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碑》 第一章 U·K·C3.5米 <er top">一 新太平洋石油,是和新太平洋商会、新太平洋银行等组成新太平洋联合会中一环的公司。 她的总部设在东京的八重洲路口,占据着一幢11层高楼的5至11层。 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话打给了位于11层的社长秘书室,时间是10月1日的下午2时30分。当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对接线员说:“请接社长办公室。”接线员就如往常一样把那个电话转到了秘书室。 来接电话的是一名秘书,名叫远藤幸子。 “您好,这里是社长秘书室。” 幸子用轻柔而熟练老到的语调应答。 旁边,一台电报交换机,正“咔咔”作响。 “我有事情找你们社长。”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因为社长现在正前往,您有什么事情请告诉我吧。” 幸子职业性地回答着,心想对方的声音很年轻,应该不会是很要紧的一件事吧。 “你算是社长的什么人?” 对方的声音像是发怒了。 “我是秘书室的远藤幸子,您是?” 幸子一只手翻开备忘录,又捏起一支圆珠笔正要记。然而,对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却说:“有件事务必请你转告你们社长。” “要是重要事情的话,我一定会转达。” “是重要的事情吗?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请您说说您的事情。” “叫什么洋平号的巨型油轮,是归你们家公司的吧?” “是的。” “现在,那个洋平号应该在沙特装了石油后正在回来的路上,对吧?” “那艘船怎么样了呢?”幸子一脸迷惑,再问了一遍。 一般打到社长室的电话内容来说是不定的。大部分是生意上的电话,但是,这个电话并不像。 “最好去确认一下吧!”男子大声嚷道。幸子感觉好像要被那种气势吞噬一样,赶紧放下话筒,向室长棚桥询问:“你知道洋平号的日程吗?” 棚桥摇晃着肥大的身子,把彪转向幸子:“知道啊,怎么?” “刚才来电话说,需要确认一下:洋平号是否在沙特装载了石油后,正在返航路上。” “打电话来的是谁?” “是个青年男子,不过没有说名字。说是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给确认一下。” “为什么会想知道那种事啊!”棚桥一边斜着头,一边看了看桌子上的日程表,“洋平号,9月27日,在拉斯塔努拉装油完毕后出港。预定于10月12日到达九州的喜人基地。” 幸子此时已经再次拿起话筒,边听棚桥室长念着,边转告那个男子。 “知道了。”男子在电话的那头说,“那么,从现在起我所说的,希望你务必告诉社长。就在今天!” “是什么事呢?” “我在洋平号上装了炸弹,马上就会爆炸的!” “什么?”幸子不禁尖叫了起来。那声音之尖竟引得在房间里的十余名社员都把目光一齐向她投去。 “你还是先把我所说的话在今天之内告诉你们社长比较好。告诉他我已经在洋平号上安装了炸弹,不久就会爆炸了。这么讲就可以了。明天上午,我会再和你们联络的。” “我说,喂喂,喂!喂——”幸子惊慌失措地呼叫着,但是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她放下话筒,面无血色地对着棚桥一边不住地喘着气,一边说:“电话里那个男的,说他在洋平号上安了炸弹,马上就会爆炸。” “炸弹?”棚桥叫了起来,倏地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不过很快,他神情又镇定了下来。说:“那个家伙,恐怕是在搞恶作剧吧。” “可是,我只觉得他口气十分认真。” “可是你怎么不好好考虑一下呢?巨型油轮是在日本和波斯湾之间作不间断往返航行的。因此,应当是无法在航行途中安装炸弹的。而且炸弹也许是定时炸弹吧,要说可设置12个小时以上的定时装置,现在不是还没有吗?洋平号可是从日本出发后航行了20天以上,再从拉斯塔努拉出港也都过了5天。要是安装定时炸弹的话,他又怎么能引爆?”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像是恶作剧。”幸子仍然是面色苍白。 “那么好吧。先给警察署打个电话过去吧。因为就算是恶作剧,也是不法行为。” 20分钟过后,警视厅的搜查一课的十津川警部和部下龟井联络好之后就赶了过来。 “我想是恶作剧,不过……”棚桥一面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一面对十津川说。这位肥胖身材的棚桥是那种即便已是深秋的天气,他还会说暑气还没消散的人,经常会出汗。 十津川转而看着远藤幸子,问道:“接电话的人是你吧?” “是的。” “你也觉得这会是恶作剧吗?” “不。” “那你为什么又会觉得这不是恶作剧呢?”十津川微笑着看着幸子。大概是因为他对于像她那种理智的职业女性也会相信那种所谓的直觉而很感兴趣吧。 幸子一下子回答不上来,她欲言又止地说道:“要是只搞恶作剧,使用恐吓、威胁这种手段,这也显得太过份了吧。而且电话里的那个人,可以说好像是别的都不在乎,只顾嚷嚷着他安装了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这些话。因此我才——” “原来如此。另外,那个男的还说了些什么没有。” “他还说明天上午还会打电话过来。” “他打算提什么要求呢?”十津川自己嘟嚷了一下,又把视线移到了棚桥室长身上,问道,“你能给我讲讲洋平号的一些情况吗?” “这好办,”棚桥从办公室抽屉里取出一部很厚的公司年鉴,摆放到十津川面前。 “本公司拥有五艘大型油轮,而洋平号只是其中的一艘。”棚桥一边说,一边翻开到印有洋平号彩色照片的那一页。 “请看这里,它是一艘30万吨的大船。一般叫做巨型油轮,而我们管它叫。” “那么船万一爆炸,会导致什么后果?” “如果是空船的情形下,仅仅是船沉掉而已。但是,要是载满了石油在返航途中爆炸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特别是,如果在马六甲海峡爆炸的话,那可真要完蛋了。” “你那么一说,我倒还记得以前日本的油轮在马六甲海峡触礁后,确实曾引起过国际问题哦。” “那是一艘比洋平号小一点的23万吨的油轮。万一洋平号在马六甲海峡又引起爆炸事故,让石油流出来的话,那可就一定会引起国际问题的。不仅要被人索取赔偿金,而且今后油轮通过马六甲海峡的时候,大概还会受到严格的管制。” “洋平号通过马六甲的日期是哪一天?” “从今天早上船长发来的联络记录来看,说是两天以后,也就是10月3日的早上,这是预定进入马六甲海峡的时刻。警部先生!” “什么事?” “你觉得这不过是个恶作剧吗?” “到底怎样这说不准。不过已经知道的是,电话是真的打了,洋平号一旦进入马六甲海峡之后,就无法再补救了。仅仅这些而已。” 棚桥一面擦着汗点头,一面起身站了起来。 <er h3">二 那时候,全长347米的巨大的洋平号,船身里满满地装着37万立方米的石油,以16海里每小时的航速在印度洋上朝马六甲海峡驶去。 由于时差的缘故,热带地区的太阳还高照在洋平号的正上方。 操纵着比那高层大厦还庞大的油轮航行的不过是33名船员。这因为船的各个部分的自动化程度都已相当地先进。如今,6200海里的航海已不再是冒险。印度洋的海浪虽然很汹涌,但只要是在这艘巨型油轮上,几乎就感觉不到什么摇晃。如果说以前的火车司机是困在燃油的异味和引擎的骚音中工作的话,那么在这艘洋平号上,船员只需在清洁的控制室里监视着仪表就可以了。因为全部的工作只待人一揿按钮,机器就会帮人去完成。即使在船行中,自动掌舵仪也会不断地修正航线。 船员分散在七层楼高的船桥各层。由于除了就餐时间大家会在食堂集合以外,其他的时间大家都分散在各自负责的区域,所以即使在船上走来走去,几乎也不会遇见人,船员每人都分配有一个宾馆式的三室套房。因为聚不到一起谈话,甚至有船员患上神经衰弱症。 如果自动化程度更先进一些,是可以减员到33人以下的。但据说这已经是极限了。主要的原因在于人们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如果再减下去,人还能够忍受这种寂寞感吗? 说到值班,船桥的最上层两个人和引擎室里的两个人共四个人,这就足以让这艘巨型油轮航行起来。其余的人则可以随便地休息。 因为从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总部打来一个无线电话,说船上也许安放了定时炸弹。吉泽船长立即把中西一等航海士叫了过来。吉泽船长现年52岁,战争中曾在驱逐舰上服过役。在南太平洋上驱逐舰被击沉后,漂游了一天一夜。因此,他对这个从公司总部打来的无线电话并不显得怎么惊恐。 “你怎么认为呢?”吉泽问了问39岁的中西。虽说他只有39岁,却是位和海打了15年交道的男人。 “我想很可能是个恶作剧。”一等航海士中西转过刮得干干净净的络腮脸,回答道。 “理由呢?” “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炸弹,但如果要安装的话,大概是定时炸弹吧。难道从日本靠电波引爆炸弹?这我想不会。隔了那么远,我想不大可能。由此看来,大概是普通的定时装置。但要说有12小时以上的定时装置的话,这还有点难以置信。” “公司总部也是那么说的。因此,我也觉得大概是恶作剧。但是,这艘船里载着37万立方米的石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请你代我告诉大家,把船舱里面检查一遍,辛苦你们了。” “反正大家正是无聊透顶了。说不定有点事干反而会高兴起来。”一等航海士中西露着白色的牙齿。咧着嘴笑了起来。他一走出去,吉泽自己也站了起来,开始检查起舰长室来。 在一个大玻璃柜里,并排摆放着一些小木偶。这是他的收藏品。如果没有一点什么可以用来散散心的爱好的话,是无法忍受这种单调乏味的航海生活的。 那个玻璃柜也翻开来看过了。此外,办公桌的抽屉、沙发的靠背后面,碎纸篓、床底也都检查了一遍。 但是,无论哪里也找不到炸弹模样的东西。 大约过了两小时,一等航海士中西回来了。 “船里面到处都找遍了,没有发现炸弹。”中西口齿清晰地报告说。 “大家都辛苦了。果然,还是搞的恶作剧。” “剩下的地方只有油槽了。哪里还没有检查过。” “那里应该不会有问题。”吉泽说。 “算了,你请坐吧。”吉泽对中西吩咐说。他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中西一支香烟后,说道:“犯人如果要安装炸弹的话,是没法在船停泊在九州的喜入基地之外的时间办到的。因为在沙特拉斯塔努拉装填石油的过程中,不仅我们在场,对方的军队也在执行警戒。而且从九州到拉斯塔努拉航行途中,油槽在清洗干净之后也检查过。如果在油槽里安放炸弹的话,那个时候就应该发现了。” “有道理。”一等航海士中西微笑着认可说。 油轮在航海中是必须清洗油槽的。喷射高压水后,原来在油槽上牢牢粘着的油就冲洗了下来。的确是,如果油槽里安装了炸弹的话,那个时候是可能发现的。 船长吉泽在无线电收发室里呼叫道:“请立即给我连接公司总部。船内所有的地方都检查过了,报告上来说没有发现炸弹。” 打完这个船上电话后,吉泽对一等航海士说道:“世界上还真有打这种不负责的,搞恶作剧的电话的家伙。” “是啊。” “现在我突然想去吹吹海风。怎么样,和我一起到甲板上去看看大海吧!” <er h3">三 第二天,上午9时。十津川警部已经来到了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秘书室里。 他属下的刑事们昨天不仅在收到恐吓电话的听简里安装了录音装置,而且还请电话局帮助查询电话的来源。然而房间里并没什么紧张的气氛。因为昨天从公司里的洋平号发来的报告里说,没有发现炸弹。 因此,之后要做的事情就集中到逮捕那个打恶作剧电话的家伙上面来了。 准备工作刚布置好,十津川对远藤幸子说:“如果有昨天那个男的打电话来,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幸子虽点头应声说:“是。”但还是忍不住叫道,“警部先生。” “什么事?” “当真是个恶作剧吗?” “你还认为不是恶作剧吗?”十津川觉得有点意思,看着她说。 “是的。” “为什么呢?洋平号已经回复说没有炸弹了,已经这样子了,你怎么还认为不是恶作剧呢?” “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真是有趣,你说说看为什么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电话里那个男的声音。” “觉得不像是打恶作剧电话的人?” “是的。” “昨天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是的。不过,只是有点那种感觉而已。” “可能有时候,女性的直觉是可以出人意料地看透事情的真相。”十津川正说着的时候,幸子面前的电话响了。 幸子略微看了看十津川,就被他催促着接起了电话。 “这里是社长秘书室。”幸子用比平时略高一点的声音回答。一想到就要作个了断了,可能心情格外地亢奋。 “替我转告过社长了吗?”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在问。是昨天那名男子的声音。 十津川的脸显得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也不能断定那是不是个恶作剧电话。 “是的。”幸子回答说。 “社长相信吗?” “社长认为很可能你在打恶作剧电话。” “这决不是恶作剧电话。” “但是,你真的在洋平号上安装了炸弹吗?” “的确是的。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洋平号就会在驶入马六甲海峡之后爆炸。那满满的石油要是燃烧起来的话,可是不知道会烧到哪一天去了噢。” “但是,洋平号上……” “是和洋平号用无线电联络过,让他们检查过了船舱吧?” “报告回复说没有炸弹。” “你以为会装在那么容易找着的地方吗?”那男子在电话的那头,发出轻轻的狞笑声。 “要是你真的安放了炸弹的话,你的目的是什么呢?”幸子沉着地说。 “这还用说,目的就是为了钱。”男子说道。 “告诉你们社长,让他准备好100万美元。最好都是面值100美元的纸钞。我一收到那100万美元,就会告诉你们炸弹装在什么地方。立即给我准备100万美元,之后我会再来电话联系的。” “喂,喂——” 幸子呼叫了几声,但已经无济于事。因为对方已经很粗鲁地挂断了电话。 “只知道是从淀桥电话局所管辖的公用电话。”十津川属下的刑事把来自电话局的调查结果转达给他。 十津川默默地点了点头,把录音机倒带后又听了一遍,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的声音。虽然语气有点粗鲁,但却不显得自卑,好像还相当有修养。 “你怎么看?”十津川抬头看着棚桥室长。棚桥给烟斗点上火后,笑着说道:“无论怎么想,也觉得不过是个恶作剧而已。报告也送过来说了,洋平号上船舱的每一个角落都搜遍了,也没有发现炸弹。我想哪里也不会有这样的傻瓜,别人一威胁,就这么轻易地付钱的吧?” “你不是说过,油轮上有人安装过炸弹的吗?” “你搞错了,以前不是油轮。有人是要炸公司里的连锁加油站。要说有什么不同,那次是索要500万日元。” 那的确是真的,在名古屋很快就把犯人抓住了。犯人是名大学生。但从一开始他并没有要炸掉加油站的意图。 “可是,我觉得还不能肯定他是在说谎。” “为什么呢?” “是直觉吧。而且我留意到他说过要我们准备美元。要是通常的情况下,只不过要日元罢了。而他的话中却特意提出要100万美元。所以感觉这不单单是个恶作剧。” “但是,警部先生。打电话的男子所说的话如果是事实的话,那么大概会在船的什么地方安装那种炸弹呢?” “外部人员能在洋平号上安装炸弹吗?” “要是能够的话,船长也说过了,只有在九州的喜人基地里停泊的那段时间里。因为到沙特的拉斯塔努拉,都是不间断航行。要在航行中安装,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拉斯塔努拉装填石油的期间能够安装炸弹吗?” “这很难办啊,因为从中东战争以来,那边的警备就很严格了。在石油基地,要是有可疑的人走近,马上就会道射杀的。而且从这里出航的时候,会在哪个地方装油是不知道的。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波斯湾里的油船是十分拥挤的。如果锚位满了,那么当然会往有锚位的地方移动。就拿洋平号来说吧。最开始是预定在伊朗的卡谷,但在航途中却变更到了沙特的拉斯塔努拉。因此,自然是不可能在那守候。”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犯人必定是在九州的喜人基地安装的炸弹。”如果安装了的话。 “这倒是,不过,我认为那也不可能。”棚桥室长充满自信地说。 十津川注视着墙壁上挂着的世界地图。 “为什么呢?就因为船上没有发现炸弹吗?” “是指没法想像有12个小时以上的定时装置吗?” “是的。” “但是,12个小时以上的定时装置并非是制作不出的。如果花些工夫的话,我认为48小时,或者任意天数的定时装置都是可以制作出来的哦。” “那些我知道。但是电话中,那个男子只说进入马六甲海峡之后会爆炸。” “的确是那么说的不错。” “由于要到返航途中的马六甲海峡制造爆炸,犯人就必须在喜入基地的洋平号上安装炸弹的时候,设置好返航途中在马六甲海峡爆炸的时间。” “那理应如此。至少可以大致算算。” “是的,到波斯湾约16天,装填石油约24个小时,然后,如果加上返航时到马六甲海峡预计的天数,的确是可以算出天数来的。但是,警部先生,我刚才也说过了,波斯湾里,世界各国来的油轮是很拥挤的。十几艘油轮在海上等候的情况是家常便饭。这样一来,到了那边以后,要等到哪一天,这里应当是无法预知的。这一次,洋平号虽然比较幸运,只等了两天,但是僚船八重洲号却等了六天的时间。另外一方面在马六甲海峡,顺利时一天就可以通过。这样一来,犯人要在返航时在马六甲海峡制造爆炸,不是就不可能了吗?” “原来如此。”十津川首肯了一下。 正如棚桥室长所说的,抵达波斯湾以后,由于所需的天数是不确定的,要设置在马六甲海峡爆炸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这样看来,那个家伙的话中所谓的马六甲海峡的爆炸恐怕是胡说八道,故弄玄虚的威胁罢了。 但是,那家伙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那种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er h3">四 那名男子打来第三次电话是在那天的午后2时。 这次,由棚桥室长来代替远藤幸子接电话。 “你说的话,我已经都明白了。不过是个无端威胁的恶作剧电话罢了。”棚桥毫不客气地指责说。 “你说什么呐?”男子的声音变得狰狞了起来。 棚桥故意咳嗽了一声后说道:“你的话一定是假话。” “那么你们是说,你们觉得没有必要支付100万美元了?” “对于恶作剧电话,是不会扔一分钱的。如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进入马六甲海峡之后,怎么制造爆炸呢?你先说说那办法看看。是从这里发送电波吗?难道你认为能够用电波炸掉离这里足有六千海里的洋平号吗?” “呵呵……”那男子忽然好像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难道有什么好笑的吗?” “根本不用想那种愚蠢的办法。” “那么是定时装置?” “是定时装置。”电话的话筒里再次传出那家伙的笑声。 “到了波斯湾以后,在海上等候的天数你又不知道,要爆炸的话,你怎么设置定时装置呢?”棚桥问道,棚桥所考虑的问题,对方也是考虑的。 “那么,你倒是说说看用什么方法能在马六甲海峡把洋平号炸掉呢?要是行得通,给你100万美元也行,可要是行不通,一美元也不能给你。” “那么好吧。但我也只能给你点提示,因为我所安装的炸弹是利用U·K·C的炸弹。” “U·K·C?” “石油公司的人难道也不知道U·K·C吗?”那家伙发出像是嘲弄傻瓜般的笑声。 棚桥一下子慌了神,连声说:“我并不是不知道U·K·C。” “既然知道那就够了。想通了的话,先马上准备100万美元,要用百元美钞,现在是下午2时15分,去银行应该还来得及。明天上午,再和你们联系。” “利用U·K·C是怎么一回事?” “那种事情,你自己去想想看吧。我可不想被侦察到,我挂了。” “挂掉了。”棚桥就那么手拿着话筒,朝十津川耸一耸肩说。 侦察还是没奏效。勉强捕捉到的方位只不过是世田谷电话局管辖下的公用电话。对方换了一个和原来不同的地方打电话过来。 十津川一脸不高兴地问棚桥:“那个家伙说的U·K·C是什么意思?” 棚桥略微想了想后说:“与其让我说,不如请专家来解释一下可能会更好些。”于是他用公司内线电话把一位名叫松木的油槽船部的部长叫了过来。 松木,男,曾作为大型油轮的船长航行过多年,个子不高但身体却很壮实,现年53岁。 松木对十津川的问题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所谓的U·K·C是指Under Keel Cleerance的意思。” “也就是说船底下面的空隙吗?” “是这样的。这U·K·C之所以会突然成为一个问题,是因为在马六甲海峡,日本的油轮触礁后,流出来的油把海水给污染了。那个海峡,你看看就会明白,与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这三个国家都有关系。这三个国家中,印度尼西亚态度最为强硬,日本油轮发生事故的时候,甚至要求排斥日本的油轮于马六甲海峡之外。于是,日本政府和海运界仓促地和这三个国家协商,结果达成了一项决议,也就是所谓的U·K·C规定。马六甲海峡不仅宽度狭窄,而且是个很浅的海峡。由于吃水深的巨型油轮通过时是很危险的。所以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都要求从海底到船底的间隙必须在4米以上,新加坡则要求是2米,而我们国家主张两米就足够安全了,由于彼此之间存有差异,最后决议中规定U·K·C为3.5米。” “也就是说,满载石油后,吃水过深的油轮应当是禁止通行的!” “对的。据说U·K·C在少于3,5米的情况下,必须减少装载石油量,才允许通过马六甲海峡。因为,特别是像洋平号这样巨大的油轮,在满载石油的时候,吃水一定会变得很深。” “船开过去的情况下,由于油槽是空的,吃水浅,所以空隙还算高。但是开回来可就成问题了。” “没错。”松木点了点头。一旁的棚桥顿时脸色就变了,棚桥忧心忡忡看着十津川说:“电话里犯人的意思莫非——” “正是如此。我想那个家伙的意图正是洋平号船底到马六甲海峡海底的空隙。大概也就是说,炸弹已经设置成当空隙变成几米以下时就会爆炸。而在吃水浅的地方开过去,即使经过马六甲海峡,也不会爆炸。” <er h3">五 十津川的话音刚落,整个秘书室顿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中。大家好像生怕发出什么声音似的,都不再作声,只是私下里面面相觑,这时—— “真是混蛋!”突然间,棚桥叫了起来,“37万吨级的洋平号,在马六甲海峡一旦发生爆炸事故,你们能想像得出会怎样吗?” “会怎么样呢?”十津川语气沉着地反问。 棚桥看了看松本,松本冷静说道:“这肯定和马六甲海峡触礁一样,洋平号大约也要烧个一个月吧。我想这段时间,马六甲海峡就只好这么封闭了。比起那一时的损失来,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三国摆出强硬态度来可就是大问题了。很可能会永远禁止巨型油轮的通航。” “如果那样的话,日本所有的巨型油轮会怎么办呢?” “大概只好从巴厘岛东面的龙目海峡通过了。那样的话,航行的天数就会增加三天。根据我计算过的结果,不能从马六甲海峡通过的结果应该会导致整个石油行业每年高达约240亿日元的损失。当然,也会相应地引起石油制品的涨价。因此,无论如何也必须确保马六甲海峡的通航权。” “那么关于马六甲海峡的详细资料齐全吗?” “有关马六甲海峡的情况,只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它全长约有800千来,最狭窄的地段约有4千米。据说最浅的地方的水深仅仅21米,但确切的数字并不十分清楚。” “但是,我曾经看到书上写过,马六甲海峡是日本的生命线噢。关于马六甲海峡竟然没有详细的数据真是让人吃惊。” “事实上是因为没有办法做到。1974年的S号的触礁据说是因为碰上了航海图上没有标出的暗礁。于是提出了一个由日本筹集资金,沿岸三国给予协助来绘制马六甲正确的航道的计划。但是尚未付诸实施。” “水深仅仅21米可真是个问题啊。” “而且好像有两个地方,我指21米深的地方。那个地段还是海峡里最狭窄的地段。” “原来如此,那么洋平号的吃水是多少米呢?” “满载石油的情形下是18米。” “请等一下。”十津川瞪直眼睛,看着松本说:“要是吃水是18米的话,马六甲海峡最浅的地段大约水深21米,那么U·K·C就是3米了,不是到了3.5米以下了吗?” “嗯,是的。” “既然那样,岂不是明显违反了规定?” “是的,但是像洋平号这样的大型油轮的情形,要让它吃水少一米,就必须减少装填大约一万五千吨的石油。” “但是你们也应该有义务遵守规定吧?” “是的,因此,在通过水深21米的地段的时候,我们要等候满潮时机,这由船长来下达指示。因为满潮好歹也算确保了U·K·C有3.5米。” 就好像在走钢丝一样。十津川十分吃惊,号称日本生命线的运油航线竟然是如此的危险,真是让人震惊。但毕竟这种事情不去尝试一下是不会有体会的。 “洋平号那样的巨型油轮制造的坚固程度怎么样呢?”十津川向松本部长问道。 “你的问题问得不太明确。”松本说,“因为装载的货物是具有危险性的石油噢,设计可是作了充分的防范危险的考虑的哦。” “但是,我总是觉得那些油轮一触礁或者一碰撞就很容易地发生石油泄漏。那些船底的构造是怎样的呢?为了防止危险发生,而制造了双层底壳吗?” “不是的,油轮的船底是单层底结构,双层底壳只有引擎室那一部分。” “为什么不全部做成双层结构的呢?”十津川这么一问,松本就摇摇头说:“请你想想油轮的用途。特别是大型油轮。油轮的目的就是把大量的石油进行快速、安全的运输。假设整个船都做成双层结构的话,就会过重而没有经济性可言了。但是,我们说设计了间壁隔层,把油槽分成了好几个,即使其中一个破损,也能够顾及其他的油槽而不至于泄漏出来。” “即使在船底发生爆炸或者发生火灾什么的,这种间壁也能起作用吗?” “也许并不那么有效。因为发生火灾什么的话,装载的石油一旦燃烧起来,剧烈燃烧的高温连钢铁也会熔化。其他的油槽里的油如果发生泄漏,也会引燃起来。” “洋平号分成几个油槽呢?” “纵向看分左右,以及中心三个部分。按使用间壁横向分成5个,所以洋平号应当分成了15个油槽。” “很少啊。” “因为越是少就越是经济。” “可是,就安全性来说,油槽的数量越多,安全性就应当越高吧?” “是那么回事。但是,油轮可是根据经济法则运动的工具。” “难道就没有为了保证安全的规定吗?我是问关于油轮的结构方面的。” “也就是说,要是可以自行决定的话,间壁做得越少应当说是越经济?” “只要没有人去安什么炸弹,现在的洋平号是有足够的强度的。”松本好像有些恼火似的喊了起来。 默默地听着两个人谈话的棚桥,这时候插了句:“警部先生你当真认定犯人安装了炸弹?” “还是把它当作是真的事实可能比较好。”十津川回答说,“炸弹要是安装在船底,无论船里怎么搜应该也是找不到的。那个炸弹上面事先安装了电波的发射装置,向海底发射电波,碰到海底就反射回来。也就是说,只要事先设置成那段时间在零点几几秒以下时,就会触发起爆装置。这应该是可能的。而且从松本先生刚才的话中我们也知道,油轮的船底是单层夹板的结构,由于比较的脆弱,因而也可以说犯人很有理由在那里安装炸弹。” “畜生!”棚桥骂了句脏话,“洋平号,明天早上就要进入马六甲海峡了,进入海峡之后再想改变方向,大致就不可能了。” “那么,等到查清事情之前先推迟进入马六甲海峡怎么样?” “可是,那个男的如果是说的谎话呢?” “没有办法了,还是联络洋平号吧。让他们减速航行,可是,洋平号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不管怎么说,那可是装着37万立方米的石油啊。” “那些,只好由那个家伙来告诉我们了。” <er h3">六 印度洋上的洋平号收到将速度从现在的16节降到10节的指令。另外,如果电话里那个家伙的话是事实,那么这就不是秘书室室长所能处理得了的。年仅55岁的年轻的若宫社长,一接到向他报告这个情况的电话,立即驱车急驶回来。正值年富力强的他,是个实干派。 十津川将事态说明了一下。 若宫默默地听完之后,说道:“如果说我做点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话,我将很乐意去做,无论什么都行。” “我想让社长您务必协助我们。”十津川说。 若宫屏气定神地听他讲下去。 “明天上午,再有电话打来。我们想让您来接那个电话,您作为社长来接电话的话,我想犯人也会更加相信您一些。目前,我们只想从犯人那里问出事实真相来。” “然后,您是说要我们按照要求支付100万美元吗?” “如果您能那样做的话,那真是谢谢您了,我很高兴能有一天逮捕犯人归案。” “为什么必须支付那么大的一笔钱呢?” “为了洋平号的安全着想,也为了能抓住犯人。” “不付钱就不能抓捕犯人了吗?” “您有三种可以采取的方案。” “是什么?” “第一,把犯人的话仅仅当成是恶作剧来看,指示洋平号通过马六甲海峡。” “那也太危险了。” “第二,让船迂回到龙目海峡,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必要给犯人100万美元。” “龙目海峡?” “不过,从龙目海峡通过是否绝对地安全就不清楚了。” “为什么呢?那个海峡即使是浅水区水深应该也有个七八十米吧,空隙应该是足够了。” “可是,空隙到多少的时候,会发生爆炸这一点可不知道。要是在龙目海峡有尚未发现的暗礁,洋平号会不会爆炸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你说怎么办才好呢?”若宫社长紧锁着眉头,注视着十津川。棚桥则忧心忡忡地注视着社长。 十津川思考着,不经意地把视线移到了电话机上。 “一时还没令人满意的办法,还是只好应犯人的要求交易。” “你是说给他100万美元吗?” “我们一定会再夺回来的。像洋平号这样的巨型油轮要是爆炸了,那种情况下的损失,请您考虑一下。” “令人头痛啊。”若宫抱起胳膊,陷入了沉思。若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松开手叫了一声:“棚桥君。” “既然是炸弹安装在船底,那么叫船员他们在印度洋上停船,难道不能把炸弹给拆掉吗?” 棚桥室长“啊”地叫了一声,很是不解地摇了摇头。 而是十津川来代为回答说:“总之,这大概办不到。” “为什么呢?” “第一,因为不知道那炸弹是什么样的装置,如果笨手笨脚地去拆,万一爆炸了怎么办?再说,那洋平号上配备有潜水工具吗?” “不,没有。” “那样的话,可就无法作业了。装满石油之后,吃水照理说是船下沉了18米。在18米的深度下,你说必须把炸弹拆除而只靠自由潜水那种作业是不可能完成的。” “无论如何也只能和犯人交易吗?”若宫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 “希望您能协助。” “可是,你说,你对我们大家说说看,安装在船底的炸弹怎样才能够解决呢?就算可以解决,你认为犯人拿到100万美元之后会告诉我们解决的方法吗?万一给了他100万美元之后,我们却被告知没有办法解决,那时候如何是好?” “犯人应该有某个解决的方法,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不会来索要100万美元了。”十津川说。 若宫把身体深陷在沙发中,像是很难下决心的样子。闭着眼睛沉思了起来。忽然,他张开眼来,语气很干脆地说了起来:“没办法了。就按你说的,接受犯人的要求吧。但是,你们可务必为我们再夺回那100万美元啊!” “我们保证全力以赴。那么接下来,能够准备好100万美元吗?” “我们公司因为海外贸易比较多,到明天上午,应该能够筹齐。” <er h3">七 第二天,也就是10月3日的上午10时,一个装有一万张百元美钞的行李箱放在了社长室的办公桌上。 上午11时,犯人的电话打来了。 若宫提起话筒,沉着应答道:“我是社长若宫。” “那,那真是,”那家伙好像很开心地说:“既然劳驾社长您亲自出面,总算是肯认真地考虑我说的话了吧。100万美元准备好吗?” “准备好了。” “那么拿着那些钱到印度尼西亚银行东京支行去。” “怎么是印度尼西亚银行呢?” “没错,然后把100万美元存入巴厘岛上的登巴萨市内的葛甲马答大街上的阿萨姆商会。再重复一遍,请笔录一下,是巴厘岛登巴萨市葛甲马答大街。阿萨姆商会是家在印度尼西亚银行登巴萨支行拥有账户的公司,汇款人不写新太平洋公司,最好署个人名。接下来,我把这个人名报一下。东京市新宿区左门街4号XX地址太田坦卓也。如果按我说的办,洋平号就能安然无恙地通过马六甲海峡。” “当真洋平号能够安全地通过马六甲海峡吗?” “我们可是那么约定好了噢。” “但是,我们还不能相信你。我们还是担心你在船的底壳外面安装炸弹。” “你指什么?” “不管我们用什么办法,要将那个炸弹在海上拆除是办不到。如果我们汇给你100万美元,到头来你却说什么无能为力的话,那该怎么办?这可就和绑架案一样,你把洋平号上37万立方米的石油和33名船员当成人质,如果不能换回他们的安全,这100万美元赎金可不能付给你。” “那么好吧。”那家伙说。 正在听的十津川总算有点放心了。 因为对方作出的让步出奇地干脆。 为什么会这样呢?十津川正在左思右想的时候,犯人又接着讲了起来:“正如你所说的,炸弹是安装在船的底壳外面的。” “果然如此。” “在炸弹上我置入了电波发射装置,以每分钟发射一次的频率发射电波。如果那个电波的往返时间在一定的时间以内,就会触发起爆装置。也就是说,如果一旦U·K·C过时的话,就会引起爆炸。洋平号如果装满37万立方米的石油进入马六甲海峡,炸弹一定会爆炸的。” “那要怎么做才能防止爆炸呢?” “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洋平号一旦安然无恙地通过马六甲海峡,就要按我的要求汇过去100万美元,看到那边收到那笔钱,这样你们就没事了。”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先说防止爆炸的方法吧。” “炸弹安装在距离船首20米的船底。” “是20米么?” “洋平号上应该装有无线电发射装置吧。” “当然安装了。” “把电波调节到150Mh2,把电波发送到海水中去,是海中距离船首20米的位置。如果那么做的话,由于组装在炸弹上的电波发射装置受到干扰,就不会触发起爆装置了。那样一来,即使经过马六甲海峡也不会发生爆炸。” “150 Mh2对吧?” “是的,波长可不能搞错哟。” “你是说就靠那种办法就能保证没事了吗?” “我可只要100万美元而已。洋平号一旦通过马六甲海峡,可不要忘了汇100万美元过去噢。” <er h3">八 电话被挂断的同时,龟井刑事火速出发了。他是为了调查犯人所说的在新宿区的左门大街的所谓名叫太田垣卓也的人。 电话的反向侦测这次也没有奏效。若宫社长放下话筒之后,半信半疑地看着十津川。 “你怎么看吧?你觉得犯人讲的是真的么?” “我想不是在撒谎。” “为什么呢?” “因为我还找不出破绽来说那是假话。要是企图炸掉洋平号,先装好炸弹后,大概就不会声张了,也不会打电话过来。而今洋平号就要进入马六甲海峡了。如果爆炸燃烧的话,肯定会造成国际争端的,这绝对错不了。而他却特意来告诉我们那些,可能因为他只想要那100万美元吧。由此看来,我才认为犯人所说的话,不是谎话。” “你能保证是这样么?” 十津川被若宫这么一说,只能苦笑道,“那个判断恐怕是该由身为社长的您来做的吧?是否相信犯人,按照犯人的方法使洋平号通过马六甲海峡,或者是让它迂回到龙目海峡。还有,是不是在某个地方卸掉些石油让吃水深变浅一些,或是下别的什么样的命令。这些恐怕都是应该由您来判断决定的吧?” “知道了。棚桥君,你先赶紧联络洋平号。” “要做什么呢?”棚桥眨了眨眼睛。 “都到这时候,难道还不下决心吗?按照犯人告诉我们的办法去做!” 棚桥飞跑出去之后,若宫竟也一脸落魄地望着窗外。十津川朝着他的背影问道:“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印度尼西亚有贸易吗?” 若宫回过头来说:“我的公司也买印度尼西亚的石油。而且,新太平洋商社和印度尼西亚还有贸易往来。” “所谓的登巴萨市内和阿萨姆商会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没有啊,完全没有。” “那么所说的大田垣卓也这个名字呢?” “也没有。”若宫左右摇了摇头。 棚桥回来了。 “和洋平号上的吉泽船长联络过了。” “船长说什么了没有。” “5小时之后,就将进入马六甲海峡了。他们应该会用犯人所说的办法通过的。” “预定用多长的时间通过马六甲海峡呢?” “船长说大概花费28小时。” “还是什么事都别发生才好。”就连若宫社长也已是一副面无血色的面孔。 赶到了新宿左门大街的龟井刑事给十津川打来了电话。 “左门大街,相符的住址和人都不存在。”龟井刑事用略带东北口音的声音报告道。 由于和预计的情形一样,十津川并没有特别的失望。 “果然还是没有人。”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接下来怎么办呢?” “犯人完全是胡说八道。我看根本就没有新宿区左门大街。有劳你辛苦一趟了,能否给我打探一下左门大街一带的情况?从二十五六岁到三十岁左右的男性中和印度尼西亚有某种关系的都找出来。虽然我说的可能过于含糊了一些,但还是请您帮我把那样的人查出来。”十津川指示说。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虽然这是项有些含糊的工作,但是对绰号叫“龟先生”具有东北人特有的坚持到底的性格的龟井刑事来说,他或许会有些什么发现。 十津川回了警视厅一趟。事态不到洋平号通过马六甲海峡那一刻也许不会再起波澜。这个案件,报纸上还没有登载。警方虽然有点压制这个案件,但更主要的是因为这个案件和若宫社长说的一样,很像是绑架案件。 当地时间10月4日上午6时20分,洋平号一面往右遥望着芮梅答暗岛尖端,一面驶入了马六甲海峡。然后要历时约28个小时,到新加坡海上才走出马六甲海峡。说到紧张,与其说是洋平号上的全体船员,倒不如说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总部的若宫社长他们才对,若宫、棚桥等人把总部的11层总公司的社长室挤得像个罐头一样,时时刻刻倾听着从洋平号发来的无线电联络信号。 随着离新加坡海越来越近,马六甲海峡也越来越狭窄起来,暗礁也越来越多。社长室里所有的空气都随之越来越紧张而凝重。 到了5日早上,通过巴伐罗礁灯标的消息传了过来。这个灯标是立在新加坡海上岩礁上的灯塔,是由日本援助建造的。 如果从这里过去,不久就通过海峡到达中国南海了。从无线电话里听到了洋平号的吉泽船长的声音在报告:“已经平安抵达中国南海了,没有出现异常情况。” <er h3">九 十津川警部从棚桥室长那里得知洋平号平安通过马六甲海峡之后,再次赶到新太平洋石油公司。 原来若宫社长那愁眉不展的脸,尽管那时是理所当然的,但眼前却明朗了起来。 若宫把十津川领进社长室后边笑边说:“谢谢你给我们做了那么多辛苦的工作。不过,这下子全部解决了。洋平号一抵达鹿儿岛的喜人基地,希望请你派专家去拆除炸弹。如果安装了炸弹的话。” “你那是什么意思?”十津川留意到若宫那副乐观的表情,思忖了一下说。 “我也和洋平号的船长用无线电话谈过了。说什么船底下安装了炸弹什么的,你不觉得这不过是犯人在虚张声势吗?” “但是,洋平号是按照犯人的办法,一面发射150Mh2的电波一面通过马六甲海峡的才对。” “的确是那样做的没错,但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是因为遵从犯人的指示去做的,结果这炸弹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你不是也没搞清楚么?” “我是认为安装了炸弹的。” “既然你那么想,就随你的便。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况,马上就要彻底解决了。这之后,你们警察说起来也不过是抓捕犯人而已了。尽早把犯人缉拿归案吧。” “也就是说,那100万美元你不打算汇往印度尼西亚银行里了?” 十津川这么一问,若宫小声地笑着说:“你真是的。既然洋平号都已经平安通过了马六甲海峡,为什么事到如今还非得听从犯人的要求呢?” “可是,若宫先生!”十津川用很坚决的表情,正视着对方。“你当心到时候犯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的。” “你到底在当心什么呢?”若宫拿起一支雪茄,点上火,不解地看着十津川。 “从打电话的手法来看,犯人决不是个傻瓜。”十津川仍然面色严峻地说道。 “就那点本事,连我也知道。就因为这个家伙威胁新太平洋公司,你才这么说的吧。” “要是那个家伙事先计划让洋平号平安通过马六甲海峡的话,那么他也应该很清楚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也许不会支付这100万美元,因此他既然肯这么轻易地告诉你们通过的办法,则应该还有什么手段才对。” “你怕是太劳累了吧?”若宫笑了起来。“说不定是对方胆子太小,一下子就招架不住了,只好把通过的办法供了出来。我们不是也可以这样认为吗?” “你是说他胆小吗?” “因为我们所显示出来的坚决态度,使犯人胆怯了。比如飞机劫持案件之后,才明白唯有以果断的态度来杜绝这类案件这一条路可走。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吧。我们这次就是以强硬的态度要求犯人,如果他不告诉我们通过马六甲海峡的方法,绝对不会给他那100万美元。结果犯人不是乖乖地招出了方法了么?” “所以不管怎样,你都觉得没有必要再付那100万美元了?” “这还用说。要是我们一遭人恐吓就屈服妥协,轻易地给他100万美元,我们岂不是要被世人所耻笑?而且还不仅仅是这些,我想恐怕还会诱发同类案件的发生,因此我认为没有必要支付那100万美元。” “你还真是过于乐观了。”十津川不安地说道。这时棚桥神色紧张地闯了进来。 “社长,好像还是那个男的,又打电话来了。” 若宫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已经结束了。就给我告诉他,我是不会给他那100万美元的。” “可是对方说想让社长您亲自接电话。” “那你就先给我好好应付一下吧。” “我也一起去听听。”十津川边说边扯住棚桥的胳膊,迈步向秘书室走去。对方的出现,不管怎么说都是让人有些担心的。因为洋平号通过了马六甲海峡之后到现在,如果犯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手中的王牌,就不必特别地担心了,但是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这种情况。 “应付时请小心,不要刺激对方。”十津川嘱咐棚桥说。 棚桥点了点头后,提起了搁在办公桌上的话筒。 “社长有要事在身,不能来接电话了。因此由我来转达你的事情。” “洋平号平安通过了马六甲海峡吗?” “嗯嗯,今天早上9时30分,已经通过了马六甲海峡抵达了中国南海。” “那太好了。当然你们可要记得把100万美元按照我指定的方式汇入印度尼西亚银行东京支行去。要是稍稍耽搁一点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不行,可以说我们从没有过那种打算。” “你说什么?!”犯人突然嚷嚷了起来。 棚桥用另一只手掏出手帕一面擦着头上的汗,一面说:“我是说我们没有打算支付给你100万美元。这是公司的意思。” “你们这位社长不是说好如果我告诉他通过马六甲海峡的办法,他就会支付100万美元的么?” “但是,情况不一样。社长很明确地交待过,我们不会付款的。” “的确,很像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所作所为。”犯人忽然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了起来。 犯人也许在为威胁没能得遥,而有些恼火,不过紧接着,可以听出犯人的口气很快冷静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随便违约还真是你们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家常便饭。我一想到你们很可能会违约,因此事先做好了对策。” “对策?”棚桥看了十津川一眼,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眼中浮现出一丝从未有过的不安的神色。 “不错,是对策。好吧,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马上按我指定的方式汇100万美元。先用电信电话以最快的速度汇过去。只有当我确认那边阿萨姆商会收到100万美元之后,我才会告诉你们洋平号平安归港的方法。” “你在说什么呢?洋平号可已经通过马六甲海峡了。” “这我知道。可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在马六甲海峡炸掉它。也没有打算让新太平洋石油公司遭受什么损失。但是濒临马六甲海峡的马来西亚、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亚可不会甘心吃亏的。” “可是,你不是说过,打算利用U·K·C来引爆安装在船底的炸弹吗?” “炸弹是真家伙没错。” “那么,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说什么安装了电波发射装置不过是随便讲讲玩玩的。根本就没装那玩意。也就是说,在通过马六甲海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利用U·K·C来引爆这么回事。我本打算让你们按照我的要求交出100万美元,等我确认那边收到之后,再告诉你们事实真相的。但是,若宫社长提出要在洋平号平安通过马六甲海峡之后,再付100万美元。可是无论是谁也猜不到,他这个提议真是糟糕透了。因为如果在船通过马六甲海峡之前,我手上若没有王牌,你们是不会愿意支付100万美元的。我之所以会同意是因为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花招正是我想得到的效果” “你在说什么?先讲清楚点!” “洋平号恐怕是照我所说的,一边发射150Mh2的电波,一边通过马六甲海峡的,对吧?” “是的,没错。” 棚桥这么一说,犯人好像很开心地大声笑了起来,然后他说:“这可真令人愉快!好吧,这么说吧,我在安装的炸弹上是安置的定时装置,在那个装置上我设置为一旦接受到150 Mh2的电波,就启动定时装置。” “你说什么?”这次是棚桥大叫了起来,眼镜后面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一丝惊慌失措。 十津川眼神一怔,才意识到,对手果然是个本领非几的家伙。 “很有趣吧。炸弹的定时装置竟然是你们起动的噢。” “你该不会又在说谎吧?” “你的声音是不是在发抖了?要是认为我在说谎,那你们置之不管也行啊。不过,用不多久,洋平号就会在中国南海上爆炸焚烧了。” “你稍等一下,我去和社长商量一下。” “那样的话,一个小时之后,我再打来。到那时,你们可要把话讲明白。” <er h3">十 “真是精妙的反制对策啊。”十津川心想。其实,他觉得这名犯人并不友好,而且其犯罪行为尤感憎恶,但是犯人懂得利用新太平洋石油公司那边的对策,反行其道进行反制,真是精妙的手法。 让新太平洋石油公司自己来启动定时装置的手法,对他们而言,可谓是个极大的讽刺。 但是,强硬的若宫社长还是主张“不履行约定”。他说:“U·K·C什么的说来还有些道理。如果那都是假的,还有什么不是假的?炸弹什么的说不定根本就没装过。仅仅想凭口头上的恐吓,是决不可能给他100万美元的。” “怎么办才好吗?警部先生。”棚桥又是面色苍白地从一旁插嘴问道。 十津川看了一眼手表说:“事情恐怕要由社长来决定。不过要是让我谈谈我的看法的话,我想说,有迹象表明这个犯人已经了解了我们的行动动向。事到如今,都是因为我们拒绝支付100万美元的结果。也就是说,他说我们用150Mh2的电波启动了定时装置,我看还是当真一点比较好。” “那么,你意思是说给他100万美元吗?”若宫仿佛盯着犯人一样地盯着十津川说。 十津川微微抵制了一下那个目光,接着说:“关键在于这艘37万吨的巨型油轮。准确地说是U·K·C(超巨型油轮)。如果装满了石油,那可就不能再冒险了,对不对?” “确实不能冒险。但是一旦按照犯人的要求付款的话,你们警方能为我们再夺回那100万美元吗?” “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真是不可靠的。要知道是把100万美元汇给印度尼西亚哦。按对方说的叫什么阿萨姆的来历不明、从未听说过的商会提走了的话,果真还能再把那笔钱夺回来吗?” “这可不清楚。如今的问题是先接受对方的要求,还是拒绝对方。若是拒绝,我说你可就应该做好洋平号被炸沉的思想准备。” “连你也想恐吓我?”若宫顾不上社长风范,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了起来。十津川只好默默地不再吭声。 刚好过了一个小时,这次是社长室里的电话响了。 若宫就仍是一脸阴沉地提起话筒,语气尖锐地应答道:“我是社长若宫。” “上次是你……这次该轮到你满足我提的要求了!”犯人口气干脆地说。 “你说启动了定时装置,是真的吗?” “是真的。” “什么时候会爆炸呢?再过多久会爆炸呢?” “现在还不会有事,但是,时间也不多了。因此,尽快汇给印度尼西亚银行100万美元吧。” “你在命令我吗?” “你如果讨厌就随您的便了。且不说我被你骗了一次,而且我还再给了你一次机会。如果不肯接受我的要求,那只好让37万吨的油轮沉没了。船上33名海员,现在开始可以先去避难了。我那么说,也是为船员们着想。” “如果支付100万美元,当真能阻止得了爆炸么?” “我会告诉你停止定时装置工作的办法。” “你能守信用吗?” “你已经欺骗过我一次了,现在你没有资格讲那种话。” “但是,你,定时装置不是只限定有12个小时吗?假如我照你说的做了,即使现在付给你100万美元不也是来不及了吗?” “别说那么愚蠢的话。”犯人又“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不过是普通的装置,假如在定时装置上使用一个钟,就会有12个小时,依此类推,使用两个钟就可能设定24个小时,三个的话就是36小时,理论上说,应该是无论多长的时间都能设定出来。就说这么多了,马上先去付100万美元吧。我一得知巴厘岛上的阿萨姆商会收到这笔钱,就会告诉你停止定时装置工作的方法的。要是拒绝我的要求,或是磨磨蹭蹭的话,那么就等着让37万吨的巨型油轮在中国南海沉没吧。” “你!洋平号什么时候爆炸?我只想先知道那个!” “我不会告诉你准确的时刻,但可以告诉你,大致时间,安排是在三天之后。今天是10月5日,算起来在8日,丹派莎露市里的阿萨姆商会的人就会去提取100万美元。这就是日程安排。” “为什么是三天时间?” “你们汇给印度尼西亚银行东京支行那100万美元之后,钱送到巴厘岛上的登巴萨支行要花三天的时间。所以设置的是三天时间。10月8日,阿萨姆商会如果没有取到100万美元的话,我想洋平号也就只有沉没了。” 说到这,电话又挂断了。 <hr /> 注释: 第二章 中国南海 <er top">一 中国南海上的日落非常的瑰丽多彩,与其说是中国南海倒不如说是热带地区的海上日落也许更好些。海平面仿佛被什么染得通红通红的,而云彩的颜色却变成了紫色。接着夜色来临了。在这前后不多时,一轮青白色的明月轻轻地浮起在天空的东隅。 洋平号以正常速度在中国南海上朝日本航行着。连出现了低气压中心也不用管,船很平稳地航行着。 但是船舱里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三天前,通过马六甲海峡的时候,收到了从总部发来的令人震惊的消息。先是有消息说船底被人安装了定时炸弹,然后又来通知说已经解决了。是不是真正地解决了呢?包括船长在内的33名船员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把调节到150Mh2频率的电波发射器放入海中,真的可以肯定定时炸弹的起爆装置就停止工作了吗?或者,这一切原本就都是胡说八道? 吉泽船长把一等航海士叫到了船长室里来。他询问说:“你怎么看这件事?”中西跟吉泽一起在海上差不多工作了10年,他是吉泽最信任不过的人。 “你是说总部讲的那些话吗?”一脸饱经日晒的中西不解地问道。 “我感觉情况不太妙啊!总部那边只说:‘总之往喜人航行就行了。’我问定时炸弹的事情怎么样了,虽说他们嘴上说那件事已全部解决了,但他们回答时的语气却……” “您大概是担心还没得到解决,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我感觉好像总部那边也不是十分清楚。总之,据说总部接到了说船底下安装了定时炸弹的恐吓电话倒是可以肯定。正因为如此,在马六甲海峡的时候,才会吩咐我们去做那件事。但是之后,关于定时炸弹什么的是不是真的有,总部好像也在讨论、怀疑中。这样看来,只有寄希望于那些电话全都是胡说八道的鬼话了。” “要真是胡说八道也就好了。” “你认为船底下到底有没有安装炸弹呢?” “不清楚啊。我想检查一下。能不能把船停下来,找个人潜水下去检查检查?” “恐怕没有潜水工具啊。现在船满满的,吃水大约有18米。我看单凭自由潜水去检查恐怕办不到。” “老家在冲绳的铃江君中学时代就和当渔民的父亲一起捕过鱼,据说潜到20米也不在话下。” “你是说让他去检查一下?” “比起这么担惊害怕地航海,我想那样至少会好一点。如果船底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也就可以安心了,反之如果安装了什么东西的话,可以再重新向总部请示,这样不是也可以吗?” “这样危不危险呢?” “您是指海里吗?” “是啊,我是说海里。铃江君真的有本事自由潜水到船底去吗?”吉泽之所以要确认一下是因为随着船的巨型化和自动化的发展,不会游泳的船员也多了起来。巨大的油轮,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船倒不如说像陆地上的一座工厂。 “他很有自信。”中西回答说。 “那么,天一亮就停船,让铃江君去检查一下。夜里还是太危险了。”吉泽看了看窗外夜色下辽阔的海面。 定时炸弹引起的騷动一方面让人觉得像是很愚蠢的担心,一方面又让人感到一种迫在眉睫的未知恐怖。 吉泽让中西一等航海士回去休息后,这下又把小林机械长叫来了。 50岁的小林原来曾在海上自卫队服过役。 “我想问问你看,船底下安装定时炸弹,你说现实可行吗?” 吉泽这么一问,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小林,立即回答道:“这种可行性很大。” “在海上自卫队里,有没有类似的装置呢?” “我是从未见过。但我听说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有许多使用依靠磁铁的吸引力来吸附船体的定时炸弹的故事。好像就是潜水员袭击停泊在海湾里的敌舰所使用的装置。据说,美国海军开发了更为先进的装置,当然日本海上自卫队也可能装备有这种装置。” “你认为外行人能否制作出来呢?” “对于完全不懂的人来说是办不到的。但是如果有一定程度的专业知识,也并不是做不出来。因为定时炸弹对一些激进分子来说,无论是在制作,防水或是安装强力磁石方面,他们都是十分在行的。” “也就是说,你认为这艘船上被人安装了定时炸弹的可能性极大吗?” “我说的话也许并不怎么中听。” “已经决定好了,明天天一亮,就让铃江君潜水下去检查一下。万一船底安装了定时炸弹,你认为靠我们自己的能力,有没有可能把炸弹拆除掉?” “总之我认为大概办不到。是什么样的结构还没有搞清楚就那么去硬拆,如果发生爆炸的话,我们恐怕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明白了——”吉泽小声叹了口气说,接着他又想到定时炸弹问题可能还不是真的。只好又苦笑一下作罢。 明天尝试去检查检查,如果什么也没有的话,眼前这种担心害怕的窘相恐怕就要成为人家的笑柄了。 可是,一旦船底真的安装了定时炸弹,该怎么办才好呢?吉泽一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嘴角边才强作的苦笑,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r h3">二 十津川在犯人所说的三天时间就要毫无头绪地过去的时候,感到有一股强烈的焦虑袭上心头。他就这么呆在搜查一课的警部过了这么些天。不仅对不能了解正在中国南海上航行的巨型油轮的最新动向,而且对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总部的反应之迟钝而大为恼火。 若宫下属的管理层也没有任何接受犯人要求的迹象。 “今天是犯人说的第三天,您还记得吗?”十津川向社长室里的若宫语气强硬地问。 就快傍晚7时了。 如果犯人所说的三天时间指的是刚好到今天夜里12时整的话,那么再过5个小时要爆炸了。 “知道。”若宫好像很不耐烦地答道,“我们开过好几次董事会议讨论,结果最终决定不予理会犯人的威胁。” “为什么?” “因为犯人所说那一套,是在故弄玄虚,不能够相信。” “但事实上,犯人也对新太平石油公司不信任。因此他才说设置了两重陷阱。” 十津川这么一说,若宫非常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说:“你该不是和犯人一伙的吧?” “决没有那种事情,只是万一犯人说的是事实的话,洋平号,所谓的巨型油轮,37万立方米的石油和33名船员可就要全部牺牲了。” “如果真的安装了定时炸弹,那么所说的不错。但是犯人如果只是胡说八道,你看会怎样?仅仅凭一个恐吓电话,就100万100万美元地掏钱,我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岂不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笑料?好吧,跟你说。不仅仅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新太平洋商事、新太平洋银行也多次受到过同样的威胁。说什么在石油基地安放炸弹,要我们掏钱,或者说,如果不想工厂爆炸的话,就交1000万日元来的恐吓电话,信件都有过。全部是胡说八道的,这次也一样。而我说,倒是你们警察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没抓住犯人的尾巴吗?” “很抱歉,还没有抓住。目前知道的仅仅是犯人是和印度尼西亚有关系的男子,而且好像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有什么积怨。” “那点东西,不用你来说,连我们都知道。” 若宫似乎很轻蔑地盯着十津川的时候,社长室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秘书室室长棚桥提起话筒,应答了两三句后,就把话筒盖住,神情紧张地对若宫说:“是那个男的。” 十津川则朝若宫语气坚定地说:“请您再三思一下。” 然而拿起话筒的若宫并没有理会十津川的劝告,大声喊道:“我们的答复是,NO!明白了吗?对于你那种哄小孩子的恐吓,给你100万美元是我们绝对无法容忍的。”接着,“乒!”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十津川对着满脸亢奋的若宫看傻了眼。 这样一来,犯人和他们就切断了联系。 这虽然不是一起诈骗案件,但钱的交付差不多可以说是能够逮住犯人的机会中很重要的一个条件。但是若宫社长拒绝支付那笔钱,这便导致了那个机会的失去。 若宫青着脸,盯着十津川说:“以后就都是你们警察的差事了。先尽早把犯人抓住再说吧!” “这用不着你来说。我们瞥察定会全力以赴的。不过,说不定洋平号炸了,我们也管不着了。” “定时炸弹什么的,不过是犯人的鬼话。” “如果那样子,不就美了你。”十津川也难得开始挖苦起一两句来。 <er h3">三 强压着怒火,十津川回到了警视厅。晚上9时稍稍不到一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是吉泽文子。” 女子的声音和名字,十津川似乎都没有印象。 “呃?”这边应了一声,那边就接着说了起来:“刚才,因为打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于是我跑了一趟总部。是棚桥先生说让我跟您联系的。我想跟您谈谈关于洋平号的事情。” 那几句话不由得让十津川拿稳了话筒,问道:“你刚才说你叫吉泽?” “是的,我是吉泽的妻子。” “你说的吉泽先生就是洋平号的船长吗?” “是的。” “你是说接到过一个奇怪的电话?” “从一个男的那里听说洋平号上安装了定时炸弹什么的——” “我马上就动身过去。”十津川说。 十津川询问了一下住址,立即驱车赶了过去。 地点是在奇玉县,是在一个周围有很大一片灌木林的地方。由于在月光下可以看到一个差不多20米高的天线,吉泽家很容易就找到了。 脸色中透露着担心和惊慌的女子对十津川说:“我现在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心里一急,就——” “是有个男的打过电话来吗?” “是的。” “电话内容能为我尽可能准确地讲讲看吗?” “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由于是问吉泽先生家吗,我就说我是吉泽的妻子。然后他说他接下来要告诉我的是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我仔细听好了。” “然后呢?” “他说他自己在洋平号上安装了定时炸弹。新太平洋石油却不当回事。他说日本时间今夜的12时炸弹将会爆炸。” “12时吗?”十津川看了一眼手表,再过2个小时15分钟就是12时了。 文子还是那样子,满脸疑惑地说着:“他很急切地跟我讲了那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么犯人对你提出了什么要求了吗?是要钱吗?” “没有。他叫我最好和洋平号联系一下,叫他们12时以前弃船避难。对方就只说了那么些话,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请等一下。你是说那个男的叫你去联系洋平号?” “是的。” “你有什么联系的方法吗?什么特别的方法?” “是的。我和丈夫都通过了业余无线电专家的国家资格考试,有时候会使用无线电彼此联络一下。” “原来如此。”十津川点了点头,方才明白那座20米高天线就是为这个用的。 因为洋平号上有无线电话,所以使用船上电话就能和航行中的船只取得联络。但是费用却是贵得吓人。通话一个小时就要花掉两万日元以上。因而据说吉泽夫妇取得了国家统一颁发的业余无线电专家许可证后,在船上和家里两边都安装了无线电装置,开始收发信息。 “那么他说的,洋平号上安装了定时炸弹的事情恐怕是真的吧?”吉泽文子面如土色地看着十津川。 “不很清楚。”十津川如实地回答说,“也许是事实,也许全是胡说八道,这我也搞不清楚。” “这下如何是好?” “你和你出海航行的丈夫用无线电通话的事情有没有跟谁讲过?” “洋平号上的船员那边自然是全部都知道,而且我们俩的这件事,《周刊杂志》也曾经采访过。” 文子给他拿来了两个月前的周刊杂志。 在《周刊杂志》上有许许多多介绍夫妻俩生活见闻的页面。那上面有一篇《穿越印度洋的呼唤暗号》作为标题开头做文章对此作了介绍。因为据说《周刊杂志》的发行量有五六十万册,所以可以认为犯人读到过这些是十分有可能的。 但是,犯人为什么要来告诉她,让她和洋平号联络呢?那可能会是证明犯人所说的话是真实的证据吗?或者是,由于被拒绝了索取100万美元的要求后,现在又转而威胁洋平号的船员和他们的家人? “不管怎样,先帮我呼叫一下你丈夫。”十津川恳请文子说道。 里面的西式房间就是通信室了。 文子在无线电设备前坐下来后,就为他呼叫起洋平号上的移动无线电台JE5NZM来。 一听到对方是吉泽船长的声音,十津川就从文子那里拿过麦克风。虽然略微混入了一点杂音,但对方的声音倒还听得很清楚。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十津川。”十津川对着麦克风搭起话来,“定时炸弹的事情您知道吗?” “知道了。不过,听总部那边说已经解决了。”可以听见从中国南海上传过来的吉泽船长回答的声音。 “那件事尚未搞清楚噢。” “天一亮,我打算停船让一名很会潜水的船员到船底下去检查一下。” “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犯人就在刚才打电话来警告过了。日本时间今夜12时炸弹就会爆炸。因此,如果犯人的话说的是真的,你说的天亮以后再检查,可就来不及了。” “意外,他妈的。万一被你说中了,那我们到底要怎么才好?” “犯人在电话里说,因为不想让洋平号上的船员去死,才来联系的。” “他妈的——” “呃?” 大概是空中的状况不好吧。有时候,“喳喳”的噪音把吉泽船长的声音给浬没了。不仅这样,而且还有种让人心里忐忑不安,担心洋平号会这么在眼前消失掉的感觉。 “什么……” “呃?说什么呢?” “我说你们不用为我们担心什么了。万一安装了定时炸弹是事实的话,在这大海里,我们这些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我们这些人里面可没有会处理炸弹的专家,明白了吧?” “为了确保起见,你们就不能先把洋平号停下来,到救生艇上躲避一下,观察观察情况?” “我们不能干那种事情。至少,作为船长我是不会的,万一发生了爆炸,也要留在船上竭尽全力灭火,防止船沉没。” “那不是很危险吗?” “就算你那么想,我们也还是什么事都做不了呀。要是安装了定时炸弹,你知道那玩意儿会具有多大的破坏力吗?” “那些我不清楚。” “呃?” 对方的声音又听不见了。 十津川从没像现在这样深深地感到自己是多么地无能为力。 他在面对无论如何凶狠的犯人的时候,也从未感到过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即使碰到挫折,他也能凭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决心去克服。 但是,单凭他一个十津川是无法把在中国南海上陷入危险的洋平号救出来的。且不说救,就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总之我说——”吉泽船长的声音又出现了。“我们大家是不会离开船半步的。” <er h3">四 中国南海在夜色中看起来就仿佛在沉睡一般。没有风,海被粘粘的静的气息包裹了起来。 然而,洋平号船长室里的吉泽却是神色苍白地盯着手表。他正在考虑着刚才和一个叫十津川的警部通过无线电谈论的一席话。 船上的时间在每天的凌晨2时会校准到当地的时间,也就是说船里的时间是10时的时候,这艘船的船底安装的炸弹就会爆炸了。 他觉得那名警部说的那些情况也是很有可能。但是,公司却好像只把他当作是犯人的恐吓而已。到底是哪种看法对呢?这一点连吉泽也难以判断。 但是,就算说也许会爆炸,他也不会打算弃船的。 吉泽看了一眼手表,离10时还差30分钟。 “定时炸弹10时将爆炸。”犯人的这个通知已经全部告诉了全体船员。 “再过30分钟就到了。”一等航海士中西声音紧张地说道。 “知道。”吉泽从船窗里往下看了看巨大的甲板。 “是说定时炸弹安装在离船头20米处的船底吗?” “是的。总部那边是那么说来着。之后,总部又认定那只是恶作剧。” “那一带的油槽里装的是什么?” “是高辛烷量的航空器使用的燃料。” “也就是说,很容易就能燃起来?” “是的。” “万一定时炸弹发生爆炸的话,也就是说免不了要发生火灾了?” 吉泽对油轮发生火灾的恐怖至今还心有余悸。那是当他还是一等航海士时乘坐的一艘12吨的油轮。由于在满载石油的航行中发生碰撞而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艘油轮连续烧了两个星期才最终沉没了。别说想靠自己灭火,就连赶来的三艘消防艇也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着它自己燃烧殆尽,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洋平号是那艘油轮的三倍大小,一旦发生火灾,恐怕也是什么都救不了了。 但是,还是必须全力以赴。 “灭火队组织了吗?”吉泽看着中西问道。 “组织了两支灭火队,现在正在待命,随时准备着到甲板上去。” “以防万一的救生艇的检查工作做好了吧?” “已经检查完毕了。随时可以放到海里去。”救生艇在船桥的两侧各吊了一艘,每一艘都具有能够容纳全体船员的大小。之所以会有两艘,是因为考虑到船在倾斜的时候,有一边的救生艇就不能使用了。 “附近有其他的船吗?” “刚刚看过雷达,50千米以内,连只船影也没探测到。” “减速到五节!”吉泽命令道。 洋平号一下子从十六节减到五节,时速约10千米,就好像船停下来的速度一样。 吉泽又看了一眼手表,到10时还剩5分钟。 四分钟。 三分钟。 二分钟。 一分钟。 吉泽的手表指着10时了。 然而,并没有爆炸。 “果然是恶作剧!”中西如释重负地说道。 但是紧接着,船腹响起了一声爆炸声,37万吨的巨大船体应声“噼呖噼呖”地震动了起来。 “船头附近发生了火灾!”不知谁叫了一声。 吉泽看了看甲板。 从昏黑的甲板上的一处地方喷出来了烟。可以看见它如蛇的舌头一般的火焰。 “停船!”吉泽叫了起来。 一等航海士中西用船上的内线电话命令道:“灭火队出动!” 10人一组组成的两支灭火队飞速地赶到甲板上去。 但是,在宽大的甲板上20个人的面容的确别指望能够看清楚。从七层高的船桥望下去,他们的身体看起来就如同米粒一般。 喷出来的烟被风吹开,遮蔽了甲板后又朝船桥这边涌了过来。20名灭火队员的身影在那阵黑烟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洋平号的油槽划分有15个,目前只要有一个爆炸就很可能引燃其他的。要知道一个油槽可装满了大约2万立方米的石油。也就是一艘小型油船的分量。而且在剧烈燃烧的高温下,其他的油槽的间壁恐怕很可能会被烧坏。 石油也流到了海面上。 “灭火队!”一等航海士中西对着手提喇叭怒吼一般地喊道。 “这边是灭火一队!”从黑烟中传回来了二等航海士的声音。 “情况怎么样?火灭掉了没有。” “喷撒完灭火剂之后,只好灌海水了。但是火势更猛了,好像无法扑灭。现在的情况只能竭尽全力组止火势蔓延了。” “灭火二队,你们那边怎样?” “正在协助灭火一队,灭火已不可能了。”甲板长狂吼着回答。 与此同时,石油也在不断地往船外泄漏。 因为火灾,夜色下的海面都被照亮了,黑色的石油成带状越扩越宽。 “无线电室!”吉泽船长用电话呼叫无线电通讯员,“通知沿岸各国说有石油泄漏了出来!” “用不用发送SOS信号?” “还不用。”吉泽说。 被炸坏的是第二中央油槽,结果导致船的平衡被破坏了。他们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尽最大努力来灭火。前部的第二中央油槽是否注入了海水就能灭火呢?只要能够灭火,就有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归港。 <er h3">五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 洋平号还在不断地燃烧。明亮起来的天空中升起了一炷黑烟。宛如原子弹的蘑菇云一样,连五六百米的高空都弥漫着黑烟。 灭火队不断地把海水注入前部的油槽。 还可以听见爆炸声。 菲律宾空军的警戒机,在降到大约五百米的空中开始在洋平号的头顶上盘旋。 吉泽船长穿上防火服走到甲板上灭起火来。油轮的甲板不但很大,而且纵横交错分布了许多输油管道。 热浪直接冲着吉泽袭来。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前部的第二个中央油槽的正上方的甲板上开了个大口子,从那里火焰喷了上来。三毫米厚的钢板就像麦芽糖一样夸张地扭曲着,卷成一团。 两支灭火队用大口径管的消防泵,不顾一切地往里面注海水,但火势还是照样喷出来,一点也没有要减弱的样子。 要再燃多久前部的第二中央油槽里的石油才能全部燃烧殆尽呢?2万立方米的石油啊!即使以这么恐怖的火势,大概也要燃烧个两三天了。 麻烦在于,在这期间火苗会不会蔓延上其他的油槽。 要不是被注入的海水冷却,温度可能会更加热。和其他油槽相隔的钢板,能够经受得起这么几百度,或者说几千度的高温吗? 更加恐怖的一个东西是汽化了的燃油——瓦斯。瓦斯从15个油槽里正在不断地由石油一点点地蒸发汽化出来。 如果海上的风一吹,瓦斯就会被吹得到处都是,要是风再一停,瓦斯就会弥漫在甲板上,火势就会很容易蔓延开来。 因此,在停船的情况下是特别危险的,所幸,现在有五六节的海风。 “加油啊!”吉泽鼓励了一下灭火队员们后,又回到了船桥上。“总部有电话打进来。”无线电通讯室来通告后,吉泽急步朝隔壁的无线电通讯室走去。 “情况怎么样?”若宫社长高声问道。 “仍旧是前部的第二中央油槽在持续地燃烧。”吉泽冷静地回答着。 “扑灭不了吗?”若宫有些恼火地抱怨。 “火势太强劲了,实在是不行。眼下,只能尽全力防止火势蔓延到其他的油槽去。” “无论如何要把火扑灭。并且阻止石油外泄,这不仅仅是洋平号沉不沉的问题,而且关系到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声誉,懂不懂?像如今这海洋污染问题什么的,各种针对巨型油轮的压力像山一样压下来的节骨眼上,唉——” “请稍等一下。”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er h3">六 洋平号的船头现在已经完全被火包围了,就连在船尾的船桥也能听到“嘭嘭”的可怕的爆炸声。两支灭火队被火势逼着,从甲板撤退到了船桥上。个个面孔都显得精疲力尽,连走路似乎都走不稳了。 “已经不可能扑灭了。”灭火一队的负责人二等航海士用嘶哑的声音向吉泽报告着。吉泽用绝望般的眼神向船头望去。 通红的火焰有些已经窜到了30米那么高,把船前部的甲板都烧得不见了。那股火焰温度应该超过了一千度的高温,即使是铁也都能够熔化掉。靠灭火队员的手去扑灭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除了等着火自己熄灭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可要说让火自己熄灭也就意味着只能听任大火这么任意地燃烧下去,直至把这艘洋平号上装载着的37万立方米的石油全部燃烧殆尽为止。 或许要连着烧上一两个月吧。 “右舷,菲律宾海洋的瞥备艇正在不断地靠近!”一等航海士中西对吉泽喊道。 吉泽用双筒望远镜向右舷望去。 是艘千吨级的警备艇。 “他们在询问我方的情况。”无线电通讯室来话说。 “直接回答他们说,我们自己灭火已经不行了。”吉泽说。 警备艇在300米远的地方停顿下来。大概看到火势异常猛烈,觉得再靠近的话会有危险。 “由于前部第二右舷油槽的火势蔓延,前部第一中央油槽也烧了起来!”三等航海士叫了起来。 吉泽此时明白,应该做决断的时刻来临了。 再这样下去,全体船员恐怕都会被烟吞没,被火烧死。 “全体撤船!”吉泽对一等航海士中西下达了命令。 “全体撤船呀!”警报的铃声响彻了起来。 中西一脸苍白地注视着吉泽。 “我还在船上留一会儿,你们快点先撤下去了。” “已经这样子了,再留在船上会很危险的。” “没关系,这艘船一时半会儿还沉不了。”吉泽笑着说,“我身为船长必须有责任留在船上,一切都完成后,我会撤下去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一起留下来。” “别说傻话了,我以船长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即撤下去!”吉泽用严厉的眼神瞪着一等航海士中西。 中西只好扮了个鬼脸,走出了船桥。 吉泽一个人留在了船桥上,远望着在右舷海面上往下放的救生艇。在确认全体船员都上船之后,这才放心地走向了无线电通讯室。 甲板已经被烧到好像只要触摸一下就会被烧伤的程度了。不过火还没有烧到机械室,船桥上的空调机还在工作如果一旦发电机停止了工作,居住区和无线电通讯室应该就会被像桑拿浴室一般的热气充斥着。 吉泽开始呼叫总部。 若宫社长来接了。 “现在已经让全体船员撤离了。”吉泽报告说。 “撤离?难道放弃灭火了吗?”若宫厉声喝着,像是在咆哮一般。 吉泽则掏出一支香烟点着火说:“是的,已经让他们撤离了。已经无法靠我们自己来灭火了。” “谁下的命令,叫你们撤离的?” “作为船长,我有职责让他们撤离。” “那艘洋平号,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财产,不是你家的东西!”若宫怒吼着。 然而吉泽仍竭力保持着冷静。若宫不在这里,因而无论他怎么恼火也不会明白这艘船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处境。 “明白了。”吉泽说,“但是,对于全体船员们的生命安全,作为船长我要负全权责任。因此已经命令撤离避难了。” “但是,你不是还留着么?” “是的。” “既然这样,不是说明还很安全吗?你不怕船会沉吧?对不对?” “很可能洋平号会不沉而就这么不断地燃烧下去。但如果船员们留在上面一定会被烧死的。” “就没有办法灭火了吗?” “那已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据新闻说,美国第七舰队的驱逐舰有两艘正赶赴你们那里。冲绳附近的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船也朝你们那边去了。” 若宫的口气像是在指望那些能有所帮助,但吉泽明白那些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算汇集几艘现代装备的军舰,要想救助那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的洋平号不可能的。它们能做的也许仅仅只有在一旁围观的份。 “吉泽船长!在听吗?”若宫社长又怒吼了起来。 “我正听着。” “想点办法行吗?比如,能不能让美国的驱逐舰或者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船什么的把洋平号拖着航行?” “要拖到哪里去呢?” “拖到日本境内具备有消防设施的港口。” “当前,洋平号的状况就像是一座火药库一样危险了。要是再靠近海岸的话将是十分危险的。尤其是靠近人口和工厂都比较密集的海港。目前看来,至少像现在这么在公海上停着还不至于造成其他的危险。” “石油泄漏出来了吧?” “所幸,流出来的量还不很严重。然而,如果拖行的话,石油将会泄漏在很大一片海域上。” “那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任凭洋平号这么烧下去吗?那可是光建造费就花了50亿日元的洋平号,还加上那么贵重的37万立方米石油啊!” “因此,我想恭听社长您的决断。” “你指什么?” “洋平号的处理措施。” “你该不会是想说,现在不能拖船航行,还是让它在当前的位置上就这么燃掉会比较明智吧?” “是的,没错。我要说,这比拖到港口去好。不过,在现在所在的海域里作停留大概要持续燃烧个把月。很显然,这会对在这附近航行的船只造成妨碍。因此——” “莫非你想——” “我想说,如果灭火已没有可能的话,不如最好让这艘洋平号沉到海里去。美国的驱逐舰既然不能救火,但用那现代兵器,或许可以击沉本船。我想让您照会外务省、防卫厅等有关部门,拜托他们击沉洋平号。” “洋平号怎么处理,是由我这个当社长的来决定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指挥我!” 从东京总部发出来的若宫的怒吼声,夹杂着“咔嘶咔嘶”的噪声,仿佛在抽打着吉泽的耳朵。 “您说得不错,社长。”吉泽顺服地说,“请您下决断吧。马上,火就要烧到机械室了。无线电通讯室也快了。要是烧过来,就无法和总部连络了。” 只听见“哐哐!”几声沉闷的爆炸声在船腹回响着。洋平号庞大的身驱又震动了起来。因为又发生了新的爆炸。 “怎么啦?”若宫大声喊了起来。那已是几近哀鸣般的声音。 “其他的油槽也发生了爆炸。”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不能把火扑灭掉,让洋平号返回日本来吗?” “不可能了。” “说什么不可能?这下子我们公司要蒙受多么巨大的损失,那么庞大的一艘船,你知道吗?”若宫继续怒喝着。 这些会让吉泽担心害怕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而吉泽不是特别地觉得令人愤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失望。对于大企业来说,要找个当船长的人,多得是。但一旦失去了公司的信誉,却是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的。而且这几十亿元的损失已是注定要由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来承担了。 忽然,无线电话的声音“噗嗤”地一声消失了。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了。 不知怎么的,无线电话中断了,空调系统也失效了。比起大火烧到机械室里更为严重的是一千几百度的高温让发电机丧失了供电能力。 无线电通讯室里的温度计以正常温度二十几度,迅速地升高起来。好像走进了浴室样。再这么呆在里面,恐怕这股热气也会让人受不了的。 吉泽回到了船长室里,把航海日记装进了一个塑料袋。这是为了防止被海水浸湿。他再次环视了一圈船长室。如果洋平号沉了,可就再也看不到这船长室了。 里面摆设了许多人偶。 书桌上摆放着嵌有妻子照片的小画框。吉泽把那也放入口袋后,走出了船长室。 他逃到了船尾,在那往下一看,便看见了部下们乘坐的救生艇正等着他。 一等航海中西发现吉泽的身影后,双手握着扩音器喊着:“您跳下来吧!” 由于满载着石油,从甲板到海面,不过五六米高的距离。 吉泽翻过栏杆,朝着海面纵身跃了下去。 <er h3">七 此刻,洋平号巨大的船体已有一半都被大火团团围住了。赶到现场的两艘美国驱逐舰也因这猛烈的空气热浪而不敢靠近。 被救生艇所救上来的吉泽像只浑身湿透了的老鼠一样,远望着熊熊燃烧的洋平号。说是船,却不如说是移动着的巨型工厂,洋平号被翻腾的火焰包裹了起来。 高达15米的前桅杆烧焦后像麦糖一样弯曲着软了下来。 “YOhEI-MARU(洋平号的日文罗马读音)”的船名也被黑烟遮没了,再也看不清了。那真让人觉得仿佛是一头巨兽在作最后的挣扎,又好像是一头满身负伤的巨鲸,一面在痛苦地悲鸣着,一面在翻腾回旋着。 真是令人伤感的一幕啊! 吉泽直到现在都还不是十分熟悉眼前的这艘巨型油轮。由于机械化程度太高了,从日本到中东的航海历程中,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全体船员比起面对大海的时候,面对机械的时间要多得多。 “与其说是在船上生活,倒不如说好像是在工厂里劳作一般。”一等机械士就这么说过。 那艘巨型油轮洋平号,现在才开始看起来像个活着的东西了,仿佛是一个正受着折磨而痛苦不堪的巨大生物。 “船长。”一等航海士中西表情痛苦地对吉泽说,“我们的洋平号怎么样了?” 那张脸在火焰的辉映下,如同染红了一般。 “就看总部的一个决断了。如果肯下决心的话,就敢去使用炸药、炮弹去击沉它。如果不肯决断的话,应该就会像这样子一直持续燃烧下去。” “这么看着不停地烧下去还真是让人心酸啊!还是情愿一下就击沉它比较好。” <hr /> 注释: 第三章 绑架 <er top">一 新太平洋总部里的董事会议已经开始了12个小时以上了。每位董事的脸都显得十分精疲力尽。 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将在中国南海上仍在燃烧的巨型油轮洋平号怎样处理。 洋平号熊熊燃烧的新闻在世界上都传开了。洋平号的周围来了美国的第七舰队,来了菲律宾的海军,还来了苏联的船。也就是说,洋平号是在全世界的注视下熊熊地燃烧着。 洋平号将如何处理,眼下不仅关系着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名誉,而且,是事关日本政府的颜面问题。 “会议已经开了13个小时了。”社长若宫急躁地嚷嚷着,他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五名董事,也就是说,这意味着洋平号也已经持续燃烧了13个小时以上了。什么也没有决议出来。若是再这么任其烧下去,很快,我们公司的无能全世界都会知道了。到底有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呢? “可是——”董事中一个人神情局促地发言了,“现在的情况下,要么让它自己熄灭;要么,由于那个位置是离菲律宾最近的海域,是不是拜托菲律宾海军将其击沉?除了这两条路可走之外,我想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是说自己熄灭吗?按照计算机的计算结果来看,洋平号装的37万立方米的石油要燃尽的话,可要花上三个月的时间。你是说我们只好闲在一旁,任何事都做不了?” “那么,拜托菲律宾海军帮我们把它击沉?” “只有那两种办法吗?有没有想到什么好些的办法?” “那洋平号的船体如果能暂时沉到海里去,应该能把火扑灭的,灭火成功之后,再让它浮上来,那可就好了。”又有一名董事说道。 “什么破主意?要有那种本事,洋平号上的火老早就扑灭了。”若宫不屑一顾地说,“其他还有什么建议吗?” 若宫正在环顾各位董事的脸的时候,秘书室室长棚桥神情慌张地闯进了房间,凑近若宫耳边小声说道:“堀江先生打来了电话。” “堀江?” “是外务政务次官的那个堀江先生。” “那你早点说嘛。”若宫好像厉声训斥一样地说,他中断了董事会议,匆忙跑到电话旁边,拿起话筒。 说到若宫和堀江,在堀江当上政务次官之前,两人就彼此认识了,不仅两人是同乡,若宫还是N大学大他5届的学长。说白了,两人也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堀江早前在参议院的全国区做候补的时候,若宫曾用尽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所有组织的力量支持他。那件事做得过于露骨了,以致在关于企业选举的报纸上遭受了批评,但是堀江还是漂亮地当选了。 “我是堀江,好久不见。”在电话那头,堀江像平时一样似乎很诚恳地问候着。 “彼此彼此啦。”若宫也很礼貌地回答。即使说对方是N大学的学弟,但对方却是一名很可能在几年内从政务次官升迁到大臣的人。这一点若宫看得很清楚。 “洋平号的事情,您恐怕是很心疼吧?” “坦白地跟你说吧,太头痛了。还给大家添了麻烦,真是对不起。其他的国家有什么反应吗?” “要是说正式的抗议,目前还没有提出来。但是,比抗议的语气稍稍轻一点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特别是新加坡政府来过警告说,再这样下去,把洋平号放在那里不管恐怕国内会引发新一轮的反日运动。” “这可真是搞得焦头烂额啊。” “前一阵子流行霍乱的时候,菲律宾被当成是元凶,这曾在日本国内引起了不良影响。这次恐怕很有可能遭到报复。洋平号的确在离菲律宾领海很近的位置上。现在,菲律宾的渔民因为洋平号的缘故以致不能外出捕鱼了,据说正在向日本大使馆提起了抗议。” “那我该怎么办呢?” “必须得尽快作决定了。再拖延下去的话,菲律宾政府可能就会正式提出抗议来了。到那时,我们政府、菲律宾政府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可就难以斡旋了。那可就麻烦大了。我想这对向东南亚发展的新太平洋组织来说,可就极为不利了吧?” “你说要我作的决断,是不是先让洋平号沉下去?” “从长远的眼光来看的话,我想恐怕是最好的办法了。说起让人来击沉它,比起美国海军来,让菲律宾海军来做可能更好。那种做法一定又可以让对方满足一下自尊心。这其中的交涉由于要靠外务省来做,就请您交给我来办吧。” “新太平洋商事那边正在和菲律宾开始新的商务谈判,因此,这件事上也许对菲律宾政府摆出较低一点的姿态会比较好些。” “这还是件可以化祸为福的事情。如果处理得当的话,或许新太平组织还有在菲律宾拓展生意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我马上就去和新太平洋商事的田村君联系。” “话说回来,洋平号突然在中国南海上发生爆炸的原因是——” “那是因为有人安装了炸弹。” “真是这样的吗?” “真是如此。由于向我们公司提出的索取100万美元的要求被我们坚决地拒绝了,结果才出了那种事。对方好像是个青年男子。对于国家利益我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实在是令人心寒至极啊。” “是那样我就放心了。” “呃?” “不好意思了。我要告诉您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为洋平号的事故如果是操纵船只失误或者其他不慎的原因引起的话,这可就关系到日本的信誉问题了。但如果是有人搞的鬼,就不会给日本的名誉造成太大的损失。若宫先生,您与大众媒体沟通的时候,要着重强调那个原因。依我看,这很有必要。菲律宾政府一直都对激进分子十分恼火。他们或许会反过来同情我们。” “那我就依从你的忠告去办了。”若宫顿时好像很受鼓舞。一挂下电话,就对着棚桥吩咐道:“马上,给我准备召开记者招待会。已经没有必要再保密了。” <er h3">二 外务省就洋平号在邻国海面上持续燃烧一事向菲律宾政府表示了深深的歉意,同时也表示希望请菲律宾海军将其击沉。 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以若宫社长的名义向菲律宾政府表达歉意的同时,也发出通知说,将给因洋平号的燃烧而遭受损失的渔民们相应的赔偿金。 国内的报纸上登满了召开记者招待会后若宫社长发表的讲话。报纸上也都是些什么索取100万美元的电话啊,由于拒绝支付而遭到报复啊,被炸后的巨型油轮“洋平号”之类的新闻。对于犯人到底是什么人,报纸也做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想像。有的报纸上说,是专和大企业作对的红军派下的新战书,也有的说是贪财的青年人组织的胡作非为。 十津川只好很无奈地关注着这些虚虚实实的报道。若宫社长似乎认为,犯人敲诈100万美元→被拒绝→洋平号爆炸熊熊燃烧,这就是案件的尾声了。之后好像就只有警察抓犯人的工作了。然而,十津川并不这么简单地认为。 犯人索要过100万美元。但是,自那被若宫社长拒绝后,犯人什么也没有得到。面对着洋平号起火,击沉的命运,犯人果真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不会的。”十津川这么想着。 若宫社长最初接受了犯人的要求却又欺骗了对方,但是犯人顺势逆转反而利用若宫的假话,启动了安装在洋平号上的定时炸弹。犯人一边笑着,一边在电话里这么说过:“的确,很像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所作所为。”因为那名青年已经预想到了若宫社长是不会遵守约定的。与其说犯人头脑聪明,倒不如说是犯人让人感到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那种人应该是不会就此满足的。 “不妙啊。龟先生。”十津川朝着龟井刑事嘟嘟囔囔地说,“关键在于犯人下次出现会怎么出招呢?” 十津川像要找出那答案似的,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天空。 <er h3">三 晚上快到11时的时候,在坐落于田园调布(地名)的新太平洋商事社长田村勇造的私人官邸前面,停靠了一辆漆黑的林肯大陆型车。身着笔挺的西装的司机走下车来,朝着门口的对讲机说:“我是从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来接您的。” 在里面的房间里,正在作外出准备的田村从女仆那里听说来人了后,吩咐说:“马上帮我传达一声,说我就去。” 因为就在刚才,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若宫社长来过电话说,关于洋平号有事想和他紧急商量一下。 因洋平号一事而头痛不已同级联合企业的首脑若宫社长刚才在电话里,急促地谈到他能够把那件事化祸为福。 65岁的田村将身躯慢慢地移动到玄关,等在一旁的司机轻声问候了一句“您辛苦了”后,扶他坐进了林肯大陆型车的后排席位上去。 妻子里子和仆人们出来送他。 “我回来可能很晚,你先睡吧。”田村对里子说。 轿车开起来之后,田村把惯用的烟卷掏出来叼在嘴上。来送他的里子经常看见他那已养成了习惯的姿势。 黑色的林肯大陆型车消失在黑暗中后,里子和女仆回到了家中。 里子对女仆们说,让她们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她则一个人来到起居室,打开了电视机的开关。 “洋平号在中国南海上仍旧在不断地燃烧着,日本外务省已经向菲律宾政府发出了希望帮助击沉洋平号的请求。这是晚上7时为您作的新闻报道。” 里子因为想了解一下那之后有怎样进展,这才打开电视机的。里子在丈夫的工作方面,什么地方都不干涉。但是她很关注洋平号将会怎样处理。这是因为她的父亲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前任社长。 熊熊燃烧着的洋平号的场面从电子管屏幕上显示了出来。不过,那是白天美国新闻社拍摄的画面。 播音员对这些拍摄下来的画面用很兴奋的语气报道着:“菲律宾政府基于日本政府的请求,下令驱逐舰‘棉兰老号’以及潜水艇‘夏洛’号两艘舰船去击沉洋平号。还有据菲律宾方面发布的消息说,对洋平号的攻击行动将等到黎明时分进行。” “据美联社电文报道,洋平号现在仍旧在喷射着火焰,宛如一朵巨大的红莲一般,不断地燃烧着。” 突然,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大作了起来。 里子一边看着电视画面,一边抓起电话。 “这里是田村家。” “是夫人吗?我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社长秘书,棚桥。” “啊,是棚桥先生。” “您先生已经出门了吗?” “呃?”一瞬间,里子顿时感到一丝不妙,连忙追问。 “应该是有辆轿车去迎接了才对。”棚桥像往常一样,总显得有些担心地说。 “是的。我丈夫是乘那辆车出去的。难道还没到那边?” “是啊。要是到达了若宫社长在中野(地名)的家里,应该会通知一声的。” “是的。这点我丈夫应该知道的。” “离家的时候是大致什么时候?” “30分钟,不对,大约40分钟之前。” “那可就奇怪了。那个时候,道路应该不拥挤啊。20分钟应该就可以到的。” “难道,路上出事了?”里子的脸一下子白了。 “我想不会出那种事。”棚桥在电话那头连忙慌慌张张地说。 “可能车子出故障了吧。我知道往你那边去的路线,不如我反向开车过去看看吧。” “那可就拜托您了。” 放下电话后,里子心里忐忑不安了起来。坚强的里子仅在洋平号这起事件发生之后不久便感觉到了这股强烈的不安袭上了心头。 但是,除了耐心地等待没有其他的办法了。30分钟过后,棚桥又打电话过来了。 “我刚才一边开车,一边注意找了,但是却没有发现您先生应该坐着的林肯大陆型车。这下可就糟糕了。” “还是打电话通知警察可能比较好吧?万一,丈夫他出了什么事的话——” “我们社长再等30分钟。要是还不见人来的话,那时我们就会和警察电话联系的。因此,请夫人您再等30分钟。” “就再等30分钟吧。”里子点点头,没有打电话给警察,而是把电话打给了分开居住的一个儿子田村诚一郎,因为她一个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担惊害怕。 在新太平洋石油公司里,在输入第三课外佐椅子上坐着的诚一郎十分乐观地说:“不用担心,没事的。车子可能在路上抛锚了,现在可能搭上了某辆出租车吧。” 28岁的他,年纪轻轻,才刚结婚不久。 里子放下电话,等待着。没过多久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棚桥先生?”她提起话筒就问。 “不,我可不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在说。 “你是哪位?” “不能告诉您名字。我只想让您知道田村勇造先生已经被绑架了。” “我丈夫?” “您先生现在很安全。但是请给我立即准备100万美元。用那笔钱作个交换,我跟您保证、您先生会平安地回家的。” <er h3">四 在私邸里从田村夫人那里得知这件事后,若宫咬牙切齿地怒吼道:“又是那个家伙!” “这次把田村社长给绑架的是同一名男子。” “提出的要求同样也是100万美元。”在一旁的棚桥面容苍白地嘀咕着。 “一定又是打算让我们给印度尼西亚银行的账户里汇钱,通知警方了吗?” “夫人被犯人恐吓得已不知所措,所以警方还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通知一下警方。对方可不是普通的绑架犯,是炸了我们公司洋平号的混蛋。很可能他是什么激进组织里面的人。对付那种人,我们还是请求警方帮助会比较好。” “还是找那个叫十津川的警部来吗?” “唉,多少让人觉得不怎么可靠。但是由于是同一名犯人,也许他会好一点。我马上要从这里去文我山(地名)一趟,所以还是你帮我到十津川警部那里跑一趟吧。” 若宫吩咐好棚桥后,便出家门朝在田园调布的田村官邸赶去。 在田村官邸里,长子田村诚一郎已经由于担心而驱车赶回来了。 若宫一见到里子就说:“我已经通知警方了。” “可是,犯人说过绝对不可以通知警方的。”里子像是一下子老了五六岁一样,注视着若宫。 “我看对方不仅仅是普通犯人,很可能是什么激进分子。我肯定就是他拿洋平号来勒索我们。后来又把洋平号给炸了的。我们大公司本身就像是这些人的猎物一样。对付这些人,没有必要只靠我们这些人去对付。还是交给专家去处理吧。田村先生会平安地回来的。对那种人,我们越是忍让,他们就越是自以为是。应该做得干脆果断些,反而结果会好些。”若宫像是在演讲一样地说着。 大约过了30分钟,十津川和龟井刑事及两名专家终于赶来了。 两名专家在官邸里的三部电话上迅速地安装上了电话录音装置。 若宫对十津川说:“十津川君,犯人虽然没有自我介绍,但很明显,和在洋平号上制造爆炸的犯人是同一个人。” “我也这么想。” “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被谁看见?”若宫这么一问,十津川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问为什么?”若宫好像有些恼火地嘘声道,“犯人也许正在监视着这个房子。而且犯人警告过不要通知警方什么的。虽然你们穿着便服,但是人们一看就应该知道你们是刑事身份。干刑事的那点特点什么的,不知道才怪。” “我可不那么想。”十津川很平静地微笑着说:“第一点要说的理由是人数,我认为犯人是一个人,至多也就两个人。在洋平号的案子里,无论哪次的电话都是同一个男的打来的。如果他们人数很多的话,应该不会做那么笨的事情。至于原因嘛,因为人多会容易被暴露,因而就对他们不利。因此,我认为,犯人人数应该在两人以下。很可能是单身作案的犯人。如今已经绑架了田村勇造,应该不会有富余的人手来监视这座官邸了。” “你是说单凭他一个人就把37万吨的洋平号给炸了?”若宫半信半疑地望着十津川说。 十津川心平气静地讲了一句:“说得不错。” “但是,你可知道,洋平号是艘全长超过了300米的巨型油轮噢。光一艘的建造费就——” “那种巨型油轮,仅仅靠一个人就足以破坏掉了,这不正是现代文明脆弱的一面所带来的恶果吗?” “你也研究哲学吗?” “是又怎样?”十津川对于对方的述说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第二个理由,犯人是个头脑非常聪明的人。” “现在你是在赞赏本应该痛恨的犯人吗?” “我只不过是公正地评价了和我作对的敌人一句而已。” “那么,为什么你这么说呢?” “我想犯人恐怕早就预计到了你会通知警方的。洋平号出事那时也是这样的。犯人具备有先于我们的行动来布置对策的才能。因此,即使我们警方介入,我认为犯人也会心平气静地接受的。他虽然预计到了我们警方会介入,但是按照计划实施了这次绑架。” “你怎么知道那个家伙是不是如你所想的一样?自从交手以来,你不是一直想降伏犯人吗?结果呢,你把案件解决了吗?” “这你放心。”十津川明确地说了句,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们方面给我们提供协助的前提还是必要的。” “这不用说,我们会乐意做些协助工作的。我们正是有了这种决心,才不顾犯人的警告,把你们叫过来的。” “对此,我们十分感激。话说回来,我想问问夫人您。”十津川看了看里子,问道:“您说犯人下次联系会在什么时候?” “他说,在明天上午10时会再打个电话过来。” “是上午10时吗?”十津川瞄了一眼手表,刚好是凌晨零点。 还有10个小时。 “当个绑架犯还真是相当地舒服哪。”龟井刑事忽然发出这么一句惊人的感慨。 “犯人提出要这么多的钱,我想应该不会马上就要吧。他可是指定在10时哦。因为一个小时之前,银行才会开门。夫人。犯人在索要100万美元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不必马上让夫人您拿出那么多钱来?” “是的。”里子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犯人理应不该让您在明天上午10时等候的吗?” “不是那样的。”里子左右摇了摇头。 “那么,犯人那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拜托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若宫社长帮忙的话,那100万美元应该很快就能够准备好了。因为洋平号出事的时候,他应该曾经准备过100万美元。” “怎么回事?”十津川,看了看若宫。 若宫好像很为难地说:“的确,曾经准备了。因为那时是在洋平号能不能够通过马六甲海峡的紧要关头。” “那么那100万美元呢?” “在金库里。因为还没有时间放进银行里去。” “犯人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十津川口中嘘了一声,暗暗称奇。他又转向里子问了起来,“也就是说,犯人仍然还是指定了明天上午10时?” “嗯,是这样的。” “那家伙还真是得意呐!”若宫怒吼起来。 “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还不能决定。真是让我们好不恼火,好不担心。那个家伙真是个天生的犯罪分子,作孽狂!” “也许还是个侠义十足的家伙。” “好笑。那家伙只有残酷而已。也许,说不准已经把田村先生给杀死了。” “至少到给他赎金之前应该还是安全的。犯人应该很清楚尸体是无法用来交换100万美元的。” “到明天上午之前,我们任何事都做不了了吗?连警察也只能这么闲着吗?”若宫皱了皱眉头,瞪着十津川。 “我让部下去找车了。田村先生坐的是辆黑色的林肯大陆型车吧?”十津川平静地说。 “你认为找得到吗?” “不知道哦。那或许要看犯人绑架的手法了。” “那么你认为犯人是用什么手法把田村先生绑架走的?” “司机这人可靠吗?” “嗯,近十年以来一直给我当司机,应该可靠的。” “姓名和年龄能否告诉我?” “名字叫渡边弘。年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35岁。他已经结婚了,生有一个孩子,是个老实认真的人。” “我想司机可能也一起被关在某个地方吧。当时到这里来接您先生的司机,确实是叫渡边弘的男子吗?”十津川向里子询问。 “啊呀。”里子歪着头想了想,说,“事实上,我知道经常有司机来,但一直都没注意过长什么样。” “也就是说,来这里迎接的时候,有可能犯人已经替换装扮成了司机。” 万一是那样的话,那名叫渡边弘的司机已经被杀害了也说不定,要不就是被监禁在某个地方。 “新太平洋商事里,设置有副社长一职吗?” “你是在问我吗?”若宫向十津川确认。 “夫人也行,随便你们哪一位回答都可以。” “和我公司一样,新太平洋商事也设置了副社长一职。那些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想询问一下公司内部的一些情况。特别是,新太平洋商事在印度尼西亚的业务情况。我想了解一下。说得越详细越好。” “为什么呢?” “犯人曾经在洋平号的案子里,威胁你们公司的时候,命令过你们把100万美元汇入印度尼西亚银行的丹派莎露支行里去。我想知道犯人为什么会提出那种要求。如果知道那一点的话,或许就能弄清犯人的大致来头。” “那又能怎么样呢?” “你为什么这么说?” “犯人先是向我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索要100万美元。就好像让我们公司要对某件事负责而赔偿100万美元一样。但是,我们公司别说是在印度尼西亚了,在任何一个国家都绝对不曾受到过任何责难。这一点我肯定没搞错。新太平洋商事的情况也同样如此。因此,我说决不会是这种原因的。” “也许是像你说的。那么姑且先问到这里吧。我只是想问几句而已。”十津川很是固执地说。他是一个讲话措词比较柔和,但却不喜欢妥协的家伙。 若宫小声地嘘了一下,以免十津川听见。因为看见对方表情平静,默不作声,便说着“没事没事”稍微忍让了一下。 “叫社长梶木君来这里一趟吧。他是个实际办事能力出色的人,他的回答对于你的问题应该会有所帮助的。” <er h3">五 凌晨1时刚过,新太平洋商事的副社长梶木驱车赶来了。年仅50岁的梶木的确是个看上去让人感觉很有能力的人。他来到田村官邸后,一听说社长被人绑架了,顿时,脸色就变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十津川把这位梶木带到了二楼的书斋里,然后直接说道:“请你给我简明地讲讲有关新太平洋商事和印度尼西亚有哪些关系吧。” 梶木说了声:“这恐怕不好说。”然后又顿了顿,叼上烟斗点上火接着说:“你的问题很难简单地概括。我们公司和印度尼西亚之间在贸易方面存在着很大的相互影响。因为关系过多,非常地复杂,没法一下子就回答清楚。” “那么在巴厘岛的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和你们有贸易吗?” “说到登巴萨市,我知道是在巴厘岛,但是要说阿萨姆商会,我倒不知道。我对跟我们公司有贸易的公司全部都清楚,但阿萨姆商会的名字却是第一次耳闻。” “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若宫先生也是这么说的。犯人以前要我们给阿萨姆商会送去100万美元。我感觉犯人在说支付给那个公司100万美元的语气似乎很理直气壮。真的和阿萨姆商会没有一点关系吗?” “一点也没有噢。那个名字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十津川特意眯着眼观察了梶木片刻,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但是,如果在巴厘岛登巴萨市市内的所谓阿萨姆商会跟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两个公司都没有一点点关系的话,那么犯人为什么还要说把钱送到那里去呢? 当然,在这之前,已经通报了国际刑事警察机构,委托印度尼西亚的警察调查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的相关情况。不过目前还没有答复反馈过来。 “在登巴萨市你们公司有分公司吗?” “我们公司的分公司设在雅加达。当然,登巴萨是巴厘岛的大都市,我们公司因此也有留驻人员在那里。” “在巴厘岛,新太平洋商事目前都开展些什么业务可以说一下吗?” “那也不是一两句能讲得清的。” “也就是说,有很深层的关系罗?” “我们公司不仅对巴厘岛,而且对印度尼西亚的整个经济发展都作了很多很大的贡献,并引以为豪。但是你们也许——”梶木说到这里,进一步提高了嗓门。“就像在世界上的各种各样传闻所说的一样,有许多关于他们政府的恶意宣传,只有我们公司从没去干过这种事情。这些情况,我想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明白了。因此说来,贵公司和巴厘岛的关系是个……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巴厘岛的关系都该是很不错的才对。” “巴厘岛在印度尼西亚是现光游客人数最多的地方。但是,旅馆和交通道路都很不足。在那方面,我们公司给过对方政府很大的协助,既给登巴萨市市内建造旅馆提供了资金援助,又症出口给岛上环岛观光用的两百辆巴士方面鼎力相助。当然,巴厘岛对日的产品出口也是把我们公司作为一个重要窗口。” “因此,可以说新太平洋商事一定赚了不少钱吧?” “十津川君。” 梶木苦笑了一下,说,“所谓的商业公司,可就是营利团体噢。不是什么慈善团体。” “在做销售买卖方面,有没有发生过伤害到当地印度尼西亚人的事情?” “我们做的都是很有名分的事情,没有谁会傻到去对当地人干什么坏事。就说这么些了,再讲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因为,首先一点,绑架社长后索要100万美元的,不是印度尼西亚人,而是日本人,不是么?” “是的。我想是日本人这一点不会搞错。因为感觉不出是个日语讲得很好的印度尼西亚人。但是,大概在某种意义上又可以说是个和印度尼西亚有关系的家伙。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是不会说要把钱存入印度尼西亚银行登巴萨支行里的阿萨姆商会的户头上的。” “你们对那个阿萨姆商会做了调查了吗?” “已经委托那边的警察去作调查了,但尚未收到回复。” “你们官僚主义作风,也就那样子啦。”梶木笑了笑说,“我们公司也试着去调查一下吧。简单的工作而已嘛。” 梶木拿起摆在一旁的话筒,拨通了国际电话,呼叫在巴厘岛登巴萨市里的驻员。 的确很像位商人的风范,做起事情来真是干脆利索。 <er h3">六 夜晚的天空十分的清朗。 到了当地时间上午7时,美国的ABC广播电视台说,从8时30分将开始洋平号被击沉场面的现场直播。 不用说,将播出时间突然定在这个时刻,一定是为了乘洋平号正在燃烧的时候,美国方面用他们的方式在进行直播前的准备工作。 通过空间中继站,作为日本商业广播之一的中央电视也突然宣布要作独家报道。 菲律宾海军原定于上午7时开始炮击,但为了配合电视报道,而变更到了8时30分开始。也就是日本时间9时30分。这是一个为了颇具影响力的大众媒体,连军队的行动也只好做时间上的变更。不用说,菲律宾政府也一定从ABC广播电视台那里收到了额外支付的一笔酬金。 时间一到,田村官邸的客厅里的电视机打开了。ABC广播电视台为了这次电视转播,紧急派遣了一艘三千吨的转播船赶赴了中国南海。 这艘装备了各种播放设备的船,后部的甲板上搭载了大型直升飞机。直播画面,突然以从这架直升飞机上看到的洋平号身影的一个特写开始。 电视摄影机的镜头将37万吨的巨轮从船首到船尾仔细地扫描了一遍。 船头附近某个高约70米的旗杆,像麦芽糖棒一样软软地耷拉了下来,扭曲着。在海面上摇摆着的,足足有后乐园球场的二分之一大小的甲板,裂开了一个个爆炸形成的大窟隆,看起来就如同一张烧焦了的皮肤,而且船体的各个地方都喷涌着红莲般的火焰。镜头往后一退,画面里映出来了一炷黑烟,在南海的上空高高地升起。 语速很快的英语播音员围绕着这幅景象展开了报道,其间频频提到了“像不死鸟一般,没有沉没迹象”的词句。 若宫抱紧双手,就这么一动不动地静视着电视中播出的洋平号的画面。这艘巨型油轮竟然在熊熊燃烧,而且不久就要由菲律宾海军击沉了,这些是若宫做梦也决不会想到过的。 十津川警部一边在房间的角落边的沙发上坐着,一边看着电视。他的手表正指着9时10分。不久,菲律宾海军就要开始第一轮攻击了。但是,十津川考虑着的只有绑架犯人的事情。 他约定上午10时来电话。也就是说,此刻他也许正在看着电视转播。不,他绝对在看!十津川对此十分确信。因为洋平号是他炸掉的! 先是炸掉37万吨的巨型油轮,接着又绑架了新太平洋商事的田村社长,十津川不由得感觉到犯人身上所带有的一种强烈的复仇心理。 “这种复仇心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疑团已经在十津川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浮现了几次,几十次。然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好像一点也找不出答案似的。 忽然间,客厅里茶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了起来。 原来正看着电视的每个人的眼睛刷地一齐向那个黑色的话筒转去。 脸色苍白的里子一拿起那个话筒,紧接着电话录音装置就开始转动了起来。 里子应答了二三声之后,便喊了一声“梶木先生”,把话筒交给了副社长。梶木取出笔记本,照电话里说的记下了备忘录。他一放下话筒,就朝十津川有些得意地说:“前面提到的阿萨姆商会有消息了。” 不愧是情报网遍及全世界的巨型商会啊。据说在中东石油危机的时候,商社的情报比外务省所得到的情报都还要快,甚至还更准确。 “是什么样的商会呢?”十津川问道。 梶木笑了笑道:“好像是一对老夫妇开的一家很小的杂货店。丈夫的名字叫坦·沙里诺,现年62岁,他妻子的名字叫琼,现年55岁。一天的收入约1500卢比,换算成日元,也就刚刚一千元。极小的一家商店而已。” “和日本有什么关系吗?” “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好像是一点也没有。更不用说和我们公司会有关系。像我们公司根本就不会跟这么小的店做什么生意。” “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也是如此吗?” “和我们怎么会有关系?”若宫很恼火地叫了起来。 好像的确是那样,十津川这么想着。一天一千日元,一个月也只不过三万日元而已的小杂货店,应该是不会和新太平洋商事、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有什么贸易关系的。 但是,犯人把这个杂货店指定为汇款地,应该会有什么隐情在其中。 <er h3">七 当地时间8时30分。 菲律宾海军的驱逐舰“棉兰老号”行驶到距离洋平号只有一千米处的海面附近。基准排水量为2800吨的这艘驱逐舰装备有两门12.7厘米的单射炮和两支三连发的鱼雷发射管。 最开始是由12.7厘米的单射炮来射击。 美国第七舰队的新型巡洋舰和苏联的驱逐舰在附近注视着这一切。 “这一带的舰只如果互相射击的话,一定会像一场射击在奥林匹克的比赛。”播音员如此般开玩笑地调侃着。 射击开始了。 说到这完全自动化的轻型炮的射击,那比起过去的射击而言,缺少了后座力。让人感觉“嘭!嘭!嘭!”很机械般地,炮弹就这么飞出去了。距离仅仅才1000米,而且目标又大又不会动。因此,不命中才怪。 炮弹像被吸引过去了一样,纷纷命中洋平号。那时只见炸亮了道道闪光,接着就喷出了新的火焰。 但是,37万吨的巨大身躯并未就此沉没。甚至连倾斜都没有出现。“真是了不起!”若宫不由得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佩服。 已经进行了三轮射击了。 但是,洋平号还浮在海面上。 “30分钟后,将由潜水艇进行鱼雷攻击。而且就算沉了,她也真够顽强的。”播音员像是感慨很多地报道说。 那个时候,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十津川条件反射般地看了一眼手表。刚刚好,10时。 里子神情紧张地望着这边。 “请您接一下。”十津川语气沉着地催促里子。 她拿起了话筒。麦克风的开关一打开,对方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都能听见。 “喂喂。”里子一出声,“是夫人吗?”就听见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在问。像是曾经听到过的某个声音——就是跟洋平号出事时相同的一个声音。 “100万美元准备好了吗?” “嗯嗯,准备好了。要怎样做,才能让我丈夫回来呢?”里子的声音随即高了起来。 而那名男子却仍是语气沉着地说道:“把那些钱拿到印度尼西亚银行的东京支行去汇款。汇款地址跟洋平号那时一样,写巴厘岛上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必须去印度尼西亚银行的东京支行去汇款。因为如果不那么办,那边就无法尽早收到那笔钱。只要阿萨姆商会一收到那100万美元,就让您丈夫回去。从现在起,马上过去。您要是磨磨蹭蹭的话,只会让您丈夫回去得更晚。” “我丈夫现在还平安吗?” “平安得很。” “因为我丈夫血压高……” “知道了噢。您丈夫的情况我全部都调查过。血压高,肝脏不好,容易感冒。全部调查完后,我连降压药都准备好了,不用担心。” “请你给我看看我丈夫平安的证据。不然的话,我不会交给你100万美元那么大笔钱的。” “相信我说的话吧。”那男子就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之后,接着说道:“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若宫社长我想也在您那里吧。他就是因为不相信我说的话,才落得个让37万吨的巨型油轮沉没的下场。你可要好好地考虑一下再行动噢。” “请让我听听丈夫的声音。” “好吧。但是,今天上午必须把100万美元汇入印度尼西亚银行的东京支行的阿萨姆商会的户头上去。否则就杀了您丈夫。您应该参考洋平号的下场,好好考虑一下才对哦。” 男子的声音消失了,随即传来是老人有点喊叫的声音。“是我!”那声音接着说:“我是社长田村。我现在没事,请你们放心。血压也没有怎么升高,就照他说的,给他100万美元,我就可以平安回去了。所以尽早——” “警部!”接到另一个电话的龟井刑事朝十津川大声尖叫了起来,“侦测到目标了!是从甲州街道,竹家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 <er h3">八 在附近的警车一接到命令便急忙朝那个公用电话亭赶了过去。 然而,在那里发现的只有在电话机上横着的一个话筒和它旁边还在转动着的一个小型录音机而已。像是永不会结束的磁带仍旧在不断地传出田村社长的声音。 那个录音机旋即被带回了警视厅进行指纹检验。与此同时,电视机的屏幕上出现了菲律宾海军潜水艇的画面。 “鱼雷攻击即将开始了!”播音员像吼一般地报道着。 洋平号宛如一艘永不沉没的船还在继续烧着。 580吨的小型潜水艇“夏洛号”在海面上浮出了一半的舰桥,缓缓地接近洋平号,发射了四枚鱼雷。 在直升飞机上装备的电视摄像机作了一个角度的扇形扫描,便捕捉到了飞一般冲过去的四枚鱼雷的白色航迹。在深蓝的大海上,这四道白色神奇般的航迹真是美妙得让人窒息。 命中目标!无论谁见到了都会这么想。 ABC的播音员也在那一瞬间发出了欢呼声,但是在船体处消失的鱼雷航迹又从另一侧冒了出来,因为鱼雷从船底下通过了。可能是对船的吃水深度的计算搞错了吧。或者也许是洋平号完全静止的缘故以致靠追踪螺旋桨推进器声音制导的针雷失效了。 “夏洛号”又紧接着发射了四枚鱼雷。这次两枚未中,两枚命中。 真不愧是鱼雷命中!37万吨的巨大船体也剧烈地摆动了起来,命中击起很高的水柱时,那“轰”的一声都从电视机里传了出来。 但是,洋平号还是没有沉没。船体虽然微微倾斜了一些,但依然是被团团烈火包裹着浮在海面上。 “接下来,30分钟后将由飞机进行爆破。”播音员报道说。 这真让人感觉是在把巨型油轮当成是各种兵器试验的标靶。 “这下怎么办才好?”里子表情催硬地看了看十津川,而后又看了看若宫。 “刚才磁带里是您先生的声音吗?”十津川问道。 “嗯嗯。肯定是的。”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那是你们的自由。” “我想还是按照犯人所说的,先给他100万美元吧。毕竟我丈夫的生命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 “但是给了他100万美元之后,果真就能抓到犯人吗?”若宫看了看十津川。 十津川决定直截了当地说明白了:“要是通常的绑架案,在交送赎金的时候就要分胜负了。因为犯人接收赎金,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出面了。但是,像这次的情形,直接说白了好了,是比较困难的。要是在国内,抓捕汇款地址上的人还比较容易。但是由于是在印度尼西亚,不得不向那边的警方请求协助。” “如果请求印度尼西亚警方,逮捕阿萨姆商会的人不是就可以了吗?如果那样的话,就可以取消那100万美元了。日本这边的犯人不是也能抓到了吗?” “这不用说,印度尼西亚方面,我们会立即通报请求印度尼西亚警方协助的。但是最终要由他们方面的能力来决定。而且,给阿萨姆商会汇入100万美元之后,在对方来提取款前是不能去抓捕的。因为如果这边的犯人没有得到提款成功的消息,一定非把田村社长杀了不可。” “你飞一趟印度尼西亚怎么样?” “不用你说,如果有上司许可的话,我是愿意去印度尼西亚一趟的。但是,我就算去了,在当地我也没有一点调查权。要是调查对象是当地人,我就更不用说了。” “印度尼西亚的警察可靠不住。”突然梶木插了一句叹了口气。 十津川神情诧异地注视着新太平洋商事的副社长,说道:“可是,梶木先生,你不是说新太平洋商事和印度尼西亚有很大的贸易额吗?” “是啊。在印度尼西亚方面,我们公司赚得的收入,去年一年约有120亿日元。” “尽管这样,印度尼西亚的警察仍然不可靠,是吗?” “实在是不可靠哦。”梶木像是在唾弃一般地说着,“我并没有说印度尼西亚其他方面不是的意思,或者这么说,我很尊重那边的人,我也有许多知心朋友。他们一般是政府要员或者贸易商,但是基层的警察却不可靠,因为他们只会忙于索取贿赂而已。”梶木就将雅加达的警察是如何懒惰的,有哪些索收贿赂出名的人一一举例喋喋不休地讲了起来。 十津川听着并不怎么开心。因为梶木讲话的方式中不时流露出一种蔑视他的同行们的傲慢。 “必须委托你说的那种人去办理案件这可就麻烦了。”十津川挖苦道。梶木像是还没有领会到那其中的讽刺意味,轻轻嘘了一声后,说:“本人以为也许还是不先惊动印度尼西亚方面比较好。” “你想怎样做呢?”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在那边有许多政府高官的铁哥们。被绑架的社长也是。警视总监也好、雅加达和登巴萨市的市长我们都认识。让他们从上面施加压力的话,警方也许就会乖乖去办事了。”梶木简直就像是在指挥、训斥自己的部下一样地嚷嚷着。 “那不如你去办好了。”十津川口气生硬地说,“不过,在让你的手下去办之前,先给考虑一下社长被杀了怎么办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梶木转眼瞪了十津川一下。 “那倒不是,我意思只是说犯人是个头脑很聪明的人,在洋平号的案件里,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了,他决不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犯人一定也早就算到了我们这些人会在这里想着抓捕他指定的提取那100万美元的同犯这一着棋了。我想说的,也就这么些了。” “既然这样,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别说是你想说什么都最好不用去做噢?” “我没有权力来下这个命令。特别是事关印度尼西亚方面。” “既然如此,你就先别多嘴。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打算拜托那边方面的高级官员。而且今年的新社员中有名即将赶赴印度尼西亚上任的社员。让他立即赶往登巴萨市进一步详细调查阿萨姆商会的有关情况。大家或许没有什么异议吧?” “别的倒没什么。其实,我们并不想给你们增麻烦。只是今天汇过去100万美元之后到阿萨姆商会的老夫妇俩提取到这笔钱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草率行动。这是为了以免田村社长被害。” “你看我们支付了100万美元之后,犯人会让社长平安地?回来吗?”这次是若宫打岔说道。 “这我可说不准,我可不想重蹈洋平号出事那时的复辙。”十津川这么一说,若宫便不再吭声了。 田村里子和梶木两个人把装有100万美元的行李箱运送到印度尼西亚银行东京支行的时候,已经是10时30分了。 中国南海上空,两架由菲律宾空军所属的幻影战斗机开始了对洋平号的轰炸。 <er h3">九 据银行方面说,在印度尼西亚银行登巴萨支行有账户的阿萨姆商会要收到这100万美元需要两天之后才行。 十津川立即请求国际电信局为他核查一下从东京打往登巴萨的国际长途电话。因为他认为犯人是非常有可能通过国际长途电话和收款人阿萨姆商会联络的。 当然,他也要请求国际电报局的业务窗口进行核查。 就当十津川在田村官邸的客厅里将指令下达给部下的那段时间里,还在播放中的电视机里不时地播出菲律宾空军攻击洋平号的场面。 F4幻影战斗机是一种最大速度为2.4马赫,携4枚全天候导弹,一门Vulcan型炮,装有6.4吨炸弹的双座战斗机。 菲律宾空军的两架幻想飞机上装上了麦克风,可以听到喷气式飞机所发出的撕裂般的声响。它们飞到濒死的洋平号的上空,就把225千克的炸弹一股脑儿地全倾泄了下去。投弹的同时,阳光照射到机翼上一闪一闪地反射开来。 为了显示将发生的一切,镜头抖动着往下伸去。宝贝炸弹没一个命中的,都在洋平号的周围炸空了,一个个水柱被炸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是由于遮天的黑烟影响了投弹的准心。因为为了进入轰炸线路,飞机必须要突入黑色的烟云当中去。第三次轰炸,两架幻影战斗机为了猛地穿过那阵黑烟,超低空飞行到洋平号的头顶上空。 喷气式飞机那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机体,一瞬间从电视摄影机镜头前,闪电般地飞了过去。 这次,225千克的炸弹有一两枚命中了。摄影中的电视摄影机不禁震动了起来,画面也在摇晃。 火柱升腾而起。 然而,洋平号像在发誓决不沉没一般,继续在海面上顽强地浮着。驱逐舰的舰炮轰击,潜水艇的鱼雷攻击,而且还有轰炸,已让眼下的洋平号满目疮痍。甲板上,船般板面上都裂开了大窟窿。从那里,海水大肆地往里面灌,洋平号正以肉眼几乎觉察不出的速度一点点地开始倾斜。 洋平号像一头正等待着一步一步逼近死亡的巨象或者巨鲸,就那么搁置在那儿,大概不久就会沉没了吧。 但是,到了下午,菲律宾海军为了名誉再度开始了由潜水艇发动的鱼雷攻击。 仅仅靠上午的攻击中知道的洋平号的吃水深度,装有450千克的炸药量的鱼雷就一个接一个地命中了洋平号。每次火柱腾冲一次,37万吨的巨大船体便急剧地向一边倾斜一些。眼下,熊熊烈火将整个船体都遮蔽了,洋平号像一头濒死的巨鲸,翻腾着,摇晃着。 “啊!终于,37万吨的巨型油轮要沉下去了!”播音员语气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十津川,静静地注视着正在往下沉没的洋平号。准确地说,他注视着的是让洋平号沉没的犯人。 巨型油轮洋平号彻底地沉没消失在了中国南海深处。海面上漂浮着一层污黑的油,是那些还没有燃烧起来的。装载了电视摄影机的直升飞机像是在哀悼洋平号的死亡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在那片海域的上空盘旋回转。 第四章 巴厘岛 <er top">一 新太平洋商事里,今年刚入公司的松崎健一郎突然得知课长在找他。越过了他的顶头上司系长,而被课长找,他正是带着满脑子疑问走进了课长室,一眼就望见了正在看他履历表的课长。 “还是先坐下来说吧。”课长推给了他一把椅子,然后接着说。“已经决定让你去雅加达了对吧?” “是的,公司决定我在下月25日去雅加达分公司。”年仅23岁的松崎有点紧张地回答说。 “你英语技能怎么样?” “多少有点自信吧。” “印度尼西亚语怎么样呢?” “自从决定去雅加达以来,一直都在学习。目前尚还只会一些日常问候语什么的。” “护照呢?” “已经拿到了。” “很好,那么明天就提前出发吧。这张是飞机票。”课长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一张飞机票放在松崎面前。 松崎很是吃惊地看了看课长,又看了看飞机票,冒出一句:“可是,不是说让我下个月25日——” “这是上面下达的特别命令。你去的不是雅加达分公司,而是巴厘岛上的重要城市登巴萨市。那里没有我们公司的分公司,不过有一名驻员。他叫武藤顺。我没搞错的话,他应该是和你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大你三四年的学长。” “武藤先生,我认识的。” “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到了登巴萨市之后,你去对阿萨姆商会做一个彻底的调查。这就是你的工作。武藤君已经作过一番调查了,你只要接着他的工作做下去就行了。” “您说的阿萨姆商会和我们公司有什么贸易来往吗?” “不,目前没有。总之,你对这个阿萨姆商会做完全彻底调查之后,向副社长梶木做份报告就可以了。” “向副社长吗?” “没错。这是梶木副社长的命令。在登巴萨市的机场,武藤君应该会来迎接你的。” 老实说吧,松崎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感到无法理解。但是,既然已经在新太平洋商事里就职了,就必须要服从上司的命令。 他于是就这么仓促地出发了。那天夜里,聚集了一些大学时代的朋友,给他开了个小型的欢送会。 在新宿开的一个并不怎么高档的欢送会上,有的说:“你小子这么木讷纯情,可要留心巴厘岛美女的诱惑哦。”有的说:“生个混血儿吧。”还有的说:“据说那边没有土耳其浴,不如今晚去享受一下吧。”朋友们都随意地笑谈这些平时不怎么讲的话。算是忠告也好,玩笑也罢。 他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早上7时,他洗好脸便开始作外出的准备了。 窗外,正下着小雨。有点寒冷的小雨。印度尼西亚是正好位于赤道上的国家,不用带冬天穿的衣服。他在夏装上套了件雨衣,撑起不带也可以的雨伞走出了公寓。一间六个榻榻米和一间四个榻榻米大小的公寓已经说好借给要上大学的弟弟代他住下去了。 在机场,由于是紧急出行的缘故,只有课长一个人前来送行。 “都准备好了吧?你可别忘记了梶木副社长的指示。一接触到那阿萨姆商会的老夫妇俩,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向梶木副社长报告。直接打国际长途电话。那笔费用梶木副社长说由他来出。”课长在出发前仅有的一点时间里又重复嘱咐了松崎一遍。 “有个问题可以问一下吗?”松崎一面留意着搭机时间,一面问道。 “什么呢?” “这件事是梶木副社长个人交待的事情吧?” “你就算问我,我也不清楚。总之,调查完后报告就是了。这才是交给你的工作。” “明白了。”既然想问的都问了,松崎也只好不再去多想了,朝着登机入口走了过去。 从东京到巴厘岛的直达航班起飞了。 松崎登上的是10时圣帕奇航空公司的喷气式客机。 观光客模样的日本人也结队搭上了这班飞机。 松崎一面等待着飞机的空中飞行,一面打开了记着巴厘岛有关情况的旅游指南。 “在赤道附近南纬八度的地方,是距离雅加达市的一个小时航班那么远的巴厘岛,面积仅有2200平方英里,人口约250万。人们称之为‘诸神之岛’‘罗曼司岛’‘地球上最后的乐园’等等。巴厘岛的大众生活主要是农业和畜牧业,生活工作的余暇,人们热衷于祭祀舞蹈、音乐演奏、雕刻和绘画之类的艺术活动。巴厘岛上……” 年轻的松崎想像这一切,一方面感到很开心,一方面又觉得心神不定。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松崎都显得太神经质了。连个未知的事物,他都会这么地不安。 喷气式客机还是那么一成不变地飞行着。松崎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酣睡期间,飞机飞越了赤道线的上空。 巴厘岛的巴厘国际机场已经被夜幕包围了起来。 站在充满着英语和印度尼西亚语的机场里,果真是很热。 忽然,“这边!翻译官,到这里来!”可以听见不标准的日语在叫喊。 一支日本人组成的旅游观光团还在通过海关检查,因听不懂工作人员的英语而叫起领队来。 机舱里,他喝了一点威士忌酒,似乎觉得有些醉意,一走到厅外,武藤就已在那里迎候着他了。 在大学里,松崎和他曾经一起踢过足球,松崎当时还是新入学的新队员,而武藤已是最高年级的正式选手,一位很让人敬畏的学长。即使在这里,武藤作为学长的那种让人敬畏的感觉一点也没变。 “海关很啰唆吧。”武藤说道。那张被太阳晒黑的脸笑了起来。 “嗯嗯。他们总是那么严格吗?” “现在,正是印度尼西亚的总统大选期间,因此,格外小心翼翼。” “原来如此。” “还是,先上车吧。”武藤边说边把松崎推上了一辆日产轿车的副驾驶席。那是一辆新车。 道路两旁,在月光下纷纷绽放着赤红的木谨花和粉红的叶子花。对于从秋季的东京过来的松崎来说,这些花的鲜艳可真让他大开眼界,而对在这里呆了三年的武藤而言,他恐怕是已经看厌了。他毫无表情地加速了起来。 “你的工作,课长已经来过电话了。听说是委托你调查阿萨姆商会的事情。”武藤一面驾车朝着离机场12千米以北的登巴萨市飞驰而去,一面说着。 “嗯嗯,说来也就是暂时只做这份工作。” “你可要辛苦了噢。” “那是个什么公司?” “其实并不算是个公司。也就是一对老两口子开的一家小杂货店。” “怎么回事?那么小的店铺也要进行调查?” “我也不清楚。我打电话想问,课长只是回答说那是上级下达的命令。结果还让你都来了,这样也好,我可以专心去做原来的工作了。” “这里生活怎么样?” “并不算坏。” “厌倦了吗?” “有一点吧。不过在这里,生活可算是很奢侈了,因为物价十分便宜,特别是个人的开销是极其的小。” 轿车跑上了登巴萨市的街道。 说到巴厘岛上的第一街,人口也仅有六万而已。让人感觉街灯和车辆都很少,就像乡下的街道一般。 自行车和摩托车却很多,那其间还有挂着手提油灯的马车,一边“叮当”地响着铃铛,一边悠哉悠哉地走着。 寺院随处可见。由于是印度教的岛,故街道上也不例外。在广场上,异教徒松崎看到了一尊外貌骇人、諕牙咧嘴的印度教中神的石像立在那儿。 武藤在街道的旁边停下车来,两人来到庭院前面有草坪的时髦住宅前。 “这里就是我家了。”武藤有些自豪地说。 “好大的房子啊。”松崎禁不住感叹了起来。武藤的月收入应该有二十五六万块吧。即使加上外地工作的补助金,由于在东南亚工作比在欧美要少,也就大约30万元,但能住在这么大的一户带有庭院的别墅里,还配有一辆私家车,看来可以说这里的生活并不坏。 玄关的门打开了,一位身材玲珑的年轻女子出来迎接他俩,用不很流利的日语说着:“您请进屋。”她,圆脸,浅黑的皮肤,很可爱的样子。典型的巴厘女子。 “你也进来吧。塔娥。”武籐似乎很威严地看着那女子。被称作“塔娥”的女子,温柔地点了点头,说:“是,主人(日文中‘主人’也可指丈夫,故下文中发生了误会)。” “今天有客人来了,马上给我们准备一顿晚饭吧。” 塔娥小跑着进了里面的房间不见了。而身后却可以闻到留下来的清香。仿佛是她的头发散发出来的热带鲜花的香味。 “武藤,你结婚了吗?”松崎这第一问,武藤边领着他到房间里面参观,边解释:“刚才那位是女仆。” “你真是厉害,连女仆都能雇。”松崎羡慕不已。特别是身边留了那么一位年轻的巴厘美女当他的女仆,这点就更让他羡慕了。 武藤打开了电风扇的开关。那台风扇是日本制造的。“正如我刚才所说的,这里的劳工费极低廉。在这个国家成年男子一天的劳动所得收入不过七八百卢比(四百九十日元到五百六十日元)而已。雅加达公司经理一个人就雇了三个女仆,配有两辆高级轿车,并且住在雅加达市内最高级的豪华别墅里。” “真是令人羡慕吶!” “你要想找个女仆的话,我可以给你帮忙的哟。”他一边说一边赶紧压低噪门接着说道,“只要出钱,对方就会说有愿意干活的姑娘。雇那种姑娘来作女仆真是很不错的。只要出一点点钱,比雇个专业女仆不仅要便宜,而且还安全。” 不久,先前见到的那位姑娘送来了饭菜。餐桌上依次摆上的一盘盘豪华的菜肴,排放在一起,让松崎看呆了。 羊肉煮蕃茄酱汤、鱼煮胡椒汤、烤鱼,土豆炖肉汤一盘盘地端了上来。 松崎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让他想起了在东京的饭菜来。白天在公司的职工食堂里咖喱饭之类大碗的饭菜吃得太多了。晚饭基本上是一成不变的。虽然有时也曾和朋友们到银座一带去吃饭,但那一刻过后又会回到那种辛苦的生活中去。 “你总是吃这么丰富的菜肴吗?” “哪有,今晚因为你来了,特意安排她给做的。她烧菜可是很拿手的噢。真是可以自夸一下的菜肴。尤其是这个菜料,买起来比日本不知道要便宜到哪里去了。登巴萨市的主街上有家出名的餐馆,去那里吃一顿,最多也就二千卢比(一千四百日元)那么贵。”武藤说。 松崎一边听着那些话,一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印度尼西亚的饭菜特点是,不管什么菜都要放辣椒。不用想,一定很辣。 “起初来的时候,由于谁都放那东西吃,所以我也很快习惯了。那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旦习惯以后,如果菜里不放辣椒,怎么吃都觉得没有味道了。尽管我这么说,你要是想吃日本菜,市内只有一家日本料理店,我可以带你去吃。” 被武藤这么一说,松崎连连摇头道:“我既然来到这里,就决心和印度尼西亚人一样地生活。因此,饭菜的话,我打算吃印度尼西亚的饭菜。” 武藤咧着嘴笑了起来说:“不要那么干嘛。就算我也只是适当地那么做做。在家里我可绝对只讲日语。而且还让那个女仆强制性地学讲日语。她要是用印度尼西亚语和我谈话,我可决不会回话。至少我认为这个家里是日本领土。你也该这么想才对。” “你是说在观念方面你区分得很清楚了罗?” “话说回来,东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武藤换了话题问了起来。 “我来的时候,大家始终在谈论洋平号的话题。总之因为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我们公司是兄弟公司,而且在电视上,洋平号击沉的场面也逐一报道播出了。” “而在这边看来。印度尼西亚人的反应,无论从哪方面说,我感觉他们对洋平号沉没一事总有种想拍手喝彩的心态,而事实上,当播出洋平号被菲律宾海军击沉的时候,也确实有人起来拍手。你和我都是新太平洋商事的社员。不论什么都不能比这更优先考虑。从明天开始,你工作时就不可忘记这一点。” “你说的意思我没怎么搞明白。” “以前有个商社也有个像这么年轻的社员,被派遣到了印度尼西亚来。他具有青年人所常有的正义感和天真的想法。他在和印度尼西亚人的接触当中,对他们难以想像的贫困深感同情。对于来自公司总部的指示,只要他认为那其中有对印度尼西亚人不利的,他就反对。在胸怀着不成熟的正义感的他看来,那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但作为商社而言,有他那样的驻员却是个障碍。” “那么后来怎样了呢?” “被免职了哦。” “再后来呢……” “在他看来,他是在为印度尼西亚人做事而被免职的,所以那时他以为他们或许会帮助他。于是他就自己开了家店,打算开始做点生意。因为他认为自己在日本和印度尼西亚两方面都吃得开,一定会生意兴隆的。然而,在当地人眼里,那却成了个商业报复的好机会。因此处处给他小鞋穿。这也是自然的。那名青年人因而感觉十分失落,因为自己给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付出,却遭了他们的背弃。” “再接下去怎么样了?” “据说自杀死了噢。应该说他太幼稚了,或者应该说他过于小孩子气了。” <er h3">二 十津川又看了一眼手表。从这次的案件发生以来,不用想,他已经养成了看手表的习惯了。 昨天上午10时,100万美元已经汇入了印度尼西亚银行的东京支行里去了。田村里子和副社长梶木两人开着车出去这一点决不会错。十津川也看到了收据条。 然后时间过去了24个小时以上。 田村官邸里只留下了两名部下,十津川又回到了警视厅里来。因为那里毕竟要便利一些。 那以后犯人便再也没有来联系过。也许他不等到那100万美元送到巴厘岛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那对老夫妇手里是不会打算再来联络的。 “巴厘岛?”十津川小声嘀咕着。 “那里也许隐藏了这个案件的一些秘密。”十津川一边自责自己想到这一点有点太迟了,一边从图书馆里借来了三本有关印度尼西亚的书,因为不论哪一本都像是本旅游指南,他想恐怕对这次案件起不了什么参考作用,但还是拿起了一本,正在此时,他被拽查一课课长本多叫了过去。 十津川走进课长室,只见本多从书堆里抬起头来说道:“印度尼西亚警方发来了初步调查报告,是有关那个阿萨姆商会的。” “那么结论如何呢?” “和新太平洋商事的调查结果没有太大的差别。公司是由名叫坦·沙里诺和坦·琼的老夫妇俩开的。税金一直都按时交纳。据说是一对心地善良的老夫妇。还说,目前没有逮捕他们的理由。就算新太平洋商事动员那边的政府高官,大概也无法去抓什么罪也没犯过的人吧。噗噗!”本多喷笑了起来。 “那对老两口子岂不是跟日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边来的报告上是这么写的。这对夫妻出身于龙目岛,两个人没有儿女。过去也没来过日本。” “就只有这么些了?” “就这么些了。目前,一点也不像是和什么日本人有关系。而且,印度尼西亚正在进行总统大选。警方也因为什么警戒、取缔之类的事情正手头上忙得紧。” “阿萨姆商会开业是在什么时候,报告中有没有说明?” “是去年11月。但是,在银行里开户头,却说是在三个月以前。” “三个月以前么?要是阿萨姆商会在银行里不开户头的话,这次的作案行动理应就无法成立了。也许可以说是在三个月以前开始计划的。” “也可能是计划好之后,阿萨姆商会才在银行里开设账户的。” “嗯,总之,我想他们一定是从去年的11月份开始到今年的8月左右的时间里策划的这次作案行动。并且让100万美元从国外汇入印度尼西亚银行自然就是这次作案行动的一把强大的保护伞。” “但是,那100万美元呢。犯人为什么还要让我们用现金准备好呢?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也好,新太平洋商事也好,让他们从他们的贸易银行中直接把100万美元汇入印度尼西亚银行登巴萨支行应该就可以了。” “那你认为是犯人对若宫社长、梶木先生等人的表达一种虐待心理吗?” “这话怎么讲?” “从案件一开始,犯人也许就在迷惑我们。到底他会让阿萨姆商会汇款给他呢,还是他拿着100万美元逃往国外。而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利用阿萨姆商会,还会更加保险一些,不是么?” “原来如此。” “顺便问一下,我的印度尼西亚之行办得怎么样了?”十津川这么一问,本多便无可奈何地摇起了头来,说:“很是抱歉,许可证还没下来。这边的案件还没解决,而那边又事先委托了印度尼西亚警方协助,已属不易了。如果那边有日本人被杀,或者杀了人,在这种情形下,可以说很快就能过去。” “明白了。”十津川点了头。正如预计的情况一样,他并没有特别失望。但是关于阿萨姆商会的调查一事,委托给了他人,这在他们对任何事情都崇尚准确可靠的人眼里看来,多少有些令他放心不下。 “说到这个阿萨姆商会,你是怎么想的?”本多问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本多拿起电话一听,顿时神情紧张了起来。 “轿车找到了!” “地点在什么位置?”十津川只觉得眼前一亮,虽说只找到了出事情的车子,而能否把犯人和被犯人绑架的田村社长和渡边司机给找出来还不能确定,但毕竟,可以肯定的是,案情有了进展。 “据说在井之头公园附近的街道里。”本多朝十津川这么说了一句后,又把话筒贴在耳边听了下去。 “什么?司机也一起被找到了?嗯。你是说在轿车后座上?神志不清?” 一听到那句话,十津川便冲出了课长室。他带上龟先生驾车朝井之头公园方向驶去。 出事的林肯大陆型车在公园的西面,朝国有铁路吉祥寺车站方向的巴士大道上停着。轿车旁边站着附近派出所的巡查人员,十津川等人便等在了一旁。 漆黑的车身有点湿,可能是淋了点昨天夜里下的小雨,年轻的巡查碰到了本厅的警部,感觉有点紧张,脸類上竟泛红了。他跑过来报告说:“因为这辆车违规停车,于是我就把罚单贴在车的前窗上。正在那个时候,我不经意间窥见贵宾席座上一名青年男子倒在那里。” “那应当就是渡边司机吧?” “是的。” “他现在人呢?” “抬到附近的佐藤医院里去了。先是后脑受了点轻伤,然后被人灌了安眠药。” “龟先生,你马上给我去看看。”十津川指示了龟井刑事任务后,进一步向派出所的巡查询问,“你知不知道这辆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停在这里的?” “昨天晚上的11时还没有看见,我是在清晨4时发现的,所以我想停车时间应当就在那段时间当中。但是在清晨4时的时候,我认为那只是临时停车,就没去管。到了一个小时以前,也就是上午9时的时候,就像我刚才跟您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贴张违规停车的罚单而偶然发现的。” “渡边司机他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他像是在说梦话一样,叫我帮他联络警方。就只说了那些,接着又失去了意识,所以我只有把救护车叫了过来。” 阴沉的天空中渐渐地透射出了秋日的光芒。 做鉴定工作的警车开来了,鉴识课的警员们团团围住这辆林肯大陆型车忙碌了起来。这时,其中一个人叫了起来:“十津川警部!” “什么事?” “在驾驶席的遮阳板背面发现了这个东西。”说着,那人伸过来一枚白色的信封。 据说把想上去的遮阳板扳下来时,在板的背面发现的。 十津川用戴好手套的手拿起了那枚信封。虽然信封的表面和背面什么字也没写,然而十津川凭他的直觉感到,那不仅仅是枚信封那么简单。 撕开整整齐齐贴好的封边,十津川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被抽出来的是一枚信笺和一张彩色照片。十津川首先看了一眼照片。是用“波拉罗·兰德”相机(一次性相机)拍的照片。 照片上是穿着宽大的西装的老人,双手从前面被绑住,眼睛也蒙住的样子。很明显,这个人就是新太平洋商事的田村社长。 十津川将一同放在里面的信笺也展开看了起来。 那上面用深蓝色的墨水写着如下一些文字: 致新太平洋商事: 100万美元汇入印度尼西亚银行东京支行一事我已确认。当巴厘岛上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提款之后,我旋即会解放田村社长。但是,如果在那以前或者这以后发生诸如提款人被印度尼西亚警方逮捕的情况,田村社长的生命将无法保证。这里为了证明我们的较量是公平的,一并附上田村社长的照片一张。 这些很有气势的文字写在信笺稍靠右上角的地方。不过犯人似乎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笔迹。这一点十津川也略微觉得有些意外。 一般说来,不论在什么案件中,犯人总是会尽量不留下自己的笔迹。故对于这次绑架案件来说就更应当如此。笔迹鉴定,对于认定一个人是否是真的犯人往往还有异议,但可以确定的是,只用作定案的参考还是可以的。 犯人正是知道了这一点,要么把剪下来的书刊上的文字作活字拼贴上去,要么按照标准字体,故意写成那种有棱有角的字。 尽管如此,这样还不能认定这就是本案的犯人留下来的笔迹。 犯人不仅留下了笔迹,而且还高呼着要公平较量。 “奇怪的犯人。”十津川心想。 很可能,这是犯人出于自己的良心对自己的罪行想制止而不能自制的行为。绑架应该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行为,犯人正是抱着这样一种想法。然而这对他们来说大多数情况下却成了致命的弱点。 十津川把信笺和照片装入信封后,叫住了一辆出租车向救治渡边司机的佐藤医院赶去。 他刚一到达位于吉祥寺车站北面的佐藤医院,龟井刑事就迎上前来。 “问到什么情况了吗?”十津川这么一问,龟井刑事只好很抱歉地摇了摇头,说:“现在他还在睡觉。听医生讲,果真是喝了安眠药。而且,后脑部位的伤,很可能是钝器之类殴打所致。” 病房的门开了,戴着护士长标志的女护士探出身来通知说:“患者醒了。” “和他谈几句可以吗?” “可以讲五六分钟。”女护士说。 于是十津川和龟井刑事便走进了病房。 在病床上横躺着的渡边司机,意识尚未很清醒。他用视线还没协调过来的双眼模模糊糊地看着这两人。 “我是十津川警部。”十津川放慢语气和对方谈了起来,“我的话你听得清楚吗?” “嗯嗯,听明白了。”渡边眨着眼睛,他用两只手,虽不起任何作用,但还是揉脸。 “你是若宫社长的司机渡边先生吗?” “是的。” “那好,出了什么事情,你能讲讲吗?想到了什么慢慢说好了,不要急。” “我奉社长的命令去接新太平洋商事的田村社长。” “那时我的确已经到了田村社长的官邸附近。那一带,大型官邸很多,车子在那里一般也不让开太快。就在那里有辆车出了故障停了下来,一名青年男子向我招手。” “那手势是让你停车的意思吗?” “那,那应该是吧。”渡边司机有些支吾了起来,“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想总应该帮助吧。于是我就下了车,问他出了什么问题。而后,他说他自己不懂,叫我帮他看看。我便走过去支起轿车前盖,探头进去检查引擎。就在那个时候,我被人从身后猛击了一下。” “相当初级的手法哦。”龟井刑事笑了笑。 “真是太倒霉了,亏我对他还那么客气,竟遭此下场。” “那个时候,你看清楚对方的脸长什么样子了没有?” “他的脸?——” “他的脸怎么啦?” “那个位置离路灯的照射范围比较远,像是正患了感冒似的,那个男的戴了个大口罩,我说——” “原来如此。对方准备得倒挺周到的。但是,年龄啊服装什么的也记不清了吗?” “让我想想看。和我差不多高,我看也就1.74米左右高吧。年龄看起来在30岁左右。但不十分肯定。穿着的衣服是一件夹克衫。” “那之后你怎么样了呢?” “在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眼睛也被蒙住了。” “你和田村社长关在一起吗?” “和田村社长?你是说田村社长也被绑架了,真有这么回事吗?”渡边司机眼睛睁得大大地仰望着十津川。 “是真的噢。不过,你如果没有和田村社长关在一起,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个家伙告诉我的。” “是把你打得快死的那个犯人吗?” “是的,没错。他说他代替我用那辆车去接田村社长,然后把他绑架了。我那时还半信半疑。” “对方把你的眼罩摘下来了吗?” “不,没有摘下来。然后,那家伙就这么说了一通。你只不过是牵连的,所以马上会让你回去的。你和你的车子一起都会。万一警方问起什么来的话,你就说田村社长平安无事就行了。以后,他让我把那药喝了,我又失去了意识。后来,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犯人其他的什么情况,你还能回忆起什么来吗?” “也许可以记起一些来,不过现在头有点儿晕。” “那么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被遮住眼睛之后,应该是被绑在某个地方吧。他应该是让你躺着的吧。” “是的。他把我从前面绑住,然后让我仰面躺在床上。不对,不是床,是沙发。我想是沙发那玩意。” “什么样的地方,你能想像出来吗?被遮住眼睛之后,我看虽然有些困难,但你听到了什么特定的声音没有?比如说,电车的声音,汽车的喇机声什么的。” “你等等。”渡边司机好像想起了什么,闭上了眼睛。 十津川便静静地等着对方回忆。 “啊啊,”渡边司机睁开了眼睛,“我不经意间听到了消防车的警笛声。我不由站了起来,那家伙却说火灾是在那附近,却不是那里,让我放心好了。就那么些了。因为聚集了几辆消防车,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很是担心。由于眼睛被蒙着,稀里糊涂地紧张了起来。” “这么回事哦。除了火灾之外,你还感觉到什么了吗?” “脚步声——” “什么样的脚步声?” “那个家伙的脚步声。我听得很清楚。在水泥地板上响着的脚步声。” “他走到你躺着的地方的时候,那脚步声是踩在水泥地板上的响声?” “嗯嗯,没错。因此,那里的地板应该水泥地板。” “那个房间冷不冷?” “不,还有点热的样子。” “其他还能想起什么来吗?比如花的香味,厕所的臭味,犯人有什么癖好,都可以。” “这些我再想想看。现在一下子想不起来。恐怕无法报告给您。” “别说得这么客气。你好好休息吧。以后再想起什么的话,先跟我联络一声。”十津川微笑着,看见女护士进来了,便催促着龟井刑事赶紧离开了病房。 <er h3">三 巴厘岛是名副其实的印度尼西亚的典型气候。一年当中气温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平均气温二十七八度。因为受中国南海季候风的影响,有从12月份到来年3月份的雨季和从6月份到10月份的干季。 现在是10月份,由于是在干季,本以为不会下雨,但早上,猛烈的狂风吹了起来。 干季看来就要结束了。 沥青铺成的道路边上,到处可见泥水坑。五六岁的小孩子,在那种泥水坑里光着身子嬉戏着。 松崎,顶着强烈的阳光照射,向葛甲马答大街上的阿萨姆商会出发了。 武藤则由于要完成作为驻员的本职工作,而动身前往工厂批发竹制工艺品去了。 松崎按照武藤给他画好的地图,走在刚下过雨的街道上。虽然课长说过这是副社长下的命令,但却不把他当作是商务职员的正式工作,说得这样不明不白,真让他有点不心甘情愿。 在刚从东京飞过来的松崎眼里,登巴萨市的街道看起来颇有老城风韵。早市已经开始了,在那里随处可闻聚集的人群发出的喧嚣嘈杂声。那种充满着活气的街道一点也不像东京那么有现代感。而且,随处可见的是连着靠着的一排排的小屋,让人不禁回想起在照片上看到过的日本战后不久的那种简陋棚屋。用几根木头柱子一搭,上面盖个电镀板就成了一个家。 真是贫困啊。松崎一边走着,一边皱了皱眉头。生活已经有了些起色的松崎心态有些怪怪的。他讨厌自己处于贫困的生活状态,也不愿看到生活贫困的人们。因为他一看见就会觉得胸口痛。或许可以说,他并没有为别人而去奉献自己的心境。 关于阿萨姆商会,武藤已经说过了是家小店,但实际上站在它跟前一看,如果说在东京,它顶多不过是面向小孩子经营的糖果小屋那种规模的小商店。 在商店里,从竹制工艺品到日本杂货,让人顿时感觉那里摆设的就是一堆杂物。店外是明亮耀眼的阳光,店内却昏暗不明的光线。 他往里张望了一下,发现一位瘦小的老婆婆茫然地坐在那里。她那皮肤因经久的日照而晒得黝黑黝黑的,真让人怀疑那身皮肤是否天生就那么黑。而且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还以为她睡着了呢,仔细一看,却发现她的双手正灵巧地活动着,正在编织着一个竹笼。 松崎,忽然间,回想起了已经过逝了的祖母的身影。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很清楚地留下他九岁时就已过逝的祖母的印象。但是那又瘦又矮小的身影在他的记忆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面容很显然是不一样的。现在在那间小店里面坐着的老婆婆的脸是十分典型的印度尼西亚妇女的面孔。宽宽的额头厚厚的嘴唇。但是,松崎为什么还是会发现跟祖母的脸相像呢?大概是在日本,人们渐渐时髦了起来,那种老婆婆的脸也就很少见了。松崎竟看到了和祖母相像的脸,这或许是一种对失去的事物的乡愁吧。 松崎走进店里,用背过的印度尼西亚语攀谈了起来:“斯拉马多、喜安(早上好)!”老婆婆看了看他,并没作声,也没有停下正在编织小竹笼的手。还可听见“咝咝”地撕开竹篾的有节奏的声音作响。 松埼意识到可能因为自己的印度尼西亚语太差劲,对方听不懂,于是又重复了一句:“斯拉马多、喜安!” 老婆婆还是默不作声。他没有办法了,这次只好用英语说道:“how are you(您好吗)?” 他试着这么一说,老婆婆更加一脸茫然了,她看着松崎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松埼虽然一时间蒙了,不知所措,但是就算买点东西他也必须接触下去。因为只有接触这个店的老两口,他才能彻底地查清这两个人的情况并报告给上司。 松崎把一个竹制的小花篮拿在手上问道:“布拉帕、依纽(这个多少钱)?” 这次对方好像听懂了。虽说如此,但她真的听懂了松崎的印度尼西亚语了吗?却搞不清楚。 因为拿了这个货品放在手上,如果要说些什么,也一定是问:“多少钱?”吧。老婆婆总算是停下了手中的话,大声说了些什么。大概是说的价钱吧。但是由于说得太快,松崎没怎么听懂,他又问了一遍:“布拉帕、依纽?” 老婆婆还是回答得很快。也罢,这下子是听不懂了。他不得已,用日语说道:“嗯?你说多少钱?”他正这么问的时候,不料听见身后一个年轻女子用日语说道:“她说买一千卢比一个。” 他吃惊地转过身去,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女子正眯着眼笑着。由于她穿着印度尼西亚女性特有的民族服装巴迪库(蜡染布),所以是日本人还是很精通日语的当地人一下子看不出来。总之,他想是帮他解了围。 “你的日语讲得真棒哪!”他这么一说,那位姑娘便“咯咯”地笑了起来,解释说:“因为我是日本人。” “我真是要谢谢你了。我完全听不懂,真是见笑了。” “要是那个花篮真想要,我给你还到700卢比噢。” “1000卢比,也就700日元,那点钱没什么关系的。” 松崎掏了1000卢比出来,付了钱,拿起那个用竹编的花篮。 “特勒匹阿,卡西(谢谢)——”老婆婆答谢说。这一句,他听得很明白。因为只有那句话,在往这里来的飞机上也好,飞机场里也好,耳朵不知听了多少回了。 松崎拎着花篮,和那姑娘一起往外走去。 “我看你是刚到巴厘岛上来的吧?”那姑娘有点取笑他似的对他说。 “美人呐。”那时开始,松崎才意识到她的美丽。被太阳晒得有些黑的脸,溢出一股青春的气息。而且那是一种很大方自然的气息。 “昨天刚从日本那边过来的。”松崎边说边挠了挠头,“我原来是打算自学印度尼西亚语的,但是现在还是完全听不懂。” “那怎么行呀。我来这里已经有一年半了,尽管如此,有时也听不明白。而且,那个老婆婆,耳朵有点背。” “你和那位老婆婆熟悉吗?” “有一点。” “那么,你能不能给我当翻译呢?当然,我非常感谢同时我会酬谢你的。” “为了做什么呢?” “我想还是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松崎,是某个商业公司这次刚派往登巴萨市来的社员。” “新太平洋商事,是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呢?”松崎十分惊讶地问道。这时,那姑娘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解释说:“西装上装的那么大一个徽章不是还在发光么?大概,那么郑重地别上那种徽章的也只有日本人吧。” “小姐你贵姓?” “三木由美子。我是来这里研究印度教文化的大学研究生。不用说,还是单身。” “三木由美子小姐吧?” “我还没回答你前面提的问题噢。” “那么一边吃饭一边谈怎么样?” “你想吃点什么呢?” “这里你是前辈,照理说应该早就熟悉了这地方的饭菜了吧。” “那好,我给你介绍个不错的饭店吧。” 三木由美子便领着松崎来到了离那里十五六分钟步行距离的萨的(印度尼西亚风味烧烤)店。 这一家店店面不大,虽不便恭维说十分漂亮,但串肉烧烤却是美味。十串一盘,共300卢比,价格也便宜。 松崎竟一下子吃光了三盘。 “其实刚才说的话只是……”松崎抽上了一支从日本带来的七星牌香烟后,对由美子说道,“老实说,我就像商社的侦察兵一样。也就是说,我是来调查向日本出口哪种产品比较有利润这种事情的。说到这,我倒是很喜欢刚才那家店里那位老婆婆制作的竹制工艺品。因此我想了解一下她和她的家人的一些情况。只要你同意,我想让你来给我当翻译。” “你对那些竹制的工艺品感兴趣?”由美子用指尖拨弄了一下那个竹制的小花篮,不解地问道。 松崎有点慌神地解释说:“当然我说的这些,应该是在了解调查了价格和能否规模生产这些情况之后才能作出的决定。我认为,这些工艺品正是由于其本身的纯朴,才流露出一种十分雅致的风韵。” “的确是很有风韵的竹制工艺品。” “日本买花的人口数据说有三千万或四千万。因此我想把这种竹制的花篮拿到日本去卖。你不是说你和那位老婆婆比较熟吗?” “还可以啦。因为我就住在那附近,有时会到那家店里买点杂货什么的。而且,我挺喜欢那家店里的老夫妇俩的。因为很像我住在日本下町的爷爷奶奶,顽固、亲切而又很有人情味。” “原来如此。我最开始看到那位老婆婆的时候,也想起了我那过世的祖母。我祖母也是在你说的下町出生的。另外我想问一下,那个叫阿萨姆商会以前和日本的公司做过生意吗?” “我可没有听说有那种事。那么小的商店怎么会和日本的公司做生意,我很难想像。” “他们有没有讨厌日本人的这种偏见?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难办了。就你交往下来,觉得怎么样?” “那两位老夫妇可是虔诚的教徒噢,因此决不会讨厌或者仇恨别人的。因为印度教的第一条教义就是被称作‘巴库悌’的教义,指信徒要有奉献自己的爱心。” “你也是印度教教徒吗?” “不是。”由美子笑着说,“像我这种深受现代文明之害的人,恐怕是没有资格当的。印度教的教徒是禁止杀生,禁止食肉的。而我却像这样吃着烧鸡,而且自我意识强烈,要是叛教的话,也许会被他们清除掉也说不准。” “呃?”松崎暗暗地注意了一下由美子的表情后,说:“你是说那些人外表平和但又很恐怖吗?” “因此,我没有去做印度教的教徒。但是,我对印度教文化里的‘加美拉’音乐啊,影画戏剧啊却十分喜爱。这个巴厘岛,可正是一座藏有那印度教文化瑰宝的宝库。” “为什么只有这个巴厘岛上,印度教文化会这么繁荣呢?印度尼西亚的其他岛屿不都是伊斯兰教吗?” “说起来,直到15世纪那个时候,印度尼西亚全国都只有印度教。15世纪结束的时候,伊斯兰教传入了。是从西方传过来的。所说的15世纪还是封建制度的时代,印度尼西亚各地自然都有各的君王。因为战争而被伊斯兰教追赶,他们于是逃到了在东端的巴厘岛上。那时,君主们是带着他们召来的音乐家、诗人、舞女和画家一些人来的。因此,在这个岛上诞生了独特的印度教文化。据说那个店的老公公年轻的时候也是名画家。即使现在他有时也画画印度教题材的画,而我就问他要过一幅,用来装饰房间。” “我也真想要一幅。” “你这莫非是想用它来作为接近他们的手段?” “哪里的话。我纯粹是想要一幅画而已。”松崎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这个人没有太多的爱好,只是喜欢画而已。” <er h3">四 林肯大陆型车已经做完了彻底的检查。结果检查出来了。 几种指纹。这其中有吻合渡边司机、若宫社长,还有新太平洋商事田村社长的指纹,而和谁也不符合的指纹找到了两个。这两个指纹立即拿到了前科犯人的卡片里去做了对照,但没有找到有吻合的人。在驾驶席的方向盘上和车窗上的雨刷上都发现粘上了这两个指纹。在这两个指纹中是否有绑架案犯人留下的指纹,目前还不清楚。 警方做的检查中除了指纹以外的另一引人注目的发现是在车内找到的头发,是比较地硬而长的头发,有渡边司机的头发两倍那么长。而且和被绑架的田村社长的头发也不一样。同样种类的头发在驾驶席发现两根,而在后排贵宾席上发现有5根。假如驾驶席上发现的头发是犯人身上的,那么从贵宾席上发现的头发应该也是。 从这些头发可知其人的血型为AB型,渡边司机为O型,田村社长是B型,若宫社长也同样是B型。从这一点考虑的话,警方判断,那头发来自犯人身上的可能性很大。 在那半天过后,原先送去指纹检验的信笺的检验报告也送到了十津川的手中。于是他先浏览了一遍。 “龟先生!”十津川眼睛睁得大大的,向龟井刑事喊了起来,“真是令人吃惊!这上面说从信封里的信笺上很清晰地检查出来了指纹。不仅如此,那上面的指纹和原来在那部林肯大陆型车上发现的两个指纹中的一个,竟惊人地吻合。” “也就是说,基本上可以断定是犯人的指纹了。” “很有可能。但是,龟先生,你说为什么犯人要这样明目张胆?”十津川这么一说,让人觉得他对此很不理解。十津川办理过的绑架案件里,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过去他也曾经指挥破过两次绑架案件。 然而,对付这样的犯人却还是第一次。故意不隐藏笔迹,又很沉着地留下厚厚的指纹。这样一来,犯人被抓住的时候,他岂不是无法否认罪行了吗? “犯人是不是自以为绑架手段很高明,而故意炫耀一下?”龟井刑事说。 “犯人的确是充满自信噢。”十津川点了点头,说,“如果我们把这种信封什么的当成是面具背后的真面目的话,那我们可就要在此清醒一下了。在洋平号的案件里,也是这种情形。犯人在我们之前,就料到了这一步,至少应该可以确信的一点是,犯人是计谋好了的。因此,多少可能有像你所说的,有他在炫耀自己的成分。但是,他可是个决不会在这种地方暴露缺陷的家伙。” “那么,他为什么不隐藏自己的笔迹呢?” “我想有三个原因。” “三个吗?” “是的,有三个。第一点,犯人为了蒙骗我们的眼睛,而让他人代写了这封信。在车上留别人的指纹。掉落头发也许都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假设是这样的话,我们靠这个指纹,来搜寻血型为AB型留长发的男子,那我们就很可能落入了犯人设计的陷阱里去了。” “掉入陷阱的这种危险,你觉得可能吗?” “也许会有。但这种可能性我认为不到百分之五。” “为什么呢?” “因为犯人多次提到要公平较量。炸洋平号那时,是这么说的,这次绑架也是这么说的。因为他如果要耍这种小伎俩,他不就自己背弃了自己所说的公平较量了吗?” “原来如此。” “第二点,即使我们知道了他的血型、笔迹和指纹,在这种情况下,犯人也有绝对不会被抓住的自信。比如说,我们可以假想犯人这时已经逃往了国外这种情形。这种情况下,田村社长可能已经被害了。” “要说国外的话,会是印度尼西亚吗?” “是巴厘岛的登巴萨市。犯人也许把司机放到那部林肯大陆型车上,接着在井之头公园弃车之后,再到羽田搭上飞往巴厘岛的班机。然后,在登巴萨市提款的不是阿萨姆商会的老夫妇俩而是从日本过去的犯人。如果这么说,应该是很有可能的。或者也许犯人之所以指定阿萨姆商会为收款人,是因为他以前曾去过巴厘岛。那时就先用钱买通,委托妥当了。” “万一犯人已经远走高飞了的话,我们这些人岂不被他占了先机?” “嗯。因此,我并不情愿去想那种可能性。”十津川说着,竟小声笑了起来,“要说那第三点的话,我认为犯人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抓住。” “为什么呢?” “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见他电话里讲话的那种语气是那么地镇定自若,他决不会有那种气馁的担心。”十津川正讲到这里,这时井上刑事拿着备忘录送了过来。 “这上面有田村社长和渡边司机被绑架的那天夜里,东京都内,出动的消防车救火的五个记录。” 井上刑事根据备忘录在黑板上写下了发生的五起火灾的情况: ○晚上8时20分:新宿歌舞伎大街S碑酒吧。消防车七辆,9时过5分扑灭。 ○晚上10时2分:杉并区代田桥F糖果店。消防车三辆,10时36分扑灭。 ○凌晨0时16分:涉谷车站前N餐馆。消防车9辆,凌晨1时40分扑灭。 ○凌晨3时5分:浅草桥下T公寓三层。消防车5辆,凌晨3时20分扑灭。 ○凌晨3时17分:锦线大街车站前的市场消防车17辆,清晨4时30分扑灭。 “立即请求各个辖区的警署协助。”十津川对井上刑事指示说,“如果按照渡边司机的证言,他说在附近的地方听见了消防车的警笛声。而且还是来了两三辆消防车的样子。你派人到火灾附近的区域去找找他被监禁的地主或许比较好。还有一点,他还听见了在水泥地板上走动的声音,也就是说,是钢筋混凝土的楼房。我拜托你去给我打探一下情况啦!” 都内的五所警署都接到了协助请求。自然还有那些地区的消防署也被请求协助调查。 用电话传达完毕协助请求后,井上刑事像是有点叹气似的看着十津川说:“现在,又只好等下去了吗?没办法了吗?” “如果让新太平洋商事、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他们给我们稍稍协助一下,或许能知道犯人的一些情况。”十津川摆出一副沮丧的表情。 犯人很明显对新太平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积有很深的仇恨。而且,犯人只凭自己一个人就挑战这种巨头企业。至少,犯人很有挑战的勇气。 进一步说,把印度尼西亚的一对老夫妇开的名叫阿萨姆商会的杂货店指定为100万美元赎金收款人,如果想想这点,就不难让人想到这和过去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新太平洋商事在印度尼西亚从事过的什么事情有关系。 但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若宫社长,新太平洋商事的副社长都说不知道公司有招徕过仇恨的事情。 应该有些什么隐情在里面。 如果不把这些发掘出来,犯人就不会浮出水面。 十津川思索了片刻,对龟井刑事说:“龟先生,我想新太平洋商事里总会有专门处理和印度尼西亚方面贸易业务的部门吧,请你尽快为我去调查一下那个部门的负责人的姓名和住址。” “直接询问对方不行吗?” “不行,因为对方那些家伙会由于这次案件的发生而变得神经非常过敏。你到资料室里去查看一下人事信誉录和绅士录。那上面应该会登记有新太平洋商事的课长们的信息。” 龟井刑事很快就调查回来了。 在新太平洋商事里,有一个东南亚新的印度尼西亚课课长的名字叫小岛昭平,现年39岁。 “他家中有妻子和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在念小学六年级。他在大学时念的是国立大学的经济专业。” “这么说来,他是个精英社员了?”十津川苦笑着说,他只好打算瞒着若宫和梶木去私下见见他了。 等到了晚上,他便动身去造访了小岛课长的私宅。小岛住宅建在新兴住宅区的约二十五六坪(一坪约为3.3平方米)的造型别致的新建住宅,让人觉得非常适合作为大商社青年精英课长的家。让人感觉比那差一点不行,好一点也不行。车库里停了辆国产车,小小的庭院里还养了只小狗,真是恰到好处的一幢住宅。 小岛回家了。换了身和服的小岛有疑虑地把十津川领进了客厅。在精致小巧的西式厢房里,挤进了一台很大的名贵钢琴。很可能是给大女儿练习弹钢琴用的。 “请问刑事先生,你找我到底有何贵干?”小岛瞅着十津川问道,从他那眼神中掠过一丝不安的神色。 十津川像是为了让对方放心,微笑着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其实,是我手头上正在办一件案子,因为这其中的某些原因,想听取一下你的看法。” “你是说你的案子和我们公司有关?” “不错。” “是什么案件呢?” “那个我还不能说。至于理由,以后你应该会明白的,而且今天我来你这里的事情请不要告诉你的上司。” “好吧。” “首先想问的是你们公司在印度尼西亚方面的经营情况。这一年里是不是做了一笔金额巨大的买卖?” “说得不错。就在最近,我们公司和N汽车公司共同竞标成功了一个200辆观光巴士的大项目。” “你们应该也有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在印度尼西亚有共同合作的经营业务吧?” “那多少有一些吧。因为印度尼西亚,你也知道,是个石油生产国。” “那么有没有和当地的组织在经营上发生过冲突纠纷呢?” “嗯——”小岛陷入了深思。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表情上看似乎在忖思到底说好还是不说好。也许是害怕事后会被上司责骂。 “其实,是因为副社长梶木先生讲过这些的详细情况你最清楚。”十津川扯了个谎。果真和他所料想的一样,小岛感觉如释重负般地应声说道:“真的吗?” “你们跟巴厘岛的登巴萨市的那个叫阿萨姆商会的杂货店之间,过去有过什么纠葛没有?” “你说的这个阿萨姆商会,昨天已经按照副社长的命令,让一名名叫松崎的年轻社员紧急赶赴巴厘岛调查去了。那些和你今天的来访也有关系吗?” “当然有,也就是,你们和阿萨姆商会之间过去有过纠葛?” “阿萨姆商会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过的名字,而且是一家和我们公司没有任何贸易的店。” “你肯定吗?” “是的。派遣松崎君的时候,我试着调查了以往的资料,没有任何和阿萨姆商会有过贸易的记录。” “那么,有过什么纠葛的话可以和我讲讲吗?讲讲你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一起在印度尼西亚因为经营而和当地发生的纠纷。” “那让我想想吧。”小岛的神情又显得慎重起来,他也想继续踩住明哲保身的刹车,“要说没有一点纠纷那是假话,但基本上也没有,要有也只是由于两国的商业在习惯作法上不一致。目前为止,已经全部解决了。如果还有没解决的,在那之后我们是无法在印度尼西亚继续经营下去的哦。” “有没有受害人呢?” “你指什么意思?” “当地人中有没有因纠纷而受害的?或者,日本人中有没有受害人呢?” “都没有。我们公司决没有那种事情。” “大致一个月前的报纸上,我看到过这样一则报道。某个商社的部长先生,在巴厘岛出差,在打高尔夫球的时候,遭当地的一名青年用手枪袭击。据说很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受伤。但那不正是新太平洋商事的部长先生吗?” “的确,是我们公司的部长。但是那个事件,听说是因为误会而发生的。”小岛又眨了眨眼睛,好像不以为然。 “是什么误会?” “那件事,由于犯人尚未缉拿归案,所以动机还不十分清楚,但是可以断定的一点是,被袭者并不是因为是我们公司的部长遭人狙击,而是因为他是日本人才遭人狙击的。因为在当地人中,有些人对日本人非常反感。” “那么既然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在印度尼西亚有共同的副业关系,和当地人之间存在纠纷恐怕也在所难免吧?刚才你也那么讲过。” “这么讲吧,多少有点像你讲的那个意思。不过,就算从日本修一座桥过去,我们和在那边住的人们之间还是会有摩擦的。” “当真没有人受害吗?” “没有。因为我们公司的宗旨就是对工作讲人性。” “奇怪哦。” “怎么啦?” “据梶木先生说,的确有一次纠纷中出现了受害人,他还叫我问问你详细的情形。” “真这么说吗?”小岛的脸顿时露出了一副窘相。十津川则沉着地叼上一支香烟,点上火,接着说:“不错。那件事好像跟这次发生的案件有牵联。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这个案子就没法侦破了。” “真是伤脑筋。那明明是已经解决好的事情,怎么也想不到,直到现在竟还成了你那什么案件的起因。” “果然还是有受害人。” “说到受害人,这还真让我们心有不甘。印度尼西亚绝对有必要进行现代化的改造。因为在这个国家里,即使是在首都雅加达,都还有市民生活在像下水道这种恶劣的环境里。我们公司对于这种现代化的改造给予帮助是理所当然的。然而,无论什么地方总有无缘无故讨厌这种现代化改造的人。因而曾经发生过一起一位印度尼西亚老人因反对我们公司在印度尼西亚政府的委托下进行的现代化改造副业而自杀身亡的事件。” “哦?” “虽然我们公司并没有必要负很大的责任,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支付了死者家属一笔抚恤金。自从那以后,我们和当地人的关系反而好转了。可以算是碰巧成功的那么回事吧。真要说有受害人的话,其实也只是这么回事而已。” “那个案件是在巴厘岛发生的吗?” “不是,是在巴厘岛附近的龙目岛。” “能给我再讲得具体一些吗?” “那么好吧。因为这也不算什么难为情的事情。那我就直说吧。那是我们在小岛海边的村庄里修供水工程。那是由我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共同承担完成的。” “请等一下。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不是做石油生意的公司吗?怎么干起供水工程的事情来了?” “如果我从头讲一遍,我想你可能不会明白。事实上那个岛或者说那个村子并没有钱来修那个供水工程。而且那时和我们公司关系不错的一名印度尼西亚政府要员来跟我们商量解决这事。我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都经常麻烦他帮忙,所以我们因为这个原因而报答他。不是就给他们修一下供水管道吗?想到这里,我们于是便着手修建了起来。虽说是石油公司,但铺设输油管和铺设输水管本来就是一码事。从岛中央的蓄水池将水用铁管引到那个村子里去。就这样,简易的输水管道就完成了。印度尼西亚政府和村民们自然都非常感谢我们。但是,刚才说到的那名老人,固执地认为用铁管引来的水绝对不能喝,而且我们劝说了多次都未果,结果没想到那位老人最后竟自杀了。” “你讲的属实吗?” “这当然假不了。龙目岛的西海岸,有个叫塔罗班的村里,我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共同修建的输水管还好端端地架在那儿。你要是有什么疑问的话,就请去龙目岛看一看吧!”小岛课长毫不含糊地说。 眼下,也只有相信他讲的话了。因为他讲得那么充满自信,或许龙目岛上那个叫塔罗班确实修过供水管道。 然而,既然有这么友好的日印互助的故事,理应是不该发生洋平号爆炸、社长被绑架的这种事情的。 <er h3">五 十津川离开的时候,小岛课长给了他一本名叫《太平洋》的去年4月刊的杂志。这是本不仅包括新太平洋商事,而且还包括以新太平洋为公司名称的所有联合公司的公开杂志。因为发生在小岛上的各种新闻报道中插入了照片,故他让十津川拿回去看看。 十津川在返回的车中,看了看这则长达5页的报道。从把它当作一篇特别报道的处理来看,也许是他们觉得这件事让他们引以为豪吧。 “在世界上,尤其是在东南亚进行进出口贸易这一行的企业,为了追求营利,而让人们屡屡听到了他们招致当地人反感的批评。企业虽然有追求营利的目的,但也不能只为了那个目的。我们以新太平洋商事为首的各个联合公司,追求的目标是‘爱’,是‘被爱包裹着的幸福社会’。我们想用来证明这一点的证据之一,便是我们将要报道的这则发生在印度尼西亚龙目岛上‘塔罗班’村的故事。” 作了这么大篇幅的一段引文之后,报道才开始。 报道的内容和小岛课长所讲的大致相同。如果小岛没有到当地看过的话,读了这篇报道之后大概也可以告诉十津川那些情况。 那上面有五张照片。一张照片上拍的是,在水管的龙头里喷涌出来的水花边,一个个光着身子的孩子们在欢呼雀跃。 “在刚刚出水的水管边,欢呼雀跃的孩子们。”照片上附上了这么一句说明。 另一张照片上拍的是,在茂密的丛林中,正在做测量工作的日本人。“为了探寻水源,而在努力奋斗的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职员。”这是这一张照片的说明。 还有一张照片拍的是日本职员和当地人一起,抬着铁管涉过没膝深的小河的镜头。 然后,在报道的最后,是印度尼西亚外务大臣署名的感谢信,登载了一大页。 虽然关于自杀的当地老人也提及了,不过那部分的报道比其他的内容理所当然要短得多。但是,即使很短,也还是登载了上去,也许是出于良知吧。十津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读起这一小段报道来。 “在这很出色的日印互助事业当中,唯一一点灰暗的事情是塔罗班村的一位老人,坦·佩库先生的死。坦先生没能够理解水管这种现代文明的好东西,我们和村民们尽管劝说了他,但他还是拒绝使用水管而死去了。 “我们只好送给他的家属抚恤金,以告慰坦先生的在天之灵。”回到搜查总部后,十津川把那本杂志放在书桌上,沉思了起来。小岛课长说了,只在巴厘岛周边地带的当地人中出现了受害人,这很可能是真的。因为商社牵涉的案件里也许经常会有渎职或者受赌这类事情发生,但发生人身事故的案件,一般不大会有。但是整个事件若说成是件美谈,又怎么会成为类似在巨型油轮上制造爆炸,绑架社长以索要100万美元的这种仇恨行为的根源呢? 同一个疑团反反复复地在十津川的脑海里辗转,如果这个龙目岛的塔罗班村在日本国内的话,十津川现在立马就会飞赴过去调查那样美谈的事实真相。但是,由于是印度尼西亚,想干什么都不成。而事实上,既然这是在东京发生的绑架案件,也就无法脱身到别处调查。 “警部!”十津川听见了龟井刑事的声音,他抬起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所说的钢筋混凝土修的建筑物,很抱歉,没有找到。” “是的吗?” “现在,在东京都里面,有多少住人的高楼你知道吗?” “知道噢。”十津川苦笑了一下,说,“因为对犯人而言,很容易就能发现的地方应该是不会用来隐藏人质的,而且释放了司机之后,犯人也许还在费尽心思地转移。要我是犯人,就会转移。如果是这样子,那么你在火灾现场附近的大楼里的搜查一无所获,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见过那个叫小岛的课长后,觉得怎么样?知道犯人的一些情况了吗?” “见过之后,我反而搞不清楚了。”十津川把从小岛课长那里听来的话告诉龟井刑事。 “如果这本杂志上刊登的那则美谈是货真价实的,那么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没有理由招来仇恨的。” “警部,那么你认为那全是谎言?我指那则美谈。” “怎么说呢,这本杂志上面既有照片,又有印度尼西亚大臣的感谢信,我想不会全是谎言。” “我看也是。也许正因为是事实,才在公开杂志上刊登出来。这样说来,犯人可能是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吗?由于石油公司和商事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下都捞取了大量的利益,因而成为了眼羡的对象。所以,犯人这才拿他们作为勒索的目标。” “那点我也考虑过,并没有太大的可能性。犯人把巴厘岛上的阿萨姆商会指定为赎金的收款人,也许是之前到巴厘岛游玩的时候,已经设想好了绑架的计划,并花钱收买了当地的老夫妇。” “言之有理。”龟井刑事点了点头。然而十津川竟又猛地摇起头来说:“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啊?” “不是这样呀。犯人绝对是因为某个原因而跟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积有仇怨!”十津川口气十分肯定也许是口气太强,龟井刑事竟噤口无语以对,只好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认为这不仅仅是绑架这么简单。”十津川说,“因为犯人还炸掉了洋平号。我听说在战争中利用磁石吸附停泊着的船的船体而产生爆炸的水雷,在各个国家都有生产。犯人也许是使用了那种玩意。当洋平号进入九州的喜人基地的时候,犯人依靠水中呼吸器,将其安装吸附在船底。” “真是用心良苦哦。” “而后,犯人并没有立即勒索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因为在没有装填石油的时候爆炸油轮只不过会令其受点轻伤而已。从九州的喜人基地出港,经过中东装载石油,再回到马六甲海峡,犯人必须等待约一个月的时间,他却只能这么静心地等待。如果只是为了勒索巨款,犯人照他自己的第二种做法,绑架大公司的社长就可以了。那种方法不仅简单,而且很快就可勒索成功。因此,不得不断定犯人和这两个公司结下了很深的仇恨。” “原来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警部。” “你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十津川,咬着嘴唇,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为什么我会没想到那件事呢?” “什么事情呢?” “洋平号案件发生的时候,犯人知道了这艘巨型油轮进入马六甲海峡的时间。为什么犯人会知道,这可真是个疑团噢。” “犯人不是打电话来问过洋平号的正确位置吗?” “你说的不错。犯人想知道洋平号进入马六甲海峡的正确时刻,所以他才打电话来询问。但是你想,犯人打电话的时候正是洋平号要进入马六甲海峡前的不久。也就是说,犯人并不是一点也不知道,他不是问过才知道的,而原本就知道。我想他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打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呀。” “油轮的预定航程,报纸上又没登过,石油公司也没有公布过,然而犯人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难道不是计算出来的吗?” “计算?” “嗯。在九州的喜人基地,犯人如果在洋平号上安装了炸弹,他自然会看着洋平号出港。如果计算一下到中东的往返航程的话,不是就可以大致知道返航的路上接近马六甲海峡的时刻了吗?” “的确,往返的天数是可以大致算出来的。但是,我问过到达中东的石油基地之后,据说是不知道到底哪一天才能装油完毕的。船开到那里,如果船位空着的话,立刻就可以开始装填石油。如果发生拥塞的话,由于要等上四五天,那时就会绕到其他的港口去了。也就是说,是无法计算出来的。” “那么犯人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社员吗?”龟井问。 “别急于下结论嘛。”十津川笑了起来,说,“犯人如果是社员,那么这一段时间就会一直请假在外。要有这样的社员,应该会有人注意到的。而且,对于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社员来说,或许也没有必要详细知道洋平夸的行踪。” “但是,要是公司外部的人,这可就太多了,这怎么能查得出?也可能是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每天都有接触的人,但干那种工作的人,秘书室室长也许会记得——” “因而,在公司以外的所有人里面,能详细、正确地了解洋平号行动的方法,只有一个。”十津川笑眯眯地说,龟井刑事却满脸狐疑地问:“会有那种方法吗?” “的确是有的。” “是什么方法呢?” “ham!” “ham?” <er h3">六 “就是业余无线电专家,你应该还记得,洋平号的船长和他的夫人分别取得了业余无线电专家的资格后,跨越印度洋互相进行感情交流这件事吧。犯人也懂这个,所以曾经特意给船长打电话让船长注意安全。 “进行感情交流而发送消息这件事,以前周刊杂志上就登载过,犯人由此而得知。并且,在周刊杂志上出现了船长夫妇各自使用的频率。如果犯人把信号接收器调至和船长用的频率一致的话,那么他自然就可以窃听到每天的交流信息。像什么今天船在哪一带航行啊,再过几天进入马六甲海峡啊之类的话。犯人都会知道。不仅是这些,恐怕连洋平号起水之后,船长燃烧的破坏情况通过无线电告诉他妻子的时候,犯人也许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龟井刑事眼睛一亮,坐下来继续往下听。 “但是说到这个无线电话,”十津川似乎在一边考虑着什么,一边说,“为了接收从印度洋发来的电波信号,必须事先竖立一个约20米高的天线。何况,在都市中央高楼林立的地方。由于电波受到干扰,要想接收信号是很困难的。” “照你说法,犯人的家伙会不会在郊外某个地方呢?” “说得不错。” “但是,警部。那时有消防车出动的火灾可都是在都市中央的繁华大道上。” “你是不是吃得太撑了?” “呃?” “犯人是个头脑聪明的家伙。他在释放监禁时眼睛被蒙着的司机的时候,我想他是用磁带播放消防车的警笛声,故意让司机听见的。那个家伙很有可能耍了那种小伎俩。” “这么一说的话,那种像是走在水泥地板上的脚步声也是磁带播放出来的吗?” “不是,我看那个是真实的声音。司机用自己的脚也亲自踩到过地板。就算那家伙的头脑再聪明,也无法限制别人不去踩地板。” “那么你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来了呢?” “那就是,犯人的家在郊外,竖有很高的天线,有水泥筑成的地板。由于一般的人家,是不太会考虑使用水泥地板的,所以可能是乡镇工厂或者仓库。如果是乡镇工厂的话,在那里制作磁石吸附船底的定时水雷应该是可能的。我打算从ham这个线索来入手调查。” “我想他是拿到了这个资格证书。当然,即使他不去考虑这个资格证书,只买台信号接收器,也是能够窃听到船长的无线电信号的。但是,这名犯人只有拿到ham的资格证书,我想他现在还在发送无线电信号?” “发送给谁呢?” “当然就是巴厘岛上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之前我在想,他们是不是通过国际长途电话联络的,如果是的话,不仅会留下记录,而且由于登巴萨市很可能没有直通电话,他们只有向国际电信局提出申请,这样一来,他们可能会担心警方通过核查申请而被追查到,并且对我们而言,他们那么干有助于我们追踪他们的行动,我想犯人很可能会因担心这一切而改用无线电话。因为这样一来,他和登巴萨的商会之间不仅可以随时联系,而且如果外人不知道频率,也不至于会被窃听到。” 第五章 封闭的村庄 <er top">一 松崎做了个稀奇的梦后醒了过来。昨天一天下来,与其说是身体疲劳过度,倒不如说是精神上过于疲劳。 由于是第一次到国外工作,故一来到这巴厘小岛上,就有一种想尽早完成上司下达的命令的紧迫感。 “喔依!吃早饭啰!”只听见学长武藤在餐厅里大吼。松崎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餐厅里走去。他只穿了条短裤。坐在餐桌前面的武藤见了,笑着招呼:“噢,女士优先!” 在餐厅的角落边站着的印度尼西亚女仆,“咯咯”地笑了起来。松崎只好又回到寝室,穿好长裤和汗衫,顺手拿了本笔记本再返回餐厅。 “拿笔记本干什么?”武藤问道。 松崎打了个大呵欠后,说:“昨天,我给总部打国际长途电话报告之后,那边又下达指示说让我尽快调查三件事情。仍然是任何理由都没说。” “是什么事情呢?” “第一,”松崎翻开笔记本大声念道,“阿萨姆商会的坦夫妇俩,是否具有ham的资格证书。” “ham?” “就是业余无线电专家。而且还让我调查一下他们和日本的无线电爱好者之间有没有无线电交流。如果有无线电交流的话,必然会竖有一个高约20米的天线。” “为什么要调查那种事情?”武藤听完后,一边把茶往口里送,一边问松崎。 “我刚刚说了,课长并没有告诉我任何理由。” “阿萨姆商会到底跟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 “但是,我看那对老夫妇也不像是会有ham资格的人。” “我看也是,不过——” “其他两件事情,讲的是什么呢?” “坦夫妇俩是否和日本人有关系?和什么样的日本人有来往,让我尽快去调查一下。” “那肯定不会有。因为在巴厘岛上的日本人当中,阿萨姆商会的名字根本就不会有人提起。和那种小杂货店做生意的商社应该一家都不会有。” “我也有同感。” 只有一个人,一个日本人和那个老夫妇有接触。松崎没有对武藤提起三木由美子的事情。不知为什么,他想先保守这个秘密,因为在他看来,她和阿萨姆商会之间是不会有他上司在国际长途电话里讲的那种意义上的关系的。 “第三件事又是什么呢?要是很难办的工作,我在工作之余会尽量帮你的。” “那个,稍微有点莫名其妙。两三天之内,阿萨姆商会将从印度尼西亚银行的登巴萨支行的户头里收到一笔巨款。说是确认一下那笔巨款有没有人提取。” “巨款?大概有多少?” “听说有100万美元。” “哼!”武藤叉起胳膊,发出一声抱怨:“就算是巨款,可为什么要把那么大一笔钱汇给那种杂货店呢?难道是我们公司汇给阿萨姆商会的?” “那据说是秘密。总之,那100万美元一经坦夫妇俩提出,只要调查一下他们会做些什么就行了。” “那些事情我来帮你调查吧。因为印度尼西亚银行里有我认识的银行职员。” “但是,银行的职员会告诉你存款人的机密吗?” “这里可是印度尼西亚噢!” “哦。” “连神都可以收买的国度。”武藤得意地笑了起来。 塔娥姑娘走到松崎面前,叽里咕噜地对他讲了一通什么。由于讲的是印度尼西亚语,说了些什么他没怎么听明白。 “她说什么呢?”他问武藤。 “她问你,早餐的口味如何?” “恰思、帝库!恰思、帝库!”松崎匆匆忙忙地用学过的印度尼西亚语凑合着道谢。 大概发音有些怪怪的,塔娥姑娘“噗!”地笑出了声来。 “这个人,很有趣!”她用日语说了一句,然后一边发出悦耳的笑声,一边走进了房间里不见了。 “我的发音很怪吗?” “发音还算正确。不过,‘恰思、帝库’是‘美丽’的意思。你如果想说‘味道很好’的意思,应该说‘呃呐’。昨天就应该说,‘呃呐呃呐’才对。” <er h3">二 10时的时候,松崎到阿萨姆商会附近去会见三木由美子。 今天她也是穿着蜡染布的衣服。在南方国家里这种强烈的阳光的照耀下,这种色彩明丽的蜡染布做的衣服显得格外地合身。 “今天,我把你给坦夫妇俩引见一下吧?”由美子一面走,一面对松崎说。 “那太感谢你了。” “不过,生意上的事情,我可就不在行了。所以你只有自己做主了。我会帮你翻译好的。” “那就好。” 以前,由美子已经打过招呼了。于是两人一来到阿萨姆商会,松崎便被邀请进屋了。 在铺着地毯的房间里,松崎盘腿坐下后,主人为他端上沏好的茶。 “我和他们说了,你是个生意人。”由美子小声地对松崎说。 松崎点点头后,对坦夫妇俩说:“我对你们制作的竹制工艺品十分感兴趣。” “很感谢你这么欣赏。”坦·沙里诺老人微笑着说。“还有一件事情,我从由美子小姐那里听说,您老的画画得十分地好,可否让我一饱眼福呢?” 在松崎这般地恳求下,老人便去取了一幅画给他欣赏。 不是宗教画,而是巴厘岛的风景画。画上画着5名正在织着莎丽卷布的少女。这真是一幅精致且绢细入微的画。连少女的头发也一根一根地描绘得清晰可见,这与日本画和西洋画不一样,是一种风格很独特的画。丝毫没有现代绘画中的那种怪诞。与当今的绘画给人的一种强烈的视觉刺激所不同的是,这是一幅让人感到无比优美的画。 “请您卖给我吧。”松崎顾不上上司的命令,依自己的意志,恳求老人。 老人看了看老伴,小声地商量了些什么。 “今天,你是客人来访,这幅画就作为见面礼送给你吧。”他对松崎微笑着说。 “那怎么行,我可不能就这么收下,请您出个价吧。” “这是给你的礼物。”老人坚持说道。 由美子在一旁小声耳语了一句,提醒说,“这个时候,按照礼仪你应该谢谢收下才对。” “可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以后,你也可以送一件同样价值的礼物啊。” “明白了。”松崎点点头,一边道谢,一边收下了老人的画。 以后,松崎借口想上厕所,往屋里面探视了一圈。既没有像电话之类的仪器,也没有竖着的天线。 “坦夫妇二老是不是在这里出生的呢?”松崎随口问了一句。 老夫妇俩又彼此看了看。停顿了片刻,老人的老伴琼老婆婆回答说:“不是在这巴厘岛上出生的。我们出生在龙目岛的塔罗班村。” <er h3">三 告别了坦老夫妇俩后,刚走到外面,就刮起暴风。捧着画的松崎和由美子急忙朝附近的中华料理店飞奔过去。 一对带着小孩的美国人夫妇正在就餐。 “我想吃点便宜些的,分量足的饭菜。”松崎一说,由美子马上给他叫了一份炒饭。的确,不仅分量够而且便宜得只要250卢比(175日元)。不过巴厘岛上吃的中华料理和东京的果然还是味道不一样。印度尼西亚风味的香料加了不少,因而甚是辛辣。 “这幅画大概值多少钱?”松崎把坦夫妇俩赠送的画竖在餐桌上,问由美子。那幅画大约有80厘米见方的大小。由美子仔细地看了看后,说:“我想,一般要买的话,大约要花4万卢比。” “4万卢比的话,也就是28000日元啰?” “价格不怎么高的。” “是啊,不算贵。但却是幅好画。这幅画中的五名少女长得十分相像,莫非是以那对老夫妇俩的女儿们做的模特?” “坦夫妇可没有什么儿女。” “那岂不是很少见?” “为什么你这么说?” “因为我听说印度尼西亚人崇尚儿女满堂这种大家庭主义。” “真笨!就算是印度尼西亚人,也总会有人没有儿女的。”由美子笑了起来。 “明天去海边游泳怎么样?” “呃?” “我想约你一起两个人到海边玩一天。”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你可是大商社的精英社员噢。”由美子用有点奚落的语气说。 松崎只好赔着苦笑,说道:“明天是礼拜天,我想礼拜天去游泳。也想看看你换下这身错染布衣,穿上泳装的样子。” “松崎先生。” “呃?” “好吧。就这么约定了。” “不过……” “什么?” “特勒匹阿,卡西(谢谢)。” “库恩巴厘。” “呃?” “我说的是‘不用谢’的意思。”由美子笑了笑说。 “不过,说到地点,我想去沙努露海滩。” “那里海景漂亮吗?” “那里不仅是巴厘岛最美丽海岸,而且从这里到那儿坐车只要15分钟左右。不过刚刚修建的一所什么高级宾馆,却有点煞风景。” “好吧。” “其实,那里从傍晚开始有克茶库舞,我只是想看看那个而已。” “克茶库?” “直译过来,就猿人的舞蹈,巴厘岛上最有代表性的舞蹈。” “太好了,傍晚开始我陪你一起去看。”松崎很起劲地说。 <er h3">四 十津川的脸上显现出少有的焦虑神情。 因为绑架犯没有来过任何联络,而他也没有找到犯人的栖身之所。 而且还不仅仅是这些。傍晚,新太平洋商事的副社长梶木打来了一个让十津川失望的电话。 “都是你说犯人和阿萨姆商会的老夫妇俩是使用无线电电话联络的,我就派部下去调查了一番。然而据部下报告,无线电设备也好,天线也好,都没有发现。”梶木似乎在厉声责问一般地说,“拜托,你那么推理,一点都不可靠!” “对不起。不过你的报告确信可靠吗?”十津川觉得十分意外,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我跟你说,我部下走访时是坦夫妇俩亲自上茶款待,而且他还在他们家里走了一圈,确认没有竖着天线,也没有无线电设备。” “既然那样,那应该没错。” “你们警方的搜查进行得怎么样了?社长还是没找着吗?犯人也没有抓到吗?” “我们正在全力以赴。” “你们当警察的,就不能说点别的话吗?”讲到这里,梶木就把电话挂掉了。 十津川放下话筒之后,又沉思了一会儿。 犯人和他所指定的赎金的收款人登巴萨市的老夫妇是通过无线电话联络的。对此,十津川看来是深信不疑,但这个推理似乎太让人失望了。 十津川又是疑惑又是宭迫。如果不是ham,再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通信的方式。之前已经和国际局联系过了,如果巴厘岛上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有人申请过国际长途电话业务,请求他们立即和搜查总部联系。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有要找的人。 如果不使用国际电话,难道也不使用无线电话吗? “想不通!”十津川正在抱怨的时候,龟井刑事也一脸疲惫地回来了。 出动了20名刑事,把东京分成了七块区域,彻底地调查了一番有ham资格的人,然而能找到犯人的报告恐怕没有什么指望了。 “你们都辛苦了。”十津川安慰了一下龟井刑事说。“哪里哪里。我见过了26名有ham资格的人,但是没有发现有像犯人的男子。明天,我再去继续调查看看。” “那就拜托你了。由于明天是星期天,银行不会营业。因而,已经汇入登巴萨市印度尼西亚银行的那100万美元明天一天都提不出来的。” “也就是说,如果明天找到犯人,再把田村社长救出来的话,就能取回那100万美元了。” “说得不错,因此,希望你们再加点油。” “明白了。其他方面,有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 “很遗憾,还没有。怎么想也不成啊。取得资格的人在日本全国有20万人,光是东京据说就有两三万人。” “但是,把那限定在二三十岁的男子的范围里再进行调查的话,也不会觉得那数目多得让人绝望了。”龟井刑事仿佛是在勉励自己似地说着,然后边伸手去掏香烟边说:“犯人在那之后,就失去联络了吗?” 十津川仿佛想起了什么,衔上一支七星牌香烟点上火说:“完全没有了。” “难道犯人已经把作为人质的田村社长杀了不成?” “有什么理由呢?龟先生。” “如果犯人杀掉了人质,万一中途出于某种原因再和我们联系时,我们一旦再要求听听社长的声音,犯人可就犯难了。” “你这样认为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们始终必须在假设人质是安全的前提下行动。” “你说的我也明白。不过我想,犯人不是也有可能把田村社长杀害后,已经远走高飞到巴厘岛上的登巴萨市里去了吗?因为那样对犯人而言是最安全的。而且那100万美元既然已经汇入了印度尼西亚银行里去了,没有理由必须在东京了。”龟井刑事,闷闷不乐地说。 除了他以外,抱有那种想法的刑事也有不少,这一点十津川心里明白。因为那100万美元的确是已经汇过去了,只等着在登巴萨市的银行窗口去提款就行了。 要是一般的犯人大概会急于杀害人质后,就飞往印度尼西亚去,因为那种方法,不用想对犯人而言是十分安全的。十津川对此也是赞成的。 “可是——”十津川在思考着。 “只有这名犯人不会这样干。”十津川这样认为。 “犯人还没有杀害用作人质的田村社长,而且还在日本。” “为什么,你会那么想?警部,你以前不是说过,犯人跟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一定结有深的仇恨。那是这起案件的根源所在。既然那样,犯人难道不该毫不犹豫地杀掉新太平洋商事的田村社长吗?” “不过。”十津川说道,“如果仅仅只为了报仇,应该是不会选择绑架,而是当时就会杀人的。因为这个方法最简单。而且比起炸掉洋平号来说,狙击若宫社长也许更加好。犯人一方面在复仇,一方面却又在申张正义。洋平号案发生的时候,犯人就很明确地说过,自己是不会干你们那种卑劣的勾当的。而我看来,那并不只是随便讲讲的。犯人是在按照他自己定下的原则——不干那种卑劣的勾当——而行动的,这一点我看不会错。而且,之前看来,犯人曾经并不是很担心自己会被抓住。这样想下去,犯人必然不会杀害田村社长。如果他杀了人质,飞往巴厘岛的话,犯人和他所说的卑劣的对象就沦为同一种卑劣的人了。” “你指犯人所说的卑劣,具体说来,就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可能干过什么卑劣的事情吧?” “那正是症结所在。如果搞清楚那一点,我想犯人的身份就可以知道了,因此我才试着去调查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这两个企业在印度尼西亚到底有没有引起过什么事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反而还有则美谈出来。”十津川把从印度尼西亚课课长小岛那里借来的公开杂志给龟井看。 龟井刑事迅速地浏览了一遍,读完后抬起头说:“的确,这里说的是则美谈。即使当地有一名老人死了,也不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的责任——” “那点没错。而且好像也没有说起什么日本人受伤之类的事情。犯人和那供水设施的建造工程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一点也不清楚。” “其他还有没有什么可以算得上原因的事情?” “小岛课长说,两个公司共同做过的事情当中,出现了受害人的事件只有这一起。我相信他说话的那种方式不像是假话。” “可是——” “没错。这样一来犯人就是恩将仇报了。要是我行动自由的话,我想到那个龙目岛上的塔罗班村里去调查一下。” “新太平洋商事的一名新社员不是已经派遣过去调查阿萨姆商会了吗?那个男的叫什么来着?” “松崎。好像对他隐瞒了社长被绑架的情况而只让他去调查阿萨姆商会的情况。” “让那名叫松崎的社员为我们调查一下那个叫塔罗班的村子怎么样?” “别傻了。”十津川笑了起来,说道:“照那本公开杂志上所写的。我们没有办法让他为我方调查。万一,那则美谈里面有什么犯罪行为会被揭发出来的话,即使我们恳求他们应该也不会让自己公司的社员去调查的,不是吗?”十津川一边不停地讲着,一边却在试着想像那个叫塔罗班的渔村的样子。 对于没有去过印度尼西亚的十津川来说,也并非就能想像出一个渔村的具体形貌来。唯有不知什么时候在杂志上见到过的照片,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成片的椰子树和所谓的珊瑚礁海,真是最美不过的景色了。 <er h3">五 登巴萨市在晴朗的蓝天下迎来了礼拜天。松崎决定按照由美子的心愿,不坐汽车,而是乘了辆马车前往沙努露海滩。 大八车是种安装了座席的敞篷车。驾车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用很粗犷的吆喝声赶着马。载着观光客的出租车不时地从身后疾驰赶上来,而少年却仍旧悠哉悠哉地赶着马。 铺筑好的道路两旁是成片的水田,好一幅田园风景画。在那空气中响着的是“笃笃……”的马车声,让人心旷神怡。 正和驾车的那位少年用印度尼西亚语闲聊着的由美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在松崎的耳边悄悄地说:“他刚才说,日本男人的嘴巴能说会道,忠告我说,要我小心防范。” “大概你的印度尼西亚语讲得太好了,他认为你也是印度尼西亚人才忠告你的吧。” “噗、噗、噗!” “有什么好笑的吗?” “这里的小孩子可聪明啰。看到我很开心,只是想恭维一下。” “怎么会?” “这样子,我们就不得不掏点钱当小费啰。”由美子好像十分开心地讲着。 水田不见了,忿然右边出现了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修有相当气派的俱乐部会馆的现代高尔夫球场。 “再过一会儿,就到沙努露海滩了。”由美子提示说。 是海风吹了过来,突然,眼前一亮,碧蓝的大海展现在眼前。如果没有那不和谐的宾馆排在那里,那该是何等壮丽的海岸!这沙滩是由散碎的珊湖形成的白色的海滩。 松崎租借了一只带桨的小帆船便和由美子一起往海上划去。 她脱下了猎染布衣,里面穿着一件黄色的比基尼。古铜色的苗条身材,让人感觉非常地健康。 “恰思、帝库(漂亮极了)。”松崎笨拙地赞美道。 “你真会滑舌,驾驶帆船,你真的那么自信么?” “大学时代,我曾经驾驶过的。” 风一吹起来,小帆船便顺势在海面上滑行了起来。 小帆船离开了小岛,向远方的海面航行过去。一袋烟的工夫,小岛便看不见了。 “那是龙目岛了。”由美子介绍说。 “坦夫妇俩真的是在龙目岛上的塔罗班村出生的吗?” “是的。” “好想去看看噢。” “就因为是坦夫妇俩的家乡吗?” “不是。在我刚进新太平洋商事的时候,有人就告诉过我,说我们公司在印度尼西亚开展的业务当中最成功的当数龙目岛上塔罗班村里的工程项目了。” “是什么?” “因为我们无偿给那个渔村铺设了供水管道,连印度尼西亚的大臣都发来了给我们和共同协助他们的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感谢信。不用说,村民们也是感谢我们。现在应该也会感谢才对。如果我和你一起去的话,我想会受到他们欢迎的。” “你是不是认为就因为你是新太平洋商事的社员,就会受到欢迎?那么我为什么会受欢迎呢?我可一次都没去过那个岛。” “到了那边,我就给他们介绍你说,你是我的恋人。” “呃?” “要不说,你是我的朋友总可以了吧?” “我不知道。” 由美子静静地端视着龙目岛。 “你在想什么呢?” “我到这里来已经有一年半了,你知道不?” “这个,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听你说了。” “我并不想拿那个来特意炫耀什么。我只是打算一点点地溶人当地人们的生活当中去。你会不会也这样,疏远了日本人而只为和印度尼西亚人交往?” “嗯?” “万一,龙目岛的塔罗班村,曾经有过像你所说的那么友好的日本和印度尼西亚的交流和互助关系的话,我应该有所耳闻才对。这里的人,大都十分健谈,对我这个日本人,应该也会说一说那个村子的情况,然而塔罗班村在日本商社的帮助下修成了供水管道的事情,我一次也没有听说过。” “但是,我以前看到过杂志上确实登出了照片。有和当地人一起铺设水管的职员的照片,也有拧开水龙头后,水喷出来时,在周围的喜气洋洋的村民们的照片。那绝对不是瞎编出来的话。而且我还看到过社长室里装饰有印度尼西亚的大臣发来的感谢信。那个可绝对不会是伪造的。” 说起松崎这个人来,他在学生时代就不怎么关心政治,进入太平洋商事以后,他的爱社精神也不是特别的强烈。他总是认为公司是公司,自己是自己。尽管如此,当他来到这里之后,遇到自己的公司的事务遭人白眼的话,就会很当回事地不知不觉地辩护起来。 “想不想去龙目岛上看看去?”由美子提出说。 “想啊。”松崎点了点头。 “不过,据说海峡那里水流很急,这么小的帆船恐怕会很危险。” “通讯船往龙目岛去的吧?” “不过,你不是说也想看克茶库舞吗?” “那个舞蹈傍晚才能看。而且,在巴厘,随时随地都有祭祀呀舞蹈呀这类的活动。相比之下,还情愿先去龙目岛的那个叫塔罗班的地方去参观一下。” “你看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了?” “不去看看又怎么能知道呢?” “好吧。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松崎便转帆将船首调向岸边航行回去。帆“啪嗒!啪嗒!”地响了起来。 <er h3">六 一艘不足200吨的老式船正在横波龙目海峡,船身不停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正是这艘船把松崎和由美子送到了龙目岛上的马塔拉姆。从巴厘岛上过来,看,这个岛简直就像是尚未开发的土地。既没有像样的旅馆,道路也没有一处是铺筑过的。虽然看起来原始自然,但似乎过分了些。 由美子找来了一辆玻旧的吉普车。 “他说可以把我们送到塔罗班村去。”由美子指着那个坐在驾驶席上蓄着胡子的男人说。那男子朝这边咧嘴笑了笑。 “要花多少钱?” “到塔罗班村,两个人要2000卢比(1400日元)。” “太贵了。塔罗班村离这马塔拉姆的实际距离应该只有二三十公里而已。” “但是,没能找到别的车。难不成要我们走这条山路吗?” “OK,那就坐它去吧。” 两人坐在被太阳烧得滚烫的吉普车的后座上。驾驶员提出来说要付预付金。松崎一说不行,那男的立马就跳下车去走到树角躺了下去。 没办法,松崎只好先付钱给他。一拿到现金,那男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咧着嘴笑了起来,回到驾驶席坐了下去,立即发动车身了。车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跑了起来,身后扬起一片尘土。 巴厘岛上,有许多宽广的水田,水牛安静地伏在水田里。而这里,道路的两旁所能看到的是在森林中开辟的隙缝中栽种的香蕉树和芋头。偶尔也有椰子树种植。 这个岛上的主食大概就是香蕉和芋头这类食物。 由美子和驾驶员用印度尼西亚语攀谈了起来。那男的回答的时候,一面驾驶一面不停地回头,让松崎感觉好不紧张。 “你刚才问的是什么呢?”松崎问道。 “刚才我问了问塔罗班村的情况。我问在日本会社的协助下,使村里人用上水管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那么他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Yes!” “果然不错。” “安心了吧?” “真想早点去喝那水管里流出的水。” 在赤道地区的阳光直射下,坐在吉普车上的松崎和由美子从头部到身上的每一处都被烧烤着。喉咙干得像在灼烧。大约持续忍受了漫长的20分钟。屁股都颠得生痛生痛的。终于看到了海边一个小村庄映入了眼帘。 村庄的入口是一个栅栏,那大概就当成是门了吧。 两人在那里下了车。 “快看,看这边!”松崎指着村子进去不远的小坪上建起的纪念碑叫了起来。 那是一座高约150厘米左右的石制纪念碑。 “这上面用日本语和印度尼西亚语两种语言共同记录了建设供水管道的事迹。”松崎提高了嗓门,兴奋地对由美子说:“这里的供水管道是由日本的两家企业,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新太平洋商事和印度尼西亚人民协同努力下建设完成的。你觉得怎么样呢?” “确实是这么写的不错。”由美子好像毫无兴趣地点点头说。 就是这块小坪地,被人们当成了取水的地方。水龙头喷涌着白花花的水,几个女人一边大声地扯着闲话,一边洗着衣物。 “斯拉马朵、希安(你们好!)!”两人向她们问候。 “斯拉马朵、希安!”那些女人们也笑着说。 由美子走到她们中间蹲下身去攀谈了起来。 松崎因为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就走到那水龙头边,用喷出来的水洗了一把脸,再喝了几口。真是清凉可口的水。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那时候,女人们面部的表情渐渐地凝固了。最初和由美子聊得很开心的那一张张率真的脸很快失去了笑容。女人们开始不再作声,有的甚至还摇起头来。 “我干了什么啦?”松崎心里正嘀咕着,往那边望去,只见由美子一脸不悦地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有点奇怪啊。”由美子皱了皱眉头,对松崎说。 “你指什么?” “我也不清楚,总之免得有点异样。” 由美子领着他走过村庄,来到海边。 他们以为在那里自然还会有像巴厘岛沙努露海滩那样的白沙和碧海展现在眼前。但是,两个人看到的不过是像茶垢水一样浑浊的海。 100米距离的海面上,浮着一只奇形怪状的六千吨的大船一动不动。 那艘船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看起来像是在拔和着海水。甲板上当地人模样的男人们正在工作着。 “可能是挖泥船吧。”松崎说,“是挖深海床,结果海水被搅浑浊了。” “那儿竖着印度尼西亚国旗和日本国旗呐。” “真的是。” “这下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这个村里的人都不是塔罗班村里的人。”由美子说了句奇怪的话。 “你的意思我没听懂,难道在塔罗班村里住,却不叫塔罗班村的人吗?” “不是那个意思。刚才在那个供水的地方洗衣服的女人们,全部都是今年从爪哇岛上过来的。据说政府因为对爪哇岛上的人口过剩问题而烦恼,于是奖励他们往什么苏门答腊岛啊其他的岛移民。这里的人们都是因为看中了这个政策的缘故,才从爪哇岛往这里迁过来的。” “那么之前这个村里的人们跑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我一问,她们就突然不作声了。而且还有一点,我问她们的丈夫们干什么的时候,她们只说在船上干活。那时我还以为肯定是出海打渔的话,没想到所谓的船竟是这挖泥船。” “那么,阿萨姆商会的坦夫妇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供水处的妇女们谁也不知道坦夫妇俩的事情。” “也就是说,坦夫妇俩不是从爪哇岛上移民过来的人,而是原来塔罗班村里的居民啰?” “很可能是。” “真是搞不明白。难道说在这个修了供水工程已经适合居住的村里,从爪哇岛移民过来的人们把原来村里的人们都驱逐出去了吗?” “这里乡下的人们,没有像日本人那么强烈的竞争心理,也没有攻击性。我们就算到了恼怒的份上,他们还照样无忧无虑。把一个村庄里住着的人都赶走的事情应该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由美子十分果断地认定。 松崎也觉得她说得没错。 松崎的到来虽说不过三天而已,尽管如此,和生存竞争激烈的东京相比之下,这里可以算得上很好的地方了。 印度尼西亚的生活节奏可谓相当的悠闲。 “那么,为什么原来这里的村民们从那之后就消失了呢?我们公司好不容易免费给装好了水管,结果却——” “暂时先别说这些。”忽然由美子大声喊住。 “出什么事了?” “那里,你往右看看!” “呃?” “往右,那一带的周围环境你看看。” 正望着大海的松崎对由美子说的意思不怎么明白,他扭头看了看她所说的那一带的环境。 最初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座毫无生气的村庄的轮廓。那是个户数不过四五十户的贫困渔村。不对,那还应该叫渔村吗?海滩上,像独木舟一样的几只小船,就那么坏在那里,被人丢弃了。大概是以前在村子里住的渔民们丢弃的渔船吧。 在葛桕玛露树底下,光着身子的孩子们正在拿着旧轮胎玩耍着。很熟悉的一幅景象,和印象中没有一点不一样。 然而,当松崎抬头往远一点地方望去的时候,他“啊”地小声叫了一下。 由美子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条连绵不断的金属网。 之前从吉普车上下来的地方就看到有金属网的,起初根本没有想到会张得这么大。 这个沿海的小村子的背后围着的是低平的山脉,而那道金属网就沿着山脉的脊线,像万里长城一般延伸连绵着。 松崎对着那金属网望出了神,他不禁想起了冲绳的风景。学生时代,他去过冲绳几次,因为他很喜欢冲绳的大海。那个时候,不能解释的是他乘的车沿着国道行驶时,从眼前飞逝而过的连绵不断的金属网。 正是那道金属网将冲绳岛上的居民和美国海军基地划分开来。连不关心政治的松崎,在冲绳只要一接触到那个金属网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完全一样的金属网,如今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难道是塔罗班村的村民们为了防止野兽袭击而修的东西吗?可是他还没听说过这个岛上还有什么危险的野兽的传闻,最多大概就是蛇吧。但是如果是蛇,那么大的网格,一点作用也没有。 松崎走到了最近的有金属网的地方。他看见金属两上面挂着一块写有“KEEPOUt”的牌子。 那个牌子的下面,意外地发现还写着一排日文:“未经许可者禁止入内。”和那一起并排写着的印度尼西亚语不用想,大概也是相同的意思的文字。在冲绳,也有用英文和日文写着的同样的文字。 然而,更让松崎吃惊的是署名人的名称。 “印度尼西亚和新太平洋合资会社。” “印度尼西亚警察署。” 所谓的印度尼西亚新太平洋合资会社就是以松崎工作所在的新太平洋商事为首的新太平联合公司在印度尼西亚从事经营业务时所用的名称。印度尼西亚为了保护民族资本,规定成立合资公司的时候,民族资本占百分之五十一以上,而外国资本占百分之四十九以下。但是,在缺乏资本的印度尼西亚,那个规定怎么也得不到遵守倒是真的。 这个印度尼西亚新太平洋合资公司,名义上应该是五十一比四十九的资本对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本来要投入资本量占百分之五十一的印度尼西亚公司换成了新太平洋联合公司。 “那不是你们公司吗?”由美子在身边对他说。 “是啊。” “来这里干什么?你们公司。” “我听说过,以我们公司为首的新太平洋联合公司有一个在龙目岛上建设一个大型石油基地的计划。这里也许是其中的一个据点。” “那么所谓的免费建设供水管道,莫非只是为了捞取这片土地的诱饵?”由美子十分严肃地说。 松崎摇了摇头,说:“没有那种事情。对印度尼西亚而言,龙目岛的开发是必不可少的任务。我想正是因为这对彼此都有好处,新太平洋联合公司才在这里投资的。眼下,印度尼西亚正在为失业问题而头痛。我们在这里投资,开始准备修建港口,这就产生了工作需求。刚才在挖泥船上的工作的村民应该就是干的这些工作。” “可是海水被污染了,也不能再出海打渔了。” “那只是一时的污染。而且,这个村里的人们大概都是从爪哇岛上移民过来的。如果那样的话,不能打渔也并没有特别大的影响。特别是,允许到这个村里生活又能用上水,还有工作可做,相比之下,这样不是受益更多吗?我虽然对印度尼西亚的事情不很了解,但是要说一般居民的贫困情况的话,只要到登巴萨市里转一转,就会清楚了。因此,我想这些和日本的水平相比,我是不会搞错的。而且,那些工作是由谁给谁的工作并不重要。总之,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有个能够谋生的地方和工作是必要的。” “怎么突然这么能说会道了呢?”由美子这么一说,松崎的脸顿时就窘红了。不过他认为自己并没有讲错。 “一味地认为日本企业总是不对的想法,我看是偏见。新闻业与其用对企业的赞美,不如批评的方式更能招揽读者。结果在海外的日本企业总是受到批评。如果,真的像他们所报道的那样,日本企业现在应该全面没落了。” “了不起的爱社精神。” “我说的只是事实。” “那么,为什么龙目岛上原来的村民消失不见了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请稍等一下,有人——” “那对阿萨姆商会的夫妇俩。” “好像是的,你说过那对老夫妇俩是从龙目岛上的这个村里出来的。” “是的。” “然而去年这里还是原来的塔罗班村的村民。如果去问一下那对老夫妇应该会知道原来这里的村民为什么抛弃了村庄,他们又都跑到哪里去了。” “很可能。” “很可能什么?” “那对老夫妇俩也许会不愿意说。如果有什么辛酸的原因的话。” “应该不会有什么辛酸的理由的。” “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你想想看啊。”松崎离开金属网,一边朝纪念碑走回去,一边对由美子说,“你看看这座碑,就算你将其指责为诱饵,无论是不是诱饵,新太平洋联合公司毕竟是为这个连水管都没有的未开化的村庄铺设了供水管道。那对村民来说,应该不会是什么辛酸经历吧?” “可能,铺设供水管道换来的却是将原属于这个村庄的那么大片土地用金属网给围了起来。” “那的确是不假。不过,补偿金应该也支付过的嘛。坦夫妇俩不是也用那笔钱在登巴萨市里开了一家叫阿萨姆商会的杂货店吗?不用说,我想那笔补偿金多少还有一点金额吧。不过,补偿金金额的麻烦哪个国家都会有吧。美国有,日本也有。” “那么,你认为坦夫妇俩会很乐意告诉我们吗?”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乐意。即使补偿金很多,他们也还是被赶出了出生在这里的故乡。不过,我看他们不会不告诉我们的。”松崎满怀自信地说。 第六章 GUNLUNGAN节 <er top">一 那天傍晚,两人回到了巴厘岛上。 进入登巴萨市后,让人感觉这比东京要乏味许多许多。松崎看到了几盏霓虹灯饰和大街的路灯后,这才定心了一些。 在东京长大的松崎,真的有些害怕自然状态下夜晚的那种黑暗。因为文明都市的黑夜总会有光亮。 对于龙目岛的塔罗班村而言,如果石基地完工的话,夜里应该也会灯火通明。然后,铺筑上道路,车辆在上面飞驰。岛体本身或许就能开发起来。未开化的岛就能享受现代文明的恩惠了。 说什么印度尼西亚人爱护自然,那不过是门外汉随口说说的话,就算是印度尼西亚人一定想住豪华的房子,想去飚车和看彩色电视。为此,纵使自然多多少少受到点破坏大概也会欣然接受吧。 松崎戴着两块手表来的。他把其中那块新的表当作昨天那幅画的回礼,和由美子一道去拜访坦夫妇俩。 和上次一样,两人受到了热情款待。 印度尼西亚人个个都很豪爽,热情好客,由美子说过。坦夫妇俩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没有想到拜访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但坦·琼老人还是再次走进厨房给两个人做点印度尼西亚菜。 松崎送给他们的手表很快地就这么收下了。他们不像日本人那么奇怪地客气,也许因为他们作为印度教教徒就被教导过,彼此的东西应该分享。 “您老两位都确实是塔罗班村出生的吗?”松崎一面吃饭,一面和坦夫妇俩攀谈了起来。由美子就为他做翻译。 “这可不假。我和老伴都是塔罗班村出身的。”坦·沙里诺老人慢慢地说着。 “我和她今天乘渡船到龙目岛上的塔罗班村走了一趟。” 当这番话由由美子翻译的时候,松崎观察了一下坦夫妇俩的表情。沙里诺老人的眉头只是稍微皱了皱。他的老伴坦·琼老人则把头低了下去,表情看不出来。 “是吗?”沙里诺老人面无峩情地点了点头。 然后松崎说:“塔罗班村里却都是从爪哇岛上移民过来的居民。好像原先在那里的村民一个人都见不到了。坦老,您两位是来这里生活了,那么村里的其他居民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你问那些,想干什么呢?”老人这么一反问,松崎顿时觉得很有些狼狈。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因此想请教一下。” “既然是这样,那就请别再问了吧。我们还是聊点开心的事情吧。”老人似乎在暗示打住一样,用干细的手左右摆了摆。 “请您务必告诉我。”松崎坚持说道。“我是新太平洋商事的人,是和那个塔罗班村毫无关系的人。因此您不妨说来听听吧。” “你和新太平洋联合公司的关系,这一点我一开始就知道了。因为那个徽章的缘故,在塔罗班村,也曾来过几个戴着同样徵章的人。” “既然这样,我倒想多问你些我们公司的事情。” “你公司的事情问我干什么?” “我们公司,在公开杂志上登出过去年3月份给塔罗班村铺设水管道并受到印度尼西亚政府和居民感谢的事迹。我也实地考察了一趟,看到了那里的纪念碑。由此,我知道了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的确确是无偿给塔罗班村铺筑了供水管道。这真是让我高兴的一件事。” “那么,你应该也看到了那金属网吧?” “是的,看到了。那金属网的确是让人感觉不好。我在冲绳,也看到过庞大的美军基地被金属网围了起来,真让人生气。但是,那里和塔罗班村根本是不一样的。塔罗班村并不是军事基地,而是购买下来的。补偿费应该也及时发放了,对吧?” “你那么说焉,倒是挺心安理得的吧?” “呃?” “如果你那么说,我把拿到的补偿金给你,你要不要呢?”坦·沙里诺老人温和地微笑着说。 松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因为他感到老人的语气变了。 “那么,是没有支付补偿金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若是说没有支付,你又能怎么样吧?” “我只是区区工薪族的一员,什么也做不了。” “那么,要我说,你还是别问比较好。”由美子把沙里诺老人的话为他翻译成日语后,说道,“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万一你们公司有过什么恶行,你一个新人社的社员,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虽说我个人无能为力,但还是想知道事实真相。我到了这里,如果您都不肯告诉我,我以后会很难过的。而且,我感情上还是相信公司方面的讲法。” “哼。” “在我们公司的公开杂志上,也同样登载了供水工程中有位叫坦·佩库的老人自杀的这种负面影响的报道。我想我们并不是一味骄傲自满。” “那么,金属网的事情好像还没有记录下来吧。” “很可能那是最近的事情,因而还没写上去吧。而且,我听说龙目岛上石油基地会出现哪些问题,现在还不能确定。眼下,只是在确保用地的阶段。实际的工程如果开始的话,是会在报纸上发布的。而且还有一点,我想问向坦老先生您。自杀的坦,佩库先生和您都姓坦,你们是不是亲戚什么的?” “他是我的兄长。”沙里诺老人坦率地说。真是说得太直接了,连松崎都有些愣神。 他想用什么能表示抱歉的印度尼西亚语说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日语说了声:“真是抱歉——” “真的是自杀吗?” “死了是真的。”沙里诺老人把松埼的话换了个讲法。 “你是说那不是自杀吗?” “不,自杀的事情是真的。但是,原因却不一样。决不是因为像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所说那种原因而自杀的。”这一次沙里诺老人语气很坚决地咬定。 “那么,为什么会自杀了呢?” “因为绝望。” “对什么绝望?” “当然是人生。” “可是,您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松崎有点恼火了。然而,沙里诺老人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你看上去是个善良的人。” “就算是吧。你讲这些干什么呢?” “我不想让你也牵连受苦。” “如果你不把全部的真相告诉我,我将不得不烦恼下去。” “那好,我只说一件事实真相。” “是什么事情?” “给塔罗班村铺设水管的并不是你们公司。” “什么?他妈的!” <er h3">二 跟去看克茶库舞的由美子告别之后,松崎回到了武藤的家里。虽然他原也约定一起去看,但是,他在听了坦夫妇俩的话后一点也没有多余的兴致去欣赏巴厘岛的舞蹈了。 松崎如果对自己心中产生的疑惑找不出答案的话,他常会郁郁不安。 武藤已回到了家里。 “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武藤坐在沙发上,一边似乎很美味地抽着香烟,一边抬着头盯着松崎。 “有点累了。”松崎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深呼吸一下,说道。 “那么,来喝点‘波旁’吧,怎么样?”武藤叫塔娥姑娘去取点波旁酒来。 “武藤,你来巴厘岛有多久了?”松崎一边把波旁酒的玻璃杯放在手中玩弄着,一边询问武藤。 “啊,到登巴萨市来了有三年。” “那么龙目岛的塔罗班村的情况你了解吗?” “是去年我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共同协作,无偿地为其铺设了供水管道的村子吧?我不是当事人,不过知道的事情也不清楚,因为作为新太平洋商事的人。这是能够引以为豪的一件事。我们公司的杂志上好像也登载过吧?” “我读过的。不过给那个村庄铺设供水管道的不是新太平洋联合公司。” “谁说的?竟然说这种蠢话。” “一位名叫坦·沙里诺老人说的。” “你说的那个沙里诺,就是那个阿萨姆商会的人吗?” “没错。那对坦老夫妇是塔罗班村里来的。他说铺设供水管道的事情是别人干的。” “咦,你怎么一脸沮丧的样子?” “唔?” “傻瓜哟!你真是的,你管他说了什么,总之,无偿给铺设水管的就是我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太平洋》杂志上连照片都刊登出来了。而且那个村子里应该还有座纪念碑吧。” “那些,我今天去龙目岛上看过回来了。” “既然那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难道你连事实也不相信了吗?” “塔罗班村被金属网围了起来。” “啊,那个。我知道的。因为收购土地的时候,我也参与过。”武藤往前坐了坐,对松崎说。 “那里会建成石油基地吗?” “应该说那还只是预定区域里的一小块地方。很早以前开始,印度尼西亚就请求日本把龙目岛建设成一个巨型的石油基地。因为如果那里能建成石油基地,中东回来的日本油轮就可全部不从马六甲海峡通过,而是绕到龙目海峡去。印度尼西亚就能掌握巨大的利益。由于日本的利益和那也是一致的,于是,印度尼西亚石油基地的议题,在日本和印度尼西亚之间,曾屡次提起过。而考察候选地的工作也多次进行过。最后,自然是把那个村子内定为候选地之一。” “购买土地的时候,应该把村民们都赶出来吗?” “你别讲学生腔的话好不好?”武藤像个大人一样地笑了起来。“征用土地是印度尼西亚方面的事情,而我们只管支付补偿金。这和在日本征用土地也是一样的道理。” “那么,原来的村民们为什么从那里消失掉了呢?” “简单地说,就因为他们都是渔民。如果要建成石油基地,巨型油轮什么的就要能够进港,就必须挖出足够的深度来。这样一来,自然是沿岸的渔业无法继续生产下去。我们公司也劝说过他们放弃渔业,而且还问过他们从事疏浚航道的工作意向。比起从事渔业的时候来,这肯定会有更高的收入。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渔业,而是从村里消失了。他们消失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一开始就听你说起过,那个阿萨姆商会的老夫妇俩是从塔罗班村里来的吧。” “那个村里,是有一名叫坦·佩库的老人自杀死了吧?” “啊,是的。” “为什么那位老人会自杀呢?” “对于使用水管这种文明的生活方式,他怎么也不愿意接受,于是自杀了。” “我到昨天也还是那么认为的,因为《太平洋》上是那么写的。但是,我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不对劲。” “嘿!嘿!”武藤笑了起来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说你被谁给感化了。” “武藤!” “怎么啦?” “我想要你坦白回答我。” “我正坦白回答你噢。” “在塔罗班村,我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组成的新太平洋联合公司无偿地铺设供水管道,这件事是事实吗?” “当然是事实。村里的纪念碑也修了,东京的总部不是还挂着印度尼西亚政府的感谢信吗?”武藤有点发怒般地喊了起来。由于松崎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既然如此,那可就有些奇怪了。” “你指什么?” “是不是一开始铺设水管,马上就开始收购土地了?” “啊,好像是的。” “坦·佩库老人自杀是在收购土地之后吗?还是在收购之前呢?” “那种事情会很重要吗?那个老人又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自杀的。什么时候自杀的,这也很重要吗?” “是的。因为如果是在土地收购之后自杀的,我感觉这理由就说不通了。如果其他的村民都能在安装了水管的村子里高高兴兴地生活下去,而坦·佩库老人的自杀如果说起来只是由于他怎么也不能接受使用水管的生活,你觉得这能解释得通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村里其他的人也都离开了村子,那坦·佩库老人的自杀不是就和水管没有关系了吗?我是说,其他的村民离开村好像和水管没有关系。” “你想说的是不是坦·佩库老人的自杀是为了抗议土地被征购和渔业被迫停产?” “那样说起来感觉更加符合情理些。说因为不能接受使用水管的生活而自杀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里并不是未开化的土地。” “那么,你那样地想也可以。顺便我再告诉你一件我知道的关于坦·佩库老人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 “塔罗班村村民,原来是过着半农半渔的生活的。由于附近并没有什么大的市场,所以捕获的鱼最多也就是运到马塔拉姆的市镇上去卖。因而,这必然只能是半农半渔的生活。我们在铺设水管的时候,看到了在背后的山坡上,种了香蕉、椰子树、芋头什么的。把山坡烧了之后,再在原处种植作物,这是原始的农业。由于这里的气候条件,只能这样地生活,然而,坦·佩库老人却——就我听说的事情里,他好像不打渔而只是种田。” “……” “对了,阿萨姆商会的事情,你向总部报告了吗?” <er h3">三 再过4个小时,礼拜天就要结束了。 一到礼拜一,被怀疑成共犯的巴厘岛上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的老夫妇俩应该就要去提取那100万美元了。 十津川又瞄了一眼手表。 好像在登巴萨市里的银行也是上午9时开门吧。日本与印度尼西亚有两小时的时差。由于比日本晚两个小时,再过15个小时,登巴萨市的银行就该开门了。 在这15个小时以内,必须救出新太平洋商事的田村社长,还必须抓住犯人。 而犯人那边依然没有发来过任何联络消息。 国际电信局里也没有发现巴厘岛登巴萨市的阿萨姆商会住址有人申请过国际长途电话。 十津川手下的那些刑警们按照他的命令,到郊外的乡镇工厂里四处搜索好ham所使用的竖在家中的天线去了。他们还没有送报告回来。大概是还没有发现有这种情况的嫌疑人。 报告说阿萨姆商会的老夫妇俩既没有无线电设备,也没有竖有高高的天线,但十津川并没放弃ham这条线索。不使用国际长途电话,而要从东京和巴厘岛进行联络,除了使用无线电话以外应当别无其他办法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 十津川伸出粗壮的大手抓起了电话筒。 “我是龟井!”只听见电话里这么说。 “怎么样了,龟先生?” “已经查到深大寺了。” “找到什么了没有。” “还没有发现什么很明显的证据,不过找到一家符合条件的汽车修理厂,这才打电话过来的——” “没有发现犯人吗?” “没有发现犯人的踪影。” “很好,我去看看吧。是在深大寺吧。” “在深大寺和神代植物园当中的一个工厂。是个很小的工厂,请留意一下。” “OK!” 十津川自己驾驶着警车,在夜色中的甲州街朝西开去。 不知几号台风在九州岛的南部停涉了下来,不时地有骤雨倾盆袭来。雨刷在前车窗来回摆动着,十津川注视着前方,上一个年代这一带还残留者武藏野一般的景象,如今已是一排排的建筑住宅高高地耸立着。往来的车辆也多了起来。作为这一切变化之一的汽车修理厂也出现了。 车前的灯光中,龟井跑了出来向他挥手。 十津川慌忙踩住刹车。龟井刑事有时候也会捣点乱子。 “差点就撞死你了。”十津川挖苦了一句。 “被警部大人您撞死可真是我的荣幸。”龟井刑事一边笑着,一边把他领到道路旁边的汽车修理厂里去。 钢制的卷闸门半拉了下来,他从写着“安全门”的狭窄入口弯着身子钻了进去。 一股机油和油漆的气味扑鼻而来。 龟井刑事点亮了灯。 空荡荡的厂房里面,一辆车也没看见,只有修理工具搁在墙角里。 “二楼是住所。” “这个工厂的所有人呢?” “所有人在别处住。租用这个工厂的男子,突然不见了踪影。” “那个男的名字叫什么?” “安东昭男。年龄据说是29岁,是不是真的就不清楚了。”两人登上了昏暗楼梯。 先上去的龟井刑事摸索着把灯打开了。 一边是并排着的三个房间。阳台上,一个高约20米的天线垂直竖在那里。 接收设备和发射设备没有发现。然而那里却发现有摆放过的痕迹,很明显地是靠着墙放的。 “能不能给我讲讲那个叫安东昭男的情况。” “要说准确的情况我也不很清楚。从这里走大约50米过去,就是这家工厂的所有人住的地方了。是位叫田岛德之助的老人。我问过他了,不过——” “结果怎么样?” “这个工厂半年之前开始就没有再使用过了。刚挂出出租的牌子,就是两个月前,他说就有一个叫安东昭男的男子过来说他要一个人租下来。他说,由于安东昭男支付150万日元的押金和三个月的房租45万日元,于是就把那个工厂给了他。” “租借了之后是什么情况呢?” “据说他没有雇佣工人而是一个人在辛辛苦苦地工作。但是,休息的时候也挺多的。经常是把卷闸门拉下来的。由于支付了房租,就随他去了。” “嗯。” “据田岛所说,安东昭男身高约175厘米,身体很结实,讲话不多。” “那么他是不是个烟瘾很重的人呢?”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因为榻榻米上有烟草烧焦过的痕迹。在出租的时候,榻榻米大概会替换过吧,能留下这些烧焦的痕迹的只有那个叫安东昭男的男子了。” “一点不错,据说安东昭男就是讲话手上也会夹根香烟。” “报纸好像订了五种。”十津川一份一份地浏览着房间的角落里堆积着的旧报纸说,“然而却没有体育类的报纸,作为汽车修理厂的主人来说,这真是有些古怪。” “可能是犯人吗?” “这个嘛——” “工厂下面是水泥地板,这就符合了渡边司机的证言,而脚步声也是‘嘎吱嘎吱’地响。” “嗯。”十津川不明确地点了点头,他又把三个房间逐一转了一遍。最东头的房间好像是作为寝室用的,被子还盖在上面。 “我认为可能是匆忙之中逃走的。”龟井刑事说。 “为什么呢?就因为被子这么盖着吗?” “是的。” “那可不对。”十津川微笑着说。 “为什么呢?你是不是认为这不是犯人?” “不是。这名叫安东昭男的男子正是我们这些人要找的犯人。”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那是什么!”十津川指着墙壁说道。 “啊!”龟井刑事大声喊了起来。 如果不耍花招,社长就可平安到家。 “刚才检查这个房间的时候,没有留意到。”龟井刑事摇了摇头,抱歉地说。 十津川把落到床下面的日历拾了起来。 “以前这本日历是挂着的吧。这下子让人有些搞不懂了。” “我也不知道犯人打算干什么,不过犯人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留下来呢?” “是为了挑战。”十津川说,“犯人是在向新太平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挑战。” “这个署名是什么?是英文吗?GUNLUNGAN。” “那个英文我也不认识。很可能是印度尼西亚的什么意思呢。犯人可是和印度尼西亚有关系的家伙噢。” “你认为犯人是不是用车把田村社长带走的?” “是的。把无线电设备也一起运到某个地方去了。立刻叫鉴定人员来,帮我检查一下那个房间里的指纹。然后你去调查一下安东昭男开的是辆什么样的车。我去会见一位对印度尼西亚很熟悉的人,问问那个署名是什么意思。” <er h3">四 十津川来到了在N大学教授印度尼西亚文化的末广助理教授的家里。已经过了夜里9时了,他也知道不是访问的适宜时间。然而,无论如何也必须抓紧时间把那个署名弄清楚。 在书斋里写作的末广很快出来和十津川会面了。由于十津川不能告诉他说是绑架案件,只是不明确地说为了追查某个案件而来的。 “那名犯人写了‘GUNLUNGAN’几个字留下来。看起来好像和印度尼西亚有些关系,对不对呢?” “真的是犯人留下来的吗?”末广助理教授一面看着十津川在笔记本上记下的文字,一面质问。 “是的,没错。” “是杀人犯吗?” “不是,不过再这样拖延下去,我担心犯人就会杀人了。” “是吗?”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是巴厘岛上的一个节日。” “节日?” “嗯。巴厘岛上最重要的节日。这一天,人们相信先祖的灵魂会和他们有血缘的亲人来相会。” “和日本这边也一样吗?” “啊,对。是一样的。那边更加庄重一些。因为人们的宗教观念非常的强烈。” “那个节日是哪一天呢?” “每年有两次。春季、秋季各有一次。秋季的GUNLUNGAN节是在11月12日。” “11月12日吗?” 今天是10月7日,也就是说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那一天了。 末广助理教授拿出烟斗点着火说:“另外,用什么GUNLUNGAN来作署名,还真是个奇怪的犯人。他是个什么人呢?” “30岁左右的男子。” “印度尼西亚人吗?” “不是。是日本人。末广先生,这种署名为GUNLUNGAN的男人的心里可能在想些什么呢?” “我可不是什么专门的心理学家,那个男子的心理我可分析不出。他是不是和印度尼西亚有某种关系的家伙呢?” “看来是有。我认为印度尼西亚的巴厘岛上有他的朋友。” “这个在我看来,最多也只是想像罢了,不知……” “会不会是在巴厘岛上有血缘亲近的人死了。比如血缘亲人啊,恋人啊什么的。如果到了11月的12日GUNLUNGAN节,就能再度与那个人的灵魂重逢。会不会是有这样想法的男人呢?犯人现在在巴厘岛吗?” “不,应该还在日本。” “那么,到下个月他也许会去巴厘岛。因为他自己的署名写的是GUNLUNGAN。” “我也那么想。”十津川点点头说。 他回到搜查本部后不久,龟井刑事也回来了。 “指纹现在正在和以前查到的进行核对。” “车的情况你查得怎样了。” “恐怕,这么晚了——” “一点情况也没有查到吗?” “附近的人当中,只有三个人看到过。据他们说,他用的不是普通轿车,而是辆厢式小货车开着到处跑。” “所谓的厢式小货车是不是傢小巴士外形的车?” “是的,看起来像旅行用的篷车。我想如果找到在那个车厂里修过车的人的话,就能更加详细地知道他那种车的类型了。” “如果是厢式货车,那就很容易装备各种无线电设备和隐藏田村社长了。” “我也有同感。GUNLUNGAN你搞清楚了吗?” “这是巴厘岛那边的习俗。”十津川说。 末广助教说犯人一定在巴厘岛上有血缘亲人或者恋人什么的死了。十津川也那么认为。 而且,说到巴厘岛上有人死了,十津川必然想到了从新太平洋商事印度尼西亚课的小岛课长那里听来的消息。 龙目岛的塔罗班村里,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共同无偿地给安装了供水管道。然而据说有一名不堪忍受使用水管生活的老人自杀了。 这名印度尼西亚老人和犯人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坦·佩库老人是自杀。” 然而要说亲缘关系,犯人可是个日本人,而坦·佩库老人是位印度尼西亚人。 难道为那个老人自杀的死而忿忿不平,于是才先炸掉巨型油轮,再绑架商社的社长吗? 十津川感到支配着犯人的行动是一股强烈的仇恨感。但为了一个自杀的人,而且还是个外国人,只凭心中激起的那股忿恨,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 “一定有某种原因。”十津川心想。 他匆匆看了一眼手表,决定去田村社长官邸一趟。因为他听说副社长梶木今天也在那里。 在田村官邸里,自从社长被绑架以来,四名刑事就一直守候在那里,用录音机时刻监听着电话。因为不知道犯人什么时候可能会打电话过来。 整个官邸都沉浸在一种沉重的气氛中。这也是当然的。因为100万美元的赎金已经汇到了印度尼西亚银行里去了。而犯人却没有来任何联络讯息。正如所预料的那样,梶木一看到十津川来了,马上就龇着牙恶狠狠地嚷嚷了起来:“你们警察到底是干什么的?自从案件发生以来,已经过了五天了,犯人连个影子都没逮着!” “犯人的名字叫安东昭男。” “你知道犯人是谁了吗?”梶木满脸惊愕地看着十津川问。 “知道了。犯人自称叫‘安东昭男’。原来是在深大寺的汽车修理工厂。一个具有</kbd>川还把写在墙壁上的话告诉了梶木。 “搞笑的家伙!”梶木“呸”地骂了一声。 “那么,我希望您能协助我们。” “我一直都在协助你们警方。都是因为你们吵吵闹闹地,才汇给了他100万美元。已经都这样子了,还想要我们怎么协助?” “犯人署了个名字叫GUNLUNGAN。梶木先生你也知道的吧?巴厘岛那边的意思。也就是说,我想犯人是为了死者才去炸巨型油轮,再绑架田村社长的。恕我不客气地说,你们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两家公司过去在龙目岛塔罗班村干的伤害印度尼西亚人的事情激怒了一名日本青年。我看这就是这起案件的起因。” “你什么时候帮助起绑架犯来了?”梶木皱着眉头,表情极其不快地瞪着十津川说。 “我想知道真相。请您告诉我真相。因为这是解决案件的关键所在。去年,龙目岛上的塔罗班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去年3月,我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共同协作无偿给那个村庄铺设了供水管道。印度尼西亚政府还给我们送来了感谢信。” “那些我之前就听说过了。除此以外,应该还有些什么事情。” “你不是从我们公司的小岛课长那里问了很多事情了吗?难道你以为我是对你说谎?” “小岛先生说过塔罗班村铺设水管完成之后,村里有名老人自杀了。你们公司的公开杂志也刊登了。不过……” “发生那种不幸的事情是不可抗拒的。你不致于傻到认为这次的案件的起因是为了那种事来寻仇的吧?” “我想不通那个村民自杀的原因。” “其他的公司我不敢说,我们公司和在印度尼西亚发生的那种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由于我们经济上的援助,我们还经常会收到感谢信。包括这次塔罗班村的无偿援助在内。印度尼西亚政府已经多次送来过感谢信了。” “能不能让我会见一下铺设水管的那个时候的项目负责人,了解了解情况?” “你认为我在说谎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是则社长,不是现场的负责人。因此可能有些细节您并不清楚。” “报告书我可以给你好好看个仔细。” “但是,那个供水工程中,日本人受伤的事情您不知道吗?” “日本人?” “是的。犯人明显是个日本人。也就是说,在塔罗班村的供水工程中,除了印度尼西亚人自杀以外,应该还有日本人受过伤。” “那我可就跟你讲明白吧,十津川警部!塔罗班村的供水工程是由我们公司的社员,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社员和当地的印度尼西亚人共同协作完成的。其中主要是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技工。不光是日本人,整个工程中都没有出现一例死者。虽然有两个人受过轻伤,但现在已经在很健康地工作了。” “不能让我见见工程的负责人吗?” “不行。” “为什么?” “那个工程的负责人是我们公司在雅加达分公司的经理后藤先生。因为他还没有回到东京来。” “现在,还在雅加达吗?” “不在。目前在非洲工作。在非洲的几内亚。” “为什么让他从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飞到了非洲的几内亚去了呢?” “你以为呢?并不是让他飞过去,而仅仅是定期的人事调动。可以说,这对后籐先生而言是荣升了。” “为什么呢?” “因为眼下,我们公司更加着力于非洲地区的发展。正因为后藤先生有才能,才用人事调动,让他迁到了几内亚。” “在几内亚也是分公司经理吗?” “是啊。在那里的首都科纳克里设立了分公司,让他担任那里的公司经理。难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怎么还是有点想不通——” “是什么?” “印度尼西亚可是一个有着一亿兰千万人口,资源十分丰富,而且和日本的贸易额年年都在递增的国家呀。” “那些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作为雅加达的分公司经理,他的工作应该和印度尼西亚的全部业务有关吧?” “说得不错。那又怎么样了呢?” “可是,非洲的几内亚地理位置和人口与印度尼西亚相比,应该更远更少才对,而且,虽说那里的矾土矿很出名,但却没有听说那里有什么其他的重要矿产资源。印度尼西亚对日本的贸易额大概有多少呢?” “去年,来回约有60亿美元。” “几内亚怎么样呢?有多少亿美元?” “来回约有150万美元。”梶木阴沉着脸,生硬地说。 十津川心想,果然如此。60亿美元和150万美元,这也相差太悬殊了。从贸易上来说,几内亚对日本而言是个小国,对新太平洋商事来说,大概也是一样。那么为什么还说成是荣升呢? “他去几内亚是在什么时候呢?” “去年的4月。” “供水工程之后直接就去的吧?” “那只是凑巧而已。只不过由于4月份是人事调动,就让他迁往几内亚了。那和这起案件难道有什么关系不成?” “梶木先生。如果其中有什么缘由的话,请您直接告诉我吧。因为那也许是能够引导这个案件的关键所在。” “你还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家伙。那个供水工程,根本就没出过任何事。相形之下,你们这些刑事,与其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不如尽早去抓捕犯人,你说对吧?” “您是说不愿意协助了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就事论事。”梶木似乎很不耐烦地说道,然后再也没有说什么,就这么大步走出了房间。 <er h3">五 十津川想:有一件事要搞明白。那就是,一年之前在龙目岛的塔罗班村铺设了供水管道。也就在所说的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协作下,无偿完成的工程。如果单从印度尼西亚政府送来感谢信这一点来看,这个无偿工程本身大概是事实。 工程完工是去年3月,而那以后,村里有一名老人自杀身亡。但是仅仅只是这些,大概还不致于出现在巨型油轮上制造爆炸后绑架田村社长的事情。一定有更大的内情在里面。把这名日本青年卷进来的到底是什么呢? 作为塔罗班供水工程的负责人,新太平洋商事里的那位名叫后藤的雅加达公司经理,工程完成后,就飞赴了几内亚的科纳克里。这很明显是降职才对。只因不能忍受使用水管的生活,一名印度尼西亚老人就这么死了。要为这种事情,让他承担责任,这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坦·佩库老人是自杀的。就为这种事情追究责任,而一个个降职处分人员的话,商社内部的秩序恐怕就难保了。 一定还有更隐蔽,更重大的内幕。 大概由于出了什么不光彩的事,负责人才遭降职处理。如果这一点不搞清楚,这个案件的犯人是什么人也许就无法知道了。 但是从新太平洋的干部们那里,好偉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公司往往越是有不光彩的事情就越是不肯说出来。 十津川到房间里,转了一转。 房间里有一个书架。从那上面,十津川发现了一本新太平洋商事的职员录。 几内亚共和国 科纳克里分公司 正如所想的一样,只有一个人的分公司,那也算得上是荣升吗?他在东京的住址也写在上面。也就是说,他是放下在东京的家人,一个人去赴任的。 也许没有比能继续和家人在一起生活更有助于管理科纳克里分公司了吧。 在东京的住所里,妻子千惠,48岁,和两个孩子住在一起。 十津川一走出田村官邸就跑到了附近的公用电话亭,给后藤武史的家里打去了电话。 “我也知道这个时候给您打电话真是不礼貌,不过我有要紧的事情相求。”十津川首先为自己的失礼道歉。这个时候他那张笨嘴反而好像给了人家以信赖感。 “请来吧。”后藤千惠说道。十津川便赶往四谷二丁目的公寓去拜访她。 已经是夜里近11时了。 后藤千惠让人强烈地感觉到是位体格高大的妇女。很可能会让人联想到她年轻的时候是位才女。 “我想问问你丈夫担任雅加达分公司经理的时候的一些事情。”十津川开门见山地这般说道。 千惠便质问说:“我丈夫和什么案件有关系吗?”那种口气显得十分地冷静。 “不,我想和你丈夫有关的事情现在好像引发了其他的案件。” “我不太懂你说的意思。” “那时夫人你也一起去了雅加达吗?” “因为两个孩子在学校,只好留在这边了。孩子们放暑假的时候,我曾到那边去过。” “龙目岛上的塔罗班村的供水工程的事情,你知道吗?那是你丈夫担任负责人,由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一同协作给村里铺设了水管的工程。” “是的,我知道的。因为丈夫有时也写信过来。” “那个工程完工是在3月份。然后4月份,就突然转任几内亚了,不是很让人吃惊吗?” “并没有吃惊。” “为什么呢?” “因为丈夫信中提到,最近可能会飞往非洲那边去。” “有没有写明理由呢?” “没有,一句也没有。” “那时候,你问了调任的理由吗?” “只说了句,因为有点不太好说的事情。” “是怎样一件事,你能想像一下吗?” “……”千惠不作声了,她把头扭向一旁。 看起来她好像是认为丈夫在印度尼西亚的男女关系问题上惹上了麻烦一样。 “能否给我看一看你丈夫的照片?”十津川恳求说。 几张照片摆放到了他的面前。 外表长得十分凶悍的中年男子的照片,身材也很高大。让人感觉像个十分凶恶的家伙。 “大学时代,他是练柔道的。”千惠说。 “你丈夫有没有提到过一个叫安东昭男的名字?” “你说的那位是我丈夫的同僚还是部下?” “都不是。因为新太平洋商事的职员录上没有记录,我想大概不是。我怀疑他极有可能用的是个假名字。那男子身高约175厘米,体格强壮,烟瘾相当严重,会开车,懂无线电技术。这样一个家伙,不知——” “这样啊。”千惠不确定地说。到底是完全没有印象呢,还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像十津川所描述的外貌那样而无法确定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封预感要被降职的信能否给我看看?”十津川又恳求说。千惠并不拒绝,于是便直接从房间里拿了出来给他看。 一封写了两页信纸的信。落款日期是去年的3月16日。 今天是3月16日,和子的生日吧。如果没记错,和子应该有17岁了吧。这些天,我经常会想起和子来。眼看就要到了出嫁的年龄了,真希望她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这边,和新太平洋石油共同进行龙目岛上的供水工程完工之后,工作就将告一段落了。但是我自己碰巧因为人事调动,或许会飞赴非洲一带。因为有点不太好说的事情。 另外一个邮包里是给和子的生日礼物,请代我祝贺她。 这边每天都是超过30度的高温,而东京却很寒冷吧。多多注意保重身体。 “拜读了这些,感觉你们的女儿和子小姐非常的可爱。”十津川一边递还信件,一边说。 千惠很怪异地笑了起来,说:“只有这一次而已。” “这话怎么说?” “他总是只会给读中学一年级的儿子写信回来,只有这一次,才给和子写过一次信。让人觉得很奇怪。因为我那在鹿儿岛出生的丈夫,对男孩子比较看重,而对女孩子好像就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事。” “原来如此。说到和子小姐的生日,就是这信上写的吗?” “大概是吧。前一次生日的时候,不仅没有写信过来,连礼物也没有。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人。”千惠笑了笑。 “这封信说的某件不好说的事情,是怎样一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虽然问过,但我丈夫没有回答我。” “龙目岛上塔罗班村的供水工程完工的时候,你丈夫有没有受到公司的表彰呢?” “什么也没有,相反地,却飞赴非洲的几内亚去了。”千惠说起来的口气中仿佛充满了对新太平洋商事的这种做法的强烈不满。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供水工程完工后,公司收到了印度尼西亚政府发来的感谢信。作为这个工程的负责人,理应受到公司的表彰,然而却遭到了降职,这自然会让她恼火。 十津川,道过谢后,走出了公寓。 一年前晚藏在塔罗班村的供水工程里的某个黑暗的阴影,这下子更加清晰了。似乎那个阴影露出来的一角正是这起案件的导火索。 回到警车的驾驶席上坐下后,十津川并没有立即发动引擎,而是开始冥思起来。 作为工程的负责人,新太平洋商事雅加达分公司的经理后藤武史引发了某件不光彩的事情,说到那件不光彩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呢? 十津川仅仅能够想像到很少的一些。 在那封信上,以前只关心过儿子的后藤武史,突然之间关心起快到适婚年龄的女儿来的这一转变似乎是一个提示。而且他夫人好像认为丈夫在男女关系方面有问题。这样说来,过去曾经也可能在男女关系方面出现问题。 如果想像一下他和塔罗班村里的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大小的印度尼西亚姑娘发生关系的话,后果会怎样呢? 而且还有犯人安东昭男留下来的GALUNGAN那几个字。后藤武史侵犯了和自己女儿一样年轻的印度尼西亚姑娘,姑娘自杀了。这对公司来说,足以算得上是件丑闻。但是,公司却让后藤武史紧急飞赴几内亚去了。 这样的话,后藤武史忽然用信来表达自己对女儿的关心和GALUNGAN的意思,也就都讲得通了。 那么,犯人安东昭男或许就是自杀身亡的印度尼西亚姑娘,巴厘岛姑娘的恋人。 但是,犯人却不是新太平洋商事或者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社员。因为如果是社员,案件一发生,梶木副社长他们一定会引出犯人来的。十津川感到还有必要再会见一次N大学的末广助理教授。 <er h3">六 手表指示已经快接近凌晨零点了。 尽管如此,末广助理教授还是会见了十津川。也许是因为从十津川的态度来看,他感觉是因一件十分紧要的案件来向他求助的。 “那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十津川说。“先不论商社的人,到印度尼西亚内地去的日本人,你说会有哪些类型的人呢?” “是说年轻人吗?” “是青年男子。” “这样子啊,年轻狂热的旅行家,即使是热带丛林也许都会去。” “狂热的旅行家吗?”十津川觉得和想像的有些不一样,“有办法融入村民生活当中去的青年什么的呢?” “原来你指这个。”末广助理教授,叉起胳膊,思考了片刻。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队人。” “一队人?” “是的。和平部队的组织。” “啊,对了。”十津川点了点头说,“说到这个和平部队,最初的提案是来自肯尼迪被暗杀后在美国提出来的。” “不错。一些具有技能的青年男女被派遣到发展中国家,从事无偿的劳动。这就是和平部队。日本方面也是。应该有许青年男子都曾被派遣到东南亚、非洲等地方去。” “印度尼西亚也有吗?” “嗯。先大致了解一些派遣地的国情,人文,速成之后,再去学习当地的语言。我曾经也主持过一些关于印度尼西亚方面的教学工作。” “你教过的男女学生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这不用说。”末广助理教授微笑着答道。 “总之上课是非常开心的。因为大家的眼睛都炯炯有神。好久没有收到过像那样认真学习的学生了。” “有没有那些学生的名册?可否给我看一看?” “应该还在的。” 末广走进房里,拿了一本纪念册出来。 “八名男女学生,进行了一个月的印度尼西亚语的特训。” 末广翻开的一页上,出现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以他为中心排在一起的全部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共六男二女。 “这八个人分散到印度尼西亚的各个地方去了。” “有到龙目岛的塔罗班村去的人吗?” “到龙目岛去的,应该是这个青年没错。”末广指着站在一起的八个人当中的一个说。 “名字你还记得吗?” “应该有单人照片的。姓名就在那背面写着。” 十津川照末广助理教授的话,翻寻起纪念册来。 他找到那名青年的单人照片后,将其从纪举册里取了出来,翻到背面一看。 昭和26年1月20日生,T大学物理专业毕业。 特长:汽车驾驶资格、业余无线电专家资格、潜水员资格。 性格:正义感强烈、顽强,但易于冲动。 “就是这个家伙!”十津川的直觉告诉他。 犯人肯定就是这名青年。但是,十津川对照片上的青年却不可思议地没有一点憎恶的感觉。 现在的伊东亚喜夫长得什么样子他不清楚。很可能是一双黯淡、阴郁的眼睛。 但是,照片上的面容,却是一张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脸。虽不标致,但却长有一双能燃烧起使命感的眼睛。 作为和平部队的一员,他一定是满怀着崇高的使命感和无限的希望到龙目岛上去的。 问题是,他到了龙目岛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名叫伊东亚喜夫的青年,目前在干些什么你知道吗?”十津川看着末广助理教授说。 第七章 Ham挚友 <er top">一 末广助理教授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叉着双手静静地深思了一会儿,然后又松开了双手,开始往烟斗里装烟丝。十津川默默地等着对方开口。 “坦白地说吧。伊东君,目前在做什么我并不清楚。”末广一面敲着手指,一面说。但是,那种说话的神态分明是一副知道的表情。 “那么,你能给我讲讲他去龙目岛之后的情况吗。去龙目岛,他是什么时候出发的呢?” “两年前的3月15日。所有的人都是那一天从羽田出发的。我记得那天还下着雨。” 末广点燃了烟斗。 “他有没有写过信或打过电话来?” “我要是说什么也没有,你不会怀疑吗?”末广说了句很奇怪的话,然后看着十津川。 十津川微笑了一下,说:“我想会的。” “那就直接说吧。”末广说道。“半个月前,忽然有一个小包寄到了我的住址。” “是伊东亚喜夫寄来的吗?” “没错。不仅写了地址,而且连名字也写得相当地工整。因为盖了一个红色的速递邮戳,所以我急忙把那个邮包打开来看。中间有一封封好的信和一个油纸仔细地包裹好的小包,外面甚至还用皮带绑了好几层。我想那个小包很可能是他在大学时写在笔记本上的日记。” “你说很可能,是指你还没有看过吗?” “是的,不错。” “为什么呢?那不是用速递送来的吗?” “我首先打开了那封信看一遍。你如果看看那封信就会明白了。”末广就那么叼着烟斗,走进了里屋,然后拿了一封信回来。 白色的信封上面写着:“末广先生,请先读一下这封信。”信封当中是一枚信笺。那上面是这样写着的: 从现在起一个月以内。如果你得知我的消息的话(比如报纸上报道说我死了),那么把一同包在里面的包裹打开,请读一下我写的日记。读完之后,怎样处理任由老师您的想法处置。如果一个月过后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么请原样烧毁。虽然是个很古怪的请求,对此我很抱歉,但是我相信老师能够达成我的心愿。 那是很眼熟的笔迹。那和恐吓信上的笔迹,还有修理工厂的墙上所写的笔迹是相同的字迹。 “那么,你是还没有看过他的日记啰?” “不错。我不仅仅是对伊东君,八名青年前往印度尼西亚的时候,我要求他们说,我希望你们的一言一行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到印度尼西亚人民的信赖。那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原则。我说过,即使他们违背了,自身也有必要意识到这个原则需要遵守下去。那么我遵守伊东君的请求,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我希望恳求你让我看看,也不行吗?” “不行!”末广助教很明确地答复。 “如果我说这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也不行吗?” “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伊东君吗?” “虽然现在是别人的生死,但那应该也关系到他的生死。” 末广就只好拿着烟斗,暂时考虑了起来。 “怎么样?”十津川向沉默中的末广询问。 “你能不能把具体的情况告诉我?”末广问道。 “案件的内容吗?” “是的。你如果把伊东君卷入其中的案件详细地说明一遍,我也许可以抉择一下是不是该打开他的日记。” “……”这次十津川沉默了,轮到他来考虑一下了。 “因为绑架案件是不能对那些无关的人说的。万一事情败露出去,人质的生命将面临危险。” “然而——”十津川转念又想。 如果读一读伊东亚喜夫的日记,应该能知道些什么。他在一同封装于其中的信中写的是,如果报纸上报道了他的死讯的时候,就请老师读一读。伊东亚喜夫在写完信后,也许就开始着手谋划巨型油轮“洋平号”的爆炸和田村社长的绑架。 假设是这样的话,那么日记中应该会写有动机。 十津川被迫要作困难的决断了。 如果和课长商量的话,恐怕会遭反对。因为日记中并不能保证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上面。而且也没有时间再回搜查总部了。 “如果我说出案件的内容的话,你一定肯让我看看他的日记吗?”十津川问道。 “这个我无法约定。” “为什么!”十津川面有愠色地注视着末广助理教授。然而末广却冷静地解释说:“有两点理由。第一,伊东君可以算得上是个很出色的青年。即使现在他犯了案子,他也应该有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犯罪的理由。第二,因为他在信中写的那些话能否适用于你想从日记中寻找他的罪行的这种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无论何时,我都希望能够保护他。” “你要是过于包庇他,可就可能会成共犯的噢。” 末广的嘴角边浮现出一丝微笑。那比任何表情都更能压倒十津川。 看来这名助理教授一点也不惧怕沦为罪犯,然后遭革职监禁的后果。 “我只告诉你一点。巨型油轮‘洋平号’沉没的案件中的作案人,正是伊东亚喜夫。” “证明是他干的证据,你有吗?” “确凿的证据还没在。但犯人一定就是他。而且,他现在又在进行新的犯罪。” “是什么事情呢?” “那些我还不能告诉你,因为事关人命安危。” “那么,我也不能让你看他的日记。而且,如果你要逮捕我的话,就请逮捕吧。” “不要讲那种话。”十津川小声叹了口气。 十津川把搜查总部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请打电话给我。越早打电话越好。这都是为了伊东亚喜夫本人好!” <er h3">二 十津川回到了外面停着的车子上。因为不知道是便衣警车,前窗的玻璃上被贴上了一张违章停车的罚单。他一面苦笑着,一面剥下罚单,然后坐到了驾驶席上。 衣服的口袋里有一张从末广助理教授那里借来的拍有伊东亚喜夫头像的照片。 虽然犯人可以肯定是那个家伙,但仍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何种动机。 十津川在深夜的街道上,飞驶着警车回到了搜查总部。已经是凌晨4时左右了。 “请尽快复印一下这张照片。”十津川一边指示龟井刑事,一边向搜查一课课长本多报告末广助理教授的话。 本多静静地听着,当他听完之后,他说:“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无论如何,也不要把不相关的人牵涉进绑架案里来。而末广助理教授把犯人的照片借给了你,这并不是说他没有一点不协助你的意思。” “那倒是。但是,对我来说,我只是想知道动机而已。为什么那么认真、充满希望的一名青年要去干这种事情?” “那些,等到你能逮捕到那名叫伊东亚喜夫的青年的时候,你不是自然就明白了吗?”本多像是在安慰十津川。 的确是那样没错,而且肯定是那样。 十津川无论在什么案件中,总是想知道犯人为什么会为自己的罪行铤而走险。知道了动机之后,可能会容易逮捕到犯人,也可能不会。无论是哪种情况,十津川总是想先搞清楚动机。特别是,像这次的案件就说明了这一点。 “再过4个小时,就是上午9时了。”本多嘀咕着,“再过6个小时,登巴萨市的银行就要开门营业了。在那之前能不能抓住犯人呢?” “没有多少自信唉。”十津川坦白地说。 照片送走了。若是够快的话,30分钟里印出个四五十枚复印件后,刑事们就可以拿着那些,到街上去搜索了。 但是,街道里已是冷冷清清了,无法打听情况。 “你认为犯人现在还会在厢式货车里吗?” “不知道。我想我们在那个汽车修理厂里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来看,他应该已经预计到那个工厂是会被发现的。” “也就是说,犯人目前应该还是抢先我们一步。” “有道理。这样的话,他也许已经丢弃了那辆车。” “这么就容易灰心,可不像你啊。” “时间不够了。只要还有时间的话,我想是能够在提走那100万美元之前,缉拿住犯人的。”十津川咬咬嘴唇说。 花了30分钟,复印出了50枚头像照片。 他属下的刑事们。各人拿几张照片,就赶忙搜查去了。但是,街道上还很昏暗。 虽然现在能够做到的事情也许只有让派出所里的警官们看看照片上的头像。然而什么也不去做的话,会让人放心不下的。 <er h3">三 巴厘岛上很早就天亮了。这跟东京的天空要慢慢地变亮不一样。才看见东方的天空一亮起来,热带的骄阳就当头照了下来。 松崎在早上5时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昨天和梶木副社长打电话联络的时候,谈的那些话他还记忆犹新。那些对年轻的他而言一定不是件怎么愉快的事情。 松崎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因此,他把坦夫妇俩离开塔罗班村的事情和那村子现在被金属网围着的情况跟梶木一说,梶木那震怒的声响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只要给我好好监视坦夫妇就够了!” 松崎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训斥。因为之前说好的是让他一旦调查到任何和那对夫妇有关的情况都要报告的,所以他才会打电话联络。没想到,他走访了龙目岛上的塔罗班村一事,看起来就像是触摸了梶木副社长的逆鳞。年轻的松崎想不通的是,比起那些话的内容来,他说起金属网的事情,村民们被外人取代的事情,以及海水被污染的事情的时候,他用的那种明显带有些批评的讲话方式本当更有理由成为他遭训斥的原因。 于是,松崎想到了,那个村庄里或许有什么隐藏着的秘密。在那个村里,有些什么东西……而那很可能是新太平洋商事所忌讳的。也许梶木以为松崎很快就会触犯到了那一点,于是才先发制人,怒吼了起来。 松崎若是一名老社员,恐怕早就畏缩了。但是,松崎还年轻,塔罗班村一事对他的震撼,他是不会这么简单地忘掉的。 这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学生时代的他决不会抱有所谓的“主义”、“主张”。至于这个太平洋商事,他正是抱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想法才进入公司的。但是,应该说是年轻挽救了他的良知,还是应该说是年轻背叛了他一贯的原则呢?松崎一时也糊涂了,他怎么也割舍不清。结果,梶木副社长越是说不准插手,松崎反而越是想知道有关塔罗班村的秘密。 他洗过脸后,一走进餐厅,便看见武藤以一种奇怪的冷淡的表情迎接着他。 “刚才,我一个在印度尼西亚银行登巴萨市分行里工作的朋友打来了电话。”武藤开口说道。 “还是银行不开吗?” “先说说家事。我想问几句托你调查的事情。星期六,听说有一大笔钱汇到了阿萨姆商会的账户上。是100万美元。” “真是够多的一笔钱。那么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把那么大的一笔钱汇给那么小的一个杂货店呢?” “你猜会是谁呢?” “莫非是——” “好你个莫非!正是我们公司。新太平洋商事汇的那笔钱。” “但是,我们公司应该和那个阿萨姆商社没有什么贸易关系才对。” “错是不错,但还是汇了100万美元的巨款。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重大机密。正是因为如此,副社长才亲自出面。” “怎么办呢?”松崎一问,武藤把头扭开只这么说了几句:“你若是多管了闲事,可是会被解雇掉的噢。不过这由你自己决定。你最好只管照着命令办事,这样就会没事的。就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是公司的秘密什么的,你最好也不要多打听。” “昨天,在塔罗班村的事情上,不管你说了什么,都不要再追查下去了。我们公司无偿给塔罗班村铺设了供水管道,而且还受到了印度尼西亚政府的感谢,这就是全部的情况。其他的事情,我们社员不去管也不要紧。” 武藤显然是胆怯了。 松崎心中所认识的武藤,总是那么的英姿飒爽。但作为一名优秀的社员,眼下的这种态度却让人有些失望。 “你该不会认为我胆怯了吧?”武藤问道。松崎慌忙作答说:“没有,那些事情我根本就没有想过。” “我们公司在雅加达分公司的经理是去年4月份交班的。前任经理已经飞往非洲的几内亚去了。那算是降职吧。因为有传闻说,他在塔罗班村的供水工程和收购土地的事务当中干了件有损公司名誉的事情。那究竟是什么事我也知道一点,而我并不想搞得太清楚。但是,对于分公司经理没能得到宽恕而降职处分这件事,我却刻骨铭心地记着。” “我会谨记教诲的。”松崎点了点头。 降职是可怕的,被解雇则更加可怕。但是,松崎却没有像武藤那样退却。除了所说的年轻之外,他也受到了来巴厘岛后认识的三木由美子的影响。因为他对她那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些排斥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共鸣。虽然目前他无法像她那样自由的生活着,但他也想能有一天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迈上自由的人生之旅,无论是在巴厘岛也好,还是在非洲内陆也好。 一吃完早饭,他便在8时50分离开了房间,直接朝印度尼西亚登巴萨分行去了。 银行才刚刚开门营业。 坦夫妇俩真的会来吗?松崎带着这个疑问,一面在银行附近徘徊着,一面吸着烟。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一辆老式吉普车,一边发出喘息般的引擎声,一边往跟前驶来。副驾驶席上坐着的正是坦·沙里诺老人,而驾驶车子的却是一名三十五六岁的军人。至少是穿着军人的制服,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从肩章和胸前的佩戴的徽章来看,还不仅仅是军人,而像是名将校级别的人物。 两人从车上走下来,往银行走去。大约过20分钟,老人两手各拎着一个大行李箱走了出来。而那名肥胖的军官则保持着警戒。那两个包里肯定装满了那100万美元。 松崎坐进了附近停着的出租车里。由于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指着前面的吉普车反复地念着:“吉普!吉普!”他是打算请求司机帮他跟上那辆吉普车。坦老人和军官在前面坐上的吉普车。而这边这位司机却不开车,而是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开始大声嚷嚷什么起来。因为说得太快,松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 are you saying(你在说什么)?”松崎用英语大喊了起来。 而对方只是不停地嚷嚷着,完全没有开车的打算。 正在那时,他看见三木由美子从对面走了过来。 “快来帮我!”他不假思索地大声喊了起来。 “怎么回事?”由美子一面笑,一面往车里张望。 “我想请他帮我追前面的吉普车。但他完全不听我说的。” “那可不行。” “为什么呢。” “司机可不想找死噢。” “我并不是要追上抓人,只是跟上去就可以了。” “那边的那辆车上坐着的好像是名军官。这个国家是军人的天下。他们要是借口跟你找茬,不知道会把你整成什么样。他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果然不出由美子所言,吉普车上坐着的那名不明身份的军官朝前面冲过来的卡车司机大声骂了起来。对方那名卡车司机,只是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但是,无论如何,我想让他跟在后面。无论如何我想知道坦老人要到哪里去。因为他从银行里提走了100万美元的巨款!” “你说有100万美元?”由美子十分吃惊地睁大眼睛瞪着他。 “没错。我感兴趣的是,他打算拿那么大一笔钱去干什么。”松崎心急如焚般地说道,由美子便对司机快语了几句。出租车的司机这才一边唠唠叨叨着,一边伸出双手把住方向盘,一踩油门,车子便开了起来。 “你对司机讲什么?”松崎问道。由美子靠近他身边低声说道:“我说我们以前贿赂过那名军官,你放心好了。”然后,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松崎来到巴厘岛上之后,贿赂的话题倒是听说过几次。好像觉得只要行贿,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这是松崎来这之后,这儿给他的印象。 吉普车在好几个地方停过。 建设公司、小造船所、食品商店、汽车销售店。 吉普车一停,坦老人便拿着包走了下来,军官则把腰间的手枪握在手中为他作警戒。 坦老人进入商店后,过了二三分钟又出来了,接着向下一家店出发。感觉他走到每家店里是付钱的。 “那名军官为什么要当坦老人的保镖呢?” 因为这是在日本无法想像的事情,松崎很是疑惑。由美子随意猜测说:“很可能今天不当班,想努力多打点零工,而坦老人也觉得雇个正式的军人会比较放心。” 在第五家,渔网公司里,他们的购买行动好像终于结束了,看起来只是去付款,也许货物之前就已经订购了。或者是打算让他们把货物运到什么地方去吧。 吉普车最后回到了阿萨姆商会。 坦老人给那名军官看了看一只好像空了的箱子,然后又从另一只箱里掏出一扎剩下的钞票,递给他。那名肥胖的军官在耀眼的阳光底下,悠然地数完了那扎钞票,很满足地眯着眼笑了起来。然后和坦老人紧紧地握了握手。 坦老人一进屋里,那军官便驾着吉普车,不知朝哪去了。 “真的提了100万美元出来吗?”由美子从出租车上下来后问道。 “啊,应该是提了。” “那么,应该是很大一笔的买卖吗。要说是100万美元,可约有四亿卢比了噢。足够买下一座小镇的了。” “也许是的。” “是什么?” “一个小镇,不对,是一个村庄。”松崎自言自语着。 双眼闪烁着晶莹光芒的由美子,说:“你是说那个塔罗班村?” “是啊。就是塔罗班村。也许打算用100万美元重建一个塔罗班村。” <er h3">四 东京下起了小雨。 上午11时的时候,十津川给关东电波管理局打了个电话过去。因为他想知道犯人伊东亚喜夫取得ham资格时所准予使用的频率。 伊东亚喜夫的取得了ham资格中的最高级别的称号,“第一级业余无线电技师”的称号。 为了知道伊东亚喜夫的那个频率,十津川便来到警视厅的无线电室,让人查一下往那个频率呼叫过的人。 十津川预计,应该会有信号从巴厘岛传来。 十津川在房间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候着。突然,十津川听见联络员在向他招呼。联络员把耳机递给了他。 “JA1hG,JA1hG”十津川听见有人在呼叫。所谓的“JA1hG”正是伊东亚喜夫的代号。JA1是关东地区ham的代号。 “我是JA1QZ,我是JA1QZ,请回答!” “是关东地区的ham喔。”联络员告诉十津川。 “关东地区的ham?” 这不是从巴厘岛发来的信号。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 “ham朋友有点担心你,请回答!” 十津川,在笔记本上记下了JA1QZ这个呼叫代号。如果能够见一见这名ham朋友,也许可以知道一些关于伊东亚喜夫的情况。 他再次咨询了关东电波管理局,得知这个呼叫代号的使用者是住在浦和市的一位20岁的大学生,名叫大友久男。 十津川把要办的事情交代给龟井刑事后,便冲上警车赶往了浦和市。 也许那100万美元已经从巴厘岛上的登巴萨市银行里取走了。一想到这里,他倒是更担心去浦和市的路会不会是条远路。因为要阻止那100万美元被提出来,在东京是无法办到的。而且他觉得至少尽快知道犯人伊东亚喜夫的情况会更重要一些。 很快就到了东京的卫星城市浦和市郊外的大友久男的家了。因为竖了一根20米左右的天线,很容易就找到了。来这里的途中,还看见天放晴了一会儿,但马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因为听说十三号台风来到了小笠原的海面附近,这很可能是它的余威。 大友久男把十津川领到了他设在二楼的他引以为豪的无线电小站。那里俨然是一个用无线电设备围砌起来的城堡。 戴着眼镜,让人感觉有点神经质的大友久男,反而先向十津川发问:“伊东先生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也正在找他。” “你们警察为什么也要找伊东先生呢?” “他以和平部队的一名成员的身份,两年前去了印度尼西亚。是在龙目岛的塔罗班村。你知道那里的情况吗?” “要说有什么情况,我倒是知道伊东先生帮那个村庄铺设过供水管道。” “请你等一下!”十津川连忙作了个手势打断了对方的话,然后说道:“给塔罗班村铺设供水管道的是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这可是事实。印度尼西亚政府还给这两个公司送来过感谢信。工程中的照片我也看到过。你大概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不对,你说的不对。最开始,给那个村庄铺设供水管道的人是伊东先生。因为实际上我们也协助过。” “协助?” “嗯。我们无线电爱好者的朋友们都协助过。” “是怎样一种形式的协助,你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那是两年前的7月8日。”大友久男说着,两眼向远方望去。十津川打断了一下,他叼上一支香烟后,又继续听大友久男讲下去。 “那天天很热,我才刚刚考上大学。之前入学考试的时候,我放下无线电很久了。考试结束之后,我心情很紧张,于是想找个海外某个地方的不知名的小站交谈交谈。结果试着找过很多频率之后,发现一名无线电爱好者在用日语呼叫。令人惊讶的是,他讲的虽然是日语,但却是在印度尼西亚的龙目岛发来的信号。我一应答之后,对方于是解释说,他是和平部队的一名成员,在龙目岛塔罗班村工作。” “那应当就是伊东亚喜夫吧?” “是的,没错。正是伊东亚喜夫。伊东先生说,他想要我们这些无线电爱好者们给他帮点忙。” “他说为什么要帮忙呢?” “伊东先生作为和平部队的一名成员,赴任的塔罗班村是个渔村,没有水管,生活依靠井水。但井水的水质太差,根本不适合饮用。村民们大多受到慢性腹泻的疾病折磨,都是因为井水水质太差的缘故。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给村子铺设供水管道。但是,要铺设水管需要一笔资金,对于贫困的塔罗班村而言,它根本无力筹齐这笔钱。伊东先生于是问我们这些ham朋友能否为他筹到钱。” “可是,要说给塔罗班村铺设水管不是首先应该请求印度尼西亚政府才对呀?”十津川说。 “那还用说,听说伊东先生每天都到巴厘岛上登巴萨市的政府部门去说情。可是每次得到的答复都‘NO’。” “原来如此。” “据说伊东先生明白了印度尼西亚政府确实无能为力之后,方才试着向进驻印度尼西亚的日本企业提出请求。甚至,他还跑到雅加达去过。伊东先生跑遍了各个企业的印度尼西亚公司。据说他都这么讲过:只要能出资金,水源的勘查也好,测查也好,供水管道的铺设也好,全由他来做,因此,为了日本和印度尼西亚的友好,希望能捐助一点。” “嗯。” “可是听说所有的企业都拒绝了。” “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也是吗?” “嗯,是的。” “那就奇怪了。这两个企业去年3月份都决定无偿给塔罗班村铺设水管,而在一年之前,你却说他们还在反对这件事,这又是为什么呢?” “伊东先生是这么说的,据说这个龙目岛上的塔罗班村面临的是龙目海峡。在这个地理位置上建造一个石油基地是绝好不过了。然而那里却没有通水条件。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好像也一度调查过,但由于想铺设水管却没有发现存在水源,于是把石油基地的探寻预选地的工作放到了别的地方去了,那么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应该不会认真地听取伊东先生的陈述的。听说就那么被拒绝了。” 大友久男这个小伙子讲着讲着,就激动起来了。也许是青年人才有怒气。 “因此,他这才向ham朋友们求助的?” “没错。再那样子下去,也许那个塔罗班村庄都会消失掉。而说起来,只是因为那些贫穷的村民们穷得没有钱去铺设一条水管。因此,伊东先生才给ham朋友们发送来了SOS信号。他为了寻找水源,听说在岛上的密林里走了两个月的时候,结果终于发现了密林的深处有一条适合作为水源的溪流。他确信如果建个蓄水池,通过就没问题了。我应伊东先生的呼吁,给我的ham朋友们讲述塔罗班村供水管道的事情。” “有成果吗?” “不断地,有ham朋友们伸来了援助之手。虽说没有什么大钱,但却总有钱送到我手中。有高中生ham送来的零钱,有位中小企业里的老爷爷还送来了要去台湾旅游的钱,而且,还有位名叫官胁的从事水道工作的23岁的青年,辞去了公司的职务,去印度尼西亚帮助伊东先生去了。” “那么,塔罗班村铺好了水管吗?” “花了五个月的时候,铺成了水管。因为资金只筹集了200万日元,听说水管用的都是只有五厘米直径的细管子。但水管总算是铺好了,是12月10日完工的。我们这些ham朋友们用学会的‘恭喜恭喜’含义的印度尼西亚语给塔罗班村发去了贺电。” 大友久男说到这,说了句:“请坐一下。”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取来了几张照片和明信片。 “请看看这个。”大友久男把照片递到十津川面前。 水从细铁管里喷了出来,那周围围着的是满脸笑容的村民们。新太平洋商事的公开杂志《太平洋》也刊登过类似的照片,但回想起来,这一张更加自然,而那一张感觉总像在演戏。 还有一张是三名男女并排坐在独木舟里的照片。照片上两名男子还很年轻,穿着布裤,裸着上身。黑黝黝的皮肤,雪白的牙齿。其中一位明显是伊东亚喜夫。正中央的那位女性,是印度尼西亚姑娘。从那朴实纯洁的微笑来看,大约不过十六七岁吧。 “除了伊东亚喜夫以外,另外的两个人是谁?” “右边的就是我刚刚提到过的官胁君。他一铺好水管之后,就立即回日本了。现在还在从事水道工作。” “这名印度尼西亚女子呢?” “据官胁说,她是伊东先生的恋人,名字叫坦·库恩娣。” “知道得挺清楚的嘛!” “因为我和伊东先生很谈得来,才对印度尼西亚产生了兴趣。我只读过几本有关印度尼西亚的书。其中我最感兴趣的是几首叙事诗。那叙事诗中,出现了和国王在一起的几名美丽的女子。那些美女中有一位就叫库恩娣来着。因为同名,所以记住了。” 有张照片拍的是坦·库恩娣跳舞时的样子。她戴着黄金皇冠,化着浓妆,优美的舞姿看起来有种不可思议的性感。 “伊东先生和库恩娣本该结婚的。听说那时,他还带着她回日本见过了双亲。我们这些ham朋友见到她后也非常高兴和兴奋。” “但是,却没有结婚。” “是的。因为库恩娣小姐死了。” <er h3">五 “是自杀吗?”十津川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太平洋》杂志上报道过塔罗班村,有位老人自杀了。大友久男说过照片上那位姑娘的名字叫坦·库恩娣。这么说来,也许她和那位自杀的老人有什么血缘关系。 “详细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大友久男表情冷淡地说。 “伊东亚喜夫没有说起过吗?” “说过。但是,伊东先生并没有详细地告诉我为什么。我所知道的是,去年3月,坦·库恩梯小姐夜里划着独木舟出海后,一直未归。自那之后,村民们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怎么会有那种事情呢?” “都是因为大企业的强行插足!”大友久男语气显得很反感地说,“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得知塔罗班村附近有水源,供水可以保障之后,便伙同新太平洋商事,把塔罗班村附近一带确定为了石油基地的后备地。真是自私无耻之极!伊东先生请求他们援建供水管道的时候,他们却说什么无法找到水源,一口回绝。而找到水源之后,却企图让企业插足。” “伊东亚喜夫怎么办的呢?” “听说他收集了村民们的反对签名后,然后向印度尼西亚政府、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新太平洋商事的雅加达公司提出了抗议。而对方却总是托辞说,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如果有了石油基地,应该会增加新的工作,生活水平也会改善。而且会无偿换掉现在那种细细的水管,改用正规的水管。因此还说,反对这么好的事情真是好笑。伊东先生为了最后的努力一试,就急忙赶回日本来了。” “那是什么时候了?” “去年的正月。我们刚刚看到的完成了供水管道的照片上的伊东先生也像常人一样发起火来。ham朋友们当中,有一位叫樱井先生的律师。他和樱井先生,到外务省、通产省什么的去过,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的总部也都去过。连我也一起去过。我以前不关心政治,对政治问题、社会问题什么的毫无兴趣,那件事情之后,我也产生了兴趣。”大友久男两眼眨了眨后说,“那时,他要是拥有你这样的权力或许还可以斗争一下。” “你是说,上访毫无作用吧?” “我和伊东先生一起上访的时候,我曾抱怨过说我很讨厌,权力啊,大企业的深墙厚垒啊什么的。路上他对我说,如果我觉得麻烦的话,不如就先放弃吧。因为要知道在根本问题上,那些人是绝对不会让步的,绝对不会改变做法的。要想让他们改变态度,除了战斗别无他法。” “你中途放弃之后,伊东亚喜夫还在坚持不懈地继续上访吗?” “嗯。伊东先生是不会放弃的。他那顽强的精神令我十分感动,不过那时,他也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还有,也许是担心伊东先生会在当地发动反抗运动,在东京的公司总部表面上一面答应谈判,把伊东先生牵制在东京。而与此同时,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凭借其大的资本,立即铺设了新的供水管道。五厘米粗细的水管换成了两倍、三倍那么粗。净水设施也建好了。但是,却拉起了一道金属网。” “坦·库恩娣姑娘死的时候,伊东亚喜夫还在东京吧?” “伊东先生警觉到形势有变,回到塔罗班村的时候,村庄已被拉起了金属网,定了婚了库恩娣小姐也不知身在何处。” “然后,她的父亲也自杀了是吗” “怎么,你会知道这些?” “果然是这样。后来伊东亚喜夫怎样了?” “坦白地说,我也不清楚。因为伊东先生最后的一句话,非常之短。” “是什么呢?” “‘今后,我打算战斗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上过。我每天都在呼叫,但是伊东先生现在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在日本噢。” “真的是回国了吗?”大友久男瞪着眼睛,一副如果能见面,恨不得马上相见的神情。 “帮助过伊东亚喜夫的ham朋友们,到底有多少人呢?” “我记得的差不多有两百人吧。” “你有名册吧?”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有名册呢?” “看看这间房间就知道,你好像有很喜欢整理东西的性格。如果是这样,有ham捐钱给伊东亚喜夫的时候,你应该会记在名册上。因为你也许还不是个随便花钱的人吧。” “的确,我是记了一本名册。” “我想问你暂时借那本名册。” “如果我不愿意,你怎么办?” “我就从这里给搜查总部打个电话,只好让部下带张搜查令来了。” “好好,我知道了。”大友久男青着脸同意了。他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大学笔记本,放在了十津川的面前。 《塔罗班村水道建设会》 封面上写着这么几个字。打开笔记本封面,看到的是一行行的姓名列在上面。大友久男像记账一样分别把姓名、住址、捐款金额、收款日期等整整齐齐地列在了上面。上面也记录了为了参加供水工程而赶赴龙目岛去的官胁正之的名字。 全部有196名。女性的名字也占了近四分之一,这196名再加上大友久男自己的话,就该有197名,也许这其中至今还有人在帮助伊东亚喜夫。 “若是一个人一个人地查对可真的够呛。”十津川心里嘀咕着。因为这上面人的住址分布在日本全国各地。 正在那时,信号接收机忽然响起了无线电访友的声音。 “CQ、CQ,我是JA1hG,伊东亚喜夫。有人回答吗?” “伊东先生。”大友久男朝着麦克风叫了起来,“我是大友,塔罗班村水道施工的时候,和你聊过天的大友。” “啊,是你呀。” “要是有什么事,只管说。如果我办得到,一定帮忙。” “我想麻烦你一下。” “请说好了。” “东筱崎镇的江户河边,停了一辆白色的小货车,号码XXXX,我想要你到那里去一趟。” “去了之后怎么做呢?” “去了之后你就明白了。” “伊东亚喜夫!”十津川从一旁夺过麦克风叫了起来,“我是警视厅的十津川警部。现在,你在哪里?” “是刑事先生吗?”伊东很沉着地说。“嗡——”无线电特有的杂音混了进来。 “人质安全吗?在什么地方?” “那么也请刑事先生立即去江户河走一趟吧。” “人质在那里吗?”十津川像是要咬人一样,朝着麦克风嚷嚷着。 可是,再也没有传来伊东亚喜夫的声音。 <er h3">六 十津川,让大友久男坐上警车的副驾驶席,朝着江户河一带飞驰而去。以防堵车,十津川按响了警笛。 “伊东先生,干了什么了?”坐在一旁的大友久男问。 “那些事,你可以不用知道。”十津川还是注视着前方。抛出一句话来,敲了他一记闷棍。 “刚才,你说到人质什么的,难道伊东先生绑架了谁?” “不是说了你不用知道的嘛。” “可是——” “闭嘴!”十津川训了他一句。 40分钟后,他们抵达了东筱崎镇的江户河边。 下午柔和的阳光中,可以看见一些正在悠闲地享受垂钓之乐的人影。河水净化之后,鱼又游回来了。十津川一面在河堤上慢慢地开着车,一面寻找着伊东所说的白色小货车。 “就是那个!”坐在副驾驶席的大友久男伸手指了指。 在几栋住宅楼的停车场里,停着那辆出事的车。 十津川刹住警车后,对大友久男说:“你在这里等着。” 而大友久男却噘着嘴说:“伊东先生说过叫我也去的。” “最好在这里等着。”十津川把大友久男的身子推回了副驾驶席,再从外面将门锁上。 十津川慢慢地走近停放在停车场角落里的白色厢式货车。途中,他还一度停下脚步,取出手枪,把保险栓拉开。 车子是辆小货车型的厢式车。车里面好像有个家伙在睡觉。但是,窗户的窗帘拉着,从外面看不清车内的样子。 十津川走近左边的门,左手把门猛地一拉,右手立即把枪口对准车里面,大声喝道:“有人吗,出来!” 但是,没有回答。十津川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是血腥味。 十津川急忙钻进车内。 窗帘、电视机、冷藏柜他一一看过来…… 床的上面横躺着一具死尸。 第八章 暴雨天的出航 <er top">一 一具完整的死尸。 尸体仰面躺在床上,口中不是塞而是贴上了一张塑胶带,眼睛用毛巾蒙住了。 当胸被刺了一刀。白色的衬衫被血染得鲜红。那血还淌到了地板上,已经快风干了。 那正是被绑架的新太平洋商事的田村社长。很可能犯人是用尖刀刺的。但是凶器哪里都找不到。 十津川立即回到警车,抓起对讲机就呼叫:“我是十津川。立即派人到东筱崎镇的住宅区来鉴定一下。而且至少派两辆警车来。” “那车里有谁死了吗?”大友久男问道。 十津川放下对讲机,瞥了大友久男的脸一眼,说:“是啊,拋下了一具死尸。” “难道是伊东先生?——” “不是的,不是他。” “真的吗?——”大友久男好像如释重负一样,但是很快他的双眼又充满了恐惧,“莫非说是伊东先生杀的人?” “谁知道呢。”十津川含糊地说了一句之后,再度回到出事的车子里去了。 血已经干硬,变色发黑了。 十津川弯下腰去,端详了一会田村社长的遗体。人质并没长什么胡茬,也许伊东允许人质把胡须剃掉。 他戴上手套,试着打开了冷藏柜,里面乱七八糟地塞满了蔬菜、水果、火腿。饮料和水也都留有。液化气罐里面还有足够的丙烷气体。餐桌上有好像放置过什么重物留下的压痕。很可能那里原来是放置无线电收发装置的。 从深大寺的修理工厂出发后,这辆车一定曾载着人质田村社长在车里面生活过。 约30分钟后,两辆警车和鉴定人员赶到了。 从警车上下来的龟井刑事,眼神郁优地问十津川:“是田村社长吗?” “是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是被绑在床上刺死的。” “真是个残忍的家伙。” “犯人也许是想杀掉看到过他的人。” “这下子,我们警察可就捅了个大号外。100万美元的赎金全部被抢走了不算,连人质也被杀害了。” “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的那些老总们一定恨不得吞了我们。” 鉴定人员在对车内作检查的时候,十津川和龟井刑事来到堤岸的斜坡上坐了下去。十津川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了龟井刑事一支,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支。 “犯人的动机,知道了吗?”龟井一面注视着从厢式货车里搬运出来的田村社长的遗体,一面对十津川说。 十津川把从大友久男那里听来的塔罗班村供水工程的事情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犯人的动机就是为了报复日本大企业的霸行?” “而且,还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心爱的坦·库恩娣的死。这是可以想像得到的。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进驻塔罗班村的时候,那个供水工程,如果准确地说,只是个改造工程。我在想。那位雅加达分公司的负责人员是不是垂涎了坦·库恩娣的美貌,利用权力强奸了她。贞操观念强烈的坦·库恩娣,不堪忍受那种侮辱,于是投海自尽了。这可是件丑闻。新太平洋商事恐怕会引发当地人的反抗,便让那名雅加达分公司经理远飞非洲去了。” “因此,犯人就炸掉了新太洋石油公司的巨型油轮,杀害了新太平洋商事的田村社长吧?说起来,还真像是现代式的复仇记。” “可是呐。”十津川表情忧郁地把吸完的香烟蒂在堤岸的坡面上摁熄,“如果打算为坦·库恩娣报仇的话,应该是要杀掉远赴非洲的原雅加达分公司经理后藤才对。那家伙定有这般的能耐。但是,他却没那么做。而是在巨型油轮上安装了定时炸弹,索要100万美元。那个要求没能满足后,先是炸了‘洋平号’,接着在绑架田村社长的同时,又索要相同金额的100万美元。” “你看他会把汇到巴厘岛上登巴萨市的那100万美元用来给塔罗班干些什么?” “用那100万美元就算是去买回被用作石油基地而侵占的土地,总还办不到吧。而且,塔罗班村的村民们据说从村里消失了。这样一来,我想伊东所设想的,也许是用那100万美元再新建一个塔罗班村。” “建设一个新的村庄吗?”龟井刑事抬头望着秋季的天空,一副无限神往的表情。因为他是在东北的农村里长大的,一说到村庄,也许还心怀着眷恋之情吧。 “伊东拿到了那100万美元。不对,应该说是塔罗班村的村民们拿到了那一笔钱,总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我在想,问题在于,已经这样子了,还有必要再去杀害作为人质的田村社长吗?” “警部,你刚才不是还说,犯人是为了杀掉目击人才去杀田村社长的吗?” “那是因为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要是为了死去的坦·库恩娣复仇,眼下最好是杀掉在非洲的原雅加达公司的经理。而且,他在‘洋平号’爆炸之前预先劝告吉泽船长及属下撤船。这说明他并不想杀人。然而,他拿到100万美元送到目的之后,却犯下杀人罪,感觉有些奇怪。” “会不会是他认为,如果让看见过他脸的田村社长活下来,他逃亡国外的企图就会遭到阻碍?” “说得不对。”十津川断定说,接着他又新点燃一支香烟。“当我知道犯人是伊东亚喜夫的时候,就已经在飞机场港口布置了警力。只要他一现身,应该就会被抓住。而且,如果他有杀害田村社长后逃亡国外的企图的话,也许不会特意跟ham朋友联络,让他去发现尸体。而是应该把尸体在山里埋掉,以争取时间逃亡才对。” “的确该是那样做才对。那么,杀害田村社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龟井先生也搞湖涂了。 “我也不知道。” “你认为是伊东亚喜夫之外的人杀害了田村社长吗?” “那些我也不知道。”十津川这家伙也难得连声说起“不知道”来。或者说,田村社长的死对他来说太意外了。 十津川认为他带着大友久男急急忙忙地驾车赶过来,发现的并不应该是田村社长的尸体。 有两点理由。 第一,这个叫伊东亚喜夫的还只是个十津川尚未谋面过、但却给他留下了印象的犯人。在和各种人接触打听伊东亚喜夫下落的过程中,十津川觉得他的心情已经有点和这个青年人产生了共鸣。油轮的爆炸,绑架这些都应该痛恨,但十津川仍然没能痛恨犯人伊东亚喜夫。他越是深入调查,越是没有痛恨这名叫伊东亚喜夫的青年的感觉。他的脑海中所出现的伊东亚喜夫的形象,怎么也无法和田村社长的被害联系起来。 他一面觉得自己的那种想法也许对犯人而言过于仁慈了。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杀人犯的形象怎么也和伊东亚喜夫形象吻合不上。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委托让ham朋友大友久男去寻找厢式货车。 如果伊东亚喜夫通知大友久男去让他发现尸体,而仅仅认为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趁大友久男发现尸体后,再通知警方的期间,远走高飞,这就和十津川对龟井刑事所说的一样,是不合情理的。若是为了逃亡,填埋尸体的办法应该是再好不过了。而且,大友久男在ham朋友们当中是曾不遗余力地帮助过塔罗班村供水工程的朋友,很难想像他会让这样的朋友去当尸体的发现人。 十津川和龟井刑事分别后,他走到了车里等着的大友久男。大友久男已是一脸苍白,迎接十津川的是他那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被杀的人是谁?” “被杀的是新太平洋商事的社长。很可能,报纸上要出大标题了。因为人质被杀了,也没有必要再为绑架案保密了。” “会说伊东先生是杀人犯吗?” “也许。” “可是,他可不会杀人。” “为什么,你这么想?” “伊东先生决不会干那种事情的。” “那好,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再给我详细地讲讲吗?” <er h3">二 田村社长被杀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登巴萨市的松崎耳中。 大街上,依然是热带的阳光强烈地照射着,而且非常的喧闹。松崎再次穿行其中,走在会见三木由美子的路上。 他走进曾经被她领来过的印度尼西亚料理店时,由美子已经先到了,正在品着茶。蚣崎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急着说:“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在说那之前,不先点一些吃的什么吗?”由美子边笑边对松崎说。但是松崎却微微摇了摇头后说,“是件急事。我们先走吧。” “这次,又是东京总部的命令吧?” “啊,没错。” “你总是照着总部来的命令办事,你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吗?”由美子用挖苦的眼神看着松崎。 松崎好像有点恼火地说:“我是新太平洋商事的社员,因此遵照总部的指示去办事,难道这也不应该吗?” “还真是个忠实的社员哟。” “你那是在挖苦我么?”松崎脸上略带愠色地说。 “这还用说,当然是挖苦。”由美子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松崎。和那眼睛一对视,松崎顿时脸就惨白了。因为他曾看到过塔罗班村那一道连绵不断的金属网之后,他为自己也是商社的一员而在那一刹那感到的负罪感而心悸。 他极力摆脱那种负罪感,特意大声说了一句:“总之,能听我说吗?” “好吧。但是,你得在这里讲。因为如果是我不情愿的事情,我好拒绝。” “你是说在这里?” “嗯。” “好吧。阿萨姆商会的坦·沙里诺老人从银行里提走了100万美元之后,接着就去采购了。那时我和你一路跟了过去,你还记得吧?” “嗯。” “老人看样子是要在龙目岛上的某个地方建设一个新的塔罗班村。” “那又怎么啦?” “那100万美元是新太平洋商事的钱噢。” “是这样哦。” “你倒很平静。” “难道不能平静吗?”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那100万美元是坦夫妇俩用不正当的手段从我们公司强抢过去的。因此,这次是新太平洋商事在理。也就是说,坦夫妇俩是用偷来的钱去建设他们自己的村庄。” “那大概是新太平洋商事的讲法吧?你总是照着上司讲的东西饶舌。” “啊,是的。因为我也想不出别的来了。我的上司命令我立即到龙目岛去,调查村庄的建设规模,并拍些照片下来。很可能我们公司要依据这些,去请求印度尼西亚政府为我们公正处理,因此,想请你像前几天一样做一次翻译。” “如果我不愿意呢?” “为什么这么说?这几天你不是带我一起去了龙目岛吗?不仅有酬金,而且我想让你为我做的只不过是翻译而已。” “我原以为你是个细腻温柔的人。”由美子,忽然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而向远处望去。 “你怎么了,突然扯起这么奇怪的话来了?” “看到塔罗班村的金属网时,你不觉得心痛吗?”由美子再次将目光落回到松崎身上。 “你说得不错,是有些恶心。因为无论是谁都会讨厌用金属网围起来。” “而且,你也应该看见塔罗班村的渔民们把村庄舍弃了吧。被夺走了作为栖身之所的大海的人们从那里被驱逐了出来。这样子,你都还觉得开心吗?” “但是,他们应该也得到了补偿。” “你确定吗?” “请等一下!”松崎说,“今天怎么都觉得你有点不大对劲。” “我始终都是我。” “可是,今天你怎么责备起我来了?” “不是责备,只是反感你想去阻烧坦老夫妇俩新建塔罗班村的事情。” “可是,用偷来的钱去建造自己的村庄这应该是不允许的。” “那如果是正当的呢?” “真奇怪。” “怎么啦?”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有关塔罗班村,还有那对坦夫妇俩的什么事情?” 松崎急问了几句,由美子静静地深思了一会儿。“现在你想不想去我家看看?”她邀请说。 “现在,我想到龙目岛去。我想拜托你为我作翻译。” “在那之前,我想请你到我家去。因为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由美子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俨然是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哪里也不去。 “你想给我看什么呢?” “你来就知道是什么了。而且我想和你谈谈,那之后,我想再决定是否和你一起去龙目岛。” “这样啊。” 松崎看了眼手表。若是到她家走一趟,再听听她要说的话,今天之内也许就去不了龙目岛了。东京的总部可是说过要他尽快报告那100万美元的走向的。可是如果不和由美子在一起,他就算到龙目岛,也担心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调查。 “好吧,去你家吧。”松崎说。只好明天去龙目岛了。而且由美子好像知道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有关塔罗班村的事情。那到底是什么,松崎很想知道。 两个人从店里走了出来,搭上一辆叫作“佩恰”的马拉车,慢慢地往市郊去了。 由美子住在小河旁边的一家由无人住的农舍改造而成的小屋里。但是使松崎惊讶的并不是那些事情,而因为她家的小院子里竖着一根高约20米的天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怎么是你?”松崎小声抱怨着,“总部原以为是阿萨姆商会的坦夫妇俩在使用无线电,这才让我来调查的。然而却不是那老两口,而是你在使用无线电。” “说得不错。”由美子笑眯眯地招呼他进屋。 房间的角落里摆设着一台日本制造无线电设备。松崎一边摸了摸那台仪器,一边说:“可是,你,在政局这么不稳定的国家里,你一个外国人干这种事情,却没被抓起来?他们不会把你当成外国间谍吗?” “没有许可,怎能使用无线电设备?” “那你是怎么取得许可的呢?” “这个,你先请坐吧。我们慢慢说。”由美子边笑边说。两个人在席子上坐了下来。 “我呢,在日本的时候就是业余无线电爱好者了。” “我的亲戚当中,也有一个年仅18岁的女性业余无线电爱好者。” “当一名无线电爱好者的乐趣之一就是能够和海外的无线电爱好者交朋友。我交流成功的朋友当中,就有这个国家的内务大臣的弟弟。” “原来如此。” “我来这里之后,送了他一台最新式的日本制造的无线电?设备作为礼物。” “因此,只有你有这种特别许可?” “当然,仅仅这样还不想给外国人这种许可。这台无线电设备,说到底,真正意义上是属于这个国家的一个人的。而我只是借来使用罢了。” “是坦老人名义下的吗?” “不是。这台无线电设备的主人叫坦·库恩娣。” “坦·库恩娣?” “和传说中的公主同名噢。” “那么,那名女子,也一定是名美女吧?” “嗯,很漂亮的一个人,只是已经死了。” “死了?” “嗯。现在我想让你听听那个人的故事。” <er h3">三 “我在东京的时候,还不过是个有点无线电爱好的普通学生。”由美子语气平静地开始讲述起来,“仅仅才一年半之前,我从一个叫大友久男的ham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件这样的事情。日本和平部队有名青年成员,在龙目岛的塔罗班村里教授先进的捕鱼技术。他为了给那个村庄铺设水管而四处寻求帮助,问我们是否能给予些援助。我虽然对塔罗班村的事情毫无所知,但却为世上能有那种青年人而感动,我捐出了我所有的零钱。” “可是,给那个村庄铺设水管的是我们公司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噢。” “这事,你先听我说。那名和平部队的青年名叫伊东亚喜夫,他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给塔罗班村铺设好了水管。当然那不是现在那个村里所铺设的那种漂亮的水管。当村民们欢庆的照片从伊东亚喜夫那里送到ham朋友们手中的时候,我真想立即到塔罗班村去看看。因此,后来我乘飞机来到了这里。” “那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那村子吧?既然那样,和我一同去龙目岛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初来乍到的样子?” “因为我不想先入为主,只想让你看看现在被金属网围着的那个村庄。”由美子说,“我第一次看见塔罗班村的时候,还没有金属网。虽然那里贫困,但都充满了生气。我在那里见到了正在做渔业指导的伊东先生。看起来他是位很平常的青年,但言谈举止却确实很出色。坦·库恩娣也是他介绍给我认识的。她是村长的女儿,刚刚18岁。她还为我穿上舞衣跳了一段宫廷舞蹈。我对印度尼西亚的文化,特别是氏族舞蹈和这个国度流传下来的叙事诗产生的浓厚兴趣,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我忍不住想今后的半辈子就在巴厘岛上住下去。” “你说的那些话,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那时如果那样发展下去,美丽的坦·库恩娣也许会和伊东先生结婚。真是一对完美的伴侶。” “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塔罗班村的水管铺设成功,对那个村庄来说,是件了不起的成就,但那也是不幸的开端。日本政府,大企业,特别是石油公司,为了将来的发展,作出了一个将龙目岛建成一个大型石油储备基地的计划。印度尼西亚政府也表示赞成。” “那些事情我也知道。” “塔罗班村原也是那其中的一个后备地区,但由于没有水源,便被排除在外了。然而,铺成了水道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便打上了这里的主意。它和新太平洋商事联手,以所谓的安装标准水管为诱饵,占据了那个村庄。虽然装上了标准的水管,但村庄却被金属网围了起来。失去了大海的村民只好离开了村庄。” “你是说过,坦·库恩娣死了吗?” “嗯。” “为什么会死了呢?” “是你们公司的雅加达公司经理害死的。”由美子瞪着眼睛注视着松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个分公司经理,身为塔罗班村的供水工程,准确地说,是供水工程的改造工程的负责人。来到村里后,迷上了坦·库恩娣的美貌。然后,竟然强暴了她。” “真难以置信。” “分公司经理,那件事情之后不是飞赴非洲去了吗?” “那些我也知道。我听说那不过是普通的人事调动。” “不对,那是谎言。坦·库恩娣在发生了那事之后,夜里一个人划着独木舟出海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于是都传闻她被日本人的分公司经理强暴了。新太平洋商事也不能放置不管,就让他飞赴非洲去了。有证人可以作证。” “可是那个伊东亚喜夫,那其间到底在干些什么呢?” “他回到东京,向政府、新太平洋商事、新太平石油公司陈述,让他们不要把塔罗班村作石油基地。而那两家公司一面对伊东先生摆出接受他的陈述的姿态,一面却在那段时间里暗地里用金属网把塔罗班村围了起来。” 松崎感到由美子越说越激愤。 到底她的话应不应该相信呢?松崎为难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话是他心中的疑问的惟一解释。 “伊东亚喜夫一定发怒了吧?” “嗯。”由美子点点头后,说,“知道全部情形后的他,单凭他自己一个人发起了挑战。那是针对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和新太平洋商事的挑战。” “请稍等一下。”松崎连忙打断了由美子,思考了片刻。因为他想起了在东京出发之前发生的‘洋平号’事件。 “莫非,炸掉巨型油轮的家伙是你说的那个男的?” “正是他。” “为什么,他要干那种蠢事?” “为了再建消失了的塔罗班村,伊东先生要新太平洋石油公司支付100万美元来,然而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不得已,只有炸掉油轮。” “那么伊东先生是不是还威胁我们公司支付给阿萨姆商会100万美元?” “说得不错。他把你们公司的田村社长绑架了。” “你是说绑架?” “嗯。” “把我们公司的社长?” “嗯。” “那岂不是你也成共犯?” “你还担心我吗?”由美子暗暗地留神了一下松崎。 “当然?”松崎有点恼火地说,“为什么,要说‘你还担心我吗’?” “你说呢?”她一说完,松崎的脸“刷”地一下就羞红了。 “也许因为我爱上了你。” “谢谢。不过,我显然是名共犯。” “为什么你要当什么共犯?” “伊东先生从东京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了他在塔罗班村里发生的事情。他默默地听完后,过了几天,突然对我说出了他的计划。那时我一点也没有想报警的想法。完全没有。相反的,我仿佛条件反射地说,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请他尽管开口。于是他问我愿不愿意为他当一名使用无线电的联络员。” “于是,你就使用无线电把那个男的传来的话转达给坦夫妇俩?” “嗯,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恰恰相反,我还为自己能做这么件正确事情引以为豪。” “可是,你对我说这些,万一我全部都报告给东京总部了,你怎么办?” “你打电话来之前,伊东先生和我联络过,他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战斗已结束,并且自己也没有逃避警方。因此,警察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关系。而且他肯定会通知警方他释放作为人质的田村社长的时间的。” “现在,他在哪里?” “那个我不能说?” “你不相信我吗?” “不,我相信你。正因为相信,才带你来看无线电设备,告诉你塔罗班村的事情。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伊东先生现在在哪里。” “你是在庇护他吗?” “我——”由美子睁大了眼睛说,“我尊敬他。正因为如此,我才来到这个国度,来协助他。不过他所爱的人,至今仍然是,坦·库恩娣。” “即使死了?” “你有没有过真正的恋爱?” “在东京曾有过女朋友。” “那么,你设法理解他的心情。”由美子,耸了耸肩说,“现在你还打算去龙目岛上糟蹋新的塔罗班村吗?” <er h3">四 十津川让大友久男坐在副驾驶席上后,发动了那辆警车。 “你去哪里?”大友久男神情不安地看着十津川。 “去找伊东亚喜夫。”十津川生硬地回答。无论伊东亚喜夫是否杀了田村社长,都必须尽快辑拿归案。 “我可不知道。”大友久男摇了摇头。 “我又没说你知道。你的房间里应该有录音机吧?” “嗯。” “那应该是用来记录ham朋友们之间的交谈用的吧?” “是的。交谈开始的同时,录音机也就开始工作了。” “那么刚才,伊东亚喜夫说过的话应该也被录下来了吧?” “嗯。” “那么,我想让你再给我听一遍。” “可是,我想你也听不出什么来。因为伊东亚喜夫先生从哪里发射信号过来,根本就没说过。” “呵呵,那个我明白。” 一到大友久男的家,十津川立即让他播放录音。 两遍,三遍,都放的是同一段磁带。十津川闭着眼听着。大友久男则是一副满脸不耐烦的表情,他抽起了香烟。 “无论你怎么听,都不会知道发射信号的地点的。” “那可未必。我好像知道了一点什么!”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呢?” “那种声音噢。是那声音!” “你是在想,为什么会混入杂音吧?空中状况恶劣时就会。” “从江户河停着的车里发射信号,也会混入这种杂音吗?从哪里到这儿不是只有100公里吗?” “嗯,是的,不过——” “既然那样,你还觉得这只是混进来的杂音吗?” “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我知道。” “到底是什么声音?” “大海的声音?” “是大海吗?” “好像是的。你曾经一个人到过海上吗?” “没有去过。” “怪不得,那种声音明显是海潮声。汹涌的大海的声音。” “可是,还混有‘咔嗒咔嗒’的声音,这难道也是海的声音吗?” “不对,那也是大海声音的一部分。是帆船,是帆船!”十津川大喊了起来,“因为我在学生时代,也曾在帆船部待过,所以很清楚。这是帆被海风拍动,缆绳上系住的铁扣环碰击桅杆的声音。” “你是说伊东先生是从帆船上发来的信号?” “应该是这样。” “可是,现在有小型台风来袭,海面应该很汹涌了。” “然而他还是驾驶帆船出海了。你知不知道他驾驶的是什么样的帆船?” “不知道。” “能讲讲帆船的情况吗?” “那个,我不记得了。” “那么,这些ham朋友们当中,有人有帆船吗?”十津川示意了一下那本大学笔记本给大友久男看。 大友久男拿起自己记的笔记本,“啪啦啪啦”地翻了一遍,然后说:“这里面有人有帆船又怎么样?” “有吗?” “我可没说有。” “好你个小子。”十津川盯着大友久男的脸说,“伊东亚喜夫在巨型油轮上制造爆炸,又绑架了商事社长。不过还没干过杀人的事。可是,他开的车里,那个社长却被人杀害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也会当成杀人犯的。” “伊东先生决不是那种会乱杀人的人。” “那也必须要证明才行。” “这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日本海岸的就好办了。如果在田村社长被害之前就驾驶帆船出海的话,就可以排除杀人的嫌疑了。怎么样?在这些朋友当中,有人有帆船吗?” “当塔罗班村的水道用我们筹集的资金完工的时候,……” “我们这些ham朋友们当中,我记得在东京周边地区住的有个人,在那次十二三个人的聚会上举杯欢庆的时候,曾经有人提议过:‘用我的帆船开到龙目岛上去看看怎么样’。” “那个人是谁?” “一个住在镰仓的名叫青木健治的青年。”大友久男指着写有那个人名字的记录说。 <er h3">五 抵达镰仓的时候,早已是黄昏了。 十津川在市内的小饭馆里吃了点晚餐后,便去拜访住在离海很近的青木健治的家里。 摄影师青木健治招呼十津川进了他家,他的房间里,墙壁上挂满了帆船的照片。 “我想直截了当地问一下,不知——”十津川说着,望了一眼从窗户可以看到的江岛。 青木健治那晒黑的脸笑了笑,说:“还是协助你们吧。因为我可不喜欢受无聊的审讯。” “你借给伊东亚喜夫帆船了吗?” “嗯,借给他了。”青木很出人意料地承认了。 “是什么样的帆船呢?” “是艘二十四英尺长的帆船。法律上可没说不准把帆船借给别人吧?” “虽然没有那条法规,但他却是非法出境。” “伊东先生说他想去八丈岛一带,难道那也算是非法出境吗?在日本国内旅行可是自由的噢。” “他去的是龙目岛。你不仅知道,还借给了他帆船,帮他装足了食物,搬运过无线电设备吧?” “什么?我可不知道!我始终以为伊东先生说是想去八丈岛,这才借给他帆船的。” “好吧,跟你说吧。伊东亚喜夫现在有杀人嫌疑。”十津川这么一说,青木的表情果然一下子就变了。 “真的吗?” “你要是以为那是假话,那么你先打开电视机看看今天的新闻吧。刚好7时的新闻就要开始了。”十津川说完,青木便打开了电视机。 过了两三分钟,7时的新闻就开始了。 头条便是田村社长被害的案件。 六天之前,被不明身份的人绑架的新太平洋商事社长田村勇造先生,现年65岁,在今天下午2时16分左右,在江户河堤上停着的一辆车里被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绑架田村社长的案件,由于事关人质安危而没能允许报道。在那段时间里,犯人向新太平洋商事索要了100万美金作为赎金,而在那笔钱支付了之后,扣作人质的田村社长还是被杀害了。 警方正在追踪重大嫌疑犯伊东亚喜夫,现年26岁,据调查,伊东—— “怎么样?”十津川看着青木健治。青木健治默默地想了想,说道:“你也认为是伊东先生杀的人吗?” “不,我并不那么想。” “为什么?你不也是一名警察吗?” “因为有些不合情理。但是,要证明那一点,必须得到你的帮助。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用你的帆船出海的。” “正午从江岛上的帆船码头出海的。” “那个时间,你肯定吗?” “帆船的码头上有几个人我都记得很请楚。他告诉我要去的地方是八丈岛后,于是就出发了。” “是你帮他搬运食物和无线电设备的吗?” “嗯嗯,是我帮的忙。”青木健治摆出一副很挑衅的神情瞪着十津川说,“你是想借口我协助他人逃跑来抓我吧?”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怎么做?” “伊东亚喜夫的帆船上既然安了无线电设备,他应该会呼叫你的。他呼叫你时,你能不能说服他回来自首呢?如果成功了,我就不抓你。” “你认为我会是那种人吗?”青木健治冷笑着说,“我呢,十分地钦佩伊东先生,那家伙是个男人都会钦佩他。因此,我决不会把他出卖给警方。” “原来如此。”十津川不得不苦笑了一下。 这个男的也好,叫大友久男的那个大学生也好,好像都十分地钦佩伊东亚喜夫。也许那些是只有在伊东身上才具备的人格魅力。 “我说不如还是跟我合作吧。”十津川冲着青木健治喊道。 第九章 杀人犯 <er top">一 搜查总部沉浸在一团凝重的气氛中。因为田村社长的尸体被发现一事,不管怎么说都肯定是警方的责任。 正如十津川所料想的一样,大众媒体大肆批评起警方的无能。不过,到底是怎么个无能法,却没有写上去。 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似乎恨不得吃了刑事部长。但也只是似乎而已。因为搜查一课课长还是笑着对十津川说:“只好由我来挡挡啰。”也许对刑事部长来说,本多课长就是一道防海大堤。 海上保安厅已经收到了去搜索伊东亚喜夫驾驶的帆船的请求。可是,由于夜幕已经降临,而且受小型台风影响,海面波涛汹涌,只好答复说搜索工作放在明天开始。 田村社长的验尸报告出来了。 死亡时间推断在午后2时左右。果然是十津川动身赶往那辆车之后不久死亡的。 “这下子都清楚了,田村社长不是伊东亚喜夫杀的。”十津川回头对部下们说,“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海上了。正如青木健治所说的,刚好是正午,伊东亚喜夫用青木健治的帆船从江岛和帆船码头出海了。这一点我已经确认过了。” “伊东亚喜夫真的是打算去龙目岛吗?”龟井刑事问道。 “他会去的。在巴厘岛11月12日是所谓的和在阴间的死者相会的GUNLUNGAN节。他也许想在那天之前赶到龙目岛。” “去和死去的坦,库恩娣的灵魂相会吗?” “是的。” “可是去得了吗?”龟井刑事往窗外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云层,剧烈地翻涌着,似乎暴风雨就要到来了。 “这里都这个样子了,海上的天气岂不是更加恶劣?” “也许吧。不过对帆船来说是不会那么轻易地在那个家伙手里弄沉的。而且就算翻了,船也很轻,他一个人也能再漂回来。” 十津川一面唠叨着,忽然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口气似乎是在夸奖伊东亚喜夫。 “田村社长被害,如果不是伊东亚喜夫干的,那么会是谁杀的人呢?”井上刑事问道。 十津川并没有说不知道,而是说:“田村社长在我到达那辆车之前就被害了。很明显,犯人窃听到了伊东亚喜夫给大友久男发的信号之后,比我先赶到了那里,把绑在床上的田村社长杀害了。” “那么说来,有可能是那本大学笔记本上记着的ham朋友当中的某个人哦?”井上刑事看了一眼那本大学笔记本。 “并不能肯定在那里面。”十津川用一副思考的表情说,“因为犯人之前也想到了伊东亚喜夫是利用无线电和巴厘岛的登巴萨市的朋友们进行联络的。只要有无线电使用许可证的人应该都能用无线电接收装置窃听。我想犯人也能像伊东亚喜夫一样,把接收装置先调节到他使用的频率上。还有一点,我当时知道伊东亚喜夫只是来和大友久男联系的,而我在他们交谈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对他说了几句。我说我是十津川警部,问他人质是不是在车里。因此,如果有窃听到的人,就应该知道,江户河堤上的车中田村社长被监禁在里面,而且警方也正赶过去。” “原来如此。” “因为,犯人至少是个满足以下两个条件的人。第一他能够用无线电设备窃听到伊东亚喜夫和大友久男之间的谈话。另外一点是他知道这件绑架案。” “此外还有一点。”龟井刑事在一旁补充说,“在听到谈话时,从他所在的位置肯定能比警部更早地赶到现场。如果无线电设备是安置在家里的话,我想就能限定犯人的家所在的范围。” “龟先生,你说得对。首先,你们试着先搜查一下这本大学笔记本上记录的无线电爱好者中,居住地符合龟先生所说的那个条件的人,伊东亚喜夫也许在这些人中得到了谁的帮助,也许那个人反对伊东亚喜夫释放田村社长的决定。” 一张地图摊开在了桌子上。可能比十津川更早抵达东筱镇的地区用斜线标涂了出来。由于笔记本上记录的196人遍及全国,所以落入斜线的人不超过11人。 当然,说是11人,但要调查的人数肯定不会比这少。 “赶紧去调查吧。”十津川吩咐部下们说。 <er h3">二 到了早上,松崎再次前往由美子住所。 由美子正穿着很少穿的牛仔短裤在做自创的体操。 透过薄薄的女式衬衫,丰满的胸部上下跳动着,全身散发出一股青春,健康的气息。松崎用吃惊的神情,凝视她的动作发了一阵呆。 这时由美子注意到了松崎,便停止了做操。一脸晕红的她一面把散开的头发往上扎,一面问道:“你看了多久了?” “从一开始看的,你真性感!” “讨厌!” “这次,又是新塔罗班村的事情。” “你是不是还打算遵从公司的指示,想收回那100万美元?” “昨天晚上东京有电话打过来说,被绑架的田村社长被伊东亚喜夫杀害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由美子大喊了起来,一只手猛地往一旁捶下去,“他决不会干那种事,既然达到了目的,就应该会把人质释放的。” “你倒是还相信他,可日本的报纸上据说已经刊登了绑架犯拿了赎金后杀害人质的报道。” “伊东先生决不会杀人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就凭他昨天告诉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这么说他也可能会担心人质见到过他的脸,而把他干掉了。” “他不是一般的绑架犯。” “那么你去问问伊东亚喜夫。再用无线电联系联系。” “嗯嗯,如果他还平安的话。” “呃?” “他现在正在驶往龙目岛去的帆船上。可是,在日本附近海域,由于受弱台风造成的暴风雨天气影响,现在情况不清楚。我真希望他能够平安抵达就好。” “伊东亚喜夫为什么要去龙目岛?他打算出任新塔罗班村的村长吗?” “才不会呢。他是来和恋人坦·库恩娣相会的。” “可是,那个叫坦·库恩娣的姑娘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 “那为什么还来龙目岛?” “11月12日,在日本彼岸的这一天,据说是死者的亡灵会回来和亲人相会。所以伊东先生打算在那一天之前赶回龙目岛来。” 由美子走进屋里,努力地用无线电设备呼叫伊东亚喜夫。“CQ,CQ,伊东先生,听见请回答!”由美子紧握着麦克风不顾一切呼叫着。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叫,也没有回答。 “难道是帆船翻了,他死了吗?” “我才不会相信。”由美子对松崎说,手中还攥着麦克风。 “可是,如果平安的话,你呼叫他,他应该回答才对吧?” “也许是无线电设备出故障了吧。” “原来是这样。你是不希望他为了你去死吧?” “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新塔罗班村和坦·库恩娣的在天之灵。” “我真想早点看到新塔罗班村。”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报告总部,然后让总部给印度尼西亚政府施压,毁掉新塔罗班村吗?” “你说得不对。” “那么,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重新认识我自己。而且,我也想见见那些村民。真的只想这样而已。” “你是说让我相信你?” “是啊,我想让你相信我。” 这下子,由美子更加疑惑了。与其说她不相信在眼前的这名叫松崎的青年,倒不如说她不相信松崎背后那傲然矗立的新太平洋商事。 “还是不能和你一起去。”由美子说。 “为什么?不是你说要我照自己的意志去做的吗?我已经没有照公司的命令去做了。是我自己想去看看新塔罗班村。” “你辞去新太平洋商事的工作,我就跟你一起去。” “我可不能做那种事情。” “为什么不能?既然已经知道了塔罗班村的事情,难道你还想做新太平洋商事的社员吗?” “如果辞职,我可就活不下去了。” “我哪个公司也不去工作,照样能活下去。” “那你是怎么挣生活费的?” “我教印度尼西亚人日语。生活虽不轻松,但还是够吃用的了。” “日语吗?” “虽然不是件美差。”由美子对松崎说。“但现在还是必须去市内的教室教书才行。” “不论我怎么说,你都不肯和我一起去吗?” “我虽然相信你,但却无法相信你身后的新太平洋商事。”由美子换了个意思说。 松崎不吭声了,往屋外走去。他觉得自己是个势利小人。由美子提出来让他辞去新太洋商事的工作的时候,松崎感到一种一旦离开公司便无法生存下去的危机感。他在成为大公司的一名社员后,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独立生活的勇气。 换了一身印度尼西亚民族服装的由美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仅凭自己一个人也能好端端地生活。”松崎心想,“比起我来,她的生活方式不是更加精彩吗?” “我送你去吧。”松崎说。 “你不去龙目岛吗?” “我一个人还是没什么自信。而且,今天我想送你一程。” <er h3">三 海上保安厅的YSII直升机天一亮就起飞了。这是为了搜查警方所请求搜查的帆船。 驾驶着一艘24英尺长的“台风II世号”帆船的伊东亚喜夫既是巨型油轮爆炸犯,又是绑架犯,目前还非法出境,朝目的地印度尼西亚驶去。 540吨级的巡视船“三浦号”朝“台风II世号”方向的海域火速赶去。 可是海浪仍然十分汹涌。 从YSII往下看到的海面是一片白浪,要搜寻那小小的帆船几乎是不可能的。 巡视船“三浦号”同样也是。雷达根本无法区分浪头和帆船。另一方面,搜查总部的刑事们从昨天夜里开始到今天为止,已经调查完了那11名无线电爱好者。 刑事们每发一个报告,十津川就从黑板上将列出的11个人的名字擦去一个。 11个人全部是清一色的职业人员,由于昨天是工作日,所以调查询问比较轻松。 天黑之后,龟井刑事最后也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黑板问:“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吗?” “还缺你负责的那两人。”十津川说。 龟井刑事叹了口气说:“很可惜,这两个人也有不在场证明。加岛一雄那个时候,在勒务地的区役所工作。” “三木由美子呢?” “她去年到印度尼西亚去了,现在还没回国。” “印度尼西亚?” “是的。据她的大学同班同学说,她是去研究那边的民族文化而到巴厘岛去的,至今还没回来。因而休学了。” “两个月前寄来的信上说,她好像在那边以教授日语为生。” “你是说她还没有回日本来吗?” “是的,没有。她还没有回国。” “这么说来,也许是这个女的。” “是杀死田村社长的犯人吗?” “怎么会?她应该是在那边协助伊东亚喜夫的人。代替阿萨姆商会和伊东亚喜夫通信联络的共犯。”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杀害社长的犯人也就不在这些无线电爱好者当中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十津川叉着胳膊,扫视了一圈部下们的脸。他的眼睛看起来并不显得那么的惘然。 “除了这些无线电爱好者以外,还有具备成为犯人条件的人。首先,他得知道绑架这件事。新太平洋商事的梶木副社长、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若宫社长,而且还有田村社长的家人都算。”龟井刑事说。 “而且,还有若宫社长的司机渡边。”十津川补充说道。 “难道大企业的社长,副社长也会杀人吗?”井上刑事不解地问道。 “从时机和情形来看,是很可能干的。”龟井刑事立即针锋相对地说,“比如说,梶木副社长吧。如果田村社长死了,他自然而然就坐上了社长这把交椅。如果趁着绑架案这个机会杀掉社长,别人一定会被认为是原来绑架犯所为。” “龟先生的想法很有道理。”十津川在龟井刑事讲完后,站了起来说,“我去会会梶木副社长吧。” 十津川并不知道新太平洋商事的社内关系是怎样的。田村社长和梶木副社长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对立呢? 毕竟龟井刑事所说的动机,可以说是十分可能的。虽然世界上有甘于做第二号头目的人,但也有不当头号头目决不罢休的人。若梶木是这种人,这个案件也许就是干掉田村社长的绝好机会。 梶木在总部的社长室里。 他看见十津川来了,便忽然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说道:“你是来道歉的吗?”就连温和憨厚的十津川也忍不住恼火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你们去抓绑架犯,抓来抓去,却让人质田村社长那么随便地被犯人杀害了。你们警察可真是丢尽了脸。所以我才说你是不是来道歉的。你们干得真不赖啊。不仅人质被杀,而且还让犯人逃了。” “杀害田村社长的人并不是绑架犯伊东亚喜夫。” “先别说这种蠢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用他的小眼珠透过眼镜盯着十津川说,“你说这种话,是不是想掩盖你们警察的无能?” “决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十津川把调查的结果向梶木说了一番。 “那么,是谁杀了我们公司的社长呢?” “那对不起了,有人说可能是你干的。”十津川很大胆地说。最开始他并不想这么说,但他也是人,前面被他那般奚落,只能以牙还牙了。 不用想,梶木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是谁?竟敢说这种话?”梶木青着脸怒吼着。十津川并没有作答,反而接着问道:“不是你吗?” “肯定搞错了!” “你有不在场证明吗?田村社长被杀的时间是昨天下午2时左右。” “我在公司。” “你能够证明这一点吗?” “你是认定我就是犯人了吗?” “我只不过想弄清事实,并没有认定你就是犯人的意思。” “真是干得不赖啊。” “怎么样?你有证人吗?能够证明你不在场的证人。” “好吧,花田君。”梶木喊来了秘书室室长,“昨天下午2时,我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1时30分,您会见了美国NES公司的东京分公司经理。然后谈话谈到3时才结束。好像是迪布·爱彻森先生吧。” “那没错。”梶木点了点头,看着十津川说,“我和美国的买主是在这间房间里谈的生意。对方还带了翻译来的,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一下。” “不必了,我相信你所说的。”十津川说道。 其实说是相信梶木,倒不如说是他觉得秘书室室长报告时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这真是太感谢了。”梶木挖苦了一句说。 “不过,”十津川换了话题说,“这里是不是和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分公司进行联络的无线电总司令室?” “有国际长途电话,电传打字机,而且还有无线电室。” “你们在那里窃听过犯人伊东亚喜夫的无线电信号吧?警方应该告诉过你们他可能是犯人吧。你们大概也调节到他所用的频率上,拼命地监听吧?” “不准吗?” “没那个意思。既然社长都被人抓去当作了人质,想知道犯人的行动,这也是应该做的。” “那么说,没有关系啰。” “你们果真听到伊东亚喜夫发来的信号了吗?让他的ham朋友去查看那辆车的事情。” “是啊,听到了。” “然后,你们怎么做的?” “那段谈话中,我们也听见了你在大喊大叫。因此我们猜到江户河堤上的车里田村社长肯定被监禁在里面。但是,听到那些之后,刚才说到的那个美国人马上就到我们公司来了。于是我就去不成了。” “那么,你让谁代你去了呢?” “我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夫人。” “是田村社长的夫人吗?” “这还用多想吗?最担心社长情况的人肯定是他夫人了。不过,他夫人赶到的时候,据说已经是在警方的车把社长的遗体运走之后了。” “田村夫人的名字,好像是叫里子吧?” “没错。”梶木点了点头说。 “莫非是田村夫人杀了丈夫?”想到这里,十津川苦笑了一下。 田村官邸在久我山的附近。她从梶木那里得知消息之后,如果驾车去,不可能比十津川的警车早到达江户河堤的案发现场。 <er h3">四 十津川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搜查总部。 龟井刑事们已经去调查新太平洋石油公司的若宫社长和他的司机的不在场证明去了。 调查的结果,同样让人失望。 因为若宫社长和司机都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 搜查又碰壁了。 “可能我想得离奇了一点,你觉得会不会是流窜犯案呢?”说话的是年轻的三浦刑事。 “流窜犯案?” “没错。碰巧有个人不经意窥见了车里的田村社长被绑在床上的情况。要是一般情况,是会立即报警的,但那个人也许想从田村社长身上抢劫些财物。在逃跑的时候,他的脸被看见了,于是他把田村社长刺死了。觉得怎么样?” “讲不通。”十津川直接否定说,“田村社长并不仅仅是被绑着的。他的眼睛是用毛巾蒙住的,而口是用胶布贴住的。如果有人进到车里,不论偷什么,都不用担心被看见。” “啊,我忘记了他眼睛还蒙着的。”三浦刑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年轻的三浦那个动作很滑稽,惹得十津川也笑了起来。但这堵墙仍然挡在这里纹丝不动。 十津川决定再次从头亲自调查一遍。并不是因为他不信赖他的部下,而是因为他不能肯定他们勘察无误。 这些ham朋友的不在场证明再次经受住了一番考验。 对梶木、若宫,还有司机也进行了再次调查。 然而,什么也没查出来。所有的人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剩下的只有田村夫人了。”龟井刑事说。 十津川摆摆手说:“他夫人从梶木的电话里知道情况后,立即就朝现场赶去了,因此,当然有下午2时的不在场证明。” “她绝对不可能比警部你先到现场吗?” “是的,不可能。”十津川说,“田村官邸到现场的距离比我所在的大友久男家到现场的距离要远。而且我是开着警车过去的,即使有些耽搁,也能早到。我想他夫人驾车过去是不可能比我早到的。” “这下子,又没有人有嫌疑了。”井上刑事好像很可惜地嘘了一声。 十津川望着天花板。既然有杀人案件,就应该有凶手。然而还没有出现嫌疑犯,并不意味着没有犯人,而一定是调查过程中的某个环节出现了失误。 “也许哪个地方搞错吧?” ham朋友中的那些人的不在场证明已经盘查了两次,应该不会搞错。梶木、若宫两个也着力调查过了。若宫社长的司机也是一样,经过了两番不在场证明的调查。这样剩下的还是只有田村夫人一个人了。 “而她不可能比我先到现场,没有必要再调查了吧。不过——”十津川想到这里,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 他抓起话筒,拨通了新太平洋商事的号码,想找梶木先生来问问。 “我想再确认一切。”十津川用电话对梶木先生说道,“你监听到伊东亚喜夫的谈话之后,你是用电话通知田村夫人的吧?” “是的。”梶木好像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说了些什么呢?” “我说,你的丈夫被关在东筱崎镇的江户河堤上停着的某某牌号的车里。” “那时,社长夫人怎么回答的呢?” “我想想看,也许是说马上就去吧。因为她后来的确是开车去了的。” “梶木先生,应该不是你打的电话吧?对吧?” “当然不会是我去打电话。我必须去会见美国来的买主。” “那么是谁给夫人打的电话呢?” “我拜托秘书室室长花田君去打的。” “那么能让花田先生来接一下电话吗?” “你先等一下。”梶木说。两三分钟后,换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我是花田,请问——” “昨天是你照梶木的指示给田村夫人打的电话吗?”十津川问道。 “嗯嗯,是我打的。” “讲了些什么还记得吗?” “嗯嗯,我说,‘您丈夫也许被关在东筱崎镇的江户河堤上停着的一辆车里’。车牌号码我也告诉她了。” “他夫人怎么说的?” “就说马上就去。” 讲到这里,还是没有什么新的进展,仍然和以前一样。 “电话中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十津川最后绝望般地问了一问。 对方不解地重复了一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然后接着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由于夫人当时不在家中,我打了两遍。” “你说什么!” “怎么回事?”花田惊讶地问道。 “他夫人当时不在自己家里?” “嗯嗯,因为说是回娘家去了,于是问了问电话号码,打了第二趟。” “地点是?” “呃?” “她的娘家的地址。社长夫人的娘家在什么地方?” “那个我不清楚。因为我只是问了问电话号码,就打过去了。” “那个电话号码你还记得吗?” “应该在哪张纸上记着。”花田慌乱地寻找了一通后念道,“有了,嗯,号码是六五二局的。” 十津川一面把那电话号码记在纸上,一面在思考着,六五二局的恰好是江户河区内的电话。 他和电话局联系一下,确认了住址,并把那个地点在市内地图上画上了红圈。 “步行30分钟,要是开车则只要五六分钟。”十津川说着。“不过,龟先生,你还是实际去试一下这段距离吧。用车和步行两种方式。” “遵命!” “井上刑事,你去调查一下他夫人如果是犯人,有没有什么动机。” “遵命。” 两名刑事立即出发了。 十津川走到窗户旁边,望了望天空,和早晨比起来,天空晴朗了许多。 “你们给气象厅打个电话,”十津川对余下的刑事们说,“问问台风的情况怎样。还有去问问日本南部海面的状况怎么样。” 三浦刑事,给气象厅打了电话过去。他在不断地小声应答的时候,十津川背过身去,仰望着天空。 十津川在学生时代曾经驾乘的一只小帆船遇上了台风。结果船沉了,而他却九死一生,幸免遇难。 十津川还在回想当时的情景。 伊东亚喜夫,怎么样了呢?他和十津川那时的情形不同,他是冲着台风的势力范围里去的。伊东亚喜夫明明知道台风逼近,反而故意往那里去。也许他预计在汹涌的海面上不仅比较难以发现,而且他也是执意要在11月12日之前赶到龙目岛。 在十津川看来,他必须抓住伊东亚喜夫。因为他炸了巨型油轮、绑架了田村社长,还强夺了100万美元的赎金,逮捕他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在十津川的内心的某个地方,他却希望伊东亚喜夫能平安无事地赶到龙目岛。 “小型台风已经到达三陆海面了,据说降成了热带低气压了。”刚打完电话的三浦刑事对着十津川的背影报告说。 “海面上的状况怎么样了呢?” “由于受台风的残余影响,海面上明天一整天仍然会十分汹涌。” “明天一整天?” 伊东亚喜夫驾驶的帆船“台风II世号”是已经沉没了呢,还是很平安地穿过这汹涌的大海抵达印度尼西亚呢? <er h3">五 据龟井刑事回来所作的报告,从田村夫人的娘家到杀人现场,他走了23分钟,而乘出租车则只用了7分钟。社长夫人如果是步行,有三十五六分钟大概就可以走到,如果是开车去,就更不成问题了。 田村夫人的不在场证明便不成立了。 打探动机的井上刑事天黑后也回到了搜查总部。 “田村夫人是前任社长的一个女儿,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很有名气的才女。后来是田村社长当了她家的女婿。” “那么,最近夫妻俩的关系如何呢?” “不论问谁都说很和睦。人们都说社长夫人是个贤内助,田村社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据说是和社长夫人在他背后所做的功劳密不可分的。这一点据说连死去的社长也承认。” “可是,田村社长不会是个正人君子吧?” “嗯。他外面有女人。在银座的酒吧旅馆里有一个叫白井好江的29岁的女人。” “他夫人也许也知道那个女人的事情吧。” “被爱管闲事的人看见过,还向社长夫人告过状。” “那么他夫人的反应呢?” “真让人吃惊,据说她竟然笑着说,田村作为大商社的社长,就算养个女人也没有什么稀罕的。结果大家反而更佩服她作为贤内助的大度。” “那都是些假话。”十津川摇摇头说。 “啊?” “是假话!” “社长夫人发笑这件事,表面上强颜欢笑,心里应该是怒火中烧才对。” “你这么说,社长夫人肯定也会像常人一样嫉妒吧?” “不对。像她那样的女性,不会为丈夫玩女人而轻易心怀嫉妒的。” “那么,为了什么而恼火呢?” “是自尊心。受伤的是她的自尊心。丈夫的心竟被那种酒吧女郎夺去了,社长夫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十津川自信地说。 他之所以对自己这么自信是根据的几年前的一个案件得来的经验。 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美貌女诗人爱慕上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她许诺他说愿为他付出一切。然而,有一天,她为了他的一句话,一句伤了她自尊心的话,就将那个男子给刺死了。就这么一个案件,十津川明白了有种女性会为了自己的自尊心而会轻易地去杀人。 “要逮捕她吗?”龟井刑事追问。 “去逮捕吧。过来领张逮捕令吧。”十津川说。 第二天,田村里子因涉嫌杀人被捕。 被带到了搜查总部的社长夫人坦然地承认了杀害丈夫的事实。根据十津川的询问,她作了如下回答。 当她得知田村在外面搞酒吧女郎的时候,里子的自尊心遭到了极大的伤害。可是,当她从梶木那里得知丈夫被监禁在江户河堤上的车里的时候,她还是一心想早点救出丈夫,于是驾车赶了过去。 等找到那辆出事的厢式货车,她一面喊着:“亲爱的!”进去后,眼睛被蒙着,嘴巴也被胶布贴住的丈夫却冒出了一句:“是好江吗?”也许是嘴巴不断张动中,胶布被撑开了,这才发出了声来。 社长夫人再度受到伤害。眼睛被蒙着的田村也许是根据“亲爱的”那么一句话和社长夫人身上搽的香水,应该知道是有个女人来救他了。然而,她丈夫想到的人却是当女郎的白并好江。应该说,他甚至希望是她来救他。 “田村一定是买了和我一样的香水送给了那个女的。竟然那么不知羞耻,我再也无法容忍了。”社长夫人说道。 “于是,你就刺死了他?” “嗯,刺进去后,我又把胶布照样在他嘴上贴紧。” “为什么?” “虽然知道他已经死了,但田村大声嘶叫的那样子还是十分的恐怖。” “刀子从哪里找的?还是自己带过去的?” “不是我自己的。是从那辆厢式货车里的厨房里拿的。我看是用来切菜的吧。” “那把刀子现在在哪里呢?” “扔到江户河里去了。” “你杀害丈夫之后,觉得后悔吗?” “没有。”社长夫人很明确地说,“这用不着后悔。你也许不懂。这跟嫉妒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懂了。”十津川说,“你也许会说这是自尊心的问题吧。” <er h3">六 台风过后的天空中,海上保安厅的YSII直升机再次起飞去搜索帆船“台风II世号”了。 巡视船从昨天开始也向同一海域巡查去了。 YSII降到了800米的高度,搜索起海面来。台风经过之后,海面仍然是一片白浪,静静地盯上一会儿,就会觉得眼睛刺痛。 上午10时8分。 一艘带帆的小船进入了视野。 “帆船!”副驾驶员叫了起来。 机长想也没想,就将飞机降到了200米的高度。很明显是一艘帆船。YSII便紧挨在它的正上方飞行着。 但是,期待变成了失望,经过确认,船名不叫“台风II世号”,而且帆船是向北航行的。并且可以确认,船上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组成的一个小组。 尽管如此,机长还是为了保险起见,向总部报告了眼前这艘船的船名。 16分钟后,得到了回复。 “你报告的印地彭登斯III代号是美国大使馆馆员琼·卡鲁多斯拥有的财产,正在朝靠近关岛的逗子玛莉娜开去。” 巡视船“三浦号”也以十九节的最高航速,从八丈岛往南一路搜寻过去。但是,“台风II世号”仍然不见踪影。 这时候,有海船遇难的无线电信号传入,于是紧急赶往那边救助走了。 第三天,又增派了架YSII,两架直升机一齐往海上搜寻过去。 如果“台风II世号”能够平安地坚持航行下去,应该是已经抵达了八丈岛和小笠原的中间地带。 于是,两架YSII重点搜索起从八丈岛到小笠原的海面来。 由于台风完全消失了,海上恢复了久违了的平静,搜索的障碍、白色的浪头不见了,真是搜索的好条件。碧蓝的海面上,如果还漂泊着白色的“台风II世号”应该能够很容易地发现。 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地搜索,仍然没有发现在逃的帆船。上午加下午这样飞行了两天,还是没有发现“台风II世号”。 前一天,赶去救助沉没渔船船员的巡视船“三浦号”也在这天从早晨到傍晚,在从八丈岛到小笠原的海域搜索过。然而,毫无“台风II号”的踪影。而且向这片海域作业的渔船询问“台风II世号”的下落时,无论哪艘渔船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那天夜里,海上保安厅给搜查总部送来了报告书,里面作了如下结论:“……因此,‘台风II世号’沉没的可能性极大。” 第十章 致死者的献辞 根据董事会议的决议,梶木正式地坐上了新太平洋商事社长的交椅。 对梶木而言,可以说是天赐的良机。不过就任新社长的梶木当前必须亲自处理的事情就是料理这起案件的后事。 被人绑架的田村社长被夫人里子所杀害一事,虽然只是个人问题,但不可否认,这也破坏了新太平洋商事的公司形象。还有一件事,梶木所必须解决的是追回支付给犯人的那100万美元赎金。 作为一家大商社,新太平洋商事仅仅因为一名男子的恐吓威胁就屈服让步,支付了100万美元的巨款,这决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董事会的决议中,尽快追回那100万美元和维护公司权威的责任就落到了梶木的肩膀上。 梶木没有指望警方。反正,那100万美元已经送到印度尼西亚去了。那是日本警方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警方也许会通过国际刑事警察机构请求印度尼西亚警方协助。但就算时间,印度尼西亚方面也不会对这种请求过问的,这一点梶木心里十分清楚。 相对而言,倒是新太平洋商事的施压更加迅速有力。为此,必须采用最好的方式来追回那100万美元。 “那个松崎,他后来有没有发送过什么报告回来?”梶木向秘书室室长花田问道。 最后一份报告说的是,阿萨姆商会和坦老人从银行里提走了100万美元,然后用那笔钱购买了以建筑材料为主的大量物资。来了这份报告之后,已经过了三天了。 “什么报告也没有。”花田回答说。 “联络得上吗?” “联络上了。但是,松崎君表示到这之后调查没有什么进展。” “好吧,马上打个国际长途电话过去,把他叫过来,我来问问看。”梶木大声说道。就任社长后,如果能尽早追回那100万美元,或许可以给社长这个名号增点砝码。 花田拨通了国际电话局。“他来了。”他将话筒递给了梶木。 梶木猛地一把抓过话筒,劈头就问:“是松崎吗?” “我是松崎。”只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说。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那100万美元怎么样了?还没搞清楚吗?” “还没。说起来——” “怎样?”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消失不见了。” “好吧,跟你说,那100万美元是我们公司被人威胁抢走了的钱。必须立刻追回来。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先报告那边的警方,为了这笔钱,不论你干什么都行。” “办不到。” “为什么办不到?” “那些人用那笔钱买通军方,如果弄得不好,很可能遭到不测的。” “你是在威胁我吗?”梶木的脸一下子窘红了。 “没这个意思。”松崎在电话那头说,“顺便问一下,你们还没收到吗?” “什么东西?报告书吗?” “不是,我的辞职书。” “你说什么?” “我的辞职书。昨天刚用航空邮件发过去。那边应该不久就会收到了。” “好你个小子!” “那么我告辞了。”那边把国际长途电话挂断了。梶木像被触怒了一样。他把花田叫过来。 “你再给登巴萨市打一个,这次先把武藤君叫来。”梶木正是满肚子怒火地叫着的时候,一名秘书送来一封信件。信封上写着“新太平洋商事株式会社社长阁下”和“亲启”的字样。梶木以为是松崎的辞职书,但这却不是航空邮件。梶木从信封上没有写发信人姓名的那侧封口撕开,将信从中间抽了出来。 这封信是在我离开日本之前寄给您的。我释放社长您之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100万美元并不是社长您的赎金,而是对新太平洋商事和新太平洋石油公司在龙目岛上塔罗班村犯下罪行的赔偿。 如果阁下还打算追回这100万美元,那么,我的朋友将会把塔罗班村发生的一切事情向新闻媒体公布。像供水工程的真相,前雅加达分公司经理的丑闻等等。 如果这些被曝光的话,应该会遭受比那100万美元更加严重的损失。 代替塔罗班村死去的坦父女俩所书 读信完毕,梶木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作为新社长,追回那100万美元固然是大事,但最恐怖的还是失去公司的信誉。就算不会,眼下对商社的批评也不会更加好受。 “社长,登巴萨市的武藤君来了。”花田说。 梶木“呃?”地应了一声,皱着眉头看了看花田,憋出一句:“已经没事了。” <er h3">二 即使海上保安厅发来的报告认为“台风II世号”已经沉没了,但警方还不能解散搜查总部。 就这样,犯人伊东亚喜夫的死无法得到确认,而时间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而且,原来作为赎金支付那100万美元一事,到了11月,新太平洋商事方面要求中止关于那件事的追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龟井刑事不解地问。 十津川笑了笑说:“新太平洋商事好像被塔罗班村的当地人吓怕了。如果再一味地追查那100万美元。那些事情一旦水落石出,恐怕会令他们更加害怕。” “也就是说,那100万美元的追查只好中止了?” “那也许是不得不那样做了。因为这倒不如说是中止调查被害人。” “那么,那100万美元只好让犯人们拿去了?” “你说呢?塔罗班村,不仅死了两个人,而且其他的村民失去了大海。如果跟这些比较一下,他们所拿到的那100万美元到底值不值呢?我无法肯定。” “接下来怎么做?”龟井刑事问的时候,搜查一课课长本多把十津川叫了过去。 十津川一走到课长室,本多就说:“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十津川走到本多跟前,坐下去后,说道:“刚才龟井刑事也问了同样的话。” “那么?” “国内的搜查工作大致可以结束了,即使伊东亚喜夫还活着,在海上我们也无能为力。剩下的只有伊东亚喜夫的ham朋友了。” “196人当中,你是说也许有其他犯人?” “不错。可是,目前可以认定的共犯大概只有借帆船给伊东亚喜夫的那个男的。他自己也承认帮助过伊东亚喜夫的出逃。此外,还有个名叫三木由美子的女大学生。现在在巴厘岛上。” “那个三木由美子也有牵连吗?” “是的。” “那你不妨到巴厘岛去向那边的警方了解一下吧。” “你是说让我把她带回来吗?” “没错。想麻烦你让那边的警方合作一下。因为如果能够确认伊东亚喜夫的死亡并逮捕你认为的共犯三木由美子的话,那么案件算解决了。但我看要确认伊东亚喜夫是否死了,也许还比较难。” “也许有办法确认。” “什么办法?”本多追问道。 “11月12日是巴厘岛上的GUNLUNGAN节。” “啊,是海岸那边吗?” “不错。我看伊东亚喜夫之所以要驾帆船在那么恶劣的海上出逃,为的就是要在11月12日的GUNLUNGAN节之前赶到那里。这一天,据说死者的亡灵会回到人间。伊东亚喜夫大概是想和死去的坦父女俩的灵魂相会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万一伊东亚喜夫还活着,12日一定会在龙目岛上现身的。” “说得不错。” “那么,为了确认这些,你必须到巴厘岛上走一趟了。” <er h3">三 11月11日早上,十津川来到了羽田机场的国际航班候机室里。 再过一个小时喷气式客机就要往巴厘岛的登巴萨市去了。正在这时,一名男子闯了进来,大声呼喊着:“警部先生!”冲到了他的跟前。 十津川顿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是谁,对方就自我介绍了起来:“我是末广。”他想起来了,原来是教过伊东亚喜夫他们那批和平部队的年轻人的印度尼西亚语言、历史和文化的N大学的助理教授。 末广一边用手背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一边说着:“我给警方打电话得知你在羽田,这就开车赶来了。还能赶上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您有什么事吗?” “伊东君死了是真的吗?” “他驾驶的那艘帆船好像沉掉了。但还没有证实。我现在正是去确认这件事的。” “那么,请你在机舱里把这个过目一下吧。而且,万一伊东亚喜夫还活着,请把它交给他。”说着,末广掏出来一个大邮包。 “这是什么?” “你以前一直想看的东西。” “啊,我明白了。”十津川把它接了过来。那是伊东亚喜夫的日记。 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响了起来。 “如果伊东君还活着,请他多多保重!”末广说道。 “我会转告他的。” 十津川向舱门大步走去。在约10个小时的空中旅行中,十津川将那本大学笔记本上记着的日记浏览了一遍。那上面记载的事情,十津川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 塔罗班村的供水工程中,新太平洋商事的介入和背信弃义,坦父女俩的死去,都用很忿忿不平的字句写着。 读毕,十津川合上笔记本,闭上眼睛冥思了片刻。 他很清楚伊东亚喜夫冲动的个性。十津川如果换在他的处境,或许他也会干同样的事情。但是,他既是一名爆炸犯,又是一名绑架犯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万一,12日那天,见到了他的踪影,那也不得不逮捕他。 十津川乘坐的喷气式客机在登巴萨市的夜幕中着陆了。刚一走出海关,一个印度尼西亚人就走上前来。 “是十津川先生吗?”那个男的用英语问道。他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鼻子下蓄着小胡子,戴着副薄薄的太阳镜。 十津川点点头,那人便自我介绍说他是巴厘岛上的布多约刑事。 “我是布多约,是来迎接您的。我已经为您预订好了宾馆。” “多谢。” “今天就请您休息吧,明天我带您去龙目岛。” “明天是GUNLUNGAN节吗?” “不错。” 布多约刑事举起手,拦下来一辆出租车。 “巴厘宾馆。”对司机吩咐了一句后,布多约刑事摘下来太阳镜,看着十津川说,“东京打来的电话中所说的有关那位叫三木由美子的日本女士的案子……” “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么能让我们引渡回去吗?我们认为她是XX在日本制造绑架的一名男子的共犯。” “很抱歉地跟您说,您不能引渡她。” “为什么?” “其实,她早前就想留下来而提出了加入印度尼西亚国籍的申请。那份申请昨天受理通过了。” “真是这么回事?” “真的。”布多约刑事平静地说道:“这样一来,她就已经是印度尼西亚的国民了。而且你所说的案件不是在印度尼西亚发生的。我们就算逮捕她,也不会将她引渡给日本警方。” “可是——”十津川正想争辩什么,却又将那些话咽了下去。改换国籍如果是事实,那么引渡的确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她在日本并没有犯过什么罪。而且,就算在这里犯了罪。逮捕的事情也是印度尼西亚警方的工作。她现在不再是日本人了,而是印度尼西亚人。 抵达宾馆后,布多约刑事说他明天还会来接十津川后,便回去了。 十津川走进房间,洗了个淋浴后,便给一课课长本多打了个国际长途电话,报告了三木由美子加入印度尼西亚国籍的事情。 “让那家伙也跑了。”本多在电话的那头叹了口气说。 “我觉得被耍了。”十津川也坦白地抱怨说。 “明天你还去龙目岛吗?” “布多约刑事应该会领我去的。我也打算看看那100万美元建造的新塔罗班村。” <er h3">四 第二天是12日。从一大早,所有的村庄里都洋溢着祭祀的气氛。人们穿戴着饰物,纷纷来到寺院里集会。 “在这种日子里工作真是一种罪过。”来迎接的布多约刑事边笑边对十津川说。 从初冬的东京赶来的十津川,刚走在这强烈的阳光下,顿时觉得有些许眩晕。尚是早晨,就已有近三十度的高温。 两人乘船朝龙目岛过去。 “听说岛上建造了一个新的塔罗班村?”十津川站在甲板上,一面望着越来越近的龙目岛,一面向布多约问道。 “是的,在岛的南端。有辆吉普车会载我们去的。” “三木由美子应该也在那里吧?” “昨天刚听说,好像今天也会去新塔罗班村。” 刚一上岛,布多约刑事说过的那辆吉普车正等候着他们俩。 真是破烂不堪的泥路。连吉普车也上下颠簸不止。一条没有桥的小河就这么一路水花四溅地强行淌了过去。这要是普通的车子,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十津川想说点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默默地眺望着四周的景色。 对十津川来说,香蕉树的原生林,鲜红的热带花朵全是十分稀罕难见的。但布多约刑事也许早就看惯了,一副厌倦了的神情。 车子跑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在眼前展现出了一片辽阔的大海。一个小村庄出现在了视野里。 那就是用100万美元建造起来的渔村吧。它是全新的,有并排在一起的房子,还有并排在海边的小渔船,渔船的上面还有装备好的引擎和晒干的鱼网。 村民们正穿着传统服装为GUNLUNGAN节作着准备。 三木由美子也和村民们穿着同样的蜡染布衣,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在房间里,倒是她先走到十津川跟前。 “你大概就是从东京来的刑事先生吧?”由美子微笑着说,“我就是你要找的三木由美子。”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可以吗?”十津川说。 两人登上了村子的后山,在一棵椰子树下坐了下来。而把十津川带到这里来的布多约刑事则和村民们谈笑了起来。真是个悠闲的刑事。 “听说你加入印度尼西亚国籍了?”十津川就那么一边望着美丽的大海,一边和由美子攀谈了起来。 “嗯嗯。” “你打算在这里生活下去?” “至少会过上一阵子。” “不会寂寞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说你一个日本人在这里也许会——” “我现在已经是印度尼西亚人了。”由美子笑着说,“而且除了我以外,松崎先生也在这里。” “你是说那个辞去了新太平洋商事工作的青年?” “嗯嗯。” “他想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说想在这里借只渔船,去过打渔的生活。而且还可以帮着修理引擎。” “现在他在哪里?” “驾船出海去了。和四五个村民。” “今天是重要的节日吧?怎么出去了呢?” “他是去迎接一位朋友去的。” “接谁?” “接伊东先生。对这里的人们来说,他是坦·库恩娣的新郎。” “你们也相信,今天这个GUNLUNGAN节里,伊东亚喜夫会在这里出现吗?” “是的。我相信他驾驶帆船离开日本为的就是要在今天和坦·库恩娣的灵魂来相会的。”由美子很明确地说道。 “大家都认为他离开东京后和帆船一同沉没了。但你还是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吗?” “嗯嗯。”由美子点点头说。 白天,热情好客的村民们款待了十津川和布多约刑事一顿美餐。 不久,太阳落了下去,海边烧着篝火。照日本的说法,这应当就是迎宾火吧。 但是村民们等待着的伊东亚喜夫的帆船怎么也不见踪影。出海迎接他的渔船回来了。十津川的手表正指着9时附近。从早上出海迎接到现在,在海上等候伊东先生已经超过了12个小时。首先,让十津川吃惊的是那强烈的执着。 然而,比那更让十津川吃惊的是他们的话。 “我们看见了伊东亚喜夫驾驶的白色帆船。”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那艘白色的帆船和坦·库恩娣划着的小船并排在一起,消失在了海面上,那时候,我们都还听见了钟声。” “你应该不会也那么认为吧?”十津川对为他作翻译的由美子问道。 “不,”由美子很快否定说,“那些人看到的是真的。” “那么至少也是幻觉吧。” 十津川又找来他们当中的日本人松崎问道:“莫非连你也认为你们看到了那两个人?” 松崎转过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对着十津川回答说:“我也看见了。那时丧钟也响了。” “你是在开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松崎说,“我来这个村庄刚好才一个月,但是警部先生,我来这里和自然亲切之后,便能看到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听到许多以前听不见的声音。” “我总算明白了。”十津川耸耸肩说。其实,松崎所说的话,他根本就没听懂什么,但是现在十津川也只能把那看作是幻觉了。 也许一回国就该报告伊东亚喜夫已经与帆船共沉海底了吧。 那天夜里,他决定留宿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去。 十津川跟布多约刑事一起被邀请到了新村长的家里过夜。但他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海边散步去了。 空气似乎格外地清新。月光出奇地明亮,感觉像是走在银白色的世界中。海潮不断地重复着单调的响声。 十津川停住脚步,点上了一支香烟,他取出打火机回头向村庄望去,霎时间,他怔住了,打火机盖也掉落在了地上。 因为在村庄的方向上,他看见坦·库恩娣正向他走来。应该死去了的坦·库恩娣正走过来。 十津川也多次看见过她的照片。她和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那是穿着金黄色的宫廷舞衣的坦·库恩娣。 十津川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对方仿佛跳舞一般地翩翩而至。 “是我。”对方用日语说道。 十津川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这名戴着金冠的女性原来是三木由美子。 “是你——” “我借了坦·库恩娣的衣服试穿了一下,不过我没有她那么美丽——” “不,你很美丽。” 十津川记忆起了在机舱里读过的伊东亚喜夫的日记。 那日记中有一篇记叙的是伊东亚喜夫第一次遇见坦·库恩娣的情景。他正是因为看见了在月光中跳舞的坦·库恩娣才动情的。 她,不仅有着和印度尼西亚影画剧里出现的气质高雅的公主同样奇妙的名字——库恩娣,而且无论哪一点都相像极了。 这到底不愧是曼陀罗国的宫廷之花、这朵花正是这位名叫阿纽·勒陀娜宁·娣儿·娣维·普丽多或者娣维·库恩娣·娜丽普珑的女子,世界上惟一的最最美丽的女性。她能歌善舞,人所皆知。正值鲜花盛开的年龄,其美貌无法修辞。她身材适中,头发挽成的发髻像百合花瓣一样地温馨,而身上的穿戴都恰到好处。她额头上缀着一颗发着黑色光芒的宝石,眉毛则像月芽一样地松淡,睫毛往上翘曲着,两个眸子则闪烁着光辉。她那优美的高鼻子将面庞分开来,她的唇则像莽吉柿果皮的断面一样淡淡地鲜红。 那脸蛋上闪着光芒,微笑中带着些许羞涩,让每个男人都为之倾心。地走起来是那么地轻盈,她的手腕像被风吹拂着的槟榔树的叶儿。这或许是想像吧,只见她似乎在向着她的人们用柔软纤细的手打着招呼。 “我也想把这段辞句同样地献给我今天见到的坦·库恩娣。” 一身舞女装束的由美子光着脚踝走进了大海,静驻着远眺大海。月光倾洒在海面上,闪烁着,辉映着由美子戴着的金冠四射的光芒。 “她一定也看见了坦·库恩娣和伊东亚喜夫了吧。”十津川正这么想的时候,才发觉案件终于又一次结束了。 第一章 直到今天想起来那也是一个荒唐而愚蠢的协定。可当时的确是认认真真地考虑后才决定的。那是三年前的事情。 当时的水口叶子无名,不过是一名配角的女演员。虽然总也上不了台,但她还是满怀着希望和憧憬。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成“星”是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她的长相平平,又没有迷人的风采。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缺乏演员的天赋。因此当时她并没有犹豫就和另外两名同样处境的女演员签下了这个愚蠢的协议。 另外两个人是黑川讶子和樱井绿子。她们两个人和叶子一样,虽然不得志却不乏野心。 为了节省生活费用,她们三个人共同租了一套公寓。这是那种只有8张草席大小、最便宜的房间。 叶子她们把这间房屋称之为“我们的城堡”。但根本就没有“城堡”的舒适和豪华。 她们一直没有登台表演的机会。一天,三个人当中年龄最大的讶子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配角的角色登台。说是配角,实际上只有一句“早安”的台词。但仅仅这个决定就让讶子欢喜不已。她连躺在床上睡觉也不停地念叨着“早安”、“早安”的“台词”。但电影放映时有她那句“台词”的镜头又被“残忍”地剪掉了。 然而其他两个人连说这么两个字台词的机会也没有。 这时那个协议出现了。叶子已经记不清开始是谁的提议了。也许是讶子,也许是绿子,但也许是自己。反正长时间的“遗弃”和失意使她们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了。这个协议的目的就是要三个人共同努力成为“明星”。仅仅有这个愿望还不行,关键是办法。 还不知道三个人谁会第一个成为“明星”。但是只要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成了明星就必须全力帮助另外两个人也走出目前的困境。谁也不得违背这个协议。这就是当时的那个协议。 “光嘴上说说可不行!”绿子说道,“因为一旦成了名,说不定就把另外两个人忘了!” “所以我们说谁也不许违反这个协议!”讶子说道。 “要不写个合同,大家都签名、摁手印?” 叶子一说,讶子就轻蔑地笑了笑:“那管什么用?!古代的办法在今天用起来没有约束力,也让人笑话!” “那怎么办?” “你们知道玛丽·梦露成名后拼命花钱买回她过去为生活所迫拍的裸体照片一事吗?” “好像听说过。” “我们也可以拍一些裸体照片嘛!这就是把柄。一旦有谁成了名、公布了这些照片就成了她致命的把柄了!” “裸体照片?” “对。而且仅仅裸体还不行,必须是裸得没法公开的那种。一旦我们当中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成了明星,她要违反这个协议,一旦公布了这些照片,就足以让她名声一落千丈。就得是这样的照片!” 当天夜里,这间小屋就成了摄影室,她们拍了许多的裸体照片。 开始让叶子先拍。让她摆成放荡、下流的姿势,叶子羞愧难当。但讶子和绿子用力制服了叶子,把她捆好拍完了照片。也许这个时候也暴露了女性的冷酷吧。 当然在拍另外两个人的时候叶子也如法炮制,尽可能地让她们表现出非常丑陋、下流和卑鄙来。 于是每个人拍了五张这样的裸照。并且各洗了三张,每个人包括自己的在内共15张。印制完毕后,当众毁掉了底片。 第二章 这就是三年前那个奇异的协议。 当时叶子认为这个协议对自己有利。讶子和绿子比自己有经验,耳熏目染也有了名角的“气质”。因此她认为那两个人会早于自己成“星”的。因为讶子漂亮,绿子总认为她自己具有玛丽·梦露的风采、气质。一旦她们两个人成了“腕儿”,一定会拉自己一把的。那时这些照片就成了关键的“杀手锏”了。 在制定了那个协议之后的第二年里,果然和叶子预料的那样。 在计划拍摄的一部时装模特生活的电影时,讶子以其貌美而在10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虽然不是主角,但在影片中也算是重要的角色。讶子也沾沾自喜,认为机会已经来到了。叶子和绿子心中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料电影拍成后评价极差,于是讶子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基点。绿子也有了一次机会。那是一部描写三名脱衣舞女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为“资本”向上爬的坏女人电影。绿子按照导演的要求尽展自己裸体的丑恶形象力求真实。不料由于过于“真实”,绿子的形象在观众中大打折扣。以至在影片公映时绿子成了众人唾骂的“淫妇”,没有人成为她的影迷。而另外两名演员却“歪打正着”,成了受苦受难、受人同情的明星了。 叶子初次登台是在一年前的时候。她演一名女大学生,完全是个配角。也只有两三句的台词。 但不可思议的是,当电影公映时叶子来了许多她的影迷。外界的评价是“角色平凡无奇,但清纯质朴”。 于是她马上成了电影公司的明星。导演又为她“量身定作”了另一部电影,让她在电影中担任主角。电影公映后果然受到了一致好评。 于是叶子成了“清纯派”演技明星。甚至被一些影评家称为“平民偶像”。 于是以她为主角的电影拍摄计划一个接一个地被制定出来了。 唱片公司也找上门来。叶子演唱了由她主演的电影主题歌。并意外地受到了欢迎。对她来说,幸运的事情一件挨着一件找上门来。连电影界的权威杂志也将她列入“本年度最受欢迎的人物”。 水口叶子一帆风顺。但她只有一件心事,就是当年的那个协议。 当叶子成为明星的时候,她就把连同自己在内的15张裸照全部销毁了。但讶子和绿子的手里还有自己那些不堪入目的裸照。 一想到这里,叶子就心事重重。那些裸照一旦公开,那么她的“清纯派”形象便会彻底完蛋。当然她也会马上从明星的宝座上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 当初干吗要签定那么愚蠢的协议?叶子懊悔不已。但事到如今她也无可奈何。 叶子的预感“实现”了。在一次为新影片的公映拍摄广告到摄影棚时,讶子在摄影棚的入口处交给她一张叠好的纸。 叶子趁在卫生间无人之机,打开了那张纸片。 祝贺你的成功。但你不要只顾高兴,忘记了我们三个人的那个协议。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会帮助你面忆起那些照片的。不履行诺言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纸片上就写着这么几行字。 第三章 纸片上的字加重了叶子那原本就十分沉重的心情。 必须履行约定。如果拒绝了等着自己的只能是毁灭。 叶子诚惶诚恐地请求导演在下一次的作品中起用黑川讶子和樱井绿子。 “不行!”导演一口回绝了,“选择演员是我的事情,你哪有选择演员的能力?” “没有。”叶子慌忙答道。 过了四五天,讶子和绿子果然把叶子叫了出来。 “咱们的那个协议怎么样了?”讶子恶狠狠地瞪着眼睛问叶子。 叶子胆怯地看着她们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脸上明显地出现了愤怒的嫉火。 “我求过导演了。”叶子拼命地解释道,“我请求导演在下次的作品中起用你们两个人。” “后来呢?” “可是导演不同意。请你们再容我几天,我再求求导演。” “不行!”绿子也凶神恶煞地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了,坐冷板凳的日子都过腻了!” “我知道——”叶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求求你们再等等。我真的会去求导演的。但第一次导演已经训过我了。不过我还会再去求他的。” “你自己倒是挺惬意的呀!”讶子不怀好意地说道。 “不,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比我重要。” “呸!其实你心里根不得我们去死,怕你自己鸡飞蛋打吧?” “不遵守协议,我们会让你后悔的!” “我不会违反约定的,可马上办不到呀!” “这么说我们还要再坐几天冷板凳?” “我带来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是我的心意。请再坚持几天吧!” “哼!”讶子冷冷地一笑,“你想用钱抵偿违约?”她撇了撇嘴。她那美貌的脸上又多了一层阴险的表情。 “要不这么办吧?” 讶子像下了决心似地说道,“再宽限你一个星期,如果你还办不到的话,那我们就把那些照片送到杂志社去。你也就当不成明星了。你不是还要出演三部电影吗?你去推荐我们,如果他不同意你就用罢演威胁他!” “罢演?” “对。那三部电影都拍了一半了吧?你要是罢演,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那时他一定会同意你的要求的。” “万一不行呢?” “不行,不可以不行!”讶子厉声喝道。 “你要是真心为了我们就一定行!”绿子说。 第四章 尽管叶子“红”了起来,但她毕竟还是个“新人”。她绝对做不出像讶子要求的那样以罢演来威胁导演或制片人。不仅这样,还有不少人正盯着叶子的宝座呢,巴不得她出点儿事垮掉。万一这步棋一走错,那她会遭受更大的失败。 (没签那个协议就好了!)这会儿叶子只有后悔的份了。 约定的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两天了。 叶子被演出追赶着,什么也没干就过了好几天。 由于她“红”得太早,以至她的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能和她商量对策的人。 第三天。 叶子拍完节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公寓。这时已经是凌晨2时了。 当她一想到只剩下四天的时间时,叶子的心里就充满了焦躁和不安,但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刚刚躺在床上,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叶子吓了一跳,伸手取过了话筒:“是我。” 打来电话的是绿子。 叶子顿时脸色苍白。 “一个星期还不到呢——” “要是这样敷衍我们可不行!”绿子在电话的那一端冷冷地说道,“看来你不能马上实现那个协议了。” “那我怎么办?” “下次见面时你先给我们一些钱行吗?” “好吧。” “我想咱们再商量商量。你想不想买回你的那些照片?我想这个交易不坏吧?” “讶子呢?” “她怎么想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分开住了。你说行不行吧?” “你要多少钱?” “这个嘛……我有你的五张照片,一张20万日元怎么样?” “一共100万日元?!” “不贵呀!100万日元买个踏实,多值!” 的确不贵。如果手里有100万日元,叶子打算马上买过来。 可是还有讶子。只要她的手里还拿着那些照片,自己就睡不踏实。 “是不贵呀!”叶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怎么样?”绿子得意地问道,“我是按着当前女演员的收入开的价,这样不会让你为难。而且这样一来你会赚得更多。我也可以用这笔钱再去干点别的事情。所以这是对咱们两个人都有利的事情。” “你是不是与讶子吵架分手了?” “没有。只是因为住得太挤了才分开住的。反正有各种的不方便吧。” “你这样做讶子会同意吗?” “我想你不会告诉讶子的吧?她知道了肯定会发火的,认为我这样做是背叛。” “要说是背叛,你能不能再背叛一次?” “什么意思?” “我想连讶子的照片也买过来。光买了你的没有用嘛!当然我会付钱的。” “多少?” “一样,每张20万日元。” “加起来是10张,200万日元?” “对。这个交易也不坏嘛!而且你要是偷过来可就占大便宜了!” “那倒是。” “试试看吧?我付现金。” “行!我试试!你也别忘了是200万日元!” “什么时候弄到手?” “明后天就行。你来我的公寓。夜里最好。那时我连讶子的一块儿带来。” “几点?” “嗯……晚上9时左右。你有空嘛?” “放心,我准时到!” 叶子问了一下绿子的公寓地址后就挂断了电话。 第五章 对叶子来说,绿子的这个建议出乎她的意料,然而她又认为这是个必须正视的事实。如果绿子从讶子那里偷出了照片,一共10张,就是借钱也要买回来。 叶子又不禁产生了担心。万一绿子偷盗失败,依讶子的脾气,她会不顾任何利益也非要把照片公开不可。 那可是全裸的照片呀!而且是那样下流姿势的裸照呀!那种东西一旦公开,自己就彻底完蛋了!就算那些黄色刊物不登,只要讶子拿到摄影室翻拍、加印,再去散发,那也会断送掉自己的前程。 第二天,叶子从银行里取出了200万日元的现金。 绿子没有打来电话。她一定顺利地偷出了那些照片。叶子为自己宽着心。 约好的时间到了。9时,叶子拍片顺利完成了。她又回了一次公寓,拿着装有200万日元现金的手提包朝绿子说的公寓走去。 绿子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已经搬到了四谷三丁目的“白雪庄”公寓。 叶子马上就找到了这栋公寓。绿子的房间在二楼。叶子为了不让公寓管理员看到自己,她从公寓后面的消防楼梯上去。 幸好楼道里没有人影。叶子来到了一扇贴有“樱井绿子”的姓名牌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屋里开着灯,但却没有人答应。叶子用手握住门把手推了一下门。 门没有锁。叶子做好了防备的姿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绿子小姐。” 她小声地叫了一声。但仍然无人回答。叶子脱了高跟鞋,进到了房间里。这是一间有四张草席大小的房间。里面摆放的全是女人的用品。 里面好像是卧室,但隔着一层厚厚的门帘。叶子掀开了门帘进到了卧室里。 卧室里有些昏暗。叶子闭了一下眼睛,让眼睛适应了黑暗。突然她被人从背后猛击了头郁,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也记不清了。当叶子醒过来的时候感到了头部剧烈的疼痛和浓烈的血腥味。 她一边揉着头一边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她打开了门帘,外面的灯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啊!” 她的呻吟并不是因为头部的疼痛,在床的旁边倒着一具半裸的女尸。 在她那雪白的衬衣胸口处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同时叶子发现自己的双手也粘满了鲜血。肯定是在自己昏迷期间被人做了手脚。 叶子慌慌张张地用门帘擦了擦手,但由于血迹干了,怎么也擦不掉。 “绿子被人杀了!”这是叶子的第一个反应。但当她重新看了看这具尸体时才发现不是绿子,而是黑川讶子。 叶子糊涂了。为什么讶子死在了这里? 应当是绿子在这里等自己嘛! 她顿时感到了迷惑不解和恐怖。 如果有人发现的话,自己肯定会被当成是杀害讶子的凶手。 “一定要冷静!”叶子对自己说道。她面色苍白地进了洗手间洗了一下手,手不停地发抖,无论如何也关不上水龙头。 手上的血迹终于冼干净了。这时叶子才发现自己的手提包不见了。她到处找了找也没有找到。肯定是被袭击自己的凶手抢走了。 叶子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间。 当她到达自己位于中野区的公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进了房间躺在床上时,新的恐怖向她袭来。 第六章 由于叶子的头又剧烈的疼了起来,因此她请假没有去参加早晨开始的拍片。 中午的电视新闻中报道了黑川讶子死亡的消息: “凶手用厨房里的菜刀刺杀被害者,并在洗手间洗去了手上的血迹后逃走。” 播音员是这样说的。并说警方正在调查死者与男性的关系。叶子虽然非常紧张,但奇怪的是这条消息里始终没有出现樱井绿子的名字。 黑川讶子死的房间是樱井绿子的,警方也应当知道这一点的。一名死者半裸着死在了别人的房间里。房主是什么人这是应当首先弄清的问题。 但是到了下午3时的新闻里也没有出现樱井绿子的名字。 下午5时,晚报送来了。叶子一头扎在社会版里寻找着有关消息。但是和当天的电视报道几乎一模一样。 黑川讶子小姐(28岁),在四谷三丁目的白雪庄二层的家中—— 这段文字让叶子更为震惊。她几次看了看“家中”这两个字。的确是“家中”。 “难道那个房间是黑川讶子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黑川讶子半裸着被杀就好理解了。但在那个房间的大门上当时的确贴着“樱井绿子”的姓名牌呀!而且是绿子亲自打来电话,把那个地址告诉自己的嘛! 叶子的脑子开始混乱了。但在混乱中她渐渐地理出了一个头绪。 “我中了圈套了!” 按新闻的报道,那个房间是黑川讶子的。如果是绿子的,公寓的管理员不会对警方的新闻界“胡说”的。 换一个姓名牌非常简单。 叶子慢慢地感到这一切过程都渐渐清晰了。 “是绿子干的!” 肯定是绿子杀死讶子!那个电话就是这个计划中的圈套。 因为什么原因,绿子决定杀死讶子。但是要是单纯杀死了讶子就等于暴露了自己。于是她决定让叶子来“扮演”凶手这个角色。圈套非常简单。绿子肯定认为自己打个电话,一说是卖裸照的事情,叶子就会马上赶到。叶子同意买,正中绿子的下怀。于是她便把讶子的房间说成是自己的。这样就把叶子骗上了钩。 叶子被牢牢地“套”进了这个圈套里了。如果在她昏迷期间被管理人员发现了,那么这会儿自己已经被当成杀人嫌疑犯带到了警方那里接受审问了。 而偷走那个装有200万日元现金的手提包也肯定是绿子干的!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钱的事情。 “畜生!”叶子除了骂上一句外什么办法都没有。报警说绿子是杀人凶手吧,自己什么证据都没有。而且她还担心这样一来会引出更多的麻烦。 “但是就这样也不行啊!”叶子想还有那几张裸照的事情。如果那些照片在讶子的房间里被发现,自己肯定要被逮捕,因为自己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必须迅速解决!”叶子拿起了电话听筒,给电影公司打了电话。她问了一下绿子去了没有。对方回答说没有看到绿子的人影。 “好像她辞职了。”一名替补演员答道,“她说她又找到了更好的事儿。” “什么事儿?” “好像是个什么脱衣舞场。她说她的身材不错,要趁这几年赶紧赚点钱。” 叶子没有听说过这个剧场的名字。 她挂断了电话就准备外出。 为了防备被别人认出自己,叶子戴了副太阳镜,穿了一件高档的大衣。 都内有好几家脱衣舞剧场。她打算一家一家地去找。 她先从有乐街找起,但那里没有绿子。新宿也没有。 叶子又坐上出租车到了浅草。这里新开了一家叫“K”的脱衣舞剧场。 在入口处贴着脱衣舞女的剧照。叶子一个人一个人地寻找。“啊!”其中果然有一张绿子笑盈盈的“舞蹈”照片。 叶子花了2000日元买了门票走了进去。剧场内昏暗,正在播放一支格调沉闷的“闺房夜曲”。台子上有三名脱衣舞女正在跳舞。 不一会儿换了一个场景。一名几乎裸胸的报幕小姐走上台来说道: “我来介绍一下新近加人剧场的玛丽·樱井小姐。” 叶子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舞台。 音乐再次响起,身穿透明服装的绿子上台来了。她一直自诩是“玛丽·梦露第二”。她一上台,场内顿时响起了“啧啧”的声音。 叶子起身来到了场内的小卖部,花了1800日元买了一本“脱衣舞女写真集”,然后问了一下“玛丽·樱井”的住址。 大概因为叶子同是女性吧,对方毫无戒备就告诉了她。 绿子住在浦安的一家民宅。 这家剧场的节目结束是9时。叶子看了一下手表:这会儿刚刚7时。还有2个小时。 她来到剧场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浦安。 去浦安会怎么样叶子还不知道。但是她认为必须去一下。不去的话她的心里始终不安。 浦安的大街上一阵阵潮湿的气息。在一家临街的住户门上挂着“樱井”的姓名牌。 叶子来到窗户外面。虽然绿子为了防备叶子,但她还是十分大意:窗户开着。 叶子轻而易举地就到了房间里。然后她关上了窗户,打开了室内的电灯。房间是新粉刷过的。日用品也是新买的。墙壁上挂着女式西服,也有男式西服。看来她和男友同居在这里。 叶子打算找出绿子杀害讶子的证据。而且也想把那些照片找出来带走。 她开始从书架上查找,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时间已慢慢地过去了。如果绿子回来了,那一切就完了。 她又拉开了衣柜,里面放了一床花色的被子。还有一只旧式的柳条箱,叶子打开了箱子的盖,里面又一件探成了团的天蓝色的连衣裙。她无意中拽了出来,突然“啊”了一声,她瞪大了眼睛:这件连衣裙上血迹斑斑。 “肯定是讶子的血!”叶子想。 如果是讶子的血,这就是杀人证据。叶子原想还揉成团带回去,但她又重新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再穿上了这件连衣裙,然后在外面又套上了大衣。她认为这样走时方便一些。但还不能走,因为重要的照片还没有找到。她又找了找化妆台,翻了翻几本杂志还是一无所获。 当叶子正要进里间屋时,从大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紧张地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好。 “什么人?”一个男人的愤怒骂声。 叶子想逃走,但一下子就被这个男人抓住了手腕。这是个很帅的青年。也许他就是绿子的情人吧。 “女贼——”这个男人笑了起来,“我见过你,啊,你就是水口叶子!” “松开我!” “不行!” 这个男人冷酷地说道。 他迅速地找来一根绳子,把叶子捆了起来。叶子大声呼喊;他又找来一条肮脏的毛巾堵住了她的嘴。 叶子几乎要被窒息了。她低声呻吟着。 不一会儿绿子回来了。她一看到被扔在房间一角的叶子不禁“哼”了一声。 “笨蛋!”绿子轻蔑地骂了一句。 “特意抓来的?” “不是,她来偷东西。”那个男人说道。 “找到什么了吗?”说着绿子蹲在了叶子的身边。 “我给你把毛巾取下来,不过你别大声喊,否则我杀了你!”绿子威胁道。那个男人拿来了一把刀放在了叶子的背上。 一抽出毛巾,叶子便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啊,好好喘喘。说,找到什么了吗?”绿子一把抓住了叶子的头发问道。叶子感到了又是一阵剧痛,不由得又喊出声来。 “找到了一件带血的连衣裙!”叶子说道。 绿子连忙去看衣柜。“没有了!”绿子面色苍白地说道。 “混蛋!”这个男人狠狠地抽了绿子一个耳光。“为什么不早点烧掉!” “我以为你都处理了呢!” “可她的手里没有!” “放到哪里了?” 绿子回过手打了叶子一个巴掌。 “一块儿来的警察带走了。” “胡说!” 绿子又打了叶子一个巴掌。 “你不敢叫警察!因为你就是杀死讶子的嫌疑犯!” “也许他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 那个男人在一旁说道。好像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叶子的大衣的里面。 “也许。”绿子点了点头。 “这会儿他一定回到这个女人的公寓了。” “我去看看!”那个男人说道。 他从叶子的大衣口袋里找出了公寓的钥匙出去了。 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叶子产生了勇气。无论如何要在那个男人回来之前逃出去! “你给我下了一个套儿!”叶子说道。 绿子得意地笑了笑:“是这么回事儿。” “干吗要杀死讶子?” “因为她太笨了!没本事还整天想当演员!我让她卖了你的照片她还不干,并且威胁我。所以我把她杀了。” “照片呢?” “全在我这里。我还要用它再要一笔钱。不过我又要重新打算了。” “重新打算?” “对。一会儿等他回来了我再把你也杀了。反正黑川讶子也被我杀了。” “害怕了吧?你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绿子说到这里,得意地笑起来,“杀你的时候你高兴点儿,不必害怕。” “那些照片在哪儿?” “你问这个干吗?一会儿你就去另一个世界了嘛!” “我只是想知道。” “在她身上。” 绿子说着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幅裸女图。 “裸女图的下边放着裸女照片,多么美妙的组合!” 叶子默默无语。她在迅速地计划着逃跑的办法。 叶子仔细地回忆着这个住宅的位置。 离这儿很近就是一条马路。因为外面常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如果逃到了马路上就可以得救了。 叶子扭了扭身子。“我要去厕所。”她向绿子哀求道。 绿子皱了皱眉毛。“你忍忍不行?” “不行啊,快点儿吧!” “你别想得那么美!”绿子阴险地说道,“解开绳子你好逃走啊?我只能帮你脱下裤子。” 绿子说着拽着绳子把叶子拉了起来。 也许她认为她站在叶子后背就可以放心了。 不能犹豫了!叶子突然朝绿子的腰狠狠地踹了过去。 绿子惨叫一声,松开了绳子倒在了地上。 叶子拼命朝大门逃去。 但她的双手背捆在了背后打不开门。于是她闭上了眼睛用身体狠狠地朝大门撞去。 玻璃碎了,门也被撞开了。叶子顺势摔到了马路上,并滚到了马路中央。 顿时马路上响起了一阵紧急刹车的声音。司机们都纷纷停下车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儿!” “快救救我!” 叶子大声地喊道。 一名司机走下车,看到叶子被捆着便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叶子一阵虚脱的感觉。 “快带我去找警察!”叶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