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路Ⅱ·世界之脊》 序章 那个个子小些的男人在路斯坎有很多名字,但最为人耳熟能详的一个是被称为盗贼莫里克。他把酒瓶拎在空气中摇了摇,因为瓶子外面有点脏,而他则想在桔红色的夕阳下目测一下瓶中液体那条黑黑的分界线。 “还剩一口。”盗贼说道,并收回了胳膊,看起来似乎要一饮而尽。 那个坐在码头尽头紧靠他的大块头男子以相对于他巨大体形来说及其敏捷的动作一把夺走了酒瓶。本能地,莫里克伸手来夺回瓶子,但那个大个子举起他布满强健肌肉地手臂挡住了抓过来的手,仅一大口就把瓶子喝了个底朝天。 “呸,沃夫加,最近你总能喝到最后一口。”莫里克抱怨着,半认真地猛拍了一下沃夫加的肩膀。 “自己挣。”沃夫加辩道。 莫里克在一瞬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然后,他记起了他们的最后一次比赛,那一次沃夫加的确是赢得了喝下一瓶酒的最后一大口的权力。 “幸运的一掷。”莫里克喃喃地说道。尽管他更加了解并已经很长时间不再惊讶于沃夫加那作为战士的能力。 “我会再做一次的。”沃夫加宣布着站起身来提起艾吉斯之牙,那把令人惊奇的战锤。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用手掌拍击着武器,同时一丝狡猾地微笑闪过莫里克黝黑的脸。他也爬起身来,捡起空酒瓶,让它围绕着脖子轻巧地旋转着。 “现在就要吗?”盗贼问。 “你把它扔得足够高,或者认输。”金发的野蛮人抬起手臂把战锤的末端指向广阔的海面,解释着。 “在瓶子碰到水面之前要数五下。”莫里克冷冷地看着他的野蛮人朋友,背诵着他们几天前创造的这个小赌博游戏的条件。莫里克曾经赢过开始的几次比赛,但到了第四天沃夫加就已经学会了完全抢先于下落的瓶子,他的锤子已经让细小的玻璃碎片散布到了整个海湾。最近,莫里克只有在沃夫加过于纵欲于酒瓶子时才能获得一次赢得赌赛的机会。 “它不会碰到的。”当盗贼向后伸展开身体准备投掷时,沃夫加咕哝着。 矮个子男人停下动作,再一次地以带有些许轻蔑的目光看了一眼这个大个子,然后转过身向前摆动着胳膊。突然间,莫里克猛地一下就像扔出去了一样。 “什么?”惊讶地,沃夫加认出了这个假动作,认出他并没有把瓶子扔到空中。正当沃夫加把他那凝视转向莫里克时,这个矮个子完整地挥出一个圈让瓶子飞得又高又远。 恰好是迎着落日的方向。 沃夫加的目光在飞行的开始并没有跟上瓶子,因此他只能在落日炫目的光线下斜视,但最后还是瞥见了。随着一声吼叫他扔出了他那充满力量的战锤,这件辉煌、不可思议的被精心制作的武器回旋着低飞过海湾上空。 莫里克高兴地长声尖叫,认为自己已经用计胜过了这个大块头,因为当沃夫加扔出锤子时瓶子已经在空中很低的位置了,而且离码头整整有二十步远。莫里克相信没有人能够把一个战锤扔得那么远且要快得能击中瓶子,尤其是那个人刚刚喝下了目标物中所盛一半以上的液体! 就在瓶子几乎要触到海浪的时候艾吉斯之牙击中了它,将之变成了无数片细小的碎片。 “它碰到水面了!”莫里克喊道。 “我赢了。”沃夫加坚定地说,他的语气让人无可辩驳。 莫里克只能报以嘟嘟囔囔的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个大个子是对的;战锤及时地击中了瓶子。 “看上去只是将一把好锤子浪费在一个酒瓶上。”这对伙伴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们同时转过身,看到有两个人握着出鞘的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现在,盗贼莫里克先生,”两人中一个身材削瘦的高个子说道,他头上束了块方巾,一只眼睛上戴了个眼罩,一把生锈的弯刀在身前挥舞着,“据我所知一星期前你在一个宝石商人身上为自己搞到了一大票,而我现在认为你应该明智地将战利品分一些给我和我的朋友。” 莫里克抬头瞥了一眼沃夫加,他那歪着嘴咧齿而笑的样子和在他闪烁的黑眼睛都告诉了野蛮人他没有任何分享东西的意思,也许除了他那把精致匕首的刀刃。 “如果你那把锤子还在手上的话,你也许会对这个提议表示反对吧。”另一个差不多和他朋友一样高但更魁梧也更肮脏的暴徒笑着说。他把剑刺向沃夫加。野蛮人蹒跚着向后退,几乎从码头末端掉下去,或者说,至少假装着这样。 “我想你本应该在我之前发现那个宝石商的,”莫里克冷静地回答,“假设说那里有个宝石商的话,我的朋友。因为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瘦高个咆哮着把剑向前刺出,“现在,莫里克!”他开始大声叫道,但话未出口,莫里克已经向前跃出,快速旋转进了弯刀刀刃的死角,转动着,把自己的后背对准那家伙的前臂冲了过去。在那个震惊的男人的手臂下方,他猛地向右蹲下,用自己的右手握住那条手臂的肘部将其高高抬起,同时他的左手闪过一道银光,那时这个白天的最后一道光,莫里克的匕首刺进了那个已经吓晕了的人的腋窝。 而此时,另一个凶徒认为自己拣到了一个没有武装,容易对付的目标,迅速地攻了过去。但当沃夫加把手从屁股后面拿出来,显示那把充满力量的战锤已经魔法般的回到他的掌握中时,那家伙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便突然间变大了。这个流氓刹住脚步想停下来并惊慌地向自己的同伙望过去。但此时莫里克已经解除了对手的武装,并令他正转身全速逃跑,而自己则紧跟在后面,一边嘲弄并歇斯底里地笑着一边一再地刺着那家伙地屁股。 “哇!”剩下的坏蛋哭叫着转身想跑。 “我能击中下落的瓶子。”沃夫加提醒他。那家伙唐突地停下来,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巨大的野蛮人。 “我们不想惹麻烦。”他解释着,慢慢地把剑放在了码头的木板上。“不会有麻烦了,亲爱的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一再地鞠躬。 沃夫加把艾吉斯之牙扔在了甲板上,那个流氓停止了动作,难以理解地盯着那件武器看。 “捡起你的剑,如果你选择这样做。”野蛮人提议。 那家伙怀疑地仰头看着他。之后,当看到野蛮人并没有武器时——当然,除了那对令人敬畏地拳头——他捡起了他的剑。 沃夫加在他刚开始弯腰时便行动了,这名强大的战士猛地伸出手抓住那人拿剑那只手的手腕。随着一记突然的猛力拉扯,沃夫加把那条胳膊拉得笔直,然后以一记足以使人晕倒的右勾拳击中那个家伙的胸口,一下子便使得他的呼吸和力量都同时枯萎了。那把剑落回到了码头上。 沃夫加再次猛拉那条胳膊,把那家伙的双脚拎离了地面致使他的肩膀关节发出了爆裂声。野蛮人松开手,让这个坏蛋重重向地上落去,然后以一记狠狠的左勾拳击中他的下颚。唯一阻止了那人头前脚后翻着筋斗越过码头边缘的是沃夫加抓住他衬衣前襟的右手。凭着那令人恐惧的力量,沃夫加轻松地将他举离地面足够有一英尺高。 那家伙试着想抓住沃夫加并摆脱控制,但沃夫加猛烈地摇晃着他致使他几乎咬下了自己的舌头,他的看上去四肢就像是用橡皮做的一样。 “这一个身上没多少钱。”莫里克喊道。沃夫加越过他那个牺牲品望去,看到他的伙伴已经让那个逃跑的家伙绕了一大圈,正赶着他跑回甲板的尽头。那个凶徒现在跛得很厉害且一直在祈求怜悯,而这只会使得莫里克一再地戳刺他地屁股,制造出更多痛苦的叫喊。 “求你了,朋友。”被沃夫加高高举起的那人结结巴巴哀求道。 “闭嘴!”野蛮人吼叫着,用力放低他的胳膊,脑袋后仰并猛地绷紧了强有力的颈部肌肉,因此他的前额重重地撞在那个坏蛋的脸上。 一种原始的狂怒在这个野蛮人的体内沸腾了,一种超越了这次事件,超越了这次有企图的打劫的愤怒。他不再是站在路斯坦的一个码头上。现在他回到了深渊魔域,在厄图的老巢,是这个邪恶魔鬼的一个被痛苦折磨着的囚犯。现在眼前这个男人则是那个大恶魔的一个奴才,长着大钳的蟹魔,或者更糟的那些,譬如魅惑人的女妖。沃夫加已经完全回到了那里,看到了那灰白的烟雾,闻到了那腐烂的恶臭,感觉到了鞭子和火焰的刺痛、夹在他喉咙上的那对巨钳、恶魔们冰冷的亲吻。 这一切是如此清晰地向他袭来!如此的鲜明!那个醒着的梦魇回来了,把它紧紧控制在全然的愤怒中,抑止了他的怜悯和同情,把他扔进了痛苦的深渊、身体和情感的折磨。他感觉到了厄图所用的那种细小蜈蚣所带来的痒、灼烧,它们在他的皮肤下挖洞并布满他的体内,它们有毒的螯便如同无数火焰在他体内燃烧着。它们在他的体表和体内,爬满了他的全身,细小的腿挠着刺激着他的神经以使他能加倍地感受到强烈的毒液所带来的剧烈痛苦。 反复地痛苦,如此的真实,但是突然间出乎意料的,沃夫加发现自己不再是无助的了。 那个空中的流氓被沃夫加毫不费力地举过头顶,尽管这家伙地体重肯定超过两百磅。随着一声原始的怒吼,那家伙从五脏六腑中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野蛮人把他抡了一圈扔向了宽阔的大海。 “我不会游泳!”那人尖叫着。他在离码头足足十五英尺的水中扑腾着,胳膊和腿令人同情地挥动着,他在那里水花四溅地挣扎着,哭喊求救。沃夫加转身走开了。就算他是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也表现得无动于衷。 莫里克用带着些惊奇的眼神看着野蛮人,“他不会游泳。”他在沃夫加经过身边时说道。 “那么,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了。”野蛮人冷冷地咕哝着,他的思绪仍然旋转着下坠在厄图充满烟雾的巨大地牢通道中。在说话时他持续地用手掸拂着自己的胳膊和大腿,拍掉那些想象中的蜈蚣。 莫里克耸耸肩。他低头望向那个仍在他脚边甲板上蠕动哭泣着的歹徒:“你会游泳吗?” 那家伙害怕地盯着矮小的盗贼,轻微而怀着希望地点了点头。 “那么去救你的朋友吧。”莫里克指示他。那人开始慢慢地向那边爬过去。 “我担心恐怕没等到他到那里他朋友就完蛋了。”莫里克转而对沃夫加说道。野蛮人看上去并没有在听他讲话。 “哦,去帮帮那个不幸的家伙吧。”莫里克叹了口气,抓住沃夫加的胳膊迫使他那茫然的眼神集中注意力,“为了我。我讨厌由一个经我们手的死亡来成为这个夜晚的开始。” 随着一声他特有的叹息,沃夫加伸出了他那强有力的手。那个还在爬行的歹徒突然发现自己从甲板上飞了起来,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臀部后面的裤子,另一只手则夹住了他的脖领子。沃夫加奔跑着跨了三大步,然后把那个家伙用力地投掷得又高又远。 飞行中的歹徒越过了他的同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拍水声落在了附近的海里。 沃夫加没有再去理他。在失去了对此事所有的兴趣之后,他转过身,以内心的力量召唤艾吉斯之牙回到他的手中,然后如暴风骤雨般地越过了莫里克身边,而后者则弓着身子防范着他那危险、强大的朋友。 当野蛮人走出码头时莫里克赶上了他。“他们还在水里扑腾呢。”盗贼谈论道,“胖的那个愚蠢地抓住他的朋友,把他们两人同时拉向水底。也许他们会一起淹死。” 沃夫加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莫里克知道,这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盗贼回头看了海港最后一眼,然后只是耸了耸肩。毕竟,那两个坏家伙只是自找的。 沃夫加,贝奥尼加之子,可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被玩弄的人。 因此,莫里克也终于把关于那两个家伙的念头远远抛开,转而开始真正地关注起他的这个同伴来。他这个令人惊讶的同伴,他的战斗技巧竟然是由一个卓尔精灵训练出来的,甚至包括所有的东西! 莫里克畏惧了,当然,尽管沃夫加由于太心烦意乱而没有注意到。盗贼想起了另一个卓尔,不久前一个对他而言意想不到的来访者,命令他严密监视沃夫加的一举一动并为他的这个工作提前进行了报酬支付(而且不是很巧妙地解释说如果莫里克在这个“被请求的”任务上失败了,这名黑暗精灵的主人是会不高兴的)。此后莫里克没有再在黑暗精灵们那里接到什么指示信息,他想得到救赎,但他也仍然尽己所能地坚持着协议,对沃夫加进行监视。 不,不全是那样的,至少对他自己而言盗贼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开始和沃夫加建立联系,有纯粹出于自己个人利益的原因,部分是对卓尔的恐惧,部分是对沃夫加的恐惧,而且他也希望能更多地了解这个如此明显地成为他在街道上的竞争对手的男人。而那些都已是刚开始时的事情了。他现在不再惧怕沃夫加,尽管有时他的确害怕这个深深不安、内心遭受着折磨的男人。莫里克几乎不再考虑那些已经数个星期没有出现过的卓尔精灵。令他惊讶的是,自己已经开始喜欢沃夫加了,喜欢有这个男人的陪伴,尽管有好几次乖戾控制了野蛮人的行为。 他几乎就要告诉沃夫加关于那时那些卓尔精灵拜访的事了,出于一些真诚的意愿想警告这个已经成为他朋友的男人。几乎……但是莫里克现实的一面,那种让他在像路斯坎的街道一样如此充满危险的环境中都能够生存下来的谨慎小心的实用主义提醒着他:这样做将会对谁都没好处。如果那些黑暗精灵是为沃夫加而来的,那么不论沃夫加是否愿意见到他们,野蛮人都将被打败。毕竟,这些是卓尔精灵,擅长使用魔法,是最好的剑手,那些精灵能够在没被邀请的情况下进入莫里克的卧室并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就算是沃夫加也是不得不睡觉的。如果是那些黑暗精灵,那在他们解决掉可怜的沃夫加之后,也会知道是莫里克曾经出卖了他们。 一股战栗沿着莫里克的背脊闪过,他强迫自己将这个不安的念头赶走,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他的大朋友身上。感到有些奇怪的,莫里克在这里看到了一种同种族血缘有关的精神,这个人本能够(确切地讲甚至已经)成为一个贵族、一个强大的战士、一个众人的领导者,但是出于某个原因,他从高贵的宝座上掉下来了。 这是莫里克以自己的方式所看到的,尽管事实上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有机会走上一条与现在所处位置不同的人生道路——如果他的母亲没有因生他而去世的话,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将他遗弃在街头的话…… 现在看着沃夫加,莫里克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那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人生,想到原本沃夫加所拥有的人生。环境把他们两人都诅咒了,莫里克是这样认为的,因此他对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没有报任何幻想。事实是他看待沃夫加如同是自己一个年轻的弟弟,这就是他和沃夫加保持如此亲近关系的原因,尽管和他扯上的都是些敏感问题(毕竟盯着沃夫加的是黑暗精灵!) 此外还有就是,自己和沃夫加之间的友谊为他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赢得了更多的尊重。对于莫里克而言,这一直是个很实际的原因。 白天就要结束了,夜晚才刚刚开始,这是属于莫里克和沃夫加的时间,也是路斯坎街道生活开始的时间。 序言 我的家乡魔索布莱城,那个恶魔和卓尔们都狂欢嬉戏予恐怖的死亡竞争之中的地方,要在那里生存就必须保持着警惕和谨慎。在魔索布莱城,一个卓尔一旦失去了警觉性就相当于已经被杀掉了,因此黑暗精灵是很少有时间沉浸在对他们而言没用的外来物或开怀畅饮中的,因为这样做会使他们的判断力变得迟钝。 很少,但是也有例外。在我曾待过的战士学校——格斗武塔所举行的毕业典礼上,毕业生们都会沉浸在一种由药草引起的意识模糊的狂欢之中,并和蜘蛛学院的那些女学生们一起进行肉欲的放纵,这一刻是纯粹的享乐,一个纯粹的愉快的派对,丝毫不考虑未来对他们而言的含义。 我拒绝了这种放纵,尽管在那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我相信(而且现在还相信)这些有与我的道德感背道而驰,正是这些使我失去了如此多我所珍视的东西。而现在回顾之时,我已经开始懂得另外一些关于我对那种放纵进行抵制的事实。抛去道德含义不谈,纯粹地,我对那些使人致幻的药草本身就警惕和排斥。当然早在我在典礼上查觉到那种陶醉感时便知道,我本能地抵制着它,只是我一直不明白这种抵制的真相、我的生活为什么不受这些影响的原因,直到最近。 这些药草以多种多样的方式影响着身体,当然,主要是通过麻痹反射神经来摧毁你的身体平衡性,但是更重要的是,它们以两种不同的方式袭击人的精神。第一种,它们模糊过去,抹去所有快乐和不快乐的记忆,第二种,它们消去了一切关于未来的想法。吸取者将深深沉醉于眼前的一切,不在关心未来,也毫不考虑过去。这是个陷阱,一种只满足于物质享受、放纵的、鲁莽而不顾一切的失败主义者的观点,一个极度兴奋者会由于其内心的引导而变得有勇无谋,甚至他的生存本能也会因此而被削弱。有多少年轻的战士让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冲向强大得多的敌人而只是为了去送死?有多少年轻的女人当她们发现自己怀了孩子的时候会想起她们那些情人,那些从没被看成是未来丈夫的人? 那是陷阱,是一种失败主义者的观点,是我所不能忍受的。我总是希望自己的生活在未来相对现在而言会更好,但是我只有去努力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从而随着辛劳的付出,对生活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这些我们为了得到真正的快乐而所需要的东西就会随之而来。如果我允许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软弱,足以毁灭所有我已经努力去达成和希望去达成的目标的软弱,我该如何正直地去面对自己的希望呢?如果在发生事情时,我被某些转变我思想、削弱我判断或改变我观念的东西所影响,那我该如何对那么多不可预计的危险做出反应呢? 此外,这样的东西所引领向的地方的危险性是不可低估的。当时,一旦我允许自己被格斗武塔毕业典礼上那种情绪所引领,一旦我允许自己去接受那些女祭祀所提供的肉欲享受,那么怎么可能还会有任何真诚、友爱的邂逅在我身上发生呢? 我这样的思考方式应该不错。肉欲是,或者说应该是与有理智、有情感的决心相结合的生理要求的顶点,一种自身肉体和精神上的给予,是与信任和尊重相联系的。像那种毕业典礼的方式是不会有这样形式的共享发生的;在那里只是一种肉体的给予,更甚的,是一种对他人的索取。那将没有更高层次的结合、没有精神上的体验,因此,也没有真正的快乐。 我不可能生活在一种像这样的没有希望的舒适之中,因为我相信这是一种由于对高级的生活标准缺乏希望的低级的生存水准所带来的低下而令人同情的舒适。 因此我抵制那些东西,除了对这种沉醉的投入进行最适度的利用,对于那些如此放纵的人当我不能公开地去审判他们时,我会可怜他们那空虚的灵魂。 是什么导致一个人堕落到这样的深度的呢?我相信是痛苦,以及痛苦到不能面对和触碰的记忆。的确,沉醉可以以未来为代价模糊过去的痛苦。但这不是个平等的交易。 正如内心深处所想的,我为沃夫加感到担心,我那正感到迷惑的朋友。在哪里他才能找到从他那被奴役的痛苦折磨的回忆中逃脱的方法呢?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一章 入港 “我真是非常讨厌这个地方。”罗毕拉,这个身穿长袍的法师对海灵号的船长杜德蒙说道,而海灵号这艘三桅纵帆船则正绕过一个长长的海岬(?)从而使得路斯坎的北面海港进入了视野。 杜德蒙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外表庄严的男人,如同一个领主般有规有矩且有着沉着冷静的风度,他只是对他的魔法师的宣布点了点头。船长很早就听过这话了,而且还是很多遍。他望着这城市的地平线并注意到了巫士塔——路斯坎著名的巫师行会那有与众不同特色的结构。杜德蒙知道,那就是罗毕拉对这个海港的轻蔑态度的源头,尽管在法师对巫士塔粗略的解释中只是很随便地使用了一些诸如“白痴”这样地评论,认为他们已经无能到无法分辨魔法大师与江湖骗子的地步。但杜德蒙还是怀疑罗毕拉是因为曾经某次被这个法师协会拒绝承认他的资格而这样讲的。 “为什么是路斯坎?”这艘船的法师抱怨着,“难道深水城不是一个更适合去的地方吗?整个剑湾都不会再找得到任何港口拥有能比深水城更好的修船厂了。” “路斯坎更近。”杜德蒙提醒他。 “多走两天的路程而已。”罗毕拉反驳道。 “如果在这两天里碰上一次暴风雨,那么先前被损坏的船体就可能会裂成两半,然后我们所有人都会变成鱼虾的食物。”船长说道,“这看起来像由于一个人的自尊心而引起的一次愚蠢赌博。” 罗毕拉开始想作出回答,但他听明白了船长最后一句话的含义,知道这样做只会使自己更尴尬。紧锁的眉头为他的脸添上了阴影。“如果不是我及时得放出一个完美的火球,那群海盗早就抓住我们了。”在他花了些时间冷静下来后法师轻声地咕哝着。 杜德蒙对此还是勉强作出了让步。事实上在最后那次海贼袭击中罗毕拉确实把他的工作做得完美无缺。几年前,海灵号——那艘比现在要更新、更大、更快、更强的海灵号——被深水城的领主们委托进行追捕海贼的任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艘船能如此成功地完成这个任务,因此当了望手发现有一对海盗船正行驶在剑湾北部海域、如此地靠近路斯坎,而且还是海灵号经常巡戈的地方时,杜德蒙对此几乎不能相信。毕竟单单凭这艘三桅纵帆船响当当的名字就已经使得这片海域平静了好几个月了。 这群海贼并不是来进行简单的商船抢劫的,他们是来复仇的,为了这次战斗他们都武装到了牙齿,每个人都装备了一把小弩,还有支由弓箭手组成的小队和两个法师。尽管如此,他们发现自己还是被技术高超的杜德蒙和他那些经验丰富的船员耍得团团转,此外,还一直暴露在强大的罗毕拉的魔法攻击下,仅在两船开始靠近时他就已经用咒文干掉了超过十个敌人。罗毕拉的一个冥想使得海灵号看上去就像已经完蛋了一样,她那折断了的桅杆横在甲板上,两舷的栏杆上都挂着成打的死尸。如同饥饿的狼群,那些海盗马上围了上来,越来越近,然后登上了甲板,左舷一批右舷一批,想来给这艘受伤的船来一个彻底的了解。 事实上,海灵号根本就没有损坏得如此严重,因为罗毕拉考虑到了可能会来自对方法师的令人讨厌的魔法攻击。至于那些海盗的小弩根本就没有对帆船令人骄傲的装甲造成丝毫影响。 一瞬间,杜德蒙强大的弓箭手们开始纷纷向靠近的敌船射箭,海灵号则在精确有效的控制下全速脱离了战斗,当她从瞠目结舌的海盗间冲过时她的船首都已从水面跳了起来。 罗毕拉马上往海盗船上扔了个沉默术,阻止那些法师施展任何防御性法术,然后“嗵”地放了三个火球——隆!隆!隆!——迅速而连续地,两艘船各中了一发,还有一发则在两船之间爆炸开来。然后就像往常做的一样,海灵号的炮手们用投石器和弩弓将一团团沥青连续地射向敌船,以加大火势造成更大的破坏。 在桅杆扯断、失去动力的情况下,两艘满是火焰的海盗船马上就沉没了。那场火非常大以至于杜德蒙和他的水手只能尽其所能地从冰冷的海水中捞起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 但是,海灵号并没有逃脱受伤的命运。她现在完全是尽全力在航行着。更为危险的是,在她的吃水线上方有一道明显的裂纹。杜德蒙不得不保证有几乎三分之一的船员忙于排水工作,这就是他为社么要驶向最近的港口——路斯坎的原因。 事实上,杜德蒙认为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之所以首选路斯坎而不是拥有更大港口的深水城,是因为他的资金都是来自南方城市,而且他还能够在城里任何一个领主家中吃上一顿晚餐,对于他那群比较随便的船员,路斯坎也是一个更受欢迎的地方,这里的人们不讲究身份、礼貌,在餐桌上也没有贵族们才有的那种自负。如同深水城一样,路斯坎也有它详尽细致的等级制度,但是路斯坎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却是要比深水城的好一些。 当他们靠近这座城市的时候每一个码头上都传来欢迎、问候的声音,海灵号在这里是非常著名和受人尊敬的。那些路斯坎的甚至来自剑湾北方区域的正直的渔民和商人很久以来就一直想对杜德蒙船长和他那艘快速帆船所从事的工作表示感谢了。 “我讲过了,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位船长说道。 “深水城有更好的食物、更好的女人、和更好的娱乐,”罗毕拉回答说。“但是没有更好的法师。”杜德蒙忍不住说道,“很显然巫士塔应该受到整个被遗忘大陆上魔法师们最大的尊敬。” 罗毕拉叹了口气,喃喃地咒骂着走开了。 杜德蒙没有转过身看着他离开,但是他没法不听到法师那双硬皮靴所发出的特有的重重的脚步声。 “只是去骑一会儿马。”那女人叽叽咕咕地说着,一边用一只手拨弄这她那脏兮兮的金发,做出一种板着脸的样子。“这样可以快速消除在桌边待一个晚上给我带来的神经过敏。” 高大的野蛮人用舌头舔着牙齿,因为他感觉嘴里就像塞满了纱布和脏衣服。晚上在弯短剑酒馆工作完之后,他回到了码头和莫里克一起又痛饮了一夜。就像往常一样,两人在那里一直待到黎明,然后沃夫加半走半爬回到弯短剑,他的家和被雇佣的地方,直直地躺倒床上。 但是这个女人,黛丽·柯蒂,这个酒馆的女招待,沃夫加过去几个月来的情人,过来找他了。曾经,他把她看作是个令人快乐的小东西,他威士忌蛋糕上的那层糖衣,甚至是个最关心他的朋友。是黛丽帮助沃夫加度过了他刚开始在路斯坎生活时那段困难的日子。她看到了他的需要,感情上和身体上的,她给了他,没有疑问,没有判断,没有要求任何的回报。但是随后这层关系开始改变了,变得不在那么微妙了。现在当他已经使得自己这种新生活变得舒服多了,已经可以通过这种生活完全躲开那些年厄图所带给他的痛苦回忆时,沃夫加开始看到黛丽·柯蒂不同以往的一面。 从感情上讲,她是个孩子,一个他需要的小女孩。沃夫加二十出头,比她大几岁。现在突然间,两人的关系中他已成为了成年人,而黛丽的需求也开始超出他力所能及的范围。 “哦,但是我已经来了十分钟了,我的沃夫加。”她一边说着,一边靠得更近,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沃夫加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但是坚定地把她的手拿开。“一个漫长的夜晚,”他回答到,“在开始为艾伦工作前我想得到更多的休息。” “但是我很想——” “更多的休息。”沃夫加重复了一遍,强调着每一个字。 黛丽起身离开了他的身边,她那撅着嘴诱人的表情突然间变得非常冷漠。“那么,那就是你要的吧,”她粗鲁地说道,“你认为你是唯一一个想分享我床的男人吗?” 沃夫加没有对这声咆哮做出回答。他能做出的唯一回答就是表示给她看,他对此的一切都毫不关心——他的滥饮、他的斗殴打架——这除了是他隐藏自己的一种方式外什么都不是。实际上,沃夫加确实是喜欢和尊重黛丽,把她当作一个朋友的——或者是打算这么做,如果他真诚地相信他会成为她的朋友。他没想过要伤害他。 黛丽站在沃夫加的房间里,开始不自信地担心着。突然,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眼神的转变,她把胳膊抱在胸前跑上走廊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呯”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沃夫加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当听到黛丽房间的门再次打开时他发出了伤心、无助的笑声,随后是一阵一直由走廊跑向酒馆大门的脚步声。然后,又是“呯”的一声,沃夫加知道,所有这些喧闹的声音实际上都是黛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弄出来的,她只是想让他听到并知道,她跑出去找另一个舒适的臂膀了。 野蛮人知道,她是个复杂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有着比他还要混乱的情绪。他想知道他俩之间怎么会走得这么远。他们间的关系在开始时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坦诚率真:互相都需求着对方的两个人。可是最近却变得更复杂了,那种需求已经变成要由感情来支撑。黛丽需要沃夫加来关心她、呵护她、告诉她她是多么的美丽,但是沃夫加知道他甚至连自己都不关心,所以总是躲在一边。黛丽需要沃夫加来爱她,然而野蛮人并没有爱可以给予。因为沃夫加那里只有痛苦和憎恨,只有关于恶魔厄图和位于深渊魔域的监狱的那所记忆,在那里他曾经被折磨拷打长达六年。 沃夫加叹息着揉搓眼睛赶走睡眠,然后摸到一个酒瓶,但却发现是空的。随着发出一声希望落空的吼叫,他一把把瓶子扔了出去,让它飞过房间在墙上撞得粉碎。就在一瞬间他想象着,那瓶子撞碎了黛丽·柯蒂的那张脸。这想象的景象让沃夫加感到震惊,但并没有使他觉得奇怪。他模模糊糊地想象着,黛丽原先把他带到是否是有所目的的;可能这个女人并不是天真无知的孩子,而是一个在密谋策划中的女猎手。当她第一次走向他,给他安慰时,难道她不是打算利用他的感情弱点作为自己的优势,从而将他拉进一个陷阱里吗?也许是为了让他娶她?拯救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在某天能够帮助她脱离这种她自己一手造成的作为一个酒馆女招待的悲惨处境? 沃夫加发现他的指关节已经由于如此用力地握紧自己的手而开始变得发白,他直直地伸开它们,做了几个稳定的深呼吸。随着又一声叹息,又一次地用舌头舔着牙齿,他展开他那巨大的几乎有七英尺的身体,站起身来。他发现在这几天,当他每天下午做这样的动作之时,肌肉和骨头几乎总会感觉到更多的酸痛。沃夫加审视着他那巨大的臂膀,尽管它们仍然比几乎所有活着的人的胳膊都厚实和有着更多的肌肉,但他还是毫无办法地注意到了那些肌肉的松弛,就如同他的皮肤也已经开始因为太松弛而从他魁梧高大的身体上挂了下来。 他现在的生活同早年在冰风谷时相比是多么的不同啊,那时他整天地和布鲁诺,他的矮人养父一起工作,一起打造物品、举起巨大的石头,或者和崔斯特,他的战友,一起外出猎杀巨人,整天地奔跑、战斗。那些时候要更紧张兴奋、承受更大的身体负担,但是那种负担只是身体上的,而不是情感上的。在那时,那个地方,他没有感到酸痛。 他心中的阴影,那最为疼痛的酸痛,是所有痛苦的源头。 他尽力尝试着回想那逝去的几年,回想着在布鲁诺、崔斯特身边工作、战斗,或者是那时他花一天的时间沿着凯恩巨锥——冰风谷唯一的山脉那寒风凛冽的陡坡奔跑,为了赶上凯蒂布莉尔…… 仅仅是关于这个女人想法的出现便使得他停止了回忆,又回到了寒冷、空虚和惆怅之中,而厄图和他那些恶魔奴才们的身影再次不可避免得闯进他的思绪。曾经有一个恶魔——可怕的女妖——完美地变化成凯蒂布莉尔的模样,厄图确信沃夫加的情感深陷于这个女子不能自拔,恶魔要让他以为她同他一样被带到这个地方来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要让沃夫加认为这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厄图将那个伪装成凯蒂布莉尔的女妖带到沃夫加惊恐的眼前,然后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最后变成自己一顿美味的血肉大餐。 伴随着他沉重的喘息,沃夫加抵抗着他对凯蒂布莉尔的思念,那个真正的凯蒂布莉尔。他曾经爱着她。可能他是他爱过的唯一女子,但是现在他相信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他了。尽管他可以回到冰风谷的十镇并且再次找到她,但他们俩之间的连接已经被厄图留下的可怕伤痕以及沃夫加自己对这些伤痕的反应所重重地切断了。 从窗外伸进来的长长的阴影在告诉他,白天就快要结束了,同时他作为艾伦·贾德佩客保镖的工作即将开始。事实上当他之前对黛丽宣布他需要更多的休息时他并没有在说谎,因此他虚脱般地躺回到床上,进入了深深的梦乡。 当沃夫加站在短弯刀酒馆拥挤的酒吧间时,浓浓的夜色已经完全覆盖了路斯坎。 “和我们所怀疑的一样,他又迟到了。”说话的一个身材削瘦、长着一双水泡眼的男子,他叫裘西·帕杜斯,酒馆的一个保安,同时也是艾伦·贾德佩客的一个好朋友,当他们看到沃夫加进来时他对老板说道,“他现在工作得越来越少,你这里的酒却快要被他喝干了。” 艾伦·贾德佩客是个待人亲切而又严厉的、总是讲究实际的人,他想给裘西他那招牌式的回答——让他闭上嘴,但是他无法反驳裘西的看法。艾伦痛心地看着沃夫加的堕落。在沃夫加于几个月前刚来到路斯坎时艾伦就已经把这个野蛮人当朋友看待了。最初时艾伦就对这个人表现出了兴趣,仅因为沃夫加那明显的身体力量——一个像沃夫加这样的强大战士对位于这个躁动不安城市中混乱的码头区的一个小酒馆的生意而言确实是一笔恩惠。在他同这个人进行了第一次真正的交流之后,艾伦就知道他对沃夫加的感觉要比对任何商业机会的把握还要深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而裘西总会提醒艾伦注意潜在的缺陷,提醒他供养这样的保镖迟早会像把饭扔给下水道的老鼠一样。 “你认为太阳刚刚下山吗?”当沃夫加打着哈欠走过来时裘西问他。 沃夫加停下来,慢慢地转过脸故意看了一眼这个矮小的人。 “夜晚已经过去一半了。”裘西说道,他的语调突然间从谴责转变成一般的交谈,“但是我一直在帮你看着这个地方,我想我也能做到拆开一对打架的家伙。” 沃夫加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这个小个子。“你连块玻璃都敲不碎。”他说道,之后以一个更深的哈欠结束。 裘西有一点惧怕地微微点着头,对这句侮辱的话只是报以带有自嘲性质的晒笑。 “关于你工作的时间我们有过协议的。”艾伦认真地说。 “并且我懂得你真正的需要,”沃夫加提醒他,“用你自己的话说,我真正的职责在夜晚更迟些的时候才会到来,因为冲突很少在较早的时候便开始。你确实把我职责开始的时间定在日落时,但你也解释过,在时间到更晚之前并不真正需要我。” “是够公平的,”艾伦点头回答着,同时从裘西那里则传来了一声叹息。艾伦很担忧地看到这个他信任的大个子已经取代了裘西作为他最亲近的经过严格训练的朋友。 “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艾伦继续说道,“你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而且也有了更多的敌人。而你每天晚上都逛到这么晚,你……我们的敌人已经在注意了。我恐怕很快某天晚上你在客人走光后摇摇晃晃走进来发现我们都已经被人谋杀了。” 沃夫加在脸上作出一个不相信的表情,开始边挥着手表示轻视边转身走开。 “沃夫加,”艾伦有力的声音叫住了他。 野蛮人皱着眉头转过身。 “昨晚有三个瓶子不见了。”艾伦平静地说道,在他的语调中可以注意到一种明显的关注。 “你承诺过我爱喝多少都可以。”沃夫加回答道。 “只是对你,”艾伦强调,“不是对你那个偷偷摸摸的小个子朋友。” 在进行这段对话时所有附近的人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因为没有几个路斯坎的酒馆老板会这样大胆地谈论危险的盗贼莫里克。 沃夫加低头凝视着艾伦,轻笑着摇着头。“好艾伦,”他开始说道,“你想告诉莫里克你不欢迎他喝你的酒吗?” 艾伦眯起了他的眼睛,而沃夫加则在着一瞬间转开了他的视线。 这时黛丽·柯蒂走了进来,她眼睛红红的还挂着泪水。沃夫加看着她,感到一阵内疚,但对此他是不会公开承认的。他转过身去做他的工作:走过去威胁一个开始以过大的声音叫喊的醉鬼。 “他在玩弄她,就像是他捡到的一个玩具。”裘西·帕杜斯对艾伦说道。 艾伦失落地叹了口气。他原本已经很喜欢沃夫加了,但是这个大个子的男人每天愈加无礼的行为开始了对这种喜欢的磨损。这两年黛丽对艾伦而言就像是他的女儿。如果沃夫加只是在玩弄她而没有尊重她的感情,他和艾伦之间肯定会来一次面对面的谈话的。 一瞬间艾伦把他的注意力从黛丽转到了沃夫加身上,只是因为他看到那个大块头将那个大嘴巴的醉鬼叉在喉咙上拎起来,提到门口,毫不客气地把他重重地扔到了外面地街道上。 “那人什么都没干,”裘西·帕杜斯抱怨着,“他要是继续在这样做,你就会连一个顾客都没有了。” 艾伦只是叹息着。 坐在酒馆相对的角落里有三个人也在晓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巨大的野蛮人的一举一动。“不会吧,”他们其中的一个有胡子的小个嘀咕着,“这世界可这小啊。” “我跟你讲是他么,”中间那个人回答到,“那些天你没有在海灵号上,我不会忘记这个人的,不会忘记沃夫加。那时和他一起一路上从深水城航行到曼农,然后在往回走,我们一路上一直在和海盗们作战。”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和海盗打过很长交道的老手。”他们中的第三个人,维兰·麦森说道。 “那都是真的!”第二个人说道,“尽管他没有他的搭档那么棒。你们都知道的那个人。一个黑皮肤、小个子、看上去挺英俊的那个,但是事实上他比受伤的鱼人还要凶猛,而且当他使用他那把刀——或者是两把的时候,我从没看到过比那更快的东西了。” “崔斯特·杜垩登?”那个矮个子问道,“那个大块头和那卓尔精灵一起旅行?” “是啊,”第二个人说道,他现在已经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裂着嘴微笑着,回忆着和沃夫加、崔斯特,以及卓尔那只黑豹伙伴一起进行的激动人心的航行,他现在已经全然成了谈话的中心。 “那凯蒂布莉尔呢?”维兰·麦森问道,他同杜德蒙的所有船员一样,在两年前凯蒂同崔斯特一起成为海灵号船员时起便已深深地被这个漂亮、能干的女子所倾倒。崔斯特、凯蒂布莉尔和关海法一起随船航行了几个月,和那三人一起时把海贼的船打沉是件多么容易的事啊! “凯蒂布莉尔是在南边的博得之门加入我们的,”那个讲述者解释道,“她和一个矮人在一起,布鲁诺,秘银厅之王,他们驾驶着一辆满是火焰的马车。我告诉你们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东西,那个野蛮的矮人把车不偏不倚地停在了一艘正在和我们战斗的海盗船上。他把那艘受诅咒的船整艘地弄沉了,而且当我们把他从水里捞起来时他仍然唾沫飞溅地嚷着要去战斗!” “呸,你肯定在说谎。”那个矮个子船员开始了相反的言论。 “不,我听过这故事,”维兰·麦森插了进来,“是从船长自己那里听来的,也从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尔那儿听到过。” 那个矮个子安静了。他们开始坐下在那里继续研究沃夫加的一举一动。 “你肯定是他?”第一个人问道,“是那个同伴沃夫加?” 就在他问这个问题的同时,沃夫加正好从背上取下艾吉斯之牙,将它倚在一面墙上。 “哦,这下是亲眼所见,那是他,”第二个人回答道,“我决不会忘记他或者是他那把锤子的。我告诉你他能用它劈开一条桅杆,也能在很远的距离外用它砸中一个海盗的眼睛,随便你说左眼还是右眼。” 此时在房间对面可以看到,沃夫加正和一个顾客产生了一次小小的争吵。野蛮人伸出一只强有力的手轻松地叉住那家伙的喉咙,的确是非常地轻松,把他从座位上一下拎到了空中。然后沃夫加平静地笔直穿过酒馆来到大门前,把这个喝醉了的家伙扔到了大街上。 “真是我见过的最强壮的人。”那第二个海员说道,而他的两个同伴对此也没什么不同的意见。他们喝光自己的酒,在离开短弯刀酒馆之前又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急急地跑回去通知他们的船长,他们刚才看见谁了。 船长杜德蒙用手指摩擦着他那修剪整洁的胡须,沉思着,想尽办法理解维兰·麦森刚刚带给他的消息。他非常努力地思考,因为这个消息带给他很大的困扰。在早些时候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尔与他一起航行在剑湾沿岸追击海盗的那令人愉快的几年中,他们已经告诉过他一个关于沃夫加已经死亡的故事。这个故事给杜德蒙造成了深刻的影响,几年前前往曼农的旅行就已使得他把那个野蛮人当朋友般看待了。 沃夫加已经死了,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尔是这样讲的,杜德蒙也是这样相信的。但现在杜德蒙一个信任的船员却告诉他那个野蛮人确确实实还活着,正在短弯刀工作得好好的,就在这个杜德蒙经常光顾的酒馆中。 这些回忆将杜德蒙带回到了他在深水城的美人鱼之臂酒馆同野蛮人及崔斯特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野蛮人正在避免着同一个叫邦戈的声名狼藉的混混发生冲突。那个野蛮人和他的伙伴随后完成的是多么伟大的一些事啊,之前是从卡琳港声名狼藉的巴夏手中营救他们的半身人朋友,之后又是帮助战锤族重新振兴秘银厅。相对这些而言,沃夫加正在路斯坎一个邋遢的酒馆当保镖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荒谬。 特别是在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尔那里得到了沃夫加已经死了的消息之后。 杜德蒙回忆起他同这两个人的最后一次航行,那时海灵号的目的地是一个远在海外的小岛。在那里一个盲眼预言家告诉崔斯特一个关于他以为已经失去了的朋友的谜题。杜德蒙最后一次看到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尔离开时是在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内陆湖里,海灵号是在不经意间被传送到那里去的。 那么沃夫加可能还活着?杜德蒙船长觉得自己广博的知识使他不得不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可能性。 看起来船长仍然认为他的船员们是看错了。他们对北地野蛮人几乎没什么经验,那些野蛮人几乎个个都身材高大力量强壮且长着一头金发。短弯刀酒馆是雇佣了一个野蛮人战士当保镖,但那不是沃夫加。 他没有再多考虑这件事,因为在这个城市一些位于更高社会阶层人的家中和组织里还有很多工作和约会需要他参与。但是三天后在路斯坎一个贵族家的家庭晚宴上,发生了一次有关这个城市一个最臭名昭著恶棍死亡的谈话。 “没有碎木者(那个恶棍的外号——译者)的日子真是好多了,”一个客人强调道,“我们这城市里的麻烦一下子少了很多啊。” “只是一个恶棍而已么,”另一个回答道,“而且他也没那么厉害。” “呸,他能迎面拦住一匹奔马,”第一个人坚持说道,“我看到他这么做的!” “但是他同艾伦·贾德佩客那里那个新来的男孩还是不能比,”另一个人插了进来,“那时他相同那男孩打架,结果我们的碎木者同一大堆门的碎片一起从短弯刀酒馆飞了出来。” 杜德蒙的耳朵竖了起来。 “是啊,那个家伙,”第一个人表示同意,“比我听说过的故事里的任何人都要强壮,还有那把战锤!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武器。” 对那把锤子的提及几乎使得杜德蒙噎住,因为他对艾吉斯之牙的威力记得很清楚。“他叫什么名字?”船长问道。 “谁的名字?” “艾伦·贾德佩客那新来的男孩。” 那两个客人彼此看看对方,耸耸肩,“沃夫——什么的,我认为。”第一个人说。 两个钟头后当他离开那个贵族的家时,杜德蒙船长发现自己并不想回到海灵号上,而是开始沿着声名狼藉的半月街走了下去,这个路斯坎最混乱的区域,短弯刀酒馆的所在地。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酒馆,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第一张空着的桌子上。杜德蒙在没坐下之前就发现了那个大个子。毫无疑问,那是沃夫加,贝奥尼加之子。船长不是很了解沃夫加,而且已经有几年没见过他了,但这些都不构成问题。那显而易见的身材尺寸,那充满力量的味道,以及那醒目的蓝眼睛,这些都是那个人留在他记忆中的印象。噢,他现在憔悴多了,胡子乱蓬蓬的,衣服也脏兮兮的,但他是沃夫加。 那大块头的人在一瞬间迎上了杜德蒙的目光,但在野蛮人转过身时他的眼睛中并没有露出认出船长的神色。当杜德蒙看到那把精美的战锤时他变得更关注了,艾吉斯之牙,被皮带束在沃夫加那宽阔的背上。 “你是要喝点什么还是想找点架打?” 杜德蒙转过脸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他的桌旁,手里端着盘子。 “对不起?” “想找点架打?”船长迟钝地重复着,不是很明白。 “你盯着他看的那种方式,”那年轻姑娘示意着沃夫加回答道,“有很多人是来这里打架的。也有很多人因此是被抬走的。但是如果你是来想和他打架,那倒挺不错,如果你在大街上把他给干掉了那也挺不错的。” “我不是来打架的。”杜德蒙确定地告诉她,“不过,你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那姑娘摇着头从鼻子中发出轻蔑的声音,以某种杜德蒙不明白原因的沮丧的语气说道:“沃夫加,”她回答,“他如果没来这里那么对我们来说倒还好些。”之后没有再多问一句如他是否想喝一杯之类的话,她便走开了。 杜德蒙并没有再留意她,而是继续盯着那个大个子的男人。沃夫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他没死?而崔斯特在哪里,还有凯蒂布莉尔? 他耐心地坐在那儿,观察着这个地方的一切而时间慢慢地流逝,直到黎明即将到来时,所有的顾客都开始往外走,只剩下他和吧台旁一个小个子的家伙。 “该走了。”酒馆老板对他说道。还没等杜德蒙对此有所反应或从他的椅子上起来,那个人的保镖就开始向桌子走来。 随着自己巨大的身形逼近桌子,沃夫加低头盯着坐在那里的船长。“你可以走出去,或者飞出去,”他粗暴地解释着,“你可以选择。” “相对于你在博得之门南边同海盗战斗而言,你已经旅行得太远了,”船长回答道,“尽管我对你旅行的方向还抱有疑问。” 沃夫加歪着他的头从更近的地方打量着这个人。一种认出来了的神色在他满是胡子的脸上一闪而过,只是一闪而过。 “你忘了我们曾经在南边的航行了吗?”杜德蒙提醒他,“同海盗皮诺挈的战斗,还有燃烧的马车?” 沃夫加的眼睛睁大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知道这些事?”杜德蒙感觉不可思议地大声回答,“为什么,沃夫加,你曾在我的船上到曼农一个来回。你的朋友,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尔不久前也再次同我一同航行,尽管他们很肯定地认为你已经死了!” 这个大个子往后退着就像脸上被击了一掌。一种混合了各种情感的神色闪过他那清澈的蓝眼睛,从思乡到厌恶的所有情感。他花了些时间从震动中恢复过来。 “你错了,好心的先生,”他最后的回答使杜德蒙感到惊奇,“关于我的名字和我的过去。你是时候该离开了。” “但是沃夫加,”杜德蒙开始坚持自己的主张。然而当他从惊讶中跳出来时却发现有另外一个男人,长得又小又黑,给人一种邪恶的感觉,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但是自己却没听到一点靠近时的脚步声。沃夫加看向这个小个子的人,之后示意了一下艾伦。那个酒馆老板在经过了片刻的犹豫后把手伸到吧台后面取出一瓶酒,冲着莫里克能够清楚看到的方向摇了摇。 “走还是飞?”沃夫加再次问杜德蒙。他那完全空洞洞的,没有冰冷的感觉,听起来只有纯粹的无关紧要的语调深深震撼了杜德蒙,这告诉了他如果他不马上走,那么这个人会忠实地旅行他的诺言,毫不犹豫地将他扔出酒馆。 “海灵号在港口至少还会停一个礼拜,”杜德蒙解释着,起身向大门走去,“不论是作为一个客人还是加入成为船员,你在那儿都是受欢迎的,因为我从没忘记过你。”他坚定地讲完话,在他迅速地走出酒馆时他承诺的声音仍然回响在身后。 “那是谁?”在杜德蒙已经消失于路斯坎黑暗的夜色中后莫里克问沃夫加。 “一个傻瓜,”这就是这个大个子全部的回答。他走到吧台那里干脆地给他自己拉出另一瓶酒。无礼地转动着他的视线凝视着艾伦和黛丽的同时,野蛮人跟着莫里克走了出去。 杜德蒙船长沿着长长的路向码头走去。路斯坎夜生活的光与影嘈杂地溅泼着他,从酒馆大开窗户中传出的肮脏的说话声、狗吠声、黑暗角落中秘密的低语声——但是杜德蒙对这些全然不闻,因为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那么沃夫加的确还活着,而且这个英雄般的人甚至活在比船长所能想象到的的还要糟糕的景况下。他是完全真心诚意地邀请野蛮人加入海灵号的,但从野蛮人的行为可以知道沃夫加绝对没有接受他的建议。 杜德蒙该怎么办? 他想要帮助沃夫加,但是杜德蒙从以往通过经历种种麻烦而得出的丰富经验中懂得,你没法去帮一个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获得帮助的人。 “如果你要计划去参加一个晚宴,那么希望你能好心地通知我们你的行踪。”当船长靠近他的船时,传来了一声带着责备的问候。他抬头看见了罗毕拉和维兰·麦森正在船舷边上向下看着他。 “你不应该独自外出。”维兰·麦森责备道,但是杜德蒙只是挥挥手阻止了他继续发表意见。 罗毕拉皱着眉头表示他的担心。“我们最近这几年结下了多少仇敌?”法师非常严肃地问道,“有多少人付出大袋的金子只是为了买个得到你脑袋的机会?” “这就是我雇了个法师来监视自己的原因。”杜德蒙踏上船板,冷冷地回答着。 罗毕拉对这句话的荒谬性嗤之以鼻。“如果我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我该怎么监视你呢?” 杜德蒙停下脚步,当他凝视着他的法师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使得脸都皱了起来:“如果你连用魔法确定我的位置都办不到,那么我还有什么希望确信你能找到那些想要我命的人呢?” “但是那是真的,船长,”就在罗毕拉的脸色因激动而猛地暗了下来时维兰·麦森插了进来,“有许多人会很高兴同没有防备的你在这些街上遭遇的。” “那么我外出时应该一个也不留地用瓶子装上我所有的船员?”杜德蒙问道,“只是因为害怕来自那些海盗的朋友们的报复?” “海灵号上还是要留几个的。”维兰·麦森辩解道。 “就算留得再少只要被海盗知道了也绝对会被当成目标的!”罗毕拉滔滔不绝地讲道,“我们的敌人不会去袭击一个次要的容易替换的海员的,因为那样做只会招致杜德蒙和深水城领主们的怒气,但是某个能干掉海灵号船长的机会却可能有价值得多。”法师深深地吸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船长说道,“你不应该独自外出。”他以坚定的语气结束了自己的话。 “我只是不得不去确认一下关于一个老朋友的消息。”杜德蒙解释道。 “那个叫沃夫加的?”有所理解的法师问道。 “我是这么认为的。”杜德蒙酸溜溜地回答着,他继续走上船踏板,经过这两个人回到他自己的岗位,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个地方小而肮脏,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那里聚集隐藏了路斯坎最坏最恶劣的一群不幸者。他们大部分都是海员,都是由于犯下了极其恶劣的大罪而被领主们或那些愤怒的家族所通缉着。任何一个来自有船入港的码头的大声延街而下的脚步声都使得他们害怕,以为那是来逮捕或者干掉自己的。因此他们像这样躲藏着,那些简陋的寓所就方便地搭在码头的附近。 莫里克作为一个盗贼对这些地方是了如指掌,因为当他还是个年轻的孩子时就在这些街道上为这里最为危险的组织充当着监视者从而开始了他现在的生涯。一般来说他是决不愿在回到这些隐蔽所的。在那些更文明一点的组织里,他被极度地尊敬、被重视、被惧怕,这种感觉大概是莫里克最喜欢地。但是在这儿,他只不过是一个恶棍,一个处在暗杀者巢穴中的小贼。 尽管如此,这个晚上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走进一个隐蔽所,原因就在于著名的海灵号船长居然屈尊出现同他的新朋友沃夫加进行了一番对话。 “多高?”克里普·沙基问道,他是莫里克面前坐在桌子后面的两个恶棍中的一个。克里普是一个独眼的老练水手,头发灰白,泛红的脸颊上长着参差不齐、脏兮兮的胡子。“吝啬的克里普”,他的主顾经常这样称呼他,因为他使用他那把生锈的匕首时速度很快但掏钱包时却很慢。克里普总是把钱拽得很紧,甚至都不愿为自己失去的那只眼睛买一个好些的眼罩。现在位于克里普用来包头的花色丝质大手帕最低那一角下方的那个黑洞洞的空洞正锐利地盯着莫里克。 “比我高一个半头,”莫里克回答道,“也许是两个。” 克里普扫了一眼他的海盗伙伴,确切地说是一个充满异国风味的人。这个人一头浓密的黑发,梳了一个顶髻,而他的脸上、脖子上、事实上可以看到全身每一块裸露的皮肤都有着纹身,因为他只围了一条虎皮,更接近一个全裸的人。之后就在克里普的视线转到别处时,莫里克的背脊传来一股战栗的感觉,因为尽管他不知道克里普这个伙伴到底属于什么种族,但是他以前便听说过这个“人”,提阿尼尼。这个海盗只有一半是人类,另一半则是曲兰人,一种罕见而且凶残的战斗种族。 “海灵号就在港口。”克里普对莫里克说道。盗贼点点头,因为他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那艘三桅纵帆船。 “他下巴上蓄着短须。”莫里克补充道,他想尽其所能地给出一个完整的描述。 “他坐得直吗?”那个纹身的海盗问。 莫里克不明白地看着提阿尼尼。 “他是不是直直地坐在他的椅子上?”克里普将他的意思进一步阐明,同时身体摆了一个正确的模仿姿势。“看起来就像他把一块木板从屁股一直塞到喉咙?” 莫里克微笑着点点头:“坐得又挺又直。” 再次地,两个海贼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听起来像是杜德蒙,”克里普作出决定,“那只狗。我已经花了一大笔金子只为了让我的刀子割进这家伙的喉咙。他已经把我不少朋友送到海底去了,而且还使我们破费了相当多的钱。” 有纹身的海盗一边表示着同意一边把一个胀鼓鼓的钱袋放到桌子上。莫里克马上发现房间里所有的交谈都在突然间停止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和他那两个得意的共事者。 “呀,莫里克,但愿你会喜欢这些目光。”克里普示意着那个钱袋说道,“好的,这些是属于你的,而我正在想如果是十倍于这个数目的钱的话,”克里普突然跳了起来,使得他的椅子在地板上猛地向后滑了出去,“你们说呢,伙计们?”他叫喊着,“谁愿意用海灵号杜德蒙的脑袋来换一个或者是十个金币?” 一片巨大的欢呼声响彻在这个老鼠窝一样的地方,其中有许多人都在诅咒杜德蒙和他那些捕杀海盗的船员。 莫里克几乎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已全在这一袋金子上了。杜德蒙来看过沃夫加。这里每一个人,毫无疑问甚至有百倍于这个数目的人将会投入到以多得到几个金币为目标的行动中去。杜德蒙了解沃夫加而且信任他。一千个金币。那一万个呢?莫里克和沃夫加能够很容易地接近杜德蒙。莫里克那作为盗贼的、贪婪的念头搅动着所有的可能性。 第二章 诱惑 她在小巷中轻快地蹦跳着前进,就像一个小女孩,而实际上明显地,是个年轻的姑娘。光亮的黑发围着她的肩跳跃着,她那绿眼睛闪着光,同时美丽的脸上盛开着愉快的微笑。 她正为了去同他说话,同贾卡·斯库利,他那充满了热情的蓝眼睛,他那卷卷的褐发,其中的一簇还悬挂在鼻梁上。只是为了同他说说话便使得她在本可以好好走的路上蹦蹦跳跳,使得她忘记了地上坑洞中的泥巴蔓延上她的旧鞋子,或者是今晚她会发现的父母桌上盛在她木碗中的那索然无味的食物。那都无所谓,无所谓臭虫、无所谓脏水,什么都无所谓。她就要同贾卡说话了,这种独处令她感觉温暖、紧张、害怕,感觉好像一直活在那一刻。 就像老话说得那样,生活中总有事与愿违的时候,就在她激动地想念着贾卡时遭遇到的另一双眼睛顿时了结了她的快乐。 领主弗林戈·奥克发现在他过了二十四岁之后每当看到许多各色各异的姑娘时自己的心总会开始乱跳,那些姑娘大都是那些正在路斯坎西北方寻找另一个安全避风港的商人们的女儿。而这个作为避风港的村庄正靠近航行最为繁忙的通往世界之脊的通道,因此他们才能够在驶往冰风谷十镇那充满危险的旅途中得到再补给和休息。 就在弗林戈·奥克拉起他那装饰精美马车的车窗时,他发现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难以稳定自己的呼吸,事实上他几乎一直在喘气。 “弗里,风里都是从那些松树上散发出来的黄色粉尘,”那是来自普里西拉,弗林戈的老姐姐的声音。只有她称呼弗林戈·奥克尼为弗里,而对此他一直很愤怒。“这些粉尘正飘进马车里来!那东西浓得让我们打喷嚏。你知道那有多糟糕——” 那姑娘停了下来,更仔细地打量起她的兄弟,特别是他那种呆呆的样子。“弗里?”她问道,同时在椅子上滑动着靠近他,抓住他的胳膊肘摇了摇,“弗里?” “她是谁?”奥克尼的领主问道,他甚至没有听到他姐姐说的话。“那个天使般的造物是谁,那美貌女神的下凡、那男人期望中最纯洁的形象、那诱惑的化身?” 普里西拉一把把她兄弟推到旁边,使劲将头探出马车窗外。“什么,一个乡下女孩儿?”她怀疑地问道,语气中透出一种明显的轻蔑。 “我必须知道,”弗林戈领主与其在说不如说他是在唱。他脸的侧面与马车窗边缘沉浸在了一起,而那目不转睛的凝视就锁定在那蹦跳着的年轻姑娘身上。当马车加速拐上一条弯曲的道路时她跳离了他的视线。 “弗里!”普里西拉责备着。她的动作就像是要用手去拍醒她的兄弟,但是在短短瞬间留意到的什么迫使她停了下来。 这位奥克尼的领主充满爱恋的表情摇身一变,毫无生气地、甚至是充满危险地盯着他的姐姐看了足够长时间,“我必须知道她是谁。”他坚持道。 普里西拉·奥克坐回了她的座位没再多说什么,尽管她确实是被她兄弟那种毫无征兆的感情表露所吓到了。平时弗林戈一直是一个温柔、安静、容易被他那大他十五岁泼妇般的姐姐所控制利用的人。现在普里西拉就要过她的第四十个生日了,但她还没有结婚。事实上,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要远远大过她对男人的兴趣。他们的母亲在生下弗林戈后就死了,五年后他们的父亲也步其母亲后尘,只留下普里西拉同她父亲的顾问泰米格斯特一起管理着封地,直到弗林戈到达法律规定的继承年龄。普里西拉对这样的安排一直很满意,因为直到弗林戈成年、甚至现在,几乎已过了十年,她的声音在奥克尼家族中仍然处在稳固的统治地位。她决不愿把任何其他人带进这个家族,同时认为弗里也应该和她一样。 普里西拉满脸怒容地向那年轻女孩的方向瞥了最后一眼,尽管她已经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了。他们的马车慢悠悠地走过一条石头拱桥,这座桥所指向的就是那座落着奥克尼城堡的小岛所面向的受保护的海湾。 如同默默无闻的奥克尼家族一样,这个有着两百人的村庄几乎不显示在存名堡中有十二个房间,一个属于泰米格斯特,当然,还有五个房间分别住着在这里服务的半打佣人和十个士兵。出于奥克尼地方总是刮着很强劲的风的原因,城堡的地基由一对又矮又粗、仅仅高出主建筑物十五英尺的塔固定着。这里一个很常见的笑话是这样的:如果风一旦停下来,那么所有的村民就都会向前摔倒,因为他们已经习惯倾斜着走路了。 “我应该更经常地出去走动的。”弗林戈领主坚持道,他和他姐姐穿过大厅走进起居室,而那个老管家泰米格斯特正坐在那儿画着他那似乎永远画不完的海景画中的一副。 “你的意思是适当地去去村子里?”普里西拉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挖苦,“还是去那些偏远的泥煤场?随便哪一个好了,都是那么肮脏,满地泥巴和石头。” “就是在那些泥巴里,一颗宝石能够发出比所有一切都要耀眼的光芒。”坠入爱河的领主坚持着,附带上一声深深的叹息。 听到这段奇怪交谈的管家扬了扬一边的眉毛,从他的画作中抬起头。泰米格斯特年轻时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深水城,三十年前来到奥克尼时则已是作为一个中年男子了。相对于封闭隔阂的奥克尼民众(包括了他们的统治家族)而言,泰米格斯特是见过大世面的,因此他轻轻松松便使自己赢得了当地封建领主,崔斯坦·奥克的垂青,一举便跃升到了首席顾问的位置,随后又是管家。现在的泰米格斯特老于世故,他立刻便听出了弗林戈这声叹息的动机所在,也搞懂了它内在的含义。 “她只是个女孩,”普里西拉抱怨着,“一个孩子,而且还是那种脏孩子。”她看向泰米格斯特寻求支持,因为她看到老管家正在把注意力转向他们的谈话。“我恐怕弗林戈是深陷进去了,”她解释道,“和一个农民。奥克尼的领主希望得到一个肮脏的、发臭的乡下女孩儿。” “确实如此。”泰米格斯特回答道,同时装出及其惊骇的样子。据他估计,甚至任何不是来自奥克尼的人都能估计,所谓的“奥克尼领主”自己顶多也不过是个乡下农民。历史如下记载:这个城堡于六百年以前由道格涅斯特家族所建,这个家族在此进行了初期两个世纪的统治。之后通过联姻,统治权便到了奥克家族的手上。 但是事实上他们在统治什么呢?奥克尼地处世界之脊最西端边缘的南面,是位于贸易路线中很边缘的位置。大部分来往与十镇与路斯坎之间的商队都避开了这个地方,有一些则采取了更直接的路线,穿越东边数英里外的山脉。甚至就算是那些没有胆量穿越奥克尼东面那片野蛮荒芜令人防不胜防的区域的人,也往往取道于另一条路线,经过有海港的海德尔之石镇,那里的人口是奥克尼的六倍,而且从那里可以找到更多的补给和能工巧匠。 即便是一个沿海村庄,奥克尼对于那些贸易船来说还是太靠北了。偶尔会有一艘船——通常是那些从火剪镇到大陆南方城市的渔船,被大风吹进奥克尼附近的小海港从而需要修理。那些渔民中有一些人在这块封地上待过,但是自从人们发现封地领主道格涅斯特以及他的那群手下有多么无赖后——他们最初流亡到这里的起因是深水城中等阶级统治家族中一次小规模权力游戏的失败——这里的人口数就一直没有变化过。现在的人口接近两百,已经是历史上最多的了(绝大部分是来自于从海德尔之石镇流入这里的侏儒),而一般时候连这个数目的一半都没有。大部分村民之间都有着亲戚关系,而且通常还十分错综复杂,当然奥克家族除外,因为他们选择的新娘或者新郎往往都来自外来血统。 “难道你就不能从路斯坎那些拥有优秀血统的家族中找一个适合你的妻子吗?”普里西拉问,“或者是那些善于经营、拥有财富的商人那里,毕竟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一大笔嫁妆。” “妻子吗?”泰米格斯特吃吃地笑道,“我们是不是有点考虑得太早了呢?” “一点都不,”弗林戈领平静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我爱她。我知道我爱她。” “愚蠢!”普里西拉开始哀嚎,但泰米格斯特轻拍着她的肩使她平静下来,他一直在吃吃地笑着。 “你当然可以,我的领主,”管家说道,“但是恐怕我要说,一个贵族的婚姻是很难同爱情联系上的,它总是关系着地位、联盟和财富。”泰米格斯特温和地解释着。 弗林戈的眼睛睁大了:“我爱她!”年轻的领主强调。 “那么就把她当作一个情妇,”泰米格斯特适度地暗示道,“一个玩具。肯定地说至少这其中的一种是像您这种拥有崇高地位的人应该得到的。” 弗林戈觉得自己的喉咙很难再发出什么说话的声音,他在石板地上拖着脚跟走进自己的房间,随后从那里传出了暴风骤雨般的怒吼。 “你吻他了吗?”托瑞一边对自己这个想法哈哈傻笑着一边问。她是甘德蕾两姐妹中小些的那个,只有十一岁,对于男女之间那种微妙的事只是刚刚开始有点认识,现在正由大她六岁的姐姐玛萝达给她进行这方面的加速教育,姐姐正迷恋着贾卡·斯库利,正在为他那英俊的容貌、长长的睫毛和那忧郁的蓝眼睛所陶醉。 “没有,我当然不会了,”玛萝达回答着,把她那长长的黑发从拥有橄榄色肤色的脸上甩到身后,就是这张美丽的脸,就是这张脸在不知不觉间俘获了奥克尼领主的心。 “但你想要那样,”托瑞逗弄着她,爆发出一阵大笑,而玛萝达也加入了进去,那在她可以接受的承认范围之内。 “噢,但我确实没有吻他。”姐姐说道。 “而且你还想去触摸他,”她的妹妹继续调侃着,“哦,抱着他、吻着他!亲爱的,贾卡甜心。”托瑞以重重的接吻声作为自己话的结尾,同时胳膊抱在胸前,双手抓住自己的双肩原地转着圈,使自己看上去就像被什么人抱着一样。 “给我停下!”玛萝达说道,开玩笑地去拍慢慢的背。 “但你甚至都没有去吻他,”托瑞抱怨道,“如果你想要做的话,为什么不去做呢?难道他不想这样做吗?” “让他对此更加期望。”姐姐解释道,“让他能一直想着我。让他能够梦见我。” “但是如果你想要吻他——” “我想要的比那还要多,”玛萝达解释说,“而且如果我让他等,那么到时候我就能让他来求我,一旦我使得他来求我了,那么我就能从他那儿得到我所想要的,甚至更多。” “更多什么?”托瑞问,明显她感到困惑。 “成为他的妻子。”玛萝达毫无保留地声明。 托瑞差点晕倒。她夺过她那麦杆枕头便往姐姐那儿劈头盖脸打去,“哦,你决不能的!”她哭叫着,声音有点过大了。 卧室的窗帘被拉开了,她们的父亲德尼·道格涅斯特探头进来,德尼是一个面色红润的男人,在泥煤场的工作使得他肌肉发达,而皮肤则被太阳和泥土弄成了棕褐色。 “你们早就该睡了。”德尼责备道。 两个女孩一齐溜进粗糙、塞满麦杆的被套下,把被子一直顶到下巴,不停地哈哈傻笑着。 “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听到那种愚蠢的笑声!”德尼大叫着,就像一头正在被猎杀的野兽重重地落在她们中间,随后的一阵摔跤扭打最终变成了在两个女儿和她们充满爱心的父亲之间分享的拥抱。 “现在,睡觉吧,你们两个。”过了一会儿德尼轻声说道。“你们妈妈有点不舒服,你们的笑声会把她吵醒的。”他吻完她们两个后离开了房间。两个女孩对她们的父亲充满了尊敬,同时也关心着她们那感觉到身体确实比往常更不舒服的母亲,因此她们停止了私下的对话。 玛萝达的承诺令托瑞感到奇怪且紧张。虽然她并不确定她姐姐是否会结婚从而从这里搬出去,但是她也因为期望自己能成长成一个和她姐姐一样的女人而觉得非常激动。 躺在妹妹身边,玛萝达的心思同自己预料的一样。她很早前就和男孩接过吻,事实上和好多男孩都有过,但那总是出于好奇心的原因或者只是为了来自她好友们的挑战。而这回是她第一次真正想吻某个人。她是多么想吻贾卡·斯库利啊!吻着他,手指抚摸着他那卷曲的褐发,之后轻柔地落在他那柔软、无须的脸颊上,而他的双手则爱抚着她那浓浓的头发、她的脸…… 玛萝达坠入了甜美的梦乡。 在一个没有那么多门从而不存在穿堂风的房间里,弗林戈领主躺在舒服的床上,惬意地靠在他那柔软的羽毛枕头上。他心猿意马地展开了他的梦想,把那个女孩从村子里弄来,在那里他能够伸展开自己的地位和力量,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干任何事而不用受他那姐姐或者老泰米格斯特的干涉。 可能他天马行空地想得太多了,弗林戈发现自己在他那张巨大、柔软的床上并不能得到休息,很快他的双腿就把填满羽毛的被子旋转扭曲地绞成了麻花。幸运的是他抓住了一个枕头,因为这是当他滚过床的边缘时唯一能防止他摔到坚硬地板上的东西。 弗林戈最后终于使自己从床上的混乱状态中解脱出来,随后他抓着头在房间中踱着步,感觉自己的神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兴奋。看看这个迷人的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一杯温热的山羊奶。”他大声咕哝着,认为那应该能使他冷静下来并带给他一个好觉。弗林戈从他的房间中闪出来,开始沿着狭窄的楼梯往下走。走到一半时他听到了从下边传上来的说话声。 他停下来,认出了其中普里西拉说话时的鼻音,随后是一阵从他那姐姐和喘息着的老泰米格斯特嘴中爆发出的笑声。有东西使弗林戈感到不舒服,某种第六感在告诉他,自己正是那个笑话的主题。他悄悄蹑手蹑脚地下来,走过底楼天花板的边缘后便迅速地低头贴近石头栏杆的阴影。 在那里,普里西拉正坐在长沙发椅上织着针线,而老泰米格斯特则坐在她对面的一把直背椅上,手里握着一杯威士忌。 “哦,但是我爱她,”普里西拉停下她的针线活边把手戏剧性地拂过自己的额头边哀号道,“没有她我不能活!” “这些年不是都这么好好地过过来了吗。”泰米格斯特装腔作势地回答着。 “但是我累了,好管家,”普里西拉回答着,明显是在嘲笑她的弟弟,“一个人做爱是多么的费劲啊!” 泰米格斯特呛了口酒,咳嗽了起来,而普里西拉则爆发出一阵大笑。 弗林戈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下楼梯,怒不可遏地咆哮着:“够了!我说够了!”震惊中,两个人咬着嘴唇转脸望向他,尽管普里西拉并没能阻止自己发出最后一阵大笑。 弗林戈领主对她怒目而视,他的拳头紧握在身体两侧,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人现在是一副他们谁都没见过的即将暴怒的样子。“你怎么敢?”他问话时颤抖着嘴唇,牙齿咬得咯咯响,“这样嘲笑我!” “只是一个小笑话,我的领主,”泰米格斯特以一种虚弱的声音解释着,妄图缓解气氛,“没别的。” 弗林戈毫不理睬管家的解释,将愤怒转向他的姐姐:“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他冲普里西拉尖叫着,“你在你那可怜的一生中从没有过爱欲的念头。你甚至无法想象同一个男人躺在一起会是什么感觉,难道不是吗,亲爱的姐姐?” “你所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少。”普里西拉顶了回去,同时一把甩开她的编织品开始站起身来。但仅仅因为泰米格斯特重重抓在她膝盖上的手,她又坐了回去。她对此相当的冷静,老家伙的这种表示是一种清楚的暗示,要求她小心自己的言词,以保存两人之间的某个秘密。 “我亲爱的弗林戈领主,”管家开始平静地说道,“您的要求一点错都没有。正相反,我应该认为它们是个好信号,如果再来得迟点的话。我毫不怀疑您的心正为这个乡下姑娘而疼痛,但是我向您保证把她当成您的情妇是毫无问题的。我得说,确切地讲,在以前奥克尼的领主们之间,甚至是很多的王国中这种行为都是有先例可寻的。” 弗林戈给出一个长而意义深远的叹息,朝着慢慢踱步的泰米格斯特摇摇头,“我爱她,”他再次强调,“你不懂吗?” “你甚至不认识她,”普里西拉挑衅地插了进来,“毫无疑问她是个挖煤的,有着脏兮兮的手指。” 弗林戈朝她迈出威胁性的一步,但是泰米格斯特以相对他年龄而言相当快的速度移到两人中间,轻轻用手肘将年轻人推回到一把椅子上。“我相信你,弗林戈。你爱她,而且你希望拯救她。” 这句话使得弗林戈感到困惑:“拯救?”他茫然地重复着。 “当然了,”泰米格斯特述说着原因,“你是个领主,奥克尼伟大的人,也只有你拥有能将这个乡下女孩从她那贫穷困苦的处境中提拔上来的力量。” 弗林戈那困惑的姿势仅仅保持了一会儿,随后他说道:“是的,是的。”伴随着频频的点头。 “我以前曾见过这种情况,”泰米格斯特摇晃着脑袋说道,“想要拯救某个农民或是别的什么人,这是年轻领主中一种很常见的毛病。会过去的,弗林戈领主,休息一下之后你就会发现大堆满足你需要、令你满意的女孩了。” “你在贬低我的感情。”弗林戈谴责道。 “我说的是事实。”泰米格斯特迅速地回答道。 “不!”弗林戈坚持道,“你怎么能知道我的感情,老家伙?你一个女人都没爱过,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你不知道我的体内正燃烧着什么。” 这段陈述看上去像是对老管家的神经造成了打击,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泰米格斯特安静了下来,嘴唇抿得薄薄的。他挪回自己的椅子,不是很舒服地呆在那里,目不转睛、毫无表情地盯着弗林戈。 年轻的领主感觉自己体内的生命火焰从来没有如此旺盛过,他没有迎上那令人难忘的目光。“我不会把她当成一个情妇的,”他毅然决然地说道,“决不会。她是那个我应该永远去爱的女人,那个应该做我妻子的女人,奥克城堡的主人。” “弗里!”普里西拉尖叫着,声线中带着恐惧和痛苦。 年轻的领主决定同往常一样不去理睬他那傲慢姐姐的要求,转身咆哮着走回避难所——他自己的房间。他小心地提醒自己不要像平时同他那泼妇般的姐姐对峙时那样跑着离开,而现在这个样子则给他自己一种高贵、严厉、帝王般的样子。他懂,自己现在是个男人。 “他是个沉迷的疯子,”当他们听到弗林戈的房门关上后普里西拉对泰米格斯特说道,“他只不过是远远看过那女孩一眼。” 泰米格斯特好像不在听她说话一样,没有任何表示。顽固的普里西拉把她的膝盖从长椅沙发上滑下来,站在了这个椅子里的人面前。“他只见过她一次。”她又说了一遍,迫使泰米格斯特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有时候那就够了。”管家静静地回答道。 普里西拉平静下来狠狠地盯着这个老家伙,这个早在她女人气质初见端倪的时候就秘密地同她分享了自己的床的男人。尽管他们早已有了肉体上的亲昵,但是泰米格斯特从没有同普里西拉分享过自己的内心,只除了一次,而且只是很短时间很简单的一次,那次他讲起的是来奥克尼投机前自己在深水城的生活。交谈很快就停止了,但那是在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之后。普里西拉一直怀疑那个女人对泰米格斯特而言要比他假装出来的重要得多。现在,她认识到受她弟弟对自己那永恒爱情进行宣布的影响,管家已经坠入了某段回忆之中。 女人转身离开了他,妒忌的怒火在她体内燃烧着,但是同往常一样,通过记起自己的命运以及她生活中的那些乐趣,她很快就把这种感觉赶走了。泰米格斯特拥有的过去可能软化了他阻止弗林戈跟着那个乡下女孩跑掉的决心,但是普里西拉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接受她弟弟那冲动的决定。这些年来她已经对奥克城堡中的种种安排感到很舒适了,现在她所希望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那个乡下女孩,或者连同她那臭气熏天的农夫一家都搬得远远的。 不多久泰米格斯特便就寝了,他拒绝了普里西拉分享同一张床的邀请。这个老人的思绪远远地滑向几十年前他所认识的一个女人,一个偷走了他的心的女人,年纪轻轻便早早地死了,从那天起他心中便只剩下了一股辛酸和玩世不恭。 泰米格斯特没有认识到那些感觉的深邃,直到他想起了自己对弗林戈领主那些显而易见的感情的怀疑与不予考虑。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卑劣的一个老家伙啊。 他坐在椅子里靠着狭窄的窗户俯瞰着奥克尼的港口。月亮早就出来了,布满繁星的天空下可以看见冰冷黑暗水面上阴暗的浪花。泰米格斯特同普里西拉一样,从没见过他那年轻的主人如此活跃和激动,如此充满了火样的热情和生命力。弗林戈总是带着晦暗的心情,一种永远了无生气的感觉,但是从这个年轻人刚才暴风骤雨般下楼宣布他对农夫女孩的爱以及他同他那个威逼恐吓的姐姐说话的方式来看,他已经不再瞌睡了。 那想法给泰米格斯特脸上带来一丝微笑。也许奥克城堡现在需要这样的火焰;也许是时候来给这个地方以及它的封地一次震动了。可能奥克尼领主的些许勇气将会把这个经常能够俯瞰到的村庄提升到同它那些具有更显著名望的邻居,海德尔之石和火剪镇一样的地位。以前从没有过奥克尼的领主同村庄里的一个农夫结过婚。这片地方的人简直太少了,大部分是已经在此处居住了数个世纪的住民家族,也有一些可能是统治阶级带进来的农奴,但是毫无疑问地,弗林戈这样的举动是肯定会引起争议的。 但是在那时这个年轻领主所表现出来的全然的勇气看起来就像是要同反对者结成的联盟好好地干一架一样,因此泰米格斯特决定要好好地观察这个事件,查出那个乡下女孩可能是谁,看看自己是否能计划些什么。 第三章 最后的稻草 “他认识你,”莫里克在同沃夫加重新会合后大胆地说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刚刚结束了自己在那破烂、酒气熏天的避难所的冒险。当盗贼在码头赶上了他的朋友时这个大个子已经快要把第二瓶酒给喝干了,“而且你也认识他。” “他以为他认识我。”沃夫加更正道,每一个字都说得含含糊糊的。 他摇摇晃晃地很难坐得住,显然因为早到了一个钟头而比以往喝得更多。他和莫里克已经离开了短弯刀酒馆,顺手沃夫加还带上了两瓶酒。与笔直地走向码头相反,野蛮人在街道上漫步徘徊,很快便发现自己已身在路斯坎一个更加排外的区域,那些有名望的家族和商人们所住的地方。没有城市警卫队来赶他走,因为那里竖立着一个叫做“囚犯狂欢节”的公共平台,那是一个公开惩处犯人的地方。今晚这个舞台上的是一个小贼,他被拷问者不断地重复问着是否认罪。当他给出否定的回答时拷问者便用一把巨大的剪子绞断他的小指。那个小贼对不断重复问题的回答引得台下二十多个观众发出赞成的号叫,想这样的公开展示每天都有。 当然,承认罪行对于这个可怜人而言也不等于能轻松摆脱。他失去了他的整只手,一次一根手指,台下那群人欢呼喝采着,发出快乐的嘲骂声。 但是沃夫加没有。不,眼前所见的景象对野蛮人来说所代表的东西太多了,把他弹射回了那个时候,回到了厄图的深渊以及那无助的痛苦。在那里他所知道的都是些怎样的折磨啊!被利刃切割刺戳、被鞭打、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随后又被厄图一个邪恶爪牙用治疗魔法恢复健康。他的曾经手指被咬断,随后又被接回去。 现在那个不幸窃贼的景象将这所有的一切都鲜明地带回了给他。 那铁砧。对,那是所有东西中厄图馈赠给他的最糟糕的、最痛苦难忍的肉体折磨,当那个巨大的魔鬼因为没时间想出一个更狡猾、更具有压倒性、更能摧毁人内心的折磨方式而大发雷霆时,这个方法便会成为保留项目。 那个铁砧冷得像块冰,当厄图那些有力量的手下把他推上去、逼迫他裸露着背脊跨在上面时,那感觉就像有团火在沃夫加的大腿上燃烧。 然后厄图会慢慢地靠近他,险恶地站在他面前,接着以一个简单、突然的动作把一把满是小刺的锥棒刺进沃夫加睁开的双眼中,刺暴眼球,使野蛮人感到一阵阵恶心和痛苦。 并且当然,厄图的手下会治好他,使他完完整整的以便他们下次能够再次重复地取乐。 甚至是现在,尽管已远远逃离了厄图的深渊魔域,沃夫加仍然经常惊醒,蜷缩得像个孩子,因感受到的痛苦而捂着自己的双眼。沃夫加仅知道一种摆脱这种痛苦的方法。因此,他带着他的酒瓶跑开,只有吞下这种火烧般的液体才能令他模糊那些记忆。 “以为他认识你?”莫里克疑惑地问道。 沃夫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那个在短弯刀酒馆的人。”莫里克解释。 “他犯了个错误。”沃夫加含糊地说道。 莫里克给了他怀疑的一瞥。 “他认识曾经的我,”这个大个子承认道,“不是现在的我。” “杜德蒙。”莫里克讲出了原因。 现在轮到沃夫加的眼中充满困惑了。莫里克知道路斯坎绝大部分的家族,当然——盗贼靠信息存活——但是令沃夫加疑惑的是他知道一个仅仅是路过这个港口的不著名的海员(沃夫加认为杜德蒙是这样的一个人)。 “海灵号的杜德蒙船长,”莫里克解释道,“在剑湾的海盗们中间是非常著名和被恐惧的。他认识你,而且你也认识他。” “我曾跟他航行过一次……一段时间以前。”沃夫加承认。 “我有些朋友,那些海上的奸诈家伙,他们的出手很大方,只是为了看到这个人被消灭,”莫里克谈论道,冲坐着的沃夫加弯下腰,“也许我们可以利用你同这个人的亲近关系取得一些优势。” 就在这些词从莫里克嘴中跑出来的同时,沃夫加快速地站了起来,把他的手重重地伸向莫里克的喉咙。尽管他的双腿不稳定地蹒跚着,沃夫加仍然有足够的力量单臂将盗贼举离地面。快速地猛跨了几大步之后,他把莫里克重重地摁在一间仓库的外墙上,盗贼的双脚离地足足有几英寸高。 此时莫里克的一只手正伸进一个深深的口袋,同一把凶险的刀子离得很近,他知道自己能把这把刀立即刺进醉醺醺的沃夫加的心脏。但是莫里克强忍住了这种渴望,因为沃夫加不再压得那么用力了,野蛮人不想伤害他。此外,盗贼还保留着一些干扰着他的记忆——黑暗精灵们一直保持着对沃夫加的兴趣。莫里克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自己杀了这个人呢?如果他没能很好地应付完工作,盗贼的身上将会发生怎样的事呢? “关于那个你如果再问一次,我就——”沃夫加让莫里克落回地面,丢下一句不完整的威胁。他转回海边,醉醺醺地往前冲,几乎因歪歪斜斜失去平衡而跌下码头。 莫里克抚摸着他那已出现了瘀伤的喉咙,那一刻他已被这爆发性的力量所吓到了。但是当他想到这里时,也只是点了点头。他已经接触到了一个痛苦的伤口,因为沃夫加一个意想不到的老朋友的出现,杜德蒙。莫里克知道,这是一场过去同现状的典型斗争,因为他已经见过不少人由于这种斗争而一次又一次地饱受着痛苦,此时他们便将自己的血统地位直扔到酒瓶底。这些感觉由于船长的出现 而到来,这个曾经与他一同航过海的人对沃夫加而言实在是一个深深的刺痛。野蛮人无法把他目前的处境同曾经的光景放到一致的位置。莫里克笑了,任由他离开,盗贼已经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这场过去与现状的感情之战对他的大朋友来说还远远没有结束。 也许目前的状况会胜出,沃夫加会听从莫里克关于杜德蒙的那个暗示着有利可图的建议。或者,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莫里克就会自己独立行动,利用沃夫加同那个人的关系赢得属于他自己的利益并且不让野蛮人知道。 莫里克原谅了沃夫加对他的攻击。就这一次而言…… “那么,你想再同他航行一次吗?”莫里克问,故意压低了他的嗓音。 沃夫加扑通一声坐了下来,随后透过那双模糊的双眼不信任地盯着盗贼看。 “我们必须要保持自己的钱包一直满满的,”莫里克提醒他,“你已经体会过同艾伦和短弯刀酒馆一起无聊地过着日子了,也许来几个月的航海会——” 沃夫加挥挥手让他安静,然后转过头往海里吐了口唾沫。过了一会儿,他把腰弯到甲板下开始呕吐起来。 莫里克抬头看着他,目光种混合着怜悯、厌恶和生气。是的,盗贼现在知道自己将会到杜德蒙那里去,不管沃夫加是否会参与计划。他会利用他的朋友来找到海灵号这个声名狼藉的船长的弱点的。当莫里克认识到这一点时他内心感觉到了一丝内疚而引起的剧痛。毕竟沃夫加是他的朋友,但这里是路斯坎的街道,一个明智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夺得一罐金子的机会的。 “你‘发出臭味’莫里克做了吗?”这是提阿尼尼,那个纹身的海盗在一个小巷中睡醒后问的第一件事。 垃圾堆中近挨着他的克里普·沙基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同伴,随后对这句话作出了解释。“‘认为’,我的朋友,不是。”他更正道。 “你‘发出臭味’他做了吗?” 克里普用手肘支起身子,喷着鼻息打量着周围,来自他那独眼的凝视目光在散发着恶臭的小巷中飘荡着。 由于显然没有出现回答,提阿尼尼在克里普的后脑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干什么?”另一个海盗抱怨着,尝试着想转过身来,但结果只是他的脸先扣在了地上,然后才慢慢地打了个滚,仰面躺在那里盯着他那出身异国的半曲兰人朋友看。 “莫里克干了吗?”提阿尼尼问,“杀杜德蒙?” 克里普咳出一口痰,费力控制身体坐起身。“呸,”他怀疑地喷着鼻息,“莫里克是个卑劣的家伙,但肯定地说,他不是杜德蒙对手的,更可能的结果是他将会被船长放倒。” “一万个金币。”提阿尼尼哀叹道,因为他同克里普一直希望能在海灵号离开路斯坎前干掉杜德蒙,为此他们慷慨地作出了近乎一万枚金币的可靠承诺,并确信这样的报酬会使得海贼们非常高兴去完成这个任务的。克里普和提阿尼尼早就决定了应该由莫里克来结束这个工作,这样他们就会付给他报酬的十分之七,然后自己分享剩下的三份。 “我还一直认为也许莫里克能很好地搞定杜德蒙呢,”克里普继续道,“或许这只小老鼠想要玩玩把戏而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在这么做了。如果杜德蒙喜欢莫里克的那个朋友,那么他就可能会很大程度地放松自己的警惕。” “你‘发出臭味’应该我们来干吗?”提阿尼尼感兴趣地问道。 克里普望着他的朋友。他因为半曲兰人继续同语言进行着搏斗而吃吃发笑,尽管提阿尼尼在仍是少年时便离开自己所在的岛同人类一起航海知道现在。在此之前拥有他的那些人,那些凶残的八英尺高的曲兰人对于混血儿可是毫不宽容的,一直把他当成很下等的人。 提阿尼尼做了个快速的吹气动作,之后面露微笑,克里普没有忽略这个提议。海内没有其他海盗能比提阿尼尼更好地运用这一种武器了,那是一根长长的空管子,这个纹身的海盗称它为吹箭筒。克里普曾经亲眼看到过他朋友吹出的箭横穿过一艘船宽阔的甲板击中了一只停在船舷上的苍蝇。提阿尼尼还有着丰富的毒药知识,克里普相信这是同那些异乡的曲兰人一起生活而得到的遗赠品,毒液被涂在他用作吹箭的那些猫爪子上。那是种人类的牧师不认识也无法应对的毒。 一记准确的射击就能使克里普和提阿尼尼变得相当富有,也许甚至能富有得得到属于他们自己的船。 “你能为杜德蒙先生准备一份特别有危险性的毒药吗?”克里普问。 那个纹身的半曲兰人笑了。“你‘发出臭味’我们自己来干。”他作出了声明。 当艾伦·贾德佩客看到那扇客人飞出短弯刀酒馆时经过的损害严重的大门他叹了口气。那门的铰链已经拧成一团,使得门再不能笔直地靠着它的侧柱。现在它倾斜着翘在那里,已经不能很好地关合了。 “又一次恶劣的情绪,”裘西·帕杜斯站在老板身后评论道,“今天是糟糕的心情,明天是糟糕的心情。那个家伙总是有着糟糕头顶的心情。” 艾伦没有理他,沿着走廊来到黛丽·柯蒂房间的门前。他把耳朵贴在木头上并听到了从那一边传来的轻轻的呜咽声。 “他又把她从房里推出来了,”裘西唾骂道,“哈,那条狗。” 艾伦瞥了一眼这个小个子,尽管他自己的想法离得也并不远。最终裘西的牢骚并没有动摇店主。他明白这个人对沃夫加已经形成了一种特别强烈的敌视,很可能是出于妒忌,这种感情似乎一直控制着裘西的行动。黛丽·柯蒂的低泣声深深地切割着艾伦烦躁的内心,他看待那女孩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开始时,他曾经因为黛丽同沃夫加之间产生的萌芽般的关系而高兴,尽管有着裘西的那些抗议,他已经倾心于女孩好多年了。而现在看来那些抗议对他们而言似乎有点变成现实了,因为沃夫加后来对待黛丽的那些行为已经给艾伦嘴中带来了些许的苦味。 “他所花费的要比他所带来的多得多,”裘西继续道,同时急速地跳跃着以跟上艾伦当沃夫加毅然走向走廊末端他自己的房间时,“砸坏了那么多东西,而且正直的客人也不再愿意来短弯刀酒馆了,因为害怕自己的脑袋被打破。” 艾伦在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尖锐地对着裘西说道,“闭上你的嘴。”他的指示简洁而坚定。之后艾伦转回门前举起手看似要敲门,但是他又改变了想法,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沃夫加四肢摊开仰面躺在床上,仍然穿着衣服而且还能闻到一股酒精的味道。 “又是酒。”艾伦哀叹道。他声音中透露出的是真真切切的哀伤,因为不管他对沃夫加是多么得生气,对目前这种状况艾伦感觉到自己还是有责任的。以前让沃夫加认识到酒这种东西的是他,但那时他没有意识到这个大个子竟然是如此地绝望。酒馆老板现在明白了,他明白了沃夫加逃离过去极大的痛苦之后所剩下的彻底的绝望。 “你想干什么?”裘西问。 艾伦没理他,径自走到床边开始粗鲁地摇着沃夫加。一秒钟后,他的第三摇动终于使得野蛮人抬起他的头把脸转向艾伦,尽管他的眼睛几乎已经挣不开了。 “你在这儿已经被解雇了,”艾伦坦白而冷静地说道,再次摇着沃夫加,“我再也不能让你待在我的地方对我的朋友们做出那样的事了。你今晚就收拾好所有你自己的东西然后给我走人,不管到哪里去都行,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在公开场合看到你了。我会把一袋钱放在你房间里以帮助你在其他地方重新开始的。至少我欠你这么多。” 沃夫加没有回答。 “你听到我讲的话了吗?”艾伦问道。 沃夫加点了点头咕咕哝哝地意思让艾伦走开,为表示清楚这个要求野蛮人还抬高手臂挥了挥,尽管对于沃夫加来说这个动作非常缓慢,但还是很轻松有效地便将艾伦推离了床边。 再次地叹了口气,再次地摇了摇头,之后艾伦就走了。裘西·帕杜斯则花了些时间研究着床上这个身材巨大的人和围绕着他的这间房间,特别是那把远远靠在墙角落里的高贵的战锤。 “我一直亏欠着他。”杜德蒙船长对罗毕拉说道,他们两个正站在码头边,离修理中的海灵号很近。 “因为他曾经和你一起航过海?”法师怀疑地问道。 “比这更多。” “因为他十分忠诚地在你的船上工作,”罗毕拉道出原因,“但你确没有给报酬?当时你可是把他和他的朋友们一路带到曼农又一路带回来了啊。” 杜德蒙低头沉思着,随后抬眼看向法师:“我亏欠他的并不是任何钱财或商业协议,”他解释道,“而是因为我们成为了朋友。” “你几乎不认识他。” “但是我认识崔斯特·杜垩登和凯蒂布莉尔,”杜德蒙辩解道,“他们和我一起航海了多少年了?你能否认我们的友谊吗?” “但是——” “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否定我的责任?”杜德蒙问道。 “他既不是崔斯特也不是凯蒂布莉尔。”罗毕拉回答。 “当然不是,但他是他们的朋友,是一个正非常需要帮助的人。” “那是谁拒绝了你的帮助呢。”法师结束了对话。 杜德蒙再次低下头考虑着这似乎很对的话语。沃夫加曾经的确拒绝了他提供的帮助。野蛮人这种态度使得船长私下里不得不承认不管他说什么或做什么,将沃夫加从不断的旋转下坠中拉上来的机会是很小的。 “我必须尝试一下。”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但是并没有心烦意乱地抬起眼睛。 罗毕拉没有去和他争辩这句话。从船长那决定性的语调中法师能够懂得,那不是他的职责。他被雇用的职责是保护杜德蒙,这才是他应该去做的。但法师仍然估计了一下,海灵号应该马上就要远远地离开路斯坎了,远远地离开这个叫沃夫加的伙伴,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有好处。 他注意着自己的呼吸声,事实上是喘息声,因为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一次失足滑倒,一个不经意间制造出的噪音都会惊醒那个大力士,他怀疑随后他作出的任何无力的解释都将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全。 某种更甚于恐惧的东西在一直激励着裘西·帕杜斯。他对这个人的痛恨要胜过任何东西。沃夫加从他那里夺走了黛丽——至少是从他的幻想里;沃夫加使得艾伦对自己着迷,从而取代了裘西在酒馆老板身边的位置;沃夫加还使得短弯刀酒馆彻底地破了产,这个裘西·帕杜斯一直当成唯一的家的地方。 裘西无法相信这个巨大的、愤怒的野蛮人会听从艾伦的命令,不干一架便选择了离开,他从人们的议论争吵中便懂得这场架要是干起来它的破坏性将有多大。而且裘西更懂得如果冲突在短弯刀酒馆里降临,那他将极有可能成为沃夫加愤怒发泄的第一个目标。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沃夫加仍然躺在床上,保持着几乎同裘西和艾伦两个小时前来所看到的相同的位置。 艾吉斯之牙斜靠在远端的墙角落里。裘西战栗地盯着看,想象着这把强有力的战锤旋转着击中他的样子。 这个矮小的家伙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之后停下来考虑着艾伦留在门边靠近沃夫加床的那一小袋钱。在拔出一把大大的刀后,他把指尖放在野蛮人的背上,就在肩胛骨的下面,感觉着一阵心跳,随后把他的指尖换成了刀尖。他告诉自己接下去所有需要做的便是狠狠地扎下去。所有他需要做的便是驾驭着这把刀穿过沃夫加的心脏,之后他的烦恼就会结束掉。短弯刀酒馆将会生存下去,就如同这个魔鬼来到路斯坎之前那样,而黛丽·柯蒂也会为他所有。 他倾斜刀锋。沃夫加只是微微转了转身,这个大块头睡得非常死。 如果他没刺中目标那怎么办?裘西突然惊慌地想到这点。如果他这一刺只是伤到了这个人呢?想象中的一个愤怒的沃夫加从床上跳到墙角的景象从裘西的膝盖中猛地带走了暗杀者的力量,使得他几乎跌倒在睡着的野蛮人身上。这个矮个子马上从床边滑开来,转身一边向门走去一边尽量不然自己因为惊骇而喊叫出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记起了他的恐惧是来自那对晚上即将发生事情的想象,沃夫加将会走下楼来对抗艾伦,野蛮人会用那把可怕的战锤摧毁短弯刀酒馆以及在这里的所有人。 在裘西能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之前,他凭借着巨大的勇气冲过房间,提起那把重重的锤子,像个孩子般地抱着它。他跑出了房间并从后门离开了酒馆。 “你不应该带他们来这。”艾伦再次责备着裘西·帕杜斯。而他话音刚落,大厅那扇通往私人住所的门便猛地被打开甩向两边,沃夫加一副形容憔悴的样子走了进来。 “糟糕的心情。”裘西说道,好似是作为对艾伦斥责的辩解。他今晚已经邀请了一些朋友来短弯刀酒馆,一个名叫瑞夫四肢强壮的盗贼以及他那些同样凶狠的伙伴,其中还有一个削瘦的男人,他不是一个战士——因为他有一双柔软的手,艾伦认为自己曾见过这个人,他只穿着一件表面平滑的长袍而没有穿外边的长裤和上衣。瑞夫曾和沃夫加结下过梁子,因为就在野蛮人刚到短弯刀酒馆的第一天里夫和他的一对朋友正在艾伦这里当保镖。当他们想用武力强迫沃夫加离开酒馆时,野蛮人一掌便将他打得横飞过整个房间。 艾伦的眼睛并没有眯起来变小。他只是有些奇怪在这里看到沃夫加,但是他仍然希望能够仅凭言语来控制这次的事件。有一个愤怒的沃夫加参予的干架将会使经营者花上一大笔钱。 当沃夫加走过来时聚集在大厅里的人们开始一起安静下来。这个大个子不信任地盯着艾伦,呯地将一袋钱扔在了吧台上。 “我能给你的就这么多了。”艾伦说道,他认出了那是他留给沃夫加的那个袋子。 “谁要这个了?”沃夫加回答,话语听上去好像他对于即将发生什么事毫不知情。 “我告诉过你的。”艾伦开始说道,随后又停下来用手轻拍着空气,像是想让沃夫加平静下来,尽管事实上强壮的野蛮人似乎一点都不激动。 “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艾伦解释道,“我已经辞退你了。” 沃夫加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逼视着酒馆老板。 “现在我不想再要麻烦了。”艾伦一边解释一边又一次拍击着空气。 沃夫加没再对此追究,尽管这个大个子确实憋着一肚子火。他注意到一个来自裘西·帕杜斯的动作,看起来显然是一个信号,然后便围上来五六个强壮的家伙,在野蛮人周围形成一个半圆形,其中有两个沃夫加认出了是艾伦以前的手下。 “不要有麻烦!”艾伦加重了语气,目标更多的是朝向裘西的那帮打手而不是沃夫加。 “艾吉斯之牙。”沃夫加咕哝着。 碰倒了酒馆中的几把椅子后裘西开始变得僵硬,他祈祷着自己应该已经把那把锤子藏到了一个远在沃夫加召唤范围之外的安全之处。 过了一会儿;那把战锤没有在沃夫加手中实体化。 “它在你房里。”艾伦提醒道。 随着一个突然而粗暴的动作,沃夫加一把将那袋钱拍到了地上,哗啦一声撒得满地都是。“你认为这些钱够吗?” “比我欠你的要多。”艾伦开始生气了。 “艾吉斯之牙就值这么点钱?”沃夫加怀疑地质问道。 “不是为艾吉斯之牙付的啊,”艾伦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感觉到情况恶化得相当快,“那个在你的房里。” “如果它在我的房里,那么我现在应该早就看到它了。”沃夫加威胁性地向前倾出身子回答道。裘西的那帮打手又靠近了一点,有两个抽出了短棍,第三个则在拳头上带上了链状的拳套。“就算我没看到它,它也会听从我的召唤从那里过来的。”沃夫加说出原因,之后他又叫了一声,这一次更大声,“艾吉斯之牙!” 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的锤子在哪儿?”沃夫加对艾伦要求道。 “快点离开吧,沃夫加,”酒馆老板恳求道,“快离开。如果我们找到了你的锤子,我们会把它带给你的,但是现在走吧。” 沃夫加知道某些东西迟早会来的,因此他引诱了那东西一下。他伸手穿过柜台抓向艾伦的喉咙,之后迅速地缩了回来猛地折回他的手臂,正好赶上了那个来到他右腋窝下的袭击者,瑞夫,他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飞肘。瑞夫变得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直到沃夫加抓住他的手臂又给他来了一下,把他打得飞了出去。 完全出于本能地,野蛮人把身体转了回来并防御性地抬起他的左手臂。几乎同时地,瑞夫的一个亲信猛地冲过来,将一根又短又粗的棍子重重砸在沃夫加的前臂上。 一转眼间所有伪装的策略和姿势都消失了,五个恶棍一齐向沃夫加冲去。野蛮人一边开始挥动他那强有力的拳头并用脚踢向敌人一边再三而无效地大声呼叫艾吉斯之牙。有几次他甚至狠狠地向前猛撞自己的头,结结实实地迎上了一个攻击者的鼻子,然后又一次地,击中了另一个家伙头的侧面,把他撞得跌跌撞撞出老远。 黛丽·柯蒂尖叫着,而艾伦则重复地大叫着“不!” 但是沃夫加没有听到他们。就算他能,他也不会花时间去留意这个命令。野蛮人不得不花费一些时间和空间,因为就在刚刚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从每个对手那里分别各挨了三下了。尽管他的打击和踢踹到目前为止是越来越重,但瑞夫的那些朋友可不是只会唧唧喳喳的新手。 在短弯刀酒馆休息的那些客人都把这个当作消遣斗殴来欣赏着,因为他们知道沃夫加是为艾伦工作的。人们唯一所要做的便是让自己待在转成一团的打架者所能涉及到的范围之外。远端角落中有一个人站起身来,用力地一圈圈挥舞着他的胳膊。 “他们在攻击短弯刀的雇员!”那个人喊道,“武装起来,客人们和朋友们!保护艾伦同沃夫加!这些流氓肯定会毁掉我们的酒馆的!” “神啊!”艾伦·贾德佩客嘀咕着,因为他认识那个说话的人,他知道那个是盗贼莫里克,而且这家伙正在发动大家来破坏他那宝贵的酒馆设施。在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失败的呻吟之后,无助的艾伦急忙地蹲到了吧台后面。 如同一个暗示,整个短弯刀酒馆立刻爆发了一场巨大的斗殴。男人们和女人们嚎叫着,根本没有时间辨别对方是属于那一边的,所要做的只是把拳头挥向离自己最近的牺牲者。 在吧台那边,沃夫加不得不使他的右腋窝暴露着,承受着残忍的攻击,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左边,那个拿短棍的人再次向他走来。他抬起手使第一记和第二记攻击打偏,之后向那个家伙踏进一步,在肋上生生受他一击,但野蛮人的前臂已够到了这个攻击者。沃夫加把他夹得紧紧的猛地推开,然后又用力拉了回来,同时快速弯下腰用他那空着的手一拳击中了那摇摇晃晃家伙的胯下。那个人高高地飞到了空中,沃夫加把他扔到了自己能够得到的范围之外后飞快地转了一圈,寻找着新的目标。 那个人飞得远远的,击中了另一个,他们两个一齐砸中了可怜的瑞夫,再次把这个大块头撞得四肢直直摊开。 然而另一个攻击者冲向沃夫加,斜斜地一拳向他打去。野蛮人坚定地凝视着并绷紧他的下巴,准备以硬碰硬,但是这个恶棍在他的拳头上戴了一个链状拳套。一阵燃烧般的疼痛在沃夫加脸上爆发开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嘴里。头昏眼花的沃夫加伸出手臂,但他的拳头只是击中了那个攻击者的肩膀。 另外一个人放低了肩膀全力冲了过来,撞在沃夫加的身体一侧,但是沃夫加如同钉住一样一动不动。拳套的第二次攻击正奔他的脸部而来——沃夫加能够看到拳套链环上他的血在闪闪发光——但是他成功地闪开了这次攻击,尽管脸颊上仍然深深地被割开了一道清清楚楚的伤口。 那个撞他的人以为自己是很安全的,他跳到沃夫加身体的一边,飞快地重重扭住了他,但是沃夫加发出了一声轻蔑的怒吼,脚步快速移动着。他扭转绞动着自己的左手,使它从那个紧贴着他的家伙的肩下穿过并抓住了他脑后的头发。 野蛮人怒吼着开始向前攻击,用他那空着的右手一次又一次地痛击对手,而他的左手则揪着那个紧贴他的家伙的头发,阻止他的攻击。那个戴锁链拳套的恶棍后退着防御,同时用他的左臂遮挡着那些攻击。他看到了一个无法使自己视而不见的破绽,因而猛地向前冲去给了沃夫加又一记结结实实的攻击,打在了野蛮人的颈骨上。这个恶棍本应该继续后退的,然而现在,沃夫加的步伐和平衡都已经恢复得足够以全身力量给他一记右勾拳。 那个戴拳套恶棍呆滞的手臂几乎无法挡开这记重拳。沃夫加的拳头撞进了他的防守并向下击中了他脸的一侧,把这个家伙打得旋转起来摔倒在地板上。 莫里克坐在他那位于远远角落里的桌子旁,不时地避开飞过来的一个瓶子或者身体,泰然自若地呷着他的饮料。尽管他表面上看很镇静,盗贼其实还是在为他的朋友、为短弯刀酒馆担心的,因为他无法相信今晚这场架所体现出的野蛮和残忍。看起来好像路斯坎所有的凶徒都把握住了不错的机会,出来参加这次酒馆中的斗殴了——这里自从沃夫加来后就同“自由打斗”这个词直接扯上了关系,任何可能的恶棍在那里都是带着伤疤出来或者被快速地击倒的。 在那个锁链拳套击中沃夫加的脸而溅出血时莫里克缩了一下。盗贼考虑着要去支援他的朋友,但很快便打消了这个主意。莫里克是个聪明的信息收集者,一个仗着他的诡计和武器生存的小偷,而这两者在一场寻常的酒馆斗殴中都无法帮助他。 因此他坐在桌子旁观察着围绕在自己周围的这些骚动。现在几乎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圈进其中了。有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妇女长长、漆黑的头发向门走去。但他几乎没有走过莫里克的身边,因为有另一个人用一把椅子击中了他的头,把他打倒在地板上。 当那个救助者转向那妇女时,她敏捷地操起一个酒瓶砸在了那个人微笑的脸上,然后转身冲回混战之中,跳到一个男人头上把他压倒在地,用她的指甲耙过那人的脸。 莫里克更加专心地研究着这个女人,一边暗暗记忆着她的面貌一边考虑着她那易怒的情绪可能会在未来某些秘密的约会中被证实很令人愉快。 在看到他右边的发生的行为后,莫里克飞快地将椅子向后滑去并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和酒瓶,有两个家伙直冲向他的桌子,撞上之后又卷上了所有的碎片打到旁边去了。 莫里克只是耸耸肩,两腿交叉着倚在墙上,开始呷另一口酒。 沃夫加在扔掉那个戴拳套的人后发现自己得到了一些缓解,但马上就有另一个家伙缠上了他,那个挂在沃夫加旁边紧抱着他的人。他最终放弃了摔开野蛮人强有力臂膀的尝试。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双手扳住沃夫加的脸,尽力把野蛮人的脑袋拉向他,并咬中了他的耳朵。 疼得大叫一声之后,沃夫加发出愤怒的咆哮,用力扯动那人的头发,拉开了他的头以及沃夫加自己的一小片耳朵。野蛮人把右手伸到那人的左臂下,向外缠绕着、绞动着那条手臂,直到那家伙抓在沃夫加衬衣上的手松开。他的手指深深地嵌进了那人的二头肌。一阵扭动后沃夫加转而正对着吧台,他用双手将那家伙的头狠狠地砸向吧台的木头,力量如此之大使得那些里衬都被震裂了。沃夫加把那人拉了回来时他几乎没有注意到战斗已经在一瞬间结束了,野蛮人再次将他的脸呯地一声砸在木头上。在耸耸肩发出一声更大声的咆哮之后,沃夫加将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凶徒扔得远远的。他转着圈,准备着应付下一轮攻击。 很快地,沃夫加那带有血丝的眼睛开始眯起来。他无法相信眼前的混乱。看上去好像整个世界都疯了。桌子和人在飞来飞去。事实上今晚这里所有的人,有接近一百名顾客,被圈进了这场打斗。对面望过去沃夫加看到了莫里克安静地倚坐在远远的墙边,是不是地翘起腿躲避着那些飞过来的东西。盗贼也注意到了他,并诚挚地向他举了举杯子。 沃夫加突然间稳稳地蹲下。一个家伙从野蛮人背上飞了过去,他原本正想用一块厚重的木板砍向沃夫加的头。 之后沃夫加瞥见了黛丽,她正冲过房间,同时尽其所能地闪避着并呼叫他的名字。就在她冲到向他的途中,一把飞过来的椅子砸中了她头部侧面,直接将她打倒在地。 沃夫加开始向她跑去,但另有一个人突然放低着身子冲向他,撞在他的膝盖上。野蛮人摇摇晃晃地尽力想保持平衡,然而又有一个家伙跳到了他的背上。那个在下面的人用双手一把抱住了他的一个脚踝并开始旋转绞动沃夫加的腿。此时又有第三个人全速冲向他,四个人全都倒在地上,拳打脚踢乱成一团。 沃夫加翻到了最后那个攻击者的上面,用他的前臂向下痛击那人的脸并想以此手段站起身来,但一记重重的践踏落在了他的背上。他又摔了回去,拼命喘着气。那个在他上方看不见的袭击者还想再踹他一次,但沃夫加还维持着自己的意识,翻身滚到了一边,使得那家伙一脚踩在了被暴露出来的自己同伴的胃上。 突然间的移动只是提醒着沃夫加仍然有一个挂在他脚踝上的人需要解决。野蛮人用他那条自由的腿踢着那个人,但是他无法借力,只能尽可能地依靠自己背部的力量,因此他的动作开始猛烈、狂暴起来,拼命地试着把脚拔出来以获得自由。 那人顽固地抱着,绝大部分原因是他太害怕了以至无法放手。沃夫加又采取了另一种不同的方法,他抬起他的腿拎起那个家伙,然后再次直直地踢出去,从而使自己的腿从对手的控制之中稍微地摆脱了一些出来。与此同时,野蛮人将他的另一条腿转到那人的背后,并将两踝勾在了一起。 这时有第二个流氓跳到了野蛮人的身上,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并借着自身的重量向下扯着,而第三个家伙也以相同的方法对付着另一条胳膊。沃夫加野蛮地打击着他们、绞着自己的手臂。当发现这样做用处不大时,他只是大吼了一身并将双臂直直推开,旋转手肘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后把两人都举到了自己魁梧的胸前。同时沃夫加夹紧了他那有力的双腿。脚下那个人疯狂地挣扎对抗着这股力量,他想要叫喊出来,但从唯一他那里传来的是一声巨大的肩膀脱臼声。 在感觉到脚下的纠缠已经结束后,沃夫加扭动着双腿脱出控制,然后一脚一脚地踢着直到那人远远滚开。野蛮人将注意力转向上面那两个对他又抓又挠的人。凭借着对平凡人类嘲笑的力量,沃夫加伸直了双臂,把那两个恶棍举到了手臂的高度,之后突然将他们拉过头顶,同时地,他的双腿猛地开始转动。这个动力使得沃夫加的身体开始向相反的方向旋转,然后在旋转中他向两边推开双手,在跌跌跄跄站好身形后野蛮人看着那两个摔得一塌糊涂趴在地上的家伙。 仅仅凭着本能的提醒,野蛮人转身迎上了已是非常接近的攻击,他一拳挥了出去。这一拳击中了袭击者,那个戴锁链拳套的人,正面地打在了那人的前胸。那一击的冲击力是巨大的,但沃夫加的转身还是不够快,没能对那个人打过来的一拳进行任何防守,那一拳在几乎同时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沃夫加地脸上。两个人都在一阵战栗中停了下来,之后那个戴拳套的倒在了沃夫加的胳膊上。野蛮人把他拉到一边脸朝下扔了出去,连同这家伙的意识一起得远远的。 沃夫加知道这一击把他伤得很厉害,因为他的视线旋转着并开始变模糊,使他不得不一直提醒着自己他现在是在哪儿。突然他抬起一只胳膊挡住了把飞过来的椅子,但只是挡住了一部分,有一条椅腿旋转着重重地戳在了他的前额上,带给他的只有更进一步的眩晕。现在他身边的战斗已经开始慢下来了,因为同仍然站在那里拳打脚踢的人相比,躺在地上呻吟的人要多得多,但沃夫加需要另一种缓解,至少应该是一个临时的掩护。他由面前的唯一一条路线冲到吧台边并将它翻了过来,然后一脚迈到了这个障碍物后面。 这一下他同艾伦·贾德佩客来了个面对面。“哦,你今晚可真是做了件不错的事情啊,现在难道不是这样吗?”艾伦向他唾骂道,“每天晚上都会因为沃夫加而打上一架,这可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沃夫加一把抓住了他外衣的前襟。将从蜷缩的吧台后粗鲁地拉起来,毫不费力地举着,然后重重地摔向后墙的酒架上,在这个过程中摧毁了不少昂贵的珍藏。 “应该庆幸你的脸最后挨上的不是我的拳头。”顽固的野蛮人咆哮着。 “或者这样说更好,应该庆幸你没有像欺骗可怜的黛丽那样玩弄我个人的感情。”艾伦立刻吼了回去。 他的言词深深地刺伤了沃夫加,因为他无法对艾伦的指责作出回答,无法正正当当地辩解说关于黛丽·柯蒂被牵扯进来的事他没有一点过失在里面。沃夫加使了点力猛拉了艾伦一把,把他从架子上弄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酒馆老板。此时他突然注意到了旁边的一些举动,沃夫加扫视过去时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非实体化的拳头盘旋在酒馆的空气中。 沃夫加头的一侧被击中了一下,感觉之前的攻击从没有像这次这么重过。他摇晃着抓住了一个放威士忌的架子但又把它推倒了,之后旋转蹒跚着,抓住吧台以支撑自己。 正对着望过去,沃夫加看到了裘西·帕杜斯脸上的表情正在破口大骂。还没回答时,沃夫加注意到那只漂浮的魔法手从旁边向他飞快地袭来。他再次被击中了,感觉到自己双腿开始变软。第三次被打中时他双脚离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墙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着,他感到自己正在渐渐沉到地板中去。 他被半扛半拉地从吧台后面弄出来拖过地板,所有的打斗都因为看到了强有力的沃夫加最终被打败而在忽然间停了下来。 “到外面去解决。”瑞夫一脚把门踹开说道。就在他转而走向街道时,这家伙发现有一把匕首正架在他的喉咙上。 “早就解决了。”莫里克很随便地解释着,一副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显然不关心的样子,但事实上当他一眼瞥见那个瘦瘦的法师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时盗贼就已抛弃了自己的镇静。瑞夫雇佣了这个法师作为一个保险。当看到那个法师显然没有进行什么私下的动作之后,盗贼稍微恢复了一些镇静,随着自己的气息喃喃地嘀咕着:“我讨厌法师。”他将注意力转回到瑞夫身上,同时将刀子又向前伸了伸。 瑞夫看看自己抬着沃夫加另一只胳膊的同伴,然后他们一齐很随便地将野蛮人往泥浆里一扔。 沃夫加爬起身,纯粹是仅剩的意志力强迫他回到一种准备就绪的状态。他转回身面向着已经关紧的大门,但是莫里克站在那里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行,”盗贼命令道,“他们不希望你在那里。你能证明什么呢?” 沃夫加准备争辩,但当他看着莫里克的眼睛时他没有找到任何可供争辩的空间。他知道盗贼是对的。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hr /> 注释: 第四章 一位女士的生活 “甘德蕾。”泰米格斯特走进房间加入到普里西拉和弗林戈中间是宣布道。两人好奇而不明白地看着管家。“您看到的那个女人,我的弗林戈领主,”泰米格斯特解释道,“她的姓是甘德蕾。” “我没听说过奥克尼有这么个甘德蕾家族。”普里西拉争执着。 “对你而言村庄里没多少户人家的姓是熟悉的,我的女士,”泰米格斯特回答,他的声音稍微有点干巴巴的,“但是那个女人的确是姓甘德蕾。她同她的家人一起住在麦隆山脉的南坡,”他解释着,所提到的那个地方是奥克兰的移民居住区,在离城堡大约两英里的一座面朝海湾的半山腰上。 “女孩,”普里西拉故意更正道,“她顶多算是即将成为一个女人。” 弗林戈像是根本没听到这番意见,因为他对管家带来的消息太激动了。“你确定?”他一边问泰米格斯特一边连蹦带跳大步迈到老人面前,“是这样吗?” “那女孩——女人,当您的马车拐弯时她正在路上走着,”管家证实道,“她符合那些认识她、当时在路上看见她的那些个人的描述。他们都提到了她那长长、漆黑的头发,就同您对她那唯一的描述一样,我的领主。我确信她是一个名叫德尼·甘德蕾的人的大女儿。” “我要到她那里去,”弗林戈宣布道,用手指敲击着牙齿快速转身急切地向外走去,随后又迅速转了回来,之后再次地重复这个动作,看上去就像不知道到那里去或者该干什么,“我要去叫马车。” “我的弗林戈领主,”泰米格斯特以命令的口吻平静地说道,像是要稳定那个年轻人热切的心情,“那样做是最不合适的。” 弗林戈睁大眼睛盯着他,“但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农民并且不值得……”普里西拉开始说道,但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因为显然没有人听她的。 “对于一个有家的正经女士而言这件事在未经宣布的情况下可是行不通的,”泰米格斯特解释,“必须先由您的管家和她父亲来准备。” “但是我是奥克尼的领主,”弗林戈主张,“我能——” “你尽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如果你把她当成一个玩物的话。”泰米格斯特快速地打断了他的话时,看到弗林戈和普里西拉都皱了一下眉,“但是如果您希望她成为一个正式的妻子,那么就要适当地安排事情。这里讲究一个方法,我的弗林戈领主,这是我们都必须要遵守的方式。违反这种礼节方式所造成的结果会被证明是灾难性的,我向您保证。” “我不懂。” “当然您不懂,”泰米格斯特说,“但是我懂啊,这对我们来说已经够幸运了。现在去洗个澡,否则当那个年轻的女甘德蕾站在您的下风处时她会逃跑的。”说着他令弗林戈领主转身向门走去并用力推了他一把,让他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你背叛了我!”普里西拉在她的兄弟走后哀嚎道。 泰米格斯特对这句荒谬可笑的断言嗤之以鼻。 “我不会让她出现在这幢房子里的。”那女人毅然决然地说道。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吗?除了使用谋杀这种手段外你没办法阻止这件事的。”泰米格斯特非常严肃地回答道。 “我的意思是谋杀你的兄弟,不是那个女孩,因为那样做只会引起弗林戈对你的愤怒。” “但是你已经在这次愚蠢的追求中帮助了他了。” “我只是提供了些他靠自己的能力也能了解到的事实,只要把这些问题向任何一个农民问一下,其中包括就在这幢房子里工作的三个女人,她们中有一个昨天就在那条路上。” “假设这个傻瓜会注意到这些方法的话。”普里西拉争辩道。 “他一定会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的,”泰米格斯特依然坚持,“而且他那有损尊严的追求方式可能会使得我们都变得困惑尴尬。”管家低声笑着靠近普里西拉,非常近地,将自己的一支胳膊搭在她的肩上。“我理解你所关心的那些,亲爱的普里西拉,”他说道,“而我,并不完全否认你观点。我之前也希望你的兄弟能够爱上外地某个富有商人的女儿,起码要比一个奥克尼农民要好——或者他能完全忘掉那种‘爱’的观念,只是沉浸在他的强烈性欲当中,随时随地都能满足自己,从而不需要一个妻子。或许最后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这样。” “和你所说的一点都不像,现在你就已经如此地帮助他了。”普里西拉急切尖锐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泰米格斯特解释着,同时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吸引了普里西拉的注意力,因为她的表情已经变得及其感兴趣。“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提高你兄弟的信任,对我,以及我所作出的判断。可能他仍然会牢牢地坚持着自己爱那个女孩的想法、坚持着要娶她的想法,但是我会一步步紧盯着他的,我保证。我不会允许他给奥克家族带来耻辱的,也不会允许那个女孩以及她的家庭从我们这拿走那些他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的。我们现在无法击败他的愿望,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而且你的愤怒将只会增强弗林戈的决心。” 普里西拉怀疑地用鼻子哼哼着。 “难道当你就此事指责他时没有听到他的愤怒吗?”泰米格斯特问道,而那个女人在这句话面前退缩了。“如果我们现在同你兄弟在感情上保持了距离,那么我警告你,那个甘德蕾女孩对他的控制——对奥克尼的控制——只会越来越紧。” 普里西拉没有哼哼,没有摇头,没有表露出任何争执的迹象。她只是长时间死死地盯着泰米格斯特看。管家吻了吻她地脸颊走开了,他考虑着自己应该立刻召城堡的马车过来,然后开始去履行自己作为弗林戈领主使者的职责。 当那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沿着满是尘土的小路驶过来时,贾卡·斯库利同那些人类、侏儒工人一样从泥泞的地里抬起头来。马车停在了德尼·甘德蕾家的小屋前。一个老人从车门爬了出来,缓缓走向房子。贾卡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突然间他想到其他人可能正看着他,于是马上又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具有代表性的那种样子。毕竟,他是贾卡·斯库利,奥克尼每个年轻女性的梦中情人,特别是住在这间现在门口停着奥克尼领主马车的房子里的那个姑娘。漂亮的玛萝达对他魂牵梦绕的渴望就这个年轻人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但是,当然地,贾卡是不会让任何其他人看出他现在的焦虑的。 “德尼!”在另一块地里工作的一个长着又长又尖鼻子的驼背侏儒叫道,“德尼·甘德蕾,你家来客人了!” “或者是因为考虑到你的无赖才来找你的!”另一个侏儒大声喊道,然后所有人都发出了一阵快乐的笑声。 当然,贾卡除外。贾卡是不会让他们看到自己在笑的。 德尼·甘德蕾跨过泥煤地中的田埂望向那些还在大笑的人,他想得到些解释,但是那些人只是冲着他家的方向点着他们的下巴。德尼跟着那个动作看过去,发现了马车,之后他马上开始向家狂奔。 贾卡·斯库利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跑到家为止。 “你在想些什么呢,男孩?”贾卡身边传来一个询问的声音。当他转过身时迎上的是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头,这个鲁莽的家伙用手摸了摸贾卡那卷曲的棕褐色头发。 年轻人厌恶地摇了摇头,注意到那个老挖掘者手指上覆盖着的黑色泥煤。他再次摇了摇头并用力地拂了拂头发,然后在那个人第二次摸向他的头发时拍开了那只手。 “呵呵呵,”老头哈哈笑道,“看来你的小妞已经迎来了一个追求者。”他窃笑着。 “而且还是那样的一个老家伙,”另一个人说道,明显也像参加对贾卡的这场揶揄。 “但是我想我可以提供给那个女孩自己一个尝试。”贾卡旁边的那个肮脏的老傻瓜说道。然后当他瞥见贾卡皱了一下眉头时,那个老东西就笑得更大声了,因为他最终还是引起了男孩的些许反应。 贾卡慢慢地转过头,打量着地面和那些工人,那些零星散布在半山腰上的房子,远处的奥克城堡,以及在其前面那又黑又冷的海面。四年前,是大海将他、他母亲、及他舅舅带到这个被遗弃般的地方的。贾卡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来奥克尼——他之前对自己在路斯坎的生活是很满足的——除了同他那父亲在一起时以外,那人经常残忍地殴打母亲。他怀疑当时他们是逃跑的,或许是为了逃离他那父亲,或者说是刽子手。看起来斯库利家族有一种典型的规律,因为在贾卡还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时他们就已经做过一样的事了,从他们祖居的剑湾诸国一直逃到了路斯坎。当然,只要他的父亲,那个贾卡几乎不认识的恶毒的人找到他们,那么他一定会为了那次逃跑而把自己妻子以及她的兄弟统统杀死。或者也许贾卡的父亲早就死了,那么现在拥有家族血统的就只有贾卡的叔叔,兰皮尼。 不管怎么样,这些对贾卡来说都无所谓。所有他知道的便是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一块可怕、多风、寒冷、贫瘠的封地。直到最近,他所认识到的唯一一件好事便是这个地方永久性的忧郁消沉大大增强了他的诗人天性。尽管他经常将自己想象成为一个很罗曼蒂克的英雄,但现今贾卡已经度过了他的十七岁生日了,他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跟随那些偶尔路过的极少数商人中的某一个离开这里,投身进广阔的世界,也许回到路斯坎,或者更好的选择,沿路一直到强大的深水城去。他计划着某天以某种方式去实现自己的运气,也许能一路回到剑湾诸国呢。 但是那些计划都已经被束之高阁了,因为现在奥克尼另外积极的一面已将自己显露在了年轻人面前。 贾卡无法拒绝某个年轻的甘德蕾女孩对他的吸引力。 当然,他不会让她或者其他任何人知道的,直到他能够确信女孩会给他自己的一切。 匆匆走过马车后,德尼·甘德蕾认出了那个车夫,一个灰白胡子的侏儒,德尼知道他叫莱恩·木门。莱恩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这使得德尼稍微放松了些,但他仍然以迅捷的脚步走进了门。在他那小餐桌旁坐着奥克城堡的管家。正对着坐着的是德尼生病的妻子,柏丝特,她那喜气洋洋的表情是这个挖泥煤农民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见过了的。 “甘德蕾先生,”泰米格斯特优雅而客气地说道,“我是泰米格斯特,奥克城堡的管家,代表弗林戈领主的使者。” “我知道。”德尼谨慎地回答。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老人,德尼·甘德蕾绕过桌子,避开剩下两把椅子中的一把后站在了他妻子身后,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刚刚在向您的妻子解释我的领主,也是您的,希望您的长女今晚能受邀去城堡共进晚餐。”管家说道。 这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犹如一根木棍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德尼·甘德蕾,但是他最终维持住了平衡和自己的表情,稳定了下来,转而用目光询问着泰米格斯特那老练阴沉的双眼。 “当然,我已为玛萝达小姐准备了合适的衣服,就在马车里,您肯定会赞成的。”泰米格斯特以一个令人舒适的微笑结束了自己的话。 自尊的德尼·甘德蕾望向那微笑的表情、客气恭敬语调的背后,在那里他看到了一种恩赐的态度,认出了泰米格斯特的那份自信。他们当然不会拒绝,泰米格斯特这样相信,因为他们只是肮脏的农民。这是来自奥克尼领主的召见,甘德蕾一家一定会热切、饥渴地欢迎这种召见的。 “玛萝达在哪里?”那男人问他的妻子。 “她和托瑞一起去买东西了,”女人解释着。 德尼没有忽略妻子声音中微弱的颤抖,“去买一些鸡蛋做晚饭。” “玛萝达今晚能吃一顿晚宴,并且可能不止一个今晚。”泰米格斯特说道。 德尼再一次清楚地看到了那种可怜的恩惠,这使得他想起了自己一生中的很多事情,他那些孩子注定的命运,他所有的朋友,以及他们的孩子也是同样。 “那么她会来吗?”在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沉默之后泰米格斯特提醒道。 “那要玛萝达自己去选择。”德尼·甘德蕾尖锐地回答道,尽管他并不是故意这样说。 “啊哈,”管家点头微笑道,一直在微笑。他从椅子上起身,同时示意柏丝特继续坐着,“当然,当然,但是请一定要来,并请接受这晚礼服,甘德蕾先生。这由你交给那位年轻的女士会更好些,如果她在这里穿上那么就会容易多了。” “那么如果她不想去呢?” 泰米格斯特拱起了一根眉毛,示意他认为这个她可能拒绝的想法是荒谬可笑的。“那么当然了,明天我会派我的马车夫回来取回晚礼服的。”他说道。 德尼低头看向他那多病的妻子,她那太过削瘦的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 “甘德蕾先生?”泰米格斯特问道,同时向大门示意着。德尼拍拍柏丝特的肩膀,然后同管家并肩走向马车。那个侏儒车夫正在那里等着他们,手里拿着那件礼服,他的手臂举得高高的以使得那精美的织品不至于拖曳到满是尘土的路面上。 “您一定要让您的女儿来参加晚宴。”泰米格斯特建议道,同时递过来那件只会使得德尼·甘德蕾的表情更加僵硬的晚礼服。 “你的妻子病了,”泰米格斯特解释着,“毫无疑问在寒冷的冬天迫近之时一直待在一间四壁透风的房间里对她可没有好处。”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指我们能在这件事里得到某个机会。”德尼回答。 “弗林戈领主是一个有着很多手段的人,”泰米格斯特解释道,“他有容易的途径得到神奇的药草、温暖的床,和强大的牧师。您的妻子要忍受这种毫无必要的痛苦真是太可怜了。”管家轻拍着晚礼服,“我们应该在日落时共进晚餐,”他解释,“黄昏时我会派马车经过您家的。”说完之后,泰米格斯特步入马车关上了车门。车夫一点都不浪费时间地策马绝尘而去。 德尼·甘德蕾长时间地站在马车离去时扬起的尘土中,手里拿着那件晚礼服,眼睛盯着前边的空气。他想要尖声高喊:如果弗林戈领主真是个好心仁慈的领主,那么他就应该会很心甘情愿地动用自己的权力以确保子民们的安定幸福。像柏丝特·甘德蕾这样的人就能够得到他们所需要的医治而不用去卖自己的女儿。泰米格斯特刚才的提议差不多就是等同于让他为了家庭的利益去卖掉他的女儿。卖他的女儿! 然而,出于他对家庭的所有自尊,德尼·甘德蕾无法拒绝这个摆在他面前的机会。 “是领主的马车,”贾卡·斯库利对玛萝达强调道,此时他正拦在她回家的路上,时间是管家离开后没多久。“停在你家门口。”他用他那奇异的口音补充道,那是种厚重的方言,夹杂着哀叹和充满罗曼蒂克味道的恼怒。 托瑞·甘德蕾哈哈傻笑着。玛萝达在肩膀上猛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自己回家。“但是我想知道。”托瑞抱怨道。 “那么你一定会知道的就是泥巴的味道。”玛萝达对她承诺道。她开始冲向妹妹,但是马上停了下来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因为她记起了她的听众。玛萝达在脸上添上一道甜蜜的微笑后重新转向贾卡,同时仍然坚持用眼角的余光盯着托瑞。 托瑞开始轻快地沿着路跑开了。“但是我想看你吻他。”她边跑边愉快地长声尖叫。 “关于那辆马车你确定吗?”玛萝达问贾卡,她尽力不去理会身后托瑞那令人难堪地话语。 那年轻人只是发出了那具有罗曼蒂克味道的夹杂着恼怒的叹息。 “但是弗林戈领主同我家会有什么生意呢?”姑娘问。 贾卡把头垂向一边,双手插在裤袋里耸了耸肩。 “好吧,那么我该走了,”玛萝达说道,她刚迈出一步但贾卡移动着将她的路堵住了。“你怎么了?” 贾卡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望着她,用手拂了拂他那乱蓬蓬的卷发,他的脸斜斜地对着她。 玛萝达感觉到自己如同是要窒息了一样,喉咙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似的,她的心脏如此用力地跳动着,就像是要飞出胸膛一样。 “你怎么了?”她再次问道,声音又轻又没自信。 贾卡在向她靠近。她记起了自己对托瑞的忠告,关于如何使一个男孩来乞求自己。她提醒自己不能这么干,现在还不能。她直接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全面退却。他走得更近了,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正在急速靠近。贾卡只是用嘴唇碰了碰她的双唇,然后退开,突然显得有点害羞。 “怎么了?”玛萝达又一次问道,这次显然是充满了热情。 贾卡叹息着,女孩再次走上前来,吻着他,她整个身体颤抖着、述说着、乞求着他吻自己。他这么做了,长长温柔的一吻,然后他退开来。 “我会在晚饭后等你。”他说道,之后耸耸肩转过身开始慢慢离开。 玛萝达几乎都无法呼吸了,因为那一吻就是她魂牵梦绕的一切。她感到身体暖暖的,腿软软的,从而不得不将膝盖靠在一起。她从没有想过贾卡会毫不犹豫地吻她,就像自己曾告诉过托瑞的那样。那一瞬间玛萝达甚至连思考都停顿了,她太投入于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以及以前提到过的今后进一步的可能。 她跳跃着沿路向家走去,就像刚才托瑞做的一样,动作充满了少女的那种欢乐,贾卡那一吻已经将她从成为一个成年女性所必须的克制和体面的监禁中解放了出来。 玛萝达满脸笑容地踏进家门时她的眼睛突然放大了,因为她看到自己那生病的母亲正站在桌子旁,那幸福快乐的表情她已经有几星期没见到过了。柏丝特举着一件漂亮的晚礼服,衣服线缝上镶满了闪闪发光的祖母绿宝石。 “噢,当穿上这个时你就会变成奥克尼最美丽的姑娘了。”柏丝特·甘德蕾说道,而在她旁边的托瑞则爆发出阵阵大笑。 玛萝达睁大眼睛盯着那件礼服,然后转过身望向一直站在一边微笑的父亲。她看出来他的表情比起柏丝特来要稍微做作些。 “但是妈妈,我们没有钱。”玛萝达解释着,但是她还是真正地被这件礼服所吸引,走上前去触摸着那柔软地质地,想象着贾卡肯定很喜欢看到她穿着这件衣服的样子。 “一件礼物,不是买的。”柏丝特解释道,而托瑞则笑得更大声了。 玛萝达的神情开始转为好奇,她再次看向父亲希望能得到些解释,但是奇怪的是,他把脸转开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妈?”年轻的姑娘问道。 “你已经有了一个求婚者了,我的女孩,”柏丝特高兴地说着,放下晚礼服来拥抱自己的女儿,“哦,那可是一个领主来亲自向你献殷勤啊!” 因为总是考虑到母亲的感受,特别是在现在她正生着病的时候,玛萝达很庆幸柏丝特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这样母亲就不会看到女儿脸上流露出的惊吓和不快的表情了。托瑞倒是正对着她的脸,不过这女孩只是在仰望着玛萝达并撅着嘴唇不断地作出带有嘲笑性质的接吻动作。玛萝达看向她的父亲,现在他已经面对着女儿了,但只是在严肃地点着头。 柏丝特伸长胳膊将她拉了回来:“哦,我的小姑娘,”她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呢?想想吧,你已经俘获了弗林戈领主的心了。” 弗林戈领主。玛萝达几乎窒息,这下可是一点都快乐不起来了。她几乎不认识那个奥克城堡中的领主,尽管她曾在某些场合远远地见过他,在城镇广场上参加弥撒时那个人经常咬着自己的指甲一副无聊的样子。 “他已经迷上你了,女孩,”柏丝特继续说着,“据他的管家说,还爱得相当深呢。” 玛萝达投其母亲所好地控制出一个微笑。 “他们很快就会来接你了,”柏丝特解释,“所以快点去洗个澡,然后,”她手捂着嘴补充道,“然后我们帮你穿上这件礼服,将会有多少人拜倒在你的脚下啊。” 玛萝达机械地移动着,拿起晚礼服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后紧跟着托瑞。对这个年轻姑娘来说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而且还不是个好梦。她父亲的经过她身边向母亲走去。她听到他们两个开始交谈,尽管那些听上去断断续续的话语都是关于她的,但她唯一清楚听到的一句是来自柏丝特的感叹:“一个领主在追求我们的女孩!” 尽管奥克尼不是个大地方,尽管这里的房子并没有彼此紧紧挨在一起,但距离是无法阻挡人们相互之间传递着信息的。没花多长时间,弗林戈领主同玛萝达·甘德蕾之间的婚事安排就已经变得人所皆知了。 在太阳落到西边地平线以下之前贾卡·斯库利在晚饭时便得知了弗林戈领主管家那次拜访的真实意图了。 “想想吧,他那么高的地位要屈尊去接近那样的一个农民,”贾卡那永远悲观厌世的母亲说道,她的嗓音仍然带着他们远在剑湾诸国家乡的那种厚重的乡下口音,“哈,世界该毁灭了!” “不幸的消息。”贾卡的舅舅说道,他是个头发灰白的老人,看上去好像见过很多世面的样子。 这件事真是次可怕的转折啊,贾卡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这是出于一个不同的原因——至少他认为自己的愤怒有着一个不同的来源,因为他并不确定母亲和舅舅为这个消息而变得如此心烦混乱的缘由,而他自己的表情则已清楚地表露出了那种混乱。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地位,”他舅舅解释道,“清楚的社会界线,没有人可以被允许超越。” “弗林戈领主为他的家族蒙羞了。”他母亲接口道。 “玛萝达是个极好的姑娘。”贾卡情不自禁地争辩起来,没考虑到自己的秘密。 “她是个农民,就像我们一样,”他母亲快速地解释,“我们都有自己的地位,弗林戈领主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哦,女孩的亲戚们对这个消息会感到很高兴的,毫无疑问,想想吧,在玛萝达那美好的未来上他们能寄予多少自己的希望啊,但是他们都没有考虑到这件事的真相。” “什么真相?” “他们两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母亲作出预言,“他会使自己变成个傻瓜,使那个女孩变得低贱。” “并且到最后,她变坏或者死掉,而弗林戈领主将会失去族人的爱戴,”他舅舅补充道,“不幸的消息。” “为什么你认为她一定会接受求婚呢?”年轻人问道,努力使自己的语调不表现得有多少绝望。 他的母亲和舅舅对这个问题只是报之一笑。贾卡清楚地懂得了他们的意思。弗林戈是奥克尼的领主。玛萝达怎么会拒绝他呢? 这是比贫穷更让敏感的贾卡所无法忍受的。他突然用拳头猛击桌子站起身来,椅子向后滑去。母亲和舅舅惊奇地盯着他看,而他则情绪激动地对着他们怒目以视。随后贾卡转身冲了出去,门在身后发出呯地一记重重的撞击声。 在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奔跑之前,他的思绪不停地旋转着。转眼间贾卡便来到了一片高地,他在一块石头绊了个小跤,摔倒在泥泞的地上。贾卡这才发现这里是今天早些时候他工作的地方,这里他能看到壮丽的落日景象,同时还有玛萝达的家。往西南方向他能远远地看到城堡,并能想象得到那华丽的马车正在执行着自己的任务,载着玛萝达向着城堡而去。 贾卡感觉到胸口就像正被什么重物压着,好似他所有之前被压抑的痛苦悲伤都突然变得那么切实,像一堵墙一样将自己围了起来,而且还越逼越近。因为早在几年前贾卡便开始尝试作出一个适合自己的形象、姿势、态度,以获取那个女孩的芳心。现在来了个愚蠢的贵族,这个涂脂抹粉撒着香水的花花公子,不顾自己的尊贵出身同地位,将贾卡一直辛勤耕耘的一切就这样收归自己所有了。 当然,贾卡并没有将此事完全看透彻。对他而言这只代表着一个足够简单的事实:这是一场不公平而前景黯淡的竞争,就因为地位,或者说是自己已经失去的地位。因为这些可怜的奥克尼农民是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隐藏在那肮脏农场和泥煤坑背后的他体内的伟大血统。 发狂的青年用手搔乱头发,发出一声巨大的叹息。 “你最好把浑身上下都弄干净些,因为你不知道弗林戈领主会看哪里。”托瑞揶揄着将一块粗布扔到玛萝达的背上,她的姐姐此时正像一只猫一样蜷缩着坐在冒着热气的澡盆里。 听到这些话的玛萝达转过身,澡盆里的水溅到了托瑞的脸上。这个小女孩哈哈的傻笑声像被打断似的突然停止了,她注意到了玛萝达脸上冷竣的表情。 “确实,我会知道弗林戈领主在看哪里的,”玛萝达对她妹妹确信地讲道,“如果他想要拿回他的礼服,他会回来这里拿的。” “你要拒绝他?” “我甚至都不会吻他,”玛萝达坚持道,她举起一只滴水的拳头,“如果他想来吻我,我就会——” “你会表现得像个女士的样子。”传来的是她父亲的声音,两个女孩看向门帘时那男人已经走进了房间,“出去。”他命令托瑞。女孩对那种语调所含的意思非常熟悉,一声不吭地服从了。 德尼·甘德蕾在门边又多待了一会儿,以保证那个好奇心太过旺盛的托瑞确实已经远远地溜开了,然后他走到浴盆旁边,递给玛萝达一条柔软的毛巾以擦干身子。他们居住的房子实在太小了,以至于端庄礼德在这里都变得毫无意义,因此玛萝达从澡盆里跨出来时没有感到一点窘困不安,尽管当她坐在旁边一把凳子上时身上只围了一条毛巾。 “你好像对这件转折性的大事并不感到高兴。”德尼说道。 玛萝达的嘴唇拧得薄薄的,她俯下身子用手在冷洗澡水中不安分的搅动着。 “你不喜欢弗林戈领主?” “我不认识他,”年轻的女士反驳道,“而且他也不认识我。一点也不!” “但是他正想要认识你,”德尼争辩道,“你应该将此当作最高的赞赏。” “然后因为这么一次赞赏就得送他一份礼物作为回报吗?”玛萝达带着尖锐的挖苦问道,“我在其中就一点选择都没有?弗林戈领主想要我,所以就要将我送去?” 她搅动洗澡水的动作开始由不安变为愤怒,还不时地将一些小水花泼向德尼·甘德蕾。年轻的姑娘认为那样做并不会弄湿他,但是这种态度却引起了德尼意想不到的粗暴反应。他用他那强壮有力的手抓住了玛萝达的手腕并拉了过来,使她面对着自己。 “是的,”他坦率地回答道,“你已经没有选择了。弗林戈是奥克尼的领主,一个有着很多手段的人,一个能够让我们离开这个肮脏地方的人。” “也许我还是脏点儿好。”玛萝达开始说道,但是马上被德尼·甘德蕾打断了。 “一个能够治好你母亲的人。” 他这十一个字对玛萝达的打击要远胜过其他任何话,甚至就算他握紧他那巨大的拳头冲着她脸上狠狠地来那么一下子都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她不能相信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盯着他那张平常总是表露出坚忍克己的脸上那不顾一切、几乎已经疯狂的表情,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你没有选择了,”他再次说道,嗓音中只有一种强迫着自己的味道,“你妈正在变得越来越萎蔫,可能就没法看到下一个春天了。你所要做的就是到弗林戈领主那里去,表现得象一个女士那样。你要对他的才智微笑,你要赞扬他的伟大。这些都是你要为你妈做的。”他简单地结束了自己地话,声音中满是挫败的感觉。就在父亲转身离开时玛萝达在他眼眶中捕捉到了一丝湿润的闪烁,她明白了。 她了解了这件事对父亲来说是多么的可怕,这种了解帮助了年轻的女士,使她对晚上将要发生的事做好了准备,同时也在很大程度帮助了她应付这命运抛在自己面前的扭曲、残酷的现实。 太阳下山了,天空开始渐渐变成深蓝色。贾卡从高地上俯视着马车经过自己的脚下,驶向玛萝达那简陋的小屋。当她走出门时,就算距离是很远,贾卡还是能看出来那姑娘是那么的美丽,如同闪光的宝石,嘲笑着黄昏时分的昏暗天色。 那是他的宝石。这美妙的念头在他心中盘旋着——如果那个扰乱的奥克尼领主没有出现的话。 贾卡想象着弗林戈领主走出马车牵着她手的画面,当她步入他怀抱时给他同情和爱怜。想象使得他想要对于这所有的不公平大声尖叫。就在他脑子乱哄哄想着这些的时候,马车已经载着玛萝达向远处的城堡奔去了。贾卡感觉到的是一种被剥夺感,就像弗林戈领主刚刚把手伸进他的口袋取走了属于他的最后一枚铜板。 贾卡在满是泥煤的山坡上傻傻地坐了很长时间,在此期间一直用手重复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诅咒着这痛苦生活给予他的不公正待遇。他沉溺于这种状态之中,因此当突然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说话声时他完全被吓了一跳。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贾卡睁开他那充满幻象而潮湿的双眼,看到托瑞·甘德蕾正盯着他。 “我就知道。”那女孩嘲弄道。 “你知道什么?” “你听到了我姐姐要去赴晚宴的消息,巴巴地赶来看她,”托瑞说明,“你现在还一直在这里等着、看着。” “你姐姐?”贾卡低声回答,“我每晚都来这里的。”他解释道。 托瑞转过脸凝视着她自己的那所房子,凝视着窗户透出的明亮灯光。“你是希望能透过那窗户看到裸体的玛萝达吧?”她问着,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只是一个人出来,在黑暗中远离那些灯光和火焰,”贾卡冷静地回答道,“远离那些无法理解我、令我厌烦的人们。” “理解什么?” “真理,”年轻人神秘地回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意义深远。 “什么的真理?” “生活的真理。”贾卡回答。 托瑞神情艰难地长时间盯着他看,在努力尝试听懂他的话时她脸上的表情扭曲着。随后她又向自己的房子看去。 “呸,我看你不过是想看玛萝达的裸体罢了。”她再次说道,然后高兴地沿着小路蹦蹦跳跳跑了回去。 她这样开玛萝达的玩笑只不过是想嘲弄我罢了。贾卡想。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山腰上更高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去你这该死的生活吧!”他大声抱怨,向着满月举起双手,“去你的,去你的,现在就从我身边滚开,去玩弄别的人类吧!残酷的命运啊,为什么当这些悲哀与惨遇堆积到我的面前的时候你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当公平躺在无底深渊中的时候,当财产进行继承的时候,噢,当弗林戈领主将枷锁套向玛萝达脖子的时候。去你的生活吧,从我这里滚得远远的!” 他蹲下膝盖捂着自己哭泣的脸,以这样一个动作结束了自己这段即兴的诗文独白,就这样蹲在那里,过了很长时间。 随后,怒火代替的自哀自怜,贾卡抬起脸来又给自己这篇散文加了一句:“当公平躺在无底深渊中的时候,”他朗诵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当财产进行继承的时候。”此时一道微笑在他那不可否认应该称之为英俊的脸上蔓延开来,“可怜的弗林戈可以将枷锁套向玛萝达的脖子,但是他不会得到她的贞洁!” 贾卡摇摇晃晃站直身子,又一次抬头看向满月。“我对此发誓。”他咆哮着说道,随后又特地咕哝了一句,“去你的生活吧。”之后开始向家走去。 玛萝达在这个夜晚一直出于高度忍耐的状态,礼貌地回答着问题,小心地避免对普里西拉·奥克女士进行明显直接的不愉快凝视。她发现自己更喜欢管家泰米格斯特一些,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老人一直通过讲一些自己过去的趣事以及城堡的前领主,弗林戈的父亲来是谈话能过继续下去。泰米格斯特甚至还同玛萝达建立了一套暗号系统,以帮助她懂得针对哪种食物她应该使用哪一种银器。 尽管她对正坐在自己正对面不断盯着她看的奥克尼年轻领主仍然保持着毫无印象的感觉,姑娘还是无法否认自己对仆人端来放在她面前的那些菜肴的美味感到惊讶。他们在城堡里每天都像这样吃饭吗——雏鸟和鱼、马铃薯和海藻食物?这些都是玛萝达从没见过的美味佳肴。 在弗林戈领主的坚持下,晚餐后众人来到了客厅,一个位于城堡中央位置舒适的、没有窗户的正方形房间。厚厚的墙壁阻挡了从海洋吹来的寒风,结实的壁炉中生着同村庄的篝火一样大的火焰,为整个房间增添了安逸舒畅的气氛。 “可能你会希望再来些食物,”普里西拉提议道,但是她的语调中没有一丝的慷慨的意思,“我可以让侍女拿些进来。” “哦,不用了,女士,”玛萝达回答道,“我已经一口也吃不下了。” “也是,”普里西拉说,“不过你晚餐时吃得也太多了些啊,不是吗?”她问道,一道明显带有欺骗性的甜美微笑呈现在她那丑陋的脸上。这使得玛萝达觉得弗林戈领主几乎要比他姐姐迷人多了。几乎。 一个仆人走了进来,端过来一盘杯子,里面盛着一种玛萝达不认识的褐色液体。她拿起自己的杯子,因为感觉自己不能拒绝,同时学着泰米格斯特的样子将这东西一饮而尽。当这液体顺着自己喉咙流下时年轻的姑娘几乎被燃烧一般的感觉弄得窒息。 “在这里我们不会喝那么多的白兰地的,”普里西拉干巴巴地说道,“那样是农民的特征。” 玛萝达感到自己就像压在粗糙的厚毯子下一样无力。弗林戈领主只是冲她皱着鼻子,没有一丝帮她解围的意思。 “更不如说是那些不熟悉这种有力饮料的人的特征吧,”泰米格斯特突然插了进来,为玛萝达声援,“少量地吸一点,亲爱的。你会学会的,尽管你可能永远也没法获知品尝这种独特饮料的真正方法。因为到目前为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玛萝达微笑着点点头,对老人再次减缓了紧张的气氛而报以一个无声的感谢,尽管这可能还不是最后一次。在感到头脑一阵轻松之后,玛萝达开始淡出了谈话,渐渐遗忘了普里西拉的那些双关语和弗林戈领主的凝视。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漂动着,使她回到了贾卡·斯库利的身边——在月光照耀的原野,也许,或者就在像这样的房间里。那这个地方将会变得多么美妙啊,厚厚的地毯,巨大的火焰,还有这种暖暖的饮料——假如她能用她那亲爱的贾卡来代替讨厌的奥克兄妹的话。 泰米格斯特的声音刺透了她的梦幻迷雾,他正在提醒弗林戈领主那个该把年轻的女士送回家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那么,让我们再单独待一会儿。”弗林戈回答。 玛萝达尽量不表露出恐慌的样子。 “很难讲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普里西拉插嘴道。她看看玛萝达并窃笑道:“当然,这样做可能会带来怎样的坏处呢?” 弗林戈的姐姐离开了,同泰米格斯特一起,老管家出门时温柔地拍了拍玛萝达的肩膀。 “我相信您会表现得像一个绅士的,我的领主,”他对弗林戈说道,“就如同您的地位要求的那样。这广阔的世界上可没有几个女子能同玛萝达女士一样美丽。”他给了年轻姑娘一个微笑:“我会命令马车在前门等的。” 这老人是她的盟友,玛萝达这样认为,一个很好的盟友。 “一顿不错的晚饭,不是吗?”弗林戈问道,同时快速地坐到了玛萝达身边的椅子上。 “哦,是的,我的领主。”她回答,低下自己的目光。 “不,不,”弗林戈责备道,“你必须叫我弗林戈领主,而不是‘我的领主’。” “是的,我的——弗林戈领主。”玛萝达尽量将自己的视线保持在别处,但是那个人靠得太近了,太强迫人了。她不得不抬头看向他,而弗林戈出于自己的尊贵地位,不得不将目光从玛萝达的胸部挪开,看向她的眼睛。 “我在路上看到过你,”他解释道,“我必须要认识你。我必须要再次看到你。从没有女子像你这样漂亮。” “哦,我的——弗林戈领主,”她说道,并再次把目光移开,因为那男人坐得更近了,近得甚至超过了玛萝达能够承受的限度。 “我必须看到你,”他又一次说,声音仅仅是一种耳语,但由于坐得那么近玛萝达听得非常清楚,同时感觉到他喷在自己耳朵上的热气。 当弗林戈的手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时玛萝达发现自己已经很难继续压制住恐慌的感受了。他用指关节拎起她的下巴,然后迫使她将头转过来面对着他。他开始是轻轻地吻着她,随后,他吻得更急切了,丝毫不考虑实际上玛萝达几乎没有回吻他,他甚至离开了椅子要依偎到她的身上。在他的压迫和亲吻下,玛萝达想象着贾卡以及她那生病的母亲,忍受着,甚至当弗林戈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服按到自己的胸前时。 “希望您能原谅,弗林戈领主,”泰米格斯特的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年轻的领主红着脸跳开,站在那里面对着管家。 “马车正在等着,”泰米格斯特解释道,“是时间送玛萝达女士回家了。”玛萝达几乎是跑出了房间。 “我会再叫你来的,”弗林戈领主在她身后说道,“很快,确切地说,很快。” 当马车驶过了那座将奥克城堡同大陆分隔开的桥之后,玛萝达终于使得自己的心跳稍微慢了些下来。她懂得她对家庭的责任,对她那生病母亲的责任,但是她感到自己就快要昏倒或者呕吐出来了。使她最后忍住了的是想象中普里西拉发现了这个农民在镀金马车中的呕吐物后那种如同开盛大宴会一样的快乐表情。 驶了一英里之后,由于在马车的颠簸中仍然感到恶心和头痛,玛萝达将头伸出窗外。 “停车!哦,请停车!”她向车夫喊道。马车震了一下停住了,但是还没等车停稳那年轻的姑娘就打开门爬了出来。 “我的女士,我会带你到家的。”莱恩·木门跳下马车走到玛萝达身边说道。 “是的,你已经做到了,”姑娘回答,“已经够近了。” “但是你还要走一长段黑暗的小路,”侏儒表示抗议,“泰米格斯特管家会把我的心脏揪出来的,要是他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玛萝达承诺道,“不用担心我。这条路我每天晚上都走的,我熟悉从这里到我家一路上的每一个矮树丛、每一块石头和每一户人家。” “但是……”侏儒开始争辩,但是玛萝达推开了他,对他报以一个自信的微笑之后便跑跳着隐入了黑暗之中。 马车在女孩身后跟了一小会儿,然后,在显然确信那姑娘确实对这片区域有着足够程度的熟悉,能够安全到家之后,莱恩调转车头快速驶开了。 夜晚有一股寒意,但是并不太冷。玛萝达从大路上转开,走向了黑暗的高地。她希望能在那里找到贾卡,希望能发现他像当初说好的那样在那里等她,但是那个地方是空的。独自待在黑暗之中,玛萝达感到就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为了尽快忘掉今晚发生的那些事,忘掉弗林戈领主及他那令人厌恶的姐姐,她脱掉了那身晚礼服,从这件令人着迷的东西中脱出身来。今晚她就像个贵妇一样吃饭的样子、那些美味的食物、也许还有那暖人的酒,这些她都不想记住。一点都不想。 仅仅穿着她的贴身内衣,年轻的姑娘向那片月光照耀的旷野走去,开始是慢慢地走着,但对贾卡·斯库利的想念覆盖了弗林戈领主刚刚留在她脑海中的印象,她的脚步变成了轻快的跳跃,随后是舞蹈。玛萝达跳起来伸手去够那流星,跟着它那长长的尾巴旋转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草地和泥巴上,一直笑着,脑子里想着贾卡。 她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几乎就是晚上早些时候贾卡所在的那个地点。在这里贾卡咒骂着没有听到他祈祷的神,在这里他冲着所有的不公平叫喊怒骂,在这里他让自己的生活去滚蛋,在这里他发誓要得到玛萝达的贞洁,仅仅是出于为了不让弗林戈领主去得到这么个原因。 第五章 一个严密的计划 “你把那该死的东西藏那儿去了?”心情沮丧的艾伦·贾德佩客在第二天的下午向裘西·帕杜斯问道,“我知道是你拿了,所以别对我说谎。” “你应该庆幸我将它拿走了,”没有一丝悔改之心的裘西在艾伦面前晃动着他的手指反驳道,“如果那战锤还在沃夫加手上的话那么昨晚他早就把这整个地方变成一堆木屑了。” “呸,你这个蠢货,裘西·帕杜斯,”艾伦回答,“那样他马上走掉,根本不用干架。” “就像你说的,”裘西继续反驳,“你总是这么说,总是为那人找理由,尽管他除了为你和对你忠心耿耿的人带来麻烦外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说沃夫加给我们带来过什么好处,艾伦·贾德佩客?有吗?” 艾伦眯起双眼狠狠地盯着这个人。 “而且每次他打完一场架之后马上就会迎来另一场,”裘西补充道,“呸,他现在走了,这样对他够好的了,对我们来说也够好的了。” “你把战锤藏哪儿了?”艾伦再次施压。 裘西甩甩手做了个不要再问了的动作,转身想要走开,但是艾伦是不轨那么容易就让他得逞的。他一把拉住那人的肩膀粗暴地给了他两下,“我已经问你两遍了,”他说话的样子很可怕,“你不要再让我问第三遍。” “扔了,”裘西回答,“我把它扔了,扔到了足够远的地方,沃夫加再也叫不回那锤子的地方。” “扔了?”艾伦重复道。他表现出狡猾的表情,因为他太了解裘西了,这家伙不可能会将如此奇妙的一件武器就这么简单地扔到了海里,“那么你卖了多少钱?” 裘西结结巴巴地否认了一句,随后挥舞着手又口吃般起来,而这样做只能更进一步地证实了艾伦的怀疑。“你去把它拿回来,裘西·帕杜斯。”酒馆老板命令道。 裘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能——”他刚开口说话,艾伦就抓住了他的肩膀和裤腰直接将他推到了大门口。 “去拿回来,”艾伦再次说道,严厉的腔调中没有一点可供争辩的余地,“除非手里拿着那把锤子,否则不要回到我这里来。” “但是我不可能,”裘西反对道,“从那帮家伙那里是不可能拿得回来的。” “那么在这儿可就不再是受欢迎的一个人了,一点也不了”艾伦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裘西推到了街上。“拿着锤子回来,或者你就不用再回来了!”他呯地摔上门,把吓晕头的裘西一个人留在了大街上。 这个皮包骨的人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就好像担心着有流氓会窜出来抢劫他似的。他这种担心当然是有原因的。艾伦的短弯刀酒馆是裘西社会关系的根源,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保护他在这些街道上安全生活的根源。裘西很少有什么烦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什么值得他去烦恼的事,但是现在最大的麻烦来了,裘西面前通向短弯刀酒馆——这个他最喜爱的地方的所有路都被切断了。 裘西在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的敌人,要是他同艾伦已经决裂的消息一旦被传开来…… 他不得不去重新赢得艾伦的好感,但一想到自己当前必须要去完成的任务,他的膝盖就变软了。他已经将艾吉斯之牙以便宜的价钱卖给了酒气熏天的避难所中一个凶恶的海盗,那地方他是能少去就少去的。裘西的眼珠继续全力转动着,打量着整条半月街以及那些能将他带到那个海盗及他在码头上的秘密避难所那里去的各条小巷。他知道,希拉·克瑞尔应该还不在那里。她该在她的船上,跳跃女士号。这个名字的典故来自于希拉·克瑞尔手握血淋淋的马刀从她的船上跳向不幸牺牲者的船的样子。裘西想象着同她在海面上碰面时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个战栗,那女人曾经因将二十多个无辜者残酷地折磨拷打致死而在同行中闻名一时。不,他决定了,他会一直等希拉回到避难所时再去见她,起码那个地方更公开些。 这小个子将手滑进自己的口袋。他仍然留着希拉买艾吉斯之牙而付给他的所有金币,此外还有原本就属于他自己的两枚。 他很难想象这些钱足够将战锤换回来,但是考虑到同艾伦危如累卵的友谊,他不得不去试试。 “和你在一起可真不错,”黛丽·柯蒂说道,一边将手绕过沃夫加巨大裸露的肩膀,这使得大个子不由得缩了一下身子。这个肩膀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一样,都没有逃过在短弯刀时的那些殴打。 沃夫加咕哝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从床上爬起身来,此时黛丽的双手仍在继续爱抚着他,他则继续对这些接触视而不见。 “你已经确定你们要离开这儿了吗?”那女人用一种诱人的声音问道。 沃夫加转过脸看向她,随后疲倦无力地在皱得乱七八糟的床上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是的,我确定。”他边穿着衣服边向门走去,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 黛丽在身后叫着他的名字,但是马上停止了这种乞求。她开始咒骂他,但是很快也同样地停了下来,因为她懂得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她知道自己这些粗劣地话语根本没法伤到他。起码这次不行了。她的思绪回到了昨晚,就从短弯刀那场斗殴结束后不久,艾伦关上他的门那时开始。黛丽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的这个人,因为莫里克在附近就有一个房间。 当沃夫加不理会莫里克的抗议让她进来时她是颤抖得多么厉害啊。她让她的向导自己回去了,因为黛丽决定在沃夫加的臂膀中度过这一晚,梦想着同这个英雄般的人一起逃离她那悲惨可怜的生活。 他们可以逃离路斯坎了,也许,可以回到荒凉的冰风谷,在那里她能够为他生儿育女,而他则可以过着舒适的生活。 当然,当到了这个早上——或者更确切地说,时这个下午的早些时候——展示在她面前的事实是那些幻想都被一阵夹杂着抱怨的嘀咕给拒绝了。 她现在躺在床上,感到了空虚和孤独、无助与无望。尽管她同沃夫加之间的关系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了裂痕,但唯一的事实就是这个人仍然待在酒馆附近,这使得她得以能够继续做自己的那些梦。如果沃夫加不在出现在这儿了,黛丽就连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所希望的是些别的事情吧?”莫里克的这个问题听上去好像盗贼正在读她的内心想法。 黛丽给了他伤心、酸楚的一瞥。 “你必须知道如今这种状况能从他那里期望些什么。”莫里克解释着,坐到了床边。黛丽开始时想将身上的遮盖物拉高些,但是马上记起那是莫里克,他对她现在看上去的样子其实是非常了解的。 “他决不会给你你真正想要的那些的,”莫里克补充道,“他心上堆积了太多的负担,太多痛苦的回忆。如果像你希望得那样,他对你敞开心扉,那么他就有可能错手杀死你。” 黛丽看着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几乎没有感到惊讶,莫里克只是微笑着再次说道:“他不会给你你真正想要的东西的。” “那么莫里克会喽?”黛丽问道,带着明显的挖苦。 盗贼因这想法而发出了笑声。“几乎不可能,”他承认,“但至少我会毫不隐瞒地告诉你。除了刚才那句话之外,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个诚实的人,也不想要一个诚实的女人。我的生活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不希望会有一个孩子或者老婆来打搅自己。” “听上去很孤独。” “听上去很自由,”,莫里克笑着更正道,“啊哈,黛丽,”他说道,同时用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尽情享受眼前的快乐吧,不用去担心未来的事,那样你就会发现生活原来要比现在有趣得多。” 黛丽靠回到了床头板上,思考着这些话但没有对它们表露出一点实际的反应。 莫里克将这看作了一种暗示,爬上了床上她身边留着的空位。 “针对你所提供的这么点钱,我会把这个部分还给你的,我唧唧喳喳叫不停的小朋友。”粗暴的希拉·克瑞尔轻拍着艾吉斯之牙的锤头说道。她猛地爆发出动作,将战锤举过头顶后砸在了将她同裘西·帕杜斯隔开的桌子上。 突然间,裘西惊慌地发现在他同那个恶毒的海盗之间就只剩下了空气,因为那张桌子已经倒塌了下来变成了一地的碎末。 希拉·克瑞尔邪恶地微笑着举起艾吉斯之牙。带着一声尖叫,裘西飞快地跑出门,冲进了夜晚潮湿、带着咸味的空气里。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爆炸声,那是投掷出的战锤结结实实地砸门柱上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来自屋里那些凶手们的嚎叫般的笑声。 裘西没有回头看。实际上,当他停止奔跑时已经是靠在短弯刀的外墙上,思索着该如何将方才的情况向艾伦进行解释的时候了。 就在他喘着气想恢复平稳呼吸的当儿,裘西看到了黛丽正用披肩紧紧地包裹着身子,快速地沿着大路走下来。她从没有那么晚回短弯刀酒馆过,因为此时那里应该早已坐满了顾客,除非是因为艾伦交给她的什么差事。她的双手都是空的,除此之外还有那包得紧紧的披肩,由此裘西开始抱有一些忧虑了,对她刚刚所去的地方——或者至少说那个她刚刚去拜访的人。 就在她走近时,这个小个子的人听到了因哭泣而发出的呜咽声,这只能使得他更加确信黛丽刚才是去见沃夫加的,而那个野蛮人则将她心中的伤口撕扯得更大了。 “你还好吧?”他从阴影中跳出来拦在那女人面前,开口问道。黛丽吓了一跳,丝毫没有察觉裘西方才一直待在那个角落里。“是什么使你这么痛苦?”裘西温柔地问,同时靠得更近了,他举起手轻拍着黛丽的双肩,考虑着他也许可以利用这一时的痛苦与脆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最终能与这个他朝思暮想了数年之久的女人一起上床。 黛丽猛地将他推开——尽管她仍然是一副呜咽、气馁的表情。她看向裘西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欲,甚至连友情都没有。 “他伤害了你,黛丽,”裘西轻声温柔地说道,“他伤害了你,我能帮你的,我会让你感觉好些的。” 黛丽毫不留情地责骂道:“你才是现在所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吗,裘西·帕杜斯?”她控诉道,“看看将沃夫加撵走后你喝酒喝得是多么地得意吧。” 还没等裘西回答,那女人就越过他身边,消失在了短弯刀酒馆中,那里,已经不在欢迎裘西了。他站在空旷的大街上,站在漆黑的夜幕里,无处可去,没有朋友可以说话。他将这一切都归到了沃夫加身上。 裘西·帕杜斯整夜地在那些小巷以及避难所附近——这些路斯坎最为凶险的地方漫游徘徊。在这黑暗的几小时中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说一个字,代替语言的是他听得很细心,一直对那些危险的地方保持着警惕。使他感到惊讶的是他听到了一些重要而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消息。那是一个关于盗贼莫里克以及他那大个儿野蛮人朋友的有趣故事,此外还有一份关于除掉某个船长的重要契约。 第六章 利他主义 “好的,德尼领主,我会保持鞠躬的样子直到将脸埋到泥巴里的。”那是第二天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农民在地里对德尼·甘德蕾说的一句话。所有聚在德尼身边的人类与侏儒都爆发出嘲弄的大笑。 “我现在应该直接向您缴税吗?”另一个家伙问道,“这里的一部分同那里的一部分,猪饲料的那部分以及猪自己的部分?” “只要猪的后半截,”第一个老头说道,“前边那部分你自己留着吧。” “你该留下它吃料的那截,而不是长肉的那一头,”一个尖鼻子侏儒说道,“这样听上去才更像是个贵族脑子里想的东西啊!” 他们再次发出响亮的笑声。德尼·甘德蕾尽量忍耐着不答腔,但是很不成功。当然了,他懂得他们的欢乐。这些农民从来没有什么机会能从他们已经深深扎进去了的泥巴地里抬出头来,但是现在,事情发生得突然而出乎意料,看起来甘德蕾家的运气就要发生改变了,他们家庭中的一员可能即将攀登到那个不可能的高位上了。 德尼本来是可以接受他们的嘲弄,可以加入这完全发自内心的大笑,甚至在其中穿插入自己的一些俏皮话,但是却有一件事实是不合他意的,这是件令他彻夜无眠的事:玛萝达不想去了。如果他的女儿能对弗林戈领主表现出一些态度,一些肯定的态度,那么德尼就将变成整个北地最快乐的人之一。他知道事实如何,因而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愧疚。出于此原因,这些嘲讽重重地击中了他,在这个雨天早晨的泥地里,往他的神经上增添着道道伤口,这都是他那些朋友所不知道的。 “那么你和你的家人准备什么时候搬进城堡呢,德尼领主?”另一个挪到德尼面前的家伙笨拙地鞠了一躬问道。 纯粹是出于本能的反应,甚至在他还没有仔细考虑自己的动作之前,德尼就一把推到了那人的肩膀上,将他毫无防备地放倒在泥里。那家伙边爬边同其他人一样哈哈大笑。 “哎哟,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表现得像是个贵族过啊!”那第一个老无赖喊道,“快到地里干活吧,要不德尼领主会把我们都踹倒的!” 就像得到了暗示一样,所有的农民都开始跪倒在泥地里向德尼膜拜起来。 收回自己的怒气之后,他记起了这些可都是他的朋友,他们只是不懂德尼的感受罢了,德尼·甘德蕾东倒西歪地走出了他们的包围,拳头攥得紧紧的,指关节都发白了,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直至自己的下巴感到了疼痛,同时一长串嘀嘀咕咕的咒骂声从他的嘴中冒了出来。 “从没感觉过自己有这么傻。”玛萝达对托瑞坦白道,两个女孩正待在她们的那间小石头房子里。她们的母亲出门了,那是她两个礼拜以来的第一次出门,她是那么地热衷于在邻里朋友间奔走相告有关自己女儿同弗林戈领主度过的那一晚。 “但是你穿着那件礼服时多漂亮啊。”托瑞争辩。 玛萝达对她妹妹报以了一个淡淡的表示感激的微笑。 “他肯定一直在盯着你看,我相信。”托瑞补充道。从她的表情来看,这个年少的女孩已经完全坠入了一种充满浪漫幻想的梦境中了。 “还有他的姐姐,普里西拉女士,不过她是一直在恶意中伤我。” 玛萝达回答,同时说了个农民之间经常用来咒骂的词。 “哦,她是头胖奶牛,”托瑞也毫不客气,“她不过是在妒忌你的美丽罢了。” 两个女孩此时一齐爆发出了一阵大笑,但是玛萝达的笑声只维持了短短一会儿,她马上又变得愁眉不展。 “你为什么不快乐呢?”托瑞问道,“他是奥克尼的领主,能给你带来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他能吗?”玛萝达重新开始了讽刺,“他能给我自由吗?他能给我我的贾卡吗?” “他能给你一个吻吗?”托瑞顽皮地问道。 “我没法阻止他吻我,”玛萝达回答,“但他别想要得更多,你别不信,我已经将我的心全给了贾卡了,而不是任何一个闻起来不错的领主。” 她的宣言转眼间便如同蒸发了一般,她的声音最后拖曳成了一种耳语,因为就在此时门帘向两边分开,狂怒的德尼暴风雨般闯了进来。“出去。”他命令托瑞。当小女儿犹豫了一下,向姐姐投以关心的一眼时,他咆哮得更大声了:“马上消失,小猪崽!” 托瑞慌忙向房外走去,同时回过头观察她的父亲,但他的目光马上使得她全速撤离这个房间。 德尼·甘德蕾将他那可怕的怒容转向玛萝达,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她从没见过父亲脸上出现这样令人刻骨铭心的表情。 “爸。”她开始尝试性地打招呼。 “你让他吻你了?”德尼·甘德蕾直接了当地问道,他的嗓音在发抖,“而他还想要更多的东西?” “我没法阻止他,”玛萝达强调,“他靠过来得太快了。” “但是你是想要阻止他。” “当然我是的!” 话音未落,德尼·甘德蕾的大巴掌已经落到了玛萝达的脸上。 “而且你还想要把你的心和你作为女人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一个农民小子,难道不是吗?”这男人怒吼着。 “但是,爸——” 第二记巴掌将玛萝达扇到了床上,随后又滚落到了地板上。德尼·甘德蕾将自己所有的挫折都倾泻到了她身上,他一边用那巨大有力的双手掴着她,殴打着她的头和肩膀,一边大声骂着她是“贱货”、“娼妓”,骂她根本都不为她的母亲——那个拉扯她长大的人着想。 她想试着去反抗,试着去解释她爱的是贾卡而不是弗林戈领主,解释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是她父亲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唯一在做的事就是将雨点般的击打与咒骂施加到她身上,接连不断地,直到她躺在地上手臂交叉地护住头部,对自己进行着毫无效果的保护。 殴打的停止同它的开始一样迅速。过了好一会儿玛萝达才敢从地板上抬起她那满是淤伤的脸,慢慢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德尼·甘德蕾坐在床上,手捧着脑袋大声地哭泣着。玛萝达从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她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平静地轻声安慰着他一切都没事了。瞬间愤怒代替了他的悲伤,他一把抓住女儿的头发将她拖到面前。 “现在你给我记住,女孩,”他的每一个词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给我好好地听着。你没权力去选择。一点都没有。你要给弗林戈领主所有他想要的,甚至更多,而且你的脸上要一直保持微笑。你妈就要死了,愚蠢的女孩,而弗林戈领主是唯一能救她的人。我是不会让她死的,不会让你这么自私自利的。”他狠狠地摇了摇她后放开了她。她盯着父亲,就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而这种眼神,可能才是最使失落的德尼·甘德蕾痛苦伤心的东西。 “或者更好的办法,”他静静地说道,“我会亲眼看着贾卡·斯库利去死的,让他的尸体在岩石上由海鸥和海燕享用去吧。” “爸……”年轻的姑娘抗议着,她的声音仅仅只有耳语的程度,而且是一种颤抖的耳语。 “离他远点,”德尼·甘德蕾命令道,“你应该去的是给弗林戈领主那里,我一句怨言都不想听到。” 玛萝达没有动,甚至都没有擦那已经从她的美丽绿眼睛中淌出来的泪水。 “把自己弄干净,”德尼·甘德蕾指示,“你妈就要回来了,她是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你是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女孩,如果你将这些从她面前拿走,那她就会被埋进冰冷的黄土下了。” 说完这些,德尼从床上站起身来开始走向玛萝达,像是要去拥抱她,但当他将双手靠近她时,女孩紧张的样子是他以前从没有经历过的。他从玛萝达身边走了过去,低沉的肩膀表示了一种真正的溃败。 他将她独自留在了房子里,然后,故意向山坡的西北面走去,那里没有人居住,只有一片岩石地,在那里他可以独自同他的想法在待一起。还有他的忧愁。 “那你准备怎么办?”托瑞向玛萝达问道,年少的女孩在父亲一走出视线之后就马上冲进了房子。玛萝达正忙着擦唇边最后残存的一丝血迹,没有回答她。 “你应该远离贾卡。”托瑞忽然说道,她那发亮的脸看上去就像自己已经发现了世界上所有问题最为完美的解决方法。玛萝达怀疑地看了看她。 “哦,对了,那个是你爱的人,”少女更正道,“那么远离弗林戈领主吧。只是我无法想象这么做的话爸爸会怎样狠狠地揍你。” 玛萝达回过头重新看着镀银镜子中自己的那些淤伤,这绝对是对方才那阵爆发的最为强烈的提示。不像托瑞,她是能够想象得到的,每一下痛击都能想象得到。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而且她也能了解父亲脸上的那些苦恼——就算他那样打她。他在害怕,非常地害怕,为她母亲,为他们所有人。 随后她便懂得了自己的职责。玛萝达认识到她对这个家庭的职责是极为重要的,不是因为那些来自父亲的恐吓和威胁,而是出于她对母亲、父亲、还有烦人的小妹妹的爱。就因为这样,盯着镜子中自己布满淤伤的脸,玛萝达·甘德蕾开始明白了那已经落在她纤细双肩上的责任,那已经出现在她整个家庭面前的时机。 但是,当她想象到弗林戈领主的嘴唇同她的相接触、他的手落在自己的乳房上时,她仍然禁不住发出了战栗。 德尼·甘德蕾几乎没有注意到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面上,还有那些发现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因而群聚到他裸露的臂膀以及脖子上召开着宴会的小虫子。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刚才是如何地痛打了自己那心爱的女儿啊?这股愤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怎么能对她发那么大的火呢,她这样一个没做错什么,也没违背他什么的人? 德尼的脑海里反复地回放这那些可怕的镜头,看到玛萝达,他美丽、漂亮的玛萝达倒在地板上躲避着他,为减轻他那些恶狠狠的殴打而遮挡着自己的身体。于内心深处,德尼·甘德蕾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在生她的气,他挫败感与愤怒都是针对弗林戈领主的。他的怒火来自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处的这样一个贫贱的地位,出于这样地位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一家子农民,看着自己的妻子生病,之后死去,除非弗林戈领主有干涉的可能。 这一切德尼·甘德蕾都懂,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只知道因为自己自私的原因,他将他那心爱的女儿送到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的怀抱中和床上。德尼·甘德蕾知道自己在那一刻肯定会成为一个懦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无法鼓起勇气从这山岭上跳下去,在下方不远处参差不齐的岩石上摔他个粉身碎骨。 序言 我曾经在好几个社会群体中生活过,从卓尔的魔索布莱城到地底侏儒的布灵登石城,身处十镇那些最为普通的人类移民者中间,同野蛮人部落一起经历他们那独特的生活方式,还有加入到凯恩巨锥秘银厅的那些矮人当中。我曾经也在海上待过一段时间,那里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社会群落。所有这些地方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风俗习惯及其他东西,它们都有着各色各样的政府机构、社会势力、教派和社会阶层。 那么那种社会系统更为优秀呢?你能够听到很多关于这个话题的争吵,绝大部分理由都是基于繁荣、神赋的权力,或者只是简单的命运。对卓尔而言,那只是一种简单的信仰态度——他们为了使混乱的蛛后满足而构筑自己的社会结构,然后就是经常地发动战争来改变那种结构的个别部分,尽管改变的实际上并不是结构本身。对地底侏儒来说,他们的社会方式是对族中的那些年老者报以敬意和应有的尊重,接受着那些已经活了很多年的人的智慧。在十镇的人类移民者之中,领导者靠得是自己的声望,而野蛮人则纯粹通过身体力量来选择他们的首领。矮人,他们的领导关系是由血缘来决定的。布鲁诺成为国王的原因就是他父亲曾是国王,而且他父亲的父亲也是,还有他父亲的父亲的父亲。 我则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衡量任何这些社会体系的优劣——完全基于每个个体的自由。在我所生活过的全部这些地方之中,我最喜欢的是秘银厅,但是我懂得,这仅仅是因为布鲁诺以他的智慧使得他的子民享受着自由,而不是因为矮人群落自身的政治结构。布鲁诺不是个积极的国王。他所热衷的是作为部族策略性事件的发言人,战斗的指挥者,还有就是在他所统治范围内发生的冲突争吵中充当调停人——但只是在被请求时去做。其实布鲁诺仍然顽固地保留着对生活在凯恩巨锥时那种无拘无束快乐的认同。 我曾经听到过很多女王和国王、主母和牧师为了证明自己的领导地位,维持自己的所有利益,从而宣称那些为他们服务着的平民是有着被统治与领导的需要的。在一些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经久不衰的社会中,可能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这些代代相传的统治已经从被统治者的心灵与灵魂中偷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因为层层的统治阶层已经抢走了那些平头百姓决定自己生活方式的自信心。所有的统治阶层通过以“社会”之名将某些条件强加到每一个公民的生活头上,一齐分享了明显是从被领导个体那偷来的自由。 那种“社会”的观点我已经耳熟能详了,可以很肯定地说,任何集团组织中的个体都必须因为这种大众利益和社会繁荣的名义而去接受这些不快乐,甚至做出牺牲。如果那些牺牲是出自每一个公民的内心而不是来自于长老、主母、国王或者女王的法令的话,那这个社会将会达到一种多么坚固稳定的程度啊。 自由就是这所有的钥匙。离去或者留下的自由,同他人一起融洽工作或者选择更属于个人方式的自由,对发生的大事件施以援手或者拒绝的自由,贫穷落魄或者营造一个幸福生活的自由,对任何事都进行尝试或者什么都不做的自由。 几乎没人会抗拒对自由的渴望;每一个我遇见的人都是如此,或者说我认为他是。但十分奇怪的是,又有那么多人拒绝为得到自由而应该付出的东西:责任。 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是运行完好的,因为个体成员都应该为彼此的幸福和社会整体的统一去承担他们的责任,不是由于他们都被命令这样去做,而是因为他们理解、接受这些选择为自己所带来的利益。因为事实上,对于我们决定要去做或者不想去做的每一件事,我们的每一个选择都很重要。我所担心的是,那些重要性并不是很明显。自私自利的人可能认为自己赚到了,但是每当这个人最需要他的朋友们的时候,他们可能都不会出现,而到最后,这个自私的人会被遗忘,谁也无法记起他来。他的贪婪可能可以为他带来物质上的奢华,但是却不能带给他真正的欢乐,因爱而存在的难以言明的欢乐。 对于那些可恨的人、懒惰的人、妒忌的人、小偷和泼皮、醉鬼和闲汉,都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自由允许每一个人都有权去选择他面前的生活,但是自由同时也要求人们为这些选择而承担责任——不论选择的结果是好是坏。 我以前听到过很多人这样认为:在他们死去那一瞬间一生中所有的事都会被回放,甚至是那些深埋在他们记忆中的片段。我相信,到最后在那些弥留之际,在死亡的神秘即将到来之前,在我们正被给予祝福,或者诅咒之时,于我们眼前回放的将会是自己作出的那些选择,看着它们赤裸裸地出现在意识之中,在这其中没有装饰在日复一日生活表面的混乱不安,没有模糊不清的辨别认知,也没有未被实现的空头承诺。 我想知道,有多少牧师会在他们对天堂和地狱的描述中提到这些赤裸裸的瞬间。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七章 卖友 那大个子仅一步就迈到了他的面前。裘西·帕杜斯看到他时已经太晚了。裘西神经质地靠向墙壁,试着想隐藏自己,但是沃夫加马上就捉住了他,将他用一只手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则轻松地拍掉了他所有的无力抵抗。 然后,“呯”地一声,裘西被重重地掼到了墙上。 “我是来拿自己的东西的,”野蛮人冷冷地说道。对于可怜的裘西而言,也许沃夫加平静的嗓音与表情才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你在找——找什——什么东西?”这小个子的家伙战战兢兢地回答。 仍然只用了一只胳膊,沃夫加将裘西拉了回来,又再次地将他掼到了墙上。“你知道我的意思,”他说道,“而我也知道是你拿了它。” 裘西耸耸肩、摇摇头,马上又迎来了他同墙壁的第三次亲密接触。 “你拿了艾吉斯之牙,”沃夫加把话进一步讲清楚,他把自己的怒容正对上裘西的脸,“你如果不还我的话,我就会把你撕成两半儿,然后将你的骨头组装起来做我的下一件武器。” “我……我……我把它借给……”裘西刚刚开始的这句不着边际的解释马上就被另一记撞击给打断了。“我以为你会杀了艾伦,”这个小个子哭喊道,“我以为你会杀了我们所有的人。” 这些奇怪的话使得沃夫加停下了一会儿。“杀了艾伦?”他不信地重复着。 “在他要赶你走的时候,”裘西解释道,“我知道他要赶你走。在你睡觉的时候他都告诉我了。我以为你会因为生气而杀了他。” “所以你就拿走了我的战锤?” “是的,”裘西承认,“但是我是想去把它拿回来的。我曾试着去拿回来。” “它在哪儿?”沃夫加问。 “我把它交给了一个朋友,”裘西回答,“他则将锤子给了一个女海盗保管,使它处于你的召唤范围之外。我曾试着去把它拿回来,但那个女海盗翻脸了。她还想要用它砸烂我的头,是的,她是想这么做来着!” “谁?”沃夫加问。 “跳跃女士号的希拉·克瑞尔,”裘西脱口而出,“她拿了战锤,而且她还想据为己有。” 沃夫加停了一会儿,消化理解着这个消息,衡量着它的准确性。然后他再次看向裘西,脸上的怒气变成了原来的十倍。“我讨厌小偷,”他说道。野蛮人开始挤压裘西,而当这小个子挣扎着想要反抗时,更加强壮的沃夫加就将他一次又一次地狠掼向墙壁。 “在我的家乡我们用石头将小偷砸死。”沃夫加咆哮着将裘西撞向墙壁,力量大得连整幢建筑都开始摇晃起来。 “在路斯坎我们则是将他们扔到监狱里。”边上传来的一个声音,沃夫加和裘西一同转过头看到艾伦·贾德佩客越众而出,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那些保镖远远地便站住了,尽管在沃夫加看来他们显然都不算什么,而艾伦则手拿着棍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把他放下。”酒馆老板说道。 沃夫加又狠撞了裘西一次,然后才将他双脚着地放了下来,但是仍然粗暴地摇晃着他不让他轻易离开。“他偷了我的战锤,我是来要回它的。”野蛮人坚定地说。 艾伦瞪向裘西。 “我试过了,”裘西哀号道,“但是希拉·克瑞尔——对的,就是她,就是她拿着锤子,而且现在不想还的也是她。” 沃夫加又给了他一次剧烈的摇晃,把他的牙齿弄得咯咯直响。“她拿着锤子是因为你给了她。”他提醒裘西。 “但是他已经尽力尝试去拿回过了,”艾伦说道,“他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现在你还要把他撕成两半吗?那样做会使你感觉好些吗?沃夫加是这么残忍的人吗?这样做可没办法帮你拿回你的锤子。” 沃夫加盯着艾伦看了一会儿,然后再次低头看向可怜的裘西。“的确,是会使我感觉好些的,”他承认道,而裘西看上去则已经显然被吓得缩成一团了。 “那么你也就会不得不同我进行战斗了,”艾伦说道,“裘西是我的朋友,就像我认为你是我的朋友一样,我会为他战斗的。” 沃夫加对这个想法报以轻蔑的嘲笑。他那有力的手臂只轻轻地一甩,就将裘西仰面朝天地扔到了艾伦脚边。 “他已经告诉你到哪里去找你的锤子了。”艾伦说道。 沃夫加明白这个提示,开始离开,但当他回头瞥了一眼时,看到艾伦正在帮裘西站起来,然后把胳膊放在那人的肩上,领着他回到了短弯刀酒馆。 那最后的一幕,那一种真正的友情的感觉,深深地困扰着沃夫加。他曾经也懂得同那一样的友情,曾经也有一次,他祈祷着、期盼着朋友们能来救他——甚至那种可能性看上去几乎为零。崔斯特和布鲁诺的样子、瑞吉斯和关海法的样子、还有占绝大部分的,是凯蒂布莉尔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 但那都是谎言,来自沃夫加内心最深处一个更加黑暗地方的声音在提醒着他。野蛮人闭上双眼摇晃着,几乎要摔倒在地。那是个任何朋友都无法触及的地方,在那里一丝友情都无法被接受。都是谎言。友情,那不过是人类编造出来的一种表面关系罢了,最终只是一种出于对自身安全考虑的孩子气的需要罢了,将自己包裹在自欺欺人的希望之中。他了解这些,因为他看到过这种无益的行为,已经看见了真理,确切地讲,一个黑暗的真理。 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动作的沃夫加跑向短弯刀酒馆的大门将门推开,力量如此之大使得撞击声吸引了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只用了简单的一大步野蛮人就来到了艾伦同裘西面前,随手拍开了艾伦的木棍,一掌掴到裘西的脸上,将他打得翻了好几个跟头最后四脚朝天躺在了地板上。 艾伦走到他的身后挥舞着木棍,但是沃夫加单手就抓住了它,将它从酒馆老板手中拉了过来,随后又将艾伦推了回去。沃夫加捡起掉在了身前的木棍,另一只手握住它的尾端,然后随着一声咆哮以及他巨大脖子同肩膀的大幅动作,野蛮人将那坚硬的木头一折两段。 “你这么干算什么意思?”艾伦问他。 沃夫加没有回答,甚至都懒得再去看他们一眼。在他那漩涡一般绞动着的思绪中他已经感受到了一次小小的胜利,在这里,对厄图及他手下那帮恶魔的胜利。在这里的行动是他对友情这个谎言的一种拒绝和否认,也是对抗厄图的一种武器,这种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武器。沃夫加将碎裂的木头扔到了地板上昂首阔步走出了短弯刀酒馆,他知道这些使他痛苦的家伙中没有一个胆敢跟出来。 他仍然在不断地咆哮着、喃喃地咒骂着,对厄图,对艾伦,对裘西·帕杜斯,直到来到码头甲板。他大步沿着码头走下去,重重地靴子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喂,你有什么事吗?”有一个老妇人问他。 “那个跳跃女士号,”沃夫加问道,“在哪里?” “克瑞尔的船?”妇人问,不过这句话与其说在问沃夫加还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哦,她出海了。出海跑得远远的了,毫无疑问,因为害怕那个。”说完时她指了指停泊在码头另一边在黑暗中只露出了轮廓的一艘船。 沃夫加感到奇怪而靠近看了看时,他注意到了那三根桅杆,其中最后一条的帆是三角形的,这是他从没见过的一种设计。当他继续靠近时,终于记起了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尔告诉过他的那些故事,这使他终于明白了。海灵号。 沃夫加站得笔直,这个名字使他从他那些乱七八载的想法中清醒了过来。他的眼睛沿着厚厚的木板望上去,从船名到船舷,那里站着一个水手,正在回望着他。 “沃夫加,”维兰·麦森招呼道,“你好啊!” 随着重重的脚步声,野蛮人转身跑开了。 “也许他正需要我们的帮助。”杜德蒙船长分析着原因。 “看上去他更有可能只是迷路了,”罗毕拉以一种怀疑的口吻回答,“根据麦森的描述,野蛮人见到海灵号时的反应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惊讶。” “我们无法确定。”杜德蒙坚持道,开始动身向船舱门口走去。 “我们没必要去确定。”罗毕拉反驳道,他拉住了船长的胳膊阻止他。杜德蒙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法师的手,然后再望向这个男人坚定不移的眼睛。 “他不是你的孩子,”罗毕拉提醒着船长,“他仅仅是个熟识的人罢了,你不用对他承担什么责任。” “崔斯特同凯蒂布莉尔都是我的朋友,”杜德蒙回答,“都是我们的朋友,而沃夫加则是他们的朋友。难道我们要贪图方便而忽略这条事实吗?” 希望落空的法师放开了船长的手臂。“为了安全,船长,”他更正道,“不是方便。” “我要去见他。” “你已经试过了,而且立刻就被拒绝了。”法师坦率地提醒他。 “但他在这启航的最后一晚来到了我们这儿,可能就是因为对那次拒绝重新进行了考虑。” “或者是在甲板上迷路了。” 杜德蒙点点头,勉强承认了这种可能性。“如果我不回去问问沃夫加,对此我们是没法知道答案的。”他解释原因,再次向门走去。 “再带上一个人,”罗毕拉忽然说道,这个想法刚刚蹦进他的思路中,“也许该带上麦森先生。或者应该我去。” “沃夫加既不认识你也不认识麦森。” “那么就带上那些同沃夫加一起航过海的水手,”顽固的法师坚持自己的意见,“带上那些认识他的人。” 杜德蒙摇着头,那坚定的下颚代表了自己的决心。“海灵号上只有一个人能够说服沃夫加,”他说道,“我要再一次回去找他,如果可能的话,在我们启航出海之前。” 罗毕拉开始作出反对,但最终还是承认了不管怎么讲都是没用的,他甩了甩手表示放弃。“路斯坎码头区的那些街道可不是你朋友的避难所,船上,”他提醒,“注意每一道可能会带来危险的阴影。” “我一直都是如此,”杜德蒙咧嘴笑道,而当罗毕拉走到他面前在他身上加上了不少魔法之时——例如阻挡打击、防御投射物等,甚至还有一个是用来驱散魔法攻击的——这道笑容使他的嘴咧得更大了。 “注意魔法的维持时间。”法师警告道。 杜德蒙点点头,对朋友为他所做的防范工作表示感谢,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他一出门,罗毕拉便消沉地坐到了椅子上。他看着自己的水晶球,衡量着操作它所需要的能量。“没有必要的工作,”法师的自言自语中夹杂着一声带有怒气的叹息,“对船长和我而言都是。一次毫无必要的努力,为了一只不值得去拯救的水沟里的老鼠。”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你真的很需要它吗?”莫里克担心地问道。考虑到沃夫加那糟糕的心情,他知道自己现在提出这个问题正是在冒一个大险。 沃夫加心烦意乱地没有去回答这个荒谬可笑的问题,只是看了莫里克一眼,这对于这个小盗贼来说就足够了。“那它肯定是个非常不错的武器。”莫里克说道,突然间将话题转向,为自己那明显的冒犯想法作掩护。当然莫里克早就知道了艾吉斯之牙是怎样的一件魔法武器,它的制作技术是多么得完美,它握在沃夫加那强壮的手中时是多么得合适。但在盗贼那讲究实际的脑子里,光凭这一点还不能成为出海去追残忍的希拉·克瑞尔的理由。 可能他对这件武器的感情要比自己想象得更深,莫里克惊讶地想。也许沃夫加在那把战锤上附加有自己某些脆弱的感情。毕竟,这是他那养父亲手为他做的。也许艾吉斯之牙上附着着它制造者的些许生命,正是这个在提醒着野蛮人不要忘记那个他曾见过的人。这是个莫里克没敢问出口的问题,因为就算沃夫加原谅他的这个问题,骄傲的野蛮人也是不会承认的——虽然莫里克仍然认为自己更有可能被他扔上半天而不是得到问题的答案。 “你能安排一下吗?”带着不耐烦,沃夫加再次问道。他想让莫里克去雇一条足够快的船和一个知识足够丰富的船长去追赶希拉·克瑞尔,也许可以将她赶到另一个海港,或者只要追得足够近,可以让沃夫加驾着一条小船利用漆黑的夜晚悄悄地靠近海盗船。他在追回战锤时不想得到任何帮助,甚至在对付克瑞尔时也是。他从没考虑过自己需要帮助。 “那么你的那个船长朋友怎么样?”莫里克回答。 沃夫加怀疑地看着他。 “杜德蒙的海灵号是剑湾最著名的海盗追捕船,”莫里克坦率地说道,“如果说路斯坎有哪条船能够追上希拉·克瑞尔的话,那就是海灵号,而且换句话讲杜德蒙船长也邀请过你,我打赌他会接受这个任务的。” 沃夫加没有对莫里克的主张作出直接回答,他的一句话已经胜过了所有的回答:“安排一条别的船。” 莫里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我尽量吧。”他承诺道。 “现在就去,”沃夫加命令,“在跳跃女士号走得足够远之前。” “我们有工作要做了。”莫里克提醒他。为了积攒足够的租船钱,他两个已经以一个较低的价钱使一个旅馆主人同意今晚让他们帮他卸货——一船刚刚宰掉的牛肉。 “肉我来卸吧。”沃夫加提议,这话莫里克听起来就像仙乐一样,因为说实话他对这个工作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小个子盗贼对于到哪里去雇一条能够追上希拉·克瑞尔的船根本没什么头绪,因此相对而言他还是更热衷于寻找租船需要的资金,也许沿路走下去就可以“拣”到一些口袋,当然,从一大堆浸水发臭的咸肉里也能找到。 罗毕拉盯着水晶球,观察着杜德蒙,此时船长正沿着一条宽阔而灯光明亮的大路走着,那里部署有很多城市警卫。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停下脚步向船长表示敬意、奉上赞颂的言语。罗毕拉猜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即便他通过水晶球没法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而只能看到图象。 一段敲门声打断了法师的思考,使得水晶球上的图象变成了一团漩涡般的模糊雾气。他不得不立刻重新施法显示出图象,水晶球中的杜德蒙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相信在那段短短的未知时间里也是,尤其因为法师已经在他的身上施了不少防护魔法。但出于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的原因,罗毕拉仍然冲着门外发了脾气:“走开!”然后伸手拿过一杯浓烈的饮料一饮而尽。 另一道更为坚持不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你最后看看这个,罗毕拉先生。”一个罗毕拉认识的声音喊道。端着酒杯咕咕哝哝抗议着,罗毕拉打开门,发现有一个船员站在那里,正用目光向法师示意让他看船舷那边的甲板。 维兰·麦森同另一个海员站在那里,向下看着码头,显然正在同某人说着话。 “我们来了位客人。”那在罗毕拉门前的水手说道,法师随即立刻想到的是:肯定是沃夫加。罗毕拉边走向甲板边考虑着这到底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然后马上停下来回去将自己房间的门关上,因为那个海员脸上的表情已经由于看到的景象而变得过度的惊奇了。 “你不能上来除非罗毕拉先生同意。”麦森向下喊着,而下面则传来恳求的声音。 罗毕拉走到麦森身边。法师向船舷外看下去时发现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家伙,身上裹着一条毯子,嘴里喃喃不休地冒出脏话,显然不是针对这个并不冷的夜晚的。 “想同杜德蒙船长说话。”维兰·麦森解释道。 “确实,”罗毕拉回答。他冲着码头上那个人说道:“你认为我们会让每一个想要出海的流浪汉都同杜德蒙船长说话吗?” “你不明白,”下面那个人回答,他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一副神情紧张的样子,仿佛在担心有某个暗杀者会随时对他进行袭击似的。“我有你们想听到的消息。但不能在这里说。”他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后继续说道,“不能在这种任何人都能听到的地方。” “让他上来。”罗毕拉对麦森说道。当这个船员怀疑地看向他时,法师回转身盯着他看的表情提醒了麦森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谁。这也表示法师认为担心这个可怜的矮小男人在罗毕拉那强大法力面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想法是荒谬可笑的。 “我在自己的房间见他。”法师走开时指示道。 过了一小会儿,维兰·麦森领着这个颤抖着的小个子男人迈进了罗毕拉的船舱门。有几个好奇的船员把头探进房间,但是还没等罗毕拉命令,麦森就把他们都赶走了,将门关上。 “你是杜德蒙船长?”那小个子问。 “我不是,”法师承认,“但我是现在船上最接近你要见的目标的人。” “让我去见杜德蒙。”那小个子解释道。 “你叫什么名字?”法师问。 那人摇了摇头。“你只要去告诉杜德蒙,”他说道,“而不是问我这些,如果你能明白的话。” 罗毕拉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肯定自己不明白这个家伙所说的话。他弹了弹手指将一道能量箭射到那人身上将他震得摇摇晃晃向后退去。“你的名字?”法师再次问道,当那家伙表现的犹豫不决时,他让他又摇晃了一次。“还有很多等着你呢,我保证。”罗毕拉说道。 那小个子男人转身向门跑去,但是却一头撞进了一股用魔法制造出来的旋风中,那风撞击着他,将他转了一圈,再次面对着法师。 “你的名字?”罗毕拉冷冷地问道。 “裘西·帕杜斯,”裘西在能想到一个化名之前只能脱口而出。 罗毕拉用手指顶着下巴对这个名字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他将背靠回椅子摆出了一个沉思的样子:“告诉我你的消息,帕杜斯先生。” “那是关于杜德蒙船长的,”已经明显遭到了极大打击的裘西回答道,“他们正在找机会杀他。他们出钱雇了人要他的脑袋。” “雇了谁?” “一个大个子,”裘西回答,“一个叫沃夫加的大个子,还有他的朋友盗贼莫里克。” 罗毕拉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惊奇。“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呢?”他问。 “都是在街道上听到的,”裘西回答道,“杀了杜德蒙就能拿到十万个金币,他们是这么说的。” “还有什么吗?”罗毕拉问道,他的语气已经接近了一种威胁的边缘。 裘西耸耸肩,小眼睛滴溜乱转。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们这个?”罗毕拉开始施压。 “我认为你们需要知道这些,”裘西回答,“如果有人雇了沃夫加同莫里克来杀我,那么我是会十分愿意知道的这些的。” 罗毕拉点点头,然后吃吃笑道:“这条船是这个码头上那些最危险的人口中最为声名狼藉的一条船——一艘海盗猎捕船——你来到这里警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同时也明白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危险。我的朋友,帕杜斯先生,我认为这可是一个很矛盾的地方啊。” “我认为你们需要知道,”裘西再次说道,同时低下自己的目光,“就这些。” “我不这样想,”罗毕拉冷冷地说道。裘西抬头看向他,他的表情充满了恐惧。“你要多少钱呢?” 这句话使得裘西的表情马上转变成了惊奇。 “一个聪明的人会在提供消息前先给出个价钱的,”罗毕拉解释道,“但我们不会那么不领情的。五十个金币够了吗?” “是——是的,是的,”裘西结结巴巴着,随后他说道,“不,我的意思是——我想一百个——” “你可真是个不错的交易者啊,帕杜斯先生,”罗毕拉说着,他点头示意仍然留在这里的麦森去使这个已经越来越激动的人平静下来。“你的消息可能会被证实是很有价值的,当然,如果你没有说谎的话。” “没有,先生,绝对没有!” “那么那一百枚金币,”罗毕拉说道,“等你明天回来告诉杜德蒙船长时在付给你吧。” 裘西眼睛转了转,“我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您允许,罗毕拉先生。”他说道。 罗毕拉再次吃吃笑道。“当然,”他回答,同时将手伸进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袋子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扔给了维兰·麦森。 “带他去吧,”他对那男人说,“你会在左边那个锁着的抽屉底部找到那笔数目的钱的。是个一捆地付给他。然后护送帕杜斯先生离开我们这艘好船,再派两个水手一路送他安全通过码头区。” 麦森几乎不能相信他所听到的话,但是他并不想同危险的法师发生争执。麦森托着裘西·帕杜斯的胳膊将他带离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当他回来时,发现罗毕拉靠在他那水晶球前面,专心地研究着里面的景象。 “你相信了他,”麦森说道,“根本不去验证消息的正确和可靠就付给了他这么多钱。” “一百个铜钱可不是什么大数目。”罗毕拉回答。 “铜钱?”麦森问,“我看到的时金币。” “看上去是这样的,”法师解释道,“但那实际上是铜币,甚至可以确定地告诉你,我能够通过那些钱追踪我们的帕杜斯先生——可以惩罚他,如果需要的话,或者适当地奖励他,如果他的消息被证实是真实的。” “他不会来向我们要求任何奖励的,”深明事理的麦森说道,“他也不是杜德蒙船长的什么朋友,这个我很肯定。不,在我看来我们的帕杜斯朋友并不是很喜欢沃夫加,或者是那个叫莫里克的伙伴。” 罗毕拉再次盯着他那水晶球,然后向后靠到椅子上,思考着。 “你找到船长了吗?”麦森斗胆问道。 “已经找到了,”法师回答,“来,看看这个。” 当麦森靠近罗毕拉时,他看到了水晶球中的景象已经从路斯坎的街道转变成了停在外海某个地方的一条船。“是船长?”他关心地问。 “不,不,”罗毕拉回答,“是沃夫加,也许,或者说,至少是他的魔法战锤。我知道那件武器。对它的描述给我造成了很深刻的映象。考虑到它会使我看到沃夫加,我的魔法帮我搜索到了这条船,名字是跳跃女士号。” “海盗?” “可能,”法师回答,“如果沃夫加的确在这艘船上,那么我们就应该还会同这个人碰面的。尽管我们的朋友——如果他算是朋友的话——帕杜斯先生的故事听起来是有些不太可靠。” “你能告诉船长吗?”麦森问,他仍然很关心这件事,“把他带回到船上来?” “他听不见的,”罗毕拉笑道,“我们那顽固的杜德蒙船长必须自己学会些什么。我会在很近的距离看着他的。去照顾船吧,将警卫增加到两倍,甚至三倍都可以,告诉每一个人仔细监视那些阴影处。如果有什么人想要刺杀杜德蒙船长——如果有的话——他们可能会相信他是在这里。” 罗毕拉再次变成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他转向面对着水晶球,把图象切换回到杜德蒙船长那儿。法师失望地叹了口气,尽管他原先十分抱有希望,但现在还是伤心地发现船长已经又一次走到了城市更为危险的区域。就在罗毕拉再次将目光投向船长时,杜德蒙正好走过半月街的街牌。 如果罗毕拉能够更仔细地扫描这块广阔的地区的话,他就可能会注意到有两个身影潜进了同半月街平行的小巷,就在杜德蒙进入这条街的时候。 克里普·沙基和提阿尼尼一路潜行,然后在一条小巷中停了下来,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短弯刀酒馆旁边的半月街。他们冲了进去,因为沙基确信那里就是杜德蒙的目的地。两个人坐在了大门右侧角落的一张桌子边,把原来坐在那里的两个顾客用咆哮赶跑了。他们从黛丽·柯蒂那儿要了饮料,当杜德蒙跨进大门向吧台走去时他们脸上那得意的微笑就变得更大了。 “沃夫加不在,他待不长。”提阿尼尼说道。 克里普考虑着,首先破译了这句话的意思(译者:原文虽然字面意思同上述中文表示得一样,但提阿尼尼这句话存在英语语法错误,而且是初中生都不会犯的语法错误,无语了……),随后点点头对表示同意。他清楚地知道沃夫加和莫里克在哪里。夜晚早些时候一个海盗同伙曾在码头区见到他们。“给我盯着。”克里普这样指示。他拿出了一个自己早些时候准备好的钱袋,开始离开。 “太早了。”提阿尼尼提醒道,重申着他对克里普当天早些时候制定的这个计划的抱怨。 “是啊,但看看,多美丽的夜色啊,我的朋友,”克里普说道,“莫里克太自大太挑剔了,使得他孤注一掷。不,他会这么做的,他会的,我们的计划会使他行动得更快的。” 克里普步入夜色扫视着街道。他看到在街道的某些地方都有不少流浪儿潜伏在那里,正在观察着、或者传递着各种信息。 “喂,小子,”他冲着其中的一个喊道。那个流浪儿差不多也就十岁左右,正疑惑地看着他,但并没有走过来。“给你个活儿干。”克里普解释着,举了举钱袋。 那男孩试探着向着个看上去挺危险的海盗靠近。 “拿着这个,”克里普递过钱袋命令道,“别往里看!”当那男孩想要解开袋口偷偷瞥一眼时他又命令了一句。 但克里普立刻改变了注意,认识到这个流浪儿可能会认为那钱包里也许装着什么特殊的东西——金币或者魔法品——从而可能拿了就拔腿跑掉。于是他将那钱袋从孩子手中拉了回来,特地打开,显示出里边的内容:一些爪子,看上去像是猫爪子,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瓶子,以及一块看起来寻常无比的石头。 “就这些,你都看到了,所以你知道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克里普说道。 “我没想偷。”男孩争辩道。 “当然你没有,”克里普带着会心的吃吃笑声说,“你是个好孩子,难道不是吗?好了,你知道一个叫做沃夫加的人吗?一个黄头发的大个子,以前在短弯刀酒馆帮艾伦打人的家伙?” 男孩点点头。 “那你知道他的朋友吗?” “盗贼莫里克,”男孩就像背书一样,“每个人都知道莫里克。” “不错啊你,”克里普说道,“他们现在在码头上,或者就在这儿去码头的路上,我猜是这样。我想让你去找到他们,然后将这个交给莫里克。告诉他和沃夫加杜德蒙船长会在短弯刀酒馆门口等他们。是一件关于一把大锤子的事。你能做到吗?” 那男孩坏笑着就好像这个问题很愚蠢一样。 “那么你愿意去干吗?”克里普问。他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小块银币,刚想递过去,但马上又改变了注意,将手放回了口袋,这一次掏出了好几枚银币。“你让你路斯坎的那些小朋友们都去找,”他命令道,将这些银币递给眼睛瞪得大大的流浪儿,“如果你能把沃夫加和莫里克带到短弯刀来,这里还有更多给你的,别不信。” 在克里普说第二句话前,那孩子便一把抢过了钱,转身消失在了小巷中。 当克里普与提阿尼尼再度会合时他微笑着,相信那孩子还有他十分了解的广大街道流浪儿网络很快就会完成所交给的任务的。 “他一直在等。”提阿尼尼解释道,他指的是杜德蒙,船长一直斜靠着吧台站在那里,慢慢地品着一杯酒。 “有耐心的家伙,”克里普说道,微笑间露出了他那黄绿相间的牙齿,“如果他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可以活的话,就可能会表现得更急迫些了。”他示意提阿尼尼,两人走出短弯刀。他们很快发现了一座很矮得屋顶,那里同酒馆靠得很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观察酒馆前门得绝佳场所。 提阿尼尼从他衬衣背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空管子,然后再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猫爪,那上面系着一片羽毛以维持平衡。他蹲得低低的,动作非常小心,这个野蛮未开化的纹身半曲兰人同左手拿着猫爪,挤压着隐藏在右手腕戴着的手镯上的一个小包。慢慢地,慢慢地,这个纹身的人增加着压力,直到那包破裂开来,从里面流出一滴像是果浆一样的液体。他将大部分的液体都涂到了猫爪的尖端,然后把这枚已经饱浸了毒汁的刺塞进了吹管的底部。 “提阿尼尼,耐心的人,也是。”他说道,咧嘴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第八章 温暖的感觉 “哦,看看你!”柏丝特·甘德蕾边帮玛萝达穿上弗林戈领主为今晚的晚宴而送来的新礼服边大声叫道。因为当玛萝达脱下她已穿了一整天的束领衬衣时,她的母亲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淤伤,她的脖子和肩膀都布满了紫色的斑点,比呈现在她脸上的那两块要大许多。“你这个样子去见弗林戈领主可不行,”柏丝特哀号道,“他会怎么想啊?” “那么我就不去了。”没有什么热情的玛萝达回答,但这只能使得柏丝特变得更加忙乱了。玛萝达的回答为柏丝特那苍白疲倦的脸上带来的新的愁眉不展辛辣地向她指出,不要忘了母亲的病,还有那唯一能治好她的方法。 女孩的目光低了下去,就这样一直保持着直到柏丝特走向橱柜,摸索着里面的瓶瓶罐罐。她找出了蜂蜡和熏衣草,还有雏菊根和油,然后急急地跑出去收集了一些细土,将这些搅成混合物。很快地柏丝特就回到了玛萝达的房间,手里拿着个研钵,精神旺盛地捣鼓着那堆药草、油与泥土的混合物。 “我会告诉他那是个意外,”当柏丝特开始对这个用药膏进行的化妆结果表示满意时玛萝达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如果他从奥克城堡的石头阶梯上摔下来,那么他也会出现这些淤伤的,这没什么奇怪。” “你的伤真是那么来的吗?”柏丝特问,尽管玛萝达早就坚持她是因为在奔跑中不小心撞到了树上才导致受伤的。 一阵惊慌引起的内心刺痛袭击着女孩,因为她不想揭露出事实,不想告诉母亲这些伤是她那深爱、崇拜着的父亲赐给她的。“你在说什么啊?”她出于自卫地问道,“你认为我会傻到故意跑去撞一棵树吗,妈?” “不,当然不会啦,”柏丝特说道,露出一个有节制的微笑。玛萝达也回笑了一下,她很高兴自己的防守起到了效果。柏丝特用从法兰绒衣服上拆下来的碎布轻擦着女儿的淤伤,并开玩笑般的在她的头上打了几下:“看起来没那么遭。弗林戈领主甚至都不会看见。” “弗林戈领主比你想象得要看得更仔细。”玛萝达回答道,使得柏丝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了女儿一个拥抱。这令玛萝达感觉到自己的母亲今天似乎更结实些了。 “泰米格斯特管家说了,你今晚可以在花园里散散步,”柏丝特说道,“哦,天上的月亮会很大很亮的。我的女儿,这我以前可连想都不敢想呢!” 玛萝达以另一个微笑作为了回答,因为她害怕一旦自己张嘴就会把对这种不公平的愤怒都倾泻出来,将她的母亲重新冲回到病床上。 柏丝特牵着玛萝达的手,领着她到家里的客厅,桌子和晚餐已经摆在那里了。托瑞坐在那儿,没耐心地扭动着。此时德尼·甘德蕾从前门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了两位女士。 “她撞到树上了,”柏丝特说道,“你能相信这孩子有多傻吗?跑路时撞到了树上,就在弗林戈领主发出了他的——邀请时!”她再次笑着,玛萝达也跟着笑,但她眼看向父亲时一眨都不眨。 一瞬间,德尼和托瑞不舒服地对视一眼。然后甘德蕾家便坐到了一起开始了一顿沉默的晚饭。至少,原本是会很安静的,因为明显已经激动得发抖了的柏丝特·甘德蕾以丰富的热情将这沉默变成了泡影。 很快地,在太阳已经触到西边地平线后不久,甘德蕾一家都站到了门外,目送着玛萝达爬进了镀金的马车。此时的努力似乎已经耗干了她所有的力量,要不是德尼在旁边搀住,她几乎就已经因昏厥而摔倒在地了。 “现在你去睡吧。”德尼对柏丝特说道,他命令托瑞帮助母亲回到屋子里去。 德尼等在房子外面,看着那逐渐远去缩小的马车以及扬起了尘土的路面。这男人的心同灵魂都在流泪。他并不是在对自己给玛萝达上的那一课而感到悔恨——那女孩是需要学学该把什么放到最优先的位置——他所痛苦的是玛萝达对德尼·甘德蕾自己所造成的伤害,就像他对女儿作出的伤害一样。 “为什么妈看起来就要摔倒的样子,爸?”过了一会儿托瑞回来问道,女孩的声音让心烦意乱的德尼吃了一惊。“她刚才看上去不是还不错吗?一直都在微笑。” “她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德尼并不是很关心地解释道。他明白柏丝特这种状况的真正原因,这通常被叫做“萎靡症”,而且他知道治疗她需要很大的精神力量。好精神可以使她暂时地得到支撑,但病痛最终仍会击倒她。只有通过弗林戈领主的关系和手腕才能真正地治好她。 他低头看着托瑞,这才发现她脸上那出自内心的恐惧。“她只是需要休息,”德尼解释,同时用一只胳膊揽了揽女儿的肩膀。“玛萝达告诉妈妈她是撞到了树上。”托瑞大胆地这么说时瞅见德尼皱了一下眉头。 “算是吧。”德尼轻声表示同意,伤心地说道:“为什么她要抗拒?”他冲动地向自己那年幼的女儿问道,“她已经使得领主为她神魂颠倒了。面前的路要比她所希望的还要充满光明啊。” 托瑞的视线移开了,这告诉了德尼他的小女儿知道的东西要比表露出来的多。他移到了托瑞面前,而她则继续将目光挪开,德尼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你知道些什么?” 托瑞没有反应。 “告诉我,女孩。”德尼要求道,粗暴地摇动着托瑞。“你姐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爱的是别人。”托瑞不情愿地说道。 “贾卡·斯库利?”他大声喊出了答案。德尼·甘德蕾克制地握紧拳头,但眼睛还是眯成了一线。他早就有所察觉了,早就考虑到玛萝达对贾卡·斯库利的感觉可能会发展得更深远,或者至少是玛萝达自己想当然地认为会更深远。德尼很了解贾卡,知道那个男孩要比看上去更有深度和内涵。但是德尼没有瞎到忽略这样的事实:村里几乎所有的姑娘都在为这个忧郁的年轻男孩而魂牵梦绕。 “要是她知道我告诉了你,她会杀了我的。”托瑞争辩道,但话马上就被另一阵粗暴的摇晃打断了。父亲脸上的表情是她以前从没见过的,但是她很肯定那一定同玛萝达今天早些时候目击到的一样。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游戏吗?”德尼斥责道。 托瑞哇地哭了出来,德尼放开了她:“在你妈和你姐面前记得闭上嘴。”他命令。 “你准备干什么?” “我去做需要做的一切,而且没必要告诉我的女儿。”德尼一句话顶了回来。他强迫托瑞调转头,将她向房子的方向推去。年幼的姑娘早就盼着离开了,飞快地跑回了屋子,头都不敢回。 德尼顺着空旷的大路向城堡的方向望去,在那里他的大女儿,他那美丽的玛萝达,正在为她家庭的幸福而以心灵同肉体进行着交换。那一霎那他真想冲到奥克城堡去将弗林戈领主掐死,但德尼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提醒着自己还有另一个热情的青年需要他去关注。 站在奥克城堡下方的岩石沙滩上,贾卡·斯库利望着那华丽的马车越过桥上驶进弗林戈领主的城堡。在见到玛萝达出现在这个年轻领主领地上之前他知道是谁坐在马车里了。看到这样的景象使他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并给他的胃带来了一阵巨大的呕吐感。 “去你妈的!”他吼叫道,冲着城堡挥舞着拳头,“妈的,妈的,妈的!我应该,我应该,找把剑切下你的心脏,如同你切下我的一样,恶魔弗林戈!看到你的鲜血染红我脚下的地面、听到你临死前的喃喃低语,我会多么的愉快啊,是我,不是你,最后胜出的将是我。” “但是,呸,我没办法!”年轻人哀叹着,他在潮湿的岩石地上翻滚着,手臂拍击着自己的前额。 “等等,”他大喊着笔直坐起身来,拿开手臂,这样他就可以用自己的手指感觉一下对额头的触摸,“我这是生病了。一种玛萝达带给我的病。这个邪恶的女巫!这是玛萝达同弗林戈带给我的病,他们设计着来对付我这个正直的人。拒绝他,玛萝达!”他大声地喊叫着,之后猛然垮下来似的,咬牙切齿地踢着脚下的石头。很快地,他又重新控制了自己,提醒自己只有吼叫才能使他战胜弗林戈领主,只有利用自己的智慧才能战胜敌人那不公平的优势,一种因为个人出身而不是品质所带来的优势。因此贾卡开始了他的计划,思考着如何才能将他所感受到疾病——自己那颗破碎心灵的溃烂——转变成对抗那顽固女孩意志力的某些优势。 玛萝达没有拒绝奥克城堡南边小花园中的那些美丽芳香同景色。茂盛的玫瑰,白色的和粉红色的,同芍兰与熏衣草一起构成了花园的主要部分,创造出的无数各异的形状同颜色,吸引着玛萝达的眼睛四下环顾、应接不暇。三色紫罗兰填满了较低的地块,而千日红则隐藏在高大植物之间,时而偷偷探头一瞥,如同狡猾的花卉考官给出的秘密奖励。就算是在仿佛永远雾气沉沉的奥克尼——也许这里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如此——也因为这些花卉而使得这个花园看起来明亮许多,它正在讲述着出生与复兴、讲述着春天的到来与它自身的生命力。 这些都使玛萝达感到中了魔法般的着迷,情不自禁地希望陪同着她度过这个逐渐逝去的下午的人不是弗林戈领主,而是她的贾卡。为什么她不能同自己所爱的人待在这里,吻着他,在这些鲜花芳香与美景的包围下,在这些蜜蜂快乐的嗡嗡声中? “普里西拉负责管理这块地方,一般都是这样。”弗林戈领主说道,在玛萝达沿着路在花园中散着步时他有礼貌地跟在她的后面。 这个信息令玛萝达感到有点吃惊,也使她回忆起对这位奥克城堡中的女士的第一印象。任何能够将这个花园细心爱护地照顾到如此美丽程度的人也许应该会得到一些性格上的补偿吧。“那么你自己不常来这里吗?”姑娘转过头向年轻的领主问道。 弗林戈耸耸肩怯懦地微笑着,仿佛为承认自己的确很少有胆踏进这个地方而感到局促不安。 “那么,你觉得这儿美吗?”玛萝达问。 弗林戈领主冲向姑娘抓住了她的手。“肯定没有你美。”他不加思索地说道。 玛萝达做出了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要相对大胆的行动,将手从弗林戈那里拉了回来。“这个花园,”她坚持道,“这些花——它们的样子和香气。你没有发现很美吗?” “当然了。”弗林戈领主回答得很快,很顺从——玛萝达是这么认为的。 “来吧,看看这个!”玛萝达冲他喊道,“别只是盯着我看。看看这些花,都是拜你姐姐的辛勤工作所赐。看看它们是怎么搭配在一起的啊?一朵怎样为另一朵留出空间的,怎样聚在一起,但又不彼此挡住阳光?” 弗林戈领主果然将视线从玛萝达身上转投向了周围那数不胜数的花卉,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你应该看看。”经过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玛萝达说道。此间弗林戈领主一直在研究着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五颜六色。 他转向玛萝达,眼睛里流露着一种惊讶的神色。“我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这儿,”他说道,“在那几年——不,数十年里——这个花园一直这么存在着,甚至在我第一次看到它之前就存在。但直到今天才由你将它的美丽展现在了我的面前。”他靠近了些玛萝达,握住她的手,然后倾斜着身子温柔地吻了吻她,并没有表现得像他们上一次见面时那样迫切、饥渴,而是充满了绅士风度与感激之情的。“谢谢。”他将身子拉回来时说道。 玛萝达以一个淡淡的微笑作为回答。“啊,其实你应该感谢你的姐姐,”她说,“把这儿布置得这么漂亮可不是件轻松的工作啊。” “我会的。”弗林戈领主回答的口吻并不能让人信服。 玛萝达心照不宣地微笑着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花园,想象着要是能同贾卡并排走在这个地方将是意见多么棒的事。多情的年轻领主再次靠近她的身边,非常近地,双手都碰到了她,使得她的心猿意马不得不停了下来。为了弥补这种美丽想象的损失,玛萝达将注意力集中回花上,幻想着如果她能让自己迷失在这些美丽的花卉中,就这么盯着它们直到太阳下山,甚至更晚的时候,在那柔和的月光下,那么她似乎就有可能在今晚躲过所有不幸的事。 出于自己的身份与信用,弗林戈领主允许着她那长时间的就这么静静站着的凝视。太阳消失了,月亮爬了上来,尽管今晚天上的月亮很圆,但月光下的花园相比白天还是失去了一些光泽与魅力——除了那持续的芳香,将甜丝丝的味道混合到了带有咸味的空气中。 “整个晚上你看我一眼都不行吗?”弗林戈一边问一边温柔地将女孩转向自己这边。 “我刚刚在想事情。”玛萝达回答。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热切地鼓励道。 姑娘耸耸肩。“只是些——愚蠢的想法。”她回答。 一道大大的微笑在弗林戈领主脸上闪亮着。“我打赌你在想要是每天都能在这花丛中漫步该有多好啊,”他大胆提议道,“你想来的时候就来吧,白天或者晚上都可以,甚至在冬天,可以欣赏这寒冬的海面以及从北地漂过来的冰山。” 当然,玛萝达还不至于蠢到公然否认这种猜测,或者补充说她的确是在想这些事——不过身边的男主角是另一个人,她的贾卡,而不是弗林戈领主。 “因为你就会拥有所有这一切了,”弗林戈激动地说,“你会的,你知道。所有的,甚至更多。” “你几乎还不了解我!”女孩惊叫道,声音已接近恐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话。 “噢,但是我是了解的,我的玛萝达。”弗林戈公然表示道,他单腿跪下,牵起她的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了解你,因为从出生时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你了。” “这话太蠢了。”玛萝达咕哝着,但是弗林戈还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想我从没发现过有哪个女子会如此彻底地偷走我的心,”他说道,一副认为玛萝达也会对他说同样的话的表情,“当然,有不少其他的姑娘都曾在我面前炫耀着自己。那些商人是希望让他们的女儿成为我的妻子,作为交换使自己能在奥克尼得到一个避风港,但没有一个能使我的眼光停留。”他故意戏剧性地站了起来,走到靠海的那面墙下。 “一个也没有,”重复着这句话,弗林戈转过身来,他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姑娘的眼睛,“直到我见到了一个叫玛萝达的梦中情人。我心作证,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女子比你更适合做我的妻子了。” 玛萝达结结巴巴地冲着他说着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话,她已经被这个男人的热情给打晕了,被这种纯速度的求爱方式。就在她站在那里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时,弗林戈封住了她的嘴,一次次地吻着她,不在是那么温柔了,他重重地压着她的嘴唇,双手绕到她的后背。 “我必须拥有你。”他说道,将她推搡得几近失去平衡。 玛萝达将胳膊阻挡在两人之间,手掌按到了弗林戈领主的脸上,使劲把他推开来。她脱身而出,但领主再次抱住了她。 “求求你,玛萝达!”他喊道,“我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 “你说你想娶我做妻子,但你现在对待我就像对一个妓女!”她哭喊道,“没有人会在新婚之夜前这样对待一个妻子的!”玛萝达争辩。 弗林戈领主的动作急刹车般停了下来。“但是为什么?”天真的年轻领主问道,“毕竟,这是爱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了得到你,我的血液在沸腾,我的心在胸腔中都快蹦出来了。” 玛萝达拼命环顾四周想要逃走,结果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 “愿您宽恕,我的领主,”从门那边传来一个声音,两个人转过头时看到了管家泰米格斯特正从城堡里缓缓步入到这个小花园,“我听到了喊叫声,担心会不会是你们中的哪个失足从栏杆那儿滑下去了。” “好了,你看,这里没发生这种事情,所起快点消失吧。”被激怒的弗林戈领主这么回答,并轻蔑地挥挥手,随后又回头面对玛萝达。 泰米格斯特管家受惊般的盯着他,苍白的脸向他做了个稍长时间表示同情的凝视。“我的领主,”他平静而大胆地说道,“如果您真的那么急着要同这位结婚的话,那么您就要像对待一位女士那样对她。时间过去很久了,”他通知道,“甘德蕾家的人应该已经在盼望着他们女儿的返回了。我这就去叫马车。” “还没到时间呢,”在泰米格斯特转身之前弗林戈领主便快速回答道,“请求你,”他将语气放得更平静更温和,与其是对泰米格斯特还不如说是对玛萝达恳求道,“再过一小会儿?” 泰米格斯特望向玛萝达,后者不情愿地点头表示同意。“我马上就来接你。”泰米格斯特说着便走回到了城堡里。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种愚蠢的行为。”玛萝达警告着她这个热情的求婚者,因为刚才弗林戈恳求的语气给了她一些自信。 “这对我来说挺困难的,玛萝达,”他竭力真诚地解释,“这在你的理解能力之外。我日以继夜地想你。我急切地盼望着我们结婚的那天能早日到来,那天你将给我你的全部。” 玛萝达没有回答,但她不得不努力控制,避免任何愤怒的表情在自己那美丽的脸上表露出来。此时她想到了她的母亲,回忆起了一段她偷听自父亲与一个女人之间的谈话,那人是他们家的好朋友,她曾哀叹如果他们找不到更好的牧师或技术好的治疗者为柏丝特医治的话,她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不会等很久的,我向你保证,”弗林戈领主继续说道,“我会让普里西拉为这令人期待的一晚做好安排的。” “我甚至都还没说我愿意嫁给你!”玛萝达尖叫着进行最后的抵抗。 “但是你会嫁给我的,那是当然的,”弗林戈充满自信地说,“村里所有人都会被邀请出席的,这些证婚人都将会把这美好的一刻深深牢记在心里的。到那一天,玛萝达,你将成为他们欣喜赞美的中心,”说着,他再次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不过这次是轻柔、尊敬地,“从现在开始,直到几年——不,数十年后,村里的女人都仍会对弗林戈领主那位新娘的美丽留有深刻印象的。” 玛萝达无法否认,她已经被这个男人的真挚感动,身子也在为弗林戈描述的前景中那伟大的一刻而微微发抖,一场会在奥克尼传颂数年的婚礼,哪个女人不渴望这种事呢? 而在玛萝达无法拒绝这样一个显赫、吸引人的婚礼的同时,她的心也在渴望着另一些东西。现在她开始注意到了弗林戈领主的另一面,也许,隐藏在他华丽服饰以及那受保护的成长下的,是一种正派而有同情心的性格。尽管如此,玛萝达还是不能忘记,甚至一刻都不能忘记,那是弗林戈领主,不是她的贾卡。 泰米格斯特管家回来通知他们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玛萝达径直走向他,但还是没能足够快地避过那年轻人最后的偷偷一吻。 这已经不重要了,玛萝达想。她现在正开始逐渐看清所有的事实,明白自己对家庭的责任,明白这一份责任是高于一切的。马车通过那座桥驶向大路时的感觉仍然那么漫长和痛苦,年轻姑娘的头脑中一直盘旋着那么多矛盾的想法与情感。 再一次地,她吩咐侏儒马车夫在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将她放了下来。脱掉泰米格斯特连同服装一起送来的不舒服的鞋子后,玛萝达打着赤脚漫步在洒满月光的乡间小路上。这些事都太令人困惑了——想到她就要结婚了!——致使玛萝达对于周围的环境情况几乎没有注意,也没有像她第一次结束会面后那样,期盼着在路上遇见贾卡。因此当那个年轻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女孩完全被吓了一跳。 “他对你都做了什么?”贾卡在玛萝达叫他的名字之前就问道。 “做什么?”她不明白地重复着。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贾卡问,“你在那儿待了那么长时间。” “我们在花园里散步。”姑娘回答。 “只是散步?”此时贾卡的声音已经接近一种可怕的边缘,吓得玛萝达连连后退。 “你在想些什么啊?”她鼓起勇气问道。 贾卡大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我没有在想,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哀叹道,“你在我身上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啊,玛萝达?哦,是彻底的着迷!我知道痛苦的弗林戈一定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补充道,转回来面对着她,“什么人会没有呢?” 欣喜的微笑在年轻姑娘的脸上火山般喷发出来,但只持续了一会儿,就一会儿。为什么突然之间贾卡表现得如此奇怪,如此被爱情所左右?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以前没有这样表示过呢? “他拥有你了吗?”贾卡问这句话的时候靠得非常近,“你让他这样做了吗?” 这个问题就像用一条湿毛巾击中了玛萝达的脸。“你怎么能问我这样的问题?”她抗议道。 贾卡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抓住她的双手将它们按在自己的胸口,“因为我一想到你同他在一起就有想去死的冲动。”他解释道。 玛萝达感觉到膝盖一阵虚弱,伴随着胃部传来恶心的感觉。她还太年轻、太没有经验,她知道,自己没法衡量判断这一切:婚姻、弗林戈领主的绅士礼节和兽欲般的另一个极端、还有贾卡那突如其来的向相似病患者的转变。 “我……”她开始说道,“我们没做什么。哦,只是他偷偷吻了我,但我没有回吻他。” 贾卡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的微笑使得玛萝达不知何故地失去了勇气。他靠得更近了,将嘴唇压在了她的双唇上,看起来使她全身上下都燃起了热火。她感觉到他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漫游着,而她对此一点都不害怕——至少没有她那贵族追求者带给她的那种恐惧。不,这次是一种激动的感觉,但是她还是将男孩推开了。 “难道你拒绝这种我们彼此之间感觉到的爱情吗?”受到打击的贾卡问。 “但这同我们的感觉没关系啊。”玛萝达想解释。 “当然是有关系的,”年轻人幽幽地说道,他再次靠近女孩,“感觉是事情的全部啊。” 他又一次温柔地吻着她,玛萝达发现自己开始相信他了。此刻世界上她唯一所关心的事就是同贾卡彼此间是如何感受的。她开始回吻,坠得越来越深,跌入了快乐的深渊。 然后他离开了她的身边,那么地突然。玛萝达睁开眼睛看见贾卡在地上翻着跟头,一个正在怒吼的德尼·甘德蕾站在她的面前。 “你是个傻瓜吗?”那男人问道,他举起了胳膊像是要打玛萝达。但之后随着那沧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他快速地将手放下了,但马上又再次提了起来,粗暴地扇在玛萝达的肩膀上使她转向自己家的方向。德尼把她猛地往那里一推,随后转身面对贾卡,这小伙子立刻将手防御似的挡在脸前,准备逃走。 “不要伤害他,爸!”年轻的女孩哭叫着,这声恳求终于使得德尼停了下来。 “离我女儿远点儿。”德尼警告贾卡。 “我爱——”贾卡只回答了半句就被打断了。 “他们会在海滩发现你被冲上岸的尸体。”德尼说道。 当玛萝达再次哭叫起来时,这个魁梧的男人转过身严厉地面对着她。“回家去!”他命令。玛萝达全速跑回去了,甚至都没有顾及德尼刚才推她时掉在了地上的鞋子。 德尼重新面对着贾卡,他的眼睛因发怒和夜晚得不到休息而发红,带给年轻人从没见过的威胁。贾卡调转脚跟开始逃跑。不管怎么样,他只是开始这样做而已,因为在他跑出三步远之前德尼就飞扑过来击中了他的膝弯处,将他脸朝下放倒在地。 “玛萝达求你不要打我的!”受惊吓的年轻人争辩道。 德尼爬到他身上,毫不客气地将这年轻人翻了个个儿。“玛萝达不知道怎样做才对她最好。”德尼咆哮着回答,一拳将贾卡的脑袋打得扭向一边。 年轻人开始哭喊,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想挡开德尼的攻击。但那拳头仍然一记接一记地穿透了防守,如同潮水般冲刷在贾卡那漂亮的眼睛上,使他的嘴唇变肿了,一枚牙齿从他那完美的微笑中脱落了下来,并将一块块蓝色的瘀青带到了他平时呈现玫瑰色的脸颊上。贾卡最终只能下意识地将双臂护在他那已被打扁了的脸上,但是德尼,他的怒火仍然没有耗尽,这么做只使得他将打击的目标瞄得更低了,重击,重击贾卡的胸部。每一次当贾卡将一只胳膊放低去抵挡那里的进攻时,德尼便狡猾地将拳头变向,再次打向他的脸部。 终于,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跳起来,抓住他衣服的前襟,以一个突然的、不怀好意的动作将他双脚离地提起。贾卡向前摊开双掌表示投降。但这个胆怯的行动只能使他又被德尼狠揍了一拳,那是一记残忍的上钩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将年轻人打得再次摔倒在地面上。德尼将他笔直拉了起来,小伙子再次举起了双手。贾卡的呜咽令德尼想起了玛萝达,想起了当指关节上沾满鲜血的自己走近时不可避免地看到的她的脸。德尼双手抓住贾卡鞭打般地将他狠狠转了几圈,才让他离开。 “给我自己消失!”这男人向贾卡吼道,“别再想闻到我女儿的气味了!” 贾卡哀嚎着,跌跌绊绊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九章 吹管的那一端 罗毕拉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搔了搔下巴,那是沃夫加同莫里克,正沿着一条小巷向短弯刀酒馆的前门走去。杜德蒙仍然等在里面,这使得水晶球前的法师开始坐不住了,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酒馆门外。罗毕拉之前已经发现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酒馆出来,给了街上一个孩子些东西。法师是知道这些孩子的用途的。而就是这个实际上样子并不一般的人,刚刚再次从短弯刀出来,潜进了阴影中。 之后沃夫加就同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个子一起出现了。当看到方才见过的那个孩子偷偷摸摸从一段距离外的小巷处现身时,罗毕拉一点都没有感到奇怪,毫无疑问,他是在等机会返回自己做交易的那个地方。 罗毕拉将事实摆在一起时领悟到了真相,从而使自己的怀疑又深了一层。他转向门口念了一段简单的咒语,随后推动空气将房门震开。“麦森先生!”他叫道——当然,声音也是用另一个魔法放大了的。 “派两个船员去警告城镇守卫,”罗毕拉要求道,“全速前往半月街的短弯刀酒馆。” 发着牢骚的法师重复了方才的第一个法术将门又“呯”地关上了,之后便专心地回到水晶球的画面中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短弯刀酒馆的前门上。他将视线移进门去,发现杜德蒙正静静地斜依在吧台上。 平静无事地过去了几分钟;罗毕拉再次将视线转回到屋外——正好看到沃夫加和他那小个子同伴潜进了阴影中,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而正当法师那转来转去的魔法视线第三次穿过酒馆大门时,他发现杜德蒙正在向出口走去。 “快点,麦森。”罗毕拉催促,但他知道虽然那些城镇守卫都是经过良好训练的,可仍然不大可能会及时赶到那里。他必须要采取行动了。法师快速地进行着他的计划:一道次元门在甲板的另一端打开了,同时第二道门开在了短弯刀附近的一条小巷中。向水晶球看最后一眼时那里面呈现出的是杜德蒙正向外走去,而沃夫加和那另一个人则朝他移动着。罗毕拉迫使自己的思想从水晶球上移开,迈进了第一道次元门。 克里普·沙基同提阿尼尼蜷缩在屋顶黑影里。就在杜德蒙走出酒馆那一秒,纹身的半曲兰人将吹管放到了嘴边。 “再等一下,”克里普命令着,一把抓住吹管将这件武器压低,“让他先同沃夫加和莫里克讲话,等他靠近我放在那儿的那块石头,它会将船长身上所有的魔法保护都驱散掉。另外也要等其他人看到他们在一起,在杜德蒙死的那一刻。” 纹身的海盗有所期待地舔舔嘴唇,“他们得到谴责,我们得到猎物。”他说道。 “沃夫加,”当看到沃夫加同他的伙伴从角落的阴影中稳稳走出来时杜德蒙船长向他问候道,“我的人说你来过海灵号了。” “可不是我想去的。”沃夫加咕哝着,马上就挨了莫里克偷偷的一肘。 “你说过你想拿回战锤的。”盗贼悄悄提醒他。 但是,莫里克的真正想法则是:这是个了解杜德蒙的好机会,关于这个男人身边的保护,还有更重要的,他的弱点。野蛮人和盗贼在码头区走着时遇到了那个小流浪儿,他给了他们那个装着奇怪东西的小口袋,并解释说杜德蒙船长希望在半月街的短弯刀酒馆门口同他们碰头。之后再一次地,莫里克向沃夫加解释了这件事对他们取回战锤来说是个机会,但当他从那脸怒容中认出了危险的信号时便立即后退了。如果沃夫加不想参与这次暗杀,那么莫里克就会想办法自己去干。他同杜德蒙无怨无仇,当然,也不想成为一个杀手,只是那报酬实在是多到了令他无法忽略的程度。莫里克规划着未来,他可以过着奢华的生活,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喝最好的酒,还有最好的女人,这些对沃夫加来说同样也已是够好的了。 此时沃夫加正点着头向杜德蒙直直走去,尽管他一点都不想去回应这个人伸过来的手,“你知道些什么?”他问道。 “你来到码头看了看维兰·麦森,就这些。”杜德蒙回答,“我认为你是想来同我谈谈。” “我唯一想从你那里得到的就是关于艾吉斯之牙的消息。”野蛮人酸溜溜地说道。 “你的战锤?”杜德蒙问,他惊讶地盯着沃夫加,一副刚刚才发现野蛮人没有背着战锤的样子。 “那男孩说你有相关的消息。”莫里克说明道。 “男孩?”困惑的船长问。 “给了我这个的男孩。”莫里克解释着举起了那袋子。 杜德蒙想去接过它,但是马上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罗毕拉从一边的小巷中冲了出来。 “别动!”法师喊道。 杜德蒙顿时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本能地想用手去摸一下那儿,但还没等船长的手指触到那枚猫爪,一阵巨大的黑暗便突然间向他袭来,他的双膝就像被扣住了般曲了下去。此时只见沃夫加跳上前来伸手抓向他。 罗毕拉大叫着向沃夫加伸出一根法杖开始施法,一滴射出的黏性液体物质击中了野蛮人宽大的胸口,爆浆开来,将他轰进了短弯刀酒馆里面,黏在了那里。莫里克则开始转身逃跑。 “船长!船长!”罗毕拉叫喊着,他向莫里克飞出了另一滴黏液,但是灵巧的盗贼速度太快了,成功地拐进了另一条小巷躲开了攻击。但他不得不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因为在小巷的另一端出现了两个城镇守卫,挥舞着燃烧的火把和微微闪光的剑。不过盗贼还是保持着足够的机智在转身跑开之前将那小孩交给他的袋子偷偷扔到了巷子边上的一个小房间里。 此时整条半月街都仿佛爆发了一般,每一个可能的角落都有城镇守卫和海灵号的水手跑出来。 靠在短弯刀墙上的沃夫加剧烈地挣扎着、喘着气。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阴暗的深渊,回到了厄图那里,这个恶魔施放在他身上的魔法同今天的这个是多么的相似啊,那魔法将他囚禁着,无助地面对着那些恶魔奴才们的嘲弄。这种幻觉借给了他怒火,而这怒火则借给了他力量。狂乱的野蛮人控制住了平衡,用力撕扯开了那些将他黏在建筑物上的附着物。 当罗毕拉发现杜德蒙的呼吸就快没有了的时候他恐惧着、发出了充满挫败感的嚎叫,向沃夫加射出了另一滴液体,再次将他糊在了墙上。 “他们杀了他,”法师向警卫们喊道,“抓住那只小老鼠!” “我们走吧。”当提阿尼尼看到杜德蒙的双腿弯下来了时说道。 “再射他一枚。”克里普请求。 纹身男人摇了摇头:“一枚就够了。我们走。” 就在他们开始要动身时,警卫们突然出现在了半月街,以及附近的所有街道上。克里普领着朋友躲进了房子屋顶一扇天窗的阴影中,在那里他们藏好了吹管与毒药,然后移向另一扇临街的窗子,背靠着墙坐在了那里。克里普掏出一瓶酒,两个人开始喝了起来,假装已经沉浸到了忘却烦恼、尽情快乐的对饮之中。 过了几分钟之后,有三个警卫靠近了屋顶的边缘向他们走来。在进行了粗略的检查之后下边传来了一声大喊,表示其中的一个暗杀者已经被抓住,而另一个则已穿过街道逃掉。警卫厌恶地看看两个“酒鬼”,转身离开了。 莫里克在巷子间旋转飞奔着,但是追捕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他发现了一幢建筑物下有可以隐蔽的阴影,认为自己可以在那里等待追击者离开,就在他为此而得意时突然一道魔法光出现了。 “法师!”盗贼嘀咕着,“我讨厌法师!” 他爬起身开始跑向一幢建筑开始往上爬,但双腿马上被什么东西抓住,拽了下来,然后便是一阵踢打,直到他停止蠕动。 “我什么都没做!”当那些人粗暴地拖着他的腿时盗贼申辩道,每说一个字嘴中都溅着鲜血。 “闭上你的嘴!”一个警卫命令着,将剑把狠狠地砸在莫里克的肚子上,使得盗贼的疼痛成倍地往上升。他们将他半走半拖地带回到了正在杜德蒙身边忙乱工作着的罗毕拉面前。 “快去找个医生!”法师指示道,随后有一个警卫和两个水手离开了。 “什么毒?”法师向莫里克问道。 盗贼耸耸肩表现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那个袋子呢?”罗毕拉说,“你刚才举着的那个袋子。” “我没有——”莫里克刚开始这样说胃上就又重重地挨了身边那个警卫的一剑把,把后面半截话打没了。 “沿着他逃跑的路回去,”罗毕拉向其他警卫命令道,“他带着一个小袋子。我希望你们去找到它。” “那他怎么办?”一个警卫指着已经被那种不明物质包成了一堆的沃夫加问道,“他那个样子肯定没法呼吸的。” “那么用剑挖,让他将脸露在外面就行了,”罗毕拉发出嘘声让人们保持安静,“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船长!”看见了杜德蒙的维兰·麦森发出了哭叫声。 他冲过来跪在了躺在地上的船长身边。罗毕拉把一只手安慰地放在他的肩上,同时将风暴般的视线投向莫里克。 “我是无辜的!”小个子盗贼宣称,但就在此时从小巷那里传来了一声叫喊。过了一会儿一个警卫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 罗毕拉将袋子拉开,首先捡出了那块石头,他立刻就感觉到了那可能是什么东西。毕竟法师曾经是在动荡之年生活过的,他拥有关于魔法死区的所有知识,并且知道从那些地方拿来的石头可以将任何靠近它的魔法取消掉。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莫里克同沃夫加能那么容易地穿过他施放在船长身上的那些防护了。 紧接着罗毕拉从袋子中取出了一枚猫爪。他将这件奇怪的物品展示在莫里克同其他所有人面前,随后又拿出了另外一枚几乎一摸一样的猫爪,那是从杜德蒙船长脖子上的伤口中拔下来的。 “给我说实话。”罗毕拉的眉毛抬了起来,声音听上去非常冷淡无味。 “我讨厌法师。”莫里克在喉咙深处嘀咕着。 此时从沃夫加那里传来的一阵声音吸引了他们。那个大个子咳嗽着,吐出了几片那种粘稠物质。然后他几乎立即就开始了愤怒的吼叫与扯动,力量之大使得整个短弯刀都开始摇晃起来。 罗毕拉注意到艾伦·贾德佩客和其他一些人已经站在了门外,怀疑地盯着他们看着。酒馆老板走到沃夫加身边摇了摇头。 “你干了什么?”他问。 “和以前一样,没好事。”裘西·帕杜斯评论道。 罗毕拉向他们走过去。“你认识这个人?”他问艾伦,眼睛则盯着沃夫加。 “上个春天他来到路斯坎时是为我工作的,”艾伦解释道,“直到——”酒馆老板犹豫不决地再次看了看那个大个子,摇了摇头。 “直到什么?”罗毕拉提醒他。 “直到他把整个世界都惹火了。”裘西兴高采烈地插进来。 “你们会被传唤到地方官员面前同他对质的。”罗毕拉解释道,“你们两个都会。” 艾伦服从地点点头,而裘西的头点得就很热切了。据罗毕拉观察,可能太热切了,但他私下里还是允许了自己对这个可怜的矮个子家伙保持了一些感谢的心情。 很快,有一大群牧师赶了过来,他们的人数与行动的速度都充分证明了海贼猎人杜德蒙船长拥有着非常大的名声。 在附近的一个屋顶上,克里普·沙基微笑着将空酒瓶递向了提阿尼尼。 路斯坎的监狱是由海港边的一系列洞穴组成的,多风泥泞,都有着坚硬而参差不齐的岩石墙壁。来往船只的炉火使得这里永远保持着酷热、充满蒸汽的状态。冷热空气交汇所制造出的打量潮气弥漫着,仿佛是在寝食剑湾的海面。这里有一些单人牢房,绝大多数是为那些政治犯准备的,他们威胁到了占统治地位的家族和商人们继续高升的道路,因此成了替罪羊。但是大部分囚犯一旦被扔进了这些单人牢房,就都熬不长了,因为他们很快便直接成为了恐怖残酷的“囚犯狂欢节”的牺牲品。 这些经常变换住户的单人牢房墙上都有一副镣铐高高地挂着,如此一来便可以使得那些囚犯在被苦闷地悬挂着时只能用脚趾尖站立。这里负责拷问的狱卒都是由愚笨无知的家伙组成的,很多都是身材高大而丑陋的流氓和半兽人,他们有组织地在这个复杂的地方走来走去,手里拿着烧得火红的烙铁。 “你要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莫里克冲着一个可能是新来的狱卒抱怨着,他正冲着盗贼同沃夫加的方向走来。 这个巨大残忍的家伙只是发出一阵缓慢的吃吃笑声——听上去就像两块石头在互相摩擦——并时不时地将末端烧成桔红色的烙铁戳向莫里克的腹部。 敏捷的盗贼打横跳起来,把锁住的手臂拉得生疼,但身体一侧还是传来了一阵剧痛。那个半兽人狱卒继续慢慢走着,吃吃笑着来到沃夫加面前。 “那么你呢?”这个残忍的家伙嘴里冲着沃夫加发出阵阵恶臭,“你也一样吗,啊?什么都没做会被关到这个地方来吗?” 沃夫加只是毫无表情地直盯着前方。当那强壮有力的半兽人挥拳猛击他的腹部或者将那根可怕的烙铁刺向他的腋窝时,他连缩都没缩一下,任由皮肤冒出一股细烟。 “强壮的家伙,”狱卒边说边再次发出猥琐的笑声,“那就会更有趣了。”他将烙铁冲沃夫加的脸伸过去,并开始慢慢地向这个大个子的一只眼睛靠近。 “噢,这样你就会大声吼叫了。”他说道。 “但我们还没有被审判啊!”莫里克抗议。 “你是这么想的?”这个狱卒回答道,他停下来对莫里克笑了笑,展示出自己锋利的牙齿,“就算事实如此,你们还是有罪的,因为这样很好玩。” 这句话带给了沃夫加一记深刻的震动。这就是公正。他看着那个狱卒,仿佛第一次在对这个丑陋的造物表示感谢,从他那里野蛮人看到了一种简单的智慧,一种由观察得出的观点。最特别的,因为那是由蠢货的嘴巴讲出来的智慧,他这样想着。 烙铁在靠近,但沃夫加只是平静地盯着那狱卒,一副全然不惧的样子,野蛮人的眼睛中表露出的是极大的自信,这个人——所有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对他的折磨一旦同魔鬼厄图那双爪子带给他的伤害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个狱卒显然也明白了野蛮人传递给他的信息,或者说,有点明白,因为他开始犹豫不决了,甚至将烙铁缩回来了点,使得自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沃夫加的表情。 “你以为你能坚持得住吗?”这个凶残的折磨者对沃夫加问道,“当我用烙铁烙你的眼睛时你认为自己还能保持这样的一副表情吗?”说着,他再次靠近。 就在莫里克想要帮朋友进行抗议时,沃夫加发出的一声大吼让盗贼即将出口的话缩了回去。那是一声发自灵魂最深处的、野性未驯、纯粹的吼叫。来自他备受折磨的魔域深渊的吼叫。 野蛮人的胸脯开始急速地膨胀,聚集着力量,他的一个肩膀向前猛地一冲,那股野蛮的爆发力与速度使得镣铐与墙壁的连接处都被震裂了,把那狱卒连滚带爬地吓了回去。 “噢,我要杀了你!”这个半兽人大声叫喊着,他向前靠近,手中的烙铁像一根木棍一样挥舞着。 沃夫加早就准备好了。他旋转着身子,几乎到了面对着墙壁的程度,然后他那条自由的手臂大幅度地挥动起来,连在手末端的石块与金属物冲着那发光的烙铁“嗖”地飞了过去,将它缠了个结结实实,从狱卒的手中扯了出来。那半兽人再次后退,而此时沃夫加已经背靠墙壁转了回来,将重心都移到了一条腿上以使得自己能够稳稳地站着,他的另一只手则还被锁在镣铐里。 “把墙都撞倒!”莫里克欢呼着。 那个狱卒转身跑了出去。 沃夫加又发出了一声吼叫,他全力地拉扯着,强壮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变形。这个镣铐比起之前那个来要牢固一些,岩石墙壁更是加固了它,但是沃夫加拉扯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使得那沉重的锁链最终还是开始出现了裂痕。 “继续拉啊!”莫里克大喊。 沃夫加加大了力量,这使得他终于从墙上逃脱了出来,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这并没有使他受伤,但一种突然的感觉却击中了他,那是一种比残酷成性的狱卒可能施加在他身上的任何折磨还要强烈万倍的痛苦。沃夫加的幻觉使他觉得自己现在不再是被关在路斯坎的地牢里了,而是回到了深渊魔域,尽管没有镣铐囚禁着他,但他明白在那里根本就不可能逃脱,根本就不可能战胜那些强大的追捕者。厄图经常在他身上玩弄着这个陷阱,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自由了,而最后总是能将他猎捕到,拖回那个臭气熏天污秽不堪的地方,总是能在将他打得体无完肤后又把他医治好,只是为了随后可以打得更厉害些,像这样的折磨已经有过多少次了? “沃夫加?”莫里克反复地请求着,拉扯着他的两个镣铐,但什么都没发生,“沃夫加!” 野蛮人没有去听他在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去看他一眼,他已经迷失在自己思绪的漩涡中了。沃夫加盘着腿坐在地板上,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颤抖着,直到那个狱卒领着一打同伴回来。 短暂的一段时间之后,鼻青脸肿的沃夫加被重新挂回了墙上,这一次的镣铐更加巨大、厚重和牢固,而且他被高高地挂了起来,双脚离地足有几英尺,双臂被平平地扯向两边锁着。此外为了以防万一,一块削尖了的木钉被垫到了野蛮人的后背,这样一来如果他用力拉动锁链的话那么在镣铐从墙上脱落之前沃夫加自己就会被木钉刺穿。现在他被关在一个另外的房间里,离莫里克远远的。他将独自一人同那些深渊魔域的回忆在一起,没有地方躲避,没有酒瓶可以带他逃离。 “这本该有效的,”一个老女人嘟囔着,“这些草药应该可以解这种毒的。” 有三个牧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个正在嘀嘀咕咕地祈祷,另一个在杜德蒙船长身边忙活着,倾听着呼吸与心跳,检查着脉搏,而第三个则一直在那里狠命地抓他那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 “但是它没起作用。”罗毕拉同她争论道。他将视线投向那些牧师以求帮助。 “我不明白,”凯木本说道,他是三个人中领头的那个牧师,“这种毒竟然能够抵抗我们的法术,甚至还有强力的解毒剂。” “如果它是我知道的那种毒,那解毒剂就该起作用的。”那个老女人说道。 “如果它确实是你知道的那种毒的话。”罗毕拉及时地对她的话进行补充。 “是你自己从那个叫莫里克的小个子手里拿来的。”凯木本解释道。 “没必要这样想……”罗毕拉开始辩解,但他的思路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因为他那四个同伴脸上的表情很好地告诉了他,牧师们说对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法师问。 “我可没做承诺。”那个老女人一边声称一边激动地挥着手,“只要是毒药,我的药草就会起作用。” 她走到房间的一边,在那里他们搭了一张桌子作为她的工作台,女牧师开始摆弄起那些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罗毕拉看向凯木本,这位牧师一脸挫败的表情。他们已经在杜德蒙身边不知疲倦地工作了一整天了,在这期间牧师们对船长进行治疗、施法,施展了所有他们认为能够制伏流淌在杜德蒙体内的毒的手段。结果那些法术只能使痛苦减轻,延缓毒药的发作并使得船长的呼吸能够更平缓些、热度降低些而已。杜德蒙在被攻击后就再没睁开过眼睛。而且过不多久,船长的呼吸声又变得急促刺耳,他的牙龈和眼睛都再次开始出血。罗毕拉不是医生,但他看到过太多的死亡场景,因此明白如果他们再不采取些更有效的行动,他深爱的杜德蒙船长就会永远离开他们了。 “这是邪恶的毒药!”凯木本说道。 “这不过是一种草药罢了,没什么好怀疑的”罗毕拉说,“既不邪恶也不可怕。只不过是种草药罢了。” 凯木本摇摇头。“它被施了魔法了,毫无疑问,我的好法师,”他下了结论,“我们的法术可以打败任何自然界的毒药。但是这种不行,对这种被一个高明的毒剂师精心制备并施加了黑暗魔法的毒药我们毫无办法。” “那我们能怎么办?”法师问。 “我们几个会不断地向船长施法,尽可能地让他好受些,希望那毒药的作用也会减缓一些,”凯木本解释道,“我们也会寄希望于老格雷琴能找到混合出正确草药的方法。” “如果我手头有那种毒药的样品的话就会更容易了。”老格雷琴——那个老女人——抱怨着。 “而且我们会一直祈祷的。”凯木本最后这样说道。 这最后的一句话使得坚持无神论的罗毕拉皱了一下眉头。他是一个信奉严密逻辑与详细规则的人,从不使自己沉溺于祈祷中。 “我会到那个叫莫里克的盗贼那儿再了解些关于这种毒药的信息的。”罗毕拉边骂边说。 “他已经被拷问过了,”凯木本肯定地对法师说道,“我怀疑他有些事情也是不知道的。毫无疑问,这毒药不过是他在街上向别人买的。” “拷问?”罗毕拉怀疑地反问道,“??不,那可不叫拷问。那除了是虐待狂的游戏外什么都算不上。当有魔法被加入时拷问的艺术就会变得更为高雅细腻了。”他开始向门走去,但凯木本一把拉住了法师的胳膊。 “莫里克不知道的。”他再次说道,目光严肃地投进了法师因愤怒而变得空洞的眼睛,“和我们待在一起。和你的船长待在一起。他可能活不过今晚了,如果他在死前醒过来,那么看到有个朋友待在他身边会使他感觉好些的。” 罗毕拉没有同这段鲁莽的论断争吵,他叹了口气,走回自己的椅子,扑通一声坐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城镇警卫敲门走进了房间,带来了来自地方官员例行公事般的问候。 “告诉杰勒姆·波尔和贾克海尔德,沃夫加和莫里克可能就要成为可恶的谋杀犯勒。”凯木本冷冷地解释道。 罗毕拉听到了牧师的话,这些话使他的心沉得更低了。他并不关心沃夫加同莫里克会被判什么罪。不管怎么讲,无论他们是可恶的谋杀犯还是蓄意的谋杀,对这两个人的处罚都将被执行,尽管执行的过程可能会很长,因为这样可以使“囚犯狂欢节”的围观群众感受到更多的快乐。 但是,就算亲眼看着他们被处死罗毕拉也不会感到些许满足的,如果他深爱的船长再也无法醒来的话。法师用手捂着头,又一次考虑着自己是否应该去关押莫里克的地方用一段又一段的咒语惩罚这个男人,直到他放弃抵抗老实交代出所使用毒药的成份。 但罗毕拉明白,凯木本是对的,因为他了解像莫里克那样的城市小偷。莫里克当然不懂得如何酿制毒药,他不过只是从某个出手大方的家伙那里得到了这个东西罢了。 法师从双手中把头抬了起来,他憔悴不堪的脸上此时闪亮着的是一种受到了启发的神色。罗毕拉记起了两个人,那两个在沃夫加和莫里克出现之前就来到短弯刀酒馆的人,也是他们派了那个后来尾随出现的小孩去找沃夫加和莫里克的,那个肮脏的海员,还有他那充满异国特色的纹身伙伴。法师记起了跳跃女士号,那艘飞快驶离路斯坎海港的船。难道沃夫加同莫里克用野蛮人那把不可思议的战锤交换了杀死杜德蒙的毒药? 罗毕拉从椅子里一下跳了起来,他也不去回想自己是从哪里开始这段思考的,而是想着现在他认为很重要的东西。有什么人,不管是那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发出了杜德蒙已经到来的信号,那个他们付了报酬的街道流浪儿就跑去找沃夫加和莫里克了,此外,或者跳跃女士号上的某个人,知道那毒药的秘密。 罗毕拉又看了一眼他那可怜、逐渐衰弱的船长,很明显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法师暴风骤雨般冲出了房间,决定去寻找一席答案。 <hr /> 注释: 第十章 转换 第二天早上,玛萝达一边提心吊胆地走进厨房,一边有意地偷偷盯着并排而行的父亲。她同时也观察着母亲,搜寻着某些迹象——说明她父亲已经将她昨晚同贾卡之间发生的轻率举动告诉了这个女人的迹象。但柏丝特明显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容光焕发。 “哦,花园!”柏丝特全然微笑着喊道,“告诉我关于那花园的事。真的有戈蒂·哈金斯说得那么漂亮吗?” 玛萝达瞥了瞥父亲。当发现他也在微笑时这才放下心来,坐到了自己紧靠母亲的椅子上。“还要漂亮呢,”她笑着说道,“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甚至在日落后也如此!而当月亮出来时,尽管不是很亮,但那芳香一直围绕在身体边。” “而且那还不是最令我高兴的,”玛萝达说道,努力用一种愉快的嗓音道出了他们一直等待着想要听到的消息,“弗林戈领主已经请求我嫁给他了。” 柏丝特欢快地尖叫起来。托瑞的尖叫则听上去有些惊异,当然发出奇怪声音的一部分原因是她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德尼·甘德蕾高兴地用手掌猛拍着桌面。 柏丝特,这个一周前还几乎不能在床上爬起来的人,现在几乎都准备要冲出屋去了,她坚持要立刻去告诉她所有的朋友,特别是戈蒂·哈金斯,这个女人因为曾有幸为普里西拉女士缝过几次衣服而总是表现出一副比他人优越的样子。 “你昨晚回来时为什么那么狼狈慌乱、哭成一团?”当两姐妹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托瑞就问姐姐。 “关心你自己的事去吧。”玛萝达回答。 “你就要生活在奥克城堡中了,能去海德尔之石和火剪镇旅行,甚至还能去路斯坎,以及所有有趣的地方,”顽固的托瑞坚持道,“但你却哭了。我听到你哭的。” 玛萝达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她瞪了瞪女孩,然后转回到自己忙着的家务杂事中。 “是贾卡,”托瑞自己道出原因,她的脸上咧出一道坏笑,“你还在想着他。” 玛萝达停下手里的活,向妹妹靠近了些——这个动作告诉托瑞她猜对了——然后突然间抡起一个枕头拍到了托瑞的脸上,随后将妹妹按到了那张小床上。 “叫我王后!”大女孩命令道。 “你才可能是而已。”顽强的托瑞把枕头拍了回去,这使得玛萝达开始使劲地胳肢她。马上托瑞就放弃了抵抗,不断大声叫道:“王后!王后!” “但你会令贾卡伤心的。”过了一会儿托瑞严肃地说道,此时姐姐已经起身回去整理床单了。 “我昨晚看到他了,”玛萝达承认,“在我回家的路上。他担心我和弗林戈之间发生什么,都想得病了。” 托瑞喘着气摆动着身体靠得更近了些,以使自己能够不漏掉每一个字。 “他还吻我了。” “比起弗林戈领主还要让你难以忘怀?” 玛萝达叹了口气,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好像自己已经沉浸在了那段同贾卡短暂、温柔的回忆中了。 “噢,玛萝达,你准备怎么办?”托瑞问。 “贾卡想让我跟他逃走。”她回答。 托瑞抱着枕头发出了呻吟:“那么你呢?” 玛萝达站得更直了,她冲着年轻的女孩闪现出一道勇敢的微笑:“我该去的地方是弗林戈领主身边。”她解释道。 “但是贾卡——” “贾卡不能为妈做任何事,也不能为你带来什么,”玛萝达继续说道,“你可以将心给任何想给的人,但你必须把一生给那个能为你和你所爱的人们带来最大利益的人。” 托瑞刚想要再次表示反对,但德尼·甘德蕾走了进来。“你们该去工作了。”他命令道,同时看了一眼玛萝达,用目光告诉了这个年轻姑娘他已经听到,确切地说,偷听到这段对话了。在走出房间之前,德尼甚至冲她赞成地微微点了点头。 玛萝达这一整天都陷在迷惘之中,尽力尝试着排列心中的各种责任。她想去做对得起自己家庭的事,而且的确这么做了,但女孩仍然没法忽略自己心中的那股吸引力,那股希望躺在她真正喜欢的男人臂弯中享受爱情的吸引力。 工作在半山腰被分隔开的一块块地里,德尼·甘德蕾的恐惧丝毫不见减少。他早上在地里又见到了贾卡·斯库利,肿胀着左眼的贾卡没有同他交换一丝眼神的意思。德尼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把这个正在危害他家庭的年轻人掐死,但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年轻时那种恋爱的记忆,就是这种记忆使他看向被痛扁过的贾卡时心头涌上了一种犯罪感。昨天晚上是某种比责任还要顽强执着的东西将贾卡和玛萝达拉到了一起,德尼特别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嫉恨他们,不管是他女儿还是贾卡,这个年轻人唯一的错误,就德尼所知,就是爱上了玛萝达。 迎来黄昏后夜晚的房子仍然显得平静和谐,这只使得玛萝达每一个动作所发出的声响都被放大了。家人在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并为玛萝达接到了来自城堡的又一次定在三天以后的邀请而兴奋激动之后都早已上床休息了,而伴随这次邀请到来的还有一件甘德蕾家女孩子们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绿丝绸晚礼服。玛萝达努力试着保持安静地穿上礼服,她特地放慢动作,但这种轻柔的材质还是起了很多褶皱。 “你在干吗?”困乏的托瑞嘟囔着。 “嘘!”玛萝达答道,她迅速靠近女孩床边跪了下来,这样托瑞就能听清那耳语般的回答了,“睡觉并闭上你的嘴。”她命令。 “你是去见贾卡。”托瑞惊呼起来,玛萝达立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没那回事儿,”她否认道,“我只是出去试试这件衣服。” “不,才不是这样呢!”托瑞说道,她已经完全清醒,坐了起来,“你是要去见贾卡。告诉我是不是,否则我就去告诉爸。” “向我保证你不会说的,”玛萝达坐到妹妹床边说道。托瑞的脑袋兴奋地上下跳动着。“我希望能在夜里找到贾卡,”玛萝达解释,“他每晚都会出来看月亮和星星。” “然后你就会和他私奔并结婚?” 玛萝达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不,不会那样的,”她回答,“为了妈和爸还有你,我会把自己的一生都给弗林戈领主的,”当她解释完后见到妹妹想要反驳时又快速补充了一句,“而且不会感到遗憾。”她对托瑞说道:“不会的,他会让我在城堡中过着不错的生活,我肯定。弗林戈领主不是个坏人,尽管他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但今晚我必须要以真心度过。这是同贾卡说再见的一晚。”玛萝达拍拍托瑞的胳膊站起身来离开,“现在,回去睡觉。” “除非你保证明天告诉我今晚发生的每一件事,”托瑞回答,“向我保证,要不我就去举报。” “你不会说的。”玛萝达充满信心地说道,因为她知道托瑞已经完全被这件事中的浪漫味道所深深吸引。也许更深一步说,因为年轻的女孩还根本不懂玛萝达所作出的这一系列决定所牵连的终生含意。 “回去睡觉。”玛萝达吻了吻托瑞的前额再次轻声叮嘱了一句。在整了整衣服、紧张地朝门帘瞥了一眼之后,玛萝达一头钻出了小窗户奔进了黑夜之中。 德尼·甘德蕾看着他的大女儿消失在了黑暗中,清楚地知道她的意图。他心里很大一部分意愿是想要跟着她,把她和贾卡逮个正着,然后杀了那个讨厌的麻烦男孩,一了百了,但德尼也保留了信心相信他女儿会回来,她会选择干有利于家庭的事的,就像早上亲口对妹妹讲的那样。 当然,他心中肯定还是存在着恐惧的,因为德尼知道年轻人之间的爱情所表现出的吸引力和坚持不懈。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一晚给她,自己不去做任何审问和判断。 玛萝达害怕地行走在黑暗中。不是在害怕有什么怪物可能会跳到她的面前——不,这里是她的家,而且年轻的姑娘也不害怕这样的东西——她所担心的是家人的反应,尤其是爸爸,如果他们发现她失踪了的话。 但是很快地,姑娘就把房子抛在了后面,完全被繁星闪烁的夜空所吸引住了。她来到一块空地,开始旋转、舞蹈,享受着赤脚同湿润草地的接触,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飞伸到了天堂,融入进了那些魔法制造出的光芒之中。她对自己轻声唱着,曲调仿佛发自内心精神般得使人安逸平静,切合着自己此刻的感情,孤独、平和、与群星共舞。 玛萝达几乎没有想到弗林戈领主、想到她的双亲、她的责任,甚至她深爱着的贾卡。她什么事都没去想,现在唯一与她共存的只有星光下的舞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背后传来一声提问,是贾卡那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魔法般的感觉消失不见了,玛萝达慢慢停下来面对着年轻人。他站在那里,手插裤袋,低着头,卷曲的褐发正巧盖在了前额上,使得女孩没法看到他的眼睛。突然有另一种恐惧紧紧地抓住了年轻的姑娘,这种恐惧感来自她有些预计到了的今晚会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事。 “弗林戈领主肯放你出来了?”贾卡的问话中充满讽刺。 “我又不是他的木偶。”玛萝达回答。 “那么你也不是他的妻子吗?”贾卡反问道。他抬起头狠狠地将目光投向姑娘,令他满意的是女孩眼中发出了潮湿的闪光。“那是村里人们在讲的,”他继续说道,之后转变了腔调,“玛萝达·甘德蕾。”贾卡发出咯咯的笑声,装出一个老侏儒女人的声音。 “哦,她是多么幸运的家伙啊!想想吧,弗林戈领主亲自来向她求婚。” “别说了。”玛萝达轻声乞求道。 但贾卡只是表现得更起劲了,他的嗓音开始提高。“他在想什么哪,这个愚蠢的,弗林戈?”他说道,现在又模仿着某一个村民声音,“同地位这么底的人结婚,他会给我们所有人丢脸的。他在干什么哪,有一百多个美丽富有的商人女儿都在乞求他的关注。哦,这个傻瓜!” 玛萝达转过了身去,她突然觉得自己穿着的那件漂亮绿色礼服显得是那么愚蠢。她同时也发觉了有一双手按到了她的肩膀上,那是贾卡,就在她身后。 “你必须知道,”他柔声说道,“村里有一半人认为弗林戈领主是个傻瓜,还有另一半人则已经被不切实际的希望蒙蔽了双眼,他们想通过对你的奉承来达到改善自己悲惨生活的目的,能够得到像你现在一样的际遇。”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玛萝达转过脸来面对着这个男人语气坚定地问道,她所清楚看到的是他脸上的淤伤、他那肿起的嘴唇和因为肿胀而紧闭的左眼。在那一瞬间女孩强迫自己要镇静下来,但是,她仍然清楚地知道贾卡是在谁那儿找来这份毒打的。 “我想弗林戈领主相信自己是屈尊爱上你了的。”贾卡坦率地回答道。 “的确,他是这么做地。” “不!”反驳来的如此锐利激烈,令玛萝达吃惊地向后跳去。“不,他不会给你幸福的,”贾卡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他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玛萝达湿润的脸颊,“的确,较他而言你是那么的完美,但弗林戈是不会这么看待事情的。绝对不会,他只会将你当作自己发泄性欲的工具,之后在把你抛在一边。” 玛萝达想要争辩,但她不能肯定这年轻人所说的是错的。不过这没关系,因为不管怎么说弗林戈领主已经中意上她了,最重要的是他能为她家庭所做的那些事情。 “为什么你会来这儿?”贾卡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并表现的好像才注意到玛萝达上身所穿的那件礼服一样,因为他冲女孩的一只袖子伸出拇指和食指,感受着这件衣服的材质。 “我出来是为了度过一个属于玛萝达的夜晚,”年轻姑娘解释道,“一个我的愿望能够在天平上超过责任的夜晚。一个……” 她停了下来,因为贾卡把一根手指放到了她的嘴唇上,放了很长一段时间。“愿望?”他狡猾地问道,“那么在那里面有我吗?你跑出家来这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为了来见我吗?” 玛萝达慢慢地点了点头,而在她还没结束这个动作时,贾卡便抱住了她,用双唇压住了她,充满热情地、饥渴地吻着她。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之后才发现是贾卡正引导着自己躺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并持续不断地吻着她。他的双手游走在女孩的身上,而玛萝达并没有阻止,即使是当它们抚过自己最为私密的地方而使身体变得僵硬时。不,这是属于她的夜晚,是她在自己所选择的男人的帮助下变成一个女人的夜晚,和她渴望的男人一起,而不是她的那些责任。 贾卡一路摸了下去,把那件礼服拉到了她的膝盖以下,并毫不浪费时间地将双腿伸到了她的两腿之间。 “请,等一下,”玛萝达柔声说着,她捧起贾卡的脸,将他拉到非常近的距离,这样以使得他不得不看向自己的眼睛。“我想让这一刻变得完美。”她解释道。 “玛萝达,”年轻的男人喘息着,看上去一副不顾一切的样子,“我可一分钟都不能再等了。” “你不需要等。”女孩确切地对他说道,她将他拉近,温柔地吻着他。 过了不多久,这一对儿便已经赤裸着并排躺在了潮湿的草地上,来自海洋带有寒意的空气包围着他们的躯体,两人盯着布满繁星的夜空看着。玛萝达感到了与以往的不同,她觉得几乎头昏眼花,而且在精神上,好像已经通过了某种魔法般的过程,某种转换的仪式。她脑海里好像有成千上万的思绪搅扰成了漩涡。在与贾卡进行了这么奇妙的做爱过程之后她还怎么可能愿意回到弗林戈领主那里呢?她还怎么能在这种纯洁的乐趣和热情所带给她的种种感受面前转头离去呢?她感受到了那一刻的奇妙,她想要那一刻持续下去,在她一生中剩余的时间里都持续下去。她同贾卡所剩余的一生。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姑娘知道。当黎明破晓之时这一切都会消失,不再回来。她只能拥有这么一瞬间。玛萝达感到喉咙中就像堵上了什么似的。 而对于贾卡·斯库利,尽管同样的,他也感受到了充分的满足,但这一刻的意义又有所不同了。他已经得到了玛萝达的贞洁,已经在一个关键点上击败了奥克尼的领主。他,一个在弗林戈领主眼中地位低下的农民,已经从弗林戈那里夺得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取回去的东西,一件比奥克尼城堡中所有的黄金和宝石都还要有价值的东西。 贾卡喜欢这种感觉,但他也在恐惧,因为玛萝达的原因,他担心这种感觉就像夕阳余辉一样,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你会嫁给他吗?”他突然问道。 在月光下展现得美丽异常的玛萝达将一双困乏的眼睛转向了他。“我们今晚讨论这样的事情好吗?”姑娘恳求他,“弗林戈领主或者其他任何别的人的事情。” “我必须要知道,玛萝达,”贾卡坚持地说道,他坐了起来低头盯着她,“告诉我。” 玛萝达给了年轻人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哀伤眼神。“他能帮我妈和我爸,”女孩努力解释道,“你必须懂得,这个选择不是我能做的。”愈加绝望的玛萝达并不是很完整地结束了这段话。 “懂得?”贾卡充满疑惑地重复着这个词,之后他马上跳了开来,“懂得!在我们做完刚刚那件事后你叫我怎么去懂得?噢,既然你已经计划要嫁给弗林戈领主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玛萝达赶了上去抓住他的双肩。“我今晚出来去哪儿是我自己的选择,”她解释道,“我出来是因为我爱你,我全心地希望事情要是能有所改变该多好。” “我们刚才还一起度过了那短暂的一刻。”贾卡抱怨着,转回来面对着她。 玛萝达踮起脚尖温情地吻着他。“我们还有时间。”她解释道,这是个贾卡无法拒绝的提议。一小会儿之后,贾卡再次躺在了草地上,而玛萝达则站在他身边穿着衣服。 “拒绝他,”贾卡突然出人意料地说了句,年轻的姑娘停下手来向下盯着他。“拒绝弗林戈领主,”贾卡又说了一遍,语气随便地就好像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个决定,“忘记他,和我一起逃跑吧。到路斯坎,或者直接沿路到深水城去。” 玛萝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求你不要再问我这个了。”她开始说道。但贾卡并没有由此变得妥协。 “想想和我一起你能享受到的生活吧,”他说道,“奔跑在深水城的那些街道上,魔法般的深水城!奔跑着、欢笑着、一起做爱。一起组成一个家庭——我们的孩子该有多么漂亮啊。” “别说了!”玛萝达猛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此有力,使得贾卡将后面的滔滔不绝一下子咽回了喉咙。“你知道我想这样,你也知道我不能这样。”玛萝达再次深深地哀叹着。这是她一生之中最为忍耐的一刻了,但女孩还是倾过身子最后一次吻了吻贾卡生着气的嘴唇,然后开始向家走去。 贾卡在山坡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思绪奔马般变化着。他已经赢得了自己的战利品,而且这件战利品同他期望中的一样甜蜜。但是,还没有完。弗林戈领主将会娶玛萝达,会打击他直到最后一刻。这个想法令他觉得痛苦、他抬头盯着月亮,现在它已经躲到了迅速移动过来的云层背后了。“去你的生活。”他抱怨着。 接下来他必须要去做些能做的事来打击弗林戈领主,做些事把玛萝达拉回到自己身边来。 一道自信的微笑展现在了贾卡那不可否认英俊漂亮的脸上。他回忆着玛萝达发出的阵阵声音,她的躯体同他融洽地配合着的样子。 他不想失去这一切。 第十一章 各施援手 “告诉我们关于毒药的事。”高级教士沃汀说道。他是凯木本的同伴之一,此刻正坐在位于这个酷热房间正中的一把舒适的椅子上,身后巨大、炽热的火炉发出的光勾勒出了他的身体轮廓。 “绝对不好,”莫里克回答,他的手指马上被一个残酷成性的独眼狱卒(他甚至连个眼罩都懒得戴)用拇指夹又一次狠拧了一下。这家伙体内的兽人血液明显要多于人类。“那毒药,我的意思是。”盗贼澄清道,他的嗓音被沿着手臂传上来的剧痛迫异常尖利。 “那毒药同小瓶子里装着的不一样。”沃汀解释着,并冲那狱卒点点头,后者绕到了莫里克的背后。盗贼尽力想跟随着那个半兽人的动作,但他的双臂都被手腕上紧紧的镣铐给拉住了。其中一只手被压着,另一只则被套在一个设计奇特的盒体中,盒子上的几根嵌板迫使手掌摊开、手指伸直,令那个狱卒在某些时候可以好好地“玩玩”它们。 教士耸耸肩,举了举手,还没等莫里克有所回答盗贼裸露的后背就挨了一记,在那里留下的几道深深血痕一经冒出的汗水刺激,更加疼痛难忍。 “你持有毒药,”沃汀逻辑味儿十足地宣称道,“还有危险的武器,但却与我们得到的瓶子中的毒药不一样。一个聪明的诡计,我猜测,是为了将正在想方设法给杜德蒙船长治伤的我们引上歧途。” “的确是个诡计。”莫里克干巴巴地说道。那个狱卒又用鞭子打了他一下,并已抬起胳膊为第三下做好了准备。但是,沃汀举起手臂阻止了那个凶残的暴徒。 “你承认了?”沃汀问。 “所有这一切,”莫里克回答,“是另外什么人设的诡计,瞄准了我和沃夫加,使大家看到了你们现在作为证据逮捕我们的那一幕,然后在杜德蒙上来同我们说话时袭击了他——” “够了!”沃汀的口气中有着明显的失败感,因为他和所有的其他审问者都已经从莫里克和沃夫加嘴里听过这个答案了,一遍又一遍。教士站起身来,摇着头转身离开了。莫里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其他的事情!”盗贼恳求道,但是沃汀只是举起胳膊轻蔑地挥了挥手。 莫里克刚想要再喊一遍,但他没能喊出声来,因为当那个狱卒重重地一拳打在他的肾上时别说声音了,连气都喘不上来。莫里克又跳又叫,但换来的只有手部更为剧烈的疼痛。尽管多么有克制能力,当那个狱卒再次猛击他时盗贼还是疼的跳了起来,因为那恶棍拳头上绑着一条金属带,上面镶嵌着若干枚细钉。 莫里克想起了以前当他住在短弯刀附近那个小寓所时那晚来的卓尔访问者们。他们知道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吗?他们回来营救沃夫加吗?如果他们来了,那他们也会救莫里克吗?在他们被锁在同一个房间的那开始几个小时里,盗贼几乎就要告诉沃夫加关于那些黑暗精灵的事了,唯一但让他犹豫再三的原因就是他担心沃夫加如此明显地迷失在那些痛苦回忆中,甚至可能听不见他和其他任何人的话语。 如果那些地方官员将他判罪为是黑暗精灵的帮凶,那难道不是件有趣的事吗?不管怎样都不会让结果有所改变了。此刻另一记重拳轰进了他的身体,随后那个狱卒又拿起了皮鞭,在盗贼背上刻划出一些新的条条道道。 如果那些卓尔不来,那么莫里克知道,他的命运将会被封入一条最为痛苦的道路。 罗毕拉方才只是离开了几分钟,但当他回到杜德蒙的房间时他发现现在已经有近半打牧师正在船长身边飞快地工作着。凯木本在后边站着,指挥着工作小组。 “他体内烧得很厉害。”牧师解释道,而单从这较远的距离罗毕拉自己就能由杜德蒙烧得通红的脸色以及顺着脸飞淌下的汗水痕迹得知这声明的真实性。法师也注意到了,房间在变冷,他知道这是因为工作在杜德蒙身边的六人中有两个正在施法,不是治疗魔法,而是制造冷气的魔法。 “我也有可以达到同样目的的魔法,”罗毕拉建议,“那是些写在了卷轴上的强大魔法,放在海灵号上了。我想如果你的牧师们能够将精力全部放到治疗上的话,船长的状况也许会转变得更好些。” “快去。”凯木本说道,而罗毕拉根本就没让他讲第二遍,立刻使用了一组次元门魔法,一会儿就回到了海灵号上。法师在他的那些施法材料、卷轴筒、魔法物品和制作精美的手工艺品中摸索着,他原本打算有时间时再去整理这些东西的,最后罗毕拉找到了一个记载着三个制冷魔法的卷轴,还有所需要的那些施法材料。在诅咒着自己没有好好准备并发誓今后一定要以全部的魔法能量记住这些法术的同时,他开次元门回到了小礼拜堂的房间。牧师们仍在疯狂地工作着,那个女的老药剂师也在这儿,她正将一种奶油状的白色药膏涂满杜德蒙已被汗水湿透的前胸上。 罗毕拉准备好那些施法材料——一小瓶冰巨魔的血液,一笑撮大白熊的毛——然后展开卷轴,将之在一张小桌子上摊平。他强迫自己将凝视着垂死的杜德蒙的目光收回来,开始集中精神进行手头的任务,凭着作为一个法师应懂得的自我控制能力,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罗毕拉把冰巨魔血倒了些在拇指和食指上,之后用这两个指头捏起那撮白熊毛,开始对着它吹气,一次,两次,三次,然后再沿着房间一面裸露的墙壁将毛一路撒在地板上。在那个地方开始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地板上出现了冰块,弹跳着,发出响声,随着冰块的增多,这声音也越来越响,直到最后,在几秒钟里杜德蒙船长就躺在了一张新床上,那是一大堆的冰块。 “现在是非常危险的时刻,”凯木本解释道,“他烧得太厉害了,我怕他也许会因此而死。那个伤口中流出的血就像水一样的稀。我还有更多的牧师等着接班,当这一组人耗尽了他们的魔法之后,而且我也已经派了一些人去其他的教堂,甚至是那些作为竞争对手侍奉别的神的教堂,情求他们的帮助。”凯木本对法师露出的惊讶表情报以微笑,“他们会来的,”他确定地对罗毕拉说道,“他们所有人都会来的。” 罗毕拉不是个具有虔诚信仰的人,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在他以前努力寻找着心中真神的日子里,法师发现自己已经对各种各样教堂间旷日持久的争吵和竞争感到悲哀了。因此他知道,凯木本刚才已对船长作出了褒奖和赞美。杜德蒙在剑湾北部这些热情正直的人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多么伟大的尊敬啊,竟然仅因他一人的缘故,便让所有人都将敌对和憎恨抛到了一边,一齐围绕到他的周围。 如凯木本所承诺的,他们都来了,路斯坎几乎所有不同信仰下的牧师们,他们每次六个一组地对被毒药侵蚀的船长施放自己的治疗法术。 直到午夜时分,杜德蒙的烧终于开始退去。他睁开疲倦的眼睛时发现罗毕拉已经在自己身边睡着了。法师的头枕在弯曲的双臂中,搁在船长的小床上,就在杜德蒙的旁边。 “几天了?”虚弱的船长问道,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状况非常糟,这里有着些非常奇怪的东西,自己就像刚刚从一次漫长而可怕的恶梦中醒来。而且,尽管他现在裹着一条薄被子,但船长知道自己并不是睡在正规的床上,因为那也太硬了,况且他的后背都湿透了。 罗毕拉睁开眼时一声大喊跳了起来。他把手放在杜德蒙的前额上,当感触到的是一片冰凉时法师的微笑灿烂地绽放了出来。 “凯木本!”他喊道,发现困惑的船长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这真是罗毕拉所见过的最为美丽的景色了。 “三圈。”语调中夹杂的是地方官贾克海尔德那瓮声瓮气的鼻音,他是一个相貌卑劣的削瘦老人,此刻正在为自己能够执行对莫里克的审判这一工作而表现得十分兴奋。 这个人每天都到作为地牢的洞穴中来,指定、宣读哪些人已经到时间参加“囚犯狂欢节”了,基于的是他们所犯的严重罪行,或者,也许仅仅只是出于自己当时的心情好坏,每一个人都会变得有可能。一“圈”是对那个经常有规律地殴打莫里克的狱卒说的,指的是围着举办“囚犯狂欢节”的广场慢走一圈所花的时间,大约有十分钟左右。因此贾克海尔德方才的意思是说:狂欢节上在围观的公众听到审判之前将会花三圈的时间来进行非人道的折磨拷问,也就是说是半个小时。莫里克知道,这样的做法是为了刺激观众,而老混蛋贾克海尔德自己就非常喜欢那些热烈的欢呼。 “所以你又来打我了,”当那个野兽般的狱卒走进这间由天然石块砌成的牢房时锁在墙上的莫里克说道,“你有带那个神职人员一起来吗?或者是地方官,也许?他来这里是为了下命令让我上狂欢节吧?” “今天不打了,盗贼莫里克,”狱卒说道,“他们不想再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杜德蒙船长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他死了?”莫里克问道,他没法在语气中带上些许关心的面具。如果杜德蒙已经死了,那么沃夫加和莫里克背负上的罪名将是可憎的杀人犯,莫里克在路斯坎待得时间已经足够长了,他见过不少对杀人犯的审判,折磨的执行时间至少是一天以上。 “不,”狱卒嗓音中有着明显的悲伤,“没有,我们并没有那么幸运。杜德蒙活着,活得比任何时候都好,所以看起来你和沃夫加将会被杀得简单迅速。” “噢,不错。”莫里克说道。 那个残忍的家伙停下话左右看了看,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莫里克,给了他胃部和前胸一系列恶毒的痛殴。 “我想地方官贾克海尔德很快就会要你上去参加狂欢节了,”狱卒解释道,“这些,就算是送别的礼物吧。” “致以我由衷的感谢。”盗贼充满讽刺地回答道,马上一记左勾拳便击中了他的下巴,敲出了一颗牙齿,使得温热的鲜血填满了莫里克的嘴巴。 杜德蒙的力量正在快速地恢复,如此之快使得牧师们都很难完成要这个人躺在床上的任务。但他们还是在为他祈祷,施展着治疗法术,那个老女人药剂师也总是带来一壶壶茶,此外还有有效的药膏。 “那不可能是沃夫加。”杜德蒙对罗毕拉反对道,此时法师正在向他述说整个几乎变成惨祸的发生在短弯刀酒馆门前的故事。 “就是沃夫加同莫里克,”罗毕拉坚定地说道,“我监视到了,船长,我一直在监视,这对你来说真是件庆幸的事!” “对我来说这没道理啊,”杜德蒙回答,“我了解沃夫加。” “曾经了解。”罗毕拉更正道。 “但他是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尔的朋友,而我们都知道那两人与什么暗杀者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至少没有什么好的关系。” “曾经是朋友,”罗毕拉顽固地进行了更正,“现在的沃夫加同像莫里克那样的盗贼成了朋友,一个声名狼藉的街道恶棍,而且另外那一对,我相信,比他还要坏。” “另一对?”杜德蒙问,而话音未落,维兰·麦森同另一个海灵号的船员走进了房间。他们首先向船长鞠躬致敬,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因为杜德蒙看上去要比当天早些时候好多了,当时在罗毕拉快乐的招呼下所有的船员都跑来看他了。 “你找到他们了吗?”法师不耐烦地问道。 “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维兰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回答道,“就躲在海灵号下两个泊位的一艘船上。” “直到最后他们都没露面,”另一个船员报告道,“但我们同短弯刀酒馆里的某个认为自己认识那对家伙的人谈过了,他告诉我们那个独眼的海员扔下金币时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罗毕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么这是一次有协议的袭击,而那两个人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希望您能允许,船长,”法师说道,“我想将海灵号驶离码头。” 杜德蒙困惑地看着他,因为船长对这段对话中包含着的意思根本摸不着头脑。 “我之前派麦森先生进行了一次搜查,寻找这次对您的袭击事件中的另两个同谋犯。”罗毕拉解释,“现在看来我们可能已经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了。” “但是麦森先生刚刚说了,他们是在港内啊。”杜德蒙说出了疑惑的原因。 “他们正待在弯腿女士号上,作为乘客。那么当我们将海灵号驶到他们的后方,全副武装,不费一兵一卒他们可能就会投降了。”罗毕拉解释着,他的双眼兴奋得闪闪发光。 现在杜德蒙终于露出了笑容。“我只是希望要是能跟你们一起去该多好。”他说道。那三个人立马将这句话当作了暗示转身跑出了门去。 “地方官贾克海尔德那儿怎么办?”在他们从眼前消失之前杜德蒙飞快地问道。 “我吩咐他推迟审判等这一对了,”罗毕拉回答,“如你所愿。我们需要留着那两个人来确证新抓住的那一对的确也参与了这次袭击。” 杜德蒙点点头示意三人离开,同时便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他仍然不能相信沃夫加会被卷进来,但是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证明他的清白。在路斯坎,在费伦绝大多数的城市中,即便是才初露端倪的犯罪行为,都会使一个人被吊死、或者用四匹马拴住四肢分尸、或者被施以任何主持审判的官员能够想得出的不愉快的死法。 “我是一个诚实的商人,此外你也没有什么证据。”弯腿女士号的船长皮尼克斯俯身在船尾栏杆上向出现在后方强大的海灵号抗议道,对方的甲板上陈列着弹弩、投石器和一整队弓箭手。 “就像我已经告诉过你的,皮尼克斯船长,我们不是冲你的船来的,不是冲你,而是为你所窝藏的两个人而来。”罗毕拉以应有的尊敬回答道。 “呸!给我滚吧,要不我就会喊城市警卫来了!”这只强硬、粗暴的老海狗叫嚷着。 “这倒不是件困难的工作。”罗毕拉得意地回答着,他向弯腿女士号两边的码头示意了一下。皮尼克斯船长转头去看时发现了有一百个城市士兵,或者更多,表情严肃全副武装地排列在甲板上,仿佛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 “你无处可躲也无处可藏,”罗毕拉说明道,“作为礼貌我再一次请求您的许可。希望是出于您自己的意愿,许可我和我的船员登上您的船搜寻我们要找的那两个人。” “这可是我的船!”皮尼克斯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或者我将命令我的炮手们来做这件事。”罗毕拉作出补充,此刻他令人难忘地高高站在海灵号栏杆上,所有的出于文雅和礼貌的伪装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你开始想象之前我的毁灭性法术就会加入其中。然后我们会在残骸中自己寻找那两个人。” 那一刹那皮尼克斯看上去好像有所畏缩,但他还是飞快地恢复了自己那副严酷坚决的面容。 “我给您最后一次选择。”罗毕拉说道,他那嘲讽式的礼貌又回来了。 “不错的选择。”皮尼克斯抱怨着。他无助地挥了挥手,这个动作标志着罗毕拉和其他人都可以登上他的甲板了。 在罗毕拉轻易的辨认下,不一会儿他们便找到了克里普·沙基和提阿尼尼。他们同时也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就在靠近那个纹身者的一条横梁上:一根中空的管子。 “吹筒。”维兰·麦森解释道,将它递给罗毕拉。 “确实,”法师说道,他检查着这件奇异的武器,根据它的设计飞快地考虑着这东西的用途,“应该是从里面吹出些东西来吧?” “某些一端被处理过的细小东西,填在这管子里,”麦森解释。他挥了挥这把武器,把它放到唇边吹了吹管子,“要是周围风太大这东西应该不能工作得很好。” “你说细小?就像猫的爪子?”罗毕拉眼盯着被捕获的两人问道,“末端绑着一片柔软的羽毛?” 跟随着罗毕拉紧盯着可怜囚犯们的目光,维兰·麦森冷酷地点点头。 沃夫加迷失在了遥远的痛苦中,他正被无力地挂在手腕的镣铐上,浑身血迹和伤口。他脖子背后和双肩的肌肉已经紧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就算现在将他放到地面上,野蛮人也只能仅靠重力来改变一下身体姿势。 那种痛苦从如此遥远的地方向他推来,如此猛烈,已经将沃夫加带离眼下这个监狱。但对大个子不幸的是,这种逃避只能将他带到另一座监狱,一座比目前更为黑暗的监狱,那里的折磨超越了这些残酷狱卒能够施加在他身上的任何一切。诱人、赤裸、漂亮到散发着邪恶的魅魔飞舞在他左右。手臂末端是两个大螯的蟹魔不断地来钳夹、钳夹,锋利的钳片刺进他的身体。而自始至终他都能听到厄图那作为征服者的恶魔笑声。厄图是一个强大的贝勒魔,他比所有人都要痛恨崔斯特·杜垩登,并将怒火持续不断地倾泻到沃夫加身上。 “沃夫加?”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并不像厄图那样的嘶哑邪恶,而是显得温和轻柔。 沃夫加知道这个陷阱,一种伪造的希望,虚假的友谊。厄图已经在他身上将这把戏玩了无数次了,当他充满希望的一瞬间抓住他,把他从情感的低谷举起来,然后再将他摔向黑暗无望深渊的更深处。 “我已经同莫里克谈过了。”这声音继续着,但是沃夫加没有再去听它。 “他声称自己是清白的,”杜德蒙船长顽固地继续说道,不顾身边罗毕拉那表现得全人不信的怒火,“但那个叫沙基的坏蛋则表示你是牵连在内的。” 为了使自己不理睬这些话语,沃夫加发出了一声低吼,他确信那是厄图再次来折磨他。 “沃夫加?”杜德蒙问。 “没用的。”罗毕拉淡淡地说道。 “告诉我些什么啊,朋友,”杜德蒙坚持道,他拄着一根藤杖来支持身体,因为船长的力量离完全恢复还有很长时间,“告诉我你是无辜的,这样我可以和地方官贾克海尔德讲,让他释放你。” 除了持续不断的吼叫没有任何回答。 “只要告诉我真相,”杜德蒙鼓励道,“我不相信你会被卷进去,但是我必须从你这里听到这样的话——我是否需要去要求一场更公正的审判。” “他不会回答你的,船长,”罗毕拉说道,“因为此刻他没法说出任何能够证明自己无罪的真相。” “你已经听到莫里克说过了。”杜德蒙回答,因为他们刚从关押莫里克的牢房来,当时那个小个子盗贼激动地宣称他和沃夫加是清白的。他解释说克里普·沙基的确提供了一大笔钱来买杜德蒙的头,但他和沃夫加已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听到的是一个绝望的人在编织着一个绝望的故事。”罗毕拉回答。 “我们可以找一个牧师来询问他,”杜德蒙说道,“他们中有些人有侦测谎言的法术。” “路斯坎的法律是不允许这么做的,”罗毕拉回答,“有太多牧师会将他们一些个人的目的带入到询问中。地方官会以更为成功的方式来问话的。” “他折磨他们直到他们承认罪行,而不管所承认的是不是真的。”杜德蒙补充道。 罗毕拉耸耸肩:“他能得到结果。” “他不过是为了满足他那狂欢节。” “你认为狂欢节上那些被审判的人中有多少是无辜的呢,船长?”罗毕拉坦率地问,“就算这次是无辜的,那么那些他们正在承受的惩罚毫无疑问也是平日所犯其他罪行的报应。” “这真是一种愤世嫉俗的审判观点,我的朋友。”杜德蒙说道。 “这是事实。”罗毕拉回答。 杜德蒙叹了口气又一次看向沃夫加,他正悬在墙上怒吼着,仍认没有说自己是无辜的,什么都没有说。杜德蒙再次叫着这个人的名字,甚至靠得更近了,挪到他身边说道:“你必须给一个让我相信莫里克的原因。” 沃夫加感受到了一阵温柔的接触,那是魅魔正在引诱他步入情感的地狱。随着一声咆哮,野蛮人摆动着双臂踢着脚,尽管这样只是擦了一下吃惊的船长,但力量还是足以将他推得蹒跚后退坐倒在地。 罗毕拉从法杖顶端发出一团黏性物质,准确地将沃夫加的双腿钉在了墙上。这个大块头猛烈地挣扎着,但是由于双腕都被牢牢地锁着,且双腿也被死死固定,所以这些动作除了使他的双肩感到进一步的疼痛之外什么效果都没有。 罗毕拉来到他面前,蔑视着、嘲弄着,最终耳语般念着些什么。然后法师伸出手,抓在了沃夫加的腹部上,将一股电流般的冲击打进了他的体内,给野蛮人带来一阵痛苦的大叫。 “不!”杜德蒙努力站起身来,“不要再打了。” 罗毕拉明显不情愿地转过身,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你还需要更多的验证吗,船长?”他问道。 杜德蒙想要反驳但是一个理由都无法找到。“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吧。”他说道。 沃夫加再次变成了一个人,在罗毕拉的法杖魔力消失之前一直被比较轻松地挂着,因为那黏性物质支撑着他的重量。但不多久,镣铐又再次变成了悬挂他的东西,他的肌肉又一次感受到了紧绷起来的痛楚。他再次坠了下去,比以前更深、更暗。 他想要一瓶酒,让酒精缓缓流下喉咙,他需要让这种燃烧般的液体将自己的意志从折磨中释放出来。 <hr /> 注释: 第十二章 真心为家 “商人班赛想要同您谈谈。”管家泰米格斯特走进花园通知道。弗林戈领主同玛萝达正安静地站着,欣赏享受着芳香以及美丽的景色——花朵和浮在黑暗海面上正燃烧成橘红色的夕阳。 “带他到这里来。”年轻人回答道,他很高兴能有机会向外人展示自己最新的感情战利品。 “最好是您去见他,”泰米格斯特说道,“班赛是个神经质的人,而且看上去很急。他不适合见到亲爱的玛萝达。我怀疑他会破坏这个花园的月色的。” “那好的,我们可不能允许那样的事发生。”弗林戈领主勉强让步。在对玛萝达略为微笑并轻轻拍一下她的手之后,他开始向泰米格斯特走去。 当弗林戈从管家身边走过时,泰米格斯特冲玛萝达眨了眨眼,让女孩知道他刚将她从一段长长的沉闷中解救了出来。不过年轻的姑娘倒并没有感到多少被排斥而产生的侮辱。相反地,她开始越来越惊奇同弗林戈一起时那种默契般悠闲安逸的感觉了。 现在她可以独自一人自由地享受这个神话中般的花园了,自由地去触摸那些花朵,感受着它们那丝缎般的质感,可以被它们那温暖的芬芳包围,而不用同时去承受一个仰慕着她、举手投足都紧跟着她每一个动作的男人所带来的持续的压力。她品味着这一时刻,并暗自发誓当她成为城堡女主人后也一定要花时间独自一人在这花园里多待一待。 但现今她并不是独自一人。转过身时玛萝达便发现普里西拉正在看着她。 “毕竟,这是我的花园。”那女士冷冷地说道,她正在一排亮蓝色矢车菊前移动着,为它们浇着水。 “泰米格斯特管家是这么告诉我的。”玛萝达回答。 普里西拉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从浇水过程中抬起头来。 “当我知道后我感到很吃惊,”玛萝达继续道,她的眼睛眯成一线,“毕竟,真是漂亮。” 这句话使得普里西拉的双眼在一瞬间抬了抬。这个女人对侮辱实在是太敏感了。她紧绷着脸向玛萝达走去。在这一瞬间年轻的姑娘以为普里西拉可能是要来打她,或者是想把她弄湿,可能就用手里的那壶水。 “应该说是我的,而不是你将它弄得那么漂亮吧?”普里西拉说道,“当然,你也许认为只有像你那样漂亮的人才能收拾出这么美丽的一个花园。” “内在的美丽。”玛萝达回答,没有一寸退缩的意思。她确切地知道自己的姿势已经给普里西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而使得她放松了些警惕。“是的,光从这些花我就能知道你同它们交谈、接触,使其成长的方式。向您的花园学习学习吧,普里西拉女士,您可没有将自己对这些花朵的友好在我面前展示过一丝一毫。” “向我的花园学习?”普里西拉重复着。她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被这个农村姑娘的直率吓到了。在她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两句之时玛萝达打断了她。 “我亲眼所见,这是全奥克尼最为漂亮的花园,”她说道,将目光从与普里西拉的对视中转到了满眼的花朵上,以一种令人惊异的强调语气说道,“我以前只认为你很讨厌。” 她转过脸直面这个女人,但可以看得到玛萝达并没有板着脸。因而普里西拉的皱眉也稍微缓和了些。“现在我对您了解得更多了,因为不管是谁,能把这个花园收拾成这么个令人愉快的地方的话,她内心肯定也是隐藏着快乐的。”玛萝达以一个能消除他人警戒心的笑容结束了这段话,一个甚至是普里西拉都无法不去理会的笑容。 “我照顾这个花园已经好几年了,”这个年岁稍大的妇女解释道,“种植花卉、田间管理,使得花朵在每个夏天的每一个星期都能展现出颜色来。” “现在这些工作正在展示出效果,”玛萝达真诚地祝贺她,“我敢打赌在路斯坎甚至是深水城都没有一个花园能跟它相提并论。” 当看到普里西拉那开始发红的脸时玛萝达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已经发现了这个女人地弱点。 “的确是个漂亮的花园,”女士说道,“但深水城的花园有整个奥克城堡那么大。” “确实更大,但肯定没这么漂亮。”不屈不挠的玛萝达补充道。 普里西拉再次变得结结巴巴,来自这个农村女孩意想不到的恭维使得她如此明显地放松了警惕。“谢谢,”她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而那圆脸上竟然也闪现出了一道玛萝达从未想象过的大大的微笑,“你想看些特别点的吗?” 一开始玛萝达仍然保持着机警的心态,因为她现在当然很难信任普里西拉,但姑娘决定抓住这次机会。普里西拉抓住她的手拖着她进入了奥克城堡的后面,穿过两个小房间之后沿着一条隐蔽的楼梯下到了一个小小的露天庭院中——看起来更像是设计城堡之时留下的一个洞,这个地方小到仅仅只能容纳她们两个人肩并肩站着。看着眼前的景象,玛萝达兴奋地笑出声来,因为虽然四面由灰白石块堆砌起来的破碎风化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但在庭院的中央,种植着一排罂粟花,它们中大多数都是寻常的深红色,但其中也夹杂着些玛萝达所不认识的淡粉色种类。 “我常在这儿照料这些植物。”普里西拉边解释着边领玛萝达站到花坛上。她跪在这些红色罂粟前面,用一只手握住花茎将它推倒,使花瓣中间的黑色花蕊显示在玛萝达面前。“看到这些茎有多粗壮了吧?”她问道。玛萝达伸手触摸到这结实的茎杆时点了点头。 普里西拉唐突地站起身来,将玛萝达领向那些种植着其他更淡颜色罂粟的花坛。她再次将花朵的蕊展示给女孩看,这一次是白色的,不是黑的。且当玛萝达触摸这种植物的茎时发觉它们更为柔软。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用更为轻柔的植物同它们杂交,”普里西拉解释道,“直到成功地得到了这个,一种同它的远祖极为不同地罂粟。” “普里西拉罂粟!”玛萝达惊叹着。她欣喜地发现普里西拉·奥克果然沉浸在了笑声之中。 “但你完全有理由用这个名字,”玛萝达继续道,“你应该将它们带到那些来往与海德尔之石同路斯坎之间的商人面前去。路斯坎的那些高贵女士们怎能不会为一株这么精巧的罂粟花一大笔钱呢?” “那些来奥克尼的商人感兴趣的只有实际有用的东西,”普里西拉回答,“工具和武器,食物和酒,总是酒,可能还有少许来自十镇的鱼骨雕刻。弗里领主有相当数量的这种收集品。” “我很想看看。” 普里西拉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之后,“你会喜欢的,我想。”她说得有些干巴巴的,好像刚刚才记起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农民,而是一个很快就会成为奥克城堡女主人的女子。 “但你真的应该将你的花拿去卖一卖,”玛萝达继续鼓励道,“把它们带到路斯坎去,也许可以带到我听说过的那些露天市场上,那会非常令人惊奇的。” 微笑再次回到了普里西拉的脸上,至少有那么一些。“是的,好的,我们会看到的,”她回答道,强调中悄悄流入了一股傲慢,“当然了,只有那些村中的农民才会到处兜售他们的陶罐。” 玛萝达差点就要因为厌恶而放弃了。这一天里她同普里西拉的关系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比她原以为需花一生时间才能达到的成果还要多。 “啊,您在这儿。”管家泰米格斯特站在了通向城堡内部的那个门口。就像往常一样,他总是在不能再合适了的时间出现。“请您原谅我,亲爱的玛萝达,但我恐怕弗林戈领主整晚都要去赶一个会面,因为班赛足以称得上是一个交易魔鬼,而且实际上他带来的几件小玩意儿也已经抓住了弗林戈领主的眼球。他命令我来向您询问,您是否愿意明天白天来此拜访。” 玛萝达看看普里西拉,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些线索,但那女人正再次地忙活着照顾她的花朵,好像玛萝达同泰米格斯特根本没在那儿一样。 “当然了,告诉他我愿意。”玛萝达回答。 “我恳求您对于我们的照顾不周不要太生气。”泰米格斯特说道。玛萝达笑着表示这个想法是荒谬的。“那么,非常好。也许您是时候该走了,因为马车正在等着,而且我担心今晚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泰米格斯特边移向一旁边说道。 “您的普里西拉罂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花。”玛萝达向那位即将成为亲戚的女士说道。就在此时普里西拉抓住了她的群褶,女孩吃惊地转过身来,而她马上变得更为惊讶,因为普里西拉正递给她一朵小小的粉色罂粟花。 两位女士分享着微笑,所后玛萝达越过泰米格斯特身边走进了城堡。管家犹豫不决地跟在后面,但他马上将注意力转向普里西拉女士,“一个朋友?”他问道。 “几乎不可能。”传来的是冷冷的回答,“也许当她有了属于自己的花朵时,就会把我的扔到一边了。” 泰米格斯特吃吃地笑着,马上接到了普里西拉冰冷的凝视。“一个朋友,一个女性朋友,也许并不是如你所认为的那么坏的一件事。”管家评论道。他转过身赶上玛萝达去催促她,剩下普里西拉独自跪在她那私人花园里,同一堆非常奇怪和意料之外的想法一起。 从奥克城堡回家的一路上一些想法萌芽般地从玛萝达身边冒出来。她刚才同普里西拉交际得很好,女孩想着,甚至敢于希望终有一天也许能同那位女士成为真正的朋友。 就在这个想法从她的思绪中闪过时,使得年轻的姑娘双唇中爆发出一阵大笑。说真的,她无法想象拥有一位同普里西拉一样的亲密朋友,她也许总是、总是考虑自己甚过考虑到玛萝达。 但玛萝达现在感觉好多了,这并不是因为今天同那位女士之间取得的关系进展,而是因为几天前那晚同贾卡·斯库利之间关系的发展。现在玛萝达觉得世界已经变得好多了,或者至少是属于她的那一角。她已经将早些的那一晚当成了一个转折点。那是一个可供玛萝达自己控制的时刻,也是只为玛萝达存在的时刻,这也使得她接受了那已经被扔到自己人生之路上或多或少有些饱受抱怨的责任。是的,现今她将会陪弗林戈领主玩下去,让他跟在自己脚后跟后面跑,一直跑到奥克城堡的结婚礼拜堂中为止。那样一来她,更重要的是她的家庭,就能得到他们所要求的东西,而这样的利益将会用玛萝达作为交换,这个代价就是奥克尼新出现了一位妇女,不再是一个女孩了,这将会使她放弃自由,受到某些约束的控制。 但是,她仍然很高兴今晚没有怎么见到弗林戈领主。毫无疑问他肯定又会竭尽全力来表达自己的爱,而玛萝达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自控能力以不至于去嘲笑他。 满意地微笑着,当马车沿着弯曲的大路前进时年轻姑娘把目光投向窗外。她看见了他,这使得她的微笑突然间消失无踪了。贾卡·斯库利站在一座岩石崖顶,一副孤独的样子向下凝视着马车夫按常例将玛萝达请下车。 玛萝达从与贾卡方向相反的车窗探出头,这样她可以确保自己不被他看到。“好车夫,今晚请将我载完全程直到家门口吧。” “哦,但今天我还真希望您能这样要求我呢,玛萝达小姐,”莱恩·木门回答,“看来我的马里有一匹的掌出了些问题。也许您的父亲会有根直铁条和一把锤子?” “当然他有的,”玛萝达回答,“将我带到家,我保证我爸会帮你修好那只马掌的。” “那太好了!”车夫回答着。他充满激情地一顿挥鞭,使得那些马一路小跑得更快了。 玛萝达一屁股坐回座位,看向窗口,见到一个削瘦单薄的男人侧影,她知道那是贾卡摆出的被遗弃的姿势。在女孩的脑海里能清楚地看到他地表情,她几乎就要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告诉车夫让她下车了。也许她应该再次到贾卡那儿去,同他在满天星光下再做一次爱,再度过一个自由的夜晚。也许她应该同他一起逃跑,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只为她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不,她不能对妈妈、爸爸、还有托瑞这样做。玛萝达是个她父母在重要时刻可以依靠的女儿。重要时刻,玛萝达知道现在就是重要时刻,这让她将自己对贾卡的爱情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马车在甘德蕾家门前停了下来。莱恩·木门这个敏捷的家伙飞快地蹦了下来,在玛萝达触到插销前便替她打开了门。 “你没必要这样做。”当侏儒帮她走出马车时年轻的女士说道。 “但您就要成为奥克尼女士了,”这个愉快的老家伙眨眨眼微笑着回答,“我现在可不能再像对待一个农民那样对您了,不是吗?” “那可没那么糟,”玛萝达补充着回答道,“当一个农民,我的意思是说。”莱恩·木门热忱地笑了:“晚上将您从城堡送出来。” “并且任何时候只要您想去,就送您回城堡,”他回答,“泰米格斯特管家说过了,我将随时供您调遣,玛萝达小姐。我可以成为您同您家人的驾驶,如果您高兴的话,到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玛萝达开心地微笑着点头表示感谢。随后她注意到自己那板着脸的父亲已经打开了门,正站在房子里看着他们。 “爸!”玛萝达叫道,“也许你该帮帮我的朋友……”姑娘停了下来看向车夫,“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说道。 “大部分贵族女士不会花时间来问。”他回答,之后同玛萝达一起大笑起来,“此外,对于你们这个高个子种族来说,我们所有侏儒样子看上去都很像。”他淘气地眨眨眼,然后低低地鞠了一躬,“莱恩·木门,为您服务。” 德尼·甘德蕾走了过来:“今晚在城堡只待了很短一会儿啊。”他怀疑地问道。 “弗林戈领主忙着会见一个商人,”玛萝达回答,“我明天白天再去。莱恩现在有一匹马的马掌除了问题,你能帮帮他吗?” 德尼的目光越过车夫看向马车点点头。“当然,”他回答,“你自己进里面去吧,女孩,”他向玛萝达命令道,“你妈又病了。” 玛萝达闪电般地冲进房子。她发现母亲躺在床上,发着很高的烧,她的双眼深深地陷进了眼窝中。托瑞正跪在床边,一手端着杯水,另一只手拿着条湿毛巾。 “在你走后她的病就恶化了,”托瑞解释道,早在几个月前柏丝特就已经被一种险恶的疾病击倒。 看着她那母亲,玛萝达真想扑倒在地大哭一场。 这个女子看上去是那么地衰弱,她的健康是那么地不可预知。看上去柏丝特·甘德蕾就像每天都走在自己坟墓的边缘线上。女孩知道,自从弗林戈领主来召玛萝达过去后,最后的几天仅仅是一种良好的精神状态在支撑着母亲。现在,女孩只能拼命抓住自己力所能及的唯一的一个药方。 “噢,妈,”她装着一副恼怒的样子说道,“你就不能挑个好时间再生病吗?” “玛萝达。”柏丝特·甘德蕾喘息着,而且就算这样对她来说看上去也必须很努力才行。 “那现在我们不得不要让你快些好起来了。”玛萝达严厉地说道。 “玛萝达!”托瑞抱怨。 “我告诉过你普里西拉女士的花园,”玛萝达不理睬妹妹的抗议继续说道,“快些好起来,因为明天你们要同我一块儿去城堡。我们要一起在花园散步。” “我也能去?”托瑞恳求道。玛萝达转过头看向她时发现了她的另一个听众。德尼·甘德蕾站在门口,靠在门柱上,他那强壮但又疲惫的脸上一副惊奇的表情。 “是的,托瑞,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玛萝达说道,尽力不去理她的父亲,“但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保证。” “噢,妈,请快点好吧!”托瑞向柏丝特央求着,紧紧地拽住她的手。在那一瞬间这个病恹恹的女士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生气了。 “快去,托瑞,”玛萝达指示道,“到马车夫那里去——他的名字是莱恩——告诉他明天中午我们三个会需要马车去城堡。我们让妈一路上走着过去。” 托瑞就像得到命令一样跑开了,玛萝达向母亲弯下腰,“好起来。”她耳语着,吻了吻病人的前额。柏丝特微笑着尽其所力点了点头。 玛萝达在德尼·甘德蕾那仔细想看出些什么的凝视下走出房间。她听到那男人将房间的窗帘拉紧,然后跟着她来到了外面的空房间。 “他会让你带他们一起去吗?”德尼问,声音很轻使得柏丝特不至于听到。 她耸耸肩:“我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而且是他追求我。他不会蠢到拒绝我这一次任性的。” 德尼·甘德蕾的脸融化在了一股充满感激的微笑中,他扑向女儿,紧紧地拥抱着她。尽管她看不到他的脸,但玛萝达知道他正在哭泣。 她以十倍的力量回抱着,将脸深深地埋进父亲那强壮的肩膀中,对她自己来说这是个并不细微的提示:尽管玛萝达已成为为了家庭利益而赴汤蹈火的勇敢士兵,但某些时候,她仍然是一个很容易感受到恐惧的小女孩。 她感觉到了一丝暖意,这使得玛萝达放下心来,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因为父亲此时正在吻着她的头顶。 在稍远距离外的山顶上,贾卡·斯库利观察着德尼·甘德蕾帮助马车夫修马掌,那两个人谈笑风生,看上去就像老朋友一样。考虑到德尼·甘德蕾前些天晚上对待他的方式,眼前的景象所带来的嫉妒几乎将可怜的贾卡击倒。难道德尼不知道他为此惩罚贾卡的东西与弗林戈领主想要得到的是相同的吗?难道这个人看不出贾卡的目的比起弗林戈领主来更为高尚吗?难道他的地位、背景同玛萝达不是更为接近吗?难道他不是个更好的选择吗? 之后德尼回到了房子里,而玛萝达的妹妹马上出现在视线中,她快乐地跳跃着冲到车夫跟前同他说着什么。 “难道我一个同盟军都没有来吗?”贾卡静静地自问,恼怒地嚼着下唇,“他们难道都要来和我作对?被弗林戈那些不劳而获的财富与声望所蒙蔽了吗?去你妈的,玛萝达!看你是怎么背叛我的啊?”他叫喊道,丝毫不去理会自己的哀嚎会传到托瑞同马车夫那里。 他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贾卡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向自己的双眼,仰面躺倒在坚硬的地上。“这算什么公平的生活啊?”他叫道,“啊呸,竟被生成一个叫化子,我,一个更适合披上国王斗篷的人!是什么样的公平允许那个愚蠢的弗林戈享受这些的?是什么样的自然规律规定他的钱包要比腰还粗的?我呸这生活!还有他妈的玛萝达!” 他躺在那里,咕哝着诅咒,啜泣得像一只被抓住的猫,直到莱恩·木门修好马掌,并同德尼·甘德蕾喝了杯酒之后离开;直到玛萝达的妈妈进入了一个舒服的梦乡;直到玛萝达向托瑞描述了她同贾卡、同弗林戈、还有普里西拉以及泰米格斯特之间发生的一切;直到那场早就有所征兆的同什么泰米格斯特一样的暴风雨带着它全部的狂暴降临,将雨点倾泻向微不足道的贾卡,把他弄得湿透,在寒冷的海风中东倒西歪。 当乌云散尽时他依然躺在山上,等待着日出的第一缕阳光,这时干活的人们都已经出现在了路上。其中有一个,队伍中唯一的那个侏儒,靠近年轻人并用脚趾轻轻触碰着他。 “你是死了还是醉到烂死了?”这个皮肤粗糙多瘤的生物问道。 贾卡翻了翻身从他身边滚了开去,因为侏儒的肌肉关节总是硬邦邦的让人难受。他那受伤的骄傲使他不想作出回应,也因为愤怒而不愿面对任何人,年轻人慌乱地爬起身来跑开了。 “那家伙真是个奇怪的人。”那小矮子嘀咕着,围在他旁边的人们都点着头。 早上不久之后,当他的衣服都已经干了——当然夜晚风雨的寒彻入骨依然深深附着在他皮肤下面——贾卡才回到自己工作的地里,忍受着地主以及其他工作者的揶揄嘲笑。他努力想将心思全都投入到工作中去,但这完全是一场斗争,因为他的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思绪四处飘荡,而他的皮肤在无情的烈日下也感到一阵阵粘湿的不舒服。 当他看到弗林戈领主的马车轮从地平线下边的大路上滚过来时只能使得贾卡感觉更糟,马车直接开到玛萝达家门口,然后又驶了回去,不过车上多了不止一位乘客。 这些都在刺激着他。 比起前几次访问,玛萝达更喜欢今天来到奥克城堡,尽管当弗林戈领主发现来的并不只有女孩一个时的确无法掩盖他的失望。而普里西拉则早就为她的花园要来三个农民这件事而脑子跟煮沸一般了。 但是,弗林戈领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而普里西拉在管家泰米格斯特的几声咳嗽之后也最终在外表上表示出了礼貌。对玛萝达来说所有这一起都是为了看到母亲微笑,看到阳光洒在她那虚弱的脸上,看着她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与甜美的芳香中。这样的景象坚定了玛萝达的决心,给了她未来的希望。 她们在城堡里待的时间并不长,在花园里仅待了一个小时,之后是一顿比较随意的午餐,然后再次在群花间散了会儿步。在玛萝达的要求下,弗林戈领主对自己先前的待客不周表示出了某种特殊的歉意,那是一道意想不到的赠礼——年轻的领主亲自上车将她们送回甘德蕾的家,城堡门口只留下了酸溜溜的普里西拉同泰米格斯特。 “农民,”普里西拉咕哝着,“我真该好好敲敲我那个弟弟的脑袋了,他居然能领这样的亲戚到奥克城堡来。” 泰米格斯特为女士的这个预言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确实,他们没什么教养,”管家承认,“但是,并不讨厌。” “吃泥巴的人。”普里西拉说道。 “也许你是从一个错误的角度看问题。”泰米格斯特说道,扭头冲着女士露出一个歪歪斜斜的微笑。 “看待农民只有一种角度,”普里西拉反击,“就是必须从上往下看他们。” “但甘德蕾家即将不再是农民了。”泰米格斯特忍不住提醒她。 普里西拉以嘲弄的眼神表示怀疑。 “也许你该把这看成一种挑战。”泰米格斯特建议道。他停下话语直到普里西拉转过身来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就如同耐心地等待一个花苞变成一多精巧的鲜花。” “甘德蕾那一家?精巧?”普里西拉怀疑地说着。 “或许他们可以得到普里西拉·奥克女士的帮助,”泰米格斯特说,“在普里西拉的指导下他们将变得多么得多才多艺啊,这个功绩可以使她的弟弟在路过的每一个商人面前都吹上一阵子,这些伟大的成就毫无疑问会传到路斯坎那些上层社会的耳朵里。它将会成为普里西拉女士帽子上一片漂亮的羽毛。” 普里西拉又一次对此嗤之以鼻,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但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像她平常那样对此咕咕哝哝。当她走开时,女士的神色开始变成了一种思考中的好奇状,也许,正在盘算着什么计划。 泰米格斯特知道她已经吞下了他放的饵,或者,至少是咬了一小口。老管家摇了摇他的头。那些贵族总是考虑他们自己远甚于考虑统治下的人民,这决不是最后一次令他感到吃惊了,尽管这个规律在世界上就像孩子出生一样普遍。 第十三章 囚犯狂欢节 这是用来殴打和嘲弄的一小时,那些狂热的乡下人向他们扔腐烂的食物,令人作呕的东西在脸上撞得粉碎。 这一个小时中沃夫加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现在离囚犯狂欢节的现场是那么的遥远,在一个私人的情感空间里躲避得那么安全,这是一个他用精神上的忍耐力创造出来的地方,使得自己能够通过厄图的折磨而生存下去,这也使得他看不到那些农民扭曲的面孔、听不到当贾克海尔德出现在那个巨大舞台上时地方官助理鼓动暴走的群众更为积极地参加这个真实表演的声音。野蛮人被双手反绑在一根坚固的木桩上,旁边还有三个人同他一样。他的双踝被铁链锁着,上面连着一个大铁球,另一端则绕在了他的脖子上,重量足以弯曲沃夫加强壮的脖颈使他低下头来。 他就像通过透明水晶一样看到了那些围观的人。为鲜血和拷问而尖叫、胡言乱语的乡下人;激动、几乎可以说是兴高采烈的在人群中工作着的恶魔般的警卫们,还有那些不幸的罪犯。在他的眼中他们实实在在地在那里,而在他的思想里则已经将这些人都转变成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魔鬼,那些有着扭曲、淫亵面孔的厄图爪牙们,正将他们带有酸性的口水淌到野蛮人身上,用他们那些有毒的尖牙利齿和恐怖的呼吸咬刺着他、羞辱着他。他再次闻到了厄图家乡所特有的那股味道,深渊的硫磺气灼烧着他的鼻腔和喉咙,给他身上无数的伤口带来额外的刺痛。他仿佛感觉到了那些蜈蚣、蜘蛛爬满全身,钻进他的皮肤下面时传来的阵阵麻痒。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那些折磨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年复一年的持续中,沃夫加在自己意识的一个小角落中找到了可供逃跑的地方。他将自己锁在里面,遗忘掉周围的环境。眼下面对着这个狂欢节他就把自己置身到了那个隐秘的角落。 囚犯被一个接一个地从柱子上解下来进行游行示众,有几次甚至同那些乡巴佬靠得非常近,以供他们虐待辱骂,其他时候就用一些器械折磨他们。那些里面包括捆绑鞭打用的绳子;一种设计成可以将他们的双臂反架在背后的竿子,之后可以利用滑轮工具将被害人抬升到空中;然后在囚犯们的两个脚踝上挂上一桶污浊不堪的脏水,或者,像不幸的克里普·沙基那样,挂上一桶尿。克里普对这一切中的大部分都报以哭喊,而不论那个地方官助理想出什么样的惩罚,提阿尼尼和沃夫加都坚忍地接受了下来,一声不吭,除了偶尔不可避免地从他们那些枯萎般的肺中喷出些气息的声音。莫里克对这一切则是昂首挺胸,他宣称着自己的清白,并不时为辩解添加上一些诙谐的注释,当然这只能使得他被打得更厉害。 地方官贾克海尔德出现了,步入了吼叫和欢呼声中,他穿着又厚又黑的衣帽,拿着一根银色的存放卷轴的管子。地方官走到舞台的中央,站在那些囚犯之间故意将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一个地扫视过去。 贾克海尔德向前跨出一步。随着富有戏剧性的一记挥动,他向观众展示了这个卷轴筒,这份仿佛受过诅咒般的文件,伴随而来的是热烈的叫喊和欢呼。随着人们的呐喊声愈加响亮,贾克海尔德将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得异常清晰,他“呯”地一声启开卷轴筒底部的盖子,取出里面的文件。将之展开后,地方官把这些文件展示给周围每一个围观者看,同时读出每个罪犯的名字。 这个狂欢节组织者看上去就像是厄图的同类,正在制定着折磨的计划。他的每一句话发出的声音在野蛮人听来同那个贝勒魔一摸一样:发自喉咙底部的刮擦金属般的野蛮的声音。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故事,”贾克海尔德开始说了,“一个关于背信弃义与谎言欺骗的故事,一个为了从谋杀中获取利益而背弃友情的故事。就是这个人!”他加强了嗓音中的力度,指着克里普·沙基,“是这个人告诉了我一切,而此后这件事所带来的彻底的恐惧让我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地方官继续详述着沙基所陈述的罪行。据这个不幸的人所说,这一切都是莫里克的主意。莫里克同沃夫加将杜德蒙引诱到屋子外面,使得提阿尼尼可以用毒刺刺中他。同时莫里克也假装用刺刺中了船长,而暗器上则涂上了一种不同的毒药用以确保牧师们无法救治伤者,但在袭击的片刻之后城镇警卫就赶到了。整个计划自始至终克里普·沙基都在尽量想要说服他们放弃,但出于对沃夫加的恐惧他没有成功。这个大个子曾威胁说要把他的头从肩膀上拧下来,然后沿着路斯坎的每一条街道踢过去。 在场那些围观者中有很多人都曾经是沃夫加还在酒馆工作时那种强制暴力方法的受害者,因此他们觉得最后那一段话的可信度非常高。 “你们四个所犯之罪为共谋罪和谋杀罪——企图卑鄙地谋杀可敬的杜德蒙船长,一位在我们这个以公正著称的城市中有着极高威望的来访者,”贾克海尔德在结束故事时说道,之后等待观众的吼叫嘲讽稍稍平息,“你们四个将被施以同样的重罚。出于公平公正的重要,我们要听一下你们对所宣布的这些罪行的回答。” 他走过克里普·沙基面前,“我所说的是否是你告诉我的全部?”他问道。 “是的先生,是的。”克里普·沙基急切地回答道,“他们干的,所有这些都是他们干的!” 围观者中有些人将他们全然不信的吼叫抛向台上,而其他一些人只是在嘲笑着这个家伙,他的话语中完全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腔调。 “沙基先生,”贾克海尔德继续道,“对于所宣布的第一条罪状,你承认吗?” “我是清白的!”沙基辩解道,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因为他的合作者已经同意免于对他进行狂欢节上最糟糕的惩罚,但他的声音却淹没在观众们的嘲笑声中。 “对于所宣布的第二条罪状,你承认吗?” “清白的!”这个人挑战地说道,同时对地方官报以一个露齿的微笑。 “有罪!”一个老妇人喊道,“他是有罪的,由于没有对其他人的行为进行谴责他应该面对开可怕的死亡!” 立刻有一百道声音响起支持着妇人的观点,但克里普·沙基迅速收起了微笑,表现得十分自信。贾克海尔德走到台子前面用双手轻拍着空气示意观众安静。当最后他们静下来后地方官说道:“克里普·沙基的故事帮助了我们证明其他人的罪行。因此,出于对他合作态度的考虑,我们已经同意对其进行宽大处理。”这个决定立刻引起了成片雷鸣般的嘘声和嘲讽的口哨声,“因为他的诚实,因为事实上他所说的话——没有被其他人置疑的话——他没有直接参予。” “我置疑!”莫里克喊道,同时围观群众也吼叫起来。贾克海尔德只是示意了下一个警卫,莫里克的胃上立刻狠狠地挨了一棍子。 从群众中爆发出了更多的嘘声,但贾克海尔德对这些请求都报以拒绝,而聪明的克里普·沙基脸上的笑容则咧得更宽了。 “我们同意对其的宽大,”贾克海尔德说道,他举起双手好像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似的,“因此,我们应该快速地处死他。” 克里普·沙基的笑容就像石头一样凝固在了脸上,而台下的嘘声立刻转变成了表示赞同的大合唱般的吼叫。 尽管他唾沫飞溅地抗议着,尽管他地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上身,克里普·沙基被架到一座断头台前面,并强迫跪在那里。 “我是清白的!”他喊道,但当一个警卫强行将他按向断头台令脸猛撞在台面的木块上时这句辩解唐突地截然中止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刽子手举着把恐怖的大斧子走上台来。 “如果你挣扎的话那么是无法一击致命的。”一个警卫告诫他。 克里普·沙基抬起头:“但你们答应过我的!” 那警卫“呯”地将他按回台面,“别乱动!”他们中的一个命令道。感到恐惧的克里普躺在死刑台上又挣又跳,拼命翻滚。那些警卫为了抓紧他而搞得十分喧闹混乱。他野蛮地踢着腿,而那些围观者则吼叫、嘲笑着,大喊着“吊死他!”“杀死他!”以及另外一些可怕的死刑建议,回荡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多可爱的群众啊。”杜德蒙船长不无讽刺地对罗毕拉说道。他们同海灵号上的其他几个船员一起夹杂在欢呼雀跃的人群中间。 “公正。”法师坚定地说道。 “希望如此。”船长沉思地说道,“这是公正,还是娱乐?这里有一道分界线,我的朋友,看看这每天都有的展览,我相信路斯坎很久以前的管理者们是可以将这道界线划分得非常清楚的。” “是你自己要求来这里的。”罗毕拉提醒他。 “来这里作为一个目击者是我的责任。”杜德蒙回答。 “我说的这里是路斯坎,”罗毕拉澄清道,“是你要求来这个城市的,船长,我说更喜欢深水城。” 杜德蒙以一道严厉的凝视使得他的法师朋友闭上了嘴,但自己也无从反驳。 “停止你的挣扎!”警卫冲克里普喊道,但这个肮脏的家伙动得更厉害了,绝望地踢踹号叫。他有好几次都成功地躲开了警卫们抓过来的手,这使得围观者们感到很有趣,他们觉得眼前的景象很让人享受。克里普疯狂的动作在一瞬间使得他对上了贾克海尔德的视线。地方官对其这严厉猛烈的一瞥使得克里普停止的挣动。 “把他拉去四马分尸。”贾克海尔德故意慢慢地说道。 这让观众们的欢呼爆发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克里普在其有生之年只见过两次这种终极刑罚,这句话立刻将他脸上的血液都偷走了,令他感到坠入了一阵完全的颤抖,当着眼前的几千围观者,他尿裤子了。 “你答应过的。”他张嘴低声说道,看上去就像在喘气似的,但声音大到正好可以让地方官听到并向他走了过来。 “我的确答应过宽大处理,”贾克海尔德静静地说道,“因此我会忠实与自己对你的承诺,但条件是你要合作。这是由你来做的选择。” 地方官可以听到那些挤在前排足够近的群众发出了表示抗议的呻吟,但贾克海尔德毫不理会他们。 “我的四匹马可一直等着呢。”他警告着。 克里普开始哭了。 “把他押到断头台上去。”地方官对守卫们命令道。这一次克里普没有再挣扎反抗,任由那些人把他拽过去,强迫他保持一个跪着的姿势,然后将他的头按倒。 “你答应过的。”克里普轻声哭诉着他最后的话语,但冷酷的地方官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这表情并不是对这克里普的,而是冲着站在海盗身边的一个大个子。 巨大的斧子挥了下来,围观群众如同一个人般地齐声喘着气,然后爆发出了阵阵大吼。克里普·沙基的脑袋翻滚着掉落在台子上,并滚了一小段距离。一个警卫冲过去拣了起来,将脸部转向那具无头的尸体。因为传说中完美的断头术可以在挥砍一瞬之后守卫迅速捡起头颅之时这个可怜的人仍然会保持着一两秒的意识,这以使得他有足够的时间看到自己的尸体,而此时牺牲者的表情将会扭曲成一种最为纯粹、完美的恐惧。 不过这一次没有,因为克里普·沙基的表情仍然如同死前那一秒般悲伤。 “漂亮,”莫里克在审判台另一端不无讽刺地嘀咕着,“但是,这是到目前为止我们剩下的几个人能够享受到的最好命运了。” 在他腰部两侧不管是沃夫加还是提阿尼尼都没有一句回答。 “真是漂亮。”已被命运注定的盗贼再次说了句。莫里克不那么习惯自己已经陷入了如此令人绝望的境地,但这回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完全没有了选择权。他先是轻蔑地瞪了一眼提阿尼尼,然后将注意力转向沃夫加。这个大个子看上去是如此冷漠、离周围的伤害是如此之远,以至于莫里克都在羡慕他这种遗忘的本事。 盗贼听到了贾克海尔德同围观者交流时那中持续的好像充满善意的笑声。他为处理克里普·沙基时没有体现出的娱乐感而道歉,解释着因为慈悲和宽容这种突发性情况还是应该被允许的。另外,大家为什么不这样认为:还是有人会老实地坦白自己的罪行的呢? 莫里克几乎溺毙在地方官那喋喋不休的话语之中,他坚持着头脑中的意志,将自己引领到一个安全和快乐的地方。他想到沃夫加,通过这一点来对抗着所有的不公平。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曾经地,他们是竞争对手,新来的野蛮人在半月街名声一直保持着上升势头,特别是在他干掉了那个凶残的碎木者之后。为了保护自己所从事行业的最后一点声誉,莫里克曾考虑过必须要除去沃夫加,尽管谋杀决不是盗贼所认为的应该首选的处事方法。 之后在这两个最强者即将发生碰撞时,一个黑暗精灵——一个该死的卓尔!——来到了莫里克所租用的房间,事前令人毫无预知地来命令莫里克近距离地监视沃夫加,但不要伤到他。那黑暗精灵给了莫里克不少钱。考虑到作为报酬金币的确要比卓尔那边缘锋利的武器要好得多,盗贼长久以来一直遵守着这个计划,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监视沃夫加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已经变成了一队酒友,一起在甲板上度过后半夜,经常直到拂晓。 莫里克再也没从那些黑暗精灵那里接受到什么信息。如果那些卓尔突然来命令要他干掉沃夫加的话,盗贼很怀疑自己还能否会遵守约定。他现在认为,如果当时从黑暗精灵们处接到杀死野蛮人的指示,莫里克肯定会同沃夫加站到一条战线上的。 好吧,盗贼承认得更实际了,他可能不会站到沃夫加身边,但即便这样,他也会警告野蛮人,然后逃掉,逃得足够远。 现在则是无处可逃。莫里克再次暂时地怀疑起来:那些黑暗精灵是否会出现营救这个他们如此感兴趣的人类。也许会有一个团的卓尔战士即将在囚犯狂欢节上刮起狂风暴雨,用他们精良的武器切开这些以恐惧为乐的围观者们,就像他们此刻正在审判台上所做的那样。 幻想没有再持续下去,因为莫里克知道他们不会来救沃夫加乐。这一次不会的。 “我真的很抱歉,我的朋友。”他向沃夫加道歉着,因为莫里克一直坚持认为导致目前这种状况的绝大部分原因都是由于他的错误。 沃夫加没有回答。莫里克知道这个大个子甚至都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的朋友早就远离这个地方了,深深地坠入了自己的意识之中。 也许这样的确是种最好的方法。看着正在嘲笑着的乌合之众,听着贾克海尔德那持续不断的演讲,目送着克里普·沙基那具无头尸体被拖到审判台前,莫里克真希望他也能像野蛮人一样远离自己。 地方官再一次述说着克里普·沙基所讲述的故事:其他这三个人是如何共谋想要谋杀那位最为卓越的人的,杜德蒙船长。贾克海尔德这一次走向沃夫加。他看着这个已被命运锁定的人,摇了摇头,然后重新面对观众,激励着他们作出反响。 传来的是一阵洪流般的嘲讽和咒骂。 “你是他们中最坏的!”贾克海尔德冲着野蛮人的脸吼叫道,“他是你的朋友,而你却出卖了他!” “在杜德蒙的船上杀死他!”传来一名匿名围观者的要求。 “拉出去四马分尸,然后扔到海里喂鱼!”另一个人吼道。 贾克海尔德转向围观者举起了他的手,要求大家安静,而在这一瞬间,人们服从了。“这一个,”地方官说道,“我相信我们应该留到最后。” 这句话立刻激起了另一波合唱般的吼叫。 “今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啊,”贾克海尔德,这为马戏团老板说道,“三个人都是这样,他们都拒绝坦白自己的罪行!” “公正。”莫里克呼吸间低声说着。 沃夫加直勾勾盯着前方,一眨不眨,可怜的莫里克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让自己去嘲笑贾克海尔德那张丑陋的老脸。这地方官真的认为自己对沃夫加所造成的伤害折磨可以超过厄图吗?贾克海尔德可以在台上创造出凯蒂布莉尔并强奸她,然后在沃夫加面前将她肢解,就像厄图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吗?他可以带来布鲁诺的幻影并一口咬穿矮人的头骨,随后再把矮人脑袋剩下的那部分做成一碗炖脑浆?他在沃夫加肉体上能施加比恶魔更多的伤害?那些恶魔已经通过千万年的时间将折磨变成了一门老练完美的艺术了。这一切的最后,难道贾克海尔德也能将沃夫加一次又一次地带离死亡边缘使得野蛮人能够不断重新开始体验新的恐惧? 沃夫加明白某些意义深远的东西,他会表现得很愉快的。这就是贾克海尔德以及他的舞台在深渊魔域面前显得如此惨白无力的原因。他会在这里死去。最后他会自由。 贾克海尔德从野蛮人面前跑开,在莫里克面前来了个急刹车,将他那削瘦的脸抓在自己有力的手中,粗鲁地将莫里克转而面对自己。“你承认自己的罪行吗?”他尖叫道。 莫里克几乎就要承认了,几乎就要尖叫出来他的确参与共谋杀死杜德蒙。是的,他是这样想来着,一个计划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快速明朗。他会承认自己参与共谋,但只是同那个纹身海盗一起,他要尽力用某种方式救自己那清白的朋友。 但他的忧郁使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因为贾克海尔德厌恶地喷着鼻息猛地在莫里克的脸上掴了一掌,同时用一枚夹子夹住了盗贼鼻子的下部,这一技术含量十足的动作使得阵阵剧痛传向莫里克的双眼。就当他在疼痛和惊奇间眨了眨眼时,贾克海尔德已经移走,迫近了提阿尼尼。 “提阿尼尼,”地方官说得很慢,为的是把每一个音节都抓准,他这种说话方式提醒了大家这个半人有多么奇怪、多么带有异国的特点。“告诉我,提阿尼尼,你参与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纹身的半曲兰人海盗眼睛直盯向前方,眨也不眨,也没有说话。 贾克海尔德将手猛地抓向空气,他的助手从审判台一边跑过来,递给他一个木头管子。 贾克海尔德当众检查着这个物件,将它展示给围观群众看。“通过这个表面上看毫不起眼的管子,我们这里的这位海盗可以吹出一枚飞镖,就像一名弓箭手射出一枝箭般准确,”他解释着,“而在那枚镖上——例如,一枚小小的猫爪——我们的海盗朋友可以涂上一些最为剧烈的毒药。这种混合物可以使血从你的眼中流出来,并带来高烧,体温高到可以将你的皮肤变成火烧般的颜色,或者让你的鼻子和喉咙充满黏液,使你的每一道呼吸都变得那么勉强和困难——阵阵的剧痛只不过是他这种卑鄙技能所带来痛苦的一部分而已。” 围观者跟随着每一个词表演着,逐渐变得更为厌恶和愤怒。作为一个表演大师,贾克海尔德估量着他们的反应,对应着进行自己的演出,等待最佳的时机。 “你承认自己的罪行吗?”贾克海尔德突然冲着提阿尼尼的脸吼叫道。 纹身海盗仍然一副双眼发直不言不语的样子。如果他是一个纯血统的曲兰人,此刻他就可以施展一道混乱魔法,使地方官变得跌跌跄跄、语无伦次、困惑和健忘,但提阿尼尼没有纯正的血统,因此不会他这一种族所天生特有的魔法能力。但他拥有曲兰人的集中力,这种方式就像沃夫加一样,可以将自己从眼前的景象里移开。 “你会承认这一切的,”贾克海尔德承诺道,他在提阿尼尼面前生气地摇动着手指,丝毫没有察觉到海盗已经完全忽略了眼前地一切,“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当警卫将海盗从捆绑的柱子上松开并把他拉到另一种折磨工具前面时观众开始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在经过约一个半小时的殴打、鞭挞、在伤口上泼盐水,甚至用红热的拨火棍戳瞎了提阿尼尼的一只眼睛,海盗还是没有坑一声。没有招供,没有辩驳或求饶,连一声尖叫都没有。 随着耐心的逐渐失去,贾克海尔德走向莫里克,希望能让事情有所改变。他没有去问盗贼是否认罪。实际上每当莫里克想要说话时地方官都故意地反复掴着他的脸。他们很快地将莫里克绑在上,拷问者缓缓地转动着齿轮,几乎不为人察觉地(除了痛苦的莫里克)每分钟转动一点点。 在此期间,提阿尼尼一直在忍受着折磨所带来的冲击。当贾克海尔德再次走到他跟前时,海盗已经不能站立了,因此守卫们拉着他的双脚将他吊了起来。 “准备告诉我真相了吗?”贾克海尔德问。 提阿尼尼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把马拉来!”地方官带着令人战栗的大怒尖叫道。围观者们则进入了野性的狂热。地方官动用四马分尸大刑并不是件常有的事。那些曾经目击过的人无不自夸称之为刑罚中最伟大的表演。 四匹白马,每一匹都拖着一条结实的绳索,被拉到广场。当马步上审判台时城镇警卫们不得不努力将挤上来的人群推回去。出于表演的目的地方官贾克海尔德指导着手下的每一个动作力求完美。很快提阿尼尼就被“安全”地套上了皮套,双腕和双踝各被系到一匹马上。 在地方官的信号下,骑手们轻催着他们那些强壮的坐骑,每两匹冲着相反的方向,构成一个十字。纹身海盗本能地绷紧了他肌肉,战斗般地向回拉着,但这种抵抗几乎没有什么用处。提阿尼尼被拉长到了肉体的极限。他哼哼着喘着气,那些骑手和他们经过良好训练的坐骑将海盗保持在这样一个极限。过了一会儿,一个肩膀传来了连接处突然折断所发出的巨大爆裂声;很快提阿尼尼的一条膝盖也被拉爆了。 贾克海尔德做出动作命令骑手们保持现状,然后他走到海盗面前,一手持刀一手拿鞭。他将闪着微光的刀锋显示给提阿尼尼看,在他眼前反复转动着。“我可以结束痛苦,”地方官许诺道,“承认你的罪行,然后我会很快地杀了你。” 纹身地半曲兰人咕哝着将视线转开。随着贾克海尔德的挥手,骑手们令他们的马又步出了几小步。 这个人的盆骨粉碎了,最后这一刻他吼叫得是多么凄惨啊!当皮肤开始剥裂时围观的群众出于感激喊叫得是多么热烈啊! “认罪!”贾克海尔德吼叫道。 “我射了他!”提阿尼尼哭喊道。甚至就在围观者们能够发出失望的呻吟之前贾克海尔德吼道:“太晚了!”随后挥动了他的鞭子。 四匹马向前跳开,将提阿尼尼的双腿从他那残缺不全的身躯上撕落。然后另外两匹马将他的双腕拉成一条直线,就这一瞬间他的脸在火烧般痛苦和死亡的迫近中扭曲出了惊骇恐惧的表情,随后身体剩余的那一部分也被撕裂,他完全变成了四个部分。 有些人喘着气,有些人呕吐了,绝大多数则在野蛮地欢呼。 “公正,”罗毕拉对正在出于厌恶而发着牢骚的杜德蒙说道,“正是这样的展示才使得谋杀成为了一种不流行的行业。” 杜德蒙喷着鼻息,“这样做只能满足人类那些最低级的感情。”他反驳。 “我不这么认为,”罗毕拉回答,“我不是制定法律的人,但不同于你的野蛮人朋友,我遵守着它们。难道我们需要对在远海抓住的那些海盗报以一丝同情心吗?” “我们是在做自己必须做的事,”杜德蒙辩驳,“我们没有折磨他们来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 “但我们以弄沉他们来取得满足,”罗毕拉针锋相对地反驳,“我们没有为他们的死亡而哭泣,而通常我们在追击海盗船的过程中也没有停下为了将他们从罪恶的深渊中拉出来。就算是当我们俘虏了他们之时,也只是随后把这些囚犯扔到最近的港口,通常是路斯坎,让他们受到眼前这样的审判。” 杜德蒙已经输掉了争辩,因此他的双眼只能直直地瞪着前方。但是,出于船长文明而有教养的思想,这种表演一点都不像公正的样子。 还没等众多的服务人员擦干审判台前面广场上的血迹和污秽之前贾克海尔德酒回到了莫里克和沃夫加跟前。 “你看看让他承认真相要花多少时间呀?”地方官对莫里克说道,“太晚了,所以他痛苦到了最后。你愿意这样做,像个傻瓜一样吗?” 莫里克感觉到四肢好像已经开始断裂了似的,他开始回答,开始要承认罪行,但贾克海尔德把一根手指放到了这个人的嘴边。“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解释道。 莫里克还想张嘴说话,于是贾克海尔德用两条破布阻止了他,一条揉成一团塞进他的嘴里,另一条则绑在头上以做固定。 地方官转到了拉肢刑架后面,拿出一个木头的小盒子,这通常被成为老鼠盒。观众的吼叫声证明了他们的兴奋。当认出这种可怕的刑具之后,莫里克的双眼开始瞪得大大的,他毫无效果地挣扎着对抗镣铐。他讨厌老鼠,一生都对此感到恐惧。 他最糟的噩梦成真了。 贾克海尔德再次回到审判台前面高高举起了盒子,转动着它使得观众们能够看到那精巧的设计。盒子的前端那一面是一张金属网,其他三面都有坚硬的木头构成。盒子的底部也是木头的,但那里留有一块可供滑动的嵌板,底下有一个洞作为出口。一只老鼠将会被塞进盒子,然后盒子将会被放到莫里克赤裸的腹部上,底部的门将会被开启。之后盒子会被点着。 那只老鼠将会从唯一可能的出口逃生——那就是通过莫里克的身体。 一个戴手套的男人举着老鼠走了出来,快速将它放进盒子,然后把盒子摆在了盗贼的肚脐正上方。随后他并没有马上点燃它,而是先让那只动物开始跑动,它的接触着盗贼皮肤的脚爪小巧而锋利,每时每刻都刺痛着他。莫里克绝望地挣扎着。 贾克海尔德走向沃夫加。这使得围观群众中间的激动和快乐情绪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地方官想象着自己如何才能将之推到一个顶端,想象着自己能够对这个坚忍克制的庞然巨兽所做的一切,以及相比前两出处刑所能带来的更为精彩的风景。 “就像我们对你的朋友莫里克所做的那样?”地方官问道。 沃夫加,这个见过厄图所在位面心脏地带的人,这个已经被造物主细细咀嚼过的人,这个已经被一个军团的老鼠所恐惧过的人,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他们已经将你摆到了最高位置来尊重了,”罗毕拉对杜德蒙说道,“路斯坎很少像这样如此奢侈地执行死刑。” 这些话在杜德蒙船长的脑海里发出阵阵回音,尤其是第一句。想到自己站在路斯坎的土地上所带来的就是眼前的这些。不,这样只会为虐待狂贾克海尔德如此对待那些犯人提供借口,就算其中某些的确有罪。杜德蒙一直不相信沃夫加或者莫里克参与了谋杀。特别是“如此做全是出于对他的尊敬”这样的说法更是使杜德蒙感到深深的厌恶。 “麦森先生!”他命令道,快速地涂写了一张便条递给这个年轻人。 “不!”罗毕拉坚持道,他明白了杜德蒙在想什么,清楚地知道这样大的一个举动将会牺牲掉整个海灵号,还有它的声望了支持者。“他们理应受死!” “你这是在审判谁?”杜德蒙问道。 “不是我!”法师抗议道,“是他们。”他解释着,向围观者们挥舞着手臂。 杜德蒙轻蔑的嘲笑表明了这一想法的荒谬。 “船长,我们会被强迫离开路斯坎的,而且之后我们也不再会被欢迎。”罗毕拉指出。 “当下一批囚犯被拉出来满足人们的娱乐需求时他们就会忘掉的,可能就在明天的黎明。”船长露出一个歪歪斜斜毫无幽默感的微笑,“此外,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喜欢路斯坎。” 罗毕拉呻吟着、叹息着,举起双手示意已经败给杜德蒙了,这个受文明影响很大的人将便条塞给麦森,吩咐他冲向了地方官。 “点燃盒子!”贾克海尔德从台上发出了命令,此时守卫们已经将沃夫加转了过来使得野蛮人可以目击到莫里克的痛苦。 沃夫加无法使自己远离眼前将老鼠盒子点燃的景象。这只被吓坏的动物满盒子乱跑着,然后开始挖洞。 在一个朋友身上造成如此疼痛的场面映入沃夫加眼帘,深入到他思想的私人领域,抓挠着他构筑的那堵否定的墙壁,此时老鼠已经咬开莫里克的皮肤钻了下去。野蛮人释放出一道怒吼,如此充满危险性、如此超乎自然之外的野性未驯,将那些紧盯着受苦受难莫里克的双双眼睛都转向了他。巨大的肌肉绷紧弯曲着,沃夫加猛地将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甩向一边,把那边抓着他的那人远远地掼了出去。野蛮人鞭打般地挥出一条腿,带动着铁球和锁链使它们扫向了身体另一边的那个家伙。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那个警卫直送到了广场上。 沃夫加拉扯着,当其他那些人猛打他,当那些棍子雨点般落到他身上,当贾克海尔德由于莫里克吐出了堵嘴的布团这一打乱他娱乐计划的突发事情而怒火中烧大声喊叫时,不知出于何故,令人不能相信地,强壮的沃夫加在拉扯中使双臂获得了自由,突然扑向拉肢刑架。 一个个守卫向他冲过来。他将他们又都扔了开去,好像当这些人是孩子一样,但这些冲击使得沃夫加无法再向莫里克迈近一步,此时盗贼已经因为痛苦而开始尖叫了。 “把那东西拿开!”莫里克喊道。 突然间沃夫加脸朝地摔在了地上。贾克海尔德刚才挪到了足够近的距离之后将手中的鞭子响亮地“啪”地一声狠狠地挥到了大个子的背上! “承认你的罪行!”激怒的地方官在他邪恶地鞭打着沃夫加的时候要求道。 沃夫加吼叫着、挣扎着、又一个守卫摔了出去,然后接下来那个的鼻子就像条大鼻涕虫一样黏满了自己的脸。 “把它拿开!”莫里克再次哭喊。 围观者爱死这种场面了。贾克海尔德确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演出技巧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 “停下!”从观众中传来了一声喊叫,成功地穿透了人们的吼声和啐骂声,“够了!” 但当围观群众转头并认出说话者是海灵号的杜德蒙船长时,激动和兴奋迅速地消失死寂了。杜德蒙面色憔悴地倚在一根藤条上。 当威廉·麦森穿越守卫登上审判台时地方官贾克海尔德的颤抖只能变得更为剧烈。麦森冲到地方官身边将杜德蒙的便条递给他看。 地方官将它拉直展开,读着上面的字。出于惊奇,甚至是有些被吓晕了,他被上面的话刺激得更为愤怒了。贾克海尔德抬头看向杜德蒙,同时有目的地指示一个警卫再次塞住了一直在尖叫的莫里克的嘴,而其他人则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沃夫加的双腿重新锁起来。 在毫不关心自己和对什么正在折磨着莫里克毫不之情的情况下,沃夫加还是从抓着他的人手中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挣扎蹒跚着,在跌倒前挥动了悬在脚上的铁球和锁链,成功地触到、并将放在莫里克腹部的正在燃烧的老鼠盒子打了下来。 他再次被殴打,并拖到贾克海尔德面前。 “这样做只会使莫里克变得更糟。”虐待狂地方官冷冷地承诺道,他转向杜德蒙,脸上是一种明显被侮辱的神色。“杜德蒙船长!”他叫道,“作为受害人和一个被公认的贵族,你的确有权力递上这样一张便条,但是你真的肯定要这样做吗?在这样一个最后时刻?” 杜德蒙向前走去,毫不理会周围那些抱怨和抗议,甚至是威胁,嗜杀成性的人群中他高高地站在那里,“证明克里普·沙基和那个纹身海盗有罪的证据是牢不可破的,”他解释道,“但它也是似是而非的,据莫里克所说,真正的计划是他和沃夫加来承受罪责,而那两个则只需要享受报酬。” “但是,”贾克海尔德争辩着,用手指着空气,“这种讲法同样也是似是而非的啊,根据克里普·沙基所说的,一次共谋使得他们都有罪。” 围观者们感到困惑,怀疑着他们的娱乐可能就要结束了,出于这样的想法,他们总觉得自己更喜欢地方官贾克海尔德的解释。 “那么裘西·帕杜斯的故事听起来也不就变得似是而非了吗,一个与盗贼莫里克和沃夫加有着非比寻常关系的人。”贾克海尔德继续说道,“也许我提醒了您,船长,野蛮人甚至都没有拒绝克里普·沙基的要求。” 杜德蒙看向沃夫加,野蛮人还是继续保持着他那除了怒火冲天外没有其他一丝表情的姿势。 “杜德蒙船长,你能够证明这个人的清白吗?”贾克海尔德指着沃夫加问道,说话的声音又慢又响,以让全部人都能听到。 “我没有这个权力,”杜德蒙在那些嗜血乡下人的抗议呼喊声中回答,“我不能决定有罪或者清白,但却可以提供你眼前条子上所写的那些。” 地方官贾克海尔德慌忙地再次看向那张便条,然后举着它将之展示给微观群众看。“一封宽恕沃夫加的信。”他解释道。 人们就像众位一体般安静了下来,然后便开始了冲撞、喊叫和咒骂。一时间杜德蒙和贾克海尔德都害怕可能会发生暴乱。 “这真是个愚蠢的主意!”贾克海尔德咆哮道。 “据您所称,我是个有着尊贵地位的访问者,地方官贾克海尔德,”杜德蒙冷静地回答,“凭着这种地位我要求本城宽恕沃夫加,而且凭着这种地位我希望您能尊重这一要求,或者起码能面对你上级的质问。” 这一下状况变得完全坦白、果断、让人没有一丝回转的空间了。贾克海尔德被限制住了,杜德蒙和地方官都知道,因为的确,船长完全有权力提供这样一个宽恕。这些话是不同寻常的,一般来说被宽恕者的家族都需要付出一大笔开销,但这种状况却从没有像今天一样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出现过。就在罪犯狂欢节上,在贾克海尔德最伟大的表演秀中最为重要的一刻! “沃夫加去死!”人群中有人在大叫,其他人也参予了进来,而在这危急的时刻贾克海尔德和杜德蒙的视线都盯着沃夫加。 他们的表情对野蛮人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他仍然沉浸在对死亡所带来的自由的想象之中,也许这是他逃离那常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最好的一次机会了。而当沃夫加看向莫里克时,这个人的躯体伸长到几乎都要被拉断了,他腹部胃的位置满是鲜血,警卫们正将另一只老鼠带过来,野蛮人知道这不是选择不选择的问题,盗贼对他的忠诚无以复加。 “我同那次袭击一点关系都没有,”沃夫加有气无力地公然宣告,“相信我,要不就杀了我吧。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这下你可听到了,贾克海尔德地方官,”杜德蒙说道,“放了他,如果你愿意这样做的话。请尊重我作为路斯坎一位地位尊贵的访问者所作出的宽恕。” 贾克海尔德盯着杜德蒙看了很长时间。老家伙明显地不想赞成这一主张,但他还是冲警卫们点点头,随后沃夫加被迅速地从他们的掌握之中释放出来。在贾克海尔德的命令发出好一会儿,才有个人战战兢兢地拿着把钥匙来到沃夫加脚边,解开了铁球和锁链脚镣。 “带他离开这儿。”生气的贾克海尔德指示道,但大个子对守卫们试图将他推下审判台的举动做出了抵抗。 “莫里克是无辜的。”沃夫加宣称道。 “什么?”贾克海尔德惊呼道,“拉他走!” 沃夫加的强壮是超出了守卫们的想象的,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声明盗贼莫里克的清白!”他喊道,“他什么也没做,如果你还要这么对他,那么你所做的只是为了满足你那恶魔般的欲望,而不是以公正之名!” “你们两个说得可真像啊。”罗毕拉带着明显的厌恶来到船长身后对杜德蒙悄声说道。 “贾克海尔德地方官!”船长的声音压过了群众的喊叫。 贾克海尔德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船长只是点了点头。愁眉苦脸的地方官猛地撕掉他那些羊皮纸文件,愤怒地冲他那些守卫挥挥手,之后一阵风般狂怒地离开了审判台。同样狂怒的人群向前挤压着,但城镇警卫将他们顶了回去。 宽宽的微笑中,向着那些想要对他唾吐的乡下人伸伸舌头,莫里克跟在沃夫加后面,被半拖半抬地带离了审判台。 莫里克花费了走向地方官办公室路上的几乎所有时间来安慰沃夫加。盗贼能够分辨出大个子此时的表情又回到了沃夫加曾被锁在自己那些可怕回忆中时的样子。他担心野蛮人会撕开墙壁杀掉地方官一半以上的助手。盗贼的腹部还是血淋淋的,他的胳膊和双腿也传来了比以往都要厉害的疼痛。他可一点都不想再回到囚犯狂欢节上去了。 莫里克想象着他们被带到贾克海尔德面前时的样子。那景象肯定会给沃夫加以爆炸性的刺激,这使得他的恐惧又加深了一些。令他感到安慰的是,陪同的警卫避开了贾克海尔德的办公室,转而来到了一间小小的、毫无特征的房间。一个神情紧张不安的小个子坐在一张巨大的桌子后面,桌面上垃圾般堆着些论乱不堪的纸张。 一个守卫将杜德蒙的便条呈现给这个人看。他快速地瞥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因为他早就得知了囚犯狂欢节上令人失望的表现。这个小个子飞快地将自己签名的手写字母涂在了便条上,完成了其已被回复和接受的程序。 “你们并不是清白的,”他将便条递给沃夫加,说道,“你们这些流氓也不能宣告自己是清白的。” “我们已经被告知可以自由地离开。”莫里克争辩。 “确实,”这个官僚说道,“但不是真正自由地离开,而是被强迫离开。你们能逃脱死刑是因为杜德蒙船长显然不忍心看到对你们的处罚,但他也明白在路斯坎的眼中你们是被判有罪的。因此,你们将被终生驱逐。从大门滚出城去,如果你们在城里被再次抓到,那么你俩就会最后一次面对囚犯狂欢节了。就算是杜德蒙船长也不能再为你们求情了。懂了吗?” “不算困难的任务。”莫里克回答。 那个蛀虫官僚盯着他看了看,而莫里克只是耸耸肩。 “带他们离开这里。”这个人命令道。一个守卫走过来抓住莫里克的胳膊,另一个想要抓住沃夫加,但野蛮人只是动了动肩膀并投过来一道目光,便使得这个家伙认识到最好还是别这么做。但沃夫加还是一路走了出去没有争辩,很快,这一对伙伴就来到了阳光下,没有镣铐束缚的他们这些天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 但令两人惊奇的是,警卫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们,而是将他们一路护送到了城市的东城门门口。 “出去,别再回来了。”他们中的一个这样说道,随后大门在两人身后“呯”地关上了。 “为什么我还非要回到你们这个肮脏的城市?”莫里克喊道,然后在那些士兵从城墙上往下看时摆了几个下流而带有污辱性的姿势。 一个守卫举起把十字弩瞄准了莫里克,“瞧啊,”他说道,“那只小老鼠想要偷溜回城。” 莫里克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而且要马上。他转过身开始这样做,随后回头看向那个士兵时,发现那人脸上表现出机警的表情,快速降低了手中的弓。而当莫里克看向背后时,他明白了,因为杜德蒙船长和他的法师伙伴正在快速走过来。 一瞬间,所发生的一切让莫里克认为杜德蒙将他们从贾克海尔德手中救出来只是因为他渴望能由自己来更为严格地执行这一惩罚。这种恐惧只存在了一小会儿,因为船长笔直走向了沃夫加,两眼狠狠地盯着他但没有做出任何威胁性的动作。沃夫加迎上了他的目光,没有眨眼也没有畏缩。 “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杜德蒙问道。 沃夫加打了个鼻息,很明显这就是船长所能得到的所有的回答。 “沃夫加,贝奥尼加之子,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德蒙静静地说道。沃夫加转过身要走开,但船长冲到了他的前面,“你欠我这个,至少。”他说道。 “我什么都不欠你。”沃夫加回答。 杜德蒙对这个答复考虑了一会儿,莫里克知道这位海员正在努力想从沃夫加的观点里看出些什么。 “同意,”船长说道,而罗毕拉则不愉快地鼓了鼓腮帮子,“你有权利宣布你的清白。这么一说,你就不欠我了,因为我除了正确的事情外什么都没干。现在凭着以前的友情请听我说。” 沃夫加冷冷地看着他,但并没有立刻走开。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堕落了,我的朋友,什么将你从像崔斯特·杜垩登和凯蒂布莉尔那样的伙伴身边引开,还有你的养父,布鲁诺,这个将你带大并教你为人处世的矮人,”船长说道,“我只能祈祷那三位还有半身人能够平安。” 杜德蒙停了一下,但沃夫加什么都没说。 “酒瓶子里是无法得到永久的慰藉的,我的朋友,”船长说,“而替酒馆防范那些普通的顾客也不是什么英雄的行为。为什么你要放弃你所知的这个世界?” 听够了之后,沃夫加开始走开了。当船长再次步入他身前时,大个子仍然以毫不减慢的速度前行,莫里克则跌跌跄跄地跟在后头。 “我给你提供出路。”杜德蒙毫无预兆地(甚至对杜德蒙自己而言)在他身后喊道。 “船长!”罗毕拉表示抗议,但杜德蒙甩开他,踉跄地跟在沃夫加和莫里克后面。 “和我一起到海灵号上去,”杜德蒙说道,“我们可以一起猎杀海盗保护剑湾那些正直的水手。你会从中找回你自己的,我保证!” “我只想听到你对我的定义,”沃夫加阐明道,他回转身让莫里克保持安静,因为盗贼看上去正在为所提供的条件所迷惑,“其他我什么都不想听。”沃夫加转过身继续上路。 下颚长得大大的,莫里克眼看着他离开。但他回转身时,杜德蒙已经同样退回到了城内。但罗毕拉仍然留在原地一副酸溜溜的表情。 “也许我可以?”莫里克开始边问边走向法师。 “快点给我消失,盗贼,”罗毕拉威胁道,“除非你想变成路边的一块烂泥,等待着下一次雨水把你冲走。” 聪明的莫里克,最终的生存者,这个讨厌法师的人,没有再说第二遍。 <hr /> 注释: ①一种拉伸受害者肢体的工具或刑具。 序言 我一生中所发生的事经常让我去调查研究人天性中的善和恶。我曾见过纯粹的、重复性与独特性并存的邪恶。我生命中早期的全部时间都在这种邪恶中度过,在那里空气中的邪恶味道如此沉重,直让我感到窒息、必须离开。 直到最近,当声望开始在人类群体中为我赢得一些承认——就算是那些并不欢迎我的城市也至少是容忍时——我也开始目击到了相比在魔索布莱城所观察到的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那是光与暗转换中投射出的一道灰色阴影。那么多的人类——有很大的数量——都拥有他们天生的黑暗面,一种对死亡所带来的恐怖的渴望,一种为了满足自己而在他人的痛苦中不动声色的能力。 在其他所有以公正为借口而为所欲为的行为中,再没有什么比路斯坎举办的囚犯狂欢节还要明目张胆了。囚犯们,有时的确是有罪的,有时却是无辜的——那几乎无关紧要——都被拉到嗜血成性的民众面前进行游行,之后是毒打、折磨,最后以一种“华丽”的方式执行死刑。主持狂欢节的地方官异常努力工作的原因就是为了获得更多出于纯粹痛苦而发出的尖叫;他的工作就是通过制造痛苦来扭曲那些囚犯的表情,让他们的双眼中投射出无限的恐惧。 曾经有一次,同杜德蒙船长的海灵号一起来到路斯坎时,我斗胆来到狂欢节想目睹一下对几个海盗的审讯——他们是我们追捕到的,将船击沉之后从海里捞了上来。而我所看到的是一千多个民众密密麻麻围在一个大圆台子前,快乐地吼叫着欣赏那些悲惨的海盗被逐一切成碎片,这景象差点就让我下定决心离开杜德蒙的船,几乎就要让我放弃一个海盗猎人的生活,找座森林或者高山过上隐居的日子。 当然,是凯蒂布莉尔提醒了我要看到事实的真相,她指出这些海盗本身也经常以相同的方法折磨自己那些无辜的犯人。尽管她也承认即便是这种真相也无法证明囚犯狂欢节是公正的——只要想想这个地方凯蒂布莉尔就会感到那么惊悸恐惧,以至于她发誓决不愿再靠近那里一步,即便是附近的地方——但她仍然认为如此对待海盗的确要比在远海就放他们自由好得多。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 这些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使我不断地寻找探究着它的答案,可以用来解释那些被称为“人类”的不可思议的复杂生物这一侧面特征的答案。为什么这些平常时端正大方的亲切人们会在囚犯狂欢节的展出上堕落到如此一种地步?为什么连海灵号上的一些船员,我所知道的一些正派可敬的男女,都会为能看到如此恐怖血腥的折磨表演而兴高采烈? 这答案,也许(如果还有一种比本身天性的邪恶还要复杂难解的答案的话)需要通过对其他各种族的态度进行一个调查才能找到。在所有的善良种族里,人类是唯一用“狂欢节”这种形式来处死和折磨囚犯的。半身人社会没有这种展示——半身人囚犯们的死刑是以著名的“吃到撑死”这种方式来执行的。矮人也没有,就像他们那种敢作敢为、闯劲十足的性格一样。在矮人社会里,囚犯的处死显得干净利落,既没有表演也没有公众的围观。一个犯了谋杀罪的矮人将以脖子上简单有效的一击来结束生命。我在囚犯狂欢节上也从没看到过精灵,除了有一次,有对精灵试着来看了一下,之后便带着明显厌恶的神情很快地离开了。我知道侏儒社会里没有死刑,取而代之的是将囚犯在一间精心设计的牢房里关上一辈子。 因此,为什么人类是这样?为什么人类的那种情感结构会允许他们创造出像囚犯狂欢节这样的事务?是邪恶?我想这样的答案太简单了。 黑暗精灵喜好折磨——这我知道得很清楚!——而他们的这种行为的确是基于虐待狂和邪恶之上的,还有就是为了满足蜘蛛神后那贪得无厌的恶魔欲望,但对于人类,考虑到人类方方面面的特征,答案就要变得更复杂一些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肯定包括一些虐待狂的成份,特别是那些主持狂欢节的地方官和他的折磨助手们,但对于普通的民众,那些在围观群众中欢呼鼓掌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叫化子,我相信他们的快乐有三个来源。 第一,费伦的农民是一群最为弱势的群体,他们被经常有着奇怪念头、没有道德肆无忌惮的领主和地主们统治,受着仿佛永远也没有完结的入侵者的威胁,或者是地精、巨人,甚至是人类自己,那些随意无故践踏生命的人。囚犯狂欢节给这些不幸的人们提供了一种对力量的尝试,一种可以左右生死的力量。天长日久他们就感觉到好像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了似的。 第二,人类活得时间并不长——同精灵和矮人相比;就算是半身人的寿命通常也要长过他们。那些农民面对着的是每天都有可能死亡的概率。一名生下两到三个孩子的足够幸运的母亲也有可能要目击到至少其中一个的死去。同死亡如此亲密的生活显然衍生出了一种对其的好奇和敬畏,甚至是恐惧。囚犯狂欢节上的那些人目睹了死亡以最为恐怖的形式出现,提供的是最可怕的处死方法,这样同实际生活中他们自身所面对哦死亡相比便为那些人带来了安慰,除非他们也变成被带到地方官面前的被告,否则是不大可能体会到那种真正的骇人的。我已经看到你最坏的一面了,可怕的死亡,所以我不再怕你了。 第三种呼吁囚犯狂欢节的解释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而必须采用这种方法以示公正和处罚。这也是当我目击到那种惊骇后回到海灵号上展开辩论时法师罗毕拉所抱有的观点。不同的是,法师并没有兴致也很少去看狂欢节,但我所见到的罗毕拉为这种行为进行辩护时精神旺盛的样子同地方官自己的确有得一比。公众为这些人而蒙羞,公众正在展示他们的愤怒,这也能使其他人保持一种诚实的秉性,他是这么坚信的。因此那些农民围观者的欢呼和掌声无疑表示了他们对法律和社会秩序的非凡信任。 这是一个很难被驳倒的论点,特别是它的中心观点是这样的表演有着阻止未来犯罪的效果,但这样真的公正吗? 带着罗毕拉的观点,我来到路斯坎同某些较次要的地方官员商议海灵号如何更好地提交被俘海盗的草案,但实际上就是同他们讨论囚犯狂欢节。讨论得出的结果快速而明显:狂欢节本身对公正没有一点作用。到目前为止已有一些清白无辜的男女被送上了路斯坎的这个舞台,被野蛮的行为所强迫而做出了虚假的供罪,之后便以那些罪名被公开地处决。地方官知道这些,也乐于承认,他引用那些人的痛苦表情证明至少我们带去的那些俘虏确实是有罪的。 仅凭这个原因我就决不愿再回到囚犯狂欢节的现场了。衡量一个社会优秀与否的方法之一就是看其是如何处理那些步出公众道德进程之外的人的,而通过低劣的手法折磨这些犯罪者则无疑降低了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准。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这种处理方式一直继续在费伦的一些城市中流行着,还有更多的乡村中也是如此,在那里,公正赖以生存的方式必定是更为粗糙和唯权是从。 许也关于狂欢节还有第四种解释。可能那些围观者充满热情地聚集在那里只是出于展示所带来的兴奋感。可能除了纯粹的娱乐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深层次的原因或解释。很明确地讲,我不喜欢思考这种可能性,因为假如在生物中占有如此巨大数量比例的人类能够这么完全地抹除情感与同情心,而只是为了享受观看别人被可怕地折磨伤害的视觉盛宴的话,那么恐怕这才是恶魔的真正定义。 在经过数小时的调查、辩论、询问,还有数十个小时的思考,对于这些生活在我身边的人类的天性,我没有得出什么简单的答案,对那扭曲到早已超越了滑稽的囚犯狂欢节也是。 对此我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凡是同人类有关的事我几乎都没有得出一个简单的答案过。也许,那就是在我日复一日的旅行和遭遇中为什么很少出现沉闷和无聊的原因。也许同样,那也是我一直爱他们的原因。 ——崔斯特·杜垩登 第十四章 被偷走的血统 沃夫加站在路斯坎的城外,回头盯着这个城市,在那里他曾被错误地当成了被告,被折磨,并且被当众羞辱。但尽管如此,野蛮人对城里的那些人仍然没有一丝怒气,甚至是对那个恶毒的地方官也是。假如能碰巧遇见贾克海尔德,他很可能会把那家伙的脑袋扭下来,仅仅是为了对此事做个了结,而不是出于憎恨。沃夫加早就告别了憎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早在碎木者来短弯刀找到他,而沃夫加将他给杀了时。早在他偶遇飞马部落,一个与他血统相似的部族时。野蛮人杀死了他们那个邪恶的萨满巫师,这是数年前他便立下的复仇誓言。不是出于仇恨,甚至没有一丝怒气,而是很简单地,沃夫加只是觉得需要这样将生活继续推进下去——当无法再回忆恐怖的过去时。 沃夫加已经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前进了,当他回头盯着城市看时这一切都显得特别明显。他在原地绕圈,很小的圈子,这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相同的地点,一个只能靠酒精来克服忍耐力的地方,只能只能通过混淆过去、抛弃未来来度过每一天的地方。 野蛮人一掌击向地面,从到路斯坎的数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想搞清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不断下坠的螺旋中的。他想起了远在北方冰风谷的故乡,在那里曾同朋友们分享过那么多的激动和快乐。他想起了布鲁诺,一个当他还是个孩子时便在战争中击败了他,却又向他显示出如此大仁慈的人。矮人待他就像自己的孩子,然后还拜托崔斯特教他真正的战斗方法。崔斯特也曾是他的一个朋友,是精灵引到着他步入盛大的冒险,每一场战斗不论成败都与沃夫加站在一起。而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崔斯特。 他又再次回忆起布鲁诺,矮人将自己最伟大的技术成就赠给了沃夫加,那就是神奇的艾吉斯之牙。是布鲁诺对他的爱的象征。而他现在不仅失去了布鲁诺,连艾吉斯之牙也丢了。 他想起了凯蒂布莉尔,或许这对野蛮人来说是最特殊的,这个姑娘偷走了他的心,这个姑娘是他最为赞美和尊重的。也许他们不能成为情侣,或者丈夫与妻子。也许她绝对无法忍受为他生孩子,但她是他的朋友,这一点绝对而真实。沃夫加想起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争执,那时他懂得了两人之间那种友谊的真正含义。凯蒂布莉尔会一直给予他任何帮助,会同他一起分享最为亲密的时刻和感觉,但是沃夫加知道,她的心实际上却在另一个人那里。 这一事实并没有为野蛮人带来恼怒和嫉妒。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敬重,因为不论凯蒂的感觉如何,她仍会尽自己全力来为他提供帮助。现在,他连凯蒂布莉尔也失去了。 沃夫加再次重击着地面。他同那些朋友根本没法比,不管是布鲁诺、崔斯特,还是凯蒂布莉尔。甚至包括瑞吉斯,尽管半身人的身高并不显著,也缺乏战斗能力,但他在危急时刻仍会站到沃夫加前面,仍会成为野蛮人的盾牌,会尽其所能,为他阻挡伤害。他是怎样把这些都丢失了的啊? 他的注意力突然又被拉回到了现实中——有一辆四轮马车正从路斯坎的西门出来。尽管沃夫加的情绪很差,但当马车驶近时他仍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车夫,一个丰满的中年妇女,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莫里克。他们两人在几天前就已被放逐了,但却一直在周界附近游荡。盗贼解释说如果想要在野外生存下去的话就必须回去弄些补给品,因此他又单独潜入了城市。从那两匹马谨慎的行进方式来看,从莫里克毕竟本来就拥有一辆马车和马这一事实来看,沃夫加知道他那鬼鬼祟祟的小个子朋友已经成功了。 盗贼将马车从宽阔的大路驶离,驶上了一条弯曲通向树林的小径,沃夫加是在那里等他的。莫里克步上野蛮人所坐的悬崖下方位置,之后弓着背站在那里。 “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宣称。 “那些警卫没有认出你?”沃夫加问。 莫里克哼了哼,好像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似的。“那还是我们被赶出城时的同一帮守卫呢。”他解释道,语气中充满自豪。 他们的在路斯坎高层官员手中的经历提醒了沃夫加他和莫里克只不过是扑腾在一个小水坑中的两个大家伙而已,相对与那些在这个犹如大泥塘的巨大城市背后闹腾的角色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但是就算是在他们这样的一个小角落里,莫里克也仍然是一个大角色!“我甚至在出城门的时候还掉了一个包,”盗贼继续道,“一个警卫为此还专门赶上我,为了将包放回马车上。” 沃夫加从悬崖上下来到马车旁边,将盖着货物的帆布拉开。下面是一包包的食物、绳索和用来搭盖避身处的材料,但让沃夫加的敏感程度达到高潮的是一箱箱瓶子,里面都是满满的那种令人兴奋有力的液体。 “我想你会满意的。”当大个子盯着货物看时莫里克边靠近他身边边说道,“离开这个城市并不表示必须离开那些令我们快乐的东西。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该把黛丽·柯蒂也拉上。” 野蛮人愤怒的目光猛地盯了莫里克一眼。用如此猥亵的方式来描述这个姑娘令他感到深深的不愉快。 “来吧,”盗贼说道,他清了清喉咙明显地改变了话题,“让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来熄灭喉咙中的火焰吧。”他慢慢卸下了自己的伪装,忍着仍然弥留在关节间和被撕裂的腹部的疼痛。那些伤口,特别是他的膝盖,将会需要很长时间来治愈了。他的动作再次停了一会儿,举着那顶假发欣赏着自己令人叹为观止的手艺,随后才爬上驾驶座把缰绳握在了手里。 “这些马看上去不是很好。”沃夫加注意到了。那对牲畜看上去又老又憔悴的样子。 “我需要钱来买酒。”莫里克解释。 沃夫加重又看向货物,想着莫里克本该把钱都花在买两匹好马上的,想着他在酒瓶里度过的那些日子该是个头了。野蛮人刚要再次对马一事表示异议时,莫里克的招呼打断了他的话。 “路上有强盗,”盗贼提醒,“或者说我在城里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强盗们在大路北端的森林里,通往世界之脊的一路上都是。” “你害怕强盗?”沃夫加疑惑地问道。 “只害怕那些从没听说过我们的。”莫里克解释道,沃夫加懂得此中更深一层的含义。在路斯坎,莫里克的名声能使盗贼在一酒吧的流氓中间出入自由,但现在…… “我们最好为即将到来的麻烦做好准备。”盗贼说。他摸到驾驶座下面掏出一把巨斧,“看,”他笑着说道,当用手指着斧头表面时明显对自己十分自豪,“还粘着克里普·沙基的血呢。” 刽子手的斧头!沃夫加非常想问莫里克:他是如何在九层地狱般的地方成功将手握到这把武器上的,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去知道的好。 “笔直走,”莫里克拍了拍旁边的座椅指示道。盗贼从最近的箱子里拉出一瓶酒。“让我们边走边喝边商讨以后的计划吧。” 爬上椅子时沃夫加一直盯着前方努力不起看那酒瓶。莫里克把瓶子递过去,但野蛮人却拉着脸磨着牙不理睬。耸耸肩后,盗贼自己先来了一大口,之后再次递过酒瓶。沃夫加则第二次拒绝了。这给莫里克的脸上带来了一丝困惑,但很快地,当他意识到沃夫加的拒绝会为他自己留下更多酒时,困惑便转变成了一道微笑。 “我们没必要生活得像原始人一样,因为我们还在行进的路上。”莫里克开始说道。 从一个如此狂灌酒精的人嘴里说出的带有讽刺意味的话沃夫加没法忽略不听。整个下午野蛮人都成功地抵御住了酒的诱惑,莫里克则一直在高兴地狂灌滥饮。保持马车以一种急速的步伐前进的同时,盗贼将空瓶子扔向每一块他们经过的石头,然后当它粉碎变成数千块碎片时发出快乐的大叫。 “对于正在尽量强盗的我们你正在制造巨大的噪音。”沃夫加嘟囔着抱怨。 “避开?”莫里克反问之余让指关节发出一阵响声,“不会这么做的。强盗们经常会有一些装备精良的野营地,在那其中我们也许可以找到些舒适的地方。” “那些装备精良的野营地肯定是属于那些事业成功的强盗的,”沃夫加说道,“而那些事业成功的强盗都很有可能对他们的工作十分擅长。” “就像碎木者一样,我的朋友,”莫里克提醒。当沃夫加看上去仍然不是很明白时,他补充道,“也许他们会接受提出的条件允许我们加入组织的。” “我可不这样想。”沃夫加说。 莫里克耸耸肩膀,之后点点头。“那么我们就必须把他们赶走了。”他说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甚至还没有找到他们。”沃夫加嘀咕着。 “哦?”莫里克问,他突然将马车转到旁边的一条小路上,之后猛地刹住轮子使得沃夫加几乎掉下车来。 “怎么了?”野蛮人一跃而下后吼道。他的身材仅仅只能将就着蹲在灌木丛里,还有一根肮脏的树枝像鞭子般抽在了他的胳膊上。“莫里克!” “安静,我的大个子朋友。”盗贼说道,“前头有一条河,但河上只有一座桥,一个收过桥费谋生的强盗毫无疑问会好好利用这里的。”两人突然冲出灌木丛,跳到河堤上。莫里克放慢了疲惫的马让它们慢慢走着,开始越过这座摇摇欲坠的腐朽木桥。令盗贼沮丧的是他们安全地通过了,没看到一个强盗。 “一群新手。”失望的莫里克咕哝着,决定往前走上几里后转过头来再过一次这座桥。这时盗贼突然停住了马车。有一个高大丑陋的男子从路中央迎面而来,手里的一把剑拦住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能没经过本大爷允许就这么快快乐乐地在我的树林里闲逛?”那个强盗边说边将剑在肩膀上挥了挥。 “你的树林?”莫里克问,“为什么呢,好心的先生,我认为这片树林是旅行者们共有的。”随后他压低嗓子对沃夫加补充道,“是半兽人。” “傻瓜,”沃夫加以只有莫里克能听到的声音回到,“我的意思是,你,而不是那个强盗,正在找麻烦……” “我认为这样正好可以展示你英雄的一面,”盗贼回答,“此外,这个强盗有一个装满了补给品的舒适营地,毫无疑问。” “你们在说什么?”那个坏蛋问。 “为什么呢,你,我的好先生,”莫里克迅速回答道,“我的朋友刚才是说他认为你只不过是一个小贼,而并不拥有这整片树林。” 那强盗的眼睛睁大了,结结巴巴地做出了一些失败的回答作为反击。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是说这是我的树林!”强盗阐明道,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多哥的树林!” “那么通过这里的费用是多少呢,好多哥?”莫里克问。 “五个金币!”那坏蛋叫道,之后停下来想了想,补充道,“每人五个!” “给他。”沃夫加咕哝着。 莫里克哈哈大笑,之后一枝箭飞了过来,从离他脸仅仅一寸的地方掠了过去。突然间这起抢劫变得那么有组织了,盗贼迅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开始把手伸向钱包。 但是,沃夫加也已经改变了想法,他被这种近在咫尺的杀害企图给激怒了。在莫里克对这个价格表示同意之前,野蛮人就已经飞跃下车,赤手空拳冲向了多哥,但随后突然间他改变了主意和行动方向。有两枝箭横飞过他前进的道路。野蛮人转向了那个恐怖的弓箭手,那家伙躲在大路外十几步远的一棵高高的树上。沃夫加冲过了第一道草丛猛力撞上了根倒在地上的圆木。他以不能再快的动作举起那根木头扔到另一个正蹲伏着的人类脸上,然后继续冲向先前的目标。 当接近树底时有一枝箭铮地射进了他脚边的地面,沃夫加毫不理睬这近在咫尺的失误。他跳起到一根低矮的树枝上,之后以巨大的力量和极度的敏捷向上攀爬,几乎就可以说是在树干上跑了。撞断一些小树枝并越过其他些不规则的枝干后,野蛮人来到了与那弓箭手同一水平的位置。那只生物,一个比沃夫加还要大的豺狼人,正在拼命想搭好另一只箭。 “给你!”胆怯的豺狼人吼叫着,将弓扔向沃夫加并跳下了树枝,他宁可从二十尺的高度掉下去也不愿面对沃夫加的愤怒。 但对这只生物来说逃跑并没有那么容易。沃夫加飞快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正在下落的他的领子。尽管有着全力的扭动和下落的冲击,还有现在所处的令人难受的位置以及这个豺狼人的自身重量,沃夫加仍然毫不困难地将他拖了上来。 这时他听到了莫里克求救的喊叫声。 站在马车上的盗贼非常努力地猛烈挥舞着他那单薄的短剑,抵挡着从多哥和另一个刚刚冲出灌木丛的人类剑手的攻击。更糟的是,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第三个靠近的声音,还有就是那些弓箭仍然在有规律地切割着周围的空气。 “我愿意付了!”他喊道,但是那个恐怖巨大的家伙只是在那里笑。 从眼角莫里克看到了一个弓箭手正在瞄准目标。当箭枝飞过来时他向后跳去,同时也闪过了面前那个灵活得令人惊讶的人类剑手的戳刺。但这一举动也令他付出了代价,因为他一个踉跄翻倒在了座椅后面,跌进了一箱酒瓶中,撞得稀里哗啦。莫里克跳起身来,为自己所受的羞辱而尖叫着,手中的剑则虚脱地架在了椅背上。 冲上来的多哥企图抢夺驾驶座的位置,但愤怒的莫里克动作还要快些,他猛地直冲上来,毫不顾及另一个剑士和弓箭手。多哥缩回胳膊准备横扫,但莫里克迅速地调整剑锋,先一步刺了出去,正中半兽人的手,影响了他对武器的控制。就在多哥的剑喀嚓一声砍中了木质的座椅时,躲在那背后的莫里克早已转动剑锋挡格了来自强盗同伴的攻击。他从腰带上掏出一把匕首,敏捷地用这把武器在多哥的腹部反复刺了数下。绝望中的半兽人尽力想要挡开这些攻击,用自己那赤裸的双手,但莫里克太快了,也太聪明了,他的戳刺一直绕着那双手进行,甚至是在他的剑正同多哥同伴的利刃绞在一起时。 多哥从椅子那里后翻下来掉到了地上。他仅简单地跑了几小步就虚脱地摔倒在地,手抓着自己已被撕裂的内脏。 莫里克听到了第三个袭击者正从马车的一边绕过来。此时前方传来一声恐怖的尖叫,然后正在靠近的那个敌人也尖叫起来。盗贼望向那个方向时正好及时地看到了沃夫加的战利品——那个豺狼人弓箭手,双臂无助地拍打,高高地一路尖叫地飞了过来。这个肉体投射物击中了那第三个强盗,一个小个子人类妇女,被狠狠地撞了个四脚朝天,在马车旁边压成一堆。那女人呻吟着努力想蠕动着爬开,而弓箭手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莫里克压制着剩下那个剑手的攻击,一边从车夫的位置移下来一边继续战斗着。但是在同伴都已经躺倒在自己周围的情况下那个剑手很明显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在战斗上了。他闪避着莫里克的戳刺,在对阵过程中一直后退着,想要跳进路边的灌木中去。 莫里克在前进时用手中的剑同那强盗的武器反复交锋。他刺击,然后当那剑手想要挡格时快速地回撤,随后狡猾地翻滚着剑刃后再次前刺,就这样一直不与那家伙的剑锋接触。那人蹒跚着,血从一个肩膀流下来。他开始转身逃跑,但莫里克保持着脚步节奏,强迫他回转身来进行防御。 盗贼听到了身后传来另一声惊恐的喊叫,跟随着的是树枝噼啪折断的声音。他微笑着明白了声音带来的信息:沃夫加还在继续清理弓箭手。 “求求你,先生,”莫里克的手中的猎物一次又一次地哀嚎哼叫着,因为盗贼的每一次穿过他肌肤的刺击都证明了他才是更优秀的剑手,“我们只是想要您的钱。” “那么你在拿了钱之后就不会伤害我和我的朋友了哦?”莫里克冷笑着问道。 那人用力地摇着头,而莫里克则利用他的分心娱乐般地再次用剑一划而过,在他脸颊上画出了一条红线。盗贼的俘虏大喊着跪倒在地,将剑扔到一旁,祈求宽恕。 “我真是以仁慈而著称的啊,”莫里克以带有讽刺的同情语气说道,他听见了沃夫加快速靠近的声音,“但是我的朋友,恐怕不是那样的人。” 沃夫加狂暴地冲过来一把叉住那个跪在地上的人的喉咙,将他提到空中后按到了一棵树上。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则防御性地捂着肩膀上露出的一枝简陋箭杆——沃夫加将那个强盗提离了地面,喉咙上的手几乎令他窒息。 “我可以让他停下来,”莫里克边解释边走上前去将手放到他那大朋友膨胀的前臂上。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了沃夫加伤得有多严重,“你必须领我们到你的营地去。” “没有营地!”那人气喘吁吁地说。沃夫加按得更加用力了,并开始绞扭他的身体。 “我会的!我会的!”强盗长声尖叫,而当沃夫加一把握紧时那声音嘎然而止,连同所有的空气。野蛮人的脸上凝固出了纯粹愤怒的表情,他开始用力。 “让他走。”莫里克说。 没有回答。那人在沃夫加的手掌中扭动挣扎,但既不能摆脱控制也无法畅通呼吸。 “沃夫加!”莫里克叫道,他用扳住大个子的手臂用力地拉着,“放开他,朋友!” 沃夫加什么都没听到,甚至都没有去注意盗贼。 “你会感谢我的。”莫里克发誓,尽管他自己也不是很确信这一点,当他握紧拳头猛击沃夫加的脑袋一侧时。 沃夫加放下了那个强盗,那家伙不省人事地畏缩在树根旁,但野蛮人这么做的原因是去反手攻击莫里克,那一下将盗贼打得踉跄着向后跌去,而沃夫加则已经做出了追击的动作。莫里克举起了剑,准备用它来刺穿大个子的心脏,如果有必要的话。但是最后一刻,沃夫加停了下来,眨了眨眼,就像他刚刚睡醒一样。莫里克明白过来,野蛮人方才是又回到了他以前所待过的那段时间和那个地方。 “他现在会带我们到营地去。”盗贼说道。 沃夫加默默地点点头,双眼还是那么模模糊糊好像罩着雾气。他冷冷地看了看钉在肩膀上的那支箭,野蛮人脸色苍白,转头迷惑地看向莫里克,之后一头栽倒在了尘土里。 沃夫加在马车后部醒来,发现车正在一片旷野的边缘奔驰,另一旁则是参天的树木。他努力抬起头,几乎带着点惊慌。一个女人正在路上走着,是那伙强盗中的一个。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失败了?更多的恐惧即将涌入,但此时,他听到了莫里克那轻松快乐的声音,野蛮人想用力抬起身子,但当他将重量放到自己那受伤的胳膊上时疼痛令其缩了一下。沃夫加好奇地看看那边的肩膀:那支箭没有了,伤口被清洗过,并包扎着。 莫里克坐在远点的地方,正同另一个强盗,一个豺狼人一同亲切地喝着酒、聊着天,好像他们是多年地老朋友一样。沃夫加挪到马车尾翻身摇摇晃晃地坐起。眼前的世界让他感到晕晕乎乎的,视线中的那片旷野还不时掠过几个小黑点。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沃夫加小心翼翼地靠近莫里克。 “啊哈,你醒了啊。来一瓶,我的朋友?”盗贼抽出一个酒瓶问道。 沃夫加皱着眉摇了摇头。 “来吧,你应该喝一口。”那个坐在莫里克身边长着一副狗脸脏兮兮的豺狼人说道。他端着一大碗炖肉,每把一勺塞进自己嘴里,就有半勺落到地上,或者流到他的衣服前襟上。 沃夫加瞥了一眼莫里克那个肮脏的新伙伴。 “放轻松,我的朋友,”盗贼说道,他从这一瞥中看出了一些危险的预兆,“麦克尔斯现在是朋友了,他是多哥死后的领导者。” “让他滚。”沃夫加说道,那个豺狼人下颚吃惊地都快掉下来了。 莫里克首先站了起来,走到沃夫加身边挽住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他们是盟友,”他解释,“他们所有人都是。之前忠诚于多哥,现在忠诚于我。还有你。” “让他们滚。”沃夫加狠狠地重复了一遍。 “我们现在在赶路,”莫里克辩解道,“我们需要更多的眼睛,去侦察那些未知的区域,也需要更多的剑来帮助我们抵御来自那些区域的威胁。” “不需要。”沃夫加淡淡地说。 “你不懂这些危险的,我的朋友。”莫里克控制着适当的语气说道,希望能够平抚他那大朋友的怒气。 “让他们滚!”沃夫加突然大声吼道。看到自己并没有使莫里克有所动作时,野蛮人暴风般冲向麦克尔斯,“从这里滚开,滚出这片森林!” 麦克尔斯越过大个子看看莫里克。后者耸了耸肩摆了个听天由命的姿势。 麦克尔斯站起身来。“我要和他在一起。”他指着盗贼说道。 沃夫加一掌拍掉豺狼人手里的木碗,抓住他衬衣的前胸,把这家伙拉到自己脚趾跟前,“最后一次让你能够自己离开的机会。”大个子咆哮着将麦克尔斯推出去好几步。 “莫里克先生?”豺狼人首领抱怨道。 “哦,那就快消失吧。”莫里克不高兴地说。 “那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呢,也要走?”强盗帮里另一个人类问道,他站在旷野边缘一堆乱石后面,举着一张苗条的小弓。 “选择吧,他们或者我,莫里克。”沃夫加说道,他的语气中毫无辩驳的余地。野蛮人和盗贼同时回头瞥向那个弓箭手,那人已经在弓弦上搭上了一支箭。 沃夫加双眼里开始沸腾着怒气,他开始向弓箭手走去。“可以射一次,”他稳稳地喊道,“也许你有时间向我射出一箭。但你能射中目标吗?” 那弓箭手举起手中的弓。 “我不认为你会。”沃夫加微笑着说,“不,你会射不中。因为你自己知道。” “知道什么?”弓箭手大胆问道。 “知道就算你的箭击中了我,它也没法杀死我,”沃夫加回答,继续故意昂首阔步地靠近他,“起码不会马上,不会在我的双手到达你的喉咙之前。” 那人向后拉开了弓弦,但沃夫加只是微笑得更为自信并继续向前。弓箭手紧张不安地环顾四周寻求支持者,但他谁也没找到。当明确无误地认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敌人太为强大之后,他松开弓弦,转身,逃跑了。 沃夫加回转身。麦克尔斯也早已跑得远远的了。 “现在我们不得不连同他们一起提防小心了,”沃夫加转向他时莫里克显然闷闷不乐,“你使得我们失去了同盟军。” “我不愿意同杀人的小贼结成同盟!”沃夫加简单地说道。 莫里克从他身前一步向后跳开:“那么我是什么?如果我不是个贼的话?” 沃夫加的表情缓和了。“好吧,也许只有一个例外。”他轻笑着更正道。 莫里克的笑容却不是很自在。“来吧,我的魁梧却不是很聪明的朋友,”他掏出另一瓶酒说道,“为我们俩干杯吧,两个强盗!” “我们会走与刚才那些前辈同样的路?”沃夫加惊愕地大声问道。 “我们的那些前辈们不是很聪明,”莫里克解释道,“连我都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们,因为他们的行动可预知性太强了。一个好强盗每次攻击后都会撤退到下一个目标区域。一个好强盗会看上去八面玲珑,他们总是能收集到足够的情报,从而抢在城市守卫之前,抢在那些骑着马准备进入城市的商人们之前,找到他们,击败他们。” “你说得好像对这种生活很了解似的。” “我都像这样做过不少次了,”莫里克承认道,“我们现在在荒郊野外并不表示我们必须像野人一样生活。”盗贼重复着这句正在变成他独有的咒语。莫里克向沃夫加举起酒瓶。 在盗贼看来野蛮人是聚集了他全部的毅力来拒绝那瓶酒的。他感到了肩膀的剧痛,而且他仍然在为刚才那些坏蛋而激动不安。此时撤退到一股半意识状态组成的漩涡中的确是一种非常吸引人的选择。 但是沃夫加还是通过从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的莫里克身边走开来表达了抗拒。他挪到了那片地方的另一端,爬上一棵树,将自己放在了这么一个舒适的小环境里,坐在那里极目远眺着这片偏远荒芜的土地。 他的眉头在目光触及北方那些山脉时再次绷紧,那是世界之脊,阻隔他同冰风谷中另一个世界的屏障,那里的生活有些他可能已经了解了,有些可能还在了解之中。他再次想起了那些朋友们,想得最多的是凯蒂布莉尔。野蛮人沉入梦乡,他用双臂拥着她,她则温柔地吻着他,缓解着他在这个世界所受到的种种痛苦。 突然间凯蒂布莉尔后退开来,当沃夫加看过去时,她的前额像种子萌发一样地长出了两支象牙般的小角,背后则展开了一对蝙蝠般的巨大翅膀。一只魅魔,深渊的一种恶魔,他再次坠入了厄图为他设计的地狱般的折磨陷阱之中,那怪物正施展着自己优美舒适的外观引诱着他。 沃夫加的眼睛突然间睁大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野蛮人极力想去忽略眼前那可怕的形象,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就此让他离开。这一次没有。眼前的景象那么痛苦、那么明显,使得野蛮人对这一切感到惊讶,对近来这几个月自己所经历的生活,他再次将这一切当成了厄图为了让他感受到希望而设计的一个陷阱,如此以来恶魔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停止它了。野蛮人看到了魅魔,这可怕的创造物正在诱惑着他…… “不!”沃夫加吼叫着,因为这段回忆太丑陋了,太令人惊恐了,因为他又要再次去对抗着它们。 我偷走了你的血统,那魅魔通过心灵感应对他说道,沃夫加无法抗拒这个声音。在折磨他的几年里恶魔们已经这样对他做过好几次了,带走他的精液,生下卵,其中包含着那些带着翅膀的小魔鬼,沃夫加的孩子们。自从他回到主位面后这是沃夫加第一次能够有意识地、清楚地回忆起这段过去,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那些恶魔子孙们出现在眼前时的惊骇,仅凭这一点就以将他竖立起的精神屏障击垮。 他现在能看到他们,看到厄图将那些子孙中的一个带到他的面前,一个啼叫着的婴儿,他的魅魔母亲则站在那恶魔身后。他看到了厄图高高地举着孩子展示着,然后,就在沃夫加眼前,就在那嚎叫着的母亲眼前,大恶魔一口啃掉了孩子的脑袋。喷射的鲜血溅了沃夫加一身,他已经无法呼吸了,他也已无法领会到,厄图又找到了一个折磨他的方式,最坏的方式。 沃夫加半爬半跌地从树上下来,受伤的肩膀落到地上,再次撕裂了伤口。而对他,这些疼痛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疾跑过旷野找到谁倒在马车旁的莫里克。沃夫加跳到车后的那些箱子上疯狂地砸开其中一个。 他的孩子!拥有他被偷走的血统的孩子! 有力的液体一路燃烧着涌入,它的热力不断扩展、扩展,慢慢搅浑了沃夫加的感觉,模糊了那些可怕的景象。 第十五章 不再是孩子 “您应当在最佳时机示爱,我的领主。”泰米格斯特对弗林戈领主耳语道。他已经将年轻的主人领到了花园远离玛萝达的另一端,女孩此刻正在墙边凝视着大海。管家早已发现多情的年轻人一直在对玛萝达施压,每星期都会恳求她嫁给他。而慌乱的姑娘则总是报以一个又一个的礼貌回答来请求原谅,尽管每一个借口都被顽固的弗林戈击溃。 “最佳时机?”弗林戈充满怀疑地重复着,“我都已经快要因饥渴而变疯了。我什么都没法想,除了玛萝达!” 他最后一句说得很大声,之后两个男人都用余光看到了皱着眉头的玛萝达正从身后看向他们。 “就像这样,让它正常地进行下去,”泰米格斯特悄声说,“让我们看看,这种强烈的感觉是否能通过时间的考验。这样持续的感觉才是爱情的真谛啊,我的领主。” “你还在怀疑我?”惊讶的弗林戈领主回答道。 “不,我的领主,不是我,”泰米格斯特解释道,“而是那些村民,他们必须要看到你同像玛萝达那样的一个姑娘结合是在真正的爱的基础上,而不是愚蠢的冲动。你必须考虑到她的声誉。” 最后那句话使得弗林戈领主平静了下来。他回头盯着姑娘看了看,之后又转向泰米格斯特,明显感到了困惑,“一旦她嫁给了我,那么还会有什么来伤害她的声誉呢?” “如果婚礼来的很快,那么那些农民就会设想她是用自己身为女人的那种魅力蛊惑了你,”泰米格斯特解释,“目前对她而言更好的方式是你花上几星期时间来展示你对她那的忠诚而充满敬意的爱。除了妒忌之外,我的领主,有一些人还会憎恨她的。现在你必须保护她,而最好的方法就是你选好自己求婚的时机。” “要多久?”热切的年轻领主问。 “春分那天吧,”泰米格斯特提议道,这一建议为领主脸上带来了另一道惊悸表情,“只有那时合适了。” “我会死的。”弗林戈哀嚎道。 泰米格斯特对过度紧张的领主皱了皱眉头,“如果您想变得很有名的话我们可以为您安排一个同别的女人的会面。” 弗林戈领主把头要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可没有激情去想别的什么女人。” 愉快地微笑着,泰米格斯特拍了拍年轻人地肩膀,“这才是一个真正坠入爱情的人的正确回答,”他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在过年时就安排婚礼。” 弗林戈领主的脸亮了起来,之后他又再次皱起了眉:“还要五个月。”他咕哝着。 “但是请想想这段时间里的快乐吧。” “我想不起什么别的。”阴郁的弗林戈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哪?”当弗林戈在泰米格斯特致以歉意走掉后再次回到站在墙边的玛萝达身边时女孩问。 “当然是婚礼了,”领主回答,“泰米格斯特管家认为我们必须等待,直到明年春天。他认为爱情是一种需要慢慢成长、开花结果的东西。”弗林戈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怀疑。 “的确是这样的。”玛萝达如释重负地赞同着,心底暗自感激泰米格斯特。 弗林戈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我无法相信自己对你的爱还能成长得多大。”他解释道。领主吻了吻她,而玛萝达也回吻了,她很高兴弗林戈并没有像平常所采取的策略那样对她要求更多的东西。 与往日不同的是,年轻的领主将她推回到了一臂之外。 “泰米格斯特已经告诫我了,对你要报以敬意,”他承认,“让那些村民看看,我们的爱是真实的、持续的。所以,我会等待。此外,这样也给了普里西拉筹备此事所需要的时间。她答应过,要准备一场整个奥克尼——整个北地——都没有见过的婚礼。” 玛萝达露出了真正诚恳的微笑。她很高兴这次延期,很高兴自己有了时间能将位于弗林戈领主和贾卡之间的感情调整到一个更为合适的位置,最终能带着她自己的决心和责任步入礼堂。玛萝达坚信自己能够带着这些感觉度过这一关,而不是像一个正在受苦受难的女人。她可以嫁给弗林戈领主,并表现出作为奥克尼女士的样子,为了她的母亲、她的家庭。也许这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件事。 姑娘看着弗林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情的火花,领主正站在那里盯着漆黑的海浪。有点冲动地,她把一支胳膊搂到了男子的腰上,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对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人露出了一道淳朴而感激的微笑作为奖赏。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去做出进一步的要求。玛萝达不得不承认这的确让人……高兴。 “噢,都告诉我吧!”托瑞悄声道,在玛萝达的床上折腾着,大女孩今晚已经回到了家里,“他碰你了吗?” “我们只是聊天,看海浪。”玛萝达含糊地回答。 “你还爱他吗?” 玛萝达瞪着她妹妹。她爱弗林戈领主?不,她很确定自己会说不,至少不能同贾卡套在她头上的热情缰绳相比,但是也许那样做也没错。也许她可以去爱那个慷慨大方的弗林戈领主。当然了他并不是个丑陋的人——远远不是。随着他们间的关系不断发展,已经超越了那个男人单方面拼命痛苦摸索的时期,玛萝达开始看到了他身上不少好的品质,那些她开始喜欢上的品质。 “你还爱贾卡吗?”托瑞问。 这个沉痛的提醒使得玛萝达那满足的微笑瞬间消散无踪了。她没有回答,而这一次托瑞也感觉到自己不该再问了,因为姐姐已经转过身去,蜷伏在那里,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一整晚女孩都在做着灼热的梦,令自己裹在毯子里紊乱迷惘。尽管如此,第二天早上玛萝达的情绪还是变得更好了,特别是当她走进客厅听到母亲正在和曼姆·园丁说话时。那客人是他们一个爱管闲事的邻居(这个小侏儒长着一张能让秃鹰羞愧的尖嘴),女孩母亲正高兴地同她谈着自己在城堡花园里散布地事。 “曼姆·园丁给你带来了些鸡蛋,”柏丝特·甘德蕾指着一锅堆得乱七八糟的鸡蛋解释道。“快吃吧,在我还没改主意拿回来之前。”侏儒开玩笑道。 玛萝达冲那慷慨的邻居微笑着,然后走向平底锅。突然间,年轻的姑娘感到自己的胃对眼前的食物和香味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反应,她不得不从房子里冲去,在门外的小灌木丛里呕吐起来。 曼姆·园丁立即跟到她后面,“你还好吧,女孩?”她问。 玛萝达与其说难受,不如说更为吃惊,她站起身来,“是城堡里那些丰盛的食物,”她解释道,“他们把我伺候得太好了,我恐怕。” 曼姆·园丁咆哮般地大声笑着,“哦,但是你以后会习惯的!”她说道,“你会变得肥嘟嘟、胖鼓鼓,轻松惬意吃穿不愁地生活着的。” 玛萝达对其报以微笑,走回屋里。 “不过你还是得吃饭。”侏儒说着将她领向那些鸡蛋。 而对于玛萝达,只是想一想那些食物便使她的胃再次开始罢工了。“我想我需要离开一会儿,去躺一下。”她解释着,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女孩听到了那两个老女人嘀嘀咕咕讨论她这种症状的声音,曼姆在告诉柏丝特关于丰盛食物的事情,而后者对于生病已经是毫不陌生了,盼望着女儿的不舒服就此打住。 私下里,玛萝达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病了。但当她沿着时间轴回忆到三星期前同贾卡的相遇时才有所明白,说真的,她一直都没有来月经,但当时女孩没有太在意,因为她从没接受过这方面的系统性教育…… 年轻的姑娘捂着自己的腹部,沉浸在了喜悦同恐惧之中。 在这次之后,她第二天早上又发作了一次,但玛萝达只能靠远离那些鸡蛋以及它们所发出的味道来掩盖自己的现状。在呕吐一阵后她感觉好些了,便不再去担心这件事了,实际上确切地讲,是对有孩子一事感觉好多了。 幻想之中,能有贾卡·斯库利的孩子好像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此时她在脑海里勾画出的是自己同那个年轻的无赖结婚,共同生活在城堡里,并肩漫步在花园中,这一景象反而让她觉得要可怕得多。 她背叛了弗林戈领主,更糟糕的是,她也背叛了她的家庭。因为那一晚的偷情,她现在可能要接受母亲之死所带来的谴责,带着妓女烙印接受全村人目光的审判。 会不会发生更为可怕的事呢?她想象着。一旦父亲发现事情真相他会杀了她的——毕竟他曾经那样痛打过她。或者弗林戈领主会带着她游行般走过大街小巷以便让那些村民可以肆意辱骂嘲弄并向她扔腐烂地水果、唾吐她。更或者弗林戈领主大怒之下可能会把孩子从她的子宫里揪出来,并派士兵去杀掉贾卡。 那么孩子怎么办?奥克尼的贵族们会去接受一个领主的不贞妻子所生的孩子吗?玛萝达曾经听过不少其他国家类似的例子故事,那些国王和潜在威胁的传说,那些杀死婴孩的传说。 当玛萝达躺在床上时所有的这些可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了一整夜,都是那么可怕,那么糟糕,令她简直无法想象,也无法真诚地去面对。女孩爬起身来安静地穿好衣服,然后走进母亲的房间,看着她挽着父亲的胳膊,安详地睡在那里。 玛萝达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悲痛而无声的道歉之后偷偷跑出了屋子。这是一个潮湿多风的夜晚,带着女性特有的惊恐沮丧,她并没有在贾卡往常所待的能够俯视所有房屋的那片高地上找到他,因此玛萝达换而向男孩的居所走去。为了尽量不吵醒他的家人,姑娘往贾卡家那没有玻璃的窗户帘子上扔了几颗小石子。 窗帘突然被拉向两边,贾卡那张英俊的脸从打开的窗子里探了出来。 “是我,我是玛萝达。”女孩悄声细语道,那年轻人的脸上立刻充满了惊喜。他向她伸出手,当姑娘牢牢抓住时,他将那小手拉近贴到面颊上,笑容都咧到了耳朵根。 “我必须同你谈谈,”玛萝达解释道,“请出来一下。” “这儿更暖和些。”贾卡以他那一贯的狡猾、下流腔调回答。 虽然知道这样做是愚蠢的,但是考虑到夜晚寒冷彻骨的空气,玛萝达还是向前门急急地移了过去。突然间,贾卡出现在那里,赤裸着上身举着一支简陋的小蜡烛。他边将手指压在自己撅起的嘴唇上边用胳膊揽住了玛萝达,领着她悄悄地穿过门帘来到自己的卧室。在女孩能够开始解释之前,贾卡便堵住了她的嘴,吻着她,把她拉向躺在床上的自己。 “停下!”姑娘挣扎着发出声音,将他推开,“我们必须谈谈。” “稍后。”贾卡说道,他的双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玛萝达从床的一边翻滚下来向旁边退开几步,“就现在,”她说道,“这很重要。” 贾卡一屁股坐到了床边,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但是没有再去追赶她了。 “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玛萝达坦率地解释道。 贾卡的脸色像凝拧螺丝般皱了起来,他没有听懂。 “我有孩子了,”姑娘未加思索轻声说道,“你的孩子。” 这句话的效果不亚于她朝贾卡脸上干净利落地来上一棍子。“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了一会儿后用颤抖忧郁的声音问道,“我们只有过一次啊。” “那么,我猜那次我们是一枪命中了。”姑娘的语气变得干巴巴的。 “但是——”贾卡开始摇着头说道,“那弗林戈领主呢?我们该怎么办?”他突然再次停下话来,随后将一道锐利的眼神投向玛萝达,“难道是你和他——?” “只有你,”玛萝达坚定地回答道,“我一生中只有过那么一次。” “那我们该怎么办?”贾卡紧张地重复着。玛萝达从没见过他如此地激动不安。 “我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嫁给弗林戈领主,”玛萝达解释,走过来握住了男孩的手想要令他安定下来,“因为这是为了我的家庭,而不是我自己,但是现在事情改变了,”她看着贾卡的眼睛说道,“毕竟我不能把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带进奥克城堡。” “那么然后呢?”贾卡问道,他的样子看上去还是没有从绝望的边缘缓过劲来。 “你说过你想要我的,”玛萝达温柔地、充满希望地说道,“所以,你要对我肚子里的你所带来的东西负责,还有我的心。” “弗林戈领主会杀了我的。” “那时我们已经不再待在这里了,”玛萝达回答,“你说过我们可以沿着剑湾旅行,一直到路斯坎、到深水城的,所以我们可以这么做,所以我们也必须这么做。” 这种想法看上去并没有使贾卡表现出多少赞同。他刚开口说了句:“但是。。。”又缩了回去,不断地摇着头。最后还是玛萝达使劲摇了摇他令男孩清醒了些,能够面对着自己。 “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只能这样做了,”她说道,“你是我的爱人,就像我是你的一样,而现在命运已经将我们两个绑在一起了。” “这太疯狂了,”贾卡从她面前退开后回答,“我们没法逃跑。我们一分钱都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甚至连路斯坎都赶不到就会死在半道上。” “什么都没有?”玛萝达不信地反问着,她开始认识到这种回答中除了震惊之外还包含着别的意思,“我们有彼此在。我们有我们的爱情在,还有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 “你认为这样就够了?”贾卡以同样怀疑的腔调问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会找到怎样的生活?一辈子乞讨?一辈子吃泥巴并在泥巴中生下我们的孩子?” “那我们还有什么选择?” “我们?”贾卡刚嚷出这个词便闭上了嘴,担心现在考虑刚才自己的声音太大是不是已经有点晚了。 玛萝达将一丝恐惧压回心底:“你是说当我躺在你身下时你所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你是说你并不爱我?” “我没那么说,”贾卡为了使她安静下来把一只手放在了女孩的肩膀上,“但是我们有什么生存的机会呢?难道你认为光有爱情就够了?不会吧?我们没有食物,没有钱,却要养活三张嘴。而且当你变得又肥又丑的时候该怎么办?那时我们甚至连做爱的乐趣都没有了。” 姑娘变得脸色苍白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他再次伸出手,但立刻被她拍得远远的,“你说过你爱我的。”她说道。 “我说过,”贾卡回答,“而且我现在也爱你啊。” 她慢慢地摇着头,紧眯着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澈。“你只是对我有强烈的性欲,但却从没爱过我。”她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但是姑娘还是决定继续自己的这种坚强行动,“你这个蠢货。你甚至都不能分辨好坏善恶。”带着这句话她转身跑出了房子。贾卡在身后一动都没动,没有追出来。 玛萝达整晚都在下着雨的山腰上哭泣,直到清晨才回到家。但是不管她采取什么发泄的方式,事实仍然摆在眼前。爱上贾卡·斯库利,她发现这对自己来说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啊。因为在姑娘今后的日子里,一旦当她回顾起自己成为女人、告别天真可爱的女孩时期的那一刹那,她会发现那并不是在自己失去处女贞洁的那个晚上。不,是在今晚,真正的一瞬间是在她第一次认清自己已将最为宝贵的东西给了一个自私、冷漠、浅薄的男人的时候。不,不是男人——是个还未成熟的男孩。她曾经是多么的愚蠢啊。 第十六章 家,甜蜜的家 他们蜷缩在四轮马车底下,任凭雨点砸在四周。雨水像小溪流一样涌淌进来,令仅有的一点儿庇护所的地面也变得泥泞无比。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阴沉的莫里克抱怨道,“原先的伟大权势啊,现在怎么堕落成这样了。” 沃夫加冲着他的朋友傻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像莫里克那样在意着周围的环境舒适与否,因为雨水几乎不能打扰到他。毕竟,野蛮人是在冰风谷长大的,那里苛刻的气候可不是仅在世界之脊脚下的小小山麓丘陵所能制造的。 “现在我最好的裤子已经被毁了。”莫里克咕哝着原地转圈挪动,以拍掉自己衣裤上的泥巴。 “本来那些农民是会为我们提供庇护处的。”沃夫加提醒他道。在今天早些时候,两人就已经路过了不少成串的农场,此期间沃夫加好几次提议,认为那些乡下人很有可能愿意为他们提供食物和一个温暖的可供歇息的地方。 “然后那些农民就会认识我们,”莫里克以解释的口吻说着,每当沃夫加述说着这些可能性时他便抛出这个作为答案,“如果当有人需要追踪我们时,咱们的行踪就会很容易地暴露。” 百来码远处有棵树被一道闪电劈了开来,使得盗贼发出了一声惊叫。 “你的举动就像希望这个地区半数以上的民兵不久后赶到这里来一样。”沃夫加回答。 “你我已经竖立了不少敌人了,”莫里克承认,“我的朋友,其中还包括一个路斯坎的领导级地方官。” 沃夫加耸耸肩:他毫不在意。 “我们还会有更多敌人的,我可以很确信地告诉你。”莫里克继续说着。 “那全是你为我们选择的这种生活方式所导致的。” 盗贼抬了抬一边的眉毛:“难道我们需要像那些农民一样,从事肮脏的耕种吗?” “有那么糟吗?” 莫里克打了个哼哼,而沃夫加只是再次无助地笑了笑。 “我们需要一个基地,”当有另一条小溪在莫里克脚下找到自己的路径时盗贼突然宣布,“一幢房子……或者一个洞。” “山上有不少洞。”沃夫加提议。而莫里克脸上的希望与恐惧交织的表情告诉了野蛮人不需要再将盗贼下面的想法讲出来了:山上的洞都是有主儿的。 次日早晨的升起的太阳在碧蓝的天空中闪耀着,但这样的好天气却丝毫也没有改变莫里克那满腹怨言的心情。他嘀嘀咕咕地拍打着身上的泥土,随后又脱下衣服,在两人遇见的一条山泉里将之洗干净。 沃夫加也清洗了衣服和肮脏的身体。冰冷的溪水令他肩膀上的伤口感觉十分舒服。当他们躺在一块洒满阳光的大石上等待衣服晾干时,沃夫加发现天空中飘着一些炊烟。 “这儿还有人家,”野蛮人说道,“没说的,那些友好的人们肯定是热情好客的。” “你从没停止这么说过。”莫里克干巴巴地回答着,他伸出手从岩石后面拉出一瓶酒来——起先就被冰镇在那儿了。盗贼喝了一口后递给了沃夫加,后者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 很快的,两人的衣服又变湿了,而且还带着些头昏眼花,开始沿着山道动身走下去。他们没法带上马车,因此将车藏在了灌木丛里,让马随意地散漫在附近,对此,莫里克曾讽刺地描述着如果有人来偷走它们将是多么容易。 “那么然后我们就会不得不去偷回来。”沃夫加回答,盗贼大笑起来,不再去理会野蛮人话语中地嘲讽。 突然间,他停了下来,因为注意到了他那大个子朋友脸上瞬间变得严肃无比的表情。顺着沃夫加盯着前方某个痕迹的目光,莫里克开始明白了,因为他发现了一棵被折断的小树,而且是新近才断裂的,树干横在那里。沃夫加走上前去弯下腰,检查着附近的地面。 “你认为是什么折断了这棵树?”莫里克跟在他身后问道。 沃夫加示意盗贼上前来,然后指了指一个非常非常大的脚印。 “巨人?”莫里克问,沃夫加则好奇地看着他。野蛮人此刻认为盗贼做出这个判断应该标志着他已经神经错乱了,也许就在囚房狂欢节上,那只老鼠笼子被放到他肚子上时开始。 “你不喜欢巨人,是这样吗?”沃夫加问。 莫里克争辩着:“我从没见过巨人,”他承认,“但是谁会喜欢那些家伙啊?” 沃夫加怀疑地盯着他。莫里克是个有经验的老手,一个技术高超的小偷和战士。不过沃夫加所接受的训练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花费在了解和对付巨人上面的。想象着像莫里克这样一个能力强大的冒险者却从没见过一个巨人,这的确使野蛮人感到惊奇。 “我见过一次食人魔,”莫里克说,“当然,我们的狱卒朋友看上去离纯血种的食人魔也只有几步之遥。” “更大,”沃夫加坦率地说道,“巨人的个子要比食人魔更大。” 莫里克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让我们沿路回去吧。” “如果这里有巨人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有一个巢穴。”沃夫加解释道,“这样巨人们就可以待在属于他们的舒适洞穴中而不必担心被雨淋湿、被烈日灼烤了。此外,巨人们更喜欢把肉烤着来吃,所以他们不会傻到在野外露天地升起一堆篝火来宣称自己的存在。” “肉,”莫里克重复着这个词,“他们的烤肉菜单上有野蛮人或者盗贼吗?” “对他们而言两者的差别很微小。”沃夫加认真地边点头边说。 “我们还是回去和那些农民谈谈吧。”莫里克说着转身往回走。 “胆小鬼。”沃夫加平静地说了句。这个词立刻就使得莫里克转回身面对着大个子。“这条小路很容易走,”沃夫加解释,“况且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我可不认为盗贼莫里克会因为一场战斗而逃跑。” “盗贼莫里克是用这里战斗的。”莫里克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反唇相讥道。 “一个巨人一口就可以把那个吞了。” “那么盗贼莫里克就会用自己的双腿逃掉。”盗贼说道。 “巨人会捉住你的,”沃夫加以很确定的语气告诉他,“或者他会朝你扔出一整块岩石,在很远的距离之外就把你压成肉饼。” “真是令人愉快的选择,”莫里克冷笑道,“现在让我们回去找那些农民谈谈。” 沃夫加的双脚牢牢地钉在原地,打量着朋友地背影,却没有跟上去。他对于莫里克的决定无能为力,但是在那一瞬间却下意识地将盗贼和崔斯特进行了比较。盗贼此时是转身离去,而卓尔呢,他往往会急切地一头冲进类似于巨人巢穴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沃夫加回忆起了他同崔斯特一起的时候,有一次他们一起干掉了整整一窝的亚巨人,那是一场耗时长久、战况残酷的战斗,但是崔斯特却是微笑着踏出第一步的。沃夫加又记起了他作为这位乌木肤色朋友的学徒时的最后一次并肩作战,那时是对付另外一群巨人。在得知那些残忍的畜生正准备将他们的目标定为十镇之后,两人一起将敌人赶进了群山之中。 在沃夫加看来,莫里克和崔斯特有许多地方很相似,但是在最重要的那些方面,他们却一点都不一样。这是一个经常使沃夫加感到厌烦的鲜明对比,和一个暗示,一个表明野蛮人目前生活同以前相比令人震惊地不同的暗示——以前他生活在世界之脊北面时,同现在地处世界之脊南面的状况差别。 “也许那里只有一对巨人而已,”沃夫加提醒道,“他们往往很难聚集成一个很大的数目。” 莫里克摘下他那纤细瘦弱的短剑和匕首,“干掉一个需要刺一百下?”他问道,“还是两百下?以往我干掉一只河马时都是刺两百下,而当想起巨人一击就可以把自己揍扁时我想我还是感到了些许乐趣的。” 沃夫加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那只是句玩笑话,”他说道。野蛮人提起那把刽子手的斧头扛在了一只肩膀上,开始毫不困难地在痕迹清晰可辨的小路上跟上了巨人的脚步。 当正午时分两人蹲着潜伏在一块大岩石后面时,那个巨人的巢穴已经进入到沃夫加和莫里克的视野中了。就算是沃夫加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巢穴的位置很完美:洞口偏僻地位于岩石堆的顶端,而那里离最东边两个山口较近的一个也还需要走上大半天的路程——就是那两个山口,将冰风谷同南边的大地分隔开来。 他们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其间注意到只出现了一对巨人,之后不久又出现了第三个。尽管如此,沃夫加仍然没当一回事。 “山丘巨人,”他以贬抑的口吻评论道,“而且只有三个。我曾经战斗过的山岭巨人随便来一个就能把这三只都给撂倒。” “好的,那让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山岭巨人,然后雇他来赶走这帮家伙。”莫里克说道。 “那个山岭巨人已经死了,”沃夫加回答,“而且这里的三只也快了。”他将那把巨大的斧头提在手里,匆匆地环顾了一下,最终决定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直到那个巢穴里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们打。”莫里克低声说道。 “边看边学。”沃夫加回答着,离开了他的身边。 莫里克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跟上去,或者留在原地,因此他躲在石头后面,留意着同伴的前进路径,同时眼看着那三个巨人消失在洞穴里。沃夫加不久之后就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那个黑暗的入口,悄悄滑到边缘朝里面凝视着。在向盗贼的方向投去最后一瞥后,他一闪身进入了黑暗之中。 “你甚至都不知道那里面是否还有更多的巨人。”莫里克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摇着头。他想知道从这里出去跟在沃夫加后面是不是个明智的主意。盗贼知道,他本可以很容易地回到路斯坎,虽然需要以一个地方官们不会注意到的新的身份,但在街道上仍然能取得同以前一样的地位。当然,这还得看那些黑暗精灵是否还会来找他的麻烦。 而且自从看到那些巨人的体形之后,莫里克的这一想法就更强烈了:是否应该回去路斯坎。就他一个人。 进入洞穴后最初的那段通道并不是很高,至少对巨人来说是这样。沃夫加凭借着已有的知识感到了些许安慰,起码他的敌人们这样弯着腰走路会很不舒服,特别是当要避开某些悬挂下来的石头时,他们也许需要趴在地方慢慢爬行才能进来。因此当沃夫加万一被迫要进行撤退时巨人的追击是不可能迅速的。 在洞里前进了约五十英尺后,通道开始变得相当地宽阔高耸。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空间相当宽裕的大洞穴,中间有一堆极大的篝火,桔红色的火光投射在通道里使得沃夫加无法在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注意到墙壁上有很多坑洞和凹凸不平,那里制造出了一片阴影。其中有一处特别有利的隐藏点,离地面大概有十英尺高。沃夫加向大洞穴潜伏过去,希望能看一眼整个巨人的部族营地。他想要确定这里只有三个巨人,而且他们没有任何巨人们经常会饲养的危险的宠物,例如穴熊或者巨狼。不过,还没等野蛮人靠近洞穴入口,某种东西就使他不得不很快地退回来,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巨人靠近的声音,伴随着隆隆的脚步的还有那持续不断的打嗝声。沃夫加爬到墙上那块隐蔽处,使自己融化在了阴影之中,观察着。 出来的那个巨人正搓揉着它的胃部,还在那里打嗝。它正弯腰低头准备进入那段狭窄的走廊。此时的沃夫加往往会远远观察着敌人,衡量它所拥有的确切的力量,然后凭借着这些知识对自己所发出的警告来决定是否进行攻击,但是现在沃夫加并没有接收到警告。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怒吼,野蛮人和他那把刽子手斧头从天而降,他将自己纯粹的力量都加进了落下时的坠势之中。 那个震惊的巨人成功地微微避开了一点,但是这一点距离已经足够了,斧子没有完全砍进他的脖子。尽管对方有着巨大的体形,但沃夫加的力量本来仍然能够把这个巨兽的脑袋斩下来。虽然这一目标实际没有实现,不过斧子还是劈进了巨人的肩胛骨缝,撕开皮肉撞进骨头里,使它发出一声嚎叫,痛苦而恼怒地屈下左膝蹲在了地上。 但也就在这一过程中,沃夫加的武器木柄中段发出了折断的声音。迅速做出判断的野蛮人落在地上后打了个滚,脚跟重新接触到地方的一瞬间整个人便直冲向仍蹲在地上受伤的巨人,将手中半截斧柄破损尖利的那头重重地直插进了它的喉咙里。而当巨人喉头发出咕咕声张开巨大颤抖的双手来寻找他时,沃夫加早已拔出了木柄,握紧末端后狠狠地一个横扫,正中它的脸部。 野蛮人把那个仍然保持着半蹲姿态人事不知的巨人留在了那里,因为他知道它的同伴很快就会出来了。在寻找着一个可供防御的地方的同时,沃夫加注意到,也许是因为他的攻击动作,或者可能是刚才落地的一瞬间,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又再次裂开了,他的外衣早已开始被渗出的鲜血浸湿。 野蛮人没有在花时间去考虑这个了。他回到了身后自己原本躲藏的那个位于大洞穴入口处的制高点上,同时找到了他的下一件武器:一块巨大的岩石。伴随着一声屏住呼吸时发出的咕哝声,沃夫加把石头举过头顶,静候着。 队伍末尾那个个子最小的巨人听到了这一声咕哝,就在他抬起头往上看的当儿,沃夫加手中那块大石头就已经以粉碎性的力量砸将下来,使得那家伙发出了惊人的痛呼声! 沃夫加拿起他的半截木棍跳了下来,再次利用了自己的体重同下落的势道,狠狠地击中了其中一个巨人的面门。下落过程的最后,野蛮人几乎在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便挥动武器打碎了另一个对手的膝盖骨,同时立刻转身来到敌人的背后。在改变了握棍的方式后,他将那锋利的一端重重地捅进了巨人腿窝中最柔软的部分,就像以前布鲁诺所教给他的一样。 此时那个巨人仍然捧着脸没有从第一击所带来的痛楚和嚎叫中恢复过来,便翻着斤头摔到野蛮人身后去了,现在整个队伍中就只剩下一个敌人还没有尝到沃夫加武器的戳刺。 山洞外,听到了叫喊、呻吟声、吼叫声以及清晰无比的石块撞击骨头发出的声音后,莫里克不由得退缩了一下。 但是好奇心的驱使最终占据了上风,盗贼向洞口挪得更近了,尽量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虽然他是那么害怕,那么由衷地相信同伴早已经死在里面了。 “你本应该好好地行走在回去路斯坎的大道上的,”莫里克在喉管深处谴责着自己,“今晚本该有一张温暖的床铺是属于莫里克的。” 他已经有两次以上尽可能重地击中他们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三个巨人一个都没有被干掉,可能有几次已经把他们打击到暂时脱离了战斗,但所持续的时间都没有多久。而此时此刻野蛮人自己则是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并且不得不冲进了那个大洞穴中开战——尽管他一点都不知道那个洞穴到底有没有别的出口。 但是关于厄图的记忆此时却没有同沃夫加在一起。他现在获得了某种暂时的自由,在以往那种情感束缚之外、不再处于绝望的边缘,这一点野蛮人非常喜欢。 而幸运则一直同他在一起。在巨人的这个大窝之中,沃夫加看见了他们最后一次狩猎的来的乱糟糟的战利品,包括了三个矮人的尸体,其中的一个手中还握着把看上去很小但是显然很坚固的锤子,而另一个身边则留有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把手斧。 吼叫声中,巨人冲了进来,而沃夫加则在那一瞬间掷出了一、二、三,共三把斧头,其中的两把准确命中了目标。不过那个残忍的生物仍然不屈地冲上前来,只一步便跨到了沃夫加面前,不顾一切的野蛮人死命地砸出手中的锤子,想象中的都是运用这个工具将对手嵌进墙壁的样子。 沃夫加拼命地向后缩着身子,因为那个步履蹒跚的巨人一时间还不能完全停下前冲的步伐。最后他一头撞在了洞壁上,使得上面掉下了小山一样的一堆尘土和碎石。虽然沃夫加成功地避开了落石,但是他那把新武器却没有逃脱被埋掉的命运,况且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留给野蛮人去挖石头,因为那个沃夫加用石头第一击击倒的小个子巨人已经一瘸一拐地跑进来了。 沃夫加转而去寻找先前那根折断的斧柄。一把捡起它的同时野蛮人向侧面俯身冲去,一个翻滚避开了巨人重重踩下来的一脚。而紧接着,就换成了他做好了攻击的准备,目标是那些极易受伤的膝盖,沃夫加挥起棍子连砸了其中一个好几下,之后便在那树干一般的双腿间钻来钻去,躲避着敌人抓过来的大手。在闪躲腾挪间,他已将武器尖利的一端对向外面,再一次刺进了对手腿后的膝盖窝里。那个巨人倒向墙壁时双脚踢了出去,正好叉住沃夫加受伤的肩膀,将他狠狠地踢向了对面的墙壁。 此时的沃夫加及时地发出了一声战吼。他在咆哮声中轻易地从撞击之中一跃而起,重新冲回到几近瘫痪的巨人身下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那家伙根本就来不及看清野蛮人的动作。他那根无情的棍子又一次击中了膝盖,而与此同时巨人的手掌也猛地拍了下来,沃夫加已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这一击上面,终于,他听到了骨头彻底被轧碎的嘎扎声。这个庞然大物抓着自己已完全破碎的膝盖倒下了,它巨大彻底的痛呼声震撼着整个山洞。抖抖身子摆脱掉巨人最后那一掌带来的已经相对减缓了的痛苦之后,沃夫加对这一声痛呼则报以了更为大声的嘲笑。 那个摔进了墙壁里的巨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沃夫加是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他迅速地一脚踩上巨人后背,用他的棍子狠砸敌人的后脑勺。野蛮人挥出了好几下闷雷般的重击,把那个家伙打得趴在地上手捂着头奄奄一息。沃夫加长出一口气,大胆地推断自己已经彻底干掉了一个了。 就在此时,来自另一个巨人的巨大手掌紧紧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腿。 莫里克几乎无法相信自己此刻所采取的行动,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双腿已经背叛了他一样,他正在轻手轻脚地靠近那个洞穴入口,并偷偷往里窥视。 他看到了刚才三人小队中领头的那个巨人弯着腰站在一块从洞顶上悬垂下来的石块下方,一只胳膊撑着墙壁以借力让自己能够站稳,因为他正在咳出嘴巴里的最后一些淤血。 在盗贼优秀的判断力还没有完全支配住自己之前,莫里克就开始行动了,他沿着洞壁无声地潜行进了阴暗的山洞。盗贼尽量悄无声息地接近巨人,他所发出的细微声音简简单单地就被敌人的咳嗽和喘息声掩盖了过去,然后莫里克爬上了离地面几英尺高的一块隐蔽之处。 打斗的声音从更里面的山洞中经山壁反射传了出来,盗贼只能希望沃夫加到目前为止一直干得很好,既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也出于另外的原因:莫里克知道,如果现在要是再多来些巨人的话,他现在绝对是将自己处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上了。 盗贼鼓起勇气,等待着,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匕首握在手中,攻击一触即发。他思考回忆着自己所知晓的、从与人打斗的经验中学来的在他看来阴毒狠辣的那些攻击招式,但是随后他怀疑的目光又回到了手中那把瘦弱的小匕首上面。 那个巨人开始转身了。莫里克的时间即将耗尽。他此刻明白必须做到完美一击,也就是说所造成的伤害必须远远超过一般情况下匕首所能制造出的那一点点,盗贼现在终于开始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跟在愚蠢的沃夫加后面出现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了。莫里克在最后的一瞬间仅仅靠着自己的本能,瞄准了巨人的咽喉一跃而下。 他的匕首一闪而过。那个巨人大吼一声跳了起来——脑袋正好撞上那根垂下来的石钟乳上。呻吟声中他一边尽量把腰伸直一边挥舞着胳膊,莫里克向旁边飞逃开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确信自己半滚半爬的样子肯定很好笑。盗贼跑出了山洞,身后紧紧跟着的则是一直喘着粗气的那个巨人。 他感觉到巨人一步接一步,靠得越来越近了。就在最后的一瞬间,莫里克猛地拐弯冲向路边,而那个大家伙则收不住脚似的跌跌绊绊地向前蹒跚了过去,一只手捂着喉咙,声音可怕地吸着气,他的脸憋成了一片蓝色,双眼凸出。 莫里克疾跑回路上,但是巨人并没有追过来。这个巨大的生物现在正跪倒在地上,渴求而徒劳地吸着空气。 “回路斯坎,回路斯坎……”莫里克边走嘴里边念碎碎地重复着,但说话间他步向的方向却仍然是那座山洞的入口处。 沃夫加用手中的斧柄拼尽全力旋转戳刺,随后又野蛮地一头冲上前去,撕扭着巨人的腿。那巨人只能使用一个膝盖,已经废掉的那条腿无力地伸得直直的,因此他一直在努力想要保持平衡。他将另一只手也伸向了沃夫加,但是野蛮人闪了开去,并把原先那只手也狂暴地从身上扯了下来,获得自由之后他一下就跃上了巨人的肩膀。 他爬到了这个巨大生物的脑袋后面,伸手从背后拉出了那把刽子手斧头的后半部分举到了敌人眼前。沃夫加双手紧握住那截顶端还残留着木头碎片的斧柄,将之高举过头顶后狠狠地刺了下去。那个巨人伸出双手想要阻止他的动作,但是野蛮人吼叫着将胳膊从束缚中拉了出来。 恐惧的巨人竭尽全力挣扎扭动着,他用尽力气想要用自己巨大的双手把背上的人拉下来,绷紧的肌肉足以使任何一般的人类战栗停手。 但是沃夫加占据了绝佳的角度,并且有着远超一般人类的魔鬼般的力量。他已经看到了另一个巨人正在试着站起身来,但是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眼前的这一只干掉。沃夫加感觉到了高举的棍子尖端刺进了巨人的眼睛。那家伙在剧痛中一阵狂跳,甚至拖着伤腿重新站起了身来,但是沃夫加再次举起了武器。刺下去,刺下去。 瞎了眼的巨人冲向山洞壁,随后又回转身来,大力地往墙撞,想要把敌人在背上轧碎。沃夫加的战吼使他远离了疼痛,用尽全力将长矛向这个大家伙的脑子更深处刺下去。 此时另一个巨人迎了上来。沃夫加立刻从先前敌人的身上跳下,歪歪扭扭不规则地横穿过山洞,利用那个垂死巨人的痉挛来掩护自己的撤退。沃夫加的最后一击使得那根临时长矛顽固地逗留在了巨人的脑袋里,插得如此之深,木柄尖端甚至在这个临死巨人闭合的眼睑下显得若隐若现。当然,沃夫加几乎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些东西,他利用仅有的一点机会沿路一头冲去,找回了那把战锤和一把带血的手斧。 那巨人将它已死去的战友一把扔向旁边,大步向前最去,但随后又跌跌撞撞退了回来,前额上还深深地嵌着把手斧。 沃夫加继续施展着他那强大的力量将战锤高举过头顶重重砸在巨人的胸前。他挥击了第二次、第三次,之后立刻蹲下身躲开了落下来的一只拳头,并利用这个机会给敌人的膝盖上也狠狠地来了一下。随后沃夫加立刻向身后的洞壁掠去,来到残忍对手的身后,在向前连跳两大步之后野蛮人借势高高跃起,给出了另一记凶狠的攻击,向下挥动的武器准确地迎上了正好转过身来的巨人。 锤子的前端砸破了巨人的颅骨。这个大家伙直挺挺地摔了下去,安静地躺在了地板上。 就在此时莫里克步入了大洞穴,冲着刚刚战斗完毕的沃夫加打着哈欠。野蛮人的一个肩膀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他的腿从脚踝到大腿全是淤伤,膝盖以及手掌也有不少擦伤。 “你看吧,”沃夫加带着成功的狂喜说道,“一点都不麻烦。现在我们有一个家了。” 莫里克越过他的朋友看了看那些被啃了一半的矮人尸体,和这个已经彻底被泡在两具死巨人流出的大量血水中的洞穴,干巴巴地回答道:“是的,尽管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价值。” 他们花费了接下来三天中最好的那部分时间来清理洞穴,包括埋葬那些矮人,还有那几个已经被料理掉了的硕大健壮的巨人,以及找回他们的补给品。他们甚至成功地将马和马车沿着一条弯曲迂回的小路赶了上来,尽管两人是费了很大功夫才使那些马匹以较为自由的形式简单地完成了以上路程——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们绝对无法成为合格的农业工作者。 背着满满一包东西的莫里克带着沃夫加沿路而上。两人最终来到了一个视野宽阔的观察点,一个可以将世界之脊整块区域尽收眼底的地方。这条小路沃夫加曾经使用过,那时他仍然同自己那些以前的朋友们在一起,那时的他们,正要走出冰风谷。在这里有另一条路向西一直通往海德尔之石镇,虽然路上存在着很多危险,但也是最近最直接的一条路。 “冬天之前会有不少商贩经过这个地方,”莫里克解释道,“他们会带给北方各种各样的货物,然后再将那些愚蠢的鱼骨雕刻品带回南方。” 在这些方面莫里克懂的东西还是不少的,沃夫加只能点了点头。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往返的路上表演袭击这个小节目,”盗贼建议道,“我们可靠的补给品来自南来的商旅,而我们未来的资金就靠那些从北地回来的阔佬们供给了。” 沃夫加坐在一块大石板上,目光沿着小路伸向北方,在那里有的是冰风谷。他不由得再次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做了个鲜明的对比。如果哪一天他从前的朋友出现在了商旅的队伍里时正好撞上他这个拦路抢劫者,那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他想起了布鲁诺的样子,吼叫着出现在他所坐的岩石堆边上,敏捷的崔斯特从他身边跳过,弯刀在手。关海法肯定早就跑到他们前面去了,沃夫加知道,黑豹正在切断所有的退路。莫里克此时也许会开始逃跑,而凯蒂布莉尔闪耀的箭簇将会使他一击倒地。 “你的目光已经涣散到一千里以外了。你在想什么哪?”莫里克问道。像往常一样,盗贼正举着一瓶启封了的酒准备开怀畅饮。 “我在想自己是否需要来一杯。”沃夫加回答着拿过酒瓶凑到自己唇边。酒精沿着喉咙一路燃烧下去,大口的吞咽帮助他稍微平静了些,但是野蛮人仍然无法彻底顺从自己目前的这种位置和状况。或许,他的朋友们会跟在他后面接踵而至,在他成为冰风谷著名的山贼之后,崔斯特和关海法,还有其他的那些同伴,会像消灭巨人一样来干掉他的。 沃夫加又长长地灌了自己一口。他们会因为他而来到这里,野蛮人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样子。 第十七章 强迫 “我恐怕没法等到春天了,”在一天晚上奥克城堡的晚餐后玛萝达羞怯地对弗林戈说道。遵照玛萝达的要求两人今晚的活动改成了去海边散步,以此代替他们所习惯了的花园漫步。 年轻领主停下了脚步,眼睛睁得如此之大是玛萝达从未见过的。“那些海浪的声音,”他边说边向女孩靠近了些,“我恐怕自己没有确切地听清你所说的话。” “我是说,我恐怕没法等到春天了,”玛萝达重复道,“是指我们的婚礼,我的意思。” 弗林戈左耳朵到右耳朵之间咧出了一道大大的微笑,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要来上一段快步舞曲。年轻领主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提到唇边,亲吻着。“我会一直等到最后的,如果你是出于某人的命令而不得不这样做的话。”他严肃地说。令女孩感到十分惊奇的是——这个男人又有什么时候让她停止过惊奇呢?——玛萝达发现她相信他所说的话。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背叛过她。 然而,玛萝达还是在颤抖,她有着自己不得不去解决的问题。“不,我的领主,你不能等待得这么久,”她回答着,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握中抽出来,抚摸着男子的脸颊,“当然听到你愿意等待这句话我的内心还是感到十分高兴的,但是出于我自身的一些原因,我没法再等到春天来临了。”她靠近并吻着他,感觉到他正在自己的双唇下融化。 不过,这是弗林戈第一次从她的怀抱中主动挣脱出来。“你知道我们不能这样,”他说道,尽管这句话显然使得他很痛苦,“我已经向泰米格斯特许诺过了。时机要适当,亲爱的,要适当。” “那么就让它适当些吧,同时再快些,”玛萝达边回答边继续温柔地触碰着男子的脸。她认为弗林戈或许会在她的感性触碰下崩溃,因此女孩再一次挪近,并使自己表现得气若幽兰:“我简直等不及了。” 终于,弗林戈抛掉了他稀薄得可怜的决心,将她拥进自己的臂弯,对准红唇深深地埋了进去。 玛萝达并不期望这样,但是她知道不得不这么去做。然而接下来她发现自己一直在恐惧、恐惧了很多次的那一瞬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年轻的姑娘开始将男人拉向自己身后的沙滩,她努力维持着坚定的心理表现出一副引诱他的样子,而且实际上弗林戈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但是就在这时,城堡的城墙上面传来了一声招呼:那是普里西拉尖利的声音。 “弗里!” “我憎恨她这么叫我!”年轻的领主付出了巨大努力才使得自己从玛萝达身上跳起来,从牙缝里诅咒着他的姐姐,“难道我就没法从她身边彻底逃开吗?” “弗里,那是你吗?”普里西拉再次喊道。 “是的,普里西拉。”男子的回答中有着无法完全掩盖的愤怒。 “那么快回城堡来,”那女人招手道,“开始入夜了,而且泰米格斯特说来了附近出现盗贼的报道。他希望你能够待在城墙里面。” 极度沮丧的弗林戈看着玛萝达摇了摇头:“我们必须走了。”他说道。 “我没法等到春天。”女孩毅然决然地说。 “不会让你等的,”弗林戈领主回答,“但是我们必须在适当的时候完成婚礼,这样是为了合乎礼节。我准备将举行婚礼的日子移到冬至日。” “太久了!”玛萝达回答。 “那么就秋分。” 玛萝达考虑着节气时间。秋分是六个星期以后,而她的孕则早就怀了一个多月了。女孩的表情暴露了她内心的沮丧。 “我可能没法再往前挪了,”弗林戈领主解释道,“如你所知,普里西拉正在做着婚礼相应的准备,她一旦听说我希望将一切提前,肯定会朝我发出蓄势已久的怒吼的。而泰米格斯特则要求我们至少要一直等到来年,但是我现在肯定要违背他的意愿了。” 与其说他是冲玛萝达说话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因此女孩就放任他保持这种漫游的姿态,转而沉浸到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中去了,两人就这样自顾自地向着城堡走去。她明白弗林戈害怕他姐姐的怒火,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其中有一个小小的纰漏这种怒火就会爆发。况且普里西拉肯定是会坚决反对他们重新更改结婚日期这件事的。玛萝达确信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就希望整个婚事以完全泡汤来结束。 而现在,一旦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正怀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孩子的话,整件事的泡汤在婚礼之前就会成为铁板钉钉的事。 “你最好不要在没带警卫的前提下夜晚走出城堡,”这对情侣一迈进休息室普里西拉便责怪道,“出现盗贼了。” 她盯着玛萝达,而女孩则知道普里西拉忿怒的真正原因。弗林戈的姐姐所担心的并不是什么盗贼会在他兄弟的钱包上打注意。事实上,她真正害怕的是弗林戈和玛萝达之间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这个事情今晚在沙滩上就几乎发生。 “盗贼?”弗林戈吃吃地笑着回答,“奥克尼没有盗贼的。在这儿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遇到过麻烦了,从我还没有称为领主时就这样了。” “那么换句话说这些犯罪就是期待已久的了,”普里西拉干巴巴地回答,“难道你希望今年奥克尼发生的第一起攻击事件是发生在它的领主以及领主未来的年轻妻子身上的吗?你对你曾经信誓旦旦说要爱、要呵护的女孩就没有一丝责任感吗?” 这些话使得弗林戈犹豫了。普里西拉看起来总是能够以只言片语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她身后有某种同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力量在推动她时,这个女人就能找出一种机智的法门来挽救危局。 “这都是我的错,”玛萝达插了进来,移到兄妹俩的中间,“我经常在夜间散步,这是我最喜欢的时间段。” “你不能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了,”普里西拉坦率地责备道,“你必须懂得,责任感的确立将带动你在这个家庭中地位与声望的提升。” “是的,普里西拉女士。”玛萝达回答,并行了一个文雅的屈膝礼,脸几乎弯到膝盖。 “如果晚上你想要散步,可以到花园里来。”普里西拉补充道,她的语调中粗糙的成分在这一句话里少了很多。 玛萝达的脸依然保持着礼节中位置,这样普里西拉就没法看到她的表情了,那种心照不宣的微笑。对于该如何接近这位女主人,她开始有些苗头了。普里西拉喜欢的是一个易怒、易暴躁的靶子,而不是一个表现卑微、令人愉快的人。 此时她正带着一种失落的怒火离开房间。 “我们有些事要宣布一下。”弗林戈领主突然说道,这句话令普里西拉停下了脚步。玛萝达的头抬了起来,她的脸上涌动着吃惊,更多的则是些许愤怒。那一瞬间她真想把自己关于婚礼提前的那些话都收回去:现在可不是宣布这个的时候。 “我们已经决定,没法等到春天再结婚了,”没脑子的弗林戈继续说道,“婚礼将在秋分那一天举行。” 就如预想得一样,普里西拉的脸开始转变成了亮红色。显然女主人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才从这种震惊中恢复过来。“真的吗?”她从头到尾咬着牙说完这些话,“你没有跟泰米格斯特管家分享你的新闻吗?” “你是第一个。”弗林戈领主回答,“这是出于礼貌,而且你也是为这个婚礼做准备的那个人。” “确实,”普里西拉再次变回到了她那寒冰般的嗓音。“去告诉他吧,弗里,”她吩咐道,“他在图书室。我现在要去看着玛萝达被送回家。” 这句话使得弗林戈领主冲回到玛萝达面前。“再见了,我亲爱的。”他说道。在温柔地亲吻了她的指关节之后,年轻的男子满怀热情地去找管家了。 “在外面你都对他做什么了?”她的兄弟一消失普里西拉就猛地对玛萝达问道。 玛萝达微张双唇表示出不解:“做什么?” “你,呃,对他施展你的魅力,不是吗?” 玛萝达大笑了出来,因为普里西拉这种努力避免使用粗俗语言的问话方式;而女孩这样一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反应肯定是超出了普里西拉的预期的。“也许我是应该这么做,”她回答,“那是野兽的求爱方式,我们乡下人说法。但是,我没有做。你知道,我的确爱他,但是我的母亲并没有养育出一只野兽。你兄弟说过会娶我,因此我们会一直等待。用他自己的话说,等到秋分为止。” 普里西拉险恶地眯起了她的眼睛。 “你因为这个而讨厌我,”玛萝达坦白地告诉她。女主人对此则并没有做好准备。她的双眼一时间又睁得大大的,并且下意识地退后了一小步。“你讨厌我,因为我带走了你的兄弟,并且中断了你早已为自己设计好了的生活,但是我发现你这样做是有一点自私的,我认为可以这么来说。你的兄弟爱我,而我也爱他,因此我们会结婚,至于有没有你的祝福在里面,都无所谓。” “你怎么敢——” “我敢于做的是说出事实,”玛萝达打断了她的话,女孩自己都为这种卤莽感到吃惊,但是她知道不能后退。“在我那冻得快结冰了的房子里,我妈妈无法度过这个冬天了,而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的。对此,我不会考虑什么时候更合适,也不会管你有什么自己的麻烦。我明白是你负责整个婚礼计划,为此我深为感激,但是你必须快一些。” “那么,这就是所有的原因?”普里西拉问道,她认为在这里自己找到了对手的一个弱点,“你母亲?” “这是我该同你兄弟商量的事情,”玛萝达回答,她笔直地站在那里,坚定地挺着双肩,“我是同弗林戈结婚,而不是同你普里西拉,这就是你必须靠边站的原因。” 普里西拉是如此紧张和惊讶以至于都忘了从嘴里蹦出一句反驳之语。她狼狈不堪地转身逃走了,将玛萝达独自一人留在了休息室大厅中央。 年轻的女孩花了一小会儿思考着刚才自己的那些话,几乎不敢相信方才竟然能如此脚踏实地地同普里西拉摊牌。她边思索着下一步应该采取的行动边谨慎地离开了房间。女孩已经看到了莱恩将她和弗林戈来城堡时乘坐的马车驾了过来,所以她走上前去吩咐车夫可以送她回家了。 他观察着马车从城堡沿着小路蜿蜒而下,就像每次所看到的一样,玛萝达又结束了一次同奥克尼领主的约会。 贾卡·斯库利不知道如何去描述他现在的心情。他一直回忆着那一刻玛萝达告诉他关于孩子的事情,他的孩子。当时他回绝了女孩,在那一瞬间允许了自己的警戒和伪装滑落在地,使得真实的感觉清晰地显示在了他的脸上。而现在,这就是对他的惩罚:看着姑娘从奥克城堡一路回家,从那个人那里。 贾卡还能有什么选择?他很肯定自己不会要玛萝达提供的那种生活。绝对不会!想象着同这个女人结婚,然后看着她变胖、变丑,身边还会多出一个哭个不停的婴儿,以上都令他感到恐惧,不过一旦想到弗林戈领主将会拥有她,这些恐惧就又都算不上什么了。 就是这样,贾卡现在明白了,尽管经济上的原因使得他内心的想法一点都没有改变,但是他无法忍受玛萝达躺到那个男人身边,无法忍受弗林戈领主将他贾卡的孩子视如己出抚养长大。这感觉上就像他正在窃取自己的权力,如同每一个城镇的每一个领主对农民所做的一样——只不过他们采取的方法更为狡猾些罢了。是的,他们总是从农民那里拿走东西,特别是像贾卡这样诚实正直的人。他们生活得舒适无比,被奢华紧紧包围,而诚实的贾卡们则坐在泥地里啃着手指甲吃着腐烂肮脏的食物。他们挑走自己喜欢的女人,仅凭贾卡无法企及的巨大财富,而不是一个人的品质特性。弗林戈带走了他的女人,现在,他还要带走贾卡的孩子。 带着狂怒引发的颤抖,贾卡奋力沿路冲下,挥舞着双臂,示意马车停下。 “滚开!”莱恩·木门在车顶上叫喊着,但是还是将速度放慢了一些。 “我必须同玛萝达说话,”贾卡叫道,“是关于她妈妈的。” 这句话令莱恩不得不将马车放得足够慢,以使自己能够向下瞥去一眼征求玛萝达的意见。年轻的女孩将头伸出马车窗外探询着骚乱的来源。当看到了车前是明显激动异常的贾卡时,她的脸变得煞白,但是却没有缩回车里。 “他希望我停车以便同你说话。是关于你母亲的一些事。”车夫解释道。 玛萝达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贾卡。“我可以和他说话,”她同意道,“你可以停下来让我在这里下车,莱恩。” “这里离你家还有一里地呢,”侏儒车夫说道,他对这次打扰一点都不高兴,“我可以将你们两个一起捎回去的。”他建议。 玛萝达表示着谢意,但还是挥手让他回去了。“一里地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女孩回答着,还没等车轮完全停止滚动就跳出了车门,来到了黑暗的小路上,贾卡的身旁。 “你跑来这儿可真是傻透了,”莱恩一调转马车头开始缓步离开玛萝达就责备道,“什么事?” “我别无选择。”贾卡回答着,靠过去拥抱她。女孩却表现出了希望保持距离的态度。 “你知道现在我身体里发生着的变化,”姑娘继续道,“而弗林戈领主也会很快知道的。如果他一旦把你同我的孩子联系了起来,他就会把我们两个都杀掉。” “我不怕他,”贾卡边说边向她紧贴过去,“我只知道自己的感受,玛萝达。今晚除了来这儿见你我别无选择。” “上次你已经把你的感觉表达得够清楚的了。”姑娘冷冷地回答。 “当时的我都被吓傻了,”贾卡辩解,“你必须知道那是多么有震撼力的一个新闻啊,但是我却说错了话。原谅我吧,玛萝达。我的生命要是没有你施加仁慈就活不下去了。” 玛萝达闭上了眼睛,眩晕般摇摆着身躯尽力去理解消化这些信息。“那么你自己呢,贾卡·斯库利?”她再次平静地问道,“你的心在哪里?” “和你在一起。”他柔声回答着,靠得更近了。 “还有呢?”女孩提示着,睁开眼睛使劲地盯着他看。他看上去并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难道你早就忘了我肚子里的小生命了吗?” “不,”他没加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后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我也会爱这个孩子的。” 玛萝达发现自己并不相信他,而她的表情也正在告诉贾卡这一点。 “玛萝达,”他说着握起了她的双手,摇着头,“我所不能忍受的是每每想到将会是弗林戈领主将我的——我们的孩子视如己出、抚养长大。” 错误的回答。玛萝达所有的敏锐感觉都在向她尖叫,将真实抛到自己眼前,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前闪过的全都是上一次同男孩邂逅时他拒绝自己的情景。他不爱这个孩子,甚至也不爱她。不,她明白了,贾卡并没有产生这些情感的能力。他现在在这里口若悬河为自己辩护着所谓的“爱”,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想法:弗林戈领主现在过得要比他幸福。 玛萝达深深地、坚定不移地吸了一口气。她曾以为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爱着自己的,她曾经喜欢听他嘴里说出的一切。回想当时贾卡说过的话,假如现在他游说成功,那么自己就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半路私奔到路斯坎去了。不过现在的玛萝达·甘德蕾已经是个比原来更聪明的姑娘了,一个正在为她自己的幸福和她孩子的安宁着想着的姑娘。贾卡是无法提供给他们一个完美快乐的生活的。在心中她知道,一旦贫困的套索不可避免地勒紧他们的脖子时,这个男人很快就会开始憎恨她和她的孩子了。这是一种竞赛,不是爱情,玛萝达理应选择更好的途径。 “滚,”她对贾卡说道,“滚得远远地,不要给我回来了。” 男孩好像遭雷击般地站在那里:“但是——” “你无法给出能让我信服的回答,”姑娘继续道,“我们之间是无法产生能让你快乐的生活的。” “你错了。” “不,我没有,而且你也明白的,”玛萝达说道,“我们曾有过那么一小段瞬间的快乐,而我这一辈子都会清楚地记住的。但是,有另一小段瞬间则将真实的情况清晰残酷地揭露在我们面前。你在自己的生活中并没有给我或者孩子留下空间。你从来就没这么做过。”接下去女孩想要告诉他的是请他离开自己并希望他能真正快速成长起来,但是贾卡下面的话却令他变得没有听到这些礼貌话语的必要了。 “难道你希望我就这么傻站着看着弗林戈领主——” 随着一声霹雳般的耳光,玛萝达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正在逐渐带走我的美好回忆。你已经将你的内心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刚才又犯傻了。”贾卡辩解。 “而且你会一直傻下去。”玛萝达冷语道。她转身开始离开。 贾卡在她身后叫着,他的哭喊声像利箭般穿刺过女孩的身体,但她还是坚持着在回家的道路上前进,没有回头,每一步都提醒着自己要记住这个男人——这个男孩的本质。她开始奔跑,直到到家才停。 客厅中只有一支枯瘦的蜡烛闪着微光等待着她。令女孩稍感安慰的是父母和托瑞都已经睡着了,这对她而言是个好消息,因为玛萝达此刻不想同任何人说话。她在对贾卡的感情态度方面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以接收这种失落所带来的痛苦。难以忘怀的是那一晚的激情回忆,还有随后紧接而来的失望,那些失望向她揭示了男孩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真实是如此的粗糙生硬,与年轻情侣的梦境幻想相差甚远。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再见到他了。 玛萝达知道她还有另一个更为紧迫的问题需要解决。秋分还是太遥远了,但是她明白自己绝对无法再说服弗林戈领主,让他无视普里西拉和泰米格斯特,再次自做主张将婚礼提前了。 也许根本没必要非这样做不可,她突然感觉到一个好点子正在向自己逼近:如果出于某种原因,一段关于他们两个在婚前就发生性关系的谣言“不慎而走”,那么他们就只有在秋分之前尽早结婚,封地上生活的人们才会考虑原谅他们。届时奥克尼肯定会到处充斥着“七月的降临之子”这样的祝福话语。 躺在自己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玛萝达点着头思索着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她将会再次引诱弗林戈,而且必须足够快。女孩也已经知道他的内心所想和渴望,她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通过简单的一吻或者小手的轻抚将这些爱情的碎木屑吹进火焰之中。 玛萝达的微笑几乎在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她对自己方才的每一个想法都感到厌恶。如果她像这样迅速地诱惑弗林戈,那么领主就会认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这样一来不论是对丈夫还是孩子,都是不折不扣、最糟糕透顶的谎言。 她讨厌这个方案,也讨厌着正在谋划这个方案的自己,但是随后,在另一个房间里,她的母亲咳了起来。玛萝达知道自己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第十八章 用心合作 “我们的第一批顾客。”莫里克宣称着。他和沃夫加站在一条高高的山脊上俯瞰着进入冰风谷的通道。一个马车队正在沿着小路向着远处的群山缓缓前进,他们的步伐稳固坚定丝毫不乱。 “旅行者还是商人?”沃夫加询问的口气中透露着怀疑。 “商人,还有满车的财富,”盗贼回答,“马车沉重的车辙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而身边缺乏护卫的警卫则明显是在邀请我们的光临。” 商人会在没有一批全副武装的警卫护送下进行这样艰苦的长途跋涉?这对沃夫加来说简直就是愚蠢的行为,但是他并没有质疑莫里克的话。毕竟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离开冰风谷时的旅行,身边只有几个同伴,跟随着一辆商人的马车,没有大批警卫,危机四伏。 “感到很奇怪吗?”莫里克问,他注意到了朋友的表情。 “白痴总会让我感到奇怪。”沃夫加回答。 “他们雇不起警卫,”莫里克解释道,“很少有人愿意护卫别人跑到冰风谷去,而那些愿意去的也经常会选择西边那些安全的道路。这些是小商人,你看,交易的货物量非常少。他们极有可能是想依靠好的运气,或者是碰巧能找到想要搭便车的强力战士,抑或是仅凭一条相对宽阔的山路来通过危险的群山。” “这样的话看起来我们很容易搞定。” “很容易的!”莫里克狂热地回答道,“当然了,你会明白的,让我们给这些商旅来个惊喜吧。”但沃夫加的样子还是有些犹豫。 “想想吧,”盗贼提示,“如果我们没有杀掉那些巨人,那么这些商人此刻就很可能会发现有一些巨石正从头顶上落下来,”莫里克解释,“不但他们的发财梦会因此破灭,而且他们的皮都会从骨头上被撕下来,就在巨人们的大煎锅里。”他笑道,“所以不要烦恼,我的大朋友,”盗贼继续说,“我们唯一想要的就是他们的钱,算是我们为了他们的安全而做的这些工作的工钱吧。” 奇怪的是,这些话激起了沃夫加的某些感触。从尊重的角度考虑,这个“工作”同几年前他和崔斯特以及那些伙伴们所做的事很像:帮助旅客们通过野蛮荒芜的地方。不过区别他们从没有索取报酬,而莫里克则很明显想要这么做。 “毫不费力地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力量对咱们来说可是最简单的工作了,”盗贼解释,“我们只是在为自己的努力要一些小报酬罢了,一些补给品,也许还可以来些金币,然后就让他们继续上路。尽管有两辆马车,但是没有警卫,我们可以完美地从后面上去敲昏他们,精确地控制好时机,如果干得漂亮,连目击者都不会有的。”但当他注意到沃夫加紧皱的眉头后,解释计划后半部分时所露出的微笑消失了。 “那就只收一点小税好了,就一点儿吧。”莫里克妥协道,“那是对我们辛勤工作的最公正的报酬。” 尽管这个建议仍使野蛮人感到忧心忡忡,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盗贼选择了小径乱石丛生的一段路,在这里马车将会不得不减慢速度,否则他们就必须冒着损失一只轮子或者一批马的风险。路的左边有一棵小树,这是为沃夫加准备的道具,当他作为攻击的主力上场时就会用得到了——如果真的不得不这么做的话。 莫里克等在路边视野清晰的地方,而马车则越驶越近。 “欢迎!”他叫喊着步向道路中央,双臂举得高高的。但是下一瞬间莫里克立刻缓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车夫座位旁边的那个男子正举着一把不算小的十字弩。不过这样一来,盗贼也没有办法退得很远,因为他不得不令马车在适当的距离外就停下来。 “从路上让开,否则我就射你的头了!”那个弩手喊道。 作为回答,莫里克探手将一颗巨大的头颅——一个被杀巨人的脑袋——拎到了空中。“我想那样可不是明智的做法,”他答道,“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马车跳了一下,停住了,同时也迫使后面的一辆停了下来。 莫里克吃力地扭动着他的膝盖,用脚将第二颗巨人头颅从一块岩石后拨弄出来:“我很高兴地通知您,现在这条路前面是干干净净的了。” “那么就从我的路上滚开吧,”第一辆马车的车夫回答道,“或者让他把你射倒在地,然后我的车辙就会清楚地印在你的脸上。” 莫里克吃吃笑着,将方才自己放在路边的大布袋挪了过来,露出第三颗巨人的脑袋。尽管那些家伙还在虚张声势,但他发现,对于这些头颅展览物的目击已经起到了更甚一筹的作用,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以及恐惧。不管是谁,如果能够干掉三个巨人,那他肯定不是很好对付的。 “我和我的朋友们可是花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来清理这条道路的。”莫里克解释道。 “朋友们?” “你认为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莫里克露出一道笑容,“你真是抬举我了。不,我有很多朋友帮忙的。”莫里克说着向身后怪石嶙峋的方向投去一道装模作样的凝视,仿佛在对那些数不尽的“朋友”表示感谢。“你最好能忘了他们,因为他们很害羞的。” “继续前进!”马车里传出命令的喊声,而车夫位置上的两个人则还在面面相觑。 “你的那些朋友就像盗贼般躲在那里,”车夫冲着莫里克喊道,“让开路!” “盗贼?”莫里克用怀疑的口吻重复着,“要不是我们,你早就在巨人的大石头下变成一张肉饼,死翘翘了。” 马车门吱的一声打了开来,一个年纪较大的人一只脚留在车里,一只脚踏在车板上斜靠着站在那里。“你这是在为你的工作向我们勒索报酬啊。”他说道,很明显这个人对此类的规矩十分清楚(就像费伦北地的绝大部分商人一样)。 “勒索这个词可真让人讨厌。”莫里克回答。 “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让人讨厌,小贼。”那个商人回敬道。 莫里克威胁地眯起了眼睛,有别有用心地撇了一眼那三颗巨人头颅。 “那么好吧,”那商人勉强让步,“您英勇行为的价格是多少呢?” “我们需要一些补给,以便继续维护我们自己的生计以及这条道路的安全。”莫里克煞有其事地解释道,“然后可能的话,再来一些金币,作为我们努力工作的报酬。”这下子轮到这个商人的脸色阴转多云了,“当然也用于补偿那些在这次对巨人部族的围剿中牺牲掉丈夫的寡妇们。”莫里克临时补充了一句。 “我很难把三个巨人理解成为一个部族,”商人干巴巴地回答,“但是我不会还价了。我为你和你躲在那里的朋友们提供一顿美餐,并且如果你同意护送我们去路斯坎的话,我就给你们一天一个金币作为报酬。”商人补充道,同时为自己的慷慨感到骄傲,当然还有自己的随机应变——现在形式已经转变得对他有利了。 莫里克的目光在眯缝的双眼中盘算着这脆弱的建议,“我们现在一点都不想去路斯坎。” “那么带上你的美餐,并祝你愉快。”对方简略地作出了回答。 “白痴。”莫里克低语地骂了一句。接着他以很大的声音驳回了商人提供的价码,“我们所能接受的是不少于五十个的金币以及为七个人准备的三顿的食物。” 商人笑了起来。“你应该感谢我们让你留着小命回家去。”他说道,同时猛地打了个响指,有一对保镖立刻从第二辆车上跳了下来,拔出了短剑。头辆马车的车夫也握紧缰绳做好了准备。 “现在,给我消失!”他结束了对话,消失在了马车里。“撞过去。”这是给车夫的命令。 “白痴!”莫里克尖叫一声,这是给沃夫加的暗号。 车夫在犹豫不决,这使得他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悬挂在一条绳索末端的沃夫加从左手边岩壁上的隐蔽处突然出现,如同一个巨大的摆锤飞扑而来,同时还不忘发出一声令人恐惧的怒吼。那名弩手旋转身体试图开火,他做到了,但是准头却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沃夫加像一枚全速射来的炮弹,放开手中绳索的同时张开了自己充满肌肉的双臂,双双扫中了座位上的弩手和车夫,野蛮人着陆的时候两个家伙已经摔倒下马车滚成一堆。接着他起身的时候顺便一记手肘正中地上车夫的脸颊。之后一个转身,沃夫加的拳头砰地迎上了弩手的下颚,那一瞬间的手感很确定地告诉了他:鲜血飞溅的同时那个人的下巴已经碎了。 三个从尾随马车上下来的剑士冲了上来,两名出现在头辆马车左边,一名在右。莫里克迎向右边的敌人,手中是一把细长苗条的细身剑,而匕首就像变魔术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另一只手中,在那个剑士冲向沃夫加之前便将他拦截了下来。 那名男子冲着盗贼来了个简单有效的刺击。莫里克的细剑害怕似的避开对方强有力的剑锋,但是实际却是进行了旋转牵引,将刺击化解于无形。他向前踏进,在敌人的剑身上转动着匕首,消除了来自这件武器的一切威胁,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中的细剑则在精确的计算之下发出了它的第一次戳刺攻击,一头迎向剑士的咽喉。盗贼可以就此杀了他,或者说是曾经可以就此杀了他,因为莫里克的胳膊突然停止了动作,仿佛刚才他是在将剑全力刺向坚硬的岩石一样。 “你在干什么?”他向沃夫加吼道,而野蛮人此时正大步上前挥拳猛击那个警卫,这使得他的耳朵差点被莫里克的剑和匕首削掉。剑士抬起他那自由的一只手试图挡格,但是沃夫加的重拳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防御,将自己的拳头连同那人的前臂一同轰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打得飞了出去。但是,这样的胜利只是短暂存在的。 尽管挨了沃夫加的一记重肘,但那个车夫还是努力站了起来拔出了武器。更糟的是,另外两名剑手已经占领了优势位置,一名站在驾驶座上,另外一个在马车前。而这还不是最遭的,那个商人从车内冲了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根魔杖。 “现在我们变成白痴了!”莫里克一边狼狈躲避着马车座上剑士的攻击一边冲沃夫加喊道。从对手颇有章法的削砍戳刺中莫里克可以看出,这个家伙可不是刚刚参加战斗的新手。 沃夫加冲向商人。突然他发现自己向后飞了出去,他的头发末端狂舞一般竖了起来,心脏像野马一样狂跳不止。 “好了,现在我们终于知道这把魔杖的作用效果了,”莫里克在闪过一次攻击后品论道,“我讨厌巫师。” 他冲向地面上的剑手,但对方用一次灵巧的旋转防御了他最初认为是必中的杀招,这使得盗贼几乎失去平衡。“快回来这里!”莫里克对沃夫加喊道,随后他猛蹲下来,手中的剑疯狂地戳向车上的那名敌人,那家伙正盘踞在车顶寻找着机会试图刺穿他的脑袋。 车夫攻向了沃夫加,同时他刚刚击倒的那名警卫也上来继续动手,野蛮人快速地探手从背后拔出那把从巨人山洞中拣来的锤子。他开始准备面对车夫的冲锋,但是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调转手腕的方向,将锤子旋转着扔向了商人,因为他已经不想再挨一次闪电箭了。 战锤全力击中了目标,但是不是商人,而是马车门,车门猛地弹起撞上了魔杖主人伸展出来的手臂,此时他正准备释放第二波攻击。商人最终还是挥出了魔杖,但是这一次咝咝作响的闪电却错误地击中了另一个正冲向沃夫加的警卫。 “全体冲锋!”莫里克喊道,他的目光正投向左边的乱石堆。一瞬间,这个动作很好地转移了敌人们的注意力。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盗贼已经飞也似的逃掉了——当生死攸关之时,莫里克的确是一个动作迅速的逃跑者。 车夫正陷入犹豫不决之中,他已经被沃夫加的力量震慑了。但是另外那个剑手则选择继续冲向目标,直到野蛮人转过身猛跳向他并发出一声怒吼,才惊惶失措地停了下来。沃夫加几乎是在突然间转换方向,逼向背后的车夫,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敏捷抓住了这个惊恐之中的人。他忍受着胳膊上来自猎物手中武器针扎一般的刺砍,向对待一根树干般的将他拖了过来。沃夫加弯下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夹住车夫的腰带,将这个正连撕带打的白痴高举过头顶。随着野蛮人腰部的旋转,车夫像一块石头般被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他那个正打算继续冲上前来的同伴身上。 沃夫加停下了动作,他注意到莫里克正在全力飞掠逃窜。对于这次战斗的结果来说,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选择,但是野蛮人的热血沸腾了起来,他转过身重新面对马车和两个剑手,与此同时,另一道闪电也重锤般击中了他。于是,靠着一双长腿,沃夫加迅速地超过了莫里克五十码,向着岩石山顶爬去。 第四记魔法箭在两人不远处爆炸开来,被击中的石块都裂开了。 随后而至的是一支嗖嗖作响的十字弩箭,伴随着山下的辱骂和威胁,但是并没有追击,很快,两人便跑到了山崖上很高的安全之处。当他们敢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时,沃夫加看着外衣上的两个伤口,摇了摇头。 “要是你当时按照计划在放到车夫和弩手后直接去攻击那个商人,我们早就成功了。”莫里克责备道。 “对,然后你就会切断那个男人的喉咙,不是吗?”沃夫加反唇相讥。 莫里克对他这句反话嗤之以鼻:“什么?如果你这么不重视自己的生命,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 “那是因为你,是你选择了被当作路斯坎的杀人犯这条路,而不是我。”沃夫加提醒道,两人冰冷的目光遭遇到了一起。莫里克把手移向他的武器,他猜测这个大个子或许正想要攻击他。 实际上沃夫加的确正想这么做来着。 他们俩是分开独自回到洞穴的。莫里克抢先钻了进去。于是沃夫加改变主意选择待在了外面,他步向附近的一条小溪,在那里可以更好地处理自己的那些伤口。他发现胸口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头发因为那道小闪电而烧焦了一些。但是,肩膀的旧伤却重新被严重地撕裂了开来。此时仅凭外衣上的痕迹,野蛮人就已经能明白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了。 几个小时后,莫里克出来找他了,两人坐在了一块大岩石上。盗贼用手肘轻轻推了推野蛮人。“我们目前的确生活拮据,”他评论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一对酒瓶,“但是我们还活着,而这就可以称为庆祝的原因了。” “我们需要原因吗?”沃夫加回答道,但是脸上不带一丝微笑,随后他转过身背对着这个同伴。 “第一次战斗总是会有损失的。”莫里克掌握火候地解释道,“我们必须习惯彼此的攻击方式,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沃夫加以他自己的经验思索着这个建议,回忆起同崔斯特合作的第一次实战。确实,不止一次,他低扔出的艾吉斯之牙差之毫厘就要击中卓尔乌木般的皮肤了,但是他同崔斯特之间就像是存在着一种共生的关系,一种心心相印使得他们共享着同一种战斗程序。他能说自己和莫里克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吗?他能够做到吗? 沃夫加的目光重新投向盗贼,这个家伙正微笑着冲他举着酒瓶子。是的,他必须同莫里克形成配合。他们的战斗必须要变成同心同德。或许仅这一点就即将成为沃夫加目前最大的麻烦了。 “过去的就不再存在了,而未来的还没有存在,”莫里克朗诵般说道,“所以,生活在现实里吧,享受它,我的朋友。享受这每一刻吧。” 沃夫加的脑子思考着这些话,这是那些日复一日生活在路斯坎街道上的人们所使用的一句通用咒语。他举起了酒瓶。 第十九章 机会 “我们没有时间了!我该穿什么啊?”当玛萝达告诉母亲婚礼将会在秋分举行时柏丝特·甘德蕾哀号道。 “不管你想穿什么,即便我们家没有,弗林戈领主也会派人送来的。”德尼·甘德蕾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道。他的样子使玛萝达感到父亲正在为她而骄傲,以及莫大的感激,她明白,父亲理解她所作出的牺牲。 而她想知道的是,如果老父知道女儿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那么他脸上的表情将会怎样变化。 抛开这个想法后她挤出了一丝弱弱的微笑作为回答,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进行今天的着装。莱恩·木门已经早一步来通知过玛萝达,弗林戈领主在今天为她安排了同裁缝的见面,那个裁缝住在奥克尼西边遥远的边界处,骑马需要两个小时。 “婚礼这样伟大的日子可不能穿借来的礼服。”莱恩曾这样声称道,“如果您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柏丝特,你的女儿绝对会变成奥克尼人人皆知的最美丽的新娘的。” 当时柏丝特的脸是多么得容光焕发,眼睛是多么的栩栩有神!奇怪的是,这也使玛萝达感到痛苦,因为尽管她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庭,但是她也不能忘却同贾卡之间发生的糊涂事。现在她不得不去诱惑弗林戈领主,要快,可能每个晚上都要去试一试。随着婚礼的逐渐临近,她只能期望其他人,当然最有可能的像普里西拉和泰米格斯特不会发现她是怀着孩子步上婚礼殿堂的。最坏的情况都已经被考虑过了,那就是她,玛萝达,不得不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和真相躺到为自己准备的墓穴中去。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刻,她将成为一个多么可怜悲惨的人啊。普琳克女士,那位声誉响彻封地的裁缝师,毫无疑问会用宝石和贵重、五颜六色的绸缎为她制作出一件最为华丽的礼服,但是女孩很怀疑自己能够问心无愧地去试穿这件衣服。 玛萝达梳妆打扮好后,稍微吃了一点早餐,满脸笑容地迎向前来接她的莱恩·木门,后者将她扶上马车。女孩坐在窗边,胳膊肘撑着窗台,盯着飞速后退的路边村民。人类和侏儒们耕作在山腰的田地里,但是她既没有刻意去寻找贾卡·斯库利,也没有在无意中瞥见他。几小时飞速地过去后,车窗外的景色就只剩下广阔的荒野和零零星星散布在其中的几座小别墅了。马车驶入一片小树林,莱恩将车暂时停了下来,以梢作休息,让马喝水。 很快他们就再次启程了,离开树林后重又驶入了岩石丛生的地段。在玛萝达的右手边是大海。路的另一边则是象征着北部山脉的一片高耸峭壁,有几段山崖几乎已经贴到海水边了,使得玛萝达很想知道莱恩该怎么把马车赶过去。 同时她也想知道,那个裁缝,一个女人,该怎样独自一人生活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玛萝达下定决心稍后问一下莱恩。此刻进入她眼帘的是一座小哨站,一块石头上飘着弗林戈领主的旗帜。直到此时她才开始赏识起奥克尼领主的力量。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到目前为止只走了近十英里罢了,但是感觉上他们好像已经走过了半个世界一样。出于某些她不是很明白的原因,当玛萝达看到弗林戈的旗帜在这个偏远的地区飘扬时,她心中扬起一阵舒服的感觉,好像强大的弗林戈·奥克领主将会一直保护着她一样。 她的微笑如同生命短暂的蜉蝣般消失了,因为玛萝达记起,她只有继续说谎,弗林戈才会对她施以保护。 女孩重新缩回了自己的位置,叹息着,感受着自己此时依旧平静的小腹,好像在期望那孩子能够在里面左踢右踹似的。 “旗帜在飘,那证明哨所里有士兵在吧。”沃夫加推理道。 “应该说肯定有。”莫里克回答,“这些士兵很少会离开他们石头搭建的掩体的,就算是吹集合号,也会有一些留在里面。他们的哨兵——如果真的有的话——相对大路上出现了什么陌生人而言,更关心的是来自战争的攻击。此外,在离村庄这么远的地方,顶多不会超过一打士兵。我怀疑数量也许连这的一半都不到也说不定。” 沃夫加想要提醒莫里克,几天前他们还刚刚被一群人数更少的部队打得屁滚尿流,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在那一次灾难般的计划实施之后,莫里克建议他们走出这片区域,一部分原因是那个商人应该回去警告路斯坎的警卫,而他自己真正的理由则是:一个优秀的强盗决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上长的时间,特别是刚经历过一次失败的袭击。最初,莫里克想要北上进入冰风谷,但是被沃夫加有气无力地拒绝了。 “那么西边,”盗贼提议,“那里有一小块夹在群山和海德尔之石镇西南面大海之间的封地。很少有人光临那里,因为绝大部分地图上都找不到这么个地方,但是北边来的商人们知道这么个中转站,有时他们往返十镇和南方诸镇之间时会在这块封地上梢做休整。也许我们还可以在那里再次碰上我们的老朋友和他的闪电魔杖呢。” 这个可能性倒没有令沃夫加发抖,但是他对回到冰风谷的拒绝早已使他们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向东进入世界之脊更深处那些未知的、被地精、食人魔,乃至其他那些肮脏邪恶地怪物所占领地地域。要么就是向南向西,而考虑到他们俩同南边路斯坎的地方官员之间的恶劣关系,向西看起来是最合乎逻辑的选择了。 事实好像也证明了这个选择的确是正确的,因为两人看到了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装饰华丽,就像那些贵族乘坐的一样,沿着路慢悠悠地驶了过来。 “肯定是那个法师。”沃夫加推断,同时也激起了闪电箭所带来伤口的疼痛回忆。 “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法师会在这片地区受到欢迎。”莫里克回答。 “你已经有好些年没来过这里了,”沃夫加提醒他。“再说有什么普通人敢乘坐这这样一辆精致的马车独自旅行呢?”他大声地表示怀疑。 “为什么不会呢?”莫里克反驳,“这片区域在山脉的南面,看上去很少会遇上麻烦,而且毕竟,路上又有哨所,”他补充道,向不远处的石头掩体摆了摆手,“这里的人们根本不会担心自己的家园会面临来自地精的威胁。” 沃夫加点点头,但是这看起来也太简单了。他猜测那辆马车的车夫肯定是个经验丰富的战斗老手,至少是这样的。看上去里面似乎还坐了其他人,也许他们的手里也正攥着那些肮脏的魔杖或者其他强大的魔法物品。来自莫里克的一道眼神告诉野蛮人,尽管盗贼不会阻止他的朋友,但是莫里克仍然不能忘记上一次失败所带来的教训。他需要一次成功的攻击。 视线尽头的道路随着山脉的走势有一个曲度强烈的转弯。莫里克和沃夫加选取了一条近的道路,赶在马车前头来到那个转弯处,避开了石头哨所的视野范围。沃夫加立刻开始展开他的绳索,寻找地方把它系上。他发现了一棵苗条的小树,但是很明显那棵树如果会说话,是不会同意他在自己身上这么做的。 “跳,”莫里克指着一处凸出的岩层喊道。盗贼冲到了路上,抽出一条马鞭,因为那辆马车已经出现在了拐角,正专心地在转弯处挪动着。 “让开路!”过了一会儿,莱恩·木门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必须和您谈谈,先生!”莫里克喊道,同时在路中间摆开架式站好。侏儒减慢了马车的速度,在一个同盗贼之间的安全距离外停了下来——对于莫里克来说的确太远了,但是,他微微点了点头,因为那个位置沃夫加已经可以跳得到了。 “以奥克尼的弗林戈领主的命令,让开路!”莱恩开始喊道。 “我需要一些帮助,先生,”莫里克解释道,同时用眼角看了看沃夫加正在攀爬的位置,盗贼向前踏了一步,但是莱恩立刻对他示以警告,让他回去。 “保持你的距离,朋友,”侏儒说道,“我身怀使命,如果你再不靠边站毫无疑问我会从你身上碾过去的。” 莫里克笑了,“我不这么认为。”他说道。 或许是莫里克语调中的某些东西引起了莱恩的注意,亦或是做某个动作时他的视线在一瞬间捕捉到了正沿着高高的悬崖努力上爬的野蛮人。突然之间侏儒意识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迅速抬腿将马刺踢进了坐骑的肚子。 沃夫加在随后的一霎那间跳了下来,但是他击中的只是车夫身后的马车部分,野蛮人的巨大下落力和带下来的岩石碎片把两个车轮砸的跳离了地面。车厢内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纯粹的出于本能,莫里克扬起鞭子从右边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匹。那对牲畜顿时向左偏了过去,而还没等车夫可以控制它们,没等沃夫加能够重新掌握身体平衡,甚至没等车里地乘客哭喊出声来,马车就翻倒在了一旁,将车夫和沃夫加都抛了下来。 头昏眼花地沃夫加强迫自己站起身来,期待着和车夫或者从车厢里爬出来的其他什么人的战斗,但是车夫躺在乱石堆间,呻吟着,而马车里则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莫里克冲上去使马匹平静下来,随后跳上马车,爬到门上把它拉开。此时从里面又传来了一声尖叫。 沃夫加走向车夫轻轻地抬起侏儒地头。随后他又把他放了回去,彻底放心了——这一个已经完全失去战斗力了——但同时又希望他所受的并不是致命伤。 “你必须看看这个。”莫里克冲沃夫加喊道。他钻到车厢里,将手伸向一名魅力的年轻女子,后者则立刻敏捷地向后退去。“出来,否则我保证我会进去待会儿地。”莫里克警告道,但是那个惊恐的姑娘仍然蜷缩在角落远远地躲着他。 “现在应该是强盗们真正享受他们快乐的时刻了,”当沃夫加走向他时莫里克说道,“说道快乐……”他补充了一句,然后一头钻进了车厢。 姑娘尖叫着踢打着他,但是在这一方面她是没法同一个技术高超的盗贼相比的。很快莫里克就把她按在了马车的天花板上——现在变成了一面墙壁——他的胳膊架住了她,膝盖顶着她以防她踢他的小腹,他的嘴唇靠得很近很近:“给胜利者来个吻如何?” 突然间莫里克滚到了地上,随后被马车外怒气冲冲的沃夫加抓着领口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你越线了。” 野蛮人说完,将盗贼扔到了地上。 “她是一件战利品,”莫里克抗议道,不明白他的朋友有什么疑问,“我们干完事就让她走。这有什么不好?” 沃夫加盯着他。“去看看那车夫的伤势,”他说道,“然后找找马车里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那个女孩——” “——不算在内。”沃夫加冲他咆哮道。 莫里克甩了甩手表示让步,然后过去一边检查躺在地上的侏儒去了。 沃夫加钻进马车,就像莫里克做的那样,把他的巨手伸向惊恐的年轻姑娘。“出来,”他命令道,“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忍受着惊吓和疼痛,那姑娘避开了他的手。 “你不出来的话我们没法把你的马车重新翻过来,”沃夫加适当地解释道,“你不想继续上路了吗?” “我只想让你们快些滚蛋!”女孩有些错乱地咆哮道。 “把你一个扔在这里?” “总比和那些盗贼在一起好。”玛萝达顶了回去。 “如果你能出来的话对你的车夫也会好一些。如果我们任由他躺在石堆伤那他就死定了,”沃夫加很努力地试图安抚女孩,或者至少是想让她从惊恐中能够恢复过来,能有所行动,“来吧。我不会伤害你地。是的,我们要抢劫,但是不会伤害你地。” 她羞怯地举起手。沃夫加抓住后轻松地将她拎出了马车。放下女孩后,他盯着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在脸地一侧出现了一道新近地淤伤,但她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他能够明白莫里克内心的希望,但是他决不会有目的地去侵犯任何一个女子,不管她多么的美丽,当然,也不会允许莫里克这么去做。 两个强盗花了几分钟彻底搜查了整个马查,令莫里克高兴的是,他们找到了一个装满金币的钱包。然后沃夫加找了一条树干作为杠杆。 “你不会是想要把马车重新翻过来吧?”莫里克怀疑地问道。 “是的。”沃夫加回答。 “你不能那么做,”盗贼抗议道,“她会驾着它到那个石头哨所去的,一小时之后就会有一大队士兵来追我们了。” 沃夫加根本没在听。他找了一些大石头,把它们移到靠近马车顶部的地方。连同那根大树干一起,沃夫加把所有准备好的东西都摆在地上。发现自己不大可能从莫里克那里得到什么帮助之后,他只得自己站稳脚步,试着用一只手把石头一块一块地踮进马车的底部边缘。 两匹马打着鼻息不安分地活动着,这使得沃夫加几乎前功尽弃。“至少过去让它们安静下来吧。”他对莫里克要求道。盗贼一动不动。沃夫加看了看女孩,玛萝达跑上前去令马匹安静了下来。 “我没法一个人做这些。”沃夫加再次冲莫里克喊道,他的语调里现在多了更多的怒火。 在发出一声又重又长的叹息后,盗贼磨磨蹭蹭地靠了过来。在短暂地研究过情况后,他一路小跑地过去沃夫加留下绳索的地方,他把绳索的一端绑在一棵树上,另一端固定在马车厢的上沿。莫里克经过女孩的时候后者猛地向后跳离他,但是盗贼的样子看上去几乎没有注意到她。 接下来,莫里克牵着马的缰绳,拉着它们兜圈子,小心地拖曳着马车,慢慢地使得两个轮子与树的距离相等。“你抬,我来让绳子绷紧,”他指示沃夫加道,“然后确保你的平衡并把它抬得更高,很快我们就能把车重新翻过来了。” 莫里克是个聪明的家伙,沃夫加不得不承认。因此当盗贼回到系绳子的地方,女孩再次抓住马缰后,沃夫加弯下腰抓住了马车的一边,将它抬了起来。 莫里克迅速地松开绳子,随后在树上把它系紧,使得沃夫加可以调整自己的位置。过了一小会儿,野蛮人抓住马车的另一边,再一次地,当马车的车顶一角到达最高点时,莫里克系紧绳子固定住马车。当沃夫加第三次用力时,马车终于趁着这股力量重新鲜龙活虎地立在了自己的四个轮子上。 马匹紧张不安地嘶叫着,四蹄刨踢着地面,摇动着脑袋试图保护自己,这力量使得女孩几乎没法抓住缰绳。沃夫加迅速跑到她身边,抓紧缰绳用力地拉扯,使两头牲畜重新安静。然后,用同一根绳子,他把两匹马系在树上,走向仍倒在地上地车夫。 “他叫什么名字?”沃夫加问那个姑娘。看见她面露犹豫后野蛮人说道:“对你们我们不会做任何比刚才更糟糕的事情的,只是想知道你们的名字。我很想帮助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叫他。” 当姑娘察觉到他解释中的友好成分时她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些。“他的名字是莱恩·木门。”显然她已经找回了一些勇气,走过来蹲到车夫的身边,关心和恐惧在她脸上交替地出现。“他会没事的吗?” “现在还不知道。” 可怜的莱恩看上去还远没有到能够恢复意识的程度,但是他还活着,而且靠近检查后可以发现他的伤口也并不是很可怕的那种。沃夫加轻轻地抬起他,带到马车上,让他躺在车座上。野蛮人回过身走向姑娘,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在身后。 “你说过你不会伤害我地。”她抗议道,并挣扎着想要反击。她后悔自己原本可以很容易地带着两匹马逃走的。 看到沃夫加的动作后莫里克的微笑咧到了耳根。“你改变心情了?”盗贼问道。 “她必须和我们一起待一段时间。”沃夫加解释。 “不!”年轻的姑娘表示抗议。她紧握起拳头跳上前去像拍苍蝇一样重重地打向沃夫加的后脑勺。 野蛮人停下来转向她,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开心,至少那姑娘的勇气给他留下了一点点印象。“是的,”他回答着,同时在女孩想要像刚才那样再来一记的时候扣住了她的手臂,“你只需要和我们一起走上一英里,”他解释道,“然后我会让你自由地回到马车和车夫那里的,到时随你到哪里去都行。” “你们不会伤害我?” “我不会,”沃夫加回答。他怒视了一眼莫里克后说道,“他也不会。”当女孩认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没有丝毫选择权后,年轻的姑娘便不再做任何争辩,跟上了两人。如野蛮人所说,沃夫加在离马车大概一英里后放了她。随后他和莫里克以及已经属于他们的那一钱袋金币一同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玛萝达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可怜的莱恩身边。当她发现那个老侏儒时心都痛了起来。他已经醒了过来,但是仍然没有办法爬出马车,更不用说去驾驶它了。 “待在里面,”姑娘命令道,“我来调转马车,然后我们回奥克城堡去。” 莱恩仍想表示抗议,但是玛萝达所做的只是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去履行自己的工作去了。很快,她便成功地将马车沿着路向着西边驶去,不过马车的行进变得颠簸不平横冲直撞,因为她从没有过驾马车的经验,并且这条路也不是很好走。沿着大道经过了数英里和数小时之后,一个主意闪进了女孩的脑子,一个看起来能够简单有效地解决她目前所有麻烦的好方法。 当他们回到奥克尼驶进奥克城堡的大门的时候,太阳早就下山好一段时间了。弗林戈领主和普里西拉出来迎接他们,而当他们看到满身污泥的姑娘和车里好像被打扁了一般的车夫时,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路上有强盗。”玛萝达解释。普里西拉上车来到她身边,表示着自己口不对心的关心。借此机会玛萝达以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补充道,“他伤害了我,”讲完这句话,她哭泣着一头扎进了普里西拉的怀里。 寒风在他身边呼啸着,以一种伤感的声音冲着沃夫加哀唱,唱着那些已经发生过的而且也绝对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的事,那一段失去的岁月,那一段失去的清白,还有他那些已经久违了的但仍又不敢去寻找的朋友。 不止一次,他坐在世界之脊北端那高高的绝壁顶部,俯瞰着冰风谷,远眺着那遥远的东北方。他经常能看到那里传来的一些闪光。或许只是毫不相干的欺骗性的光线,亦或是午后经都尔登湖——那十镇三大湖中最大的一个——的湖面反射的太阳光。有时,他也觉得自己还能够看到凯恩巨锥,那北地唯一的一座高山。 这些可能仅仅是他的想象,他再次告诉自己那或许只是带有欺骗性的光线,因为那片山脉离他有很远一段距离。对沃夫加而言,那足足有几百万英里远。 “他们应该已经在道路的最南端扎营了,”莫里克来到大个子的身边通知他道,“人不会很多。我们该扫他个干干净净。” 沃夫加点点头。自从那次西边靠海大路上的打劫成功后,两人已经回了次那片南边路斯坎和北方关口之间的区域,甚至用那些非劳动所得从某个路过的商人那里买了些日用供给。随后他们回到那个谷口,又袭击了另一批商旅。此后的一段时间过得平淡无味,遇到的商人们都听话地“缴税”,因此也没有什么流血事件发生。但是今天,莫里克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第三批牺牲者,一队由三辆马车组成的商队,正向着路斯坎的北方前进,目标应该是冰风谷。 “你总是在看着北边的方向,”盗贼坐到了沃夫加身边谈论道,“但是你又总是不愿去那里碰碰运气。你在十镇有敌人吗?” “在那里我有些朋友,如果他们知道咱们正在做的事,就会来阻止我们了。”沃夫加解释道。 “谁能来阻止我们呢?”莫里克自大地回问。 沃夫加直直地盯着他看。“他们会来阻止我们的,”野蛮人强调道,严肃的表情表示这毫无可争辩的余地。他让这样的目光在莫里克的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随后重新转过头面对着山谷,渴望的眼神重新又回到了他天蓝色的双眼中。 “你以前在这里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莫里克问道。 沃夫加重又惊讶地转过来。他和莫里克并不是经常谈论各自的过去,至少在没喝醉的时候是不谈的。 “可以告诉我吗?”莫里克步步紧逼,“我曾从你的脸上看到过一些。痛苦,悔恨,还有别的什么吗?” 沃夫加对于这些观察结果报以一阵情不自禁的傻笑。“我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他回声般应答着。经过短暂的停顿之后,野蛮人继续回答,“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吧。” “这话听上去很傻。” “我曾经有可能成为一个首领,”沃夫加继续道,他再次将目光投回山谷,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或许看上去是这个样子。“成为冰风谷联合集团的首领之一,在十镇的议会中拥有一个发言的权力。我的父亲——”他看了一眼莫里克,笑了起来,“你是不会喜欢我的父亲的,莫里克。或者至少,他也不会喜欢你。” “一个骄傲的野蛮人?” “一个粗暴无礼的矮人,”沃夫加纠正道,“他是我的养父,”针对莫里克正在发出的表示怀疑的咕哝,他立刻进行了澄清,“秘银厅第八代国王,冰风谷凯恩巨锥前山谷中一支采矿矮人部族的首领。” “你的父亲是一名矮人王?”随着莫里克的询问,沃夫加点点头。“而你现在则和我一起风餐露宿?”又是点头。“你可真是一个让我不可置信的大笨蛋。” 沃夫加只是盯着冻土,倾听着寒风哀伤的歌声。他并不是不认同莫里克的评价,只不过他的确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他听见莫里克把手伸进了身边那个大口袋,随后也听到了他所熟悉的酒瓶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序言 我们总是认为自己明白那些身边的人和事物。当我们想要去了解某些人时,就会去注意他所表露出来的行为方式,然后当我们发现自己所期望看到的行为的确正在被一次又一次地履行时,我们就开始相信:自己终于完全掌握了一个人的内心所想和灵魂深处的东西。 我认为这只是一种自大、傲慢的个人感觉,因为一个人是无法彻底明白他人的所思所想的,一个人也无法真正体会到与他人完全相似的感觉或经验。我们都在寻找真实,特别是在自己所生存的那个领域内,我们自己装饰的家,还有我们选择一起分享这个家的那些朋友们。但是恐怕事实上,我认为一个复杂、多变的个体并不总是可以那么明显地被他人定型的。 曾几何时,我坚信自己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是完全建立在石头的基础上的,这使得我一想起贾拉索就感到有点自惭形愧。我以前总是认为对他而言,与其赢取一点简单的个人利益,这个佣兵头子更在意的是长远的惟利是图——毕竟,他让我和凯蒂布莉尔从魔索布莱城安全离开了,而事实上那个时候我们两人的脑袋明明可以给他带来一笔丰厚的赏金的。当凯蒂布莉尔成为他的囚犯并完全暴露在他的力量之下时,他并没有试着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尽管贾拉索自己通过行动而不是语言也承认,女孩的确很有吸引力。因此我所一直看到的是隐藏在冰冷利益至上外衣下的只限于某一种高度的人格,但是,我最后一次同贾拉索的遭遇所传递过来的信息为我展示了他更为复杂、准确地讲更富有同情心的一面,甚至超过了我所能想象的程度。此外,他称呼自己为扎克纳梵的一个朋友,尽管我最初一直拒绝自己接受这样一种想法,但现在经过重新思考,我想这不但可信,而且还很有可能。 那么现在我是否可以说自己已经了解了真正的贾拉索了呢?那么他身边、达耶特独立佣兵团中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真相,我也能够感知到了吗?当然不可能,只不过我仍然相信我当前对他的评价肯定是正确的,我不会自大到去改变既定的事实,也不会开始坚信相对表面所推断的内容而言自己已经了解了贾拉索更多深层次的东西。 那么沃夫加又怎样呢?哪一个沃夫加才是真正的沃夫加呢?是那个布鲁诺抚养长大的骄傲可敬的男子汉,那个在对付毕林以及后来其他的战斗中同我并肩作战的队友?是那个从消亡边缘拯救了野蛮人部族,并通过联合外交的方式团结十镇人民抵抗未来灾难的男子?是那个为救被囚禁的好友而转越整个费伦大陆的男人?是那个帮助布鲁诺收复他失落的王国的男人? 亦或真正的沃夫加是那个伤害了凯蒂布莉尔的男人,那个被折磨后看似消失无踪,到最后完全堕落的男人? 我相信,这些全都是他,一个汇集经验、感受、觉知与一身的沃夫加,就像我们其他人一样。就目前而言,三者中的第二项,感受,这个由经验所带来的成分盖过了他的理解能力,从而控制了沃夫加。那些感受所带来的阴冷情绪将他的觉知引向消极。在这个事实的基础上,现在的沃夫加是谁呢?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继续生活在这些烦恼之中,那么他又会变成谁呢? 我是多么地想要知道啊。我是多么地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段危险的旅程中走在他的身边,能够同他彻谈,影响他,改变他。我所能做的就是使他能够想起,自己是谁,或者至少,在我们的感觉中他是谁。 但是我没法做到,因为从根本上讲,最重要的是沃夫加心中的思想和内在灵魂,而不是最终每天表现在外部的他自身特有的行动。我,其他任何人,都没法对他的心灵和灵魂造成更多的影响,就像我无法决定太阳的东升西落一样。 使我感到好奇的是,当我想起沃夫加时,正逢黎明日出时分,这使得我感觉很舒服。为什么是观看日出时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而不是其他阳光普照的时间? 因为只有在黎明时分,太阳的光芒才显得更为灿烂。因为黎明,我们看到了暗夜过后万物的苏醒。这里包含着我的希望,就像太阳一样,这个过程对人们而言也是实实在在的。那些摔倒的人可以爬起来,随后周围的事物映入眼帘时能够使得双眸激射出更为明亮的光芒。 我欣赏着朝阳,回想着那个我认为自己了解的人,祈祷着自己的感觉能够正确。 --崔斯特·杜垩登 第二十章 最后的自私 他的脚踢着地面,泥土飞溅开来,之后足尖第一百次地重重挤进一块半掩埋的坚硬石块下面,而目的则仅仅只是暴露出它真实的大小尺寸。贾卡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真正的撕裂般的痛楚正在他的内心发生着——不,这疼痛不是来自内心,而是出于他的骄傲——事情越来越遭了。比原先简直要遭上千百倍。 婚礼已决定在季节转换的当儿举行,准确地讲,就在这个礼拜末。弗林戈领主即将拥有玛萝达,拥有他贾卡的孩子。 “这个,这个难道很公平吗?”他叫喊道。贾卡弯下腰去捡那块踢中的石头时才发觉它真正的尺寸并不配合自己的心情。于是他只得抓起另一块直起身扔了出去,差点打中一对正在清洗锄头的农夫。 两个受害者,其中包括一名长鼻子的老矮人,暴风骤雨般带着雨点一样的咒骂冲上前来,但是贾卡为自己的问题困扰得太过心烦意乱了,此时还没有明白他刚刚已经惹上了另一个麻烦,甚至都没有去注意那两个敌意渐浓的农夫。 直到贾卡转过身时才发现,两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粗暴的矮人跳过来冲着他脸上就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该死又愚蠢的小鬼。”那矮人嘟囔着转身走开了。 出于羞辱而几乎不经思考的贾卡伸出脚踝,绊倒了矮人。 立刻,这个瘦弱的年轻人被那另一个农夫一把把脚抓住拖了过来。“你找死啊?”那人边把小伙子摇得东倒西歪边问道。 “也许吧,”贾卡回报以一个深沉、富有戏剧性的叹息,“是的,既然我所有的乐趣都已经随风而逝了。” “愚蠢的小鬼。”那农民抓住贾卡后对他的同伴说道。那个矮人正冲了回来,拳头握得紧紧的,浓厚胡须中的下巴坚硬地向前突着。当他快要赶到时,第一个家伙扇了贾卡几下后把他推了过去。矮人并没有去抓住他,而是以同样的方式将他又推了回来,由于是推在后背上,年轻人脸朝下摔倒在淤泥里。那个矮人一脚踏上了贾卡瘦弱的脊背,用他那厚厚的胶底靴使劲地踩着。 “下次扔石头的时候看着点儿。”他警告着,脚突然用力碾下去,一瞬间弄得贾卡几乎没喘过气来。 “愚蠢的小鬼。”当两人离开时另外那个农民再次骂道。 贾卡躺在地上,哭了。 “城堡里应该有很多美食吧。”普琳克女士说道,她是一个一直面带微笑、脸色苍白的老女人。她的皮肤皱纹迭起,看上去就像是松松地挂在那把骨头上似的。女裁缝握紧玛萝达的手腕掐了一下:“如果你每周都再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材,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是就会变得多么的合适啊?但是为什么呢,女孩,你的胳膊比我想象中的足足宽了三个手指。” 玛萝达红着脸看向别处,特别不想去对上普里西拉的凝视,后者正站在边上,专心认真地看着、听着。 “的确,最近我感觉自己老是很饿,”玛萝达回答道,“现在我已经到了不得不将每一件所看到能吃的东西塞进嘴里的程度了。也许我是心里太紧张了吧。”说着她不安地看着普里西拉,这位领主的姐姐已经竭尽全力帮助她试图改变自己那乡下口音了。 普里西拉点点头,但是那样子看上去却完全不能让人信服。 “好吧,看来你最好得另找一种能使自己保持冷静的方法了,”普琳克女士回答,“或者你就准备着走在弗林戈领主身边时礼服哗的一声撕裂开吧。”随后她疯狂般地大笑起来,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有着松弛外皮、跳动着的大圆球。玛萝达和普里西拉也各怀心事地笑起来,尽管两人的笑声听上去都只是敷衍了事。 “那衣服还来得及改吗?”普里西拉问道。 “噢,别担心,”普琳克女士答道,“我会让这女孩在婚礼当天将她所有的美丽都展现出来的。”她开始收拾那些细线和缝纫工具。普里西拉则过去帮助正在迅速收起自己衣服、个人用品,准备立刻冲出房间的玛萝达。 出来后,姑娘把手放在她那日渐隆起的小腹上。自从她同贾卡在星光下发生那种事之后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左右了,尽管玛萝达很担心当孩子足够大的时候会把她的肚子明显地撑出来,但是没有办法的是她目前已经不得不开始增大自己的食量了。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由于她现在需要供给的是来自两个人的需求,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剩下的两星期里,她必须随时小心不让他人在自己身上投入更多的注意力。 “她明天就会把衣服送回来了。”普里西拉在她身后说道,这使得年轻的姑娘几乎从鞋子里蹦出来。“有什么问题吗,玛萝达?”女士问道,同时移到了她身边,将一只手放到玛萝达的肩上。 “啊,难道换成是你就快要嫁给一个领主了,你不会紧张吗?” 普里西拉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我不可能紧张的,因为我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经历。”她回答。 “但是,假设——你是呢?”玛萝达追问道,“假设你是个农民,出身贫寒,而领主——” “荒谬,”女士把话打断,“如果我生下来就是个农民,那么我就不可能是现在的我了,因而对你的这整个问题也就变得没有一丝感觉了。” 玛萝达盯着她,显然感到困惑。 “我不是个农民因为我不论从灵魂上还是从血统上都不是一个农民,”普里西拉解释道,“你的家人认为你出生在农民的家庭是一个意外,而我们则认为自己出身富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因为这根本不能成为问题,我亲爱的玛萝达。身份和地位是由上天早就决定好了的,而不是由我们自己来作主的。” “那么,所以你们更为优秀?”玛萝达坦率地问。 普里西拉露出微笑。“不是更优秀,亲爱的,”她谦逊地回答,“是不同。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地位。” “而我和你兄弟的地位就是不一样的。”年轻的姑娘推断道。 “我的确不赞成血统的混合。”普里西拉表述出自己的意见,随后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进行了一段长时间的不舒服对视。 那么你就自己同他结婚吧,玛萝达想着,但是还是先一步收回了目光。 “但是,我还是尊重我兄弟的选择的,”普里西拉以同样轻蔑的口吻继续说道,“这只是他在随心所欲地毁灭自己的生活罢了。我所要尽的义务只不过尽可能地将你训练到接近他所处的地位而已。不过我的确还是喜欢你的,我亲爱的玛萝达。”她补充了一句后,伸出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你对待我同对待一个扫厕所的可没什么区别,玛萝达默默地压抑着怒火。她想要对普里西拉的那番理论做出回敬,是的她很像这样做,但是女孩在话即将出口的那一刻并没有感应到足够的勇气。不,那个孩子,贾卡的孩子,还在她的子宫里茁壮成长,她现在是易受攻击的一方,对于普里西拉·奥克的恶毒以她现在的状况可不像是能抵挡得住的样子。 当玛萝达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很晚的时候了。她是被高而明亮的太阳光从窗外叫醒的。出于担心,她云鬓散乱地爬下床。为什么父亲没有来叫醒她帮忙做家务?她母亲在那儿? 玛萝达穿过门帘走进客厅后立刻平静了下来,因为那里正坐着她的一家人,围在桌子旁。她妈妈的椅子被拉得稍微靠后了些,那个女子脸朝着天花板坐在那里。一个古怪的男人,穿着上看上起像个修士,正边轻柔地唱着颂歌边用沾满香油的手轻拍着她的前额。 “爸?”她刚开询问,德尼便举起手指示意她安静,随后让她到他的身边来。 “那是看守者拜瑞博得,”他解释道,“从路斯坎的海姆神庙来的。弗林戈领主派他来给你妈妈看病,好让她能够结结实实地参加你的婚礼。” 玛萝达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那么您能治好她吗?” “这是种麻烦的病,”拜瑞博得回答,“幸好你的母亲足够强壮,使得她能够跟病魔战斗到现在。”玛萝达开始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但是治疗者只是以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回答了她。“在我和高阶守卫瑞斯腾离开奥克尼之前她就会摆脱这种委靡的状态好起来的。”他承诺道。 托瑞高声尖叫起来,而玛萝达的心脏则快乐地跳动着。她感到了父亲强壮的胳膊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女孩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她确实已经知道弗林戈领主会救治她的母亲的,但是这个男人会在结婚之前就把承诺兑现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她母亲的病对玛萝达而言其实就像是弗林戈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大剑,而现在他正在把它挪开。 女孩思考着,忠诚的弗林戈领主一声不吭地把一个治疗者送进她的家门。换成是贾卡的话他也决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明显的献殷勤机会的。不过不是为她,也不是为其他任何人。不过现在这么做的是弗林戈——对他而言在追求玛萝达的同时把这把剑拿开看上去就像是傻透了。 这样的想法为玛萝达的脸上带来了一丝微笑。因为曾经有那么长的时间,她一直认为接收弗林戈的求爱是出于自己对家庭的献身,但是现在,突然之间,她认识到了所有一切中所包含的本质。他是个好男人,一个英俊的男人,一个忠诚地爱着她的男人。而她曾认为自己不能回应他的表白的唯一原因却是自己同一个自私男孩愚蠢的野外苟合。但是,奇怪的是,看来现在连她心中的痛苦,也因为弗林戈派遣的治疗者的到来而被治愈了。 年轻姑娘走回房间去准备今天的梳妆。对于下次同弗林戈领主的会面,她已经完全等不及了,因为她猜测——不,她很明白,自己今天见到这个男人时肯定会发现他极度地不同与往常。 这个下午是他们婚礼前的最后一次会面。弗林戈正激动地向玛萝达介绍着婚礼的安排和客人名单,对于治疗者拜访女孩家一事绝口不提。 “你今天派了医生来我家,”玛萝达不加思索地脱口问道,她无法再把这件事闷在心里更长时间了,“而且是在婚礼举行之前。因为只有你有能力让我母亲摆脱疾病的困扰,本来你是可以利用这一点让我成为你的奴隶的。” 弗林戈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完全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为什么我必须要那样的东西?” 这个诚实天真的问题证实了玛萝达早已确定了的答案的猜测。一道微笑盘旋在她美丽动人的脸上,女孩突然用力跳了起来,在弗林戈的脸颊上献上了重重的一吻。“谢谢你派人治疗我的妈妈,谢谢你帮助了我的家庭。” 她的心中此时充满了感激之情,这些快乐全都表露在了脸上。当她的第二个吻即将迎上弗林戈的脸时,男子转过脸用自己的双唇迎接了她。而女孩则以十倍予以了返还,她现在自信满满,同这个善良、令人惊奇的男人一起度过一生看来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难以忍受。远远没有。 玛萝达骑着马走在回家的路上,思索回忆着早先的情景,当她的思绪回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和那个即将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说出口的谎言时,心绪就像灌了铅般沉了下来。她现在的行为看起来是多么得可怕啊!玛萝达原以为自己最大的罪过无非是对于爱侣错误的判断,但是事实向她指出了更为严重的方面,将她的错误提升到了新的高度:为了享受一夜情而成为感情的背叛者。 因此,当第二天早晨玛萝达迈进早就挤满了奥克尼每一个贵族和所有重要证婚人的城堡花园时,她的心情既恐惧,又充满了希望和快乐,万分复杂。那里有她的家人、弗林戈领主的姐姐和管家泰米格斯特,大家都站在那儿冲着她微笑。玛萝达还看到了莱恩·木门穿着他最漂亮的衣服守着大门,满脸喜气洋洋,而在花园的最后面站着的是高阶守卫科洛尔·瑞斯腾,一位海姆更为年长的牧师,弗林戈请来的玛萝达的救世主,他身穿着闪亮的盔甲,头戴插着羽毛的露颊头盔。 为了今天的盛典所作的准备是多么的奢华啊!普里西拉已经把她的夏季花全都更换成了秋天才会盛开的菊花、kapht和万寿菊,尽管事实上只有最前边的一排是完全灿烂盛开的,但女士还是想了办法,用一些色彩鲜艳的小旗做了弥补。破晓之前刚下过雨,但是云层已经不是很厚了,只留下了一种清新的气味飘溢在空气中。矮墙上残留的水迹,以及花瓣上的水珠,都因捕捉到清晨的阳光而变得闪闪发光。今天甚至连从远洋上吹来的海风闻起来都显得那么新鲜。 玛萝达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她即将成婚,之后就不必再担心受到什么威胁和伤害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怕,除了担心在登上婚礼台时被自己的脚绊倒,那是一个小台子,装饰着战争时代时使用的铁护手和一面织锦挂毯,上面绣着一只蓝色的眼睛图案。只有当玛萝达抬眼看到她母亲闪亮的脸色时,她的自信心才得到了支持,因为科洛尔·瑞斯腾的那位年轻助手的的确确已经在这位女性身上产生了某种奇迹。玛萝达曾经担心她母亲的病况可能会阻止她出席这次典礼,但是现在她的面色是如此红润,她的双眼闪烁着健康的光芒,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如此地享受生活了。 喜气洋洋的气氛带动了她的心情,所有关于她那个秘密的惧怕都被逐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年轻的姑娘开始走上婚礼台。她没有被绊倒。完全没有。那些观礼者的印象是玛萝达看上去就像是飘上了台阶,一个完美的新娘——如果她的腰稍微再细一些的话,他们全都相信那不过是一种年轻姑娘不注意饮食所体现出来的最终迹象。 站在那些地方官员的傍边,玛萝达转过身看着弗林戈的出现。他一路大步走上前来,身上是一整套奥克尼城堡守卫司令官的制服——一套闪亮的交织着金色浮纹花边的盔甲,头上是一顶插着羽毛的头盔,一把造型和他十分相配的大剑挂在腰间。围观人群中有人开始大声地喘气,妇女们笑声地窃笑着,玛萝达则再次相信自己同这个男人的结合可能不是那么坏的一件事。对她而言弗林戈是多么的英俊啊,不单单是指现在的样子,因为她了解领主内心的真正温柔本质。他那夸张的军人装可能并不会让他比看上去更帅气多少,但是他的确已经给玛萝达留下了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高贵形象。 一直微笑着的弗林戈同她一起站到了高杰牧师的身边。这位虔诚的神父开始主持典礼,庄严地指出在场的所有参加者都将成为这次婚礼神圣的证婚人。玛萝达的视线则没有汇集在弗林戈领主身上,而是投向她的家人。整个典礼进行过程中科洛尔·瑞斯腾的每一句祈福她几乎都没有听到。直到某一时刻,她被塞给了一个盛满酒的圣杯,要求吸吮之后再递给弗林戈领主。 小鸟在他们身边歌唱,鲜花是如此的娇艳多姿,一对新人郎才女貌满心欢喜——这是个让奥克尼所有姑娘都妒忌的婚礼。每一个没有参加婚礼的人都被邀请去城堡大门外向这对新婚夫妇致敬。公众看待那些少数的幸运者,实际上跟看待一件能激起大家快乐的展览物是没有区别的。只除了一个人。 “玛萝达!” 喊声划开了早晨的空气和一大堆围观的笨蛋,从城堡东面的悬崖传了过来。所有的眼睛齐齐地转向了声源处。那里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肯定不会错,那个双肩下垂的身形是贾卡·斯库利。 “玛萝达!”愚蠢的年轻人再次喊道,这名字听上去就像是从他撕裂开的内心深处飞奔而出的。 玛萝达看向她的父母,看到的是她父亲焦急的脸,随后是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的脸。 “那是谁?”弗林戈领主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躁。 玛萝达咕哝着摇着头,表情完全反映出了内心的厌恶。“一个傻瓜。”她最后终于成功地把话说了出来。 “你不能嫁给弗林戈领主!和我一起逃跑吧,我求你了,玛萝达!”贾卡摇摇晃晃地又向悬崖边缘踏了一步。 弗林戈领主,以及其他所有人,都牢牢地盯着玛萝达。 “一个儿时的玩伴,”她慌乱地解释道,“一个傻瓜,我告诉你,一个小男孩,没什么好担心的。”当看到她的话语并没有起到多大的影响后,玛萝达将手放到弗林戈的前臂上,贴得非常近。“我在这里嫁给你是因为我们找到了彼此之间的爱,这是我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她说着,拼命地想要让他安心。 “玛萝达!”贾卡哀号道。 弗林戈领主冲着悬崖板起了脸。“来人,让这个傻瓜闭嘴。”他命令。领主向高阶牧师瑞斯腾看过去:“往这个傻瓜的头上扔个沉默术。” “太远了。”瑞斯腾摇了摇头回答道,尽管实际上,他连这么个卷轴都没准备。 在花园的另一端,管家泰米格斯特正一直为庆典的被打断而担心着,因此听到命令后的他立刻派遣守卫去让那个正大叫大嚷的年轻人闭嘴。 就像泰米格斯特一样,玛萝达真的也很害怕,她为事实所证明的贾卡的愚蠢程度而感到惊奇。难道这个白痴不知道,他所想说的那些东西将会葬送掉玛萝达的这个婚礼,可能还会葬送掉他们两个的所有声誉,甚至更有可能是生命? “和我一起逃跑吧,玛萝达,”贾卡喊道,“我才是你的真爱。” “那讨厌鬼是谁?”弗林戈领主再次询问道,很明显他的不安升级了。 “一个农夫,他一直认为自己爱着我。”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对丈夫耳语道。玛萝达认识到了现在的危机,即将爆裂的火焰在弗林戈严重沸腾着。她只能有气无力地直直地盯着他,根本找不到辩解的空间,“即便你和我不会结婚,即便我们没有找到真正对彼此之间的爱,我也仍旧不会和这个傻瓜有什么关系的。” 弗林戈领主此时仍在盯着她眼睛,已经盯了很长时间,但是当他听到玛萝达忠诚表白后,空气中酝酿着的怒火渐渐地消失了。 “我可以继续了吗,我的领主?”高阶牧师瑞斯腾问道。 弗林戈领主举起了手。“等那个傻瓜被赶走后。”他回答。 “玛萝达!如果你执意不和我一起跑,那么我就从这儿跳下去!”贾卡突然大声喊道,同时向着悬崖边缘走去。 花园中的有些人沸腾了起来,但是并不包括玛萝达。她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贾卡,如此的生气以至于想都没想要是这个傻瓜真的把自己那威胁的话付诸实践该怎么办,因为她很确信他不会这么干的。他没有杀死自己所需要的勇气。他想要的只是在公众面前使她受折磨和蒙羞,特别是要当着弗林戈领主的面。这是卑鄙的报复,不是爱。 “待在那儿别动!”一个警卫喊道,并快速地接近悬崖上的贾卡。 年轻人听到叫声后重又转过身来,但是就在他这样做的当儿他的脚把自己绊倒了,向后跌了出去。贾卡的双手拼命地抓着空气,但是他跌得太靠边缘了,这使得这个家伙一瞬间就像是被挂在了悬崖边上似的,随后便向着崖底一百多英尺远的锯齿状乱石堆跌了下去。 警卫冲了上去,但是还是太迟了。 “玛萝达!”传上来的是贾卡最后的哭喊,一种令人绝望的哀号,紧接着他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玛萝达几乎被突然发生的戏剧性般的转折吓得昏死过去,她的恐惧来自两方面,一是贾卡那种悲痛欲绝的真实性,二则来自弗林戈领主正仔细盯着她的那道眼神,观察着、测量着她的每一个反应。女孩立刻明白了,现在她只要再出现一丝错误,事实就会立刻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将她目前的一切真相都揭露出来的。 “上帝!”玛萝达气喘吁吁地惊叹道,同时恰到好处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噢,可怜的傻瓜!”她转过脸对这弗林戈领主摇着头,看上去为此十分的痛心。 而实际上这也是的的确确的感受,她的心现在陷入了一种由悔恨、惊骇,和激烈的回忆交织而成的混乱状态之中。她讨厌贾卡——她是多么的讨厌他啊——为的是当年轻人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后的那种反应,更讨厌他今天的这种愚蠢行径。但是,她仍然无法拒绝对那些激情的回忆,仅仅几个月前,她还在为贾卡的每一道眼神而欢呼雀跃。玛萝达知道贾卡最后的那声呼喊肯定会牢牢判据在她下半辈子的记忆当中了。 她将这所有的一切都隐藏了起来,表现得就像是那些刚刚发生的可怕的事已经彻底震撼和惊吓住了她。 他们延期了婚礼。三天后他们把庆典进行了补完,那是一个天色灰暗、多云的早晨。看起来很合适的天气。 在这个全奥克尼所有人都被邀请的盛宴接下来的几天中,玛萝达一直感觉到丈夫的一举一动无不包含踌躇和犹豫。她尝试着同弗林戈讨论此事,但是领主却一次次地隐藏了自己的想法。玛萝达明白他是在害怕。难道弗林戈就不会有害怕的事了?毕竟贾卡临死之前喊出的是他自己未婚妻的名字啊。 但是,随着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持续,弗林戈领主最终还是展露出了更多的微笑。而当玛萝达凑近他耳朵悄声表述自己盼望初夜让爱情圆满的急切心情时,那些笑容就变得更难以掩饰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正在被一些恐惧的想法干扰的话,年轻的姑娘肯定会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感到兴奋的。当然了,他会发现的,女孩已经不是一个处女了,但是这在农村妇女们之间并不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她们生活在如此苛刻简陋的农场环境中,辛勤劳作,经常性地骑马,这些都可以成为原因。她想要知道的是否应该以某种适合的方式说明自己的现状,以及之前作为解释的那些谎言。 不,当玛萝达同她的丈夫一起迈上洞房的楼梯时她决定了。不,这个男人这些天已经经历了足够的混乱。今晚将是一个给他快乐的夜晚,而不是痛苦。 这也是玛萝达想要看到的。 这是结婚后第一个礼拜是很重要的,充满了爱意、微笑,当然还有柏丝特·甘德蕾提到玛萝达时那无处不在的自豪感。她的家人并没有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到奥克城堡中来。女孩还不敢向普里西拉提出这样的建议,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高阶守卫瑞斯腾已经不知疲倦为她母亲做了很多工作,并且已公开宣布,这位妇人的病已经完全被治愈了。玛萝达现在可以看到柏丝特脸上闪耀着真正健康明亮的光芒。 不过,她也看到了弗林戈仍然被先前悬崖上贾卡的那些举动所震撼着。当然,这个男人还是爱着她的,所以他目前还是一直坚持不懈地对女孩殷勤呵护。 玛萝达自己现在对贾卡已经是完全另外一种感觉了。她为所发生的事感到抱歉,但是对于这个男孩的死却又没有一丝内疚之心。贾卡这样做只是为了他自己,肯定不是为她。玛萝达现在已经懂了,贾卡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只是出于为他自己的目的。男孩在她心中已然没有一丝的地位了,因为幻想已经不再存在,但是作为补充的是:她的家庭终于可以过上从来没敢奢求过的生活了。最终她一定可以帮柏丝特和德尼搬进城堡,或者安置给他们适当数量的房产,她也会帮托瑞找到一个与她相配的丈夫,也许一个有钱的商人就很不错——当然这也必须等到小女孩长大成人之后。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玛萝达所害怕的是普里西拉对她实际情况的掌握程度,因为这位女士尽管表面上看也在为她高兴,但是投向年轻姑娘的眼神已经包含了一种绝对不会弄错的意思。那是怀疑,而管家泰米格斯特的也是一样。他们也许是知道了真相,或者是已经有所察觉。不管怎样,很快就会东窗事发,而无助和绝望又会重新被带进玛萝达现在刚刚开始不久的完美生活中了。 她曾经考虑过去咨询一下高阶牧师瑞斯腾,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把孩子打掉。但是玛萝达几乎是立刻就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倒不是因为害怕瑞斯腾会出卖她。每当她想要下定决心切断这个同贾卡的唯一关系时,都会软下心来,因为玛萝达无法让自己去毁灭一条正在同她一起成长的生命。 当婚后第一个周末到来时,玛萝达就已经决定了:现在对她而言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而直到第二周的最后一天,她鼓起勇气开始发动计划。女孩一边吩咐厨房准备鸡蛋做早餐,一边在餐桌傍等候这弗林戈、普里西拉,和泰米格斯特。计划实施的时候三个人最好都能在场,这样更加方便一些。 还没等鸡蛋的香味飘过来令玛萝达真正产生那种恶心的感觉,她就已经弯下腰,捧住了小腹装作了呕吐的样子。 “玛萝达?”弗林戈关心地问道 “你还好吧,孩子?”泰米格斯特补充。 玛萝达隔着桌子看向正一脸疑惑的普里西拉。 她迅速地发出一声悲号,立刻开始痛哭起来。泪如泉涌对玛萝达来说一点困难都没有。 “不,我一点都不好!”她哭喊道。 “怎么了,亲爱的?”弗林戈领主跳起身来跑到她身边问道。 “在那时的路上,”玛萝达在呜咽声中解释着,“在去普琳克女士家的那天......” “是你被袭击的那天吗?”泰米格斯特管家温柔地提示道。 “那个男人,那个大个子,”玛萝达嚎啕大哭道,“他强奸了我!” 弗林戈领主就像挨了一棍子般向后退去。 “为什么那时你没有告诉我们啊?”在一阵犹豫后,三人中看起来抗打击能力最强的泰米格斯特问道。事实上,受惊的不止三个,那个正端着玛萝达的早餐盘子走进餐厅的厨师,已经把手中的东西以很响亮的声音掉到了地板上。 “我很怕,我不敢告诉你们,”玛萝达哭着看向丈夫,“我怕你会讨厌我。” “绝对不会!”弗林戈强调,但是他的内心深处明显已经动摇,这使得领主仍然没有回到自己妻子的身边。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们是因为......?”普里西拉的语调和泰米格斯特受伤般的表情已经向年轻的姑娘揭露了两人的真实想法: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恐怕,我已经怀孕了。”玛萝达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出于自己话语的冲击性和那些该死鸡蛋的气味,她终于转过头开始呕吐起来。玛萝达听到了弗林戈夹杂在特有的咳嗽声中的绝望叫喊,这真的给了姑娘很大的打击,她本不该这么伤害他。 随后房间陷入了一片沉默。 玛萝达,在呕吐结束以后,难过地坐在那里,不敢把腰板挺直,也不敢面对另外的三个人。她不知道他们将会怎么做,尽管女孩以前曾经听说过某个村妇被强暴后怀孕的事,那个人并没有被如何严厉地责备。 一只安慰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出了椅子。普里西拉紧紧地拥抱住玛萝达,在耳边温柔地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 “我现在该怎么办?”弗林戈领主结结巴巴地问道,听上去很难将喉咙中地怒火压下去。这语调使得玛萝达想象着也许她立刻就会被赶出城堡,被流放,离开她现在所享受着的生活。 管家泰米格斯特靠向年轻男子的身边,支持着他。“这是没有,绝对没有过先例的,我的领主,”老人解释,“就算是在您的整个王国中,以前也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三双眼睛都盯着管家。 “当然了,这里没有责备谁,”泰米格斯特继续道,“除了一件事,玛萝达确实没有及时地告诉我们这个噩耗。因此,您可以以自认为适当的程度惩罚她,不过我还是恳求您能够慷慨地饶恕这位惊恐的女子。” 弗林戈困难地看向玛萝达,但是最后他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至于这个孩子,”泰米格斯特道,“此是必须要立刻公开通告。这样就可以使大家都明白,确保这个孩子不会被认为是您的合法继承人。” “只要他一生下来,我就宰了他!”弗林戈领主怒吼道。玛萝达哭了起来,而使她感到完全惊讶的是,普里西拉也选择了同她一样的感情表露方式。 “我的领主。”管家劝道。弗林戈在腿上攥紧双拳,忍受着那种极度的挫折感。玛萝达此时正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立刻认识到他所谓的杀死孩子的主张只是完全的吓唬人。 泰米格斯特摇着头走过去拍拍弗林戈领主的肩膀,“最好是将孩子送给另一户人家,”他说道,“让他从你的视线和生活中消失就可以了。” 弗林戈询问的目光转向玛萝达。 “我不想知道这些,”玛萝达回答,她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真实,“我不想知道今晚的所有事情,嗯,现在一点都不想。”她咬着嘴唇结束了刚才的话,心中希望自己这种闪烁的说话方式没有被察觉。 让她感到放心并再次觉得奇怪的是,普里西拉靠她更近了,女士开始护送她会自己的房间。甚至直到两人走出泰米格斯特和弗林戈领主的听力范围之后,这位老姑娘仍然保持着温柔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犹豫踌躇。 “我真的无法想象你所经历的痛苦。”普里西拉说道。 “没有及早地告诉你这件事,我为此感到很抱歉。” 普里西拉轻抚着她的脸,“那一定是因为内心太痛苦了,”她说道,“但是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我的兄弟仍是你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是你第一个自愿奉献出全部的男人,而作为一个丈夫,这些已经可以成为他最大的追求了。” 玛萝达将她的愧疚咽到了肚子里,连同普里西拉这些关于弗林戈的论断,实际上,他并不是女孩的第一个爱人,更不是她第一个心甘情愿献出贞操的男人。 “或许我们可以在孩子出生时达成某些协议。”普里西拉毫无征兆地突然说道。 玛萝达惊讶地看着她,一副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我正在想,也许我该另找一个生活的地方,这样更好些,”普里西拉解释道,“或者就占用城堡的一部分,过我自己的生活。” 玛萝达迷惑地斜斜看着她,随后突然理解到了女士真正的意思。她吃惊地发现自己以前一直努力在改掉的乡下方言再次冲口而出,“你是想自己养活这个孩子?”她脱口而出道。 “也许吧,如果我们能够达成协议的话。”普里西拉迟疑地说道。 玛萝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在孩子生出来以前都没法回答。她能够接收孩子漂泊四方的事实吗?或者说,一旦她发现自己实际上没法离开这个孩子,那怎么办呢?毕竟,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不,玛萝达决定了,那样不行。她不会,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尽管等孩子出生后也许她会很想这样做。 “我们的计划制定得太早了,”普里西拉分析道,就像是读到了玛萝达的心声,“因为现在我们必须要做的就是让人补充营养。你现在是我弟弟的妻子,是将会为他生下奥克尼首领继承人的重要人物。我们必须确保你的健康,直到那一时刻的到来。” 玛萝达几乎没法相信这些话语,这些诚恳的关心爱护。她以前绝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能够取得如此程度的成功,但是这一切也只是使得她感觉到更为深重的罪恶感。 随后几天过去了,此时的玛萝达一直在相信所有事情都正在向着一个稳定方向发展进行。除了某些时候、某些地方,仍然会时不时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特别是两人的起居室,玛萝达已经不止一次地强调那个强暴她的野蛮人并没有带给她什么快乐,以此来缓和她丈夫的自尊心。她甚至想要做出保证,整个折磨的过程她几乎都是不省人事的,甚至直到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孩子之前都不能确定有没有发生那样的事。 然后直到有一天,玛萝达遇到了一个计划中意想不到的问题。 “盗匪总是走不远的,”她听到了弗林戈领主同泰米格斯特的谈话声,那时她正好走进客厅。 “这是当然了,不过那些恶棍在奥克尼附近可是无处藏身的。”管家回答道。 “那也足够近了,”弗林戈坚持道,“商人葛维正好雇有一个实力强大的法师。” “即便是法师也必须知道他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啊。”泰米格斯特分析。 “我不记得他的脸。”玛萝达赶紧加了进来脱口说道。 “但是莱恩·木门记得。”弗林戈说道,他的脸上闪耀着的是一种即将找到复仇对象的自鸣得意的微笑。 玛萝达付出了非常大的努力才成功地隐藏住了自己哀伤的表情。 第二十一章 盗贼的通病 那个小生物狼狈地攀爬过岩石堆、跳下悬崖,就好似是死神本身追在它身后一样。愤怒的沃夫加紧跟在后面,肩膀上重新裂开的伤口同他一起发出阵阵咆哮,那个地精除了死应该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小道在一处十五英尺高的峭壁出结束了,但是地精的逃跑却并没有完结——它想也没想便跳了出去。在重重的“砰”的一声之后,地精以一个几乎无法被形容为翻滚的动作缓冲了落地之后的一部分伤害,鲜血淋漓,但是却还能够行动。 沃夫加并没有跟下去,他无法使自己离开洞口太远,因为莫里克现在仍在那边战斗着。野蛮人刹住脚步停下身来,开始尝试着寻找一块合适的石头,合适到足以让他可以朝着那正在继续逃跑的地精扔过去。但是野蛮人没有找到,而地精也已经跑得太远,唯一可以让沃夫加满意的是它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他回转身迅速跑回山洞。 尽管回到那里只花了很短的一点时间,但是野蛮人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莫里克正坐在一堆垒成马鞍状的石头堆中吹胡子瞪眼地喘气歇息着。“那些小老鼠跑得太快了。”莫里克描述着。 沃夫加点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们早先去对通商小路进行了侦察,回来时却发现有整整一打地精正准备把山洞当成家搬进去,就像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属于自己一样。十二对二——地精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好机会。 但是,只有一只地精死了,因为沃夫加在一开始就抓住了它的喉咙,把它活活掐死了。其他的此时正在四散而逃,两个山洞的主人心里很清楚:这些胆怯的小生物没有一只会回来,起码很长很长时间里不会。 “我想我拿到了它的钱包,如果这不是它的心脏的话。”莫里克从尸体上举起手中的一个小布包。他在手心中呵了呵气以召唤运气之神的降临(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今天群山间呼啸着的寒风尤其凛冽)随后掏空了布袋,盗贼的眼睛挣得大大的,同时沃夫加也激动地靠了过来。翻滚在手心有两枚银币、几个铜币,和三块闪闪发光的石头——不是精雕细琢的宝石,只是石头。 “我们的运气不错,一个商人都没碰到,”沃夫加以讽刺的语气咕哝着,“因此到目前为止这可是最大的一笔财富了。” 莫里克愤恨地将那一点点“财富”掷到地上,“我们本来还是有机会从那些西边来的马车上得到些金币的。”他说道。 “很高兴听到你说出这样的事实,”一个未曾预料的声音突然从天而降。两人从马鞍岩上同时抬头看,发现一个穿着随风飘荡的蓝色长袍、手持一根长长的橡木手杖的男人正站在岩石高处居高临下盯着他们看,“毕竟,我开始还是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找错了盗贼了。” “一个法师!”莫里克的嘀咕中充斥着厌恶,与紧张,“我讨厌法师。” 这个长袍男举起法杖开始咏唱。沃夫加的动作要比他快得多,他迅速弯腰搬起一块大石头,然后大踏步上前投了出去。野蛮人的目标锁定得很准确,那块石头狠狠地砸中了法师的胸口,但是却像一团棉絮一样弹了开来,没有造成一丝伤害。那个男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击,他显得一点事都没有。 “我讨厌法师!”莫里克再次大叫道,迅速拔腿开溜。沃夫加也开始移动,但是他太慢了,因为一道闪电箭从杖头射出击中了他,把他打得高高飞起。 落地之后的沃夫加翻滚咒骂着,顽强地爬起身时,两手已经各握一块石头。“你到底还能打多少下?”他冲着法师吼叫着,第一块石头险些击中目标,而第二块则旋转着命中了显然很开心的法师的手臂,当然,它也被弹开了,看起来就像击中了一块坚固的岩石。 “难道费伦的每一个人都能成为法师吗?” 莫里克喊道,他一直都在试图冲上法师所站的岩石顶部。盗贼曾经坚信,面对任何赏金猎人或者这片区域中那些领主们的雇佣兵,他都可以在智取或者力战之后全身而退(特别是当有沃夫加在身边时)。但是,法师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战斗方式,而且他也已经得到过了太多次的痛苦经验和教训,尤其是在路斯坎街道的那次被俘经历中。 “你到底还能打多少下?”沃夫加再次吼道,随即掷出的另一块石头也错失了目标。 “一次!”法师回答,“我可以,但是就一次。” “那么扁他!”莫里克冲着野蛮人喊道,实际上盗贼误解了法师的意思:他并不是在讨论自己的魔法皮肤还能承受几次攻击,而是指对这些囚徒们所需要进行的打击次数。几乎就在莫里克喊叫的同时,长袍男子用他的那只空手指向了沃夫加。一条黑色的卷须状物质从指尖蔓延出来,沿着山崖以恐怖的速度蛇行而下,缠住了野蛮人,将他迅速地拉到了施法者身边。 “我可不会留下其他活口!”法师旁若无人地喊道。他攥紧拳头,手上的戒指开始闪闪发光,同时他将手杖往所站的岩石上重重顿去。一道炫目的光芒和一阵呛人的烟雾之后,沃夫加和施法者都消失在了闪电之中,唯有隆隆声依然响彻岩顶。 “法师!”才冲到一半距离的莫里克在崖顶前恨恨地转身,但是突然间他脚下的岩石却因为那个法师施以的手脚,崩塌掉了。 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城堡的会客厅中。那不停蠕动的黑色藤蔓仍继续顽强地紧缠着,在身子上绕了好几圈,一直在限制着他那强有力地臂膀作出的种种挣扎。沃夫加用可以活动的拳头猛砸,但是那种柔软的东西只不过在巨力下稍稍弯曲了一下,便将所有的冲击都化解了。野蛮人抓住藤蔓试着拉扯,想要把它折弯撕断,但是才刚动手,另一端的法师就动了动手指,指挥藤蔓迅速缠上沃夫加的双脚,将他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沃夫加毫无效果地翻滚蠕动着,毫无疑问,他已经被抓住了。 野蛮人用他的双臂阻止着藤蔓绕向他的脖颈,当他最后确信这个魔法的事物确实不会再进一步伤害他之后,才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周围的情况。那个法师正站在两把椅子前面,上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大概二十多岁,女的显得更年轻,不可否认,她也很漂亮——这个女人沃夫加很清楚自己是见过的。 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老男人,一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则端坐着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胖夫人。沃夫加同时也注意到了大厅里还列队站着一些士兵,都阴沉着脸全副武装。 “就像我承诺的,”法师说道,对这面前的男子鞠了一躬,“现在,如果您愿意,我希望能拿到应属于自己的报酬。” “你会发现我答应的金子正在它该在的地方等着你的,”那男子回答,“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强大的法师。你的主人葛维给了你很高的评价。” 法师再次鞠了一躬,“请问您还有什么需求吗?”他问道。 “那个能持续多久?”男子问,他指的是绑住沃夫加的藤蔓。 “很长一段时间,”法师保证道,“足够您对他进行审问、发落了,当然,之后还可以将他拖到你的地牢或者就直接在这家伙所躺的地方将他杀死。” “那么你可以走了。不过,你愿意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吗?” “恐怕不行,我在贺斯塔特(路斯坎城的巫师公会,也是该城实质上的统治者——译者注)还有一些积压着的事务要处理,”法师回答道,“那么再见了,弗林戈领主。”他再一次鞠躬之后走了出去,经过倒在地上的野蛮人身边时还故意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沃夫加双手紧握藤蔓一声大吼,将脚上的束缚物一撕两半,成功地脱出了一半身躯,此时数个尖叫声响彻在他身边,整整一打士兵冲了过来,用带锁甲的拳头和棍子向他身上招呼着。仍在与上半身的藤蔓搏斗着的沃夫加只能腾出一只自由的手,一拳将一个士兵送飞,之后又揪住了另一个家伙的脖子把他脸朝下按到了地板上。但是,那个法师又在咏唱了......沃夫加再次头昏眼花地摔倒在地,只感到无数拳脚噼里啪啦地落在身上......当法师神奇地将藤蔓驱散之时,野蛮人的双臂已经被一把大锁绑在了背后。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法师,你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我呢?”顽强的沃夫加咆哮道。 “我本该在山里就杀了你。”施法者变得咬牙切齿,显然他对于自己法术的失败仍然在耿耿于怀。 沃夫加一口唾沫射在了这个家伙的脸上,“你要杀多少次?”他问道。 被激怒的法师又开始挥动他的手指,但是还没等他拉开和沃夫加的距离,野蛮人便挣脱了士兵们的控制,肩膀狠狠地撞中了他,法师就像自己杖端射出的一道纤细的闪电一样飞了出去。几乎是立刻地,野蛮人便又被压住了,但是惊恐的法师从地板上爬起来之后却立刻像兔子一般逃出了大厅。 “印象深刻的退场方式,”弗林戈领主无不讽刺地说道,随后脸色阴沉下来,“那么在我阉掉你之前是否应该喝采呢?” 这句话吸引了沃夫加的注意力。他开始作出一些反应,但是一个卫兵狠狠地给了他一棍子,让他安静了下来。 弗林戈领主看向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年轻女人,“是不是这个男人?”他问道,每个词中都充斥着怨毒。 沃夫加艰难地看向那名女子,看向这个他在路边从莫里克手中救出来的女子,看着这个从他手中安然无事离开的女人。在她那深沉的绿眼睛中,野蛮人看到了某些东西,某些他不是很能了解的感情。或许是......悲哀?不过肯定不是愤怒。 “我......不那么认为。”姑娘说着将视线转移开来。 一时间,弗林戈领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个老男人站在他身边大口地喘着气,另一边那名夫人也是同一副模样。 “再看一次,玛萝达,”弗林戈急促地命令道,“是不是他?” 没有回答,现在沃夫加能够清楚地从姑娘的眼神中看出痛苦。 “回答我!”奥克尼的领主大声要求道。 “不!”女孩开始哭泣,拒绝着周围的一切凝视。 “把莱恩带来!”弗林戈领主大喊道。沃夫加身后的一个士兵冲出大厅,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一名老侏儒回来了。 “噢,肯定是他,”那个侏儒说道,他跑上来盯着沃夫加细细地看,“你以为我不记得你了?”他问道,“你待我可真不错啊,当你那个小老鼠朋友转移了我的视线后就是你,将我打下了马车。我记得你,狗强盗,因为在你打昏我之前我就看到你了!”他转向弗林戈领主,“是的,”侏儒说道,“他就是那个家伙。” 弗林戈盯着身边的姑娘,很长很长时间。“你确定?”他问莱恩,眼睛则仍然锁定在玛萝达身上。 “我可不常有这样的遭遇,我的领主,”莱恩回答道,“当你委托我护送您的女士的时候,就意味着您已经指定我为奥克尼最棒的战士了。我却辜负了您的期望,这么说我一点都不觉得轻松。他就是那个家伙,这就是我想说的,而且,噢,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给您多少钱都可以,但是我知道,对这家伙现在的样子来说,这不公平。” 他转回来紧盯着沃夫加的眼睛。沃夫加也好不客气地回敬着,尽管他毫无疑问地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将这个侏儒掰成两半,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沃夫加无法逃避自己确实伤害过这个小矮子的残酷事实。 “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护的吗?”弗林戈领主冲沃夫加问道,但就在野蛮人能够开始回答之前,年轻的领主便冲上前去,掠过莱恩站到他面前,靠地非常近非常近。“我为你准备了一间地牢,”他狠狠地耳语道,“一个黑暗地地方,充斥着垃圾和以前那些居住者们的骨头。那里满是老鼠和咬人的蜘蛛。是的,傻瓜,我为你准备了这么个地方,你就待在那里吧,直到我决定下来以哪种最可怕的方法、在哪个最合适的时间来杀死你。” 其实沃夫加对这一系列程序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样的际遇在他的生命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野蛮人之来得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被迅速地带了下去。 在会客厅的角落里,管家泰米格斯特非常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老练的视线从沃夫加转到玛萝达,又从玛萝达转回到沃夫加。随后老家伙注意到普里西拉正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可否认,她也看到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当女主人的视线投向玛萝达时,管家在其中发现了深深的恶意。泰米格斯特认为:她一定在猜测,那姑娘是自愿被野蛮人侵犯的。她应该正在这么想吧?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称之为强奸了。 通过对野蛮人的观察,泰米格斯特无法认同这样的猜测。 那个牢房中的每一样东西都确实如弗林戈领主所承诺的那样,一间肮脏、黑暗、潮湿的地牢,遍地都是冒着臭气的尸体。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沃夫加什么都看不见,就算他把手放到离眼睛只有一英寸的地方。他在污泥以及一些更糟糕的东西中胡乱摸索着,想要找到一块干燥的可供坐下的地面,但是除了双手被锋利的骨头划破外别无所获。最后他所能做的一切拍打敲击仅仅只是提醒了四处乱窜的蜘蛛等滑溜溜的邻居们一个事实:它们即将迎来一顿新的腐肉大餐。 相比较而言,这个地牢看起来是比路斯坎的监狱下水道都要遭上很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带给人格外纯粹的空虚和孤独,但是沃夫加所害怕的既不是蜘蛛也不是老鼠。他那段为时六年的经历所带来的恐惧自然要比这些更为可怕,而在这里,野蛮人发现他可以利用黑暗稍微地挡格开那些惊恐的感觉。 因此,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的某个时间,野蛮人被火炬的光芒和守卫从一个小缝隙中递进来一盘腐烂食物的声音唤醒了。那个缝隙开在地牢唯一的一扇半木半金属的门上,透过那里可以看到地牢的门外就是一条潮湿的通道。沃夫加开始吃了一口,但是马上吐掉了,他发现与其吃这种食物还不如试着直接抓一只老鼠剥了皮生吃了事。 在这第二天,一种焦躁的情绪找上了野蛮人。这种情绪的主要作用结果就是使他痛恨着整个世界。或许这是他为自己的强盗行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这种解释倒是可以为沃夫加所接受——但是他对弗林戈的马车采取的行为也并不都是罪不可赦的啊。 同时,沃夫加也在生自己的气。也许莫里克一直是对的。也许他并没有真正用心去尝试着过这种强盗的生活。一个真正的强盗一定会把那侏儒宰掉,或者至少会快速地结束他的生命。一个真正的强盗会对那个女子进行随心所欲的玩弄,然后就把她带走,可以卖作奴隶,亦或留给自己当奴隶。 沃夫加大声地笑了起来。使得,事实上莫里克就是对的。野蛮人根本就没有真心想成为一个强盗,真心想去做以上的任何一件事。现在他来到了这里,成为了一个比最不幸的人还要不幸的家伙,一个文明社会最低层的失败者,一个连强盗都当不好的傻瓜。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沃夫加的意识并没有待在他的牢房里,而是回到了世界之脊,那是一道分界线,一道划分他的过去和现在的分界线,在他看来,既是地理的界线,有时自己心理、精神上的界线,这座耸立在费伦大陆上的巨大的墙同时也曾是守护他内心的一堵情感之墙,守护着他不被来自厄图的那些回忆所侵蚀、所伤害。但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它。 在野蛮人的心眼中,他已经不在眼下这个地方了,沃夫加正坐在世界之脊上,俯视着冰风谷和自己曾经熟识无比的生活,随后他将脸转向南方,和自己现在正经历着的痛苦现实。他徒劳无功地试着闭上眼睛,尽管实际在黑暗中什么也不可能看到;他想忽略掉正袭击着他的那些脏东西,以及由于自己的疏忽而被蜘蛛咬到的痛楚。 同一天的晚些时候,一些嘈杂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带回到了现实。野蛮人挣开眼睛看到了门外闪动着的火炬的光芒。 “还活着?”一个老人的声音。 沃夫加挪动着膝盖爬到门边,不断地调整着眼睛的位置以适应光线。不一会儿他就认出来了,举着火把的这个人就是沃夫加曾在会客厅见过的那个旁听者,一个从样子上看使沃夫加回忆起了路斯坎那个叫贾克海尔德的地方官的人。 沃夫加喷着鼻息从栅栏出挤出一只手,“把火把拿走,”他命令道,“还有你的幸灾乐祸,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我猜,是还在为被抓住而生气愤怒吧。”那个叫泰米格斯特的男人回答道。 “是错误的囚禁!而且还是两次!”沃夫加回答。 “难道你认为被囚禁的人只要说自己是无辜的,他们就都真的是无辜的吗、”管家问道。 “那个姑娘说了,不是我。” “那个姑娘伤得太严重了,”泰米格斯特反驳道,“或许她是无法直面现实。” “那也有可能她所说的是对的。” “不,”泰米格斯特立即摇着头说道,“莱恩清楚地记起了你,而且他说的话中没有一丝错误。”沃夫加再次表示嗤之以鼻。“你仍然拒绝承认自己是那个袭击了马车的盗贼吗?” 沃夫加两眼盯着他一眨不眨,但是他的表情再明白不过地告诉了管家:他没有否认自己作为袭击者的事实。 “这件事可以让你付出一双手的代价,并在这里被关上好几年,知道弗林戈领主决定什么时候杀了你,”泰米格斯特解释道,“或者光袭击马车这一件事就可以让你丢掉小命了。” “你的车夫,莱恩,他受伤了,”沃夫加回答,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咆哮,“如果不是偶尔的想法,我本可以让他就这样死在路上的。但是不管怎么讲,那个姑娘并没有被伤害。” “那么为什么她所说的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呢?”泰米格斯特冷冷地问道。 “她不是这么说的?”沃夫加退了回去,歪着脑袋开始寻找头绪,开始逐渐明白为什么那个年轻的领主会显得如此的愤怒。毕竟一开始,他还以为那只是出于男人没能完全保护好自己妻子的愤怒情感——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里面有某种更为原始的怒火。他回忆起了弗林戈领主最开始时对他所说的话,一句关于阉割的威胁之语。 “我会祈求弗林戈领主为你准备一种最让人不愉快的死亡方式的,野蛮人。”泰米格斯特说道,“你不可能明天自己的行为所带给他的痛苦有多大,同样,还有带给玛萝达女士的,以及奥克尼的乡亲们的。你这个恶棍、狗杂种,你死之后正义就会得到声张,不论是公开行刑还是就这样让你烂死在这对污秽中。” “你跑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陈述这些东西?”沃夫加辛辣地讽刺道。泰米格斯特用火把点燃的一端去敲击他的手,迫使沃夫加不得不迅速将胳膊缩回去。 干完这些后老家伙转过身快步离开了,只留下沃夫加独自坐在黑暗中,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某些令他感到非常吃惊的想法。 尽管他最终时刻的愤怒爆发确实是出于自己真实的情感,但泰米格斯特并没有随着脚步的走开就不去整合拼凑所有的这些事了。他跑去见沃夫加是因为看到了玛萝达在会客厅时对野蛮人的反应,因为他已经渐渐掌握到了事实真相。现在的真相看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为什么玛萝达没有辨认出沃夫加,假设,她当时就已经认出他来了呢?她为什么不说出来?这个男人明显很不寻常,毕竟,看上去足足有七英尺高,肩膀宽得就像一个年幼的巨人。 普里西拉应该错了。这一点泰米格斯特是知道的,因为他认为女士的想法是:玛萝达是自愿被强暴的。“荒谬,”管家咕哝着,这就是他对这种想法的感觉,“绝对的、完全的无稽之谈。” “但是玛萝达会否保护强暴自己的人呢?”他在内心静静地问自己。 问题的答案在一副回忆画面中露出端倪,极大的震慑了泰米格斯特——那幅画面是: 一个白痴青年从悬崖上飞身而下。 第二十二章 好领主布兰德博格 “我讨厌法师,”莫里克咕哝着,胡乱地坐在滑动的碎石堆上,足足有一打的伤口和淤青困扰着他的躯体。“真不是场公平的战斗。看来我也要去学学这种嘴里念叨念叨就能打架的手艺了。” 盗贼花了很长时间才从乱石中逃脱出来,但是当然了,他已经找不到沃夫加了。看来法师相对莫里克而言更喜欢带沃夫加走。有可能这个家伙认为在两个敌人中沃夫加要显得更加危险,当然,看起来也更像一个领袖。但是事实上,应该是莫里克、而不是沃夫加!是盗贼,对马车中的女士起了歹念。沃夫加是那个坚持放她走的大好人,而且动作迅速地救活了受伤的车夫。显然,法师对于这些都还认识得不够充分。 现在莫里克应该往哪里去呢?他首先想到的回山洞,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收集路上需要的一些补给品。他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随时都会回来一个愤怒的巨人,而沃夫加又不在身边。但是该去哪里呢? 在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之后,盗贼认为选择看上去很明显——回路斯坎。莫里克一早就有这样的预感:自己的旅程就会以回到再熟悉不过的街道而终结。他早就编造好了一个新的身份,可以保证会像原先的那个一样被承认。对于那些需要争取他的力量的人来说,莫里克仍将成为路斯坎最有威胁的盗贼。他计划中唯一障碍就是沃夫加。莫里克一旦同身材巨大的野蛮人一起走进路斯坎,那么任何秘密就都没法隐藏得住了。 当然了,在那里还有一些与黑暗精灵有关的小事需要处理——或许不能算小事。 但是敏感的莫里克发现就在刚才,发生了什么很奇怪的事。盗贼发现自己的脚步有点不听使唤,他正在步向与洞口相反的方向。这次附近可没有什么法师的陷阱,起作用的是他自己的良心,一段脑海深处的回忆正在悄声提醒他——那是囚犯狂欢节上杜德蒙船长帮助沃夫加和他莫里克争取到自由后提出的那个邀请。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友情所束缚,不一会儿,盗贼莫里克就在道路上一边小跑起来,一边开始编排他的计划。 当天晚上他爬上了一座山的一侧,通过俯视捕捉到了山谷中有一堆某个马车队点燃的营火——盗贼并没有离开北边商道太远。毫无疑问,马车是从十镇出发的,现在正准备沿着路到南边去,因此他们应该不曾靠近任何西面的封地。很有可能那些商人连听都没有听到过那地方。 “你们好!”莫里克冲着暮色中独自一人的车队岗哨打招呼。 “给我站住!”那个人立刻后退喊道。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顿时也都七手八脚地站起身来。 “我没有敌意,”莫里克解释道,“我是一个不走运的冒险者,我脱队了,还受了一点伤,但是当然还不至于太严重。” 在一阵莫里克无法听到的短暂讨论后,有另一个声音告知他可以过来,但是同时又警告道这里有整整一打的弓箭手正在瞄准着他的心脏,而且他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摊开双手再走过来。 莫里克可一点都不想开打,于是他乖乖地照做了,笔直经过两排全副武装的壮汉身旁后来到了火堆前,那里坐着两个中年商人,一个很强壮,另一个看上去稍微瘦一些,但是仍然十分健壮。 “我是来自深水城的布兰德博格领主,”莫里克开始了他的故事,“正在赶往十镇,赶往那里的都尔登湖,我希望在那里能找到仍然保留着的捕捞硬头鱒的传统。那可是很有趣的一项活动啊!” “不管是深水城还是十镇,你现在离两个地方都很远啊。”那个较魁梧的商人回答道。 “而且一年之中的这个时候去都尔登湖可有点太晚了哦。”另一个怀疑地加了一句。 “但是我还是要去那里,如果能在那里找到我那几个一起旅行的好朋友的话。”莫里克笑着回答道,“或许你们见过他们?一个矮人,名字叫布鲁诺·战锤,还有他的人类女儿凯蒂布莉尔——噢,连太阳都要在她那耀眼的美丽光芒面前弯腰鞠躬!——还有一个胖胖的半身人,和......”莫里克突然显出了一丝犹豫,语气中略带了某些不安,但是商人们脸上赞同的微笑却告诉了他——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和一个黑暗精灵,”那个大块头商人帮他补充了未完的话语,“放心大胆地说出崔斯特·杜垩登这个名字吧,布兰德博格领主。众所周知,就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商人的敌人胆敢走进冰风谷。” 莫里克装成放松下来大声地喘了口气,心里默默地感谢着沃夫加,感谢他在最后的那几天饮酒狂欢中告诉了盗贼如此多的关于他以前那些伙伴的事情。 “看来我得同你说,幸会了,”那个人继续道,“我叫帕特斯,这边是我的好搭档达维克尔。”随着帕特斯的一个手势,莫里克身后的警卫们放松下来,不再虎视耽耽的了,三个人坐在了火堆旁,立刻有人递给了莫里克一碗浓浓的炖肉。 “你刚才是说,你要回去冰风谷?”达维克尔问,“你是怎么和队伍走散了的啊?希望他们没有事。” “说起来更像一场游戏,”莫里克回答,“我在离这里几英里的南边加入了他们,或许是因为我的疏忽,我有点走得太快了,大概跑到凯蒂布莉尔的前头去了。”听到莫里克与他的“朋友”也只是萍水相逢,两个商人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向你保证,”莫里克快速补充道,“我当时没注意到她心中正想着其他的事情,大概是一个已经不在了的朋友吧,我也不得不承认没有看出来那个喋喋不休的布鲁诺是她的父亲。我只是喜欢一些社会交际罢了,但是,当时我真的很害怕布鲁诺会把我剔出这个队伍。” 商人和警卫们都笑了起来。就像在冰风谷待过的任何人一样,他们都听说过布鲁诺·战锤的粗暴和对女儿的过分溺爱保护。 “我出于害怕,就吹牛说自己略微懂得些寻路术和追踪术,”莫里克继续说道,“因此布鲁诺决定测试一下。他们拿走了我的马,我的那些鲜亮的好衣服,然后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依靠崔斯特他们躲得很好,那个黑暗精灵有一种我搞不懂得技能,可以使用魔法将他们隐蔽起来。”商人们连连点着头,还在那里笑着。 “所以现在我必须去找到他们,尽管我知道他们早就已经靠近冰风谷了。”他冲自己吃吃地笑着,“我敢肯定当我穿着肮脏破烂的衣服步行到达时他们一定会嘲笑我的。” “你看上去就像刚刚大打完一架,”达维克尔注意评论道,他注意到了盗贼身上由于山体崩塌以及早先同地精战斗时留下的那些伤口痕迹。 “只不过是一小队地精和一只食人魔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莫里克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商人们抬起了他们的眉毛,但是没有人怀疑——绝对不会怀疑的,毕竟这个人有资格同那些强有力的同伴在一起旅行,光这一点就可以说明他的实力了。莫里克拥有这样的技术和能力,他懂得如何在一个谎言中编织另一个谎言,然后再用第三个谎言来完善布局,之后最初的那句谎话就会越来越变得容易被人当作事实所接受。 “欢迎同我们一起分享这个夜晚,好先生。”商人帕特斯提议道,“或者只要你愿意,几个夜晚都可以。不过我们正在赶往路斯坎,这同你想去的方向可是相反的啊。” “我会接受你们今晚的邀请的,”莫里克回答,“或许,”他故意让这个词久久地悬挂在空气中,手指抵在唇上作出一个沉思的动作。 帕特色同达维克尔都如预料般地靠上前来。 “你们能告诉我在哪里我可以买到一匹马吗?一匹好马。”莫里克问,“或许还可以弄到一些好衣服。我的朋友们并没有选择近路,所以我想也许我还可以在达到十镇之前赶上他们。想想吧,当他们进入某片小树林时突然发现我已经穿着漂亮的衣服早早等在那里了,那么我就可以在这些家伙的脸上画上怎样的惊奇表情啊。” 大家跟着他一起大叫起来。 “为什么不呢,马和衣服我们都有,”帕特斯大力拍着莫里克的肩膀吼叫道,由于之前被山石所伤的那些伤口,这个动作使得盗贼不由得缩了一下。“我们会给布兰德博格领主一个好价钱的!” 之后的时间,他们一起大块吃肉,一起交换着经历过的故事,一起大笑。当盗贼离开队伍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商人们最强壮的马匹和一套光亮鲜艳的衣服,代价仅是一点点的小钱,这么点钱在路斯坎的任何一间店铺里都只能算是一点零头。 他整个晚上都同商人们在一起,但是当第一道曙光降临时便离开了,骑着马哼唱着冒险的小调步向北方。当商队脱离了盗贼的视线之后,他转向西面急速前进,心里想着在达到那个小封地之前,应该如何改变外表,使得自己能够更加接近深水城领主布兰德博格这一角色。 他同时也希望那个法师最好不要出现了。莫里克讨厌法师。 厄图找到他了。就在这里,在这个地牢的一片黑暗之中。沃夫加无法从那些不断浮现的记忆中逃脱,在厄图及其那些恶魔爪牙年复一年的折磨下,痛苦的情感已经旋刻进了野蛮人的生命深处。 恶魔再次找到了他,抓住了他,通过引诱他的情人来嘲笑着他、摧毁着他,同时,也在摧毁着他的血统、他的果实。 他再一次几近真实地看到了这一切,恶魔就站在他面前,那个婴儿——沃夫加的孩子——被抱在强有力的臂膀中。他的后代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生物——一个流淌着恶魔血液的人类,但是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这个野蛮人说不清楚到底是否有罪的孩子——是自己的后代。 厄图张大了他那流淌着口水的咽喉,展示着那些可怕的犬齿。恶魔的脸靠得更低了,尖锐的牙齿在距离孩子脑袋不到一英寸的地方盘旋着,嘴巴已经张得足够大,足以将这个孩子的头填进去。厄图靠得更低了。 沃夫加感觉到女妖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躯体,他开始清醒过来。野蛮人狂吼着、踢打着,甩开了不少蜘蛛,但是只能换来更多的叮咬。他爬起身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狂奔,几乎在那闪坚实的门板上将自己撞得昏死过去。 沃夫加再次躺倒回了肮脏的地板,被汗水湿透了的脸颊埋进了双手之中,只剩下满腔的愤怒和挫败感。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就从自己的梦魇中惊醒过来,因为野蛮人听到了牢门外的脚步声。当他抬起头时,看到了门外有几支火炬在闪光。 沃夫加爬回原来的位置坐得直直的,想尽量地找回一些自己的尊严。他认为来的这个该死的家伙是来问他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要求的。如果是的话,那么他想要的就是一瓶烈酒,在最后关头那种火焰一般的液体可以帮助他将那些记忆从意识中烧个干净。 火光挪到了牢门的右边,弗林戈领主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你准备承认你的罪行了吗,死狗?”他问道。 沃夫加盯着他看了很长很长时间。 “很好,那么,”没有丝毫动摇的领主继续道,“你已经被我那值得信赖的车夫认出来了,因此根据法律,我接下来只需要向你宣读你所犯的罪行和应受到的惩罚即可以了。” 仍然没有回应。 “以拦路抢劫之罪的名义,我应该砍下你的双手,”弗林戈领主解释着犯罪事实,“一只一只慢慢地砍。以你所犯下的更为可恶的罪行的名义——”他犹豫着,而这一表现在沃夫加看来,尽管火光很微弱,但他还是觉得这个男人突然变得很痛苦。 “我的领主,”跟在他身后的老泰米格斯特提醒道。 “以你所犯下的更为可恶的罪行的名义,”弗林戈领主再次开始宣读,他的声音变得更为有力了,“以强奸玛萝达女士之罪行的名义,你将被施以公开的阉割之刑,然后披枷带锁游行一日。之后,死狗沃夫加,你会被绑在树桩上烧死。” 当读到后一条罪名的身后,沃夫加的脸扬了起来,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他曾经帮助那名女人脱离了如此危险的境地!他想要冲着弗林戈领主的脸大喊,向着这个家伙狂吼,然后砸烂这扇木门。他想要干所有的这些事情,但是,他没有,野蛮人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接受着所有的不公平。 或者说,这些真的不公平吗?沃夫加扪心自问。难道他就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这惩罚同他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不,不是这样的。沃夫加作出了决定。这件事并不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会从死亡中得到解脱。任由弗林戈领主杀了他吧,这么做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那个女人的确诬告了他,而且野蛮人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但是......没有关系了。 “你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弗林戈领主问道。 “你能否答应我最有一个要求?” 年轻的领主因为这一荒谬的想法而明显地发出了颤抖。“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他咆哮道,“除了一个饥饿、可悲的夜晚,去好好考虑你那恐怖的命运吧。” “我的领主,”泰米格斯特的声音再次使他平静下来。“警卫,带弗林戈领主回到他的房间里去。”年轻人冲沃夫加发出了最后一声吼叫后穿过了牢门,在守卫的陪伴下离开了地牢。 然而,泰米格斯特留了下来,他自己手持一支火把,挥手让警卫们都离开了。管家站在牢门前,长时间地盯着沃夫加看。 “走开,老家伙。”野蛮人说道。 “你没有否认那个最后的控诉,”泰米格斯特说道,“虽然你曾经向我抗议说自己是清白的。” 沃夫加耸耸肩,但是没有对这个疑问作出正面的回答,他甚至都没有对上老人的视线。“有必要来反复问我吗?你们已经定了我的罪了。” “你没有否认强奸罪。”泰米格斯特再次说明。 沃夫加转过头迎上了管家的眼睛。“你也没有替我辩护啊。”沃夫加回答。 泰米格斯特眼盯着他就像是遭受了侮辱:“我没有这个义务。” “所以你就这样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死去。” 泰米格斯特对这句话嗤之以鼻。“无辜?”他宣称道,“你是一个强盗、一条狗,而且我是不会为了你那可悲的理由而去做任何对玛萝达、对弗林戈领主不利的事的。” 沃夫加对他露出了嘲笑的表情,示意着这一切是多么的荒谬滑稽。 “但是我可以给你这个,”泰米格斯特继续道,“不要提到任何关于玛萝达的事情,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保证你能够死的快些。这是我能最大限度提供的东西了。” 沃夫加收起了笑容,狠狠地盯着这个让他难以理解的管家。 “或者,”泰米格斯特警告道,“我保证可以将你的折磨时间拖延至一天以上,甚至更长时间,在你脱离痛苦之前你会祈求速死,求上千万遍。” “痛苦?”沃夫加空洞地回答道,“老人家,你一点都不了解痛苦。” “我们会看到的。”泰米格斯特吼道,他转身离开了,将沃夫加独自丢回了黑暗中......直到厄图重新又找上了他,就像这个恶魔以往一直所做的那样。 莫里克以这批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骑行着,因为随着时间流逝,这头可怜的畜生可能已经无法支撑更长时间了。他越过了那条和沃夫加一起遇见马车的大路,也越过了两人一起对马车开始动手的那个地点。 他在几个农民的注视下于某个下午稍晚些的时候进入了奥克尼的领地。“请告诉我你们领主的名字,好心的先生。”他冲着其中的一个家伙问道,语气中着重强调着这个“请”字,同时手上还强调着一枚投掷过去的金币。 “弗林戈·奥克领主,”那个农民回答的很快,“他和他的新娘住在奥克城堡里,就在那儿。”回答完之后,他用一根粗糙的手指指了指城堡的方向。 “非常感谢!”莫里克低头鞠了一躬,又投出两枚银币,然后踢了踢马的侧腹。他一路小跑完了剩下的一百多码路程,来到了连接奥克城堡的小桥旁。盗贼发现城堡的大门敞开着,两边各站着一个看上去一副很无聊样子的守卫。 “我是深水城的布兰德博格领主,”他将马停下来后冲那两个守卫说道,“请快去通知你们的领主,因为我已经赶了很长一段路,而且还有一段更长的路要走。” 说完这些,盗贼下马脱去他那质地上乘的马裤,目的是露出他那把系在腰带上的细身剑,他拔出剑之后拭了拭剑锋,然后突然眼花缭乱地挥舞了几招展示了一下剑术,这才收剑回鞘。盗贼知道,他这几手已经把这两个家伙给镇住了,因为其中一个正跑回城堡报告,另一个已经过来帮他照顾马匹了。 就在几分钟之后,莫里克,或者应该说布兰德博格领主,便已经站在了奥克城堡会客厅中,弗林戈领主的面前。他弯腰鞠躬之后开始介绍自己作为一个旅行者,在同世界之脊的一个巨人的战斗过程中与同伴失散的经过。他满意地从弗林戈领主的眼神中看出这个小贵族已经由于能被像他这样一个来自伟大的深水城的领主所拜访而兀自发抖了。而且为了尽最大努力使莫里克满意,他把守卫都撤了下去。 “我相信有一到两个我的朋友已经逃出来了,”莫里克结束了他的传奇,“不过我想那个巨人可就说不出和我同样内容的这句话了。” “战斗离这儿有多远?”弗林戈领主问道。这个人看上去有一点心烦意乱,但是莫里克的故事显然还是把他吓到了。 “几英里吧,我的领主,”莫里克补充道,“不会威胁到你安静的王国的。就像我所说的,那些巨人都已经死了。”他看了看四周后又微笑道,“不过如果有什么怪物会来袭击这样一个平静、安全的地方的话,我还真会替它们担心呢。” 弗林戈领主立刻吞下了这句话里的诱饵。“并不是那么平静,也并没有那么安全。”他从紧咬的牙关里蹦出这两句话来。 “有危险?这里?”莫里克怀疑地问道,“或许是,海盗?”他故意显出惊奇的样子,同时也看到了站在王座旁的老管家。这个人刚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般人几乎无法察觉。莫里克看在眼里,他明白,一个管家本不应该是一个发号施令的人,但是现在这正好成了关键所在。 “是强盗!”弗林戈领主纠正道。 莫里克刚开始想要回答,不过他立刻停住了舌头,甚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因为一个女人正走进这个房间,而这个人莫里克敢肯定自己认识! “我的妻子,”弗林戈领主心不在焉地介绍道,“玛萝达·奥克女士。” 莫里克把腰弯得很低,深深地鞠躬,并握住她的手,抬到唇边亲吻着,同时从右侧面将锐利的视线射向这个女子。观察的结果最终令他松下一口气,多亏了自己值得骄傲的灵光一现,所进行的面部伪装使得他发现身份并没有被识破。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妻子,”莫里克评论道,“你赢得了我的羡慕,弗林戈领主。” 这句赞美终于为弗林戈的脸上增添了一道微笑,但是很快地,又转变成了愁眉紧锁,“我妻子乘坐的马车被这些强盗袭击了。” 莫里克喘着气道:“我会找到他们的,弗林戈领主,”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找到他们,然后就地杀死。或者带回来给你,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 弗林戈领主摇着双手示意客人安静下来。“我已经逮到我想要的那个家伙了,”他说道,“另一个则被埋葬在了一堆乱石下。” 疼痛的回忆使得莫里克的嘴唇拧了起来。“一个与他相称的命运。”他说道。 “我为所逮到的那个野蛮人安排的命运会更加相称的,”弗林戈冷酷地回答,“一次最为恐怖的死亡经历,我向您保证。如果您今晚愿意留在奥克尼的话,那么就能够成为这次行刑的目击者了。” “当然了,我肯定会的,”莫里克说道,“你为那个无赖准备了什么样的计划?” “首先,阉割,”弗林戈领主解释,“然后那个野蛮人会因此而在整整一天后死掉。” 莫里克装出一副思考的姿势:“一个野蛮人?你刚才说。” “一个身材高大的北地人,是的。”弗林戈领主回答。 “手臂很强壮?” “比我看到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壮,”奥克尼的领主回答道,“我雇了一个强大的法师才把他绳之以法,而且即便是那个法师,如果不是我的手下已经围住那个野蛮人并把他击倒在地的话,他也可能会被干掉呢。” 莫里克差点就忍不住问出口:那个法师还在不在。但是他最终保持住了冷静。 “杀掉一个强盗当然是最为合适的结局了,”莫里克说道,“但是或许你可以采用另一种方式。”盗贼等了一下,非常小心地看着弗林戈领主近距离瞪视着他的那双眼睛。 “或许我可以买下这个家伙,”莫里克解释道,“我是个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是希望能够在开始寻找我那些失散的朋友时可以有一个强壮的奴隶在一边帮忙。” “这不可能。”弗林戈回答得十分干脆。 “但是如果他对那些地方很熟悉......”莫里克开始说明理由。 “他必须因为对我的妻子所犯下的罪过而去接受那恐怖的死亡。”弗林戈领主反驳道。 “啊,使得,我的领主,”莫里克说道,“这次遭遇肯定让她很伤心。” “这次遭遇让她有了一个孩子!”弗林戈喊道,紧握住椅子扶手的手指也因为如此用力而发白。 “我的领主!”管家因为这一愚蠢的宣告而哭喊起来,玛萝达也开始大口地喘息着。莫里克很高兴看到了他们如此被打击的样子,因为这样一来正可以掩盖他心中同样的震撼。 弗林戈领主快速地冷静了下来,强迫自己回到了座位上,咕哝着向玛萝达抛去了一句抱歉。“布兰德博格领主,我乞求您的宽恕,”他说道,“希望您能理解我的愤怒。” “我会为你阉了那条狗的,”莫里克回答,并故意向前亮了亮他的剑,“我想您保证我对这种艺术很在行。” 这句话缓和了房间里的些许紧张。甚至连弗林戈领主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们必须注意这些不文明的话题,”他回答,“但是事实上,我会很乐意您能够陪伴我观赏完整个行刑的过程。你愿意在我这里做两天客人吗?” 莫里克再次深深地鞠躬:“愿意尽享您的服务,我的领主。” 此后很快,莫里克被领到了城堡桥头的一间旅店里。当得知弗林戈领主有把客人安排在城堡高墙外面留宿这一习惯后,盗贼一丝兴奋之情都没有了。毫无疑问如此一来就意味着他要靠近沃夫加这一目的变得更加难以实现了。而且他也已经从守卫那里打听到了,野蛮人此刻正被关在城堡下面的一间地牢之中。 莫里克必须去救出他的朋友,而且必须尽快,因为,由于这帮家伙对沃夫加错误的定罪,弗林戈领主是一定会很坚决、很残酷地杀死他的。莫里克的计划中可没有包括一次过分大胆的营救。不少盗贼都有受雇于那些贪图钱财的领主的经历,因此莫里克曾希望弗林戈领主也能像那些贵族一样,花上一笔客观的钱——当然,莫里克自然有办法从领主身上先搞到这笔钱——把沃夫加救出来。但是强奸犯却很特殊,尤其是特殊到强暴了贵族的妻子,在他们身上只能找到一条残酷的命运之路。 莫里克从他那小房间看向窗外,看着奥克城堡和前方漆黑的海水。他绞尽脑汁想找出些办法接近沃夫加,但是盗贼发现自己一直很担心:恐怕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独自一人回路斯坎去了。 第二十三章 一秒钟的正义尝试 "死狗,这是你在这里的最后一餐 " 站在沃夫加牢房外的两个守卫中的一个说。 这家伙向食物上吐了吐口水然后把盘子推了过去。 沃夫加好象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没做出任何反映。 他无法相信他在逃脱了路斯坎的嘉年华后竟会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小领地被杀。 这对他是个打击,也许是他自找的。 不,他没有伤害女人, 当然, 但是近几个月,自从他在冰风谷打了凯蒂布莉儿的脸,离开崔斯特和其他朋友后的行为,已经远离了他内心所承认的价值。沃夫加和崔斯特不也曾为沃夫加犯的相同的罪行杀了怪物吗? 他们不也曾经跟踪着显然埋伏商对的巨人进入世界之脊的广大地域吗? 他们宽恕过那些巨人吗? 宽恕?沃夫加该得到吗? 这些念头冲击着大个男人的内心,在路斯坎,他能逃脱是因为他是无辜的,而现在,他对于逃脱正义与道德的审判毫无信心,也毫无感觉,然而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杀他, 为什么不能用那些他所犯下的罪行来惩罚他呢? 有那么多可供选择。 那些巡逻的守卫经过过道时,他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 “ 一个肮脏的孩子——来自那样的,嘿嘿,你知道的。” “马萝达女士一定很痛吧, 那么大 !” 沃夫加楞在了那里,因吃惊张大了嘴在黑暗中坐了有很长时间。 现在他不再是毫无感觉,相反他开始把所有的迷惑集中在一起思考。 他从守卫的早先交谈知道弗林戈领主和玛萝达女士只是最近才结婚的,而且现在她却有了孩子, 显然不是弗林戈领主的。 沃夫加几乎整件事的荒谬大笑了出来。 他成为了这个不贞的女士给弗林戈领主的对于她怀孕的合理借口。 “倒霉 , ”他嘟囔着, 但是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倒霉。正是罗丝和厄图带给他的黑暗过去导致他作出了这一连串的错误选择,作在了这个黑暗的牢房里。 够了,他该反抗了。 不是为那些罪行, 而是为了忠于自己的内心。 她无法安然入睡,甚至无法闭上眼睛。弗林戈,她的丈夫,离开了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她声称自己不舒服,拒绝了他近一步的求爱动作,当然,这不是真的,事实上,他的调情让她很舒服, 如果不是因为想到孩子和关在牢房里的野蛮人, 这将会是很愉快的一次。 玛萝达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弗林戈, 他是一个温和又相当好的男人。然而她仍然有那么一点不敢正视这个新的发现,认识他的英俊外表,还有他的吸引力,——虽然这一部分因他几年来受他专横的姐姐影响而被埋葬了一些。玛萝达看到了这点,她知道,她能够发掘出弗林戈最好的部分并和他过的很好。 然而,女人发现她无法宽容她自己。 她的愚蠢的行为带来了这个孩子, 这也引来了她丈夫的怒火。而也许即将来临的对于无辜的野蛮人的行刑将给她更大的打击,正是这个男人从莫里克的身下解救了她,而他,即将被残酷的杀死。 在沃夫加被抓住后,玛萝达试着使自己的想法合理化, 提醒她自己这个男人的确是一个抢劫过往马车的强盗, 同样她告诉自己野蛮人很有可能杀过许多人, 也许甚至强奸过其他女人。 但是玛萝达自己也知道,这些念头站不住脚。 尽管他抢劫了她的马车,但是她已经对他有了公正的了解。 她的谎言导致了这一切,这个男人将被处死,而他的所做并不足以使他受到如此的刑罚。 玛萝达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想着自己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在稍后的时间里,她几乎没有发现自己正在朝一个方向移动, 赤着脚拿着蜡烛,她在前往泰米格斯特的房间,在门口听到老男人熟睡的声音使她感到安心,她掂着脚走了进去。 身为管理人,泰米格斯特在一个大铁环上套着城堡里所有的钥匙。 马萝达在管理人桌子上面的一个钩上发现了那个铁环,然后安静的拿走了钥匙,瞥了一眼泰米格斯特,生怕他被这一点点噪音吵醒。安静的,她离开了房间,并没有吵醒老男人, 然后穿过礼堂和仆人的房间,来到了厨房。 在那里她看到了地上通往下一层的门, 被结实的锁住,以至于再强壮的男人,即使一个巨人也无法打开它, 除非他有钥匙。 马萝达摸索着,一把一把的尝试着所有的钥匙,直到她最后打开了全部的锁和插销。 她停了下来,集中思考,试着找出一个完整的计划。 然后她听到了旁边房间中守卫的笑声, 她通过门上的缝隙看到他们正在玩骨子。 玛萝达走向了储藏室的门,一个直接通到城堡外的舱口。这并没有多大的空间,尤其是在现在这样涨潮的时后,但是只能这样了。像往常一样,这里没有上锁,女人小心的拉开了活门。 向下滑进了肮脏的下水道,她在污水中赤足前行, 双手提着裙子好让上边不留下明显的痕迹。 沃夫加被钥匙开门的声音吵醒了,并注意到走廊里闪动的微弱灯光。已经在黑暗中失去了时间概念的野蛮人认为行刑的早晨到了。而当看见马萝达女士站在门口看着他时吃了一惊。 “你能原谅我吗?” 她小声的问到,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双肩。 沃夫加只是吃惊的看着她。 “ 没想到他会雇佣法师去找你,” 女人解释着 “我认为他将会让这件事去,而且我将会是 ——” “安全的, ”他替她说完。 “你认为你的孩子会是安全的。” 现在轮到马萝达吃惊了。“ 你来干什么?”沃夫加问到。 “你本来可以杀了我们 ,” 她答复。“我是指我们在路上时,或者当你做完了你被指控的行为后。” “就像你说的,真相 , ”沃夫加提醒到。 “你本可以杀死莱恩,让你的朋友做他想做的事 , ”马萝达继续说道。“ 我至少欠你这么多。”令沃夫加惊异的是,她转动了钥匙。沿着梯子爬上去然后向左走 , 穿过仓库, ”她指着自己解释:“我就是这么近来的。”留下另一根蜡烛后,她转身跑开了。 沃夫加给了她离开的时间, 不想跟着她, 因为如果他被捕捉了,他并不想让别人怀疑她。他拉下了牢房墙上的一个烛台,用尽量安静的把锁撬坏,使它看起来就像是被撬开的,然后他穿过走廊沿着梯子爬进了厨房。 同样,他也听到在一个附近的房间中玩骨子的守卫的声音,因此,他无法像刚才一样把锁弄坏。他重新锁上了门。 让他们认为他是在魔法的协助下逃跑的。 穿过走廊后, 就像马萝达告诉他的一样, 沃夫加勉强的挤过了舱口, 发现他站在城堡底部潮湿岩石上的一根栖木上。 石头被海水磨得非常光滑。沃夫加无法指望在上面行走, 这里也没有其他明显的通道,即使有,现在也被潮水完全淹没了。 沃夫加跳进了冰冷的海水中。 马萝达藏在厨房中,当她看到沃夫加小心翼翼掩饰她的帮助时时,赞许的点了点头。 她以同样的安静锁上了仓库,擦去了赤足留下的脚印,小心的把钥匙放回了泰格斯勒的房间里。稍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感到心里的内疚也有所减少了。 水面上吹来刺骨的寒风,但是刚刚装扮成佣人的莫里克还是在出汗。 他潜行在通往奥克城堡吊桥旁石壁的阴影里。 “他们为什么要把城堡建在岛上?”盗贼嘟囔着, 当然他现在的处境比回答这个问题要麻烦的多。 一个守卫靠在城堡大门上的城墙边。 他很有可能已经睡着了, 但是莫里克找不到靠近他的方法。吊桥被整夜燃烧的火把照亮,桥面上没有任何阴影可以躲藏。 莫里克必须游过去。 小个子男人怀疑的看着黑暗的水面。 游过去后,他的伪装会被彻底的破坏,即使能保住伪装,莫里克也不是一个擅长游泳的人,而且现在,不知道水下会有什么样的怪物。 莫里克认识到他在沃夫加仅剩的时间里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决定早晨会去刑场,但是或许只能是和野蛮人告别, 他没有办法在不危害自己的前提下救出大个子野蛮人。 不,他决定,他甚至不会去刑场。 “这能有什么好处呢?” 他喃喃自语到。 如果捕捉沃夫加的法师在那,他甚至可能辨认出莫里克。“我会记得我们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的。永别了,我的大朋友 ”,莫里克悲伤的说到。“我现在回路斯坎--”水被搅动的声音打断了莫里克的思考。 一个很大的黑影从水里向岸上爬来,莫里克的双手房在了腰间的匕首上。“莫里克?” 沃夫加问到,他的牙齿因寒冷上下打架。“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盗贼吃惊而愉快的喊到。“我,当然,正要开始援救你 , ” 盗贼骄傲的补充到, 弯下身把沃夫加拉了上来。 “以后在解释这些, 现在 , 让我们抓紧上路。” 沃夫加不打算和他争论。 “我会调动全成的守卫去抓他。” 弗林戈公爵在第二天早上发现沃夫加逃跑后发怒的许诺到,他本来计划要在早上处决野蛮人的。 守卫向后退了退,害怕弗林戈会把气撒在他身上, 的确,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一样。马萝达拉了拉他的手臂。“镇定点,我的领主,”她说。 “镇定?”弗林戈公爵甩开了她的手。“谁放跑了他?”他对守卫大叫。“让他来代替沃夫加。” “没有人 ,”马萝达在被吓的发抖的守卫开口前答到。弗林戈怀疑地看着她。“不要因为我惩罚任何人, ” 女人继续说到。“我不想看到有人因为我流血。 这样只能让事情更糟。” 年轻的领主稍微平静了一些,坐回椅子凝视着他的妻子,这个全世界他最想保护的女人。 经过一段时间凝视着美丽、天真的面容的思考后,弗林戈点头表示了他的同意。“ 搜寻所有的地方”,他命令守卫,“包括城堡下的地牢。把他活着抓回来。” 前额上布满了汗珠的守卫赶紧弯腰退了出去。 “亲爱的,别害怕。”弗林戈公爵对马萝达说。“我将重新雇佣法师进行搜索。 野蛮人逃不掉的。” “别,我的领主, ” 马萝达请求。“不要再雇法师或者其他人。” 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普里西拉和泰格斯勒。“我受够了,”她解释到。“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想再回想起那件事。别在想过去的事了,就让他死在山里吧,我们现在应该想想未来,计划一下我们什么时候要自己的孩子。” 弗林戈继续凝视着她。 慢慢地,非常慢慢地,他的头点头,马萝达舒了一口气靠回椅子。 目睹了这一切后,泰格斯勒更加相信他的看法,毫无疑问就是马萝达放走野蛮人的。 这个聪明的老家伙, 当他看到女人看见沃夫加被押过她面前时的反应后就开始怀疑了。 他决定什么也不说,这只会使他的领主痛苦。 无论如何,孩子会被处理掉的。 但是泰格斯勒一点也没感到轻松多少, 尤其在他看见普里西拉的表情后。她是最多疑的一个, 而且泰格斯勒害怕她在嫉妒马萝达所提到的“他们自己的孩子”的继承权。 虽然泰格斯勒决定什么也不说,但是普里西拉·奥克似乎只会以使别人痛苦为乐。马萝达提到的未来恐怕不那么明朗。 第二十四章 冬假 “这是我们的机会 ,” 沃夫加向莫里克解释到。这两个人躲在世界之脊南方的一个保护着许多村落的石墙后。 莫里克看着他的朋友摇了摇头, 给了他一个缺少热情的表情。不只是因为沃夫加在他们从奥克尼回来后的三星期内把酒戒了,更要命的是,他拒绝做任何强盗行为。秋季很快就要结束了,而冬季的到来意味着将会有不少商队从冰风谷返回。北方的冒险这也将会离开一段时间,那些从路斯坎去十镇避暑的男人和女人们也会在季节结束前回去。 沃夫加清楚的向莫里克表示他们的盗贼生涯结束了。 因此他们现在在这里,俯看着一个很有可能要遭到兽人和地精攻击的小村子。 “他们不会从下边开始进攻的。”沃夫加说到,同时用手指着村子东方那个与村里最高建筑一样高的山坡。“从那里 ,” 沃夫加解释到。 “他们已经在最好的地方建立了防御,”莫里克回答到,好像这能解决全部问题。他们相信怪物不会很多,而且当城镇中一半以上的人都在的时候,莫里克看不到任何问题。 “更多的可能会从上方攻下来,” 沃夫加继续解释到。“ 如果同时从二边攻击,村子会承受过多的压力。” “你在为自己找借口 ,” 莫里克说到。 沃夫加好奇地盯着他。“找借口参加战斗 ,” 盗贼结实到,这给沃夫加脸上带来了一个微笑。“除非它们攻击商人,” 莫里更加沮丧的说到。 沃夫加保持着镇静而满足的表情。“我希望通过战斗得到奖赏。” “我认为商人们比那些农夫更乐意付报酬,” 莫里克答复到。 沃夫加摇了摇头, 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坐下来思考这个显然是正确的观点。他看见有东西在村子上面移动,沃夫加知道那些怪物来了,作为人类,野蛮人会毫不忧郁砍下那些怪物的头。一队充满激情的兽人饶过了山坡,迅速穿过了村民们弓箭的覆盖区域。 “走!” 莫里克说到,并开始向上爬。 沃夫加,作为一个老练的战士, 把他拉了下来指着斜坡那里,一块大石头砸向了防御, 把建筑的一边彻底砸碎了。 “上面有个巨人,” 沃夫加小声说道,开始绕着山行动。“也许不止一个。” “那我们去哪,” 莫里克无可奈何表示了顺从,虽然他显然在怀疑这样做是否明智。 又有一块石头被扔了下来, 然后是第三块。当沃夫加和莫里克从岩石群中绕到巨人身后的两块大石头间时,大家伙正准备砸出第四块石头。 沃夫加的手斧击中了巨人的手臂,使它手上的石头砸在了自己的头上。巨人咆哮着转过身来面对莫里克,后者耸了耸肩,拔出了腰间的细剑。咆哮着,巨人向前跨了一大步,直接面对莫里克,盗贼挑衅着然后转过身向岩石中逃去。巨人迅速的追了上去, 但是当它穿过沃夫加岩石下的空间时,沃夫加跳到了巨人的肩上,用手中的普通战锤猛击大家伙脑袋的一边,把它打的失去了平衡。当巨人重新找回平衡后,发现沃夫加已经不见了。 在它的身后,野蛮人冲到巨人的侧面,打碎了巨人的膝盖骨,然后再次躲进了岩石中。 巨人开始快速的逃跑,同时检查着它被打伤的头, 然后它的膝盖,还有被斧头重伤的前臂。已经开始讨厌这种战斗的巨人突然改变了方向, 改为向山上跑, 返回世界之脊的荒野中。 莫里克从岩石群中走了出来向沃夫加伸出了手。“工作的很好”,他祝贺到。 沃夫加没有理会盗贼的手。“仅仅刚开始”,他纠正到,奋力跑下山冲向村庄的东部的战场。 “你确实热爱战斗”, " 莫里克在他的朋友之后平静的发表了他的观点。叹了口气,盗贼跟了上去。山下面,双方在防御附近的战斗还没有真正开始, 兽人们既没有突破防御也没有遭到实质性打击。局面在沃夫加咆哮着从山上冲到战场上后被打破。野蛮人跳到了四个兽人之间,伸出手臂,武器挥了一周,将这四个怪物全部打到在地。一阵狂暴的锤击,前刺,接着拳打脚踢。更多的兽人加入过来但是最后,在一片血液和骨头被敲碎的声音中, 沃夫加是能看到的生物中唯一一个活着的。 受到他的惊人的攻击和刚刚杀死了一个挡路的兽人出现在战场上的莫里克的鼓舞,村民们也从防御后面冲了出来加入战斗。溃败的怪物中的那些还能跑的动的,杂乱的逃跑了。 当莫里克找到沃夫加的时候,野蛮人被村民们围着,轻着拍他的肩膀向他表示祝贺,并承诺他在这里永远是受欢迎的,当然,这个冬天他们可以住在这里了。 “你瞧,” 沃夫加高兴的笑着对莫里克说。“这比山路上的工作容易的多。” 盗贼把剑插入鞘中的同时怀疑的看着他的朋友。战斗确实很容易,甚至比沃夫加预测的更容易,而他的预测往往过于乐观。 莫里克也很快被乐观的村民包围了, 包括几个年轻而又吸引人的女人。那么在炉火前度过一个安逸的冬季并不是什么坏事。也许,他会推迟回路斯坎的计划。 马萝达结婚后的最初三个月奇妙而愉快的。不是充满喜悦, 但至少还不错, 几年来,他第一次被看她的母亲开始变得强壮、健康。 甚至城堡里的生活也没她想的那么坏。当然,除了普里西拉, 从没想她表现过片刻的友谊,而且经常对她怒目而视, 但是她并没有什么对马萝达不利的行为。她怎么对付一个显然已经迷住了自己兄弟的弟媳呢? 她也开始爱上了她的丈夫。再加上她母亲健康的恢复,这确实是一个奇妙,愉快,舒服而有充满希望的秋季。 但是当奥克尼的冬天逐渐来临后, 阴云再一次布满了城堡。 贾克的孩子开始时不时的乱动提醒着马萝达她糟糕的谎言随时可能被拆穿。 她发现她自己最近总是在想贾克·斯库里,想她和他在一起时的很多那些蠢事,想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当他喊着她的名字为她献出他的全部生命时。 在那时, 有的马萝达确信他对弗林戈领主的嫉妒要超过对自己的爱。现在,在贾克的孩子不断在自己肚子里乱踢的同时,马萝达的疑虑也在不断的增长,她开始不那么确信了。也许贾克一直到最后还爱她。也许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发现他们那夜的激情已经不仅是在她的身体上,同时也在她的心理上让这个现实的农民永远存在。 像她一样,冬季的阴沉也影响了她的新丈夫的情绪。随着马萝达肚子的增大,他们的调情也逐渐减少。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早晨。他吻她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问了她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 她和野蛮人那次怎么样?可以想象,这比直接向她的头踢一脚的伤害还要大, 但是马萝达并没有对他的丈夫生气,她可以理解,正是他的怀疑和恐惧使他产生了疏远她的情绪,何况她也真的有过其他男人。 等孩子出生并被带走后, 她和弗林戈的关系就会正常下来。在那以后,当他的那些压力不见的时候,他们会深深地爱上彼此。现在,她只能希望他们的关系在孩子出生并被带走前的数个月内不至于彻底分裂。 当然,在弗林戈和马萝达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的同时,普里西拉的怒视也时常马萝达的难受。正是因为弗林戈领主对她的着迷才使她有和普里西拉之间暗中对抗的力量,但是随着她肚子里另外的一个男人的孩子的长大, 她发现她的这种力量严重减弱了。 虽然仔细考虑过普里西拉知道她被强奸后的最初反应,但她并没有理解。普里西拉甚至提到过把孩子当成她自己的来养, 而不是像通常的做法,把孩子带走,远离城堡。 “这不寻常啊,我是指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你的肚子就变得这么大,”普里西拉就在弗林戈问她关于沃夫加的问题的同一天像她发难到。这使马萝达想到这个泼辣的女人显然地已经感觉到了这对夫妇之间渐增的紧张。普里西拉带着不寻常的毒辣和恨意的声音告诉马萝达随着时间的经过,她的嫂嫂越来越接近真相。会有麻烦产生,的确,当马萝达的肚子在仅仅只经过七个月后就变得这么大时,普里西拉肯定会产生疑问。 马萝达用她对野蛮人孩子的体积可能带来分娩时疼痛的恐惧转移了话题。这使普里西拉短时间内安静了下来,但是马萝达知道这种安静不会持续很久,她还会发难的。 的确,随着冬季的逐渐经过和马萝达肚子的增大,人们对于她孩子分娩日期的猜测开始在奥克尼四处传播。还有对贾克·斯库里悲惨死亡的议论,马萝达也不傻,虽然没有人直接问过她这个问题,但她看见了人们对她的指指点点和她母亲的脸上紧张的表情。 预想中的普里西拉的非难终于来了。 “你将会在三月分娩。”当她和马萝达以及管家泰米格斯特一起吃饭时,普拉西里尖锐的说。春分很快就到了,但是寒冷的天气却没有很快结束,一场暴风雪使城堡附近积了很厚的雪。 马萝达怀疑地看着普拉西里。 “在三月中旬,”普里西拉继续说到。“或者是在月下旬, 也许再晚一点,在暴风雨之月的上旬。” “你感觉怀孕的问题吗?”管家泰米格斯特也加入了对话。 再一次,马萝达感觉出这个男人是她的盟友。他也知道她说了谎, 或至少他和普里西拉一样对她的谎言产生了怀疑, 然而他没有向马萝达显示出敌意。她开始把泰米格斯特视为父亲一样,但是当她想到多尼·甘得蕾在她和贾卡的那一夜后的早晨对她谎言的怀疑时,这种关系似乎还要更近一些。 “我感觉会有问题的” 普拉西里回答到,同时暗示着马萝达以前所提到的生理上的生育问题不是什么问题。普拉西里怒视着马萝达, 甩下了她的餐巾匆忙的起身向楼上走去。 “她是什么意思?”马萝达问泰米格斯特,眼神里流露出害怕。他回答之前,她便知道了答案---楼上传来了大吵大闹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显然刚离去的普拉西里和她的兄弟说了什么。 “怎么办?”马萝达又问到,泰米格斯特示意她保持安静。 “继续吃饭,我的女士。“他平静地说。”你一定要保持健康,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分娩。“马萝达在这些话中找到了答案。“我敢肯定,只要你保持机智,这些都会过去的。”老管家同时安慰的向她眨了眨眼。“当这些全部过去之后,你将会找你想要的生活。” 马萝达特别想依偎在这个老人的肩膀上, 或者离开城堡,回到弗林戈送给她家的温暖宽敞的房子里,依偎在她父亲的肩膀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保持,像泰米格斯特说的,继续吃饭。 雪下的早了些,并且很快就积了很深。莫里克也许会偏爱路斯坎,但是他也理解沃夫加选择在这里度过冬天的做法。这里有许多工作要做, 特别地在暴雪之后,地上和防御上的积雪必须被清除。但是莫里克装做在他们来时的战斗中受了伤,避开了大部分工作。 即使是这样沃夫加仍然不停的工作,好让他的身体不断的被占用着,而没有时间去思考或者做梦。厄图仍然跟着他,就像在任何一个他去过或者将去的地方一样跟着他。但是现在,野蛮人不在被这些记忆所禁锢,他能够直面它们,重新回忆那些事,虽然很可怕, 但他能够强迫自己承认这些确实发生过,所有的这些,包括那些他自己的软弱与恐惧。 许多次,沃夫加独自坐在自己房间黑暗的角落里发着抖,一身冷汗与泪水混合在一起,他可以不再抑制自己的感情。 许多次,他想要跑去向莫里克要酒,但是他最终都没有。 他咆哮着努力抓住自己战胜并超越过去的决心。沃夫加不知道他的这些勇气与决心来自何处,但他感觉,这些是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当他看到马萝达释放他时显示出来的勇气后被召唤出来的内在品格。她失去的比他要多,想起这些,他重新对这个世界充满信心。他现在知道他和厄图的战斗仍将继续直到他完全获胜,在这之前,他在很长时间内还会被回忆禁锢,但不是永远。 他们在那一年结束前又和一个兽人的小队进行过一场小规模冲突。村民们预见到了攻击的来临并提前准备了战场,向战场上撒了一层融雪,这样,当兽人攻过来后发现他们只能在冰上打滑,成为弓箭手的活靶子。战斗很快结束,并没有打扰到沃夫加和莫里克的在这里的生活。 而一群在巡逻中迷路后到这里的路斯坎的士兵却使他们感到了不安,打破了他们的平静。沃夫加敢肯定,至少有好几个士兵认出了他们这对囚犯嘉年华上的犯人,但是要不是士兵们什么都没说,要不是村民没根本不在意。在士兵们离开后,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说到底,这是沃夫加和莫里克度过的最平静的冬季,一个及时的假期。虽然雪还很厚,但春天即将来临,这对组合已经开始了未来的打算“不再是强盗。”沃夫加在当月中旬的一个安静夜晚提醒莫里克。 “好吧,”盗贼同意到。“我也不怀念那段生活。” “那么现在莫里克要成为什么人?” “恐怕我要回路斯坎,” 盗贼继续说。“我的家,而且永远是我的家。” “你的伪装足以保证你的安全?”沃夫加关心的问到。 莫里克微笑着:“人们只会有短时间的记忆,我的朋友,”他解释到,同时他也暗暗希望卓尔也只有短时间的记忆——回路斯坎意味着放弃观察沃夫加的任务。“因为我们是囚犯嘉年华会历史上几百个犯人中唯一没有流血就离开的。我的伪装会保护我避开当局的处罚, 而我的真实身份将会使我在街道上得到更多的尊敬。” 沃夫加点了点头,不再像开始时那样怀疑莫里克。在城市之外,盗贼不像在街道上那么另人印象深刻, 这里几乎没有地方让他施展他的诡计。 “那么沃夫加想成为什么人?”莫里克问到,同时对自己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担心感到吃惊。“冰风谷?”莫里克猜测。“和老朋友们一起?” 野蛮人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他面前的道路通向哪里。他几乎不用想就会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他还是认真的考虑了一遍。他真的准备好了回到曾经的队伍中去了吗?回到作为他自己,和崔斯特,布鲁诺,凯蒂布莉儿,关海法,还有瑞吉斯一起的“厅堂战友”中去了吗?他已经逃脱了恶魔和他带给他的禁锢了吗?他已经走完独自摆脱厄图的路了吗?“不,”他肯定的告诉自己,并把这个答案说了出来,他还无法正常的迎接老朋友们的目光。 莫里克点了点头,虽然对他自己的理由有一点吃惊。他没有想到沃夫加会和他一起回路斯坎。伪装这个大个子男人会有些困难,但更多的,他担心他的朋友会被黑暗精灵们抓住。 “她正在像玩弄一个傻瓜一样玩弄你,而整个奥克尼都知道,弗林!”普拉西里对她的兄弟喊到。 “别和我说这些!”他咬着牙说到,从她身边挤过去,并试图找点别的分散注意力“你知道我讨厌这些流言。” 普拉西里没有停止。“你能否认她的怀孕的时间吗吗?”她继续施压。“她会在两个星期内分娩。” “野蛮人个子很大,”弗林戈怒吼到。“孩子也会很大,这使你对分娩的时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孩子会和一般的孩子一样的,”普拉西里反驳,“当它在本月出生后你将知道。”她的兄弟开始走开。“我打赌,那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家伙,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弯曲的褐色头发。”这使弗林戈停了下来看着她“他死去的父亲”,女人说完了她的话, 一点也没拉下。 弗林戈领主突然走了过去,打了他姐姐一嘴巴。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镇静,他后退了两步,发愣的看着他的手。 “我的可怜的兄弟,”普拉西里回答到,用手抚摩着自己肿起来的脸。“你会知道的。”扔下这句话,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弗林戈领主愣在了那里,很长时间内,他都在试图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就在他们这场讨论的三天后,天气变暖开始融雪,莫里克和沃夫加离开了村庄。村民不愿意看到他们离开, 因为融雪往往是怪物攻击的前兆。但他们两个,尤其是迫不及待离开的莫里克, 根本没有听他们的恳求。 “也许我还会回来的。”沃夫加说到, 而且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一旦他和莫里克再次不得不在路斯坎以外的地方生活。毕竟,野蛮人还能去哪呢?山路泥泞而曲折,他们很多时候只能小心的扦着马步行。 一直到直接通向路斯坎北面的平原地区,路才开始好走些。 “你离开洞时还是把马车和补给留在了那里。”莫里克说到。 沃夫加觉得盗贼可能对于他被抓后差点丢下他有些感到内疚。“我打赌山洞在在冬天后不会还那么空。”野蛮人说到。“不会只是我们离开时的那么多,我猜。” “然后也拿走那些多出来的。”莫里克说着眨了眨眼。“也许是巨人,不会有沃夫加害怕的生物的。”这句话使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了微笑,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你应该留在村子里。”莫里克评论到。“而不是和我回路斯坎 , 你在那里和任何地方一样,都是个能静下来思考未来行程的好地方。” 他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一条通往南方的路斯坎,另一条通往西方。莫里克注意到沃夫加时,他发现男人正盯着第二条路, 通往那块他被关押过的,也就是莫里克曾经准备救他出来的(莫里克是这样说的)那块小领地。 “你想要报仇?”盗贼问到。 沃夫加好奇地看着他“几乎想要。” 他回答。“我只是想知道那位女士现在怎么样了。” “诬告你强奸的那个?”莫里克问。 沃夫加耸了耸肩,好像不想要承认一样。“她怀孕了,”他解释到,“而且很害怕。” “你相信她给他丈夫戴了绿帽子?”莫里克问。 沃夫加抿紧了嘴唇点了点头。 “所以她想要用你的命保住自己的名誉, ”莫里克嘲笑到。“典型的贵妇人的做法。” 沃夫加没有回答,但他不这么想。野蛮人知道她从来没有希望他被抓住,现在他很想知道她是怎么解决她的个人问题的。如果她没能保住名誉,这是可以理解的。 “她现在一定已经生了。”他嘟囔到。“我想知道当他们孩子发现它显然不是我的后会怎么办。” 莫里克开始明白沃夫加想要干什么。“我不会高兴知道你的命运,如果你回去的话。”莫里克冷淡地说。“你根本不可能在不被认出来的前提下进入那个城镇。” 沃夫加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但是他仍然保持着微笑,看着莫里克“但是你能。”他说到。 莫里克花了很长时间来理解他朋友的话。“如果我不去路斯坎的话,”他回答到。 “道路由自己决定,况且我们有时间。”沃夫加说。 “你是说我们要在冬天还没有完全结束的现在翻到山的另一边?任何一场暴风雪都能把我们埋起来。”莫里克继续反对到,但是沃夫加可以从盗贼的语气中听出他开始考虑他的提议“在这么靠南的地方根本不存在‘暴风雪’。” 莫里克嘴唇动了动。 “最后再帮我一次?”沃夫加问。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莫里克争论到。“她几乎杀了你,而且是以几乎会让囚犯嘉年华会的群众欢呼的残酷的方式。” 沃夫加耸了耸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但是他不打算放弃。“只为我们最后的友谊。”他尖锐的反击到,“我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莫里克再次动了动嘴角,“对于我来说,在你身边的最后战斗总会是下一场。”他幽默的说到。“你必须承认,离开我你根本算不上一个战士!”沃夫加几乎必须要嘲笑莫里克的话, 但他只是以一个无奈的表情接受了它。 “那么,走吧。”莫里克抱怨到, 承认沃夫加早就知道他最终会同意的。“我会在扮演布兰德博格公爵。我只希望弗林戈会把布兰德博格的出现和你的逃跑当作巧合。” “如果我被抓住,我会告诉弗林戈公爵你并不是我的同伙, ”沃夫加说到,一个狡颉的微笑出现在他厚实的胡须后面。 “你不会知道怎么安慰我的。”当莫里克跟在他的朋友后面走向西方时小声说到,奥克尼会有麻烦的。 第二十五章 奇迹出现 两天之后,莫里克预测的暴风雪真的来了,但由于天气已经开始变暖,所以不是那么猛烈——道路勉强还可以通过。这两个骑马者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进,同时小心的寻找着“路”。尽管天气恶劣,但由于沃夫加的努力,他们走的很快。没多久就到达一个分散者农场与石屋的区域。现在暴风雨帮了他们不少忙,因为这样的天气里中厚实的窗帘后面很少出现好奇的面孔,而且在穿过暴风雪后,他们的皮肤上粘满了血,几乎不可能被认出来。 不久,沃夫加躲在一块悬着的大石头后面,看着莫里克,深水城的布兰德博格公爵,骑马进入了村庄。现在天变得很长,暴风雨也还在继续,但是莫里克没有再回来。沃夫加离开了他的避风处转移到了一个能看见奥克城堡的地方。如果莫里克的身份被揭穿的话他想要知道。如果这样,他应该冲下去救他的朋友吗? 沃夫加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可笑。莫里克现在很可能正在城堡温暖的火炉前,享受着美味的食物。野蛮人回到了他的避风处,开始刷他的马,并提醒他自己要有耐心。 最后莫里克回来了,一脸严肃。“我没被友好的接待,”他解释到。 “你的身份被揭穿了?” “没有,不是因为这个。”盗贼说。“他们认为我是布兰德博格公爵,但是他们对你我同时消失感到怀疑。” 沃夫加点了点头,他们早就预见了这种情况。“如果他们怀疑你,你是怎么离开的?” “我努力使他们相信这是个巧合。”他回答到, “我又为什么回到奥克尼呢?当然,为了享受一顿向他们解释我离开的大餐。” “当然,”沃夫加狡猾地表示同意, 他的语调很冷淡。“那么马萝达和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你见到她了吗?”野蛮人问到。 莫里克把马鞍从他的马身上扯了下来开始刷他的马,就像是准备上路。“我们该走了,”他平静的说到。“远远的离开这里。” “你知道些什么?”沃夫加急切的问到,他真的很关心。 “我们在这里没有朋友,甚至没有认识的人,现在没有任何人有接待访客的心情, ”莫里克答到。“无论对于沃夫加、莫里克或者布兰德博格公爵,远离这快可怜的领地都是个好的选择。” 沃夫加弯身抓住盗贼的双肩,把他转了过来。“马萝达怎么了”他问。 “她昨天深夜生了个孩子。”莫里克好象很不愿意承认。沃夫加的眼睛因担心而瞪的很大,“两个人都活着,”莫里克很快补充到,“到现在为止。”盗贼转过身去,继续做他的工作。 感到沃夫加正急切的看着他,莫里克叹了都气又转了回去。“听着,她曾经诬告你强奸她。”他提醒到。“她是为了掩饰自己。”莫里克继续说到。“她的谎言判了你死刑,只是为了向自己的丈夫掩饰她的不忠。”沃夫加再一次点了点头,这些他都知道。 莫里克困惑的看着他的朋友,奇怪他对于这一切无动于衷,奇怪他一点也不愤怒,因为这个女人,他被折磨,差点就要被处死。 “好吧,现在他们对孩子的出生产生了怀疑。”莫里克解释到。“太快了,考虑到她被我们抢劫的时间, 这就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讲的故事的原因。” 沃夫加叹了口气。“我担心的都发生了。” “我听说在弗林戈公爵和马萝达之间的婚礼的那一天有一个男人跳崖死了,死前叫着她的名字。” “弗林戈公爵认为他给他戴了绿帽子?”沃夫加问到。 “不是很确定,”莫里克答复。“孩子在婚礼之前就被考虑到了——即使它是你的孩子 ,也上这样——但是他知道,当然, 她妻子曾经和另一个男人恋爱过,而现在,他可能认为她是自愿,而不是被强奸的。” “一个被强奸的女人是无辜的。”沃夫加说出了他的看法,全凭自己的感觉。 “一个说谎的女人······”莫里克厌恶的补充到。 沃夫加又叹了口气,走出他的避风处,再次注视着城堡。“她会怎么样呢?”他回身对莫里克说到。 “把孩子送走,就像你计划的那样。”泰米格斯特向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弗林戈领主建议到。 “现在不一样了,”年轻的男人说到,同时无能为力的握紧双拳,他的目光越过老管家看着他的姐姐。 普里西拉很放松的靠在椅子里,她得意的笑容仿佛是在提醒着她一开始就反对自己的弟弟和一个农民结婚。 “我们不知道有什么改变的。”泰米格斯特说,依然是那种充满智慧的声音。 普里西拉哼了一声,说到“你不会计算时间吗?”她问。 “孩子一定是早产了。”泰米格斯特反对到。 “它是我见过的发育最完全的孩子。”普里西拉说。“没有早产, 泰米格斯特,你知道的。”普里西拉盯着他的兄弟,又开始叙述她的观点——这已经在城堡里导致了一整天的混乱了——“孩子是在夏至时怀上的。”她说到“在那次所谓的路上强盗攻击之前。” “我不知道。”弗林戈公爵哀叹到。他用力扯着裤子边,而这正反应了他现在脑子里乱极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普里西拉反问到“你已经成为全领地人的笑柄,一个懦夫,因为你软弱!” “你仍然爱她。”泰米格斯特插嘴到。 “我爱吗?”弗林戈公爵说,他的表情显得很迷惑,“我不知道。” “那么,驱逐她,”管家提议到。“把她和孩子一起驱逐。” “那会使村民们嘲笑的更厉害,”普里西拉酸溜溜的说到“你想看着这个孩子在数年后回来然后继承你的领地吗?我们知道多少类似的事了?” 泰米格斯特怒视着这个女人,这样的事确实发生过,但他们自己的并不寻常。 “那我该怎么办?”弗林戈领主向她的姐姐寻求答案。 “审判她。”普里西拉斩钉截铁的答到“立刻,然后解决后顾之忧。” “解决?”弗林戈疑惑的重复到。 “她想要你杀了孩子。”泰米格斯特解释到。 “把它丢到海里去。”普里西拉兴奋地继续到,同时离开椅子向她弟弟走来。“如果你现在表现的毫不软弱,人们将更加尊重你。” “如果你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人们将会厌恶你”泰米格斯特愤怒地说,比弗林戈公爵的对普里西拉的愤怒更多。 “无辜?”普里西拉反问到,好象这完全是一个谬论。 “那就让他们厌恶你,”她的脸弗林戈公爵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至少比嘲笑要好,你会让私生子活下来吗? 顺便提醒一下,你难道不该调查一下是谁让马萝达怀孕的吗?” “闭嘴!”弗林戈公爵命令到,推开了她。 普里西拉没有放弃,“好吧,但是想象一下,她在贾克·斯库里怀里是怎样的开心呢,”她说到,这话气得她的兄弟浑身发抖,甚至无法说出话来。“我打赌一定努力向他展现自己最漂亮的地方。”普里西拉下流的说完。 年轻的领主嘴里发出了一声野性的怒吼。他用双手抓住了他姐姐的肩膀,粗暴的推开了他。她满意的笑着,看着这一切——她的被激怒的兄弟走过泰米格斯特身旁,冲向楼梯。通往马萝达和她孩子房间的楼梯。 “她被保护着,你知道。”莫里克大声提醒到, 但他的声音在狂风中仍显得单薄。 沃夫加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警告。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奥克城堡,目光纹丝不动。他把雪堆成世界之脊的样子,就好象这是现在的他与原来的他之间的屏障。当那一个障碍之时在男人之间他是和他变得的受害人。现在,他的大脑不在被酒精所麻痹,他用强烈的自我承认来抵挡他被囚禁时的那些恐怖画面, 沃夫加在内心深处清楚的作出了选择。他发现他在可以离开的情况下坚持着,他可以越过情绪的障碍,可以像以前那样战斗。 野蛮人用怒吼对抗暴风雪。当他接近桥时甚至开始加速,速度越来越快,全速奔跑起来,迅速转向右边,雪几乎是和城堡的城墙和护栏平行飘过。地面上的雪没过了沃夫加的膝盖,但是他怒吼着躺着雪不断前进。他从雪面上跳起,伸出手臂用战锤锤头勾住了城墙。沃夫加听到一声来自上方的惊呼,由于对着石头声音格外的大,但是他几乎没有减慢速度,强壮的肌肉瞬间绷紧,将自己向上拉动,顺势一滚,穿过了城墙上的垛口。他敏捷的落在了护栏里面,正好站在了两个惊呆了的守卫之间,他们为了使自己的手感觉暖和点都没有握着武器。 莫里克用和沃夫加相同的方法进入城堡,他以完美的平衡敏捷的跳过了剁口,而不是像沃夫加靠力量。即使这样,当他到达护栏的时候,沃夫加已经站在了城堡的大院里,两个守卫躺在地上呻吟着, 一个捂着下巴,另一个抱着肚子。 “守住门,”一个守卫努力大叫到。 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一个男人向外张望。当看到沃夫加后,试图快速关上它。就在它被关上之前,沃夫加赶到了,用尽全力将门向后拉。他听到了男人大声求助的声音,感到又有一个守卫在里面拉门,用尽全力。 “我也来了。”莫里克喊到,“虽然只有诸神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思想在很远的地方,一个充满黑色浓雾的地方,空气中传来了他孩子痛苦的哭声。沃夫加没有听到他朋友的喊叫,不需要他。伴随着一声怒吼,他用尽全里,在门被最后关上前拉开了他,随手将两个守卫甩到了前厅的墙上,就好象那是两个孩子一样。 “她在哪?”沃夫加问到,就在这时,前厅的另一个门被打开。莱恩·木门出现在门后,拿着剑冲了上来。 “现在咱们来算帐吧,狗东西。”车夫吼到,快速凶狠的将剑刺出,这只是一个佯攻。他将剑向后拉,突然转向,横扫剑锋迷惑对手,再迅速转回来,精准的刺出了足以致命的一击。 莱恩很出色,他也知道自己是整个奥克尼最好的战士。但是他很难理解沃夫加的锤子如此快速的挥出然后用锤头勾住了剑刃将这次攻击打偏,他是怎么使自己巨大的身体如此敏捷的移动到能够攻击到自己的地方,他怎么做到如此完美的转身,用他粗壮的手臂抬起了莱恩握剑的手臂,莱恩了解自己的剑术,所以他很难理解他如此聪明的攻击怎么就这样被完全的化解了。莱恩只感到自己的脸被按在了墙上,他的双臂被扭到背后拉紧,野蛮人呼出的热气喷在了他的脖子上。 “马萝达和她的孩子, ”沃夫加问到。“她们在哪?”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莱恩回答到。沃夫加继续加力。老侏儒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但是他用决心与怒吼对抗痛苦。 沃夫加把他转了过来连续猛击将他打倒在地上。莱恩几乎拌倒了刚刚从另一扇门进来的莫里克。 沃夫加跟在他后面,他们听到了声音,莫里克带路,他们撞碎一组两边开的门进入一个舒服起居室。 “布兰德博格领主?”普拉西里叫到。 当她看见沃夫加跟着盗贼进入房间后,普拉西里尖叫着从椅子里起身后退“马萝达和孩子在哪?”他吼到。 “你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多吗?”管家泰米格斯特说到,勇敢的站在了巨大男人的面前。 沃夫加注视着他。“太多了”,他承认,“但不会在这。” 泰米格斯特站了回去。 “她们在哪里?”沃夫加向普拉西里走近,问到。 “强盗,凶手!”普里西拉尖叫着倒在地上。 沃夫加看着泰米格斯特。令沃夫加惊异的是,老管家向楼梯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 普里西拉·奥克全速跑上了楼梯。 “你对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弗林戈问马萝达,站在她床的边缘,女婴正温暖的躺在她身边。“对我们?对奥克尼?” “我请求你试着理解 , 我的领主,”女人恳求到。 弗林戈忧郁了,重重的打了自己眼睛一拳。他面无表情,弯下腰抱起了躺在她身边的女婴。马萝达试着坐起来,但是她还很虚弱,又倒在了床上。“你想怎么样? 弗林戈大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我姐姐说我应该把它扔进礁石上摔死。”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到,“为我除掉你背叛我的证据。” “不,弗林戈,不要—”马萝达喊到。 “外边已经有很多传言了,你知道。”弗林戈好象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贾克·斯库里的孩子。” “我的领主!”她哭着叫到,红红的眼睛里带着恐惧。 “你想怎么样?”弗林戈大吼到,看看手里的孩子,又抬头看看窗外。马萝达哭了起来。 “不贞的妻子,还有凶手。”弗林戈喃喃自语到,同时向窗边走去。“我恨你,马萝达!”他咒骂到。伸出手臂把孩子举到了窗外,然后他看着这个无辜的孩子,他的眼泪还孩子的眼泪混合到一起。“我恨你,我说过。”他哭着说到,抽泣着使劲吸着空气。 突然房门被打开,普里西拉冲了进来。她猛的关上门,插上插销转身靠在门上。评估了现场的形式,她跑向她的兄弟,尖叫着说到:“把它给我!” 弗林戈公爵卷了孩子和普里西拉的抓手之间的他的肩。 “把它给我!”女人再次尖叫到,并且冲过去开始抢孩子 沃夫加快速的追了上去,只用四步就跨上了弯曲的楼梯。他进入了一个铺着豪华地毯的走廊,这里只有一个装模做样的守卫。野蛮人一击打掉了这个男人的剑,用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扔了出去。 莫里克从他身边穿了过去,仔细倾听每一个房间的动静,最后停在了一个房间前。“他们在这里面。”他宣布。他抓住了门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 “钥匙!”沃夫加摇动着守卫问到。 男人抓住野蛮人铁一般的手臂。“没有钥匙,”他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已经快要窒息了。沃夫加看起来是要掐死他,但是盗贼阻止了他。 “没关系,我来开锁。”他说,拿出他的工具带快速走了上去。 “不用,我有钥匙。”沃夫加吼到。莫里克看着野蛮人冲了过来,一只手仍然抓着守卫。当发现沃夫加用力将这个倒霉的男人扔向木制的门时,莫里克明白了他的意图。“钥匙”,野蛮人解释到。 “扔的好。”莫里克评论到。 “我练习过。”沃夫加解释到,闪电般的跳过头晕目眩的守卫进入了房间。 马萝达眼泪汪汪的做在床上,弗林戈公爵他的姐姐站在窗户边,弗林戈双臂抱着婴儿。他侧身对着窗户好象正要把孩子扔出去。姐弟俩和马萝达目瞪口呆的看着沃夫加,眼睛挣的不能再大,直到莫里克跑进来撞到了野蛮人后背。 “布兰德博格领主!”弗林戈叫到。 普里西拉对她的兄弟喊到,“快,在他们破坏前——” “孩子是我的!”沃夫加宣布。普拉西里吃惊的停止了她的话,弗林戈的表情像石头一样冰冷。 “什么?”年轻的统治者和普拉西里、莫里克同时问到。 “什么?”马萝达也小声说到,赶紧用咳唆掩饰她声音中的吃惊。 “孩子是我的,”沃夫加坚定的重申到,“如果你把她扔出窗户,那么你将很快跟着下去,并且你将比她先落地,然后你那受伤的身体将成为她下落的垫子。” “你在紧急时到是很能说啊。”莫里克评论到。看着弗林戈领主,他补充到,“窗户很小,没错,但我敢打赌我强壮的朋友能把你塞进去,或者你那胖姐姐。” “你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弗林戈领主宣布,全身激烈的抖动着,看起来就要站不住了。他转向普里西拉寻求帮助,他姐姐通常总是比他有办法。“这是什么诡计?” “把他给我!”普里西拉要求。利用她兄弟的暂时的不知所措,她跑过去一把抢过弗林戈抱着的孩子。在马萝达的喊声,婴儿哭声中,沃夫加冲了过去,知道他不可能及时赶到,知道这个无辜的孩子死定了。 正当普里西拉转向窗户时,她的兄弟跳到了她面前对着她的脸就是一下,女人退了一步,晕了过去。弗林戈再次把孩子从她手中抢了过来,把他的姐姐推倒在地板上。 沃夫加看着这个男人,很长时间,通过他的表情不在怀疑尽管对此事很愤怒,但是弗林戈不会伤害孩子。野蛮人绕着房子退了几步,在他够得着的范围内看着男人,相信年轻的领主不会做对于孩子不利的行为。 “孩子是我的。”野蛮人低声的吼到,伸过手去尽量温柔的把还在哭着的孩子从弗林戈的手中拉了过来。“我原想再过一个月才回来,”他解释到,转向马萝达。“你早产了,但是很好,一个发育完整的野蛮人婴儿的出生会要了你的命。” “沃夫加!”莫里克突然警告到。 弗林戈领主,显然恢复了一部分神智和全部愤怒,从腰间拔出短剑向野蛮人身后刺去。 莫里克不用担心,虽然背对着,沃夫加听到了声音。单手举起孩子远离攻击保护它,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将短剑拍开。在弗林戈接近的同时,沃夫加抬起膝盖狠狠的击中了男人的裆部。弗林戈领主倒了下去,在地板上弯曲着身体低声呻吟着。 “我认为我的大朋友能让你的丈夫做不成爸爸。”莫里克对马萝达眨了眨眼眼评论到。 马萝达甚至没有听到,她一直在看着沃夫加,从他宣布孩子是自己的时开始。 “我为我在路上的行动感到抱歉,马萝达女士,”野蛮人说,他现在有很多听众,莱恩·木门,管家泰米格斯特和剩余的半打城堡守卫都站在门口,睁大眼睛怀疑的看着他。在沃夫加面前的地板上, 普里西拉向上看着他,混乱和愤怒在她的眼睛中燃烧着。 “我当时被你的美丽吸引了,”沃夫加解释。他将他的目光转向孩子,微笑着把孩子举在头上用他湛蓝的双眼看着她。“但是我不会为犯罪的结果道歉, ”他说。“决不。” “我会杀了你。弗林戈领主咆哮到,努力试图站起来。 沃夫加弯身单手抓住男人的领子,用力帮他站了起来,他把男人拉到能感到他呼出的热气的距离。“你会忘记我和孩子,”沃夫加对着他的耳朵说到,“冰风谷的其他野蛮人部落会血洗这个城堡和你的小领地的。” 沃夫加推开了年轻的统治者,把他扔给了莫里克。莱恩和其他守卫的危险的目光中,盗贼毫不忧郁的用匕首抵住男人的喉咙“为了确保路上的安全。”沃夫加说到,“我们需要婴儿带和孩子的事物。”房子里的所有看着沃夫加和孩子的人脸上都带着怀疑的表情。“马上去找。”野蛮人吼到。莫里克皱着眉押着弗林戈领主向门口移动,并且把普里西拉推到了他前面。 “快去找!”盗贼对莱恩和普里西拉喊到。他向后瞥了一眼看见沃夫加向马萝达走去,因此,他继续向外移动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你为什么这么做?”当房间里只有她、沃夫加和孩子时候,马萝达问到。 “你的谎言很容易被拆穿。”沃夫加解释到。 “我诬告了你。” “我能理解。”,沃夫加答到。“你当时恐惧而无助,但是最后还是冒着危险从监狱中放了我。我欠你的。” 马萝达摇着头试着找出头绪。太多想法和情绪在她的头脑中旋转。她仿佛又看见弗林戈绝望的表情,想着他的确会把孩子摔死在石头上。 然而, 最后,他没有能做到,也没让他姐姐做到。她确实爱这个男人——怎么会不呢?但是她仍然无法否定对于他行为的失望,尽管她知道,孩子永远无法由自己抚养。 "责任? 那是你留下来的唯一原因吗?" 沃夫加问她, 显然他感到还有些其他什么原因。 "我爱他,你知道 , " 马萝达答复,泪水滑过她美丽的脸颊。 "我知道会怎么看我,但事实是,小孩在我嫁给他之前就 -"沃夫加抬起手。 "你不欠我解释 , " 他说, "我没资格审判你或其他人。 我开始理解你的...问题, 而且因此我报答了你的慷慨,就这么简单。" 他看着门外莫里克押着弗林戈领主。 "他确实爱你 , " 他说。 "他的眼睛和他的痛苦的程度清楚的表达了这点."" 你认为我留下来是正确地?"沃夫加耸了耸肩,再次拒绝做出评判。 "我不能离开他 , " 马萝达说到,伸出手温柔的抚摩着孩子的脸, "但是我也不能留下她——弗林戈永远不会接受," 她承认,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因为她意识到她与她女儿一起的时间即将结束。 "但是也许本来他会把她送给奥克尼的一户人家,当他认为我没有背叛他时曾经这么想过" 她小声的说到。 "作为一个对他自己的痛苦和你的谎言的提醒 , " 沃夫加轻声说到,并没有责备女人, 但是确切的提醒了她事实是什么样的。 "而且在他泼辣姐姐可以够到的地方."马萝达低下头接受了痛苦的事实。 婴儿在奥克尼并不安全。 "谁能比我更适合养育她?" 沃夫加突然问到, 声音中透露出决心。 他低头看着小女孩,做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 你会养育她?"沃夫加点了点头。 "很高兴 ."" 你将会保证她的安全" 马萝达压进。 " 告诉她关于她妈妈的事?"沃夫加再次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我的道路去往何方 , " 他解释到, "但是我怀疑我将不会去离这太远的地方冒险。 也许有一天我会和她回来, 或者只有她自己, 来看一眼她的妈妈。"马萝达哭了起来,泪水在她脸上闪烁。沃夫加向门口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在被监视,然后弯下身吻了她。 "我想这是最好的 , " 他安静地说到。 " 你同意吗?"她看着男人,这是一个冒所有险救了她和她的孩子确没有得到任何对于他英雄行为奖赏的男人,马萝达点了点头。 泪水继续自由的流下。 沃夫加可以理解她的感觉,她做如此牺牲的痛苦程度。 他斜靠在床上, 让马萝达最后一次抚摩并亲吻她的孩子, 但是当她试图把她抱过去的时候,沃夫加把她拉了回来。 马萝达回以一个理解和苦乐参半的微笑。 "快点长大吧,小家伙, " 她哭着说到,然后转过头去。 沃夫加最后一次对马萝达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在走廊中找到了莫里克, 后者勒索到了很多食物、衣服,还有黄金, 因为他们将会需要黄金在温暖和舒服的旅馆中安顿孩子。 野蛮人、婴儿和盗贼,走上了通往城堡出口的路,没有人试图阻止他们,看起来似乎是弗林戈领主命令守卫这么做的, 希望这两个强盗赶紧带着他的私生女离开城堡,离开他的生活。 然而,普里西拉不这样想。 他们在第一层她曾经试图抢走婴儿的地方撞见了她,后者一直挑衅的盯着他。 野蛮人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的表情清楚的向她表达如果她试图抢走孩子,他会把她劈成两半。 普里西拉气得抓起一件厚羊毛外套砸了过来,并且伴随着一声咒骂,然后转身离开了。 " 愚蠢的母牛 ",莫里克小声嘟囔到。 沃夫加笑了起来,然后温和地把婴儿包在了温暖的毛毯中, 终于使她停止了哭喊。 外面,白天很快就要结束,但是暴风雨小多了, 最后,乌云也被风在天空中快速的吹散了。吊桥被放下来,桥面上,他们看见管理人泰米格斯特和一双马等候他们, 他身边站着弗林戈领主。 弗林戈注视着沃夫加和婴儿。 "如果你敢回来..." 他说到。 "我为什么?" 野蛮人打断了他。 "我现在有了我的孩子,而且她会像冰风谷的公主一样长大。我不会回来毁掉你的世界的,弗林戈领主。""我为什么?" 弗林戈以同样的语调回答到,勇敢的正视着沃夫加。 "我现在有我了的妻子,我美丽的妻子。 我无罪的妻子,她自愿和我一起的, 我不会强迫她的。"这最后的,能够找回一些男人自尊的陈述, 告诉沃夫加弗林戈已经,或者很快会完全原谅马萝达。 沃夫加这次不要命的, 没经考虑而且一点准备也没有的行为不知为何, 奇迹般的产生了如此效果。 他忍住没有对这样荒谬的事笑出来, 给了弗林戈需要的安静。他只是看着奥克尼的统治者镇定的站着, 直起肩膀,经过放下的门离开了吊桥,回到了他的家和妻子那里。 管理人泰米格斯特把缰绳他们。 "她不是你的 , " 管理人突然说到。沃夫加报着孩子上了马,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 "别担心, 我不会说的 , 马萝达也不会 , 你今天拯救了她的生活 , " 管家继续说到。 " 你是一个好人,沃夫加,贝奥尼家之子,冰风谷麋鹿部落的。 "沃夫加惊讶地眨了眨眼, 对于男人夸奖和他所知道的事都感到惊讶。 "一定是抓你的法师告诉他的 , " 莫里克说到。 " 我讨厌法师。 ""不会再有人去抓你的, " 泰米格斯特说。 "我保证 ."这句承诺成为了事实, 莫里克和沃夫加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就走到了山坡上,找到了他们自己的马,然后继续上路向东方走去,永远的离开了奥克尼。 " 怎么了?" 沃夫加那天晚上很晚的时候问莫里克,看见盗贼的愉快表情。 他们正在火堆边挤在一起,好使孩子保持温暖。 莫里克微笑拿起两个瓶子, 一瓶装着给孩子的温热的山羊奶,另一瓶装着庆祝他们好运的酒。 沃夫加拿了装有羊奶的那瓶。 "我永远不会完全理解你的,我的朋友 , " 莫里克评论到。 沃夫加微笑着, 没有回答。 莫里克没法真正了解沃夫加的过去,那些他和崔斯特、和其他朋友一起的好时光, 以及那些和厄图、和他的魔裔子孙一起的最坏的时光。 "有很简单的方法赚钱, " 莫里克说到,这话引起了沃夫加的坚定的目光。 "当然,我是指买掉孩子, " 莫里克继续说到。 沃夫加嘲笑的看着他。 " 能有一个好价格 ",莫里克争论到,拿起瓶子为健康痛饮了一大口。 " 不足够好 ",沃夫加说到,转过头看着小女孩。她正蠕动着喝着羊奶。 " 你不是想把她养大吧!" 莫里克争论到。 "带着她我们能去什么地方? 对与你,你想去哪?你丢掉了所有判断力了吗?"沃夫加皱着眉转过头看着他,打掉莫里克手中的瓶子, 然后把他推回到地上, 把这当作给盗贼莫里克的回答。 "她甚至不是你的!" 莫里克提醒到。 盗贼没有更错过。 尾声 莫里克又一次看了看沃夫加的伪装,无奈地叹着气。想要改变一个七尺来高,足有三百磅重的金发野蛮人的外形,能做到的也就只是这么多了。从厄图的深渊魔域回来之后,沃夫加第一次把胡子剃得如此干净。莫里克教了他一些走路的技巧——让肩膀松垮垮地塌下但是手臂蜷曲起来,这样双手不会垂在膝间——可以使他看起来没那么高大。莫里克还弄来了一件牧师们穿的灰袍子,有一个高领可以让沃夫加把脖子缩短些不致那么引人注目。尽管如此,盗贼对这样程度的伪装并不完全满意,尤其是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依靠这伪装来完成。 “你应该在城外边等着。”莫里克提议道,自沃夫加提出入城的愿望以来他或许已经是第十次这样子说了。 “不,”沃夫加平静地说,“他们不会相信你一个人的鬼话的,有一些事情必须由我去做。” “让我们两个都被杀掉?”盗贼嘲讽道。 沃夫加没有理会,“带路吧。”他只是说。 莫里克还想争辩些什么,但是野蛮人一掌捂住了小个子男人的嘴,并把他的脸扳向了城门的方向。 莫里克最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开始带路回到路斯坎,令他们两个都甚感宽慰的是,由于沃夫加带着婴儿小心翼翼地不希望被发现,他们一路都没被认出,也没有任何耽搁,毫无意外地进入到了这个春意正酣的城市里。 按照计划他们很晚才进到城里。沃夫加进径直踏上 了半月街,来到了弯短剑酒馆,作为夜晚第一批来到的顾客中的一个。他走向吧台,身边正坐着裘西?帕杜斯。 “喝点什么?”艾伦?贾德佩克问,但是随即他的喉咙梗住了,他睁大了双眼好象很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大汉。“沃夫加……”他艰难地从嘴边挤出这么一句话。 在野蛮人的身后,一阵托盘跌落声响。沃夫加转过身去,看见了满脸震惊地站在那的黛丽?科蒂。 裘西?帕杜斯发出一声惊叫,踉踉跄跄跌到了一旁。 “好久不见了,艾伦。”沃夫加对酒馆的老板说,“给我来杯水就行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酒馆老板气若游丝地问,好奇甚至要多过那一点点的恐惧。 裘西从他的小板凳上跳了起来,打算溜出门去,但沃夫加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臂迫使他待在了原地。 “我是来道歉的。对你,”野蛮人解释道,“还有你。”他转向裘西,补充道。 “那时侯你想要杀了我!”裘西气急败坏地叫着。 “我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或许,还有酒精。”沃夫加回答道。 “他拿走了你的锤子。”艾伦提醒说。 “害怕我用它来对付你,切切实实地存在的忧虑,”沃夫加答说,“他做了一个朋友做的事情,比我保证的沃夫加能做到的要多得多。” 艾伦摇着头,对发生的这一切觉得难以置信。 沃夫加放开了裘西,但他并没有继续跑向大门口,只是站在了那里,一脸的惊愕地。 “你收留了我,给我食物,给我工作,还有友情——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沃夫加继续对艾伦说道,“我错怪了你,那么严重地,我只能企求你内心深处真真正 正的原谅。” “你想要回到这里来生活?”艾伦问道。 沃夫加悲伤地露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单单是进入这个城市,我已经是冒着生命的危险了,”他回答道,“很快地我就会离开,但是,我必须得来,来向你们俩道歉,或者,更主要的……”他转过身,面朝着黛丽,“向你。” 当沃夫加靠向黛丽的时候,黛丽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仅仅是重新见到这个男人,她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抗拒他的话语了。 “对于我给你造成的一切伤痛,我感到最深切的悔恨,黛丽。”沃夫加说,“你是一个任何人都需要的真正的朋友。”迅速地他又补充,“并不仅仅是朋友——”他看着她蹙起了眉头。 黛丽看到了他手中的襁褓,“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她说,声音中带着很浓厚的情绪。 “我的孩子是天赐的而不是亲生的。”沃夫加应着,他把小女婴递向了黛丽。 黛丽抱过了婴孩,温柔地笑了。她轻轻地把玩着婴儿的小手指,对着那天真无邪的小脸微笑。 “我想你可以再留下来的。”艾伦提议道,听起来是认真的,尽管裘西瞪圆了他的双眼对这个想法感到质疑。 “我不可以的。”沃夫加笑着看黛丽,弯过腰接过了婴孩,顺便在黛丽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深吻。“我祝愿你找到你所想要的幸福,黛丽?科蒂。”他说着,然后看向艾伦和裘西,点了点头示意,走向了大门。 黛丽也艰难地望向了艾伦,那个自己几乎当成了父亲的人。艾伦明白了,又一次地点点头。 黛丽在沃夫加走出酒馆之前赶上了他。“带上我。”她说,眼里莹满着很久没有看到的希冀的神采。 沃夫加困惑了,“我不是来解救你的。”他解释说。 “解救?”黛丽有点难以理解,“我不需要你的解救!非常感谢!但是,我知道你需要帮助——那个小女孩。我小的时候就照顾我的弟弟妹妹,所以我会照顾小婴儿。还有,我厌倦了留在这里的生活。”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到哪里……”沃夫加试图说服黛丽。 “会足够安全的!我想。”黛丽回答道,“因为你有一个小女婴要照顾,我的意思是。” “深水城吧,或者。”沃夫加承认。 “那正是我一直都想着要去看看的地方。”她微笑着,伴随着每一个字笑容越发地灿烂。看起来像是很明显地沃夫加就要被她说动了。 野蛮人困惑地望向艾伦,酒馆老板再一次地点了点他的头。即使是这么远的距离,似乎也看到有热泪涌出了老人的眼眶。 沃夫加把孩子放回到黛丽的怀里,让她先在那等着,然后走回到吧台前。 “我不会再伤害她哪怕只是一次了。”沃夫加向艾伦保证。 “如果你伤害了,我会如数奉还,并且杀了你!”裘西咆哮着。 沃夫加和艾伦看着裘西,艾伦对他有没有这样的本事感到十分怀疑。但沃夫加只是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严肃。“我明白了,裘西?帕杜斯,”他的语音中并没有丝毫的揶揄,“你的愤怒,将是足够让我有所顾忌的东西。” 一阵惊讶过后,裘西?帕杜斯骄傲地挺起了他瘦小的胸膛。沃夫加和艾伦交换了一个眼神,会心而笑。 “不喝点了?”艾伦问。 沃夫加摇头,“我固然需要酒瓶子来隐藏自我,”他诚实地承认,“但是我已经清楚了这样其实要比那些梦魇更糟糕。”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对我的女孩厌烦了?” “我不是为了她才来的,”沃夫加答道,“只是来道歉的。我从来就没奢望过能得到她完完全全的原谅,但是现在很高兴我得到了。我们找到了最合适的旅途,我会尽我所能来保护她,当然很大一部分是避免来自我自己的伤害。” “注意你的行为。”艾伦提醒道,“我等着你回来的一天。” 沃夫加紧紧地握住艾伦的手晃了晃,又拍拍裘西的肩膀,然后回到黛丽身边挽起了她的手,携着她走出了弯短剑酒馆。 他们一同步入生命中新的篇章。 弗林戈领主和玛萝达在花园里散步,牵着彼此的手,享受春天的美丽与芬芳。沃夫加的计谋起了作用,弗林戈和他的人民都重新相信了玛萝达的冤屈,把她从责备声中解放了出来,而年轻的的领主也不再遭受嘲笑。 女孩对失去她的孩子感到深深的悲痛,但是,正如同她的婚姻,一切正在很好的愈合。她反复不断地告诉自己婴儿正跟着一个善良又强壮的男人,一个能够比任何时候的贾卡都要来得优秀的父亲。有些时候她会为了 失去的孩子哭泣,但是她不断念叨着长长的祷文并想起了她的生活——原本出身已经决定了一切,现在却比她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好。父母亲都很健康,多莉也每天都会来看她。多莉总是在花海中开心地打滚嬉闹,相比玛萝达她的确更能让普里希拉如坐针毡。 小夫妻两人现在正单纯地沉浸在春日的生机里,女孩已经逐渐地适应她的新生活。 弗林戈突然打了个响指,然后转身跑开,玛萝达不解地望着他。 “我忘了一些东西。”她的丈夫回答着让她稍等片刻,自己飞快地跑回了城堡,差点就在花园的大门口撞上了正经过的普里希拉。 当然,普里希拉依旧拒绝相信沃夫加的故事。她冲着玛萝达皱着眉头,而玛萝达只是闪身走向了围墙上,眺望着墙外的海浪。 “期盼着你下一个情人的到来?”普里希拉经过的时候哼着气嘟哝道。她总是用言语来攻击玛萝达,而玛萝达往往只是耸耸肩膀。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玛萝达一步一步逼近到她的小姑面前,双手叉着腰。“在您可悲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尝试过诚实的滋味,普里希拉?奥克,所以才如此地尖酸刻薄。”她说,“请不要认为我和您一样。” 普里希拉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连话音都颤抖了——从不曾有人以如此无理的方式对她讲话。“你是想请求我——” “我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告知你!”玛萝达简要地声明。 普里希拉面容扭曲,绷直了身子,扇了玛萝达一记 耳光。 感到一阵刺痛,玛萝达更用力地回了一巴掌,“请不要认为我和您一样,否则我会再你兄弟的耳边揭发你丑陋的真面目。”玛萝达警告着,冷静而确信单凭言语已足以使普里希拉窘迫万分。“你该不会怀疑我可以让他听我的话吧。”玛萝达做最后的补充,“想象一下到农村去和乡巴老们一起生活的美好光景吧!” 玛萝达的话音刚落,她的丈夫正好就回来了。他的手中握着一束花,送给他亲爱的玛萝达的花。普里希拉看了她花痴一样的兄弟一眼,发出一声尖叫,然后跑回了城堡中去。 弗林戈不解地看着她跑开,但是他根本几乎就不关心普里希拉这些天里到底想着或者感到些什么,他甚至懒得向玛萝达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玛萝达也目送着那个可悲的女人离去。她的微笑甚至盖过了丈夫精心准备的礼物多带来的欣喜。远远地要多得多。 莫里克和沃夫加和黛丽道别,然后开始重建他在路斯坎街道上的秩序。他在半月街的一加旅店租了一个房间但是很少待在那儿,因为他要忙着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那些应该知道的人,而对于那些不需知道的,他要重新为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大盗布兰德博格——赢得声名。 一周过去了,当他走在街上已经能够赢得许多人的点头致意。一个月过去后,盗贼已经不再害怕警卫的拘捕,这里又是他的家了,仿佛沃夫加根本就没有到来过 的路斯坎一样。 有一天,当他走出房门通向走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离开了旅店。他发现自己在一条令人头晕目眩的隧道中滑落,最后来到了一间水晶屋里,从周围墙壁的形状看起来象是在一座塔里的某一层上。 茫然地,莫里克伸手想要抽出短匕,但是他看到了乌木般肤色的生物并改变了主意——足够理智的人都不会去抗逆一个黑暗精灵。 “你认识我的,莫里克。”金穆瑞?欧布罗札说着,靠近了过来。 当然,莫里克认出来了。认出了这个卓尔就是一年前给他带来口信,吩咐他紧密监视沃夫加的那个人。 “给你介绍下我的朋友,莱基。”金穆瑞彬彬有礼地说,示意着房间里的另一个带着邪恶面容的黑暗精灵。 “我们不是让你监视着一个叫沃夫加的人吗?”金穆瑞问道。 莫里克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你难道没有让我们失望?”金穆瑞接着说。 “但是……那已经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莫里克提出异议,“在那之后我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现在你躲了起来,还易了容,知道你已经得罪了我们。”金穆瑞说。 “我所谓的罪名是因为其他的麻烦,”莫里克结巴着说,觉得每一面墙好象都紧紧地朝他挤压过来,“我在躲的是路斯坎的警卫,不是你们。” “躲着他们?”另一个卓尔开口了,“我可以帮你!”他走到了莫里克身边并举起了他的双手。一道火光从指尖迸射出,燃烧上了莫里克的脸,火光映红了他的头发。莫里克嚎叫着跌坐在了地板上,拍打着他被灼伤的皮肤。 “现在你的外形是变得不一样了。”金穆瑞评论道,然后两个黑暗精灵都邪恶地窃笑起来。他们拖着他上了塔里的楼梯来到另外一个房间,一个戴着顶紫色羽毛帽的光头卓尔舒适地坐倒在椅子里。 “十分抱歉,莫里克。”他说,“我的副手们太过于激动了。” “我跟沃夫加待了好几个月了。”莫里克声称着,明显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特殊的情况让我不得不和他分开并且迫使他离开了路斯坎,但是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没这必要了。”椅子里的卓尔说,抬了抬手让那卑躬的男人冷静下来,“我是贾拉索,来自魔索布莱城,我完全地原谅你了。” 莫里克用一只手摸了摸仅剩的头发,好象在说他老早就渴望着贾拉索的大发慈悲了。 “我原本希望沃夫加能够成为我在路斯坎重要的合作伙伴,作为我在这里的代表。”贾拉索解释说,“现在,他走了,我想要你来承担这个角色。” 莫里克眨巴着眼睛,心里七上八下。 “我们会让你比梦想中的还要富有与强大。”佣兵头子阐述着,而莫里克对他深信不疑。“你不再需要躲避卫兵。事实上,几乎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想要邀请你到他们的家里,因为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和你套近乎。如果你想要什么……包括,杀人,都可以轻松地安排。” 莫里克舔了舔嘴唇上的残留物。 “这听起来象是喜欢被追捕的盗贼莫里克所处的位置吗?”贾拉索问,而莫里克回敬了黑暗精灵十倍狡猾的面容。 “我得提醒你,”贾拉索说,拖着椅子来到莫里克面 前,他的眼睛闪烁着,“如果你辜负了我,我的朋友莱基会十分愿意为你再整一次容的。” “一次又一次。”法师开心地补充道。 “我讨厌法师。”莫里克噤声说道。 沃夫加和黛丽看着脚下的深水城。光辉之城,剑湾上最神奇而最强大的城邦,它是梦想和权力的摇篮。 “你觉得我们会在哪里逗留呢?”喜不自禁的女孩问道,一边轻柔地摇晃着小婴儿。 沃夫加摇了摇头。“我有钱,”他回答道,“但是我也不确定我们会在深水城里待上多久。” “你觉得我们在这里定居不好?” 野蛮人耸耸肩,他并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为了另外一个目的来到了深水城,他希望能在港口上找到杜德蒙船长和海灵号,又或者他们能够在不久的日子里来到——就象他们经常做的那样子。 “你出过海吗?”他咧开嘴笑着问女孩,现在她是他最知心的朋友与伙伴了。 是时候去要回艾吉斯之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