那个长着国字脸,很有来头的人。 “奇怪,深更半夜的,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去呢?”矢村掐灭了烟头,望着监视器屏幕诧异的说道。 “他们拐到领事馆墙后了,赶紧报告川岛领事吧。”小尾说道,眼睛仍始终盯在了屏幕上。 矢村摸起了电话机,拨了号码,话筒里传来川岛领事含糊的声音:“怎么,有情况?” “是的,国字脸出来了,现在绕去了领事馆的围墙背后。”矢村报告道。 “有多少人?”川岛问道。 “带了一个随从,总共只有两个人。”矢村回答道。 “继续观察,我马上通知黑泽先生。”川岛放下了电话。 黑泽和黄建国的房间猛然间的推开了,川岛急匆匆的将监视到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他这是要去接头了,肯定是和今天留下标记的那个金道长会面,嗯,贾尸冥原本应当是与寒生在一起的,突然深夜与首长碰面,此事非常的蹊跷,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寒生还未露面,难道金道长是个中间人么?建国,你岳父会不会通过金道长与寒生达成某种交易?”黑泽一面穿衣一面推测说道。 “按理说,寒生生性倔强,是个不识实务,一条道上跑到黑的人,他应当不会轻易妥协的。”黄建国分析道。 “如此说来,情况肯定是起了某种变化,川岛君,立刻命令你的人跟踪观察,千万注意别暴露,明白么?”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川岛转身跑出去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教主。”黄建国问道,私底下,他已经尊称黑泽为教主了。 “我们也要去凑凑热闹,叫上几个人,带好武器。”黑泽冷笑道。 黄建国一听,紧忙从床铺上爬下来,穿戴停当与黑泽一起走出了房门。 此刻,矢村和小尾已经接到了川岛领事的电话指示,迅即带上手枪和一台手提式定向测听器,溜出那栋民居,从另一个方向朝着中国领事馆的背后包抄了过去。 他俩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悄悄的躲在了丛林后的一座小山包上,打开测听器的抛物面反射聚音扇,揿动电池开关,将定向拾音话筒瞄向了80米开外的林间空地上,放大了的音频源源不断的传进了耳机中。 定向测听器的有效距离是150米,可以将远处的说话声放大千倍,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效果异常的清晰,可惜目标那三个人讲得都是中文,矢村和小尾都听不懂,无奈只有全部录音了下来。 首长借着月光,反复的琢磨着羊皮上的数字,半晌,仍是不得要领,一头的雾水。 “八三四一……不错,正是寒生被催眠时透露出来的那组数字,目前能够联想到的,只有中共中央警卫团的部队番号,老百姓称其为首都警卫师,哼,京城的御林军啊。”首长自言自语道。 “首长,您也捉摸不透这些数字的含义么?”金道长淡淡的说道。 “是啊,格达预言原来竟是写在破羊皮上面的几组数字……哦,对了,道长,你已经下手除掉寒生了么?”首长突然间急切的问道。 金道长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没有。” “为什么?”首长犀利的目光。 “他救过贫道的命,贫道委实下不了手。”金道长坦然的回答道。 “也好,也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江湖中人本色嘛,嘿嘿……”首长桀桀笑道。 金道长愣了愣,说道:“首长不怪贫道?” “怎么会呢?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十分出色,为党和国家立了大功,”首长夸奖着说道,“不过……” 金道长的目光望向了首长。 “不过,格达预言深奥难懂,恐怕一时难以破解,我想可否劳烦道长再跑一趟,将寒生带来我这里来,也许丹巴喇嘛告诉了他如何解迷的方法,当然,我保证不会伤害于他。”首长的话虽婉转,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寒生肯定已经对我起疑,贫道不但偷走了格达预言,而且还杀了老祖。”金道长皱着眉头,感到十分为难。 “你杀了老祖!”冯生惊讶的叫了起来。 首长嗓子头嗔怒了一声,扭头以极严厉的目光乜了冯生一眼。 冯生咽下了一口唾沫,默不做声了。 “老祖发现贫道窃取了旧羊皮,要贫道跟她回去向寒生道歉,贫道实属不得已才出手杀了她。”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干革命嘛,死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件事,道长处理的完全及时和正确。”首长一语定性道。 金道长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冯生。 “嗯……那么你什么时候去找寒生?”首长拖长了声音说道。 “贫道这就去,他目前可能还在雨林之中没有走出来。”金道长回答说道。 首长点点头,不经意的说了句:“道长没有见到蒙拉差翁·炳么?” 金道长一愣,吃惊的问道:“那个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是首长的人?” 首长颌首微笑不语。 “他被我打伤了,逃进了丛林。”金道长说道。 “哦,那就随他去吧,无所谓。”首长挥了下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嘘……林中有人,待贫道去看看。”金道长警觉的将手指按在了嘴唇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了丛林里。 第三百二十七章 小尾带着耳机,手持定向测听器,疑惑的说道:“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那里不对劲儿?”矢村一惊,紧忙问道。 “我听到‘嘘’的一声,不会我们被发觉了吧?”小尾忧心忡忡的说道。 “应该不会吧,相距起码有近八十米之遥,”矢村将望远镜凑到眼睛上,“咦,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还有一个呢?” 就在这时,丛林里发出轻微的树叶“哗啦”声,疾风突至,月光下,一个瘦长短发老人,面无表情的负手立在了两人的面前,来人正是金道长。 “你们是什么人?”金道长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小尾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测听器,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矢村,抄枪!” 矢村迅速的自腰间抽出手枪来,瞄向了那人。 “哦,原来是日本人,贫道那可是留你们不得。”金道长边说着两掌挥出,两道无形的天罡真气分别射向了小尾和矢村。 小尾霎时感到胸前被一口无形的大锤击中,耳内仿佛听得到内臓破裂、鲜血四迸的声音,在其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他听闻到了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矢村刚刚来得及扣动扳机,那股强大的天罡真气就已经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颈骨“喀嚓”一下硬生生的折断,只觉眼前一黑,便已迅即倒地身亡。 那枪口火光骤闪,一粒子弹朝着道长的头部疾射而来,静谧的夜空里枪声显得异常的清脆,传出很远。金道长手疾眼快,紧忙脑袋一偏,子弹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火辣辣的划出了一道浅沟,道长伸手摸了摸,并无流血,炙热的弹头烙住了皮肤上的毛细血管。 金道长除掉了这两个偷窥的日本人,眼瞅着地上其中一具尸体手中紧握着的那个圆锅型物体,他不明白那是什么玩意,索性上前一脚踏烂,然后倾耳注意听了听,丛林附近已再无其他异常了,于是纵身跃下了小山包,回到了领事馆背后的空地上。 冯生紧张的握着手枪,正卫护在首长身子的前面,望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道长,你受伤了?”首长平静的望着金道长的面颊说道。 “是日本人。”金道长不屑一顾的淡淡回答。 “哦,是黑泽么?”首长略显惊讶道。 金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他的手下。” 首长点点头,道:“小日本的嗅觉倒是灵敏,我们这次秘密潜入缅甸的行动看来已经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道长,你找到寒生后,直接带回国内吧,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这里了。” “带他到京城么?”金道长问。 “不,打那个秘密内线电话,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地点。”首长回答道。 “如此,贫道告辞了。”金道长拱拱手,飘然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密支那是个不大的小城,日本领事馆距中国领事馆只相隔着一个街区,此刻,走在街上的黑泽、黄建国以及川岛领事和他的几名下属都清楚的听到了枪声。 “出事了。”黑泽皱了皱眉头道。 “快!绕到中国领事馆的后面去。”川岛命令手下快步前进。 丛林的边缘,黄建国嗅了嗅鼻子,突然压低声音对黑泽说道:“我闻到了新鲜尸体的味道。” “带我去看看。”黑泽吩咐道。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躺着小尾和矢村的尸体,两个人的嘴角边仍在缓慢的滴淌着鲜血,看得出来是刚刚死亡不久。 黄建国的轻轻的俯身下来,大口在空气中吞吸着尸气,眼睛瞟向了黑泽。 黑泽摇了摇头,示意万万不可,若是被川岛领事等人看见,报告给了外务省,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什么?”黑泽手指着小尾手边破碎了的测听器问道。 川岛领事看了看,回答说:“这是领事馆装备的定向测听器,”他从地上拾起残破的仪器检查着,并从中取出来一盒微型磁带,接着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录了一部分音。” 黑泽望着磁带,点点头道:“等一下回去听听。” “川岛先生,四周边没有发现其他人。”一名下属报告说。 “他们一定是回到了中国领事馆。”黑泽恨恨的说道。 一名领事馆随员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将枪口凑在了鼻子下嗅了嗅,说道:“川岛先生,矢村的配枪有新发射的痕迹,火药味儿很浓。” “黑泽君,您看我们是否要向中国领事馆提出抗议……”川岛领事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你有什么证据么?”黑泽严厉的目光瞪向了川岛,鼻子哼了一声,断然的说道,“马上返回领事馆,把尸体都抬上,叫馆内的医生连夜检查一下死因,还有,我们日本人的遗体是一定要带回国去的。” 川岛领事急忙点头,吩咐手下照办。 “我来背一个。”黄建国不由分说的将小尾的尸体扛到了肩上,跟随走在队伍的后面。 川岛领事内心发出由衷的赞许,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位黄建国君无惧脏累,勇于吃苦的精神真的是难得啊。 黄建国身子向上耸了耸,小尾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他的右肩上,口中仍旧在滴淌着鲜血,他见无人注意到,于是便轻轻的撅起嘴巴,探出舌头舔了舔小尾口边的血渍,咸滋滋的有股极新鲜的肉香,顿时勾起了腹中“咕噜噜”的食欲来。 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一次只能是望尸兴叹,解不了馋了。 密支那日本领事馆川岛领事的办公室内,黑泽、黄建国和川岛领事三个人在听着录音。 “再放一遍。”黑泽端坐在椅子上命令道。 川岛将定向测听器上的那盘微型磁带倒回去,重新揿下了放音键。 “八三四一……不错,正是寒生被催眠时透露出来的那组数字,目前能够联想到的,只有中共中央警卫团的部队番号,老百姓称其为首都警卫师……” 黄建国闻言确认道:“这是我岳父的声音。” “首长,您也捉摸不透这些数字的含义么?”这是另一个人的冷峻话音。 “是啊,格达预言原来竟是写在破羊皮上面的几组数字……哦,对了,道长,你已经下手除掉寒生了么?” “没有。”那个人的声音听着十分耳熟。 “这是金道长。”黑泽记起了那天夜里,金道长潜入了自己位于京城的寓所房间交还“天业云剑”时对话的声音。 接下来,黑泽等人安静的听完了第二遍的录音。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金道长窃取了寒生身上的旧羊皮,格达预言就记载在这张羊皮上面,是几组数字,现在羊皮已经在首长手上了,但截止到目前,他们仍然还无法破解。”黑泽分析道。 川岛领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无权过问此事。 “我岳父真是老奸巨猾,不但在寒生身边安插了卧底,而且连那个蒙拉差翁·炳都是他派去的。”黄建国有点不寒而栗的说道。 “川岛先生,结果出来了,小尾死于内臓破裂,矢村的颈椎折断了。”门外走进来那位领馆随员,将一份验尸报告递给了川岛领事。 “那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干的。”黑泽说道。 川岛领事恭敬地问黑泽道:“黑泽先生,请指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嗯,首长不是说明天一早离开密支那么?派人密切监视。另外带我去机要室,我要立刻与仰光领事馆通话,提前做下一步的安排,”黑泽吩咐川岛领事说道,同时对黄建国一笑,“建国君,我们连夜驱车赶在他们前面,在仰光恭候你岳父的大驾。” “是的,黑泽先生。”黄建国应道。 黄建国看着他两人出门后,随即溜到了走廊里,悄悄地向停放小尾和矢村尸体的房间摸去。 停尸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并排躺着两具赤裸裸的尸体,剖开的腹腔还未缝上,内臓零散的撂在了里面,血水淌了一桌子。 黄建国轻轻的回头望望走廊,见不到一个人影,于是迅速的偷了个心脏和两片紫红色的肝叶装进了塑料袋,想了想又扯下了一段十二指肠放进去,然后揣进怀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悄悄地藏进了背囊之中。 这下路上可有宵夜吃了,他想。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望着金道长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首长深深地嘘出了一口气,十多年的布局,今日终于得到收获了。 “冯生。”首长没有转身,抬脸望着云间的一勾残月说道。 “是,首长。”冯生赶紧应声答道。 “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首长依旧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首长,请指示。”冯生挺直了胸膛。 “嗯,刚才的枪声肯定会引人注意的,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走领事馆正门。”首长说罢,转身独自走近领事馆的后围墙,轻轻一纵身,越墙而过…… 冯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首长竟也是身怀莫测武功之人,望着高高的砖墙,他摇了摇头,没有梯子,自己是爬不上去的。 绕回大门处,四周留意观察了一下,未发现有异常动静,于是朝院内的警卫点点头,走进了领事馆内。 首长端坐在王领事的办公室内,正在对其布置工作。 “欢迎首长下次再来指导工作。”王领事脸上堆满了笑容,真诚的说道。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叫冯生进来。”首长面带微笑望着王领事走出了办公室。 “首长。”冯生直挺挺的走进来站立着。 “嗯,冯生同志,你的党龄已经有十来年了吧?”首长问道。 “是的,首长,十二年。”冯生回答道。 首长点点头,继续说道:“说说你对金道长的看法。” “这……”冯生心下清楚金道长明明是首长的卧底,必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此刻突然问到对其的看法,无非是要考验自己罢了。虽然自己原本对金道长并无恶感,但是此人为盗取寒生的羊皮居然杀死老祖,单凭这一点,便是一个大奸大恶的小人,自己本是一名公安战士,中共党员,决不能为讨好首长而违背良心的说话,想到这儿,他腰杆一直,朗声说道,“金道长是一个阴险小人。” 首长闻言一时间沉默不语,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冯生…… “嘿嘿,冯生同志好一双锐利的眼睛,好,说的不错,金道长的确是一个阶级异己分子,此人正邪难辨,不可信任啊。”首长冷笑道。 冯生一愣,首长的态度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首长看出冯生眼中的疑惑,于是接着说道:“冯生同志,你我都是共产党员,我们所从事的都是解放全人类的崇高革命事业,组织上完全信任你,因此要交给你一个秘密的任务,你有决心完成么?” “请首长放心,冯生保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冯生胸脯一挺,坚毅的说道,“请指示。” “击毙金道长。”首长平静的说道。 冯生脸上的肌肉凝固了,身上一阵寒意袭来,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首长交代的任务是要自己去除掉金道长,杀人灭口…… “有问题么?”首长的脸色铁青,犀利的目光盯着冯生说道。 “首长,方才,您为什么不直接要我解决掉他呢?”冯生定了定神儿,然后轻声问道。 “那要等他找到寒生以后,现在,只有金道长才知道寒生在雨林中的什么地方。”首长冷冰冰的说道。 卷入政治漩涡了,冯生想,自己若是不干,十有八九也会被灭口的,当然,开平老家随后会接到一张烈属证,以后老爹老妈买菜就不用排队了。 “我到哪里去找他?”冯生挺直腰板,一脸赴汤蹈火的刚毅神色。 首长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和蔼的说道:“婺源,那里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了,明天一早,我们乘火车到仰光,然后搭机返回京城,你即刻前往江西的婺源,先去当地的县委招待所住下来,在那里等待着金道长和寒生,记住,绝对不要与当地政府部门联系,我会为你另外准备一套证件的,明白么?” “明白,然后呢?”冯生问道。 “和我保持电话联系,听候指示。”首长说道。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冯生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好啦,你可以去休息了。”首长站起身来,走过来拍拍冯生的肩膀。 是夜,冯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起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那个什么格达预言,究竟预言了什么?寒生啊,寒生,你究竟搅进了一个多深的政治漩涡啊。 天亮以后,首长和冯生以及数名警卫人员乘上了密支那通往首都仰光的火车。 缅甸的火车线路还是当年英国统治时期建成的,由于车轨老化,再加上蒸汽车头动力不足,行进的速度非常慢,甚至有时候上坡都很艰难,不住的喘着一股股的水蒸气。那些沿线的‘爬客’就在火车上坡的时候纷纷从窗子口爬了进来,也不买票,只是给火车上的管理人员一点零钱就可以了。 数名警卫人员紧紧地贴靠在首长周边,威慑的目光使得那些山民躲得远远的,秘密出访,声势不宜张扬,所以也只能将就了。 冯生望向了车窗外,山峦间郁郁葱葱,时不时的见到一些尖顶的基督或是天主教堂,大约都是20世纪初的建筑,充满着异国情调。 车厢内,有两个掸邦装束的矮个汉子坐在了远处的角落里,不时的冷眼瞟着他们,这两个人是川岛领事派来一路跟踪监视的特工人员。 仰光是缅甸联邦最大城市,素有“和平城”之称,地处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是一座充满浓郁东方民族色彩的古老城市,传统的白尖顶、黑柏油漆的木屋交错排列,街道多狭窄,佛塔、寺庙遍布其间,到处是鲜花和热带常绿植物。市民多着色彩美艳的纱笼和拖鞋,随处可见当地人敬畏的神鸟——乌鸦,过往的车辆也要为其让路。偶尔见到些英国式建筑,令人忆起殖民地时那逝去了的时光。 1945年5月1日,孙立人将军率领中国远征军新一军占领仰光,缅甸全境光复。 黄昏时分,首长在警卫的簇拥下匆匆的走出了仰光火车站,身后的人群中紧跟着那两个日本特工。此刻,一抹夕阳正好映照在市北圣山高高的大金塔上,溢彩流金、熠熠生辉。 “缅甸素有‘佛塔之国’的称谓,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信仰小乘佛教,那座大金塔与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塔和柬埔寨的吴哥窟一起被称为东方艺术的瑰宝。”首长手指着城市最高处那座雄伟的大金塔说道。 冯生是第一次出国,见什么都感到格外的新奇,于是兴致勃勃的问道:“首长,我们还有时间参观么?” 首长沉吟道:“今晚,你同我去大金塔见一个人。” “首长,您到啦,请上车吧。”中国驻仰光领事馆的总领事走上前来,热情的与首长握手。 首长一行人坐上了领事馆的几辆红旗牌小轿车,一路奔领事馆而去。 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两个掸邦打扮的日本特工目视着远去的车队,转身朝着广场灯塔方向走去,与接应的人碰上了面,其中的一人被带到了一辆挂着黑纱窗帘的丰田面包车里。 “你们一路上有发现什么吗?”黑泽坐在后座上问道,旁边坐的是黄建国。 “没有异常,只是刚才竹上君听到目标说准备今天晚上要去大金塔见一个人。”一名特工汇报说道。 “肯定么?”黑泽严肃的问道。 “竹上君懂汉语,听得很清楚。”那人给予肯定的回答。 黑泽沉吟着说道:“嗯,今晚有好戏上演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日暮之后,黑泽已经在仰光北茵雅湖畔的圣丁固达拉山上大金塔内外布置好了人员,守株待兔的等着首长入瓮,任务是设法夺取首长的那张旧羊皮,由于格达预言的重要性使然,首长不可能不带在身上的。但是有条一原则,就是绝不可以伤害到他的性命,黑泽可不愿意引起国际纠纷而导致外交上的麻烦,尤其是中日建交刚刚才三年多,中国政府又高姿态的免除了战争赔款,两国正处于蜜月期间。 大金塔,缅甸人将它称作“瑞大光塔”,“瑞”即“金”之意,“大光”是缅甸的古称。据佛教传说,释迦牟尼成佛后,为报答缅甸人曾赠蜜糕为食而回赠了八根头发。佛发被迎回缅甸,忽显神力自空中降下金砖,于是众人拾起金砖砌塔,至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塔高110米,表面涂有72吨的黄金,塔顶由近3000克拉的宝石镶嵌而成,全塔上下通体贴金,4座中塔、64座小塔,在塔顶的金伞上,还挂有1065个金铃、420个银铃,上端以纯金箔贴面,顶端镶有5448颗钻石和2000颗宝石,简直是价值连城。 大金塔与柬埔寨的吴哥窟、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一起,被誉为“东南亚三大古迹”,再加上中国的万里长城和印度的泰姬·马哈尔陵,统称为“东方五大奇观”。 大金塔建于18世纪,主塔四周环墙,开南北东西四处入口。南门为主要入口,东南角有一株菩提树,相传是源自印度释迦牟尼金刚宝座前的圣树苗。 黄建国头扎当地人喜爱的素色裹巾,也叫“岗包”,身穿白色对襟布褂,灯笼裤,扮成了本地人模样,在菩提树下转悠,不时有途径的缅甸姑娘向他报以微笑。 黄建国也朝着那位身着白色蝉翼纱上衣和红色纱笼裤,赤着双脚的漂亮姑娘笑笑,一个饱嗝忽地涌上来,口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那是昨夜生食那两叶肝脏和那段十二指肠的味道,而黑泽只吃掉了一颗心便饱了。 那姑娘赶紧捂住了鼻子,匆匆跑开了。 黄建国心中暗自发笑,哼,这姑娘的肝肠味道肯定会更鲜美一些的,以后有机会定要多多的品尝。最近几天来,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不但精力日益充沛,而且浑身血脉时刻贲张,仿佛有股力量在蠢蠢欲动,他猜测,那很可能就是秃头老妇的祝由神功。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首长带着冯生以及警卫们出现了。 大金塔四周灯火通明,夜晚凉爽宜人,前来参拜的游人络绎不绝。首长兴致勃勃的登上70余级大理石阶梯,抵达大塔台基之上,他转过身来,眺望着仰光城市夜景,清风拂面,显得意气风发。 “已经快二十年了,又来到了这‘和平之城’,真是岁月催人老啊。”首长感慨的叹息道。 周围有很多人跪坐着,向大金塔朝拜,其中有僧人、尼姑和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缅甸人拜佛不烧香,有双手合什者,有手拿念珠祷告的,还有的在轻声吟诵着佛经,旁边有几位赤脚的妇女争先恐后地在为一尊汉白玉佛像洒水沐浴,夜空中回荡着清脆的铜钟声。 冯生的目光审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瞥见了方才立于台基下菩提树旁的那个英俊的缅甸青年,虽然此人的装束和大多数的本地人并无二致,但总是感觉到此人有些怪怪的,究竟是哪儿不协调呢? 那青年正沿着阶梯缓缓的走上来,扎着素色裹巾,白色的对襟褂子,灯笼裤,黑亮亮的皮鞋……对了,是皮鞋。当地人不论男女平时很少穿鞋袜,不是光脚,就是穿拖鞋或有孔的凉鞋,据说政府官员也只是在接待外宾时才穿鞋的,再看附近的其他青年男子,除了光脚就是拖鞋…… 冯生默默地注视着那个青年,从事公安工作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令他对任何不协调的现象都能引起足够的警觉。 “冯生,我们要赤脚了。”首长说着脱掉了脚上的皮鞋,交给了身后的警卫,然后踩着光洁的大理石板朝着佛堂的一侧绕去。 冯生最后望了一眼那个青年,也匆忙脱下了鞋扔给了子警卫,然后紧随了上去。 大金塔的东南角上,有一座中国式的小庙宇,匾额上写着“福寿宫”三个大字。 首长站在了庙门口,吩咐冯生说道:“这是清光绪年间由华侨捐款建造的寺庙,你守在门口,我进里面去会一位老朋友。” “是。”冯生回答道,站在了庙门一侧,警惕的盯着来来往往的游人香客。 首长走进了大殿,红色的烛光映照着释迦牟尼庄严宝像,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华侨夫妇正跪在蒲团上叩拜,口中默默地祷告着,佛像旁边一位中年和尚正在“梆梆”的敲着木鱼。 首长从怀里掏出钱包,夹出两张纸币塞入了功德箱中。 “师父,请问安息长老可在?”首长轻声问道。 和尚打了个稽首,说道:“安息长老正在僧房,请问施主尊姓,来自何处?” 首长微微一笑道:“请转告安息长老,故人红孩儿前来拜访。” “施主请稍后,待小僧前去禀告长老。”那中年和尚双手合什,转身入了内堂。 首长转过身来,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大殿,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佛还是那座佛,香还是那柱香,可是人世间早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了。” “物是人非,全在施主一念之间……”身后传来了苍老的说话声。 首长转过身来,见一年迈的老僧站在大柱子旁正笑咪咪的望着他,那个中年和尚则在一旁搀扶着他。 “安息长老,别来无恙……”首长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老僧的双手。 “红孩儿,二十年了,还记得来看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僧?”那老和尚说道,话语之中明显的中气不足。 首长搀扶着老僧入内坐定,中年和尚奉上香茗后躬身退出。 “红孩儿,听闻你在中原做了大官,怎么得闲来到缅甸老僧这座小寺庙里?”安息长老问道。 “什么大官,还不是一样的为人民服务么,上次与长老分手一别二十年了,今番故地重游,只是想见一见老朋友。”首长品了口香茗说道。 安息长老微微一笑,道:“说吧,找老僧有什么事儿?” 首长点点头,说道:“长老依旧是法眼如炬,不瞒你说,此番前来是特意让您老看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值得特意千里迢迢的从中原远道而来找老僧呢?”安息长老不解的问道。 首长从怀里掏出那块旧羊皮,恭敬地递到安息长老的手中。 “这是什么?”安息长老疑惑的问道。 “请您老法眼瞧上一瞧,这上面的数字都代表了什么意思?”首长诚心请教道。 安息长老翻来调去的看了看旧羊皮,狐疑的问道:“此羊皮从何而来?” “这块羊皮是四十多年前香巴拉的一位噶玛噶举派活佛记载下来的,据说里面的数字隐含着中国未来百年之内中原兴衰的预言。”首长郑重的说道。 安息长老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红孩儿,你上当了。” “您说什么?”首长不解的问道。 “此羊皮血腥气十足,宰杀绝对未出月余,怎可能是四十多年前的东西呢?”安息长老严肃的说道。 首长呆愣住了,浑身冰凉,许久,才干着嗓子缓缓说道:“长老,您肯定?” “当然,你难道闻不出来那股新鲜的血腥杀气么?”安息长老淡淡的说道。 首长默然道:“这么说,这是一块被人特意做旧了的新羊皮。” “正是如此,所以,你说的那个四十多年前的活佛预言,是不可能记载在这块羊皮上面的,那时候,这只羊还没有出生呢。”安息长老说道。 “贾尸冥!”首长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第三百三十章 “目标一个人进了福寿宫?”黑泽沉思着说道,密支那领馆的特工曾偷听到首长将要去大金塔会见一个人,因此自己事先已经做了布置,福寿宫是中国庙宇,自然列为重点监视之列。 “通知一号点行动!”黑泽下达了命令。 站在黑泽身后的是缅甸总领事馆的水语先生,喉头处贴着块膏药,似乎受了风寒般,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内阁调查室的一位驻外情报官员,缅甸区特工组织的负责人,此次配合黑泽先生的行动。 水语伸手摸着颈部的那块膏药,揿动开关,轻轻的嘟囔了一声,嗓子头发出一个日语单词:“行动。”然后朝着黑泽点了点头。 其实他脖子处贴着的那小块膏药内里粘着一只微型无线喉头受话器,可以灵敏的感受到音带的震动并发射出无线信号。 福寿宫内跪在蒲团上祷告的那一对老年华侨居士,两个人的脖颈处都粘着同样的一块膏药,同时耳朵孔里也各自隐藏了一只微型无线接收器。两人同时接收到了水语的行动命令后,随即自蒲团上站起身来,双手合什,虔诚的走向了仍在敲打木鱼的那个中年和尚。 那位女居士走到了和尚的背后,掏出一包吸有哥罗芳麻醉剂的湿纸巾,扯开聚乙烯封皮,然后突然将其捂住了和尚的口鼻,男居士则紧紧地抓住其手臂肩膀和那只木槌,中年和尚用力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男居士将和尚拖向供桌的帘后藏起来,而那女居士一反老态龙钟的模样,身子极其敏捷的向内堂悄悄摸去。 木鱼声一停,安息长老停止了谈话,将手中的那块假羊皮撂在了桌子上,留意倾耳静听,须臾说道:“红孩儿,你有尾巴了。” 首长一怔,立刻警惕起来。 此时,内堂门口出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老女居士,手中拿着一包还未开封的湿纸巾,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大慈大悲的师父啊,求您为我的孩儿超度吧……”那老妇凄凄楚楚的说道。 安息长老平静的目光看着她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但可详细道来。” “我的孩儿,你死得好冤枉啊……”那妇人眼睛瞥了首长一眼,然后快速的扫过桌面上的那张旧羊皮,“师父,请受老婆子一拜。”随即弯下腰来。 “免了。”安息长老伸手去拦老妇。 就在此刻,内堂的电灯光刹那之间全部熄灭了…… 骤然一股疾风扫向桌面,安息长老手臂暴涨,十指如勾一把抓去,入手软绵绵并带有温热之感,似妇人胸前之物……长老大惊,紧忙缩手,内力随即往回一收,随着“嗤”的响起裂帛之声,那老妇竟重重的倒撞在了自己的怀中。 病中的长老骨瘦如柴,体重还不到九十斤,尽管武功极高,但佛门慈悲,怎可对老妇人施以重手?正在犹豫之间,那妇人沉重而肥腴的身子已经将长老压在了床榻之上,两坨软绵绵、滑腻腻的肉抵在了自己的面孔上。 “哎呦……”随着一声娇嗔,吐气如兰,长老如触电般脑中一窒,有生以来竟然第一次有力不从心之感。 与此同时,端坐在椅子上的首长耳中忽听衣袂之声,黑暗中一个物体已窜至身前,鼻子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他迅即意识到,那是麻醉剂哥罗芳的味道,化学名称是氯仿或三氯甲烷。 首长双脚蹬地,身体连同椅子一同向后飘出,“咣当”一声靠在了墙上,没想到后脑勺竟然磕在了电灯开关上,这是一种室内外都可控的双路开关。 煞那间,电灯亮了…… 那位老华侨装束的男居士手中握着撕开了包装的湿纸巾,双目直勾勾的呆愣在了那儿,首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个老年女居士正爬在了安息长老的身上,居然袒露着双乳压在了长老的脸面上,而长老高举的虎爪手竟然还扯着半块撕裂的绣花衣襟…… “你们是什么人?”首长端坐在椅子上,依旧是犀利的目光,平静的语气。 安息长老此刻丝毫不敢乱动,与妇人肌肤相接触,乃是佛门之大戒,只得屏住呼吸,闭住双眼口中默诵佛号,以消除孽念。 老妇人“嘿嘿”笑将起来,慢慢抬起身子,雪白的乳房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油亮亮的,原来竟是一中年丰满女子。 “长老,你乃佛门高僧,为何对妇人痛下死手?”女居士柔声的质问道。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安息长老嘴里不停地叨咕着,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看。 “长老,以后可不能擅动邪念啦。”那女人捂着扯破的胸襟,悄悄地将旧羊皮塞了进去,然后站起身来,满面羞怯的朝门口走去。 “死鬼,还呆愣着干嘛?走啦。”经过男居士身旁时,屁股一扭顶了他一下,口中嗔怒着说道。 “哼,站住,你们这么就想走了么?”首长冷笑着说道。 那女人手摸着脖子下面粘着的那块膏药,嗓子眼儿里嘟囔了一句日语:“速接应!”然后转过身来袒胸露乳的冲着首长莞尔一笑,道:“呦,怎么又是一个老色鬼。” 首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把东西留下。” 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腰肢乱颤,说道:“长在身上的东西怎么能留得下来呢?” 首长勃然大怒,二话不说纵身跃起,屈指如勾的凌空朝着女居士胸前抓来,招式竟与安息长老并无二致。 “快拦住他!”那女人急促的喊道,然后撒腿便往外跑,迎面与冲进门来的冯生撞了个满怀,双双摔倒在了内堂门外边。 原来守在福寿宫庙门口的冯生突见几个缅甸本地人装束的男子急速的朝着这边奔来,马上觉察到有异,于是赶紧冲进庙来报知首长,不料在内堂门口与匆匆而出的女居士撞了个正着,摔倒下去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首长的身影,于是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屋子内,男居士挺身拦住了首长,“噗”的一声,首长的虎爪竟硬生生的插进了那人的前胸皮肉之中。 “啊……”的一声惨叫,男居士脸色骤变,低下头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的胸前,然后腿一软,缓缓的倒下了。 首长亦是一愣,在缅甸神圣的大金塔搞出人命来可不是闹着完的,于是急忙抽回手来,灯光下,五指已经殷红滴血。 那女人摔倒在地,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庙去,却不知一撞之下,那块旧羊皮竟然无意之间滑落到了地下。 冯生捂着胸口,这撞击的力量实在太大,差点连骨架都撞散了,好在那个女人较胖,有些弹性,否则不堪设想。他边想着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手下压住了个什么东西,抬开手掌一看是块旧羊皮…… 格达预言!冯生大惊失色,不错,正是昨天夜里在密支那的丛林间,金道长交给首长由寒生处盗取来的那块旧羊皮,他还记得那上面的第一组数字“八三四一”。 冯生有些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这块旧羊皮有关,老祖也是为其而死的。 寒生,是自己全家的恩人…… 冯生悄悄的将旧羊皮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首长,您不要紧吧?”冯生冲进了内堂,手中握着手枪。 首长没有回答,目光望向了桌面上,那块旧羊皮已经不见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安息长老依旧躺在床榻上,高举着那块破碎的绣花衣襟,口中不住的念叨着。 “长老,起来吧,那女人已经走了。”首长一脸无奈的说道。 安息长老一骨碌爬起身来,睁开了眼睛,四处望了望,心有余悸的看了下手中的花布片,如烫手般的叫了一声,扔到了地上。 “那女人偷走了旧羊皮。”首长铁青着脸说道。 安息长老一愣,喃喃道:“红颜祸水啊。” “首长,这人已经死了,”冯生蹲在那男居士的身旁摸了摸他的颈部说道,同时狐疑的摸了摸那块隆起的膏药,一使劲儿扯了下来,竟然发现膏药内面粘着一个微型的仪器,上面还甩着一根短短的金属导线,不由得惊奇的说道,“这是什么?” 首长接过那小小的仪器看了看,哼了声道:“这是特工专用的喉头受话器,通过音带的震动调制音频信号无线发射出去,这根金属丝就是天线。” 冯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巧的特工器材,啧啧称奇的说道:“这个特工像是个中国人,难道是台湾派来的?” “不,是日本人,竟然穷追不舍的跟到了这里。”首长联想到昨天夜里密支那发生的事儿,确定是黑泽一伙人干的。 “这具尸体怎么处理?”冯生皱了皱眉头,在异国杀了人,善后工作可是比较棘手呢。 首长转过身对安息长老抱歉的说道:“长老,事出突然,给您添麻烦真的是过意不去,此人是一名日本特工,黑泽绝不会扔下不管的,他不想引起缅甸警方的注意,导致一场外交上的麻烦,所以只要我们一走,日本人随即就会来弄走尸首的。” 安息长老淡淡的苦笑道:“红孩儿,当年你那当红军的父亲把你送来我这儿时还是个娃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天赋很高,如今果然做了大官,可是红孩儿,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以慈悲为怀,切忌再杀生啊。” “长老,对不起,方才是我误伤于他,五六年春天那次来缅甸,您已经教诲过红孩儿了。”首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红孩儿,世间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你好自为之吧,阿弥陀佛……”安息长老说着送首长走出内堂,经过供桌的时候,鼻子嗅嗅,弯腰伸手自布帘下将中年和尚拖了出来。 “他是吸了哥罗芳,很快便会自己醒过来的。”首长凑近前看了看说道。 “首长……”福寿宫庙门外,那几名警卫拎着鞋子匆匆跑过来了。 “长老,红孩儿告辞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首长颇有些伤感的说道。 安息长老已经打坐于蒲团上,双耳不闻,默默地诵起了“地藏经”,超度那位死去特工的亡灵。 首长叹息一声,一摆手,在警卫们的簇拥下走出了福寿宫,紧接着迅速的离开了大金塔。 第三百三十一章 披头散发、袒胸开怀的女居士疯也似的冲出了福寿宫,一路狂奔至大金塔一侧的拐角处,被小门里走出来的黑泽和水语等人拦住了,大家默默地望着她。 “东西到手啦!”那女人兴奋地叫道,一面喘着粗气。 “美智子,拿来。”水语伸出手来,淡淡的说道。 美智子伸手入怀,摸了摸,突然身子一颤,仿佛僵住了,众人的目光全部盯在了她的双乳之间。 “不见了……”美智子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嗫嚅道。 “不见了?八嘎!”水语怒目相向道。 “我,我想是摔了一跤,那块羊皮滑出去了。”美智子哆哆嗦嗦的说道。 黑泽走进美智子,直视着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在哪里摔了一跤?” 美智子语无伦次的说道:“内堂门口,相撞……一个男人,都倒了,一定是他拿去了!” “水语先生,目标匆匆离开了福寿宫,共有六七个人。”这时,水语塞在耳朵眼儿里的微型耳机发出了监视哨仓促的喊声。 “黑泽先生,目标离开了,六七个人,需要跟踪拦截么?”水语对黑泽说道。 黑泽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我可不想在大金塔来场血战,招来缅甸警方,走,我们去福寿宫看看。” 福寿宫大门外的阴影处,黄建国闪身出来。 “建国君,你都看见什么了么?”黑泽问道。 “那个叫什么冯生的守在了庙门口,我没能进到里面去。”黄建国回答说道。 大殿内,安息长老仍在闭目念着经文,中年和尚躺在了他的身旁。 黑泽一摆手,众人在美智子的带领下走进了内堂,发现了倒卧在地上的那名化装成老华侨的特工,胸前血迹斑斑。 “中岛已经死了。”水语蹲在地上看了一眼道。 黑泽的脸色苍白,没有吱声,冷冷的对美智子说道:“你再重复一下现场的情形。” 于是,美智子讲述了当时自己如何麻醉了中年和尚,摸进内堂,看见了桌子上的那块旧羊皮,中岛配合关闭电门,自己趁着黑暗抢到了羊皮并已经塞进了怀里。此刻,不料电灯突然又亮了,于是一切都乱了,老和尚扯碎了自己的衣服,冲出门时又与人撞了个满怀,旧羊皮就是那个时候掉的,至于中岛如何被人杀死,自己就完全不知道了。 “相撞在什么位置?那是个什么人?”黑泽问道。 美智子摇了摇头,只是指着门口处。 “是冯生,那个公安部的侦察员,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岳父的那个人,我亲眼看见他冲进了庙里。”黄建国在一旁说道。 黑泽点点头,说道:“水语先生,马上将中岛的尸体弄走,绝不能让缅甸警方介入,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烦,明白么?以后再设法将中岛君的骨灰送回国内。” “那老和尚知情,要不要一同处理掉?”水语请示道。 “算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庙里发生血案,他巴不得我们弄走尸体,放心吧,那老和尚是绝对不会声张出去的。”黑泽冷笑道。 特工们拆下床上的被套,合力将中岛的尸首塞了进去,然后扛起溜出了庙门。 “走吧。”黑泽一挥手,众人鱼贯走出内堂。 “老师父,不好意思,房间就麻烦您自己打扫啦。”黑泽朝着安息长老鞠了个躬,然后大踏步的迈出了福寿宫。 日本驻缅甸总领事馆。 “建国君,冯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黑泽问道。 “他原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干部,在吉林省农安县发生的一起谋杀案中,与寒生结识并结伴南下,巧的是寒生无意之中救了他的父亲,因此感激莫名,视其为全家的恩人,后来曾多次出手帮助寒生,大概也是出于感恩之心吧。但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又到了我岳父的手下做事,看样子好像还是忠心耿耿的呢。”黄建国说道。 黑泽沉思了片刻,然后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认为冯生若是得到了那张旧羊皮,而且也知道那是恩人寒生的东西,那他是会交给首长呢,还是会想法子交还给寒生?” 黄建国想了想,回答道:“冯生此人很重义气,我想,如果我岳父并不知道那块羊皮在冯生手里的话,那他还是会交给寒生的。” “嗯,我明白了,建国君,目前是我们离格达预言最近的一次了,旧羊皮很可能仍然还在冯生的手里,所以我们不能放弃,盯住冯生,下手就会容易得多。”黑泽说道。 “你的意思是,先不回日本了?”黄建国讪讪的说道。 “不错,建国君,拿到了格达预言,我们再回日本替你做移植手术,放心吧,我保证为你换上最强壮的黑人睾丸。”黑泽安慰他说道。 “唉,那你能不能搞到黑人运动员的蛋蛋?”黄建国无奈的说道。 “能。”黑泽满口答应。 次日清晨,监视福寿宫的人员报告说未发现异常,老和尚也没有出门去。 吃早饭时,有关中国总领事馆方面的情报也来了,首长已经定了中午由仰光直达北京的中国民航国际航班,乘客名单中还有冯生以及那几名警卫。 “嗯,很好,派人随机跟踪,另外赶紧给我和建国君订两张其它航空公司的飞机,提前赶到北京。”黑泽吩咐道。 领事馆为黄建国准备了一份新的日本护照,名字颇具深意,叫做“婺源太郎”。 上午九点,黑泽与“婺源太郎”身着黑色西装,白衬衣,腥红领带,带着墨镜登上了一架斯里兰卡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直飞中国首都北京。 四个多小时之后,首长一行人也登上了中国民航飞往北京的国际航班,由于领事馆事先做了安排,因此枪支也顺利的带上了飞机。 飞机上,首长始终脸色阴沉,一句话也没有说,冯生知道那是因为丢失了旧羊皮的关系,所以自己也就小心翼翼的不吭声。 黄昏时分,夜幕中的京城首都国际机场,首长与冯生等人通过专用通道匆匆走出了候机楼,那儿已经有几辆轿车在等候着了。 一名穿中山装的人走到首长面前,交给了他一个信封。 首长点点头,招呼冯生到身旁,说道:“冯生,你直接乘坐飞往广州的夜班飞机,在南昌下来,然后秘密前往婺源,严格按照着我随后的电话指示行事。” 冯生一愣,随即答道:“是,首长。” “这是你新的身份证件、机票和出差经费。”首长将信封递给了冯生,匆匆钻进了汽车里,车队迅速离开,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冯生呆呆的望着远去的车队,心想,首长已经急了。 “咕噜噜”冯生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他走回了候机楼,在餐厅的椅子上坐好,点了一份鸡丝面,竟然要五块钱,实在是太贵了。 信封内装着一个新的工作证和持枪证,姓名还是冯生未变,照片好像是由档案中翻拍的,工作单位却是一家军队医院的保卫干事。除此而外还有一张介绍信,内容是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进京。信封里装着一沓钱,都是十元一张的旧钞,估摸着足有两千元之多,这可是一笔巨款啊,自己的工资每月才有屈屈六十二元五角而已。 机票是夜间八时四十五分,时间还早,他吃完了那一大碗面,信步朝着安检通道走去。证件和介绍信都很好用,顺利的通过了安检,“同志,确认您是到南昌,请您妥善保管好枪支。”负责安全检查的那位女同志郑重的叮嘱道。 他的身后紧贴着一位中年男性旅客,侧起耳朵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飞机起飞了,京城的万家灯火渐渐的远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同志,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坐飞机,心里有点紧张。”旁边座位上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梳着两根小辫,蓝色的上衣,胸前别着一枚毛主席像章,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羞涩的望着他说道。 她很漂亮,这是冯生的第一印象。 “不要紧,起飞和降落时,耳膜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因为空气压力的变化而导致的,等会儿平飞就好了,同志,你是到广州去吗?”冯生热情的解释道,心中对其颇为好感。 “不,我去南昌。”那姑娘回答道。 “哦,我也是到南昌,咱们是一路。”冯生高兴的说道。 “你家住在南昌么?听口音不像是江西人啊。”那姑娘似乎也不讨厌冯生。 “不是,你猜猜我是那儿的人?”冯生有意的多套套近乎。 “嗯……京城?”那姑娘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 “我是唐山老呔儿。”冯生告诉她说道。 “老呔儿?”那姑娘莞尔一笑。 她笑起来的模样更加好看,冯生心里说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这几张陈旧的纸片上记载的正是祝由神功第九式至第十五式的手法招式,鬼婴沈才华不识字,但体内的郭公葬尺磁场却即刻做出了反应,那些图画通过他的视网膜印进了脑海中,一招一式清晰可辨。 “咯咯咯……”沈才华竟然神经质的大笑了起来。 寒生急忙拽住了他,疑惑的问道:“才华,你怎么啦?” 沈才华慢慢的停止了笑声,眼睛滴溜溜一转,望着小芹说道:“我要穿衣服。” 杨慕贫、阿明和小芹闻言都乐了,寒生也不禁莞尔,微笑着说道:“看来我们的小才华长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芹儿,去给他找两身小衣服来。”杨慕贫吩咐女儿道。 “来,小才华,跟阿姨去找衣服来穿。”小芹拽起沈才华的小手,朝着门外走去。 沈才华扭头望着那几张纸片,恋恋不舍的跟着出去了。 此刻,一阵的声音传来,原来阿明老爹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 “爹,你能起来了!”阿明激动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寒生急忙按住老爹的肩膀,道:“老爹,你的肌肉都已经有些萎缩了,千万不要急着起来,给骨骼增加太大的压力。” 老爹噙着泪花,感激的目光望着寒生,呜咽道:“想不到我一垂死之人,竟然还能重新站立起来,小老表,你是俺家的救命恩人啊……” 寒生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每当以《青囊经》上的医术治好一个病人,他都会由衷的发自内心一种愉悦感,这大概就是医者的济世情怀吧。 “老爹的病已经无碍了,过得几日便可以下地,我们也该要走了。”寒生说道。 “小老表,你还要去那儿?不如就在寨子里多盘桓些日子,也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杨慕贫诚恳的说道。 “不了,我们还要去寻找一个女婴。”寒生回答道。 “啊,也是你的孩子?”老爹惊讶的望着寒生说道。 “不是,是位老前辈的遗孤,被一个泰国来的降头师给抓走了。”寒生解释道。 “小老表,你知道他们跑去哪儿了么?这里可到处都是杳无人烟的原始密林呢。”杨慕贫问道。 “密支那,他们可能会经由密支那取道仰光,然后去曼谷。”寒生说道,他也吃不准黑泽的话是否靠谱,但除此而外别无选择。 “我可以集合上十几个弟兄,带上枪同你一块去。”阿明插话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人多了反而没用,况且老爹也需要人来照顾,若是方便的话,就送我们到密支那吧。” 中午吃过饭以后,那辆破烂的美式吉普车冒着黑烟来到了山寨前,阿明和小芹背着卡宾枪护送前往密支那。 临行前,寒生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那半部黄石公的《青囊经》,小心的将竹管藏进了贴身的尸衣里。 沈才华喜盈盈的扎着白布头巾,身穿一身掸邦对襟小布褂,足蹬一双黑布鞋,灯笼裤却没有开裆,撒尿可能会不大方便,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已经瘦下来的吸子,端坐进了吉普车里。 杨慕贫站在竹楼上挥着手,吉普车渐渐驶远了,消失在了茫茫的丛林之中。 甘拜迪到密支那的山道崎岖蜿蜒,而且大都是穿行在原始丛林之中,黄昏时分,他们终于驶出了山口,远远的望见了沐浴在夕阳下的小城。 “那儿就是密支那了。”阿明手指着前方对寒生说道。 “你们怎么开始寻找呢?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吧。”小芹望着打着瞌睡的沈才华,关心的说道。 进入密支那小城的路有一个三岔路口,一面向北通往掸邦山区,可至胡康河谷及野人山一带,东面的一条则到甘拜迪,也就是寒生他们一路行来的方向,这两条道路在这里交汇后便向南进入了密支那。 三岔路口有一座草棚,这是方便路人遮阳避雨休息的简易场所,有两条长长的木凳和一口水井。 木凳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听闻到吉普车的马达声后缓缓的坐了起来。 汽车近了,那人的相貌也渐渐的清晰了。 “金道长……”寒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口中轻轻说道。 “你认识这人?”阿明疑惑的问寒生道。 “我有笔账要跟他算……”寒生咬着牙说道。 阿明望着寒生愠怒的脸色,明白这人肯定是寒生的敌人,于是将卡宾枪一顺,口中吩咐那络腮胡子司机停车,枪口瞄准了那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小芹见状也抄起了卡宾枪。 此人正是金道长。自从那夜与首长分手后,他并没有离开密支那,他知道,寒生是绝不会呆在雨林里几天不挪窝的,如此浩瀚的原始森林,想要找到寒生无异于大海里捞针,既然知道寒生要来密支那堵截蒙拉差翁·炳,救回皱皮女婴,那么自己索性就在这条入城的三岔道口守株待兔好了,只要寒生走出了雨林,必定要经过这个地方。 他已经在这座简陋的草棚里守候了三个昼夜,今天终于等到了。 吉普车停了,金道长首先看见的是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心中吃了一惊,随后见寒生跳下车来,站在了那儿冷冰冰的望着自己。 “寒生!贫道总算是等到你了……”金道长惊喜交集的大叫了一声,眼中泪花闪烁。 “你杀了老祖。”寒生切齿说道。 “老祖死了?”金道长疑问道,“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么?” “你偷了我的那块旧羊皮。”寒生目光直盯着他。 “不是贫道。”金道长急忙摆手分辨道。 “那是谁?”寒生冷冷的质问道。 “是蒙拉差翁。”金道长回答。 金道长向寒生讲述了那天夜里所发生的情况。 大约丑时,篝火旁边的金道长迷迷糊糊的突然醒转,发现了蒙拉差翁·炳正俯身在寒生的衣服内摸索着什么,当时他正要出言喝止,却发现浑身筋骨酸麻,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寒生的贴身内衣里找到一块旧羊皮,然后匆匆忙忙的逃进了雨林之中。 金道长估计自己是被这个泰国降头师下了降头,于是暗地里运行天罡气功来驱降,而令他惊奇不已的是,就在这时,篝火对面的老祖却挺身而起,悄悄地尾随蒙拉差翁·炳追进了丛林里。老祖虽说功力深厚,但也未必在自己的天罡气功之上,她怎可能不中毒呢?那么可能就是蒙拉差翁·炳并没有给她下降,或是她对这次的降头具有了某种免疫力。 金道长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直到寅时方才驱除了降毒,见寒生和婴儿沈才华正在熟睡之中,于是便没有惊扰他俩,而是径直追进了雨林里。他凭着自己多年“假失明”练就的敏锐感觉,在黑暗中夜行的速度也是很快的,黎明时分,终于在一条大江的边上追上了蒙拉差翁·炳,遂进行了一场恶斗将其击伤,夺回了旧羊皮。 “你说夺回了羊皮?”寒生听完了金道长的叙述,惊讶的问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自怀中拽出那块陈旧的羊皮,递给了寒生说道:“现在物归原主,贫道在此地已经足足等了你三天三夜了。” 寒生迟疑的伸出手来接过了羊皮,仔细的看了看,正是丹巴老喇嘛给他的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数字一字不差。 “贫道方才听你说,老祖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金道长诧异的问道。 “老祖死在了雨林里,内?已被震碎,是极刚猛的气功所至,难道不是你干的?”寒生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但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没有提及老祖在其身上留下的血书。 金道长沉吟了片刻,说道:“天下刚猛的气功不止全真教天罡气功一家,南北少林、峨眉乃至武当都有传世的硬气功,若是让我看一下老祖的尸体,当能辨别得出来。” 寒生想,老祖已经安葬在了雨林深处,别说是难以找到,而自己心里也实在不愿意再去打扰她了。 “你说已经击伤了蒙拉差翁·炳,那为什么不将皱皮女婴带回来呢?”寒生仍旧是满腹狐疑的问道。 “没有看见老祖的女儿呀?”金道长惊奇的说道。 “什么?墨墨没有和蒙拉差翁·炳在一起?”寒生大吃了一惊。 寒生默默地望着金道长,脑海中浮现出老祖胸腹之上那个血淋淋的“金”字…… 老祖是死于一种刚猛之极的气功,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中原气功流派甚多,直接认定就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致,的确证据稍嫌不足。可如果她不是被金道长所杀,那她为什么要在临死之际向自己示警呢?她究竟在告诉着自己什么? 若不是金道长所为,而其所叙述的也都是真实的,那么,蒙拉差翁·炳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尸衣内藏有格达预言的呢?难道说那晚在篝火旁自己对道长讲起旧羊皮的事儿,被蒙拉差翁偷听去了么?以金道长敏锐的听觉,应该是不难发现的。还有,如果道长没有看见皱皮女婴,那么孩子去哪儿了…… 话说回来,若是金道长撒谎,他的目的必是为了格达预言,他究竟是什么人?日本人那边,不是,他杀了村上武夫和犬伏师。京城首长那伙人,也不像,因为他们一旦得到格达预言,不但会杀自己灭口,岂还有送回之理? 金道长在这里苦等了三天,要交回旧羊皮,莫非他真的是无辜的? 寒生沉吟着,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鹰鼻凹眼,一脸的奸诈,决不是好人,寒生老表,让我们结果了他吧。”阿明一拉枪栓,枪口对准了金道长的脑袋。 寒生摆摆手,道:“道长是自己人。” 金道长松了口气,对寒生说道:“寒生兄弟,我知道你心中对老祖的死耿耿于怀,贫道又何尝不是呢?无论是什么人杀害了老祖,你放心,贫道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替她报仇。” 寒生望了望天色,夜幕已经降临,于是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蒙拉差翁·炳,追查祖墨的下落,不知他是否还会途径密支那。” “他两次为贫僧所重伤,肯定走不到密支那,会停留在雨林的某处养伤,贫道带你去追寻他。”金道长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在密支那住下,明天一早再启程动身吧。”寒生说道。 “也好。”金道长应道。 寒生转身对阿明和小芹说道:“我和道长还要再进入雨林里,你们就先回去吧,好好照顾老爹,将来若是有机会返回江西老家,可以来婺源南山镇南山村来找我。” “你要回婺源?”金道长突然在一旁问道。 “那儿才是我的家。”寒生幽幽说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密支那的一家小客栈。 “寒生爸爸,他在骗你。”半夜里,沈才华悄悄爬到寒生的床上轻声的说道。 入住客栈时,寒生拒绝了金道长提出的同住在一起,好随时保护寒生的要求,而是分别开了两个房间,理由是小才华自己一张床,才不会影响大家的休息,道长见寒生如此说,也就不好再勉强了,于是自己住进了隔壁的房间,“有情况喊我。”他反复叮嘱道。 “你说什么?”寒生蓦地睁开了眼睛,惊奇的望着爬到身上来的沈才华说道。 “他是骗子。”小才华附在寒生的耳朵边说道。 “谁是骗子?”寒生问道。 “金道长。”小才华小声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寒生疑惑的看着他。 “墨墨和坏人一起到了水边上,我闻出来了。”小才华肯定的回答道。 “哦……”寒生相信鬼婴的嗅觉,蒙拉差翁·炳和皱皮女婴既然在恩梅开江岸边留下了气味儿,说明他俩是走水路顺流而下,如此说来,金道长见到蒙拉差翁的事儿就有可能是杜撰的,当然也不排除蒙拉差翁因为某种缘故又回到了岸上重返雨林。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寒生将沈才华抱回到床上,替他拉上被子。 沈才华很快的便搂着吸子筒睡着了。 一切走着看吧,寒生想。 次日清晨,寒生带着沈才华、吸子和金道长先在密支那小城转了转,吃了点早餐并采购了一批食物和其它用品,统统塞进了背囊,反正卢太官给了不少的美元,足够用的了。 他们沿着恩梅开江北上,在热带雨林中走了两天,就在第三天的早上,他们发现了异常情况。 一道清澈的小溪从密林深处汨汨流淌注入恩梅开江,金道长发现有几块零碎的动物毛皮顺着溪水飘下,于是警觉的捞起来瞧了瞧。 “寒生,这动物皮毛有刀割过的痕迹,看来是人类所为。”金道长沉思着说道。 “会是蒙拉差翁·炳么?”寒生目光盯着金道长,仿佛是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你们在这儿休息,我去看看。”金道长说着转身便行。 “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寒生抱起了小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迈步沿小溪朝着上游走去。 他们走了大约两里路左右,看到前面有一个山洞,洞内冒出一缕炊烟,静静地漂浮在空气中。 果然是有人……难道真的是躲藏在这深山里养伤的蒙拉差翁·炳么?寒生心中遂忐忑不安起来,若是如此,金道长便没有撒谎,杀死老祖的也许另有人在。 他们悄悄地向石洞口摸去,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气,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似乎还不止是一个人。 当他们出现在洞口时,眼前的景象令寒生大吃了一惊。 石洞内的地面上铺着几张兽皮,明月乜着眼睛斜倚其上,慈爱的目光看着一群猴崽子围绕在她的身旁爬上爬下,猿木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翻烤着架在篝火上面滋滋流油的兽肉,脂香四溢,好一幅家庭天伦之乐的融融景象…… 寒生和金道长呆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有沈才华紧紧地盯住了那些小猴崽子,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猿木发现了他们,警惕的目光扫射过来,面上显露出一种明显的敌意。 “木头,竟然是你们啊……”寒生意外之中感到十分的惊喜,向前走了两步。 金道长负手而立,冷冷的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猿木愠怒的眼神儿瞅着寒生,恨恨的警告道:“不要过来。” 寒生止住了脚步,手指着那些小猴崽子问猿木道:“木头,牠们是……” “木头有了女人,就有了小木头,这是秃头婆婆说的。”猿木抓过一只小猴,温柔的抚摸着牠褐红色的颈毛说道。 “啊!这是明月生的?”寒生惊愕之极,才分手不过十数日而已,怎么可能?而且这些宝宝可都是些地道的猴子呀。 “牠们是我抓来的。”猿木充满着爱意说道。 “抓来?”寒生眨了眨眼睛。 “牠们的妈妈死了,我去把牠们抓到了洞里,牠们是小木头。”猿木得意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猿木是从山中收养了这些小猴子,倒是做了件善事,再看明月的神情,似乎还没有从血降头之中恢复,神智仍旧是傻呵呵的。 “木头,明月所中降头已经好些天了,请相信我,让我替她医治好吗?”寒生对猿木商量道。 “不行!”猿木断然的拒绝了,同时忿忿的说道,“木头就喜欢现在这样的女人。” 寒生心想与这个不通人性的拉玛古猿是讲不清道理的,但是自己绝对不能眼睁睁的放任明月被糟蹋,于是狠了狠心,眼光瞟向了金道长。 道长立刻明白了寒生要自己动手的意思,更是二话不说,纵身扑上,左手一掌侧面佯拍猿木的脸颊,待得其侧身闪避,右手食指闪电般的偷袭了猿木腰间位于第4腰椎棘突下凹陷的阳关穴…… “噗”的一声,金道长坚硬的手指戳中了猿木腰间的阳关,按理说,腰阳乃是人体要穴,以道长的功力必可导致其下半身麻痹而失去知觉,不料那古猿与人类经络腧穴毕竟还是有些许偏差,猿木疼得暴吼一声,一把抱住了道长,“喀嚓”就是一口奔着他的鼻子咬了下去。 这一下完全出乎金道长的意料,原本以为制服一头猿猴简直是易如反掌,不曾想那家伙竟然对点穴无动于衷,而且瞬间反噬,仓促之下,无奈只得歪过脑袋躲避,耳边响起猿木强壮有力的牙齿咬合声。猿木疯狂的连连下口,道长左闪右避,一个不留神儿,但觉耳朵钻心一疼,右侧的耳垂竟然被猿木一下子给咬去了。 金道长勃然大怒,刹那间天罡气功暴涨,“砰”的一声,将猿木二百多斤的身体重重的弹起,向石壁上倒撞而去。 寒生见大事不妙,蝇眼骤开,把沈才华和吸子往地上一丢,整个身子如影随形扑上,就在猿木的脑袋即将撞上坚硬的石壁瞬间,硬生生的将牠拽了回来,摔在了地面上。 洞内顿时一场大乱,小猴崽子们尖声大叫,四处乱窜。 沈才华大喜,趁着人们不注意,捞起一个小猴崽子悄悄地溜出了山洞,躲在小溪旁的草丛中,认准其脖子下的血管便是一口咬下,利齿切断了猴宝宝的颈动脉,鲜血贲射,他忙不迭的将小嘴凑上,如饥似渴的吸起血来。 山洞内,金道长扯下了衣襟,捂在了耳朵上,怒气冲天。 寒生一探猿木的鼻息,牠只是昏厥了过去,拉玛古猿比人类要强壮的多,并无性命之忧。 明月呆呆的坐起身来,疑惑的望着洞内所发生的一切。 寒生叹息了一声,望着明月伸出手臂,将原来结疤的伤口一使劲儿揭开,丝丝鲜血渗涌出来,然后将其按在了明月的口唇之上。 明月懵懵懂懂的舔了舔,吃下了几丝含有白陀须的血液…… 不消片刻,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解除了。 明月睁着清澈的眼睛,万分吃惊的望着寒生、金道长和躺倒在石地上的猿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寒生,你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明月终于恢复了神智。 “明月,你中了血降头,神志不清已经有十余天了。”寒生说道,遂将前一段发生在明月身上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明月望了望地下的猿木,喃喃说道:“原来我被猿木掳到了这洞中,你们杀死了牠么……” “没有,猿木受了些内伤,不过牠的体质极好,很快便会痊愈的。”寒生说道。 “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明月缓过神儿来问道。 “寻找皱皮女婴,老祖已经死了,我一定要救回她的遗孤,将其抚养成人。”寒生一面说着,脸上呈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老祖死了?”明月惊讶不已,须臾说道,“那我同你们一起去。”她内心由衷的感激寒生,也希望能够助上一臂之力。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出来的时候,兰儿和山人叔叔都不知道,而且一时之间也返回不了蓝月亮谷,我希望你能去到谷中,告诉兰儿,请他们大家放心。” 明月想了想,遂点点头,说道:“好吧,反正我最终也是要回到塔巴林寺的,可是蓝月亮谷怎么去呢?我不知道路。” 金道长捂着耳朵插话道:“从塔巴林寺一直朝着梅里雪山前行,那儿有一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湖边入谷的道路只有在农历十五子时一刻才会在浓雾中出现,持续的时间也不很长,若是错过了,就要再等待一个月了。” 明月“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道:“不知今天已是农历多少?” 寒生盘算了一下,说道:“今天大约已是初二、三了,要抓紧的话,可能还来得及在十五前赶到。” “那我就要出发了。”明月目光瞥向了地上的猿木。 “我也要去。”躺在地上的猿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十分急切的说道。 明月长久的注视着猿木,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木头,不过我要告诉你,明月此去将在塔巴林寺出家为尼,出家你懂吗?” 猿木点了点头,眼眶中竟然充盈着泪水。 明月转身对寒生幽幽说道:“木头是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拉玛古猿,牠已经没有其它的同类了,我与牠多少也算是祝由同门,就带上牠走了,免得牠孤苦伶仃的日夜在雨林中游荡。” “你还要再出家?”寒生迟疑的问道。 “是的,明月命苦,受此劫难,惟有长伴青灯古佛,忘却尘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明月怅然叹息道。 寒生默默地将背囊递给了明月:“这里面有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你带上吧,有木头与你同行,应该不会迷路的,自己保重。” 明月再没有多说什么,搀扶起猿木,说道:“木头,我们走吧。” 猿木感激涕零的说道:“明月,木头永远追随自己的女人,我们的小木头也需要一同带走。”牠说着扛起一根长长的木棍,招呼那些小猴崽子攀挂其上,然后与明月一道走出了山洞。 寒生听得猿木口中在嘟囔着点数:“咦,怎么好像少了两个小木头呢?” 明月和猿木走远了,清风吹过,空中窸窸窣窣的飘落下来些枯叶,令人油然而生起些淡淡的伤感。 “道长,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寒生说道。 “血已经止住了,不碍事,沈才华怎么不见了?”道长诧异的说道。 寒生四下里一望,果然不见了沈才华,心下顿时一惊,急忙冲出山洞寻找。 “贫道听得小溪那边有动静。”金道长警觉的说道。 寒生与道长奔至小溪旁,看见草丛里躺着一只小猴崽子的尸体,颈部血迹斑斑,沈才华卷着裤腿正站在溪水里洗手和漱着口…… 寒生叹息着摇了摇头,上前抱起小才华,与金道长返回了山洞。 吸子筒眨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舒适的伸展开自己的身体,在牠那灰白色的腹面上,躺着一只被吸干的猴宝宝…… “道长,我们还是吃些东西上路吧。”寒生自篝火木架上取下已焦黄的兽肉说道。 道长点点头,两个人随即饱餐了一顿儿,剩余下来的肉则可以带在路上吃。 鬼婴依旧是嗜血成性,那吸子筒也是一丘之貉,唉,可惜了那两只猴宝宝了,寒生想。 第三百三十四章 怒江河谷,峭壁千仞,水流湍急,杳无人迹。 卢太官松了一口气,高声叫道:“军士们,你们看,对岸就是你们魂思梦牵的祖国了。” 赤裸着臂膀,下体系一块兽皮的戴秉国少尉等五名中国远征军将枪一甩,“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呜呜的抽泣起来。 “三十四年啦,家中二老在上,不孝儿终于回来了……”少尉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俱下。 “狗儿他娘,你还在等着俺么……”湖南邵阳籍的那名军士更是双手抠入了泥土中,满头斑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散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扎木筏,准备渡江!”卢太官发出命令。 众人迅即动手,没用多久便已扎好了一只大木筏,推入了江水中,大家抬着秃头老妇的遗体登了上去,那河童身体已痊愈,索性跳入怒江之中,推动着木筏前行。 “戴秉国少尉。”卢太官面色凝重的叫道。 “是,长官。”戴秉国应声答道。 “少尉,你们不能再带着卡宾枪返回家乡了,那样将会是万分的危险,二十六年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因此,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卢太官严肃的说道。 “遵命,长官,我们早就不想再打了。”戴秉国少尉高声叫道,然后举起卡宾枪扔进了怒江里。 其他几名远征军士兵也随即纷纷解下腰间的子弹带,将枪支,弹药和一些手榴弹丢入了江水中。 上了岸,就已经是云南省腾冲地界内了。 横穿过连绵的高黎贡山,烟霭中远远的望见了一个小镇,卢太官的保镖们奉命前往镇上买了些衣物、布鞋以及剃刀之类的东西回来。 “老板,我们藏在树林里面的越野车还在,不曾有人发现。”一名保镖报告说。 “很好,我们将分头而行。”卢太官满意的说道。 戴秉国少尉等五个人统统剪去了披头长发和刮净了胡须,换上了新装,无非是些蓝灰颜色的衣裤,那个年代十亿人都穿这个。 “好啦,这样就没人怀疑你们的来历了。”卢太官满意的打量说道。 “长官,我们巴不得即刻回到家乡。”戴秉国少尉说道。 “不行,你们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安全回家的。”卢太官说罢,吩咐手下的两名保镖带着中国远征军的五个人直接朝着东南临沧、红河的方向走,穿过广西直奔广东,然后在大鹏湾一带下海偷渡香港,先躲到港岛半山卢府别墅,静候卢太官回来。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卢太官和另一名保镖抬着秃头老妇,带着河童及白眉长臂猿来到了藏车的地方,将老妇的遗体塞进了后车厢,然后一路奔湖南方向疾驶而去。 不日,他们终于已经遥遥的望见了桃花江。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站在了秃头石人山上,脚下是雾霭茫茫的山峦深涧,想起了婶娘留给自己的那首偈语,再低头望着如今她那单薄干瘪的尸身,感慨不已的叹息道。 “老板,这么深的山涧,我们如何下得去呢?”保镖探着脑袋望着下面云山雾罩的峭壁,胆战心惊的问道。 “你回到江边的车上去等我,河童可以背着婶娘的尸体攀下去。”卢太官吩咐道。 “是,老板。”保镖应声答道,匆匆沿着来路返去了。 河童确实是比人类灵活的多,扛着秃头老妇的尸首攀下悬崖依旧是十分的轻松,那长臂猿更是潇洒自如,双臂交替甚至拽住了藤条打起了秋千。 卢太官深吸一口气,拉住长藤缓缓坠下峭壁。 点燃了火把,沿着山洞中的甬道前行,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伏匿穴处”。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咦,来者可是返乡的吴家子弟耶?本提督已经在此恭候太久了。”石门内突然传出颤巍巍的说话声。 石厅的石棺内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光秃秃脑袋瓜子,灰白的瞳仁望向了这边,面上的皱纹仿佛更加多了,咧开了的阔嘴巴,露出里面一大堆参差不齐的黄牙。 “老爷子,我是太官啊,羞山64名吴家子弟的亡魂已经带回来了。”卢太官紧忙上前屈膝跪在了石棺前。 “哦,太官,咱吴家的媳妇秃头老妇死了?本提督已经嗅到了。”吴老爷子鼻子翕动了几下,然后叹息着说道。 “禀明老爷子,婶娘不幸已经去世。”卢太官黯然道。 “你告诉老夫,她是怎么死的?”吴老爷子追问起来。 卢太官恨恨道:“婶娘在石化期内被一阴险狡诈的小人吸去了全身精气而亡。” “啊!气煞老夫也……那恶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吴老爷子愤怒的哇哇叫道。 “恶人名字叫黄建国,江西婺源人士,现在投靠了日本人。”卢太官大致讲述了一下当时所发生的情况。 “他竟然懂得吸尸大法?”吴老爷子诧异的喃喃说道。 河童轻轻的放下了秃头老妇干瘪瘪的尸身,然后拉过白眉长臂猿的手臂,双双跪拜在了石棺前。 “主人,河童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老婆。”它对着石棺发出了意念。 “唔,我看这只长臂母猿温雅贤淑,与河童倒也是般配,好,老夫今晚就为你们主婚,但是上次那个姑娘呢。”吴老爷子转动着灰白色的瞳仁,盯着长臂猿点头说道。 “明月姑娘被一只雨林中的拉玛古猿抢走了。”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前要太官劈开她的脑壳,取出封存着64名吴家子弟亡魂的祝由舍利,太官实不忍心,便千里迢迢将她的尸体带回来了,请老爷子定夺。”卢太官说道。 “好,太官,吴家子弟就应当有如此孝心,老夫如今业已功成圆满,该出棺了。”吴老爷子说着缓缓的自石棺中站起身来。 橘黄色的火把亮光映照下,咸丰年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赤裸裸的迈出了石棺,自脖子以下已然见不到皮肤,全部长满了绿茵茵的长毛青苔…… 卢太官此刻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了。 “这具石棺乃是极佳的养尸地,如今老夫已经修炼百年,成为当今世上头号‘飞僵’了,哈哈哈……”吴老爷子尖声狂笑了起来,石厅内回荡着刺耳的啸声。 “老爷子,那您就是传说中眼睛长在头顶上面的‘魃’了?”卢太官惊呼道,在雨林中时,寒生曾经说过,飞僵亦为‘魃’,双目长在了头顶上,行走如飞,历代官府和民间谓其大害虫,均在乡野之间四处搜寻其踪迹,捕获后以火焚之,化为灰烬。 “不错,小子倒是有些见识呢。”吴老爷子赞赏着低下头来,果然在光秃秃的脑瓜顶门上,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单眼皮,黄色的眼珠,露着四白。 老爷子走到秃头老妇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秃脑壳,口中喃喃说道:“你是吴家百年来的好媳妇,老夫也不忍心劈开你的脑壳,这样吧,老夫带你今夜登上羞山之巅,释放吴家子弟回家。”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有遗言,要太官将其遗体葬于江西鄱阳湖谷她师父的身边。”卢太官说道。 “好吧,就依她。”吴老爷子应允道。 河童为了晚上的婚礼,先是跳入石厅内的水潭内进行沐浴,不但将浑身的褐毛一根根的清洗干净,甚至剥开了三个屁眼反复的揉搓,除去了陈年污垢,立时顿感清爽无比。浴后,伸手拽过墙上挂着的一条鱼篓,潜入了潭底游至桃花江中,不多时便抓了些江鱼、螃蟹和大虾回来,作为新婚晚宴时的大餐。 “待老夫也前去搞些吃的回来。”吴老爷子说着身子一闪,如疾风一般,瞬间冲出了“伏匿穴处”石门不见了。 “果真是行走如飞啊。”卢太官啧啧赞叹道。 吴老爷子回来时,肩上背着一只大包袱,解开后发现里面不但有烧鸡、咸鸭和卤猪头等熟食,而且还有几瓶烧酒。 “老爷子,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您还能吃这些油腻的食物么?”卢太官疑惑的说道。 “当然能,老夫刚刚洗劫了一家小铺,虽然已经百年未曾进食了,但眼瞅着就馋,实在忍不住了,今晚你我祖孙要大大的痛饮一番。”吴老爷子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吴老爷子就已经憋不住了,急急忙忙的蹲在了“伏匿穴处”石门外,“扑哧扑哧”的拉起稀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月夜当空,桃江县城西北15公里处的桃花江北岸,临江一面,躺着错落有致的七个山峰,这就是羞山,也是《史记》中所记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 夜色中远眺,如一浣纱女子斜倚天幕,线条分明的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江流之中。尤其是腰间的泉眼,就是传说中的“羞女泉”,少女喝了它,肤色白里透红,丽若天仙,所以四乡八村的姑娘们,春夏都争相饮用羞女泉。羞山下的女子,肤色确实比十里外的女子美,所以,“桃花江是美人窝”,断然不虚的。 吴老爷子与卢太官登上羞山之巅,皓月当空,微风轻拂,山林间飘出一丝淡淡的野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唉,百年之后又见羞女峰,太官,其实此山暗合了易经风水之‘兑女’局,八卦之中,坤为老妇,巽为中女,兑则是少女,山川拔地起势,俨然竟如汲水浣纱女子之形,实乃天地之造化耳。”吴老爷子唏嘘道。 卢太官睹物思情,回想自己前半生戎马生涯,远征缅甸,几乎埋骨异乡,临死之际,亏得婶娘相救,变为一具血尸,至今仍是孤寂孑然一身,心下不免有些黯然。 望着月光下躺在羞山之巅的秃头老妇,太官心中油然而生出一丝悲壮来,十余年间夜夜徘徊于热带雨林中,寻找着远征军的亡魂,其情其苦可堪,如今那64个吴家子弟终于回到了家乡,而婶娘她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婶娘,太官一定将你带到鄱阳湖谷。”卢太官发誓道。 “子时已到,本提督即将释放出吴家子弟的魂儿,太官,待老夫取一口羞女泉水来。”吴老爷子身子一纵,沿着峭壁扑下,绿毛飘逸,潇洒竟如足踏平地一般。 须臾,吴老爷子回来了,口中含满泉水,腮帮子鼓鼓的,但见他就地抓了两把黄土,撒在秃头老妇的脸上,然后“噗”的一声,将羞女泉水喷了上去…… 咸丰年的长江水师提督双手下垂,站在秃头老妇的脚下,让清凉的月光照在自己的后背上,淡淡的影子投射重叠上了她的身体…… 须臾,卢太官的耳边若隐若无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似风吟,又似窃语,一声、两声,越来越多,高高低低,抑扬顿挫……闻之令人浑身皮肤发紧,颈后凉风嗖嗖。 此刻,惨白的月光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血红的面纱,风吟萧萧,鬼影憧憧,空中隐约传来了一阵苍凉悲壮的吟唱声:“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一呼同志逾十万……昂然含笑赴沙场……” 卢太官看不见那些魂灵,但却依稀感受得到吴家子弟们就在身边,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他默默地抬起手臂,向着迷离飘渺的夜空庄严的行了个军礼…… 许久,许久……吟唱声渐杳,几近不闻,惟有清风徐徐飘过羞山之巅。 “他们回家了。”吴老爷子怅然若失的喃喃说道。 “老爷子,您今后做如何打算?还要回去‘伏匿穴处’长居石洞之中么?”卢太官轻声问道。 “老夫听秃头媳妇说当今大清皇帝早已经退位了,本提督算了算,这世上恐怕已再无旧日相识,百年过去了,不知现在的官府是否每年还在四处的搜捕飞僵?”吴老爷子问道。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道:“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什么僵尸鬼魂了,认为都是迷信,纯属无稽之谈,所以并无搜捕飞僵之说。” “哦,那太好了,本提督倒是愿意到处走走,领略一下当今世上中原各地的美女,看看都长成什么模样了,比之老夫当年带回桃花江的八位美人如何?”吴老爷子兴致上来了。 “老爷子,不如就随太官去香港好了,那儿每年都举行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佳丽如云,保管您大饱眼福,乐不思蜀呢。”卢太官说道。 “嗯,这个提议不错,看来吴家后辈儿还是蛮有孝心的,太官,你说的香港,就是道光二十年皇上在《南京条约》中答应给予英国红毛的那个南海渔村么?那小村里竟然会有美女?”吴老爷子狐疑的说道。 “老爷子,那里现在可不是个小渔村了,而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反正一下子也说不明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黄白棕黑,各种肤色的美女应有尽有。”卢太官解释道。 “那好,本提督就依你,去香港渔村去参加小姐选美比赛。”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卢太官看了看吴老爷子身上的绿毛,小心翼翼的建议道:“老爷子,您这一身绿毛能否剪掉?还有,您的脑袋上长着一双眼睛,得找个帽子遮盖住才行。” “嗯,绿毛嘛是不可以剪掉的,穿上件马褂不就可以遮住了么?帽子倒是可以戴上一顶,但上面要留两个洞眼。”吴老爷子通情达理的回答道。 卢太官无奈的说道:“好吧,太官先要送婶娘的遗体回鄱阳湖谷,老爷子可以一起同行了。” 两人商议妥后,飞僵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与卢太官下了羞山,在桃花江边找到了那辆等候着的越野吉普车。 “这是汽车,跑得比马要快。”卢太官向惊异不已的老爷子解释道。 “它吃草料么?”飞僵吴老爷子疑惑的问道。 “不吃。”卢太官回答道。 “它会屙屎么?”老爷子又问。 “不。”卢太官耐心的说道。 “我要屙。”吴老爷子捂着肚子蹲到车后去了…… 两日后的下午,越野吉普车终于找到了鄱阳湖谷。 飞僵吴老爷子头戴一顶草绿色的确良军帽,上面抠了两个洞眼,只是每次视物时需低下头来通过孔洞看出去,十分的不方便,一副宽边墨镜架在了鼻梁上,将灰白色的双眸藏在了镜片后面。他想要的长袍马褂早已经过时买不到了,而且有拒绝穿衬衣或是背心,惟有将就着套上了一身蓝色的毛料中山装,纽扣系得紧紧的,偶尔身体活动时会有少许绿毛自衣缝中露出,但基本上已不为他人所注意了。由于穿不惯牛皮鞋,又找不到合适的马靴,便随意的蹬上了一双上海产的白色高腰回力鞋,感觉到既柔软又舒适,老爷子从来都没有穿过如今有弹力的橡胶鞋,笑咪咪了一整天。 但见他从容不迫的迈下了车子,黄帽蓝衣白鞋,挺起了胸膛,煞是威风凛凛,如同当年的提督大人一般。 “依照明月所描述的,这里应当就是鄱阳湖谷了。”卢太官望着谷口思索着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一溜烟儿似的跑得不见了人影儿,他原本就是个急性子武将。 卢太官来到了那三间空荡荡的茅草屋前,然后沿着灌木丛中的小路找到了三座无碑坟冢,明月曾说那里埋葬的是王婆婆的师父和寒生的两位亲人。 “就在这里开挖吧。”卢太官指着旁边的那座老坟身后说道。 保镖自茅屋内取来锄头,日暮时分,墓穴已经掘出,卢太官轻轻将秃头老妇的遗体放了进去。 “婶娘,仓促之间未及备好棺木,只有简陋一些了,好在您师徒二人相依为伴,了却了您最后的心愿。”卢太官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 坟丘堆起,高度略低于前面的墓冢,卢太官摆上途中买来的香烛和纸钱,慢慢的点燃,长跪在了墓前。 许久,吴老爷子不耐烦了,催促卢太官道:“好了,好了,本提督的肚子又饿了,今晚到哪儿用餐?” “老爷子,我们今晚赶去南昌滕王阁处请您老人家吃大餐如何?”卢太官陪着笑脸说道。 “大餐?正合老夫之意。”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鄱阳湖谷安葬事毕,吉普车一路奔南昌而去,那是南下广东必经之路,大约晚上八点多钟,才终于赶到了赣江边上人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 飞僵吴老爷子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阁楼脚下的一家挑着四个幌的大饭店,一入门便高声叫道:“小二,快给本提督预备一桌上等酒菜。” 旁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对男女,闻言好奇的抬起头来…… 那是冯生和他在飞机上新结识的那位漂亮的邻座女同志。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望着这位突然闯进来的,头戴黄军帽,身穿蓝色中山装,足蹬白色回力鞋的老年顾客,两名女服务员面面相觑,然后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卢太官赶紧上前,和颜悦色的说道:“同志,我们是来吃饭的,这位老爷子喜欢开玩笑。” “坐下吧。”服务员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啪”的一声扔下一本菜单。 卢太官忙拉着吴老爷子坐下,低声道:“老爷子,这已经不是咸丰光绪年了,称谓都已经改变,以后对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必须喊‘同志’。” “同志?别嘴之极。”老爷子嘟囔着,低下了脑袋,眼睛从帽子上的孔洞里瞟向了邻桌的那位女青年。 “嗯,此女甚美,不施脂粉,天然去雕饰,尤其是齿白而具光泽,”他把脑袋伸到桌下一望,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是一双大脚。” “老爷子,齿白是刷牙的关系,另外现在流行大脚,过去的那种三寸金莲早已经被淘汰了。”卢太官解释道。 “同志,点菜。”卢太官翻开菜单,点了一些江西特产美食,如庐山三宝的石鱼石鸡石耳、豫章酥鸭、竹筒粉蒸肠、鄱阳湖狮子头和灯芯糕。 “我们饭店的滕王阁红酥肉口碑不错,要不要来点?”服务员介绍说道。 “好,来一大盘。”卢太官点点头。 “贵溪雄石镇龙兴铺的灯芯糕么?那可是乾隆年间的贡品呢。”老爷子啧啧道,口角边流下些许涎水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想当年王勃作《滕王阁序》时年仅二十六岁,竟描绘出如此美景,写下不朽之传世佳句,只可惜次年落水溺亡,真是天妒英才啊。”卢太官望着窗外夜幕中的阁楼,不由得心生感慨。 “哼,落霞者,飞蛾也,当地土人谓之‘霞蛾’,孤鹜者,野鸭是也,所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实乃野鸭飞啄蛾虫而欲食,所以齐飞。”吴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啊……”卢太官怔怔的望着这位老祖宗。 “这位老同志的诠释倒是别有新意呢?”邻桌的那个男子微笑着对老爷子一笑,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冯生,请问老同志贵姓?” 吴老爷子低下头,从帽子孔洞中打量了一番这个说话的男子,然后朗声说道:“老夫乃是长江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羞山吴有榜是也。” 冯生闻言一愣,他身旁的那位漂亮姑娘倒是“咯咯”的笑起来了,胀鼓鼓的胸脯一颤颤的,上面别着的那枚毛主席像章在灯光下微微晃动着,就像是闪着金光。 “那是谁的人像?”吴老爷子诧异的指着像章问道。 “毛主席呀,老同志您不知道?”那女同志笑着说道。 “就是当今的皇上。”卢太官附在老爷子的耳边小声道。 冯生饶有兴致的望着老爷子,凭借他多年来从事公安工作而养成的敏锐洞察力,已然感觉到这老同志与普通人有异,但是可以肯定不是神经上有毛病。 “吴老,您很会开玩笑,老年人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态对身体健康是十分有益的。刚才您说落霞不是指天空中的晚霞,孤鹜也不是大雁,这是您自己臆测的吧?”冯生微笑着问道。 “非也,老夫是有根据的,要理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个句子,对当地的风物人情不可不知,对此,宋代吴曾在其《能改斋漫录·辨霞鹜》中说道,‘落霞非云霞之霞,盖南昌秋间有一种飞蛾,若今所在麦蛾是也。当七八月间,皆纷纷堕于江中,不究自所来,江鱼每食之,土人谓之霞,故勃取以配鹜耳’。《礼记·曲礼下》之疏引李巡注释曰,‘凫,家鸭名;鹜,野鸭名’。因而,此句千古绝唱,其实就是野鸭在吃飞蛾,这满朝文武都知道的。”吴老爷子见冯生文质彬彬,于是耐心的给予解释道。 “吴老真是博学啊。”那姑娘赞许道。 冯生自从在飞机上结识了中国国际旅行社的刘佳之后,得知她是由京城来江西考察旅游资源的,遂极力推荐其前往婺源考察,说那里的徽派建筑和田园风光构成了中国最美的乡村。不曾料想,宋佳非常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足令冯生激动不已,这么俊俏的对象要是带到唐山家中让老爹老妈见见面,那该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啊,他想。 “这位姑娘,不知是旗人还是汉人?芳龄几许?”吴老爷子和蔼之极的对那姑娘说道。 宋佳一愣,随即嫣然一笑,目光瞥向了冯生,嘤嘤道:“吴老叫我小宋就可以了,我是汉族人,今年二十四岁。” “可曾婚配?”老爷子刨根问底。 宋佳目光再次望向了冯生,那冯生正紧张的盯着她,姑娘脸一红,摇摇头道:“还没遇见合适的呢。” 冯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荡。 “让开!”服务员端着几只大盘子搁在了饭桌上,汁水溅出少许,沾到了吴老爷子的蓝色中山装前襟上。 “对不起。”服务员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不要紧。”老爷子伸手抹了抹衣襟,不小心露出了一撮绿毛。 冯生和宋佳惊奇的目光盯住了那撮柔软的绿毛上…… 卢太官见状紧忙伸手将老爷子衣襟处露出的绿毛塞了回去:“你看看,老爷子的绿毛背心都露出来了,”随后扭头对冯生和刘佳二人说道,“我们家老爷子腰寒,一年四季都穿件绿毛背心。” 吴老爷子低头瞧了瞧,夹起一块灯芯糕放入口中,随即啧啧道:“不愧为乾隆爷喜欢吃的点心,味道甜软香浓如同老夫那八位小妾啊。” 刘佳莞尔一笑:“吴老您有八位……小妾?” “都已经死了,惟有老夫在世。”吴老爷子伤感的回答道。 冯生听到现在,心下也不敢确定这老头究竟神经是否正常了。 “老爷子,您不是饿了么?还是少说话多吃菜。”卢太官对冯生歉意的笑笑,劝慰老爷子道。 这时,饭店门口突然走进来一男一女两名身穿蓝制服的民警和几个带着红袖标,挎着半自动步枪的民兵。 “同志们,注意了,现在开始检查证件,凡是有工作证和介绍信的,都摆在桌子上。”男民警高声叫道。 “警官,出了什么事儿?”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警官?你是什么地方的人?证件拿出来我瞧瞧。”那警察诧异的望着卢太官,中原从来没有人称呼民警叫做警官的。 卢太官和保镖各自掏出了港澳同胞回乡证。 “哦,原来是香港同胞啊,没事了,”民警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埋头大嚼滕王阁红酥肉的老爷子身上,说了声,“喂,你的证件。” 吴老爷子依旧低着头没有理睬,两只眼睛却透过帽子上的小孔打量着那位女民警,约有四十多岁,面糙色黑且板着脸。 “警官,他是我们家老爷子,人有点痴綫。”卢太官赶紧赔上了笑脸解释道。 “你,摘下墨镜。”民警不为所动,坚持命令道。 吴老爷子慢慢的抬起头来,鄙夷的说道:“你们是南昌府那座衙门的?竟敢在本提督面前大呼小叫。” 男民警闻言一愣,心道这装扮古怪的老头,看来精神是有毛病,于是目光犹豫的望向了那位女民警。 “他真的是有精神病么?”那女民警语气沉稳,像是个领导。 “是真的。”卢太官伸手取下老爷子的墨镜,露出那两只灰白色呆板的瞳仁…… “哦……”女民警恶心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他也是香港人么?回乡证呢?” “他……是从老家山沟里接出来到省城医院瞧病的,眼盲又没见过世面,请多多包涵。”卢太官编了个理由解释说道。 “奇怪,府台衙门里竟然还有相貌如此丑陋的女捕快?”吴老爷子摇着脑袋叹息道。 “你说什么?”女民警愠怒了。 男民警狐疑的盯着老爷子的双眸,轻声的对女民警道:“所长,我怀疑这老头有问题,你说他双目已瞎,怎么还能够看清楚人的长相呢?” “你……”女所长虽然长相难看,但是毕竟无人敢于当面提及,如今自己的下属有意无意的讽刺自己的容貌,不禁心中恼怒之极,于是命令道,“要是拿不出证件和介绍信,就带去所里审查。” “是。”民兵们围拢了过来。 “放肆!”吴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脸色一沉,喝道,“你们谁敢碰本提督?”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旁边的饭桌上,冯生一面小酌着,一面看热闹。 刘佳对这位夸过自己美貌的老爷子心存好感,这是所有女孩子都乐意听的,只是在当时的年代,男人们都比较矜持,极少有如吴老这般敢于直面坦言者。 “这瞎老头挺可怜的,我们应当怎么帮帮他才是。”刘佳小声问冯生道。 心仪的姑娘但有所求,岂能坐视不理,冯生慢慢的站立起来。 “同志,这是我的证件。”冯生踱到女民警的面前,掏出自己原先的那本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来。 “啊,公安部刑侦局……”女民警所长吃了一惊,七十年代期间,得见京城公安部的人可是不容易的。 “请您再看这个。”冯生又递过去首长交给他信封里的那张介绍信。 “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进京……”女民警所长念道。 “不错,这老头就是朱寒生,婺源县南山村人,公安部与解放军总部医院联合对其开展一项秘密研究。同志,您贵姓?”冯生言之凿凿的说道。 “我姓秦,是滕王阁派出所的所长。”那女民警赶紧回答道。 “秦所长,你们的革命警惕性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以及认真负责的精神非常之好,我会向南昌市局领导进行反映的。嗯,这样吧,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继续其他工作。”冯生摆起了架子说道。 “好的,那就谢谢冯生同志了。”女所长满脸笑容说道,随即招呼手下人员离去了。 “你认识婺源县南山村的朱寒生?那位年轻的赤脚小神医?”卢太官惊讶的问冯生道。 “是呀,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家的恩人,你们也知道他?”冯生诧异的说道。 刘佳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可是你这介绍信上怎么说的是押解精神病人朱寒生进京呢?”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说来话长,既然大家都是寒生的朋友,不如一起小酌几杯如何?”冯生建议道。 “此主意甚佳,老夫也要喝上几杯。”吴老爷子高兴的叫道。 冯生和刘佳一起坐了过来,卢太官招了招手朝服务员要酒。 “老爷子,您想喝点什么酒?”卢太官问老祖宗道。 “老夫听闻清光绪年樟树满洲街一家有‘娄源隆’,这酒‘亮似钻石透如晶,芬芳扑鼻迷逗人,柔和醇甘无杂味,滋身清神类灵芝’的四大特色,南宋陆游盛赞其‘名酒来清江,嫩色如新鹅。’”老爷子说着口涎已经滴下来了。 那女服务员已经瞥见这几人大有来头,于是态度已经好了许多,随即往桌前一站背起了台词:“这位老人家真是会喝酒啊,您说的就是咱们江西清江的‘四特酒’,是以大米为原料,小麦曲,大贡作糖化发酵,汲取深井泉水,固态地窑发酵,久贮陈酿,精心勾兑而成,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了,1959年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在品尝四特酒后,赞誉它‘清香醇纯,回味无穷’呢。” 两瓶四特酒上桌,吴老爷子自己赶紧抢到手里一瓶,“咕嘟咕嘟”的先灌进了肚子里大半瓶,“好酒!”他啧啧赞不绝口。 三杯落肚,桌上气氛顿时融洽起来,卢太官和冯生各自讲述了与寒生认识的经过,两人顿感酒逢知己,相见恨晚。 吴老紧挨着刘佳坐,鼻子不停地翕动着,时不时的低下脑袋,从帽子小孔中偷窥着她…… “但凡美女,乃有九点至为紧要,当年咸丰光绪两帝选天下之秀女,莫不若此。其一,须得乌发蝉鬓,发黑似乌云一般,两鬓薄如蝉翼。其二,云髻雾鬟,发束于顶,状若云雾,方显其颈修长,脸型尺寸得当,盖因中原人脖短面平之故,此法源自女娲,大成者为古时四大美人之一赵飞燕。其三,蛾眉青黛,此乃化妆之术,即剃去眉毛,而以青黑色颜料勾画出宛如新月之眉是也。其四,明眸流盼,明眸便是眼睛大而明亮,流盼乃为怒目而视,一双美目充满着哀怨恨意,男人绝对难以抗拒。其五,乃是朱唇皓齿,你想想,红唇加白齿,相得益彰,诱人之极。其六,玉指素臂,手指纤纤且软,手臂白皙、圆润富弹性,令人爱不释手。这七,便是细腰雪肤了,腰肢幼细如柳,肌肤雪白似凝脂,吹弹得破。八,红妆粉饰,红妆乃女子衣着得体,腮上微熏胭脂红晕,那胭脂本是匈奴发明之物,汉时传入中土,粉饰为在脸上涂白粉,以掩瑕疵。其九,肢体透香,须是天然体香,闻之心旷神怡,不能汗臭秽气,令人掩鼻而去。”吴老爷子如讲经布道般,侃侃而谈,唾沫星子四溅。 “哇,原来美女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刘佳啧啧道。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条。”吴老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是什么?吴老,您快点说。”刘佳催促道。 “便是一双莲足。”吴老严肃的回答道。 “就是三寸金莲啊。”刘佳哈哈笑了起来。 吴老正色道:“明正德年间,中原流行‘莲足会’比赛,也称‘赛足会’,当以山西、直隶两地为甚。五月五、六月六和八月十五中秋节,庙会墟市之上,士女云集,或围于空场,或坐于车中,在家则坐在门槛上,蒙上盖头遮住脸,然后亮出双足,当然是穿着鞋袜的,供游人品足点评,优胜者身价百倍,媒婆盈门。确切的说,山西的小脚要胜过直隶京畿,所以民间才有‘晋优于燕赵’之说。” “吴老,方才闻您对《滕王阁序》见解非凡,怎么说起封建裹足陋习来,却也是崇尚又加呢?”冯生被老爷子的高谈吸引了,遂笑着说道。 “非也,虽长长之裹脚布内,脚趾形畸,肉折骨断,但外观小小金莲,却是令人遐想联翩,男人们蜂簇蝶绕,如痴如醉,每每入神之处,当可文思泉涌,妙语连连呢。可惜,自道光二十年,欧风汉渐,西俗东来,中原的男人们居然喜欢上了丰乳肥臀,高鼻阔嘴,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吴老说道后来,竟自叹息不已。 “吴老,您看我可否算个美女呢?”刘佳很有自信的说道。 冯生竖起了耳朵,留心吴老对刘佳的评价。 “《诗》云:素以为绚兮。人以白最难得,俗话有‘一白遮九丑’之说,肌肤白皙细嫩的女子被争相迎娶,而肤黑粗糙者遭嫌弃。你肤白肉细,已实属难得。古人说,女子眼细长,其性必柔;眼大且粗,其心悍妒;流盼灵活黑白分明者,大多聪慧,呆滞无神白多黑少者,大都愚蠢;手嫩者多聪,指尖者多慧。老夫观你相貌,乃是一尤物是也。”吴老说道。 “请教吴老,何为尤物?”冯生心下欢喜,遂诚心实意的请教道。 “尤物者,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使人心旌摇荡是也。”吴老喃喃道。 我的心早就摇荡个不停了,冯生心想。 “好女子必爱干净,其妆必淡,其衣不贵精而贵整洁,不贵华丽而贵淡雅,不贵与出身地位相配,而贵与身材面貌相称,尤其是下装,应淡而不侬,纯而不杂。”老爷子抄起了酒瓶子,对嘴又灌了几口。 “你,额尖露背并蛇形,早年必定落风尘,假使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吴老爷子微微一笑道。 刘佳闻言脸色骤变。 “何为‘屏风后立人’?”刘佳冷冷道。 “《鬼谷巷妇人歌》有云:‘有威无眉精神正,行不动尘笑藏齿,无肩有背立如龟,此是妇人贞洁体。有媚无威举止轻,此人终是落风尘,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後立人。’若本提督没猜错的话,你本是风尘中人。”吴老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刘佳怒形于色,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便行。 “小刘,你上哪儿去?”冯生见此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拉。 “厕所!”刘佳愠怒道,随即甩袖而去。 卢太官大窘,忙歉意道:“冯生,老爷子神经不太好,口无遮拦,请勿见怪。” 冯生淡淡一笑:“没关系,吴老玩笑一句,我怎会介意呢。” “老爷子,您老人家可别再胡说一气了,太官求您了。”卢太官央求道。 此刻,吴老爷子正在埋头品尝起庐山三宝之中的石鸡,这是产自庐山林涧溪水之中的一种林蛙,据说营养价值极高。但见吴老将盘中的四五只石鸡的脑袋统统的咬下来,塞入了口中,然后以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对卢太官的话恍若不闻。 卢太官摇了摇头,对这位吴家的老祖宗,一品提督大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 刘佳从厕所里走出来,悄悄的溜到服务台前,轻声说道:“同志,我要挂个长途。” 她拨打113长途台,告诉了接线生一个京城的电话号码,迅即接通了。 “我是刘佳,现在南昌,冯生准备去婺源,我们在南昌这里碰上了一个叫作卢太官的香港人……”刘佳小声说道。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黑泽冷冰冰的声音:“卢太官?哼,他是不是和另外五个老年男人在一起?” “只有一个老年男人,他是个瞎子。”刘佳回答道。 “瞎子?不对呀,远征军的那五个人呢?嗯,这样吧,你还是给我死死盯住冯生,找到那块旧羊皮,我相信还在他身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白么?我马上派人过来增援你,记住,他的名字叫做婺源太郎,十分熟悉当地的情况,随时保持电话联系。”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刘佳恭敬地回答道,然后放下了电话,按照计价器付了长途通话费。 “刘佳,你回来啦,吴老脑筋不正常,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冯生关切的说道。 刘佳嫣然一笑,柔声说道:“我才不会介意呢,吴老是个爱说笑的人,不是么?”说罢,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冯生见此遂放下心来,夹起一大块滴着汁水的滕王阁红酥肉放进了刘佳的碗里,体贴的说道:“你一定是饿坏了,多吃点,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去婺源呢。” “冯生,你能肯定寒生会回到婺源来么?”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是的,我相信。”冯生回答道。 他心里寻思着,首长要金道长重返雨林找到寒生,之后便会命其带着寒生返回婺源,但是他又指示自己在婺源枪杀金道长灭口,押解寒生返京,回到京城后,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灭口…… 唉,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什么样的血腥阴谋之中了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是夜,众人住进了滕王阁旁边的一家旅社。 店堂之上悬挂着明代进士陈冠《滕王阁送张宪使之云南》的名句“清秋霁晓豫章城,滕阁留欢送客情”匾额,道出了滕王阁是当年豫章城中一处迎来送往的理想之所,宴客饯别,迎宾洗尘,主效阎公,客慕王郎。 皓月当空,清凉一片,赣江如带,往事如烟。 吴老爷子兴致颇好,接连去了两次厕所,睡意全无,索性站在了阳台上,在月光下眺望那座已经颓败年前的江南名楼滕王阁。 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公元653年),为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创建,尔后历经宋、元、明、清几个封建王朝,迭经兴废,直到民国十五年(公元1926年)终毁于兵燹。 “想当年,赫赫有名的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如今竟只剩下些残垣断壁,真是令本提督扫兴。”老爷子忿忿道。 “老爷子,您老人家今晚如此贬损冯生的女友刘小姐,是不是有些过于唐突了?”卢太官埋怨道。 “唐突佳人?非也,此女绝非善良之辈,其眉松散早已破瓜,双目汪水,春风鼓荡,风浪乱显,额头尖狭,飞贪即贱,俗话说‘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虽是尤物,却是会害了你那位朋友的。”老爷子振振有词道。 卢太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老祖宗,我看刘小姐倒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呢。” “太官,难道你怀疑本提督的眼力不成?老夫一生阅女无数,甚至连军机大臣穆彰阿和兵部侍郎曾国藩都来向老夫请教呢。”老爷子勃然怒道。 卢太官无奈的摇摇头,退回房间里,跟这个老祖宗是分辩不出道理的。 “嘘……”老爷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悄悄说道:“你不信?好吧,本提督就让你见识一下,现在这贱女人已经在叩你朋友的房门了。” “你又如何得知?”卢太官摇摇头,似有不信。 住店时,总共开了四个房间,卢太官怕老爷子会生事,所以便主动与其共住一间房,保镖单独一间,冯生和刘佳分别各要了一间,沿着走廊相邻。 “老夫已是飞僵,岂有不知?”老爷子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黄牙。 “太官,你随本提督去瞧个究竟。”老爷子阴险的一笑。 “这样不好吧,偷窥青年男女之事,让人发现岂非为老不尊?你我颜面何存?”卢太官犹豫着说道。 老爷子正色道:“老夫这是现场传授‘相女学’,以后你便不会上当受骗,唉,吴家子弟怎么竟是些迂腐之辈?” “好好,老祖宗,我们千万别被发现了,朋友面上会很尴尬的。”卢太官无奈的说道。 “若是能被人觉察,那还算是什么‘飞僵’?”老爷子嗤之以鼻道。 江南的老房子是砖木结构的,二楼走廊里是木地板,吱吱嘎嘎很易发出声响。 “伏在本提督的身上。”老爷子吩咐道。 卢太官依言爬在了老祖宗的后背上,中山装的内里是厚厚的绿毛,软绵绵很是受用,只是鼻子中感觉到有股淡淡的腥气。 老爷子背着卢太官来到了阳台上,“嗖”的一声窜上了屋顶,尽管布瓦已经破旧不堪,但老爷子走在上面却是悄无声息,月色迷离,四下里万籁俱寂。 老爷子轻声道:“抓住。”然后脚黏在了屋檐上,身子慢慢的倒挂了下去,此间屋子正是冯生的房间。 窗户是面向赣江和茫茫田野的,没有挂窗帘,一抹清凉的月光斜斜的照进了房间内,视物清晰可辨,冯生正走向了房门。 门开了,刘佳面红耳赤的站在了外面。 “我……有点害怕……”姑娘羞涩的低语道。 冯生虽说已届而立之年,但却从未与异性同处一室过,更何况是漂亮的女子,他心中禁不住的打起鼓来,一时间支支吾吾的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想让我进屋么?”刘佳幽幽道,语气哀怨之极,令人顿生怜悯。 冯生心中一热,后退两步说道:“那……请进来吧。” 刘佳转身关上门,仿佛不经意般的顺手划上了门插销。 冯生毕竟是名老公安干部,多年来养成的良好道德觉悟促使他还是伸出手来欲去开灯,不料刘佳身子靠在墙上,挡住了开关。 刘佳晃了晃脑袋,两根辫子散落开来,她夸张的甩了甩头发,一股清新的香皂味儿隐约向冯生袭来,沁人肺腑,冯生忍不住深吸了两口。 “是留兰香型的,好闻么?”刘佳姿势优雅自然的捋了一下乌黑的发丝。 “好闻。”冯生机械的答道,自己洗头从来都是使用廉价的肥皂,既便宜又下头油,只是味道差了许多。 “注意看,勾引男人第一步‘挠首弄姿’。”窗户外面,老爷子悄声告诫说道。 月光下,刘佳俊俏的面庞距冯生近在咫尺,吐气如兰,只见她伸出了舌头,下意识的舔着嘴唇,先舔下唇,然后是上唇…… 老爷子尖细的声音径直传入卢太官的耳鼓内:“第二步,‘引舌出洞’,可是火候稍欠不足,应以舌尖而非大片的舌头,会适得其反的。” “你口渴了么?一定是晚餐时喝了白酒之故,我去给你倒杯水。”冯生见状走去桌边倒水。 刘佳嫣然一笑,扭动着腰肢来到床边,“鞋带怎么开了?”她边说着弯腰撅起了臀部,慢慢的系着鞋带,但是却未有蹲下,而是将圆润的屁股举起对准了冯生,并隐约的在摇晃着。 “此为第三步,‘笑脸相迎’。”老爷子肯定道。 可是此脸非彼脸啊,卢太官心里叨咕着。 “女子之肥臀最易撩人,令你的朋友想入非非,心中欲一探究竟。”老爷子似乎猜到了卢太官心中的疑惑,进而解释道。 冯生果然手中端杯,偷偷的在乜着眼睛盯着那翘臀。 系好了鞋带,刘佳直起身来,此刻外衣襟不知何时散开,露出里面薄如纱的白色背心来,丰满的双乳高耸起,乳晕微微凸起,若隐若现…… 冯生浑身燥热起来,目光竟有些挪移不开,握着水杯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看看,第四步来了,叫做‘嗷嗷待哺’,激人忆起年幼时母乳相饲之臆想,令人充满孩提嗷嗷吸食母乳之渴望也。但老夫观之,此女左乳大右乳小,主淫,并乳以子暴起者,春心荡漾,其贱尤甚。”老爷子语音竟然也有些微微发颤。 刘佳望着冯生“咯咯”的笑了起来,其音甚怪,冯生大窘。 “太官,老夫教你,女人淫笑有六,娇声浪语而笑,渺目流眄作态而笑,无缘无故而笑,道望天而笑,回身忸怩而笑,掀唇露齿而笑,皆为轻浮淫贱之征兆。”老爷子谆谆教诲道。 那这笑可能就是第五步了,卢太官想。 刘佳伸手拿过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突然一把抱住了冯生,嘬起嘴巴按在了他的双唇上,一只手竟然径直的抓向了冯生的裆部…… “啊!”老爷子惊愕的叫了一声,几乎双脚滑下了屋檐,晃了两晃,才没有摔下去。 “怎么越过了六七八九步,直接就上手了呢?”老爷子诧异之极的喃喃说道。 都什么年代了,你那早已是过去的老皇历了,若是去了香港,没准儿会把你这提督老爷子吓死呢,卢太官心中说道。 冯生此刻再也把持不住了,两人一同滚落到了床上,一时间,衬衣裤衩袜子横飞,两条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了一起…… “老爷子,再看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卢太官附耳悄悄地说道。 “没劲儿了,本想好好传授些有用的东西与你,不曾料到此女下手如此之早,唉……”吴老爷子沮丧的直起了身子,背着卢太官返回了房间内,然后闷闷不乐的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赌气的背过身去蒙上了被子。 卢太官望着老祖宗憨憨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心道,但愿回到了各色女人充斥的香港后,老爷子千万别惹出点什么乱子来。 戴秉国少尉他们再有几天就可以偷渡到达香港,之后还要召开记者会,以后的事情会应接不暇的,还是早点睡吧,卢太官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冯生虽年龄已不小了,但却是初识巫山云雨,几番点拨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折腾了一夜,直到天明,竟仍未合眼。 刘佳原本想几战之后,冯生必定丢盔卸甲,如同死猪一般,自己便可趁机下手搜查其衣服,盗取旧羊皮。不料冯生却越战越勇,充分体现了其不屈不挠的职业精神,最后刘佳反而自己不知道何时睡过去了,当她睁开眼睛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此刻,冯生已然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刘佳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冯生,面颊绯红,口中轻轻说道:“你真的是好厉害啊。” 冯生没有说话,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被子下酥体半掩的她,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咚咚咚”的敲门声,冯生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卢太官和吴老爷子。 “冯生,我们前来辞行,即刻动身南下了,”卢太官面露诧异的打量着冯生,关心的说道,“咦,你的眼圈怎么都黑了,走路有在打晃呢?” 冯生面露尴尬之色,赶紧遮掩道:“是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失眠了。” “见到寒生,待我问候他,今后你若是有机会来香港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卢太官递给了冯生一张名片。 “那是一定。”冯生身子堵在门口说道。 卢太官与吴老爷子转身离去了,两人一路上抿嘴偷偷的笑着。 越野吉普车驶出了南昌城,一路马不停蹄的南下奔韶关而去。 早餐过后,冯生与刘佳乘上了长途汽车,前往婺源。 南昌一带地势平坦,东行一段路之后,渐渐进入了丘陵地带,山间景色层次也逐渐丰富多彩了起来。极目之下,远山呈一抹黛色,翠绿的茂林修竹之间隐约露出飞檐翘角,青砖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人家,已是徽派建筑风格了。 青山绿水修竹之间出现了一块块的油菜花地,淡淡的黄花络绎不绝,一直连绵到地平线上,村庄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牧童背着斗笠,悠闲地坐在水牛背上…… “真美啊……”刘佳瞪大了眼睛,贪婪的望着那如画般的田园景致,连连发出感叹。 “所以人们说,婺源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冯生说道。 中午过后,长途客车缓缓驶进了婺源县汽车站。 婺源县委招待所,前服务台。 “没有结婚证,男女不能同住在一个房间。”柜台后面的接待员检查了工作证和介绍信后,严厉的说道。 “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麻烦您通融一下。”刘佳涨红着脸辩解道。 “不行。”接待员断然拒绝道,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中年妇女。 无奈,只得开了相邻的两间房,招待所也是徽派建筑,院落整洁而清净,服务员拎着两只热水瓶带他俩走进了房间。 “我有点累了,想小睡一会儿。”冯生说着打起了哈欠。 “都怪你昨晚太凶猛了。”刘佳瞥了他一眼,嗔道。 冯生疲惫的爬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蒙在身上。 “冯生,你先睡吧,我到街上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刘佳关好了房门离去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冯生一掀被子跳下地,悄悄的尾随在刘佳的身后跟踪而去。 婺源县城很干净,只有一条十字街,商业店铺也都集中在街口处,有百货公司、供销社、餐馆饭店和剃头铺,除此而外,还有一所邮电局。 刘佳漫步在大街上,两侧的平房也都是徽式建筑,高高的马头墙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行人不太多,但是很悠闲,如同冬日的阳光般,懒洋洋的。她回头瞧了瞧,然后匆匆走进了县邮电局。 冯生悄悄地贴着墙边溜过来,透过窗户看到了刘佳正在打长途电话,于是躲到了一家杂货铺内监视着邮电局的大门。 不多时,看见刘佳从门内走出来了,然后漫无目的地闲逛,溜达进了百货公司。 冯生一闪进了邮电局,对着那位梳着马尾辫子的长途服务台女接线员笑了笑,掏出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给她看了看,说道:“嘘……我是公安部的,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同志要的是哪儿的长途?” “京城。”女接线员紧张的回答道。 “号码是多少?”冯生记了下来,然后说道,“请给我也接一个京城的长途。”他报了公安部总机的电话号码。 公安部总机接通后,他要了刑侦局的一个分机。 “喂,我是冯生啊,对,我在外面,赶快给我查一个京城的电话是哪儿的,我在线等。”冯生报过去了刘佳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有些人还不知道他的工作关系已经调到首长那儿去了。 “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一个非公开号码。”须臾,电话听筒内传来了话音。 “知道了,谢谢。”冯生放下了话筒。 他的猜测没有错,自从昨晚在滕王阁下的那家旅店里,刘佳在高潮到来之际,极度兴奋时喊出了“呦西(よし)”的日语,他就立刻警觉了。 “呦西”这个词,经常出现在抗日影片当中,如《小兵张嘎》、《地雷战》等等,是“很好,非常之好”的意思。冯生的推断就是,刘佳是日本人,看来是与缅甸大金塔的日本人是一伙的,目标不用说,还是那张旧羊皮。 冯生清楚,组织纪律规定,在明知道对方是敌人时,仍与其发生性关系,等于通敌,而且知道了刘佳是日本间谍还继续与之发生性关系,就是卖国了。当然,经过领导批准的例外。 可是在当时,自己已经完全难以自制,就是杀了自己,也决意不想下来了…… 冯生又要了京城的另一个电话号码,须臾,话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男中音。 “我是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进了县招待所,房间号是107,请首长下达指示。”冯生没有将刘佳的事情上报,这等通敌卖国的所为,只有瞒得一时算一时了,况且他寻思着,只要没被发现,他今晚还要继续的干下去。 “知道了,下一步行动听候电话通知。”首长撂下了电话。 冯生松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邮电局,抄近路赶回招待所,刘佳还未回来,自己则依旧转进了被窝里,假装睡着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日本总领馆内,刚刚放下话筒的黑泽又接到了江西南昌来的长途电话,这是婺源太郎,也就是黄建国打来的,他是搭乘早班飞机从京城起飞前往南昌的。 “黑泽先生,我已经到了昌北机场。”黄建国说道。 “小水流佳子刚刚打来电话,她和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在了县委招待所,房间号是108,冯生的房间是107,紧挨着。”黑泽说道。 “哈,县委招待所,我再熟悉不过了。”黄建国轻轻笑道。 “你的任务是配合小水流佳子,不惜一切代价盗出格达预言,得手后迅速以电话通知我。”黑泽命令道。 “不惜一切代价,当然可以杀人吸尸喽?”黄建国“嗤嗤”的淫笑着。 “可以。”黑泽放下了电话。 江西赣东北一带,黄建国太熟悉了,搭上了长途汽车,很快于日落时分,赶到了婺源县。 望着熟悉的街道、房屋,恍惚有隔世之感,去年离开时,是爸爸和自己一同上的车,可如今下车之人却自己孑然一身了。 看看天色仍早,一种强烈的思家念头袭上心来,于是悄悄地沿着小河边绕到了自家深宅大院的后面,然后瞅瞅四下里无人注意,便趁着夜幕走上石阶,轻轻的扣着门。 “咣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看门的警卫是一位名叫黄阿狗的远房亲戚。 “建国!你回来啦,主任也回来了么?”阿狗惊喜的叫喊起来。 “没有,爸爸还在京城呢,他很忙。”黄建国搪塞说道。 来到客厅里,领袖像依旧挂在中堂之上微笑着望着他,太师椅上落坐了下来后,扫视着厅内摆设,睹物思人,竟不自觉的潸然泪下。<kbd>http://www.99lib?net</kbd> “建国,你先坐着,我去弄晚饭。”阿狗说着跑去了厨房。 晚饭后,等到夜深亥子交更时分,黄建国悄悄的走出了房门,来到后院的围墙下,爬上了一株李子树,然后轻松的扒上了围墙,跳了出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了些功力,如此高的围墙,以前是从没有胆量上去的,心下不由得一喜,加快脚步朝着县委招待所而去。 招待所大门已关,黄建国不想惊动任何人,于是来到了围墙下,再准备越墙而入。下了下决心,双足一蹬地,身子猛地窜起,竟然搭住了墙头,然后不费力轻轻的翻了过去。 月光淡淡的斜射在了院子里,东西厢房里传出各式各样的鼾声,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常的动静。 黄建国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小水流佳子住的108号房门前,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他闪身进了房间,床铺上空空如也,屋内并没有人。 这时隔壁的107号房间内传来了喘着粗气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章 金道长悄无声息的出手了,寒生根本就未加以防备,但觉后腰连续酥麻三下,随即整个腰部如入冰水之中,其凉无比,他迅即意识到自己奇经的带脉三穴(带脉、五枢、维道)已被重手封闭。 寒生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目光诧异地望着道长。 金道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寒生,对不起,贫道这是为你着想,封了你的带脉,不要再在这茫茫的雨林中漫无目标的去寻找皱皮女婴了,否则雨季一来,大家必将葬身于瘴气之中,包括沈才华。”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寒生冷冰冰的说道。 “带你走出雨林,回蓝月亮谷去,贫道答应兰儿下个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会将你平安送回到她的身边,可是贫道也知道,找不到皱皮女婴你是决计不会回头的,无奈只有出此下策。”金道长解释说,脸上显得有些木然。 寒生知道,带脉是人体奇经,与督脉、任脉、冲脉、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合称奇经八脉,它们同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有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带脉横行腰间一周,如腰带而得名,此奇经共有三穴,即带脉穴、五枢穴和维道穴,如今均已为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封闭,虽下身冰凉,但却不影响行走,只是双腿无法配合蝇眼快速移动。看起来金道长似乎只是怕自己逃跑,似乎并无伤害之意。 “寒生,你是知道的,带脉被封,行走起居并无大碍,到得蓝月亮谷,贫道即刻替你解开穴道,然后负荆请罪。”金道长歉意的笑了笑。 寒生看了金道长一眼,此人心机甚深,做事决断,眼下自己穴道受制,难以逃脱,何况还有婴儿沈才华在身边,万一此人发起飙来,恐伤及孩子,那惨死的老祖便是前车之鉴。 “好吧,我跟你走,不过回谷以后,我还是会再出来继续寻找皱皮女婴的。”寒生假装无可奈何的叹息说道,心中却想走一步算得一步,自己还需要点时间来想出自行解穴之道。 沈才华愣愣的瞅着寒生,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华,带上吸子筒,我们上路吧。”寒生轻轻的抱起了沈才华。 “寒生,孩子挺重的,不如交给贫道来背着吧。”金道长关心的说道。 “不必了,孩子跟我已经习惯了。”寒生婉言谢绝道,无论如何,小才华在自己手里,心中才觉得稍微踏实些。 金道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带上那些剩余的烤肉,熄灭了篝火,迈开大步,三人遂向北而行。 既然是要将自己送回蓝月亮谷,这金道长为什么要避开明月和猿木呢?寒生隐约的感觉到,这金道长可能是另有所图。 数日后,金道长、寒生及小才华终于走出了缅甸北部的原始森林,渡过了怒江,回到了中国境内,然后穿越高黎贡山,不日来到了腾冲。 腾冲位于滇西边陲,西部与缅甸毗邻,称之为“极边第一城”,从缅甸克钦邦首府密支那到腾冲的距离约为217公里。 古城外随处可见拔地参天的大树杜鹃和秃杉、银杏等热带高大乔木,艳丽多姿的云南山茶花比比皆是,与老家婺源的水乡景色迥然不同。 道路旁有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包,山下一条清澈的河流,绿树丛中一座高大的纪念墓碑显露出来,尽管风吹雨淋显得颓败不堪,但仍旧不失其挺拔悲壮。 途人告诉寒生,这是腾冲国殇墓园,建于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占地近百余亩,是腾冲各族百姓为纪念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攻克腾冲阵亡将士而建立的陵园。1944年夏,为了完成打通中缅公路的战略计划,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以六个师的兵力向占据腾冲的侵华日军发起反攻,收复腾冲城,日军藏重康美大佐联队长以下6000人全部被歼,我军亦阵亡少将李颐、覃子斌等将士9000余人,战死美军将士19名。 “他们还好,死在了自己的国土上,清明寒食日终归有人祭扫,可野人山那五万多远征军亡灵至今仍徘徊在茫茫的热带雨林里,已经被人们彻底的遗忘了……”寒生望着树林间那一块块低矮的墓碑,幽幽说道。 “寒生,你这人心地太过善良,兰儿是个好姑娘,可惜此生跟了你未必就是幸事啊。”金道长叹息道。 寒生惊异的抬眼望了望道长,疑惑的说道:“金道长,此话何意?” 金道长正色道:“寒生,你身怀青囊医术,当可安身立命,虽无锦衣玉食,倒也吃穿不愁,那兰儿秀外慧中,持家有方,两人何不安守田园,过一世平平安安的日子呢?可是你却犯险涉足江湖,卷进了一场格达预言的无谓之争,亲人为你日夜寝食难安,自家性命朝不保夕,这又是何苦呢?” 寒生闻言默默不语。 “以你的心机秉性,怎敌得过那些血腥残忍的政治势力?听贫道一句劝,放弃吧,做一介草民固然命贱,但却不比那些达官贵人寿短。”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我已经放弃了呀,格达预言丢失了,寒生也没有再去找,现在只要救回皱皮女婴,我和兰儿抚养这两个婴儿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寒生分辩道。 “是啊,寒生,所谓的格达预言数字,丹巴喇嘛就没有告诉过你破解之法么?”金道长问道。 “没有。”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金道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寒生的眼睛,他明白,寒生并没有说谎。 腾冲和顺古城,旧名阳温暾,明洪武年间军屯戍边而建,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有人口4000余人。全镇住宅从东到西,环山而建,渐次递升,一座座古刹、祠堂、明清古建筑疏疏落落围绕着这块小坝子,清溪绕村,垂柳拂岸,是座很有特色的滇西小镇。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金道长望了望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古城说道。 寒生似乎正在苦思冥想着什么,听闻道长问话,先是一愣,然后机械的点点头,他终于想出来了一个破解自己带脉穴位被闭的方法。 古城内的居民大都是佤族、傈僳族和阿昌族人,黄昏时,户户炊烟袅袅,米饭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饥肠辘辘。 他们在城中心处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寒生,我们先上街去吃饭吧,唉,已经多日没有饮酒了,都快要憋死了。”金道长嗓子头里嘟囔着。 寒生点点头,一手牵着沈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跟随着金道长走出了那家小客栈。 “这孩子白胖胖的真是乖巧。”身后的那位佤族老板娘不住的赞叹道。 暮色降临,天空中飘起了朦胧细雨,穿着打扮各异的乡民们匆匆返回家中,碎石铺就的巷道上行人渐渐稀少,临街的商铺稀疏的亮起了油灯。 “几位是要吃饭么?”昏暗的小饭馆内有人招呼金道长,口音听起来却不是本地人。 金道长走进饭馆,四周打量了一下,“有酒卖么?”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沧桑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无领短上衣,下着青色大裆宽筒裤,红色的布包头,手腕上带着两只大银镯,胸前佩有竹饰,听闻道长之言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黑黑的牙齿,自豪的说道:“有阿佤山上好的水酒,若是要烧酒的话,和顺古城可就只有我这里才能喝得到。” “嗯,听老板口音却不似本地人?”金道长问道。 “我是汉人,解放前来的这儿。”那老板回答说道。 “把烧酒拿出来吧,贫道只喝烈酒。”金道长呵呵一笑道。 “请靠窗坐吧,”老板望着寒生又道,“这位小哥和娃子也喝点什么么,有小红米泡酒。” 寒生摇了摇头,拽着沈才华坐下了,吸子筒斜倚在了身后的土墙上。 山村小店,简陋而粗犷,盛酒直接用的是粗磁大碗,菜肴也是阿瓦山土菜,鸡肉烂饭和酸竹笋、臭豆豉粑粑。那老板又摸出几颗槟榔,放在了桌子上。 “小哥,尝尝槟榔,这是佤族人最喜欢的零食。”老板对寒生说道,口中的牙齿十分整齐,但却是乌黑的颜色。 “黑齿蛮……”寒生脱口而出。 第三百四十一章 “小哥,你是途径此地的异乡人,也知道‘黑齿蛮’?这是我们佤族非常普遍的一种嗜好,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都随身携带槟榔袋或是槟榔盒,劳动后休息时或平日谈话时,口中都含一块槟榔。这并非是树上的果实槟榔,而是用麻栗树叶和石灰煮成的,人人都会做的。这种槟榔嚼得时间久了牙齿就会逐渐变黑,且经久不褪色,不仅能将牙齿染黑,还能保护牙齿不被虫蛀。所以这里人以牙齿黑,唇红为美,牙齿越黑越讨人喜欢,像汉人的白牙齿,在这里女人是嫁不出去的,男人就会打光棍。”老板解释说道。 “那你的黑齿……”寒生问道。 老板嘴唇缩起,显露出来乌黑的牙齿,口中道:“我就是入乡随俗嚼槟榔变黑的。” “好酒,老板你这烧酒烈如火,入口先辣后甘,透百骸,爽煞贫道了。”金道长半碗落肚赞不绝口。 “老板,你是汉人,怎么来到高黎贡山这偏远之地?”寒生一面吃着鸡肉烂饭问道。 “在腾冲这里说说不打紧,本地人对远征军一直都是感恩的……”老板轻声说道。 “你是中国远征军?”寒生惊异的问道。 “我姓雷,原籍本是河南确山,1944年5月随中国远征军二十军李颐将军强渡怒江,血战滇西,在攻克腾冲的战役中负伤,后来就留了下来。”昏暗的油灯光映照在雷老板饱经风霜的脸上,淡淡的话语显得那么久远与悲凉。 “请您说说远征军。”寒生放下碗筷,静静地听着。 “记得那一年,怒江边上挤着无数的佤族、傈僳族以及阿昌族难民,没有粮食,生死垂危。我押着一队往前线运送馒头的卡车在途中抛锚了,遭到已经饿了几天的饥民的哄抢,我爬上车顶对百姓留着眼泪喊话:这是送到前线给攻城将士的口粮,你们若是抢走了,几万远征军将士空着肚子如能与日军血战?那些难民们立即停下来,并把手中抢到馒头统统又放回到了车上。一个佤族小女孩把已经吃了一半的馒头交还给我,说‘留给前线的叔叔吃吧’。 战役结束全歼日军以后,我带了一包缴获的肉罐头和糖果军官来寻找这个小女孩,然而找到她时,小女孩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一株无花果树下饿死了……”雷老板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寒生沉默不语,就连沈才华也静静地倾听着。 “我负伤后留了下来,一直做国殇墓园的看守,不久便娶了那小女孩孤苦伶仃的母亲,现在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多年了。”雷老板苦笑着说道。 “那你河南老家还有什么亲人么?”寒生问道。 雷老板摇了摇头,戚戚然道:“都没了,我是参加国民挡军队的人,若是回到内地恐怕是活不到现在的,远征军只有在腾冲这个地方,反而会被当作抗日英雄来尊重的,沧海桑田,人事难料啊。” “嘿嘿。”金道长蓦地笑了起来。 寒生诧异的望着金道长,疑惑道:“道长,你何故发笑?” 金道长怅然叹道:“英雄也罢,狗熊也罢,胜王败寇,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想你我一介草民,如砧板之肉,至于刀操谁手,又有何分别?” “这位道长所言极是,雷某如今已更名为‘岩帅’,过去的事如同过眼云烟,今天若不是这位小哥问起,我已经多年未再提及了,多少中原远征军同乡埋骨滇西,而我苟活至今,终年长伴卧床病妻,来日看已是无多了。”雷老板面露痛苦之色,走回柜台为自己也倒上了一碗烧酒,回到了桌前自饮了起来。 “老板,你的妻子身患何病?”寒生问道。 “多年来不知何故一直昏迷不醒,有时会说胡话。”雷老板叹息道。 “那是中邪了。”金道长呷了一口酒说道。 “不错,族里的‘魔巴’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遍请过高黎贡山地区的好几个知名的‘魔巴’来驱邪,但都还是束手无策。”雷老板无奈的端起了酒碗。 “有没有请过中原正宗玄门道士?”金道长问道。 “唉,这里地处蛮荒边陲,哪里得见中原正宗道家高人呢?雷某曾向过往商旅客人打听过,都说道教全真第一丛林京城白云观乃是中原最正宗玄门,可是此去京城山高路远,病妻已是寸步难行啊。”雷老板摇头说道。 “如此,待贫道瞧上一瞧。”金道长脸色微醺,借着酒兴说道。 “啊,那敢情好了,不知道长仙府何处?”雷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城白云观住持贾尸冥。”金道长朗声说道。 “啊!”雷老板闻言脸色大惊,瞠目结舌的说道,“您,您就是中原全真道教的住持……” 金道长微微一笑,谦虚的回答道:“不才贫道正是。” 雷掌柜双膝跪倒,眼泪巴巴的望着金道长,仰天长叹道:“中原道教高人今天终于被雷某盼来啦……”说罢老泪纵横。 “待贫道酒足饭饱之后前去为你病妻驱魔。”金道长爽快的说道。 “不知道长有什么忌口之物?我再去炒上几样小菜。”雷掌柜诚恳的说道。 “贫道只忌食五荤三厌,其余一概不忌。”金道长回答道。 “请问道长这‘五荤三厌’指的都是哪些东西?”雷掌柜小心翼翼的虔诚询问着。 “五荤,即大蒜、小葱、韭菜、兴渠以及香菜,三厌乃是天地水三物,就是大雁、鸽子、牛、狗、鳗鲡和龟蛇。”金道长说道。 “道长稍候,小菜就来。”雷掌柜一头扎进了厨房里,随着锅碗瓢盆一阵乱响,不一会儿,几个热气腾腾的小菜便端了上来。 金道长一连又喝干了几大碗烧酒,随即一抹嘴,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就请带贫道前去驱魔吧。” 寒生对疑难杂症向来兴趣十足,今日有幸一观全真教一代宗师亲自下手驱魔,自是兴趣十足,于是悄悄对沈才华耳语道:“你和吸子筒呆在这里,我去看看就来。” 沈才华点点头,将吸子筒搂在怀里,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冲着寒生微微一乐。 雷掌柜的妻子就卧病在小饭馆的里间内室里,雷掌柜领着他俩走进来,轻轻的点亮了桌子上的菜籽油灯。 靠墙有张床,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年妇人,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雷掌柜满眼柔情的望着妻子,伸手轻轻的捋了捋她额头上的几丝乱发,口中喃喃说道:“俄真,你终于有救了,中原来了驱邪高人,你可要快点醒来啊。” 金道长目光炯炯,犀利的眼神盯在了俄真的脸上,然后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搭在她的眉心上,暗运一丝天罡真气,缓缓输入其印堂穴。 寒生站在道长身后,见之心中暗暗吃惊,印堂乃是经外奇穴,位于督脉之上,主治中邪惊风,但自古以来,很少有医者善用此穴,通常以人中穴更为见效,而那些江湖术士们倒是经常以印堂明暗色泽之变化来相面推断吉凶,甚为灵验,盖因眉心头骨内乃是伏矢魄之所在,亦称“天目”。 看来,这老道的道行果真不浅呢,全真教能够历经千年而不衰,必是有其过人绝技。寒生看得心中痒痒的,但是金道长不说,外人怎么好意思开口询问人家道中之秘技呢? 这时,但见金道长手指回缩,口中断喝一声:“还不速速醒来!” 雷掌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了…… 俄真的嘴巴轻轻的动了动,慢慢的张开,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八嘎!” 金道长一愣,迷惑不解的望着依旧是双目紧闭的俄真,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八嘎”就是日语“混蛋”的意思。 “她又在说胡话了,道长莫要在意。”雷掌柜赶紧解释说道。 寒生心中突然一动,莫不是…… “待贫道天罡气功配以全真教大罗秘咒灭此外魔,雷掌柜,速取清水一盆,白米数斤。”金道长乜起眼睛吩咐道,并以凝滞的余光罩向俄真,口中发出阵阵冷笑。 雷掌柜闻言迅速跑出内室,到厨房里取道长所需之物。 “道长,你这是……”寒生在一旁问道。 金道长鄙夷的说道:“此妇人身体虚弱,为恶灵所侵,竟然以日语嘲笑辱骂贫道,简直是不知死活,贫道要用重阳祖师爷灭魔重手将其诛杀。” “可是俄真已经卧床多年,经络阻滞,血脉不畅,肌肉萎缩,臓器羸弱,不知她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寒生从医学角度提出异议。 “贫道下手时自会斟酌的。”金道长哼道。 雷掌柜取来了应需之物,撂在了床前。 金道长先将白米倒入桶中拌湿,然后捧出水淋淋的米粒堆盖在了俄真的脸上,只露出口鼻。随即左手结印,右手食指定住其人中,运起天罡气功,口中念念有词道:“起眼看青天,重阳师尊在面前,大罗网魔阴阳界,诛杀邪灵一指间。一收青衣野鬼,二收素衫游魂,三收三界邪怪,四收四方恶灵,右手挽冲,左手脱节,口中念咒,嘴吐鲜血,叫他邪灵三步一滚,五步一跌,左眼流泪,右眼流血,三魂丧命,七魄消散,押入万丈井中,火速受死,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说罢,一股强劲天罡真气发出嘶嘶的声响射入俄真督脉人中穴…… “道长,小心!”寒生轻呼道。 此刻,那些湿漉漉的白米之上忽然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水分竟然凭空在逐渐的蒸发,白米粒也在渐渐的变色,先是发黄,进而粉红,最终慢慢的变成了鲜红色。 寒生忍不住叫道:“道长不可!俄真气血将绝……” “可是恶灵还没出来。”金道长愠怒道,手下仍在源源不断的注入真气。 寒生大急,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拉开道长的手臂,大声叫道:“住手!” 金道长猝不及防,手指离开了俄真的人中穴,气恼的望着寒生说道:“再有片刻,恶灵便会被诛杀了,如此,功亏一篑。” 寒生涨红了脸道:“那样,俄真的性命也会随之而去!” 雷掌柜呆呆的望着他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俄真脸上堆着的那些白米鲜红的颜色渐渐的褪去了,寒生松了一口气。 金道长皱着眉头说道:“奇怪,按理说全真教的秘法擒拿诛杀一个附上人体的鬼魂应当是一击便诛,怎么这么长时间竟还未果?” 寒生想了想,说道:“也许俄真的体内并非是只有一个鬼魂……” “嗨。”俄真深陷在白米中的嘴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寒生和金道长冷不丁吓了一跳,雷掌柜缓过神儿来赶紧解释说道:“俄真又开始说胡话了。” 寒生凝神注视着这个附体的女人,轻声对她说道:“你想说什么?” “帰国します。”俄真的口中又冒出来一句日语。 “对不起,我听不懂日语,也不知你是谁,你会说中国话么?否则我不知怎样才能帮你……”寒生俯下身轻轻的问道。 俄真不吭气了,寒生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俄真又开口了:“哇达西达(われわれ),陸军56师团,帰国します。” 寒生仍旧是听不太明白,但是“哇达西达”这个词在电影中,鬼子军官对老百姓喊话时倒是经常说起过,是“我们”的意思。 “他是说,他们是日军第56师团的,想要回国。”金道长在一旁突然说道。 “金道长,你懂日语?”寒生惊讶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解释说道:“白云观经常有来华短期修道的日本人,因此略知一二。” “那太好了,你问问他们总共有多少人在俄真体内?都是1944年阵亡的吗?”寒生闻言高兴的说道。 接下来,金道长磕磕巴巴的讲了一通发音极不标准的日语,最终那俄真倒也是听懂了,于是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的话。 金道长面露惊奇的对寒生说道:“他们是昭和19年在腾冲战死的日本陸军第56师团6000多人的亡魂,十余年前,也就是在雷掌柜与俄真看守国殇墓园的时候,陆陆续续进入了俄真羸弱多病的体内,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俄真之口,向外传递出想要回国的愿望,真是太邪门了,6000多人竟能挤进一个弱女子的体内!怪不得连王重阳祖师爷的灭魔大法都无以奈何呢……” 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寒生想。 “有办法了,我可以将他们这些人的亡魂收入祝由舍利之中,俄真也就能清醒过来了。”寒生说道。 “他们可是6000多人啊。”金道长谨慎的提醒寒生。 寒生沉吟道:“秃头婆婆曾说,祝由舍利理论上讲可以收魂无数,今次便可以验证一下,若无问题,日后我还要重返野人山,将那些远征军将士们都带回来呢。” “那你准备如何来做?”金道长问道。 “这事还要借助小才华方可。”寒生说罢走出内室。 “咦,才华呢?”寒生猛然间怔在了门口。 大堂内,原先端坐在饭桌旁边的沈才华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空中飘着朦胧细雨,昏暗的街巷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孩子的身影…… “奇怪,你们这里有拐卖孩子的事情么?”金道长疑惑的问雷掌柜道。 “没有,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雷掌柜肯定的回答道。 寒生走回到饭桌旁,仔细观察了一番,吸子筒也不见了,桌子上的饭菜,小才华一口也没动。 “寒生,是否有什么人偷偷的抱走了沈才华?”金道长狐疑的问寒生道。 寒生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极小,也不看看鬼婴沈才华是什么人?鬼婴发起飚来还不将拐走他的那个人给吸血了?对了,吸血,小家伙一定是饿了…… 坏了,寒生想到这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可别伤了什么人。他冷静的思索了一下,忽然问雷掌柜道:“你家里有没有养动物?” “动物?”雷掌柜迷惑不解。 “比如鸡鸭鹅狗之类的。”寒生解释道。 “后院里只有两头大肥猪。”雷掌柜回答道。 “在哪儿?快去看看。”寒生催促道。 从柜台后面的侧门里走出去,大家来到了院子里,墙角处有一土坯垒成的猪圈,里面铺着稻草。朦胧的夜色下,沈才华正扒在一头黑毛大肥猪身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猪毛,小嘴则死死的咬在了猪脖子上,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裤,弄得像个血人似的。 猪圈的角落里,蠕动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球状物体,无数根长毛在簌簌抖动着,并发出“嗞嗞”的吮吸声,那是吸子包裹住了另一头肥猪,正在吸血进食。 “啊!这是……”雷掌柜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景象。 寒生松了一口气,没出大事儿就好,两头猪无非赔个几百块钱也就行了,反正卢太官分手时给他的美金还没用完。 “才华,行了,吃太多会撑坏的。”寒生跳进猪圈里把小才华拉了下来,再瞧他的小肚子早已经滚瓜溜圆了。 吸子慢慢而舒适的展开了腹面,那只肥猪已经被吸光了体液,体型干瘪又猥琐,静静地躺在吸子的怀里。 “雷掌柜,对不起,这两头猪我赔给你钱。”寒生万分抱歉的说道。 “不,不,不要了……”雷掌柜战栗着说道,他已经几乎吓傻了。 “今天夜里子时,若是云开月出,我便可以替俄真医治了。”寒生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夜空说道。 雷掌柜战战兢兢的重新热了饭菜,给金道长又倒上了烧酒,并陪着他对饮,要等到夜半子时,还有近两个时辰呢。 寒生脱下沈才华身上的血衣丢掉,烧了些热水,将小才华放入盆中泡上,慢慢的搓洗他的身子。 雷掌柜则不时的跑出门去,心急如焚的祈祷着云开雾散,他已经对道长和这个青年人崇敬之极,尤其是吸血的婴儿和那个长着一身绿毛状如席子一样的怪物,他们可能就是老天爷专程派来拯救妻子俄真的。 亥时中,天上的乌云渐渐的向西方退去,须臾,一缕淡淡的月光飘撒下来,沉睡的古城沐浴在了一片清凉的冷辉之中。 “太好了,月亮终于出来了。”雷掌柜像个孩子般兴奋的叫喊起来。 子时到,寒生吩咐将俄真抬到门外的巷子道路中央,让月光直接照射在她的身上。 寒生从贴身的尸衣口袋中掏出那枚王婆婆留下的祝由舍利,托在手掌心儿中,默默地祈祷道:“婆婆,寒生没有舍得把它吃下去,原本是想用它来带回葬身在野人山的那数万远征军魂魄,没料到却要先收进6000日军的亡灵。婆婆,请你原谅寒生,战争是不义的,但那些来自东瀛的士兵都已经死了,他们也有父母、妻子和儿女,他们想回家,这愿望同远征军将士一样,都是出自人的本性,寒生又怎能够拒绝呢?婆婆,请你保佑寒生吧。” 雷掌柜和金道长都默默地望着寒生,谁也没有说话,洗完澡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依偎在寒生的身旁,他知道又要该轮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6000名日军亡灵,但愿收得进来,”寒生望着雷掌柜,接着说道,“雷掌柜,家中若是有镜子的话,不妨找两面来。” 雷掌柜连声说“有”,迅速回店内取来两面梳妆用的小镜子。 寒生又吩咐金道长:“请道长用日语问一下俄真,务必请他们配合出窍,前往祝由舍利之中,切记不要拥挤和吵闹喧哗。” 金道长怅然若失的仰天长叹道:“白云观修道数十年,却不知世间竟有这等降魔除妖之法,贫道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说罢俯身对着俄真用日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套。 雷掌柜等人的举动惊醒了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们有不少人披衣出门,围观近前来看热闹。 俄真的语速很快,寒生还是一句也听不懂。 “老雷老婆又在说胡话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几个外乡人是雷掌柜请来驱魔的巫师。”也有人言之凿凿的断定。 金道长转过脸来对寒生转述说道:“他们说出来可以,但是要求保证送其回到日本国。” 寒生点点头,说道:“请道长转告,寒生答应他们便是。”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不等寒生吩咐,口里面已经叨咕起祝由巫咒来了,寒生知道,这是第二式“移花接木”,前不久,老祖的亡魂便是由此而收入祝由舍利之中,想到这里,他望了金道长一眼。 寒生先将祝由舍利放在俄真的额前印堂之上,然后双手各持一面镜子,将反射的月光投射在了绿莹莹的祝由舍利上面。 金道长点点头,心中暗想,晋葛洪在《抱朴子》中言道:万物之老者,其精系,能记人之形惑人,唯不能易镜中之真形。故道士入山,以明镜径九寸以上者背之,则邪魅不敢近,自见其形,必反却走转,镜对之视,有踵者山神,无踵者老魅也。 “寒生,此乃民间的普通小梳妆镜子,既非八卦阴阳镜,也非道家符咒镜,更不是九寸直径的大明镜,不知其能有什么作用呢?”金道长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其作用究竟有多大,李时珍在中记载,镜子具有吸收、反射、分解、倒影、投影和转换的作用,我将月光中的阴气分解出来,投影转换到祝由舍利之中,加强舍利吸收月华之速度,6000人的亡魂可是不少,自然阴气越盛越好,若慢了则子时将过,况且天上仍有浮云,万一遮蔽了月光,岂非前功尽弃?但愿所推测的无误。” 沈才华的小嘴里像是蹦豆般一遍遍的念着祝由巫咒,那还是在石洞里无意之中偷听到的,当时秃头老妇传授给明月共有八式巫咒,那咒语激发了鬼婴体内的祝由神功,故此而无师自通,首次使用便成功的收了老祖的亡魂。 小才华越念越快,到最后竟然光着腚手舞足蹈起来,姿势十分的苍劲古朴…… 寒生疑惑的望着小家伙的样子,蓦地想起这动作与芹儿父亲杨慕贫给他的那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十分相像,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月光下,那枚核桃般的祝由舍利升腾起了一片白色的雾气,并且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震撼着寒生的心房,仿佛是无数人的谐振脚步声,他想,那一定是日军亡魂在列队进入祝由舍利之中…… 那声音慢慢的消失了,最终归于沉寂。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寒生长舒了一口气道。 那边,小才华跳上了瘾,仍然撅着小屁股围绕着俄真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动作。 “可以了,才华。”寒生上前揪住了他的小胳膊。 夜空中,又有浮云飘来,月光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岩帅,是你么?”俄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第三百四十三章 屋里的人们即刻安静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和酒碗,默默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雷掌柜轻声对寒生说:“小哥,这位就是咱们古城乡佤族生产队的大队长西古散,也是滇西高黎贡山一带最大的魔巴,”随即恭恭敬敬的对西古散道,“西古队长,是中原来的小魔巴驱除了俄真体内的邪魔。” “咦,”西古散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似有不信道,“这不过是个小娃子嘛。” “是的,别看他是一个小娃子,可确实是厉害无比,单就他念诵的经咒,就如同天书一般。”雷掌柜解释道。 “哼,以我看来,如此小小的一个娃子,能从俄真身上引出邪灵,那他很可能自身就是一个魔娃,他叫什么名字啊?”西古散锐利如刀的眼神儿盯着沈才华说道。 “沈才华。”寒生语气平静的说道。 “好吧,这个沈才华小魔娃既然来到了阿瓦山,我们政府便不能放过他,要将他体内的邪魔驱除掉,也算是为民除害吧。”西古散颌首嘿嘿笑道。 “对不起,沈才华是个健康正常的婴儿,我们起早便要启程离开你们这里。”寒生站起身来不客气的回答说道。 西古散拍了下手掌,门外走进来两名背着老式火铳的民兵。 “看住他们,是不是魔娃,要等我问过了‘木依吉’才知道。”西古散命令道。 “这……”雷掌柜为难的央求道,“他们是途径小店的客人,又是俄真的恩人,请西古队长放他们走吧。” 西古散把脸一板,冷冷说道:“岩帅,你是在和政府讨价还价么?况且我这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着想啊,县革委会要是知道了也会完全赞同这样做的,总之,我们不能放走任何邪魔去破坏社会主义革命生产建设的大好形势。” 寒生审视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其他一概不论,只要自己穴道解开,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就跑,任凭谁也甭想追上了。 “寒生爸爸,”沈才华轻轻的拉着寒生的衣襟,小声说道,“我才不怕呢。” 寒生点点头,看了看伏在桌子上面沉醉不醒的金道长,又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半夜三点,得抓紧时间解穴了。 “我们需要回到客栈休息,小孩子也困了。”寒生对西古散说道。 “不行,你们就在这店里歇着吧,鸡鸣三遍,我就去问‘木依吉’,一切听从它的旨意。”西古散拒绝了寒生的要求。 “‘木依吉’是谁?”寒生不解的问道。 雷掌柜悄悄给寒生解释说道:“我们佤族崇敬的鬼神很多,有树鬼、火鬼、水鬼、谷子鬼、山鬼等等,但在诸鬼神之中最崇拜的就是‘木依吉’了,它是创造万物的神灵,天、地、火和地震神都是它的儿子,阿佤人生活的一切事情,刮风、下雨、打雷、粮食丰歉、生、老、病、死、六畜衰旺等样样都管,每个村寨都有一片神林,林中建有供奉木依吉的小草棚。” 咦,吸子呢,寒生望了望沈才华。 沈才华鼻子嗅嗅,咧开了小嘴儿笑了,站起身来拽着寒生的手往内室里走去。 “你们上床好好休息吧,天就快要亮了。”雷掌柜说道,随即轻轻的带好房门,回到邻居们的中间,俄真斜倚在一张竹椅上,已经能和大家进行交谈了。 西古散挥了挥手,那两个民兵抱着火铳蹲在了内室的房门外。 “喝酒。”西古散端起酒碗大声嚷道。 魔巴是佤族巫师,也是群众中最有文化知识和威信的人,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里,政府基层干部往往也都是从魔巴中选任,百姓习惯上也乐于服从。 寒生和沈才华呆愣在了内室里,原来俄真的那张大床已经撂下了蚊帐,借着昏暗的油灯光,可以瞧见吸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蚊帐内熟睡…… 牠也怕蚊子叮咬么?寒生心中想。 沈才华“咯咯”的轻笑着,光着小屁股爬上床钻到蚊帐里,躺进了吸子温暖的怀中。 “才华,寒生爸爸现在需要你帮个忙。”寒生坐在了床边,把头探进蚊帐里对沈才华认真的说道。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懂事的点了点头。 “寒生爸爸这里,”寒生指了指自己腰间周遭的带脉三处穴道说,“你让吸子的吸盘专门吸这里,一定要用力,吸通经络,明白么?” “知道啦。”沈才华说着眼睛一眨,便使劲儿的摇晃着吸子,直到其醒来,然后对牠讲了一大通古怪的咒语。 “吸子说牠吃饱了,不想再吸了。”小才华告诉寒生道。 “你一定要说服牠再吸点,这事儿真的是非常的重要。”寒生催促着说道。 沈才华翻身骑到了吸子身上,双手又抓又挠的,那吸子最终无奈只得同意了。 寒生脱去了身上的衣裤,最后轻轻的除下尸衣,那尸衣乃是护身辟邪之物,若是不脱下来,恐怕吸子非但不能近身,而且还会有性命危险。他赤裸裸的躺在了吸子的腹面上,示意的指了指腰间带脉、五枢、维道三处穴位,吸子柔软的肚子缓缓的卷曲起,将寒生腹部以下部位包裹住了。 寒生感觉到那吸子认穴奇准,已有三只吸盘牢牢的吸附在了那三穴之上,滑腻腻的有点痒。正寻思之间,穴道上突然仿佛被针尖轻刺了一下,然后感觉像有三只大嘴一般在用力的吮吸着自己的腰部皮肉。 “再用力……”寒生敦促着说道。 吸子的抽力在慢慢的加强,寒生觉得带脉奇经的三处穴道深处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知道经络在一步步的疏通着。 江湖上的一般点穴手法大都是以坚硬之物(如点穴橛,或是练得极硬的手指)重击穴道,达到闭塞经络的目的,而金道长则是以天罡气功点穴,通俗讲,就是朝穴道内输入了一个密度极高的“真气栓”,阻挡经络的正常循环,封闭了寒生的带脉,就像血栓阻碍血管内的血液流通道理一样。 吸子缓缓的将三枚“真气栓”吸出,但由于那“真气栓”的密度极高,在穴道内尚受到人体内压的包裹,还可维持着原状,一旦出了人体来到常压下,便会因压力的骤然减轻而体积膨胀。 吸子的身体渐渐的肿胀了起来…… 寒生从吸子的怀里爬了出来,带脉内的三枚“真气栓”被吸子吮吸进了自身体内,寒生倒是解穴了,但是吸子的腹面却在不住的膨胀着,灰白色的表皮撑得渐渐透明,越来越薄。 小才华惊恐的望着吸子像气吹起来的身子,他也知道出事了。 寒生的脑中急速的搜寻着各种解救的方法,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膨胀的是气体,那肯定是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了,任凭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吸子的身子很快就要爆裂了,想不到让牠来帮助自己解穴反倒是害了牠,寒生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小才华可怜巴巴的拉着寒生的手央求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人类体内的气体一般是以放屁和打饱嗝的形式排出,一个正常人每天平均放屁十至十五个,其中不少在屙屎时于不知不觉间抒洩。一般人有响屁,也有闷屁,还有一种屁响腹中的“闷雷”,屁的化学成分为氮59%、氢21%、二氧化碳9%、甲烷7%及氧4%,臭屁之中是渗进了硫磺,来源为食物,而硫磺混和氢所产生的硫化氢,其味最臭。甲烷易燃,氢则是响屁之源,亦导致屁气自胯间上浮,使他人均可以嗅到。有人善憋屁,一忍便没有了,其实它们已在体内爆炸,形成“闷雷”,其危害尤甚,有毒气体被肠壁吸收溶于血液,输送至各部器官,成为了很多不明病症的根源。 这些西医道理寒生不甚明了,但他知道,中医称放屁为“泄下气”或“放气”,于身体是有利的,以吸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惟有放屁才能够彻底排出体内的天罡真气。世间上好些动物都会放屁,如大黄狗笨笨就经常放屁,但惟有鱼类不行,否则鱼缸便自动充氧了,那吸子算不算鱼类的一种呢?寒生绞尽脑汁的想着促使吸子“泄下气”的法子。 “赶紧找找吸子的肛门在哪儿?”寒生翻来调去的找,也没发现吸子长有肛门。 此刻,吸子如同个大气球般,把个蚊帐撑得鼓鼓的,牠十分痛苦的对着小才华眨动着眼睛,竟然落下几滴泪水下来。 “李代桃僵!”寒生猛然间想起了自已与明月在缅甸丛林里为老祖驱除鬼冢“尸僵”之毒之事,顿时灵机一动,急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使用祝由神功第五式。” 小才华愣愣的望着寒生,他一时间还理解不了寒生爸爸此话的含义。 寒生匆忙穿好衣裤,说道:“才华,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寻找替代之物。”说罢,拉开房门,蝇眼骤然发动,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人们个个醉眼朦胧,只感觉到面前“嗖”的疾风一吹而过,甚至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出来找什么呢?寒生茫然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巷子问着自己…… 抬头眺望着夜空,月亮穿梭在云彩里时隐时现,高耸的高黎贡雪山已是朦胧一片。 解铃还需系铃人……寒生想到了金道长,天罡真气是他发出的,理当由他收回,关键是,他练的全真教天罡气功,完全可以将吸子体内的天罡真气消弭并存储于自己的气海之内,因为那真气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参数一致。 寒生打定了主意,瞬间又折返回到小饭馆里,出现在了饭桌旁。 “我要带道长回房休息。”寒生微微一笑,抱起了浑身酒气睡熟了的金道长,走回了内室。 西古散诧异的瞪圆了眼睛,惊讶的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内室里,寒生将金道长放在了床上,紧贴着肥胖的吸子躺下,道长此刻仍旧是未醒,发出阵阵的鼻鼾声。 “小才华,我不知道你究竟懂得多少祝由神功?我要你知道,第五式叫做‘李代桃僵’,可以救吸子,你会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小才华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只是可能需要咬破舌尖,以血雾喷洒在吸子和金道长的脸上方可。”寒生想起了在丛林中,明月曾咬破了舌尖,以血雾喷在了河童和长臂猿的面孔之上,于是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么小的婴儿如何敢于咬自己的舌头呢? “我撒尿也是一样的。”小才华睁着两只黑黑的瞳仁,认真的说道。 “童子尿?”寒生吃了一惊,的确,童子尿是极好的药引子,自己就曾多次使用过,取得了匪夷所思的效果。 “哗……”未等寒生同意,小才华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金道长的面孔上撒起尿来了…… 金黄色的童子尿浇在了道长的脸上,沉睡之中的道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来舔去,并浮现出一种富足感的表情。 “还要留些给吸子,别都浪费了。”寒生苦笑着提醒道。 沈才华闻言扭过小屁股,拽着小鸡鸡把剩余的童子尿全部淋到了吸子的腹面上。 沈才华站在床上的角落里,双手摆出了诡异的姿势,口中则念起了那些听起来十分古怪的音阶。 寒生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由于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乃是玄门正道,非毒邪之气,因此不必再使用尸衣协助驱毒了。 童子尿果然有效,眼瞅着吸子胀鼓鼓的腹面渐渐瘪了下去,而与此同时,金道长的小肚子却逐渐的凸起来了。 金道长虽然还处在无知觉的沉醉之中,但其体内自行觉察到了缓缓移入来的天罡真气,周身奇经八脉立刻运转循行起来,将外来的属于同种类的真气一丝丝的收入进了丹田气海之内。 片刻之后,直到吸子的全部真气转移完了,金道长也不过是小腹微凸而已。 大功告成!寒生一把抱起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诚心实意的夸奖道:“小才华,你可真了不起呢。” 床上,吸子感激的望着他俩,一面厌恶的抖去身上的尿液…… 天亮了,金道长幽幽的醒转,感觉到嘴巴里咸滋滋的,睁开眼睛瞧了瞧,看见寒生和怀抱吸子筒的沈才华正站在地上笑嘻嘻的望着他…… “哦,贫道喝多了。”金道长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门推开了,西古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两名身背火铳的民兵。 “时间到了,我们一同去见‘木依吉’。”西古散说道。 古城外有一片茂密的大树杜鹃林,高高的乔木树伞上盛开着紫红色的杜鹃花,十分的艳丽和壮观。 “那座小木棚里就供奉着佤族人的神灵‘木依吉’。”雷掌柜在寒生耳边悄悄说道。 西古散扯去头上的红布包巾,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其脑后还残留着一小撮头发,身披一件黑色大氅,上面绣着两扇红色的大门,代表其是看守司岗大门的巫师魔巴。 西古散魔巴口中念诵起了“司岗里”,这是佤族古老的巫咒,共有几十万字,包罗万象,但今天只是向“木依吉”问卜,则诵出有关请示神谕的那部分即刻。他一边念叨着,缓缓的走进了小木棚内,而所有的佤族村民们都围在了树林外,安静的等候着“木依吉”神灵的谕示。 不久,西古散魔巴终于走出了小木棚。 “乡亲们,‘木依吉’神谕,中原来的小魔巴体内是否藏有邪灵,可以令其‘上刀山下火海’一验究竟。”西古散魔巴大声宣示道。 人群中立时哄然,大家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是‘上刀山下火海’?”寒生淡淡的问雷掌柜道。 “‘上刀山’就是爬刀杆,这本是古代傈僳族的一种祭祀仪式,用一根约20米长的粗大木杆上绑有36把锋利的长刀,形成刀口向上的刀梯,然后由傈僳族的光脚勇士,双手握住刀口,两脚踩着刀刃爬上刀杆顶。后来佤族魔巴根据‘木依吉’的神谕,将其用于驱魔仪式,双脚割破流血者,便是体内有邪灵俯身。‘下火海’则是光脚走过烧红的炭火,脚板烫伤着,也是有邪灵作祟。”雷掌柜详细的对寒生解释道。 看来是到了该要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逃跑的时候了,寒生心中想道。 “岂有此理!”身旁的金道长愤愤不平的说道。 “抬出刀杆。”西古散魔巴高声吩咐道。 立刻有几个精壮佤族青年扛来带孔的长木杆和一捆长刀,将刀一把把的插进木杆中,刃口朝上,一共三十六把,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刀光闪闪,寒气逼人。 “才华,抱好吸子筒,我们要开始准备逃跑了,明白我的意思么?”寒生悄悄对小才华耳语道,至于金道长,就不用管他了,以他的武功当可全身而退。 “我能行的。”沈才华稚声稚气的望着那些刀说道。 沈才华未等寒生答话,便将吸子筒望寒生怀里一塞,自己则挺起了小肚子、光着腚蹒跚的走到了场子中间。 “小魔巴,你可要看清楚了,不要等一下割出血来连哭带叫的,现在后悔嘛还来得及,只要承认邪灵就藏在你的身体之内,然后由本魔巴替你清除即可,你明白么?”西古散恶意阴笑着说道,这个小婴孩竟然驱除了俄真身上依附了十余年的恶魔,使得他这个高黎贡山佤族最有名的魔巴颜面无存,说得堂皇一点,就是让政府的威信扫地了。 鬼婴沈才华根本未理睬他,扭过头瞅着寒生咧开了嘴巴一乐,然后手舞足蹈,摆出了一些奇特诡异的姿势来。 这与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一致,寒生想,看来小才华已经深得祝由神功之髓了,这套把式,恐怕连王婆婆也不会呢,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已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抢上前去抄起才华就跑。 沈才华口中念念有词,发音极其古怪,连西古散也从未听见过。 寒生催动意念,睁开了蝇眼,他惊奇的发现木杆上面的那些原本锋利的刀刃口上竟然出现了异样,仿佛有一层极薄的气垫隔住了刀刃,当然,普通人的肉眼是绝对看不见的,即便是金道长也是一样。 “呼”的一下,沈才华一扭腚,已然窜上了木杆,双手抓住刀口,两只小脚丫踩在刀刃上,一层层的往上爬去。 人们吃惊的望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好些妇女都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这一幕,太残忍了,那些锋利的钢刃若是划进孩子的嫩肉,岂不是鲜血横流,五马分尸了? 寒生遂放下心来,饶有兴致的观望着小才华的表现。 “哗……”正当人们惊恐万状之际,小才华已然攀上杆顶,站立在上面,傲然的挺起了小肚子,双手掐住小鸡鸡,朝下面撒起尿来了,淋了西古散一身。 围观的人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就连金道长也不禁莞尔。 “看,小魔巴没有邪灵附身,他是一个真正的神仙魔巴啊。”雷掌柜大声叫喊了起来,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西古散又急又恼,心道这小家伙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魔法? “哼,还要看他能不能过得去‘下火海’这一关。”他声嘶力竭的叫道。 人们已经对这个中原来的小魔巴信任了,有些妇女禁不住爱怜的伸出手来摸摸小才华白嫩嫩的肌肤,金道长沉思不解,而寒生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炭火取来了,在地面上厚厚的铺了一层,足有一米多宽,四米多长,红色的炭火冒着淡淡的青烟,相距数尺仍可感觉到热力炙人。 “小魔巴,你那白嫩嫩的脚丫子烫坏了岂不可惜?很痛的啊,还是别逞能啦,快点承认吧。”西古散为挽回自己的名誉进行着最后的劝说。 鬼婴沈才华又依葫芦画瓢跳起了诡异的舞蹈,望着炙热的炭火,仿佛有点胆怯,但是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脚丫子迈到了炭火之上…… 寒生的蝇眼已然看见那炭火上也形成了一个隔热的气垫,因此心中坦然,微笑着望着小才华表演。 鬼婴沈才华双脚踏在了炭火之上,感觉有点温温的,一点都不烫脚,顿时心中大喜,竟然在上面跳来跳去的玩耍起来。 “要停下在那里才算数!”西古散气急败坏的叫道。 沈才华闻言一乐,索性蹲在了炭火上,随着“噗嗤嗤”几声响,白色的雾团包裹住了婴儿,并传来“咝咝”的水汽蒸发声。 “好臭……”有人翕动着鼻孔说道。 原来沈才华正在大便…… 寒生走上前去,高声对西古散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就是真正的中原小魔巴,”然后转过身朝着沈才华轻轻一笑,“才华,来,寒生爸爸给你擦擦屁股。” 热情的佤族妇女走上前来,纷纷掏出布帕来抢着替才华来揩屁股,能够为真正的小魔巴服务,保存下来一点其身上的遗留物,说不准日后会有用呢。 西古散垂头丧气的悄悄溜走了。 “我们也要启程了,这是赔给你的猪钱。”寒生对雷老板说道,随即取出了一沓美元散钞递给他。 雷老板百般推辞道,佤族人决对不能收小魔巴的钱,否则是要遭到“木依吉”神谴的,更何况自己的妻子卧病十余年,一朝为小魔巴所搭救,感恩还不来及呢。 寒生见其如此坚决,也只得作罢。 小魔巴走了,出和顺古城很远,回身望去,古城门还站着那些恋恋不舍的佤族男女老幼们。 “寒生,你收了那6000名日军的亡魂,难道真的要送他们回日本么?”金道长边走边问寒生道。 寒生踌躇了片刻,说道:“既然已经承诺了那些亡灵,就应该有诚信,尽管他们是日本人。” “中原到日本相隔着茫茫的黄海,你又没有护照签证,如何得去?”金道长提醒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恐怕要找香港的卢太官帮忙了。” 金道长沉吟良久,突然说道:“寒生,贫道听闻你去年曾有价值4000万元人民币的香港银行本票被婺源县政府给冻结了?” 寒生点了点头,承认确有其事。 “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啊,这些钱完全能够在你的家乡南山村建一所专门医治疑难绝症的医院,发挥你神奇的青囊医术,解救远道而来的天下贫苦百姓,如此一来,岂不是遂了你今生悬壶济世的夙愿?要知道,天下之大,你寻病人不易,而他们慕名前来南山村找你却容易得多了。”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可是,政府扣下了那笔巨款不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寒生愁眉苦脸的说道。 “我能帮你拿出来。”金道长微微一笑道。 “你……”寒生惊讶的望着金道长,“这怎么可能呢?” “我贾尸冥对重阳祖师立誓,此话绝无戏言。”金道长严肃的说道。 若是这样当然好了,金道长的建议提醒了自己,4000万可以在南山村建一所大大的医院,收留中原各地缺医少药的贫苦百姓,免费给他们医治疑难绝症,而且食宿都可以不要钱,兰儿和山人叔叔、耶老和老翠花他们都可以来医院帮忙。最关键的好处是,钱花完了,自己就随时再去卧龙谷阴蝠洞里抠出点宝石来卖给卢太官,医院就能永远办下去……真是个好主意呢,寒生想着想着,嘴里竟轻轻的笑出声来。 “寒生,你还是不信贫道么?”金道长问道。 “我相信道长,那么我们先回去一趟婺源如何?”寒生思忖着说道。 “也好,贫道就与你先去婺源,替你取出那笔巨款。”金道长应允道。 于是二人带着沈才华和吸子筒转向东北方,直奔江西婺源而去。 而此时,金道长并不知道寒生穴道已解。 第三百四十五章 蓝月亮谷中的人们发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丢失了。 吴楚山人和兰儿召集了所有人进行寻找,包括喇嘛寺僧人和阴蝠首领夫妇率领着众阴蝠们搜遍了谷中的每个角落,一天一夜过后,仍旧是音讯全无。 惟有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嗅到了婴儿们的一丝踪迹,是位于谷中一条深涧的峭壁之上,这也是两个孩子被喜马拉雅山鹰拽上天空的地方。 “他俩肯定已经不在谷中了。”吴楚山人推测道。 兰儿红肿着眼睛抽泣着说道:“会不会落入山涧冲出谷了……”话未落音,已是泪流不止。 吴楚山人叹息着自怀中摸出了三枚铜钱合于手心,心灵系于一线,抛洒出去。 “水山蹇卦,易经第三十九卦,看来事情有些棘手啊。”吴楚山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爹爹?”兰儿焦急的催促道。 “艮下坎上,高山积水,‘大雪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难,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随心且耐烦’,行人未至,投向无门啊。”吴楚山人默默说道。 “山人,你就别卖关子啦,小才华和皱皮女婴究竟是生是死,跑到哪儿去了?”耶老不满意的大声叫了起来。 吴楚山人解释道:“从卦象上看,利西南,不利东北,六四爻动,‘往蹇,来连’,意思是说,奔赴危难,该联合其他的力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救危难。” “什么意思嘛?”耶老愠道。 吴楚山人沉思道:“第一,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应该还活着,但是遇到了险阻。其二,他俩若是往西南方向则有利,往东北方向却是大大的不利,会有危险。第三,迅速联合他方的力量,才能找到他们。” “那我们还等什么?出谷去找吧。”耶老揉了揉鼻子说道,哼,找到这俩小家伙,一定要讨回金丁香,那宝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丢失了的。 “好,大家收拾好东西,这次出谷寻找恐怕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了。”吴楚山人说道。 “我也去。”兰儿哀伤的说道。 “好吧,跟爹爹在一起。”吴楚山人爱怜的望着女儿。 第三天,吴楚山人、兰儿、耶老和老翠花告别了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带着大黄狗笨笨一家离开了蓝月亮谷,兰儿背着竹篓,里面盛的是阴蝠首领夫妇一家人,外出寻人,动物们的感官往往比人类要灵敏许多。 根据吴楚山人的意见,众人先沿着雪山冰川峡谷,围着梅里雪山附近寻找,并同时向山里的藏民探听,可是连续寻觅了多日,仍旧不见两个婴儿的下落。 冰天雪地的,他俩能在哪儿呢?吴楚山人感觉到这两个小家伙可能已经远离了雪域高原。 直到这一天,他们在山路上遇见了明月、猿木和那一群小猴子。 “你说在缅甸的丛林里遇到了寒生、金道长还有小才华?寒生说老祖死了?”吴楚山人听完了明月的叙述,当下吃惊不已。 “那小祖墨呢?”兰儿急切的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 吴楚山人望着面容憔悴的明月,叹息道:“明月,如今你意欲何往?” “塔巴林寺。”明月幽幽说道。 “你要出家?”兰儿惊讶的说道。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明月凝视着天际尽头的梅里雪山,口中喃喃的念叨着,“明月原本就是比丘尼,受到引诱而误入红尘,历经磨难,如今已应允格玛上师皈依藏密,自会重新回到卡瓦格博,现尘世间的心愿已了,该是归去的时候了……” 明月说完一言不发,孤独的转身离去,身后跟着猿木和那群猕猴,朝着远方那座蓝色的雪山走去。 许久,兰儿在吴楚山人的身后说道:“明月一个人孤苦伶仃,真的是可怜啊。” “可怜?老衲在辽塔里一呆就是千年,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那才叫可怜呢?好不容易积攒下一枚金丁香,却还被人偷了,害得老衲这面皮如今仍还是这般干瘪。”耶老摩挲着脸颊不满的反驳道。 “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来——啥仁(人)都有。”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揶揄的说道。 “爹爹,缅甸在什么地方?我们赶紧去找寒生吧。”兰儿望着父亲焦急的催促道。 吴楚山人苦笑了一下,说道:“唉,兰儿,那茫茫的热带雨林绵延千里,漫无目标的到哪儿去找啊……” “老衲不想回蓝月亮谷了,当年就是因为那儿不好玩才跑出来的。”耶老在一旁尖着嗓门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奇怪,孟家父子和黄乾穗都已经死了,可是那黄建国却每每都避过劫难,莫非是太极阴晕内出了什么异常么?可当时是让他们倒埋黄老爷子的呀?” “太极阴晕?要不老衲帮你去瞧瞧?”耶老闻言兴趣盎然的主动建议道。 “是该回去看上一眼了,如今婺源这几个恶人已去,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为难我们了,兰儿,我们马上回一趟江西。”吴楚山人看守太极阴晕数十年,知道这龙穴护持力非同小可,当年朱元璋就是凭借着太极阳晕而每每绝处逢生,尤为险恶的是与陈友谅的鄱阳湖大战,反败为胜,最终一举登上龙庭。在南山村的那天夜里,万一黄乾穗并没有按照自己和吴道明的“倒栽法”,头下脚上的埋葬黄老爷子,而是正埋,岂不真的对黄建国产生了护持之力,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十年之后…… 吴楚山人忧心忡忡,但愿还来得及出手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吴楚山人一行走了半天的山路,来到了中甸县城,由于他们带着一群狗和一篓蝙蝠,长途汽车司乘人员坚决不许动物们上车。无奈,最后找到了一辆空载返回四川的解放牌货车,兰儿坐进了驾驶室内,吴楚山人和耶老以及笨笨夫妇一家、阴蝠首领一家都坐在了车厢上,好在卡车上苫有篷布,可以略挡风寒。 出云南入四川,两天后在途中又换乘了一辆前往江西景德镇去拉瓷器的货车,一路沿川湘赣公路颠簸了几日,终于在一天的深夜来到了婺源。 卡车在公路边停了下来,大家疲惫的下了车,兰儿打开了竹篓的盖子,将阴蝠们放了出来,牠们多日关闭在了篓中,肯定是十分难受的。 “吱吱……”小阴蝠们在阴蝠首领夫妇的带领下,欢快的飞起盘旋在晴朗的夜空中,然后开始寻找捕捉蚊蛾等昆虫进食。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则安静得多,领着狗宝宝们端坐在马路台阶上,等待着主人的号令。 “兰儿,饿了吧?已经是将近午夜时分了,我们去找找尚未打烊的小食摊,顺便给笨笨牠们也弄点吃的。”吴楚山人带领着大家往城里走去。 中心街上,县委招待所的大门前有一个卖馄饨的还未收摊,那摊主老头打着哈欠等待着最后的顾客。 “太好了,可以喝上热乎乎的馄饨。”吴楚山人高兴的走上前,说道,“老表,还有多少,一锅统统都煮了吧。” 摊主见来了主顾,高兴的煽起了火炉,把剩下的馄饨一股脑儿的倒进了锅里,空气中飘起了面和肉的香气,令人饥肠辘辘,垂涎欲滴。 耶老仍旧是不食人间烟火,老翠花估计已经睡了,半天没有了动静,吴楚山人和兰儿可是“呼噜”的喝起了馄饨汤,笨笨夫妇和宝宝们也都各自分得了一些,随即一扫而光。 “看来还是要安居下来才是,狗宝宝们也才能够吃得饱,俗话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们若是能在南山村隐居,也算是知足了。”吴楚山人说道。 耶老闻言赞许道:“中原毕竟还是要繁华得多,雪山蓝月亮谷虽好,却总是太寂寞了,不然,一千年前,老衲干嘛要逃跑呢?所以老衲赞成山人此说,我们一同隐居起来,当然最好是‘隐于市’,那样热闹些。” “‘志士栖山恨不深,人知已是负初心。不须更说严光辈,直自巢由错到今。’当年南宋陆放翁认为,人世间所知的那些隐士、高士、处士,乃至神道高僧,均不是真正的隐士,而是故作莫测高深,怀抱‘孔明情结’,摆出看破红尘的清高,需官家三顾茅庐方才勉为其难出山,济困解厄。或是以‘终南山心态’,虽然隐居于野,却又不时的放出风声来,以方便‘求才若渴’者登门拜访。而如今,山人我早已是心灰意冷,甘愿隐于山野,长伴亡妻足矣……”吴楚山人长叹一声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嘿咻,嘿咻……”黄建国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听到了隔壁107房间内男人用力的喘气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含糊不清的呻吟,这种声音他是颇为熟悉的,东东的叫床与其如出一辙。只有明月不同,黄建国回忆起他和明月相拥在野草从中,天上繁星点点,月色迷茫,蝉儿鸣叫,每当自己喘起粗气时,明月总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硬挺着,这也可能就是佛门弟子的矜持吧。 隔壁房间的男人肯定就是冯生了,而那女人则应该是小水流佳子,这个日本女人真浪啊,可惜自己还没尝试过日本娘们的滋味呢。 “啊、啊……”耳朵里传来女人一连串声嘶力竭的叫声,黄建国禁不住伸手入裆,可是手中除了那一条软踏踏的阴茎之外,阴囊里瘪瘪的……他妈的!都是明月干的好事,他越想越气,等自己装上了黑鬼的蛋蛋,一定要把明月先奸后杀。 “你好厉害啊……我已经不行了,我们还是睡觉吧……”隔壁那女人嗲声嗲气的央求道。 “干事业就要认真,就要一丝不苟,呼哧……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一往无前的革命精神,注意,要出来啦……”冯生气喘吁吁的说着。 “放屁!”黄建国嘴里骂道,这个冯生也太不知廉耻了,这算是什么革命工作?太恶心了,实在受不了了,我也要出去了。 黄建国气呼呼的出门而去,看样子与小水流佳子的接头只能等到天亮了,这对狗男女,他心中恨恨道。 “汪汪!”一条蹲在招待所门口街边的大黄狗猛然间朝着他狂吠着扑了上来。 黄建国大惊,身子本能的往起一窜,竟然轻松的闪避开了,谁知甫一落地,一条大黑狗悄无声息的在旁边偷偷下口了,顿时觉得脚踝一疼,遂往回一抽腿,“喀嗤”裂帛之声响起,裤角已被扯破了。 黄建国大怒,体内自发涌出一股内气,他举掌朝着黑狗用力劈去,突然破空之声忽至,一双筷子疾射而来,击中了他的手腕,手臂一麻,举起的手掌无力的垂了下来。 黄建国惊视之,路边的馄饨摊旁,一个清癯高瘦的男人负手而立,犀利的目光正在冷冷的盯着他…… “吴楚山人!”黄建国脱口而出。 “汪汪汪汪……”一群狗宝宝不知从何处冒出,纷纷伸出稚嫩的小牙,使劲儿的啃着他的脚面。 “吱吱……”天空中一片黑云呼的罩将下来,为首的正是阴蝠首领,牠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潜入卧龙谷中毒杀阴蝠们的仇人,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的凌空扑下。 黄建国感觉到头上脸上如针刺般的痛楚,紧接着一阵冰凉,自己刚刚长出不久的毛发胡须和眉毛,瞬间已被阴蝠群给拔光了,最后鼻孔内一酸,两只年幼的小阴蝠扯了他几根鼻毛跑掉了…… “黄建国,你这个阴人,你不是投靠日本人了么,想不到竟然跑回到婺源来了。”吴楚山人冷冷的说道。 “你们……”黄建国深知吴楚山人武功极高,自己惟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眼睛一瞥,看见了在一旁的兰儿和耶老,口中说道,“哦,兰儿姑娘和黄龙府辽塔里的老神仙也都在啊,我这次回婺源来,只是想给爷爷上坟来着。” “哼,你还有脸再见黄老爷子么?你们黄家父子丧尽天良,竟然活埋亲爷爷,天理难容,山人我今天为民除害,拿你交政府法办。”吴楚山人心中寻思道,自己既然有心想与寒生和兰儿仍回到婺源来隐居,便且不可亲自动手杀人,如今反正黄乾穗死了,恶势力已除,这小子里通外国,将其擒住即可,政府自会去审判法办的。 吴楚山人想到此,纵身跃起,变掌为爪闪电般的抓向了黄建国。 但是出乎山人意料的是,原本不会武功的黄建国竟然于刻不容缓之际轻易避开了这一抓,吴楚山人不由得就是一愣…… 黄建国体内的祝由功力于危急之时自行迸发了出来,由于他还不懂得如何使用,因此并无法与山人直接对抗,可是用于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吸食了诸多的尸体,尤其是鬼冢教主的陈年尸气,甚至皮肤上都已经开始生长出淡淡的浅色尸斑来了,若是假以时日,吴楚山人绝非敌手。他当时感觉到身子莫名其妙的一轻,便已然飘到了兰儿身旁,于是手忙脚乱的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就势掐在了兰儿的喉咙处。 “不要过来!”黄建国喊道,由于紧张,他的脑瓜皮上沁出了冷汗,并混合着毛囊中渗出的血滴,沿着鼻梁两侧缓缓淌下。黄建国是何等聪明之人,只需脑瓜一转,便已知道自己体内积攒的那些东西开始萌动了,只是他尚不能好好加以利用而已。 吴楚山人投鼠忌器,于是止住了脚步,惊讶的看着黄建国,这小子真的是奇了,几时学的武功?如何又能精进如斯呢? “你这小秃驴,快放开兰儿姑娘,不然老衲与你没完。”耶老上前两步,气呼呼的说道。 黄建国突闻一股纯净香浓的尸气扑鼻而来,心中不由得为之一荡,这可是极难得的千年尸气啊,于是暧昧的朝着耶老一笑:“老神仙,你可真是个尤物啊,竟能够吐气如兰,建国与你相见恨晚,日后必会找你一聚。” 黄建国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势,自己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与小水流佳子接头,盗取到旧羊皮交给黑泽,暂且不宜与吴楚山人纠缠,以免夜长梦多。想到此,手下用力的将兰儿猛的朝山人那儿一推,然后撒腿就跑,几个起伏便已不见了踪影。 吴楚山人呆呆的望着黄建国消失在了巷子尽头,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看其怪异的背影,此人已绝非当日的黄建国,他已经完全变了,令人如此难以置信。 “爹爹……”兰儿揉着自己的喉咙,想着方才的事情,仍旧是心有余悸。 不利东北……山人想起了所占之“蹇”卦,婺源正是位于蓝月亮谷的偏东北方向,看来以后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兰儿和耶老,你们在此稍候,黄建国半夜从这家招待所里出来,里面必有蹊跷,也许里面住着他的同党,待我进去查探一番。”吴楚山人说罢,纵身跃进了院墙之内。 月光下,白墙黛瓦,竹影摇曳,花丛暗香,几声蝉鸣,淡淡的鼾声,除此并无异常。 吴楚山人站在院中负手而立,月下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嘎吱……”一声门响,吴楚山人望过去,月光斜斜的照射在房门上,门牌号为107室。 一个男人披着外衣,穿着大裤衩子,脚跟不稳,跌跌撞撞的奔墙角而去。 旧式的徽派建筑,茅房均设在院子侧后方的角落里,眼见着那男人的身影左右望望,然后就近转入了一丛湘妃竹的后面,随即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感觉此人身形似乎有些面熟,遂向前走了两步,注意观察着。 那男人小便完了,自那丛湘妃竹后转出,清凉的月光撒在了他疲惫的脸上…… “冯生,别来无恙啊。”吴楚山人轻轻笑道。 冯生一愣,目光盯住了院子中央站着的这个瘦高男人,轻声惊呼道:“吴楚山人!” 山人点点头,说道:“冯生,你不是回唐山了么?怎么又会来了婺源?而且步履虚浮,莫不是病了吧?” 冯生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唉,一言难尽啊,进屋里来说吧。” 冯生朝着山人招了招手,然后推开了108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吴楚山人稍稍一犹豫,方才明明看见冯生自107房出来,现在却走进了隔壁的108室,还有,黄建国深夜来此处,莫不是与冯生有什么瓜葛? “快进屋来呀。”冯生招呼着山人。 吴楚山人浑身警觉起来,含气于臂,随时准备出手,然后小心翼翼的跟进了房间。 冯生开了房间内的灯光,然后轻轻的带上房门。 吴楚山人扫视了一下屋内,一张床,简单的桌椅,并无任何可疑之处,遂放下心来。 “我见你从隔壁的107房间里出来,怎么又进了108房呢?”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道:“山人,那屋里还有个女的。” 吴楚山人心下豁然明了,微笑着说道:“怪不得见你步履虚浮呢,看来刚刚行了房事吧?” 冯生脸一红,点头默认了。 “方才我见黄建国从这家招待所里走出来……”吴楚山人缓缓说道,一面留意冯生面目表情。 “黄建国!你看清楚了么?”冯生吃惊道。 “准确无误,我还与他交谈了呢。”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哦……我明白了。”冯生醒悟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你明白什么了?”吴楚山人锐利的目光盯在了冯生的脸上。 “他是来和刘佳接头的,就是隔壁房间内的那个女人。”冯生领悟道。 “这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刘佳是个日本女人。” “你搞了日本女人?”吴楚山人惊讶不已。 “一言难尽啊,山人,你是寒生的岳父,而寒生又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瞒你,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寒生手中的一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压低声音解释道。 吴楚山人闻言一惊,默默地望着冯生,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同时竖起了耳朵,聆听着房间外面的动静。 冯生正要开口讲话,吴楚山人突然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隔壁房间。 果然,107室的房门响了一下,然后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音响起。 冯生点点头,赶紧关闭了电灯,悄悄拉开了房门,抢先迎了出去。 “冯生啊,嘻嘻,上个厕所要这么久么?我看你大概是不行了吧……”小水流佳子披着外套格格笑道。 “谁说我不行?不过是暂时休整一下而已。”冯生朗声答道,但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怎么从我的房间里出来?”小水流佳子疑惑的问道。 “唉,迷迷糊糊的竟然走错了房间。”冯生尴尬的笑笑。 “是么?我进来瞧瞧……”小水流佳子不容分说,一把推开了108室的房门。 黑暗中,吴楚山人出指如风,点中了小水流佳子胸前的膻中穴,她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山人的怀里。 “放到床上来。”冯生急匆匆的说道,走进了107房间。 吴楚山人轻手轻脚的将小水流佳子放在了床上,冯生紧忙拉过被子盖住了她那半裸的身体。 “你点了她的穴道?”冯生明知故问。 “嗯,下手不重,你只要在她胸前按摩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现在我们可以接着讲了。”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我想问一下,寒生和金道长是否也已经到了婺源?”冯生问道。 “寒生?你说他也会来婺源么?”吴楚山人疑惑不解。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我要告诉你,金道长原来是首长派在寒生身旁的内奸,他还亲手杀害了老祖。”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楚山人异常冷峻的问道。 “我也是首长身边的人。”冯生叹息着回答说道。 冯生把自中甸分手后,如何被筱艳芳击伤脑部,住进了县人民医院,首长亲自与其见面,并将其调离公安部,归到自己管辖的秘密部门里,紧接着便一同来到了缅甸密支那。那天夜里,他与首长见到了金道长,道长汇报说盗取了格达预言并且出手杀了老祖,以及后来首长要他再回到热带雨林之中去找寒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要他去杀人灭口?”吴楚山人冷冷道。 “不是,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格达预言根本无法破解,所以首长才要金道长再回去生擒寒生,带返国内。”冯生答道。 “那么金道长抓到寒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还不得而知,首长命令我赶来江西婺源,在这里等候他俩,然后……”冯生解释道。 “然后如何?”吴楚山人急切的追问道。 “命我开枪射杀金道长。”冯生低声道。 “嗯,”吴楚山人点点头,沉吟道,“又是灭口……那么对寒生要如何处理呢?” 冯生摇了摇头,说道:“首长没说,一切要等他电话指示行事。” 吴楚山人明白了,首长一定是以为世间只有寒生才能够破解旧羊皮上面的数字,所以才留了活口,如此说来,自己这次赶来婺源是对了,看来也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那黄建国和这个日本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接着询问道。 “黄建国和日本总领馆的黑泽等人追踪到了缅甸密支那,后来在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内,日本人设计从首长手中夺去了那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述说道。 “格达预言在日本人手里?”吴楚山人不无惊讶的说道。 “不,在我这里,那个化妆成华侨老太婆的日本特工出门时摔了一跤,旧羊皮滑落下来被我捡起来了。”冯生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没有交给首长么?”吴楚山人追问道。 “当然没有,我要把它交给寒生,物归原主。”冯生轻轻的笑道。 “这么说,日本人猜到了格达预言在你的手里,所以这个女人以及黄建国都来到了婺源。”吴楚山人心下已是明了。 “山人分析的极是。”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想了想,还有点不解的问道:“公安系统纪律森严,你和这日本女特务睡在了一起,岂不是很严重的错误,触犯了党纪国法了么?” “唉,为了革命事业,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唯有牺牲自己了……”冯生苦笑道。 吴楚山人嘿嘿一乐,不无揶揄的说道:“说的也是,为革命事业,你都快要累的虚脱了。” 冯生面色颇为尴尬,念头一转,急忙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那块旧羊皮,递给山人看。 “这是假的。”吴楚山人手中拿着那块旧羊皮,反复的看了看,然后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假的?”冯生愣住了。 “真的格达预言,那是一块极古老破旧的羊皮,寒生给我看过,而这块则明显的不一样,这是一块刻意做旧了的新羊皮。”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可这就是金道长交到首长手里的那块啊……难不成,是金道长掉了包,送了块假羊皮给首长?”冯生自言自语道。 “绝对是金道长耍了首长,这是块假羊皮预言,我认得出来。”吴楚山人将手中的羊皮甩给了冯生。 “那真的呢?”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沉思着说道:“寒生天性淳朴,不会作假,我想真的格达预言应该还在金道长的手中。” 冯生面色有些难看,显得十分气馁,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寒生大概会什么时候到呢?”吴楚山人问道。 “我在等首长的电话。”冯生回答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嗯,看来婺源难免将会有一场生死之战了。” “山人,你准备在哪儿落脚?”冯生问道。 吴楚山人笑了笑,道:“我会在暗中关注你的,告辞。”说罢,山人悄然出门而去。 “唉,竟然是假的……”冯生恼火的将旧羊皮塞进了衣袋内,口中嘀咕道,“该给刘佳解穴了。”他甩掉披着的外套,扑到了她的身上,双手在其胸前奋力的揉搓着。 半个多时辰过后,刘佳的穴道解开了,幽幽的醒转,而冯生此时却脑袋一耷拉,鼾声响起,沉睡如死猪一般了。 小水流佳子见之大喜,唉,这个中国公安也太厉害了,昨天整个晚上,今天又是半夜,简直就是个“铁人”,可惜日本国内太缺少这样子的男子汉了,要不是各为其主,真的就想嫁给他算了。 她轻轻的推了推冯生,见他并无反映,于是赤裸着身子跳下床来,开始搜查冯生的衣服以及随身物品。 她终于找到了那块旧羊皮。 小水流佳子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蹑手蹑脚的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将旧羊皮小心的踹进了怀里,然后拎着自己的小肩包,回过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冯生,歉意的在其嘴唇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溜出了房门。 月光清凉,夜色溶溶,空气清新,沁人肺腑。 小水流佳子来到了大街上,空旷的巷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任务终于已经完成了,还是抓紧离开婺源吧。 “小水流佳子。”巷子口突然转出一人,轻声说道。 “你,你是谁?”小水流佳子大吃了一惊,厉声喝问。 “婺源太郎。”那人平静的回答道。 原来黄建国逃跑后并未走远,婺源县的地形他是非常熟悉的,绕过了两排民居后又悄悄地潜伏了回来。 他偷偷的躲在了一所老宅门洞的暗处,远远的观察着兰儿和耶老他们的动静。不久后,他看见了吴楚山人从招待所大门里走了出来,心中顿时起疑,当山人一行与那馄饨摊儿的老头一起离去了多时后,他才敢从阴影里慢慢的走出来,决定再次进招待所内查探一番。 就在此刻,他看见了一个女人,正从招待所里急匆匆的走出来,小水流佳子,他猜想着,随上前试探着问道。 “你是婺源太郎?”小水流佳子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英俊潇洒的男青年。 “黑泽先生派我来接应你,怎么样,东西拿到了么?”黄建国问道。 “刚刚到手,我们必须赶紧离开婺源,冯生若是发觉了,肯定会追上来的。”小水流佳子急切的说道。 “可是半夜三更的,汽车站早已经没有班车了。”黄建国皱起了眉头。 “你对此地很熟悉吧?哪儿有汽车可偷?”小水流佳子问道。 黄建国想了想,说道:“那当然是县政府了,车多而且看管也松。” “好,那我们就去县政府。”小水流佳子果断的说道。 “好吧,跟我来。”黄建国带着她穿过了几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婺源县政府。午夜已过,大铁门早已关闭,只有旁边的传达室里还亮着灯光。 黄建国先走了过去,拍拍传达室的小门。 “谁呀?咦,这不是建国么,听说黄主任在京城治病,好些了吧?”夜间看守传达室的张师傅是政府的老退休工人,认出了黄建国,于是请他进到屋里说话,小水流佳子也紧跟了进去。 “建国,这么晚了,你们可有什么事么?”张师傅热情的问道,眼睛瞥了瞥身旁的这个年轻姑娘。 “这个嘛……是这样的……”黄建国支吾着,考虑如何撒谎。 “还费什么事来啰嗦?”小水流佳子不耐烦的说道,上前照着张师傅的脖子后面的颈椎骨上就是一掌,将其击昏,昏倒在了地上,特工训练中,这是很基础的一课。 黄建国愣了愣,遂将张师傅抱到了小床上,盖上了被子,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政府办公楼两侧停着数辆草绿色的北京212吉普车,这是那一时期普遍配备的公务用车。 小水流佳子拉开一辆吉普车的车门,伸手自仪表盘后用力拽下点火开关后面的三根点火线,坐上驾驶位,挂入空挡,将三根线一碰,“嗤”的火花一闪,脚下一给油,车子发动着了。 黄建国大喜,进忙取下传达室墙上挂着的钥匙开了大铁门,然后跳上了汽车。小水流佳子熟练的驾驶着吉普车,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很快便驶离了婺源县城,一路向北疾驶而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婺源县邮电局内。 金道长放下了听筒,刚刚与京城的首长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寒生,并且已经带回了婺源。首长非常高兴,命他暂且住在旅社里,等候他派人前来与其联络,并许诺回京后,一定要重重的嘉奖于他。 金道长四下里望望,清晨邮电局里面的人不多,亦无任何人留意到他,于是轻轻的对柜台内的长途接线员又报了一个京城的秘密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方拿起了电话,但是并没有说话。 “主任,我是贾尸冥,在江西婺源。”金道长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十分的谦恭。 “说吧。”对方的口音带有浓郁的江西地方味儿。 “预言已经找到,全部都是数字,无法破解,贫道正在想办法。现在请安排解冻一张香港中国银行开具的本票,持票人朱寒生,现被无理扣押在婺源县中国银行。”金道长说道。 “票面金额?”对方问道。 “4000万元。”金道长回答道。 “4000万……”听筒里沉默了。 “这对破解格达预言极为重要,况且票据来源合法,手续正常。”金道长急切的说道。 “好吧,如果票据本身没有问题,今天就可以处理好,”对方应允了,紧接着继续说道,“金道长,预言要尽快予以破解,时间不多了。” “是。”金道长回答道。 对方放下了电话。 金道长舒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县邮电局。 金道长和寒生是昨天晚上赶到的婺源县,见天色已晚,于是便就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今晨,婴儿沈才华抱着吸子筒还在睡觉,他让寒生留在了旅店内照顾着,自己走出来打电话。 前面拐角处有一家面食店,里面热气腾腾,金道长皱着眉头心事重重,便不经意的随便买了几笼菜肉包,包好后捧着朝利群旅社走去。 旅社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引起了金道长的注意,他迅即认出来,那人正是冯生……首长的动作好快呀,看来冯生一定是先于自己来到的婺源,在此地候着他和寒生。道长心里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 201房间的门推开了,坐在床上的寒生惊讶的发现冯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冯生!怎么是你?”寒生高兴的叫道。 “说来话长呢,咦,这是沈才华么?数月未见,都长这么大啦。”冯生笑着说道。 “可不是,快坐,坐下说话。”寒生站起身来,拉过板凳请冯生坐了下来。 “寒生,你要小心,金道长是首长派在你身边的内奸!”冯生急匆匆的抢先说道。 “金道长是内奸?”寒生尽管对其已经有所怀疑,但是蓦地从第三者的口中听到,仍旧是吓了一跳。 “他说的不错。”金道长从门口走进屋来,怀里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平静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默默无言的望着金道长,身背后脊骨感到阵阵的凉意。 “冯生,你不也是首长身边的人么?密支那的夜晚至今不过十余天,首长让你也赶来了婺源。”金道长嘿嘿冷笑道。 寒生越发惊愕了,冯生竟然也会是首长一伙的? 此刻,刘今墨的话音重又在耳边响起:“寒生,江湖险恶……” 冯生脸一红,遂点了点头,对寒生承认道:“我是新近才加入的。” 金道长看了他俩一眼,将包子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一只热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后边吃边说道:“饿了吧?先吃了包子再说话吧。” 冯生道:“我已经在街上吃过了。” 寒生确实是饥肠辘辘,心想管他江湖如何险恶,先填饱了肚子再说,于是抓起一个塞进了口中,原来是猪肉韭菜馅的,味道鲜美可口。 “道长,韭菜不是五荤三厌之中的五荤么,你现在又不忌口了?”寒生突然想起来问道。 “唉,那些都是在白云观中骗骗小道士的,人在江湖,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金道长满不在乎的说道,齿缝间已经夹塞着一段墨绿色的韭菜叶了。 “道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寒生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寒生,听贫道一言,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已经替你解决了那4000万元本票的事情了,我想大概明天你就可以到银行支取了,然后去实现你悬壶济世的志向去吧。记住,若想和兰儿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有关贫道的一切,千万不要再问了。”金道长表情十分的诚恳,随后又叮嘱道,“你已经卷入了一场极其危险的政治漩涡中去了,贫道实在是不忍心见你就这样白白送命,可惜了那一身的青囊医术。” “老祖是你杀死的么?”寒生的犟劲儿上来,完全不理会金道长的好言相劝。 金道长的面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冯生悄悄地将手伸进了裤袋,抓住了手枪冰凉的枪把。 “吱嘎”一声,门轻轻的推开了,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响起:“寒生,不要多问了。” 寒生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吴楚山人…… “山人叔叔!”寒生一时语塞,双眼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昨夜离开县招待所后,便与兰儿和耶老连同笨笨一家及阴蝠们连夜赶回了南山村,先将他们领到了村北头朱彪的家中暂且落脚。 “兰儿,查探太极阴晕一事等爹爹回来再去,你和耶老先拾掇一下这所房子,我们可能需要逗留一段时间。”吴楚山人吩咐女儿说道。 “爹爹,你要去哪儿?”兰儿问道。 “爹爹现在要返回县城,可能这两天寒生会回到婺源来,爹爹担心他也许会有危险。”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我跟爹爹一起去。”兰儿急切的说着。 “不,你和耶老留下,这样爹爹了无牵挂,做事就方便了。”吴楚山人安顿好后,连夜回返,于黎明前赶到了县城。 天亮后不久,吴楚山人便发现了冯生一个人走出了县招待所,于是便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等到冯生走进了利群旅社后,他欲跟进去时,却无意之中看见了手捧着包子的金道长。 看来寒生也已经来到了婺源,山人想。 他跟在了金道长的后面,悄悄地上了旅社的二楼,躲在201室的门外偷听到了屋内的谈话,在关键的时候推门而入。 “寒生,金道长说的不错,江湖上的事情深不可测,所以有些事情却也不必一定要刨根问底。”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山人,此话至理,依贫道看,蓝月亮谷虽是世外桃源,但对寒生、兰儿和婴儿们来说,却也不是久居之地。如今你们的仇家已去,惟有黄建国在世,但已经无甚威胁了,你们最终还是回到家乡生活为好。贫道现已解冻了寒生的巨款,日后当可用于建上一所民间医院,救治四方百姓,以圆寒生济世之志。”金道长说道。 吴楚山人闻言,目光炯炯的盯在了金道长的脸上,缓缓道:“如此说来,京城首长那里,金道长可以保证无虞了?” 金道长沉思着说道:“时间已所剩无多,贫道自会尽力而为,一旦那件大事过去,自然便会雨过天晴了。” “什么大事?”寒生忍不住又问道。 金道长笑了笑,手指竖起向上一指,含蓄的说道:“天大的事。” “山人明白了,寒生,就别问了。”吴楚山人摆了下手,阻止住了寒生继续说下去。 金道长点了点头,对寒生说道:“来,贫道替你解开穴道。” 吴楚山人诧异的望着金道长,又看了看寒生,并未吭气。 “不必了,穴道我已经自己解开了。”寒生淡淡的回答说道。 “哦,”金道长惊讶的盯着寒生,须臾,长叹一声道,“寒生,果然是青囊传人,贫道惭愧之极。” 寒生心里想,那可是吸子筒干的。 “道长,四十年前一个活佛的预言导致了江湖上无休止的血腥争斗,令寒生家破人亡,避走他乡,我们本是一介草民,根本无心介入到政治漩涡中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是想凭借一身青囊医术,为穷苦百姓治病而已,金道长的苦心,山人心领了,不知道长可否告知,龙年过去后,劫难应否可解?”吴楚山人诚心的请教道。 金道长低声叹息道:“龙年,中华民族的本命年,自古以来皆不顺,山人精通易数,当可明了。” “多谢道长指点,寒生,我们可以走了,兰儿还在南山村等着你呢。”吴楚山人说道。 “兰儿也来了?”寒生欣喜的说道。 吴楚山人向金道长告辞,冯生站起身来,想与寒生一起离去。 “冯生,你不要走,贫道要同你研究下一步的工作。”金道长淡淡的说道。 寒生抱起还在熟睡中的沈才华和吸子筒,默默地走出房门,与山人离开了利群旅社,一路赶往南山村。 第三百四十九章 “首长让你来杀贫道灭口的么?”金道长眯起了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 冯生心中一紧,仓促之下竟然有点张口结舌:“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首长得到了格达预言,贫道便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而有用的人是寒生,因为首长认为他是唯一有可能破解羊皮预言的人,是这样的么?”金道长问道。 “我还是不明白。”冯生坚决否认道。 “是么?”金道长嘴里叨咕着,却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了,一指戳中冯生右锁骨上窝中央的缺盆穴。 缺盆穴,又名尸盖穴,胃经的地部经水在此溃缺流散并输布人体各部,此处受制,直接导致冯生的颈阔肌、肩胛舌骨肌和锁骨上神经中支麻痹,右手完全不能动弹了。 金道长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从冯生右裤袋里掏出了那把手枪,看也不看的塞到屁股底下,然后搜出来那张介绍信,瞥了一眼,开口说道:“冯生,介绍信上注明你押解着寒生两人返京,贫道此时应该已经被你干掉了吧?” “这是首长原来的指示,当他后来发现你给他的是假羊皮时,便让我与你接触,探听真的格达预言在哪里,然后……”冯生见事情已被揭穿,索性和盘托出。 “然后枪杀贫道,带着寒生返京,到京后再杀你灭口,寒生无论是否能够破解预言,最后也仍然逃脱不了被灭口的命运,因为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金道长打断了冯生的话头,冷笑着说道。 “结局可能就是这样。”冯生叹息道。 “首长是怎么知道那块旧羊皮是假的?”金道长想,自己制作的赝品应该是能够以假乱真的,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是今天早上,首长在打给我的电话中说的,我还一直以为那是真的,结果给日本人偷去了。”冯生说道。 “日本人?这是怎么回事?”金道长警觉的问道。 冯生于是将缅甸仰光大金塔发生的事件以及在飞机上遇见刘佳,一同来到婺源,昨晚突遇吴楚山人,刘佳今晨不辞而别,并盗走了那块假羊皮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但是隐瞒了自己与刘佳的肉体暧昧行为。 “这么说,吴楚山人也看出了羊皮上的破绽?贫道的手艺还是不精啊。”金道长自嘲着说道。 “记载着格达预言的那块真正的旧羊皮还在你手里么?”冯生问道。 “在密支那,贫道已经还给了寒生。”金道长回答道。 “老祖真的是你杀的?”冯生迟疑的问道。 “不错。”金道长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她呢?”冯生追问道。 “此人头脑简单,又不听劝告,一味的穷追不舍,坏贫道计划,实属不得已而杀之。”金道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原来如此,”冯生点点头,然后平静的望着金道长说道,“现在你也要杀我么?” 金道长嘿嘿的乐了,摇头说道:“不,贫道不会杀你,而是要你配合贫道来演一出戏。” 冯生愣愣的望着他:“戏……什么戏?” “日本人盗走了真正的格达语言,准确的说,是首长的女婿黄建国。”金道长轻声阴笑起来。 “说说看。”冯生迷茫的望着这位中原道家的一代宗师,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 金道长咽下了一口包子,缓缓说道:“整个事件的过程是这样子的,格达预言确实是记载在一张旧羊皮上,丹巴喇嘛临死前交给了寒生,而江湖经验老道的刘金墨替寒生仿制了一块假羊皮,在缅甸丛林中为贾尸冥所盗,也就是贫道交给首长的那块了。后来在缅甸仰光的大金塔被日本人设计夺去,但黑泽马上发现了羊皮是赝品,所以从仰光开始便加强了对首长的监视,一直到京城。在首都机场时,他们监视着你竟然直接折返去江西,于是立刻派了个日本女特工刘佳在飞机上假装与你结识,并一路相伴来到了婺源,同时另派对婺源的人文地理情况异常熟悉的黄建国跟踪而至,这一段过程的描述应该是比较合情合理吧。” 冯生点点头,没说什么。 “贫道在缅甸的雨林中找到了寒生,发现了真羊皮仍然还在寒生的手里,便点了他的穴道,挟持其来到了婺源,考虑到寒生已是瓮中之鳖,所以并未急于下手拿取那块羊皮,依旧在寒生的身上。在旅社里,你与贫道接上了头,在得知真羊皮的下落后,你便按照首长的指示果断开枪射杀了贫道贾尸冥,准备带寒生和那张记载着格达预言的真羊皮一同返京,不料此时事情却又突然发生了变故。”金道长侃侃而谈。 “什么变故?”冯生已为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所吸引,禁不住问道。 “黄建国,首长的女婿和那位受过训练的女特工刘佳先下手了,”金道长看了看冯生,接着说道,“女特工先以美色来勾引你,在旅馆中脱去裤子提出与你交媾……” “啊……然后呢?”冯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没想到你根本不为女色所动,革命意志十分的坚定,接连严厉的叱责刘佳的这种下流行为,考虑到这女人的下身赤裸着,而你身为革命干部不便眼观,于是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可是就在这时,你突感颈骨一阵剧痛,瞬间便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刘佳和寒生都不见了。你忍着脖子处的麻木,趁着黑夜处理掉了贫道的尸体,然后打电话向首长进行了汇报。”金道长叙述完,轻呼了一口气。 第三百五十章 冯生想了想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明白其真实的用意是想既保护寒生,又替自己与冯生开脱,这个老道可能从此以后便会隐姓埋名了,可是,所有的这些,首长会相信么? “如何让首长相信这些是日本人的所为呢?”冯生迟疑着说道。 “嗯,你在临昏迷之际,眼光瞥见了门口的黄建国。”金道长补充说道。 “枪声难道不会引起旅社里人的注意吗?”冯生狐疑的说道。 “这很简单,你这把马牌枪口径不大,用枕头包住声音会很小。”金道长说罢自屁股下抽出冯生的那把手枪,拽过床上柔软的枕头裹住对墙开了一枪,发出了低低的沉闷声响,就好像是茶杯落到了地面上一般。 冯生吓了一跳,这老道说开枪就开枪,杀人肯定也是个连眉头都不会皱的人。 “你……既然已经死了,京城白云观肯定不会再露面了,以后要去哪儿呢?”冯生支吾着问道,心想贾尸冥此人看来背景很深,决不仅仅是首长一个卧底这么简单。 “蓝月亮谷,那是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处世外桃源了,贫道将在谷中倾心钻研噶马噶举派的经藏,与我全真教道学融会贯通。”金道长回答道。 哼,鬼才相信呢,若是有心遁世,又何苦费心如此布局呢?可惜自己老爹老娘有一大家子,无法一走了之,否则跟着寒生去闯荡江湖是何等的惬意啊。 “贫道现在为你解穴,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金道长说罢出指如风,在冯生的右肩胛处连点了两三下。 冯生整条的右臂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冯生,要不要贫道给你脖颈上来一下子?”金道长认真的说道。 “不要,不要……”冯生紧忙拒绝道,筱艳芳的那一脖拐至今仍记忆犹新,再打颈椎肯定要折断了。 “哈哈哈……”金道长大笑起来,随手抓起了两只肉包子,出门扬长而去。 房间内,冯生呆呆的坐在床上,唉,政治漩涡实在是进去不得啊,这个金道长来了个金蝉脱壳,把我冯生给甩下了,接下来的故事可就完全要靠自己来圆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臂,走到墙边查看,一粒小小的子弹头嵌入在了砖缝里。冯生用力抠下来这枚黄色的弹头,揣进了衣袋里,手枪重又放回裤袋里,洞穿的枕头压在被子下,四处检查了一下,见无其他异常,便低下头匆匆的走出了旅社。 京城的电话明天才能挂,那现在做什么去呢?对了,寒生和吴楚山人他们不是去南山村了么,自己干脆也赶过去聊聊,以后还不知道能否再有机会了呢。 冯生打定主意后,向路人问清楚前往南山村的道路后,匆匆的追赶了上去。 途中,冯生的脑海里始终徘徊着刘佳娇羞缠绵的身影,唉,以前常听到老人们说起“朝鲜姑娘,日本娘们”是最温存的,看来果真是不假呢。 远眺南山村,竹林雾气蔼蔼,农舍炊烟袅袅,好一幅钟灵毓秀的乡村景色,寒生禁不住的看呆了,游子远行归来,方感家乡山水之亲。 “寒生终于回来了。”他热泪盈眶的喃喃说道。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亦是雀跃不已,“呜呜”哀鸣着率先带领着一群狗宝宝们朝着村东头老宅旧址跑去了。 站在自家门前,望着周围四下里景物依旧,唯有脚下一片残垣断壁,世事沧桑,物是人非,心中倍感凄凉。 “山人叔叔,我想重新在原来的地方盖三间茅草房,同以前的一样,再将爹爹和荷香婶婶的遗骨接回来安葬,这儿才是寒生和兰儿的家。”寒生凄楚的说道。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道:“虽是布衣粗茶淡饭,自古以来,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寒生想了想,又道:“金道长说的要是真的,我就想取出银行里的钱,在南山村盖一所医院,老百姓都可以免费前来看病,穷苦人家食宿都不要钱。” 吴楚山人赞许的点点头:“我和兰儿都一起帮你打理。” “对了,山人叔叔,在旅馆里,你为什么不让我接着询问金道长的一些事情呢?”寒生不解的说道。 “唉,”吴楚山人望着寒生,叹息道,“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自明,金道长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深的政治漩涡,善良的人躲避唯恐不及,稍微不慎便会成为其牺牲品,老祖之死便是。这个贾尸冥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城府之深不可测,他能够装拌成瞎子掩人耳目这许多年,其中之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格达预言是某些政治势力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了得到这张旧羊皮,他们是不惜牺牲无辜人性命的,所以,金道长不想让你搅进去,应是一番好意。” “可是他毕竟杀了老祖……”寒生心中之结难解,眼前不时的浮现出老祖赤裸着的胸腹上,那个血淋淋的“金”字。 “这就是政治的血腥和冷酷……孩子,今年是龙年,世间必有大事发生,年初周总理辞世,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呢。”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会有天灾呢还是人祸?”寒生自言自语道。 “自古以来,天灾与人祸往往都是结伴而来。”吴楚山人凝视着天际,怅然不已道。 “我还要赶紧把墨墨找回来,这是老祖的遗愿。”寒生沉思着说道。 “东南亚茫茫雨林之中,你又如何寻找呢?”吴楚山人眉头紧锁起来。 “卢太官,他曾说可以在香港组织一只雇佣军,配备直升飞机来搜索。”寒生忽然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 “也好,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当龙年大事已了,一切必将雨过天晴。”吴楚山人幽幽说道。 “寒生……”兰儿站立在朱彪家的房门口,泪水扑簌簌的滴落下来。 寒生亦是百感交集,一时间无语凝噎。 “寒生兄弟,猜猜我是谁?”兰儿背后突然传出说话声来,之后耶老突地一下子蹦了出来,摇头晃脑的大声叫道。 “耶老,你也来啦。”寒生微微一笑道。 兰儿一把拽过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欣喜的说道:“才华,你可把大家吓坏了,你是怎么跑出谷的?还有祖墨呢?” “我要墨墨。”沈才华眼噙着泪水委屈的说道。 “墨墨被泰国降头师抓走了。”寒生不无歉意的对兰儿说道。 “啊……”兰儿大吃了一惊。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寒生安慰着兰儿。 耶老的目光落在了吸子筒的身上,歪着脑袋左右打量着,惊奇的说道:“咦,这是个什么东西?” 沈才华紧紧地抱住了吸子筒,爱抚的摩挲着它身上的绿毛,轻声道:“它是吸子。” “寒生,我们这次出谷,一是为了寻找你和孩子们,另外是想来探查一下太极阴晕。昨晚,我们在婺源遇见了黄建国,现在此人与原先已大不一样了,似乎身怀着一种诡异的功夫,山人已是拿他不住了。我怀疑黄老爷子的葬法没有错,吴道明和我都错估了这位黄乾穗主任,他们很可能还是按照‘正葬法’,头上脚下的活埋了黄老爷子,所以,黄建国才能够借助太极阴晕的发力,屡屡化险为夷,万一是这样的话,历经磨难的黄建国十年之后便真的会入主中原,带来一场浩劫。”吴楚山人心事重重的说道。 “山人叔叔,那你想怎样来做?”寒生问道。 “今晚子时,我们前去太极阴晕,挖开一瞧究竟,若是果真如此,麻烦可就大了。”吴楚山人摇着头说道。 “那么可以将黄老爷子的尸身移走么?”寒生轻轻说道。 “来不及了,黄老爷子是肉身活葬,且先饿了数日,排去肠中秽物,然后又沐浴剃净了毛发、刮去老皮,舍弃棺木而裸身下葬,其发力定胜过朱元璋母亲葬入的太极阳晕,关键是头五日,若无变故,五行便将与地磁力融合,我们恐怕很难再扭转大局了。”吴楚山人不安的解释道。 “既然有十年时间,老衲完全可以去杀掉黄建国,毁其肉身,看他凭什么来入主中原?”耶老在一旁忿忿的插话道。 “恐怕现在已经杀不死他了……”吴楚山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夜,月白风清,吴楚山人和寒生带上了手电筒和锹锄,兰儿抱着熟睡着的沈才华,耶老捧着吸子筒直奔南山脚下灵古洞而去,那冯生已于黄昏时分找到了朱彪家,遂兴致勃勃的跟上了同行。 笨笨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黑妹则留下在茅屋内哄着宝宝们睡觉,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威风凛凛的带着阴蝠们傲然盘旋在夜空里。 “嘎嘎……”毛竹林里的乌鸦依旧朝着他们伸出脑袋胡乱的吼了几声,便不再言语了。 众人依次钻进了灵古洞前面的灌木丛中,来到了太极阴晕前。 月光下,光秃秃的太极阴晕上,五色土环依旧排列整齐,清晰可辨,盖因大地磁场之故,不会因土壤掘散而改变其有序的色环。 “月下孤魂何徘徊?灵古洞前故人来。青田遗梦六百载,世间谈笑一挥间。谁信高洁朱门里,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无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吴楚山人月下负手而立,轻轻的低声吟道。 “山人叔叔,我们从那儿开始挖?”寒生手握着铁锄问道。 吴楚山人思索着说道:“我听王婆婆说过,太极阴晕的外围埋葬了吴道明和无名师太以及台湾来的那些人,这边则是我与朱医生一起亲手埋葬的朱彪和沈菜花,我们就不要去再惊动他们了。寒生,你可直接在太极阴晕的中央开挖,黄老爷子是直立下葬的,占据的范围不大,注意别伤到老人家。” 寒生按照山人手指的位置,举起锄头刨了下去。 太极阴晕里的土质干燥松软,挖掘起来较为轻松,寒生小心翼翼的刨着,其余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紧张的注视着墓坑里。 “妈妈……”沈才华不知何时睡醒了,小鼻子不停地翕动着,发出了轻轻的呼唤声。 兰儿紧紧地搂住小才华,爱怜的望着他。 “深浅应该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黄老爷子的尸身呢?”吴楚山人望着逐渐深下去的墓穴,有些疑惑的说道。 “尸体会不会已经腐烂了?”冯生眼睛盯着墓穴道。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说道:“太极阴晕乃是承载天地之灵气的龙穴,肉身在其磁场的护佑下,绝对是不会腐烂的,而且面目应该仍旧是栩栩如生,就像熟睡了一般。” “有了。”寒生惊呼了一声,扔下了锄头,直接用手轻轻的刨起土来。 月光下,阴晕的深处白光闪动,随着扒去四周围的土粒,竟然露出了一个光秃秃的头盖骨……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忙叫寒生继续往下扒着。 不多时,一具双腿盘着的完整白森森的骷髅渐渐的裸露出来,在清凉的月光下默默地打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