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中的机器人》 第一章 贝莱 伊利亚·贝莱站在树荫下,嘴里自言自语地咕哝着:“我知道,我在出汗。” 他抬头环顾,一群男女零零落落地散布在旷野上。他们大多是十七八岁的青年,也有几个年龄和他自己相仿的中年人。这些人有的笨拙地在用锄头挖土,有的在干其他活儿。照理这些活儿应该由机器人干的,而且,那些机器人干起来肯定比这些人强。可现在,机器人受命站立一边,袖手旁观;那些男女青年却在坚持不懈地辛苦劳作。这些人每星期出来劳动一次,风雨无阻。参加劳动的人逐渐多起来。市政府虽不鼓励这项活动,但也从不干预,可算是他们施行的仁政吧。 贝莱极目向西眺望,只见地下城众多拱顶伸出地面,栉比鳞次,犹如向上伸展的手指。城内则是五光十色、斑驳陆离的生活。他发现远处有一个小点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并正在向这边移动。那闪光的小点实在太远,一时难以辨认。但从其移动的样子看,贝莱能肯定,那必是机器人无疑。对此贝莱并不感到意外。自从宇宙人控制地球以来,人类已转入地下生活,地面上则是机器人世界。至今只有极少数人涉足地面上的旷野。像他那样梦想开拓宇宙空间并向外星球殖民的人真是寥若晨星。因此,只有他们不多的几个人才上地面活动。 贝莱转身凝望着那些向往星星的人,他们正在锄地。他扫视了一眼人群,打量着每一个人。是的,他熟悉他们,熟悉每一个人。他们正在努力适应地面生活。 突然,他皱了皱眉头,因为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就喃喃自语说:“本特利上哪儿去了?” 从他身后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回答声:“在这儿呢,爸爸。” 贝莱一转身,发现儿子正站在自己身后。本特利欢畅地笑了起来。他的脸蛋儿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贝莱心里想,儿子多像妻子杰西啊!贝莱自己却长着一副长长的马脸,表情严肃。在儿子的脸上,他一点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但本特利却具有他父亲的头脑和思想。他往往严肃有余,使人不禁联想到他的父亲。 “你该回城了,爸爸,”本特利说。 “为什么?因为我已45岁了,而你才19岁?我老了,你却是一个小青年?” “我想是的,爸爸。当然,你是我们的带头人。是你开创了这个宏伟的计划。但年纪不饶人啊!” “去你的‘年纪’吧!”贝莱说。这时,从城里方向走来的机器人已清晰可见了,但贝莱并不在意。 “你要知道,”贝莱边说边挥挥拳头。“你尽管自以为年轻、聪明,可你有没有离开过地球?那边在旷野里劳动的男女青年,他们有没有离开过地球?没有,一个也没有!而我,只有我离开过地球,那是在两年之前——而且,我活着回来了!” “我知道,爸爸。但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贝莱尽管嘴上硬,心里却知道,那确实不一样。那时,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封闭式的交通车、飞机和房间里活动,甚至连他坐的宇宙飞船的舱房,也被临时改装成全封闭式的。“不久,我们就可以离开地球。如果我能获准飞往奥罗拉,就可把我们的计划付诸实施……” “别想得太美了,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啊!” “当然,我们还得努力争取。没有奥罗拉人的同意,政府是不会批准我们的计划的。奥罗拉是宇宙世界中最强大的星球。他们说什么——” “别说了,爸爸。这些我都知道,”本特利打断了父亲的话。“这个问题我们已谈过千百次了。然而,你没有必要亲自去奥罗拉获得他们的同意嘛!你可以通过超波通讯中继站与他们取得联系。这一点我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这可不一样。面对面的直接打交道就是不一样。这一点我也说过不知多少次了。” “然而,”本说,“我们还未准备就绪。” “我们尚未准备就绪,只是因为地球政府不肯给我们宇宙飞船。但宇宙人会给我们,还会给我们必要的技术援助。” “你怎么竟然相信宇宙人起来!他们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他们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些生命短暂的地球人友好过?” “如果我能有机会和他们谈谈……” 本特利纵声大笑起来。“算啦,算啦,爸爸。你是想去奥罗拉再看看那个女人罢了!” 贝莱皱起了眉头。“女人?上帝啊,本,你在胡诌些什么啊!” “好吧,爸爸。这话只在我们两人之间说——别告诉妈妈,一字也别提——在索拉里亚星球上,你与那个女人之间有过什么不寻常的交往?我已经大了,你可以告诉我了。” “索拉里亚哪一个女人?” “你怎么还在装傻?地球上人人都看过那个超波太空剧,哪个人不知道那个女人?嘉迪娅·德尔马拉,就是那个女人!” “什么事也没有。那个超波太空剧完全是个闹剧,这我对你说过上千次了。她完全不像剧中的那个女人,我也完全不是剧中的那个人。那个太空剧完全是胡编出来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一直不同意演出这个太空剧。但地球政府认为,这有助于改变宇宙人心目中地球人的形象——你可要小心,别和妈妈提什么女人的事!” “梦里也不会提的!不过,那个叫嘉迪娅的女人,最后去了奥罗拉,而你却老是想着去奥罗拉!” “你是说,你认为我去奥罗拉是为了——”突然,贝莱惊呼道:“噢,上帝啊!” 他儿子吃惊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啦,爸爸?” “那个机器人。那是R·格罗尼莫。” “谁?” “我部所属的一个机器人通讯员。他怎么到城外来了。今天我休息。我特意把对讲机留在家里了,我不喜欢他们来打扰我。这算是七级警官的特权吧!可他们竟然派个机器人来找我!” 这时,那个机器人叫喊起来:“贝莱老爷!我有个口信要向你转达。总部要你马上回去。” 机器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扯起嗓子叫起来:“贝莱老爷,我有个口信要向你转达。总部要你马上回去。” “我听懂了,”贝莱语调呆板他说。贝莱要是不说这话,这机器人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叫喊同样的话。 贝莱仔细打量着机器人,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一个新型号的机器人,看上去比几年前老型号的机器人更像人。这不禁使贝莱想起了他的老伙伴R·丹尼尔·奥利沃。那是宇宙人制造的机器人,曾两度作为贝莱的合作伙伴,侦破了两起谋杀案。一次是在地球上,另一次是在索拉里亚星球上。丹尼尔是个机器人,但他看上去和一般的人一模一样;贝莱完全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还常常会思念他。如果所有的机器人都像丹尼尔—— 贝莱说,“今天我休息,伙计。我不必去总部。” R·格罗尼莫停顿了一下,他的手微微发抖起来。贝莱看到了,知道机器人的正电子电路中出现了抗衡和矛盾。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的命令,但两个人可以发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命令。 机器人作出了决择。他说:“今天你休息,老爷——总部要你马上回去。” “R·格罗尼莫,回总部去告诉他们,我明天九点上班。”接着,贝莱厉声说:“回去!这是命令!” 机器人显然犹豫起来,然后转过身去慢慢走开去,继而又转回来,想往贝莱方向走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全身颤抖起来。 机器人缓缓转身面向贝莱。看来,原来的命令更为强烈,但与贝莱的命令相比也强不了多少,所以机器人这时话也说不清楚了。“老爷,他们告诉我,你可能会命令我回去。如果这样,我要说——”机器人把话打住了,然后又瓮声瓮气地说:“我要说——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贝莱向儿子微微一点头,本特利就马上走开了。他懂得,他父亲既是爸爸,又是侦探,两者职责分明,不容混淆。 本特利走远后,贝莱对机器人说:“我收回命令。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R·格罗尼莫的声音马上变得清楚起来。“我要说的话是,他们要你马上回去。此事与奥罗拉有关。” 贝莱转身向本特利高声说:“让他们再过半小时回城。我得马上回去了。” 贝莱迈开大步,边走边气冲冲地责问机器人:“他们为什么不让你马上告诉我?为什么不给你输入用地面交通车接我的指令?” 贝莱当然知道,责问机器人是毫无意义的。而且,他也知道,万一机器人驾驶的交通车出什么事故,就必然会在地球上掀起反机器人的轩然大波。 贝莱没有放慢脚步。进入地下城后,又得在交通拥塞的各种自动车道上挤来挤去。 奥罗拉?是不是又出现什么危机了? 半小时后,贝莱到达地下城的入口处,走上电梯的平台。他把手往信号板上一放,门就自动开了。门还未全开,他就大步跨了进去,R·格罗尼莫紧随其后。 贝莱又回到了地下城,四周都是围墙,整个城市就是人类的宇宙世界。城里人声嘈杂,气味浓郁——机器人和人混杂的气味。光线柔和而不像地面上的阳光耀眼的人。在地下城,没有风也没有雨,冷热适宜,空气清新,使人既很舒适,又觉得自然天成而无人为造作之感。 贝莱对机器人说:“这边走,伙计。” 地下城面积达五千平方公里,其中400公里的快速车道及数百公里的支线,足以为市内两千万人提供良好的服务。车道网分八层,设有上百个转换站。 机器人顺从地跟随着贝莱上了快速车道。运行了大约15公里后,来到了警察总部。他们跳下快速车道,在进口处通过了电脑检查,便径向局长办公室走去。 局长威尔逊·罗斯,已任职两年半。他中等身材,但头却显得特别大,因此看上去给人大头大脑,虎背熊腰之感。他浓黑粗大的眉毛半掩着眼睑,看上去似睡非睡,但什么也逃不过他那敏锐的眼光。贝莱知道,罗斯并不喜欢自己,但他可能更厌恶罗斯。 贝莱恭恭敬敬他说:“今天下午我休息,局长。” “对,这是你七级警官的特权。”局长话中带刺。“3年前,你侦破了地下城里的宇宙人谋杀案,名闻遐迩。” “谢谢,局长。”贝莱说。 “两年前,你在索拉里亚又侦破了一起机器人谋杀案,使地球政府大受裨益。” “这些都已记录在案了,先生。” “你从此成了英雄人物了。” “我自己并没有这么想。” “你因此连升两级,并有一出太空剧宣扬了你的丰功伟绩。” “剧本未经我本人同意,我也一直反对演出此剧,局长。” “尽管如此,你还是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贝莱无奈地耸了耸肩。 “但这两年来,你一无所成。”罗斯说。 “我最近从事的工作,想必你也略知一二吧。” “对,我知道。你怂恿大家到野外去冒险,你们去锄地,装作像机器人一样去做原始的劳动。” “我们是获得批准的。” “好吧,现在你已获准去奥罗拉。”罗斯诡谲地笑了。 “去干什么?”贝莱惊喜交集。 “我也不知道,”罗斯毫无表情地说。“司法部来的官员会告诉你的。” 司法部来的是一位女官员。她身材高大,笔挺地坐在局长的座位上。罗斯局长知趣地屈就在旁边的椅子上。 “你是七级警宫,侦探伊利亚·贝莱。”她说。 “是的,夫人,”贝莱说。 “我是司法部副部长,叫拉维尼娅·迪玛契克。你和太空剧中的那个人不太像啊!” 这一点别人早就告诉过贝莱了。 “是不太像,”贝莱干巴巴他说。 “你让我久等了,贝莱。” “我不知道你要来。今天下午我休息。” “你在城外地面上。你梦想去外星球殖民,是吗?” “也许不是我自己。我年纪已太大了。但——” “你几岁了?” “45岁了,夫人。” “看起来差不多。我和你同年,也45岁了。” “你看上去年轻多了,夫人。” “谢谢,”迪玛契克转过话题。“银河系是属于宇宙世界的吗?” “银河系中有成千上万个星球,他们只占有50个星球。” “这话不错。可是没有宇宙人的同意,飞船无法飞离地球。” “他们也许会同意的。” “你的看法我很难苟同。” 贝莱沉默不语。 “可最近情况有所变化。你认识汉·法斯托尔弗博士,是吗?” “是的,3年前在宇宙城,我见到过他一次。” “这两年他的情况你知道吗?” “听说他在奥罗拉政府部门任职。” “是的,他是奥罗拉政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很可能任议长。他是个温和派,对地球人抱着友善态度。他能否在奥罗拉掌权,对地球人和地球政府来说至关重要。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吧!” “他支持地球人向宇宙世界殖民。”贝莱不失时机地提醒女部长。 “这我相信。可是,你以为,他的这种观点在奥罗拉获得普遍的支持吗?” “我不清楚。” “不,支持他的人不多,反对他的人却结成了一个集团。只是他高超的政治手腕和个人的热情才使他保持了现在的权力和影响。他对地球人的同情,已成为他政敌攻击他的主要依据。因此,想派你去奥罗拉。如果稍有失误,就会危及他的地位,增强反地球的势力。地球的生死存亡均维系于此。” “我明白,”贝莱喃喃说。 “法斯托尔弗博士准备孤注一掷。当年他力主你去索拉里亚时,他的政治生涯还刚开始。今天,形势已十分微妙了。”女部长这才切人正题。 “形势如何,夫人?”贝莱迫不及待地问。 “情况似乎是,”迪玛契克说,“法斯托尔弗博士陷入了一场丑闻之中。事情十分复杂棘手,如果他笨拙从事,一两星期内他就会垮台,但他精于政治手腕,即使如此,也出不了几个月,作为一种政治势力他将在奥罗拉消失——很清楚,这对地球将是一场大灾难。” “是什么丑闻?贪污腐化?叛变?” “严重得多呐!对他的人格,连他的敌人也是深信不疑的。” “谋杀?” “不能算是谋杀。” “这我就不懂了,夫人。” “在奥罗拉,贝莱先生,有人,也有机器人。大部分机器人和我们地球上的机器人差不多。可有少数几个机器人,看上去和人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也是人呢!” 贝莱点点头说:“这我完全清楚。” “我想,毁坏一个类人机器人,很难说是‘谋杀’吧?” “噢,上帝!你是不是说法斯托尔弗博士杀了R·丹尼尔?”贝莱圆睁双眼,激动地叫了起来。 “不,不,不是丹尼尔。在奥罗拉,类人机器人不止丹尼尔一人啊!”司法部副部长迪玛契克说。“更确切些说,机器人的头脑给彻底毁坏了,永远无法修复了。” 贝莱问:“他们说,那是法斯托尔弗博士干的?” “他的敌人是这么说的。他们是些极端分子。他们只希望宇宙人能控制整个银河系,并竭力想把地球人消灭。在未来几星期中,他们如果能发动一场竟选运动,就必然会控制奥罗拉政府。其后果对地球简直不堪设想。” “那要我去干什么?” “是法斯托尔弗要你去的。你曾去宇宙世界侦破了一件谋杀案,所以,他希望你能再去一次。这次是去奥罗拉,要你解决那个类人机器人被毁案件。他认为,这是他向极端主义分子政敌反击的唯一机会。” “我不是机器人学家,对奥罗拉也一无所知 “当时,你对索拉里亚也一无所知,但你成功了。法斯托尔弗博士的生死存亡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我才疏学浅,实难当此重任。”贝莱说。 “你不是一直想去奥罗拉吗?”副部长含蓄地问。 “我去的目的是想——” “这次去可帮你实现你的梦想。”女部长说。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6小时之后。” 贝莱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航天站了。本特利送他到这儿。“你怎么对妈妈说的?”本特利问。 “我尽力安慰她,”贝莱说。“可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爸爸,你为地球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我钦佩你!当你从奥罗拉回来时,大家都会钦佩你的。” 贝莱动情了。他点点头,把一只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喃喃他说:“谢谢。好好照顾你自己——还有你妈妈——我得走了。” 他迅速向前走去,头也不回。他对本特利说,他去奥罗拉是请求宇宙人帮助他们开发空间殖民地去的。如果他能胜利归来——” 第二章 丹尼尔 这是贝莱第3次登上宇宙飞船了。前两次宇航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知道,他将被全身消毒,穿上宇宙人消毒过的服装,然后再被完全隔绝起来。 这是一艘奥罗拉飞船,比他上次乘坐的索拉里亚飞船壮观多了。飞船里面的舱房也大多了。 经过复杂的全身消毒后,贝莱穿上了为他准备的衣服。衣料光滑,还闪闪发光,随着角度的改变而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 他问随他进飞船的机器人:“伙计,这衣服是恒温服吗?” 机器人回答说:“是的,先生。这是全天候衣服,冬暖夏凉,穿着舒适,但价格昂贵,即使在奥罗拉,也只有少数高级官员才有资格穿。” “是吗?上帝啊!” 他打量了一眼机器人,只见这是一个低级型号的机器人,和地球上的那些机器人差不多。但这个机器人脸上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微妙表情,这是地球机器人所没有的。其表情还能略有变化。在他对贝莱介绍全天候衣服时,还微笑了一下。 机器人的身子是金属制的,但看上去好像编织而成的,并随着身体的运动而活动,其色彩反差亦令人赏心悦目。尽管他看上去并非像类人机器人,但这个机器人看起来似乎穿了衣服似的。 贝莱问:“我怎么叫你,伙计?” “我叫吉斯卡特,先生。” “R·吉斯卡特?” “可以这么叫我,先生,如果你认为合适的话。” “船上有图书馆吗?” “有的,先生。” “给我拿几本有关奥罗拉的电影书来。” “哪方面的书?” “历史——政治学——地理——随便什么其他题材,只要能让我了解奥罗拉就行。” “好的,先生。” 机器人走出去了。门是双重的。贝莱走上前去试了一下门把,门是锁上的。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他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舱房。房内有一个超波电视屏幕。他随手按了一个按钮,室内立即响起了音乐声。他尽量把音量调低。所演奏的交响乐似乎有点走调。贝莱无可奈可地摇了摇头。 这时,他听到背后的开门声。他转过身来,以为吉斯卡特拿着电影书回来了。但发现来人不是吉斯卡特。他看到的那个人穿着古朴,高高的颧骨,青铜色的头发往后梳着。 “上帝啊!”贝莱说这话时惊讶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伊利亚朋友,”来人边说边向前走来,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丹尼尔!”贝莱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机器人。“丹尼尔!” “好久不见了,丹尼尔,”贝莱慢慢松开了手臂说。 “是的,伊利亚朋友。见到你真高兴!” “你也有感情?” “我不能说我有像人类那样的感情,伊利亚朋友。我只能说,见到你我思维更流畅,身子也感到轻快多了。这种感觉也许相当于你们人类‘高兴’的感情吧!” “你怎么也在船上?“ “法斯托尔弗博士派我上船来接你,有几层理由。首先,使你有一个熟悉的朋友为伴。其次,也能使我见到老朋友而感到‘高兴’,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但最重要的是——” 这时,门又开了,R·吉斯卡特走了进来。 贝莱不太喜欢R·吉斯卡特,因为他看上去完全像一个普通的机器人。 “有什么事,伙计?”贝莱不耐烦地问。 R·吉斯卡特说:“我把你要的电影书带来了” “好吧,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先生,”那机器人把头转向丹尼尔,好像在征求他上级的同意。 R·丹尼尔平静他说:“到门外站着吧,吉斯卡特朋友。” “好的,丹尼尔朋友。”说着,R·吉斯卡特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他站在门外,丹尼尔?” “这是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命令,伊利亚朋友。吉斯卡特的任务是保护你。” “保护我?为什么?谁会来谋害我?” “不知道。但自从扬德尔·帕内尔一案发生后——” “扬德尔·帕内尔?” “就是被毁坏了的机器人。” “我们暂且这么说吧。那个叫扬德尔·帕内尔的机器人被‘谋杀’了。谋杀他的是人,是吗?” “是的。可是谁?没有人知道。” “谋杀的动机?” “也不知道。” “帕内尔像你一样也是个类人机器人?” “是的,像我一样。” “会不会其他星球上的宇宙人以为他是人而把他杀了呢?” “不可能。宇宙人对机器人和人一眼就能区别开来,尽管类人机器人看上去像人,” “如果某个笨蛋看不出区别呢?” “恰恰相反,伊利亚朋友,”丹尼尔平静他说。不管争论如何剧烈,他从不操之过急的。“要使一个高级型号的机器人彻底毁坏,非机器人学家不可。” “所以法斯托尔弗的政敌指控是他干的?” “是的。” “难道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你知道,法斯托尔弗博士是奥罗拉最杰出的机器人学家。” “法斯托尔弗博士怎么说。” “他断然否认与此案有关。” “那又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此案神秘之处。” “好吧,让我好好想想,丹尼尔。” “好的,伊利亚朋友。你也该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贝莱就是吃饭,看电影书,睡觉。他也分别不出白天和黑夜。一天,吉斯卡特进来说: “我们快到奥罗拉了,先生。” “什么时候到?” “再过几天就到了。” “好吧,吉斯卡特,”贝莱说完,那机器人就不声不响地走出去了。 第三章 吉斯卡特 贝莱转身对丹尼尔说:“我是这艘船上的囚犯啦,真不像话!” “我们还没有讲的一个最重要的理由——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丹尼尔说。 “谁会来杀害我?” “人人都知道你是个杰出的侦探。不仅在奥罗拉,而且在整个宇宙世界,人人都看过那个描述你在索拉里亚破案的太空剧。” “那又怎么样?” “法斯托尔弗博士认为,扬德尔·帕内尔脑电路彻底被毁,纯属偶然事件。可他的政敌却对此大做文章,以图击败博士。博士请你去奥罗拉侦察,并证明他是无辜的。有人当然不希望你成功。很难说他们不会对你下毒手。”说这些话的时候,丹尼尔依然语调平静,毫不动情。 “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除了已毁的扬德尔·帕内尔,奥罗拉有多少类人机器人?” “一个,不仅在奥罗拉,而且在整个宇宙世界,都只有一个。” “一个!”贝莱惊讶得轻声叫了出来。“就你丹尼尔一个。” “是的,伊利亚朋友。我是原型。扬德尔是照我仿制的。此后,法斯托尔弗博士拒绝再制造新的类人机器人。” 贝莱陷入了沉思。这时,丹尼尔又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同你一样,也是个囚犯。我受命不准离开这房间,不准离开你一步。” “这样,我们就都会安全无恙了?” “吉斯卡特在门外植班。” “他行吗?”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职责。他强壮结实,力大无比。” 吉斯卡特没有打什么招呼就走进房间。对此,贝莱已经习惯了。这机器人是他的“保护神”嘛,他当然有权这么做。 吉斯卡特手里拿了个方盒子似的东西。“先生,我想,你可能想从宇宙空间中观察一下奥罗拉吧。” 贝莱吃了一惊。他想,这该不是丹尼尔的主意吧。他转身对丹尼尔说:“谢谢,丹尼尔朋友。” “是吉斯卡特想到的,”丹尼尔说。 “那我也谢谢你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是天文模拟观察仪,使用方便。如果有问题,丹尼尔会帮助你的。我得回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吉斯卡特走后,贝莱转身对丹尼尔说:“看来这机器人不简单,我还以为他是一个低级型号的机器人呢。” “他也是法斯托尔弗博士的杰作,伊利亚朋友。——这个天文模拟观察仪是通过人的神经系统自动调节的。你按一下这个按钮就可以了。” 贝莱按下了按钮,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啦?”丹尼尔问。 “我好像只身进入了空间,房间,你,连我自己都消失了,真可怕!” “我已经说过,观察仪通过人脑直接起作用,因此你会有这种感觉。” 贝莱重新按下按钮。只见四周远近都是闪烁不定的星星。 “请你看猎户座。奥罗拉的太阳是鲸鱼座r星。从这儿看与猎户座平行的中间一颗亮星。奥罗拉绕r星一圈为373.5奥罗拉日,奥罗拉一年10个月,一月30天,一天22小时,一小时100分钟,一分钟相当于地球上0.8分钟。”丹尼尔熟练地解释着,好像他已解释过成千上百次似的。 此后贝莱每天都要在观察仪上观察一番。奥罗拉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它在慢悠悠地移动着,旋转着…… 飞船无声无息地着陆了,至少贝莱没有感到任何特别的声响和震动。吉斯卡特进门说: “先生,我们3个人将从通道处出去。法斯托尔弗博士正在通道另一头等我们。” “我们采取了一切防范措施,”丹尼尔补充说。 “费神了,丹尼尔、吉斯卡特。”贝莱咕哝着说。 第四章 法斯托尔弗 法斯托尔弗博士真的等在那里。他身材瘦长,浅黄色的头发向后梳着。他的两只耳朵特别大,看上去有点滑稽相。贝莱笑了,不是看到法斯托尔弗博士在欢迎他而笑,而是为他的耳朵而笑。3年来,他一直记得博士的大耳朵。 法斯托尔弗说:“伊利亚·贝莱侦探,我还记得你,那个太空剧中扮演你的演员可不太像你啊!” 贝莱会心地笑了。“那个超波太空剧可把我弄苦了,法斯托尔弗博士。我真想逃避——” “无处可逃的,”法斯托尔弗真诚他说。 交通车是封闭式的。贝莱坐下后,才发觉丹尼尔和吉斯卡特坐在他两边。法斯托尔弗解释说: “车子是喷气式的,由电脑控制。很少几个人知道你要到来,知道你坐这车和行车线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你是绝对安全的,伊利亚*白里先生。你可以休息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我有生命危险。我到哪儿,都会像囚犯一样被监禁起来。” “也许我做得有些过份了。但最近奥罗拉局势。十分危急,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法斯托尔弗说。 “博士,你明白,万一我失败,这对地球将是个致命的打击,”贝莱忧心忡忡他说。 “我知道,我将竭尽全力帮助你获得成功。”法斯托尔弗说。“请相信我。” 他们坐在车子里,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车子在动,但贝莱还是睡不着。 交通车在一个地下通道停下,随后他们坐电梯上升来到一个房间。 “现在正是吃饭时间,你饿吗?我们是不是一起先吃点东西?” “太好了,我也正想吃点什么了,”贝莱说。 一个机器人进来说:“午饭准备好了,先生。” “很好,弗帕。一会儿就来。” “你有多少机器人?”贝莱问。 “不像索拉里亚人那么多。他们一个人有10万个机器人。但我比一般奥罗拉人多,我有57个。” “你特地给了我两个,看来不会太妨碍你的生活吧。” “我是特意为你挑选的,贝莱先生。吉斯卡特是我的大管家。我的左右手。自我成年以后他一直与我在一起。” “你让他来护送我,我深感荣幸!” “这是因为你是重要人物啊!吉斯卡特是我最可靠的机器人。他结实强壮,力大无比。” 贝莱的眼光转向丹尼尔。法斯托尔弗马上补充说:“丹尼尔不包括在内。他不是我的仆人,而是我的朋友,我事业成功的象征。” 丹尼尔深深一鞠躬表示认可。 “还有扬德尔,”贝莱说。 “是的,”法斯托尔弗摇了摇头,神情优郁。“可他和丹尼尔不一样。丹尼尔是我的‘长子’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好吧,我们先去吃饭。”法斯托尔弗博士说着就站起身来。“请跟我来,贝莱先生。” 他们刚在餐桌上坐下,机器人就迅速端来了各种菜肴。这时贝莱发现,丹尼尔和吉斯卡特站在墙边的一幅装饰画边。 “我们边吃边谈吧,贝莱先生。”待服侍的机器人走出餐厅后,法斯托尔弗博士马上说。“时不待人啊!” “听说使机器人脑电路彻底毁坏须要有高度的机器人学知识,是吗?” “是的,博士说。 “而只有你才具备这种知识,是吗?” “是的。” “而且,你自己也承认,只有你才可能使扬德尔完全失灵,是吗?” “是的,贝莱先生。这是我的看法。我是五十个宇宙世界中第一流的机器人学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而且,你公开作了上述声明。” “是的,这是奥罗拉的习俗。我们举行了公开的听证会。他们也问了你刚才问我的这些问题。说谎是毫无意义的。” “难道你认为,在机器人学方面,你是举世无双的专家?难道没有人和你一样杰出、甚至超过你吗?” “我想还没有。” “你这样肯定不会是出于你的职业自豪感吧,法斯托尔弗博士?” “难道你认为我宁愿背上‘嫌疑犯’的罪名,而不愿放弃自己的职业自豪感吗?” 贝莱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抬头凝视着法斯托尔弗博士,问: “博士,有没有这种可能:有人或有某个机构,在暗中研制类人机器人,其水平已赶上了丹尼尔这样的类人机器人,甚至超过了呢?” “不,绝对不可能!至少现在还没有,将来可能会有,但现在不可能!” “如此说来,你一死,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理论和技术都将随你而消亡?” “我才165岁呐!在奥罗拉,活上400岁是不算稀奇的!” “这样说来,你没有‘杀死’扬德尔,其他人也不可能‘杀死’他,但扬德尔‘死了’——那又是谁‘杀’了扬德尔呢?” “丹尼尔对你说了我的看法,我还是这么认为,这是扬德尔脑电路中正电子电流短路造成的偶然事件。” “这种偶然事件有多大可能性?” “可能性绝无仅有。但因为我没有‘杀害’扬德尔,这只能是唯一的可能性。” “你要我来奥罗拉,就是为了证明这种可能性?” “是的,贝莱先生。” “我可能办到吗?” “坦率地说,我自己也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 “那我肯定要失败的了?” “不,不一定。你不必证明什么。你只要指出一种假设,并证明其可能性,这就行了。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能手。” “那我就应先证明你不可能。‘杀害’扬德尔。”贝莱叹了口气说。 “怎么证明?” “手段、机会和动机。手段,你是有的,因为只有你有知识和能力足以使扬德尔彻底毁坏的机会,你有机会吗?” “扬德尔失去作用时,正好在另一个人手下服务。” “他在那儿服务了多长时间?” “8个月。” “这太有意思了!那你不可能是‘凶手’了。” “不,这完全没有用。首先,要使扬德尔失去作用,是一个长期的、复杂的过程,不是一下子可以完成的。其次,距离不能成为不使其失去作用的理由。我可以通过电子流与他联系,并使其失去作用。” “这么说来,你也有机会罗!” “只要有知识和能力,在奥罗拉任何人都可以有机会。” “但只有你才有这种知识和能力。” “是的。” “那我们来看看动机吧,博士。”贝莱又叹了口气。 “好吧。” “扬德尔是你根据自己的理论制造出来的,你为他骄做,就像你为丹尼尔骄傲一样。你总该不会自己毁坏自己的杰作吧!”贝莱的推理总是滴水不漏的。 “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可以毁坏杨德尔的动机。” 听博士这么说,贝莱简直惊讶得目瞪口呆。 法斯托尔弗看了看贝莱,不无风趣他说:“饭我们早就吃完了。你不想到外面走走吗?” 贝莱向窗外张望了一下,只见夕阳西下。外面已近黄昏。 “也好吧。我总得习惯一下外界生活吧!” 他们穿过走廊,丹尼尔和吉斯卡特紧随两旁。 “两个机器人紧随左右,你不介意吧,贝莱先生?”法斯托尔弗笑着问。 “我也得习惯啊!”贝莱也笑着说。 走出门廊,贝莱发觉奥罗拉橘黄色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像地球上夏天的阳光灼人;四周芳草如茵,景色宜人。 “你不想看看扬德尔的残体吧!”博士说。 “当然想看一下。不过,我也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我能看得出什么问题呢?”贝莱双手一摊说。 “这样,你也可以会见一下扬德尔的临时主人。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扬德尔失去作用时,他不在我身边吗?” 他们边走边谈。不久,贝莱发现远处有一幢房子。贝莱想,那大概就是扬德尔服务的临时主人的宅邸吧。 “我们还未谈到你的动机问题呢!”贝莱提醒说。 “说来话长,你知道,我主张让地球人走向空间,去外星球殖民。我也主张宇宙世界不应该永远限制在50个星球上。宇宙空间有成千上万个星球可供我们居住。我们不应该永远停滞不前。否则,人类将会衰亡。” “你的这种观点我很欣赏。我们在地球上已经发起了一场向外空间殖民的运动。我儿子本特利是这场运动的领袖。” “但是,你知道,大部分宇宙人反对地球人向空间殖民,他们也反对我们自己扩大新的生存空间。因为他们生活得太优裕了。他们寿命又长,因此对生活已无新的追求。”博士不无伤感他说。 “后来,他们提出了首先由机器人殖民新星球的设想,但还是反对地球人殖民银河系。坦率地说,反对派的势力是强大的,能够理解我的思想并支持我的力量是微弱的,且没有组织起来。” 贝莱说:“我完全能理解你,你的思想对地球人的生存发展有利!” “岂止对地球人而已!我也是为我们奥罗拉人,为宇宙世界的人,为人类整个物种——或用我们常说的话来说——为全人类着想!” “那与你有毁坏扬德尔的动机又有什么关系?”贝莱迷惑不解地问。 “我的敌人还千方百计想得到我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理论和技术。他们成立了一所‘机器人学研究院’,试图制造类人机器人。但据我所知,他们至今尚未成功,且进展甚微。”博士解释说。 “这又与你的动机有什么联系呢?” “我的敌人最近正在悄悄散布谣言说,我毁坏扬德尔是一个实验。这样,待他们制造出类人机器人后,我就可以——破坏他们。” “人家会相信吗?” “至少能迷惑不少人,也至少能骗人一段时间。”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贝莱愤满不平,好像自己受到了愚弄。 “想到请你来的第一个人不是我,而是这所住宅的主人?”博士用手向前指了指。 贝莱抬头一看,发现已离住宅不远了。 “谁是这座宅邸的主人?” “她!” “她?她是谁?” “她正在门口等你呢!” “噢,上帝啊!”贝莱不禁惊呼了一声。 第五章 嘉迪娅 站在门口的年轻女子惨淡一笑,说:“我早就料到,伊利亚,我见到你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噢,上帝啊!’” 贝莱凝视着她,发觉她略有变化。头发剪短了,脸上露出的愁容比两年前更深沉。而且似乎不止年长了两岁。然而,她仍然是嘉迪娅,年轻漂亮,鹅蛋脸,高颧骨,小下巴,身材苗条,神态中略显天真相。 贝莱常常梦见她。他还记得两年前分别时,嘉迪娅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贝莱伶俐的口齿一下变得笨拙起来:“真没想到你是——” 他停顿了下来,嘉迪娅马上接上去说:“扬德尔的临时主人。两年前,我是德尔马拉的夫人。看来,谁碰到我都要倒霉!” 贝莱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但嘉迪娅好像并没有在意他的这一动作。 她说:“上次你救了我。请原谅,我不得不再次请你来。——请进,伊利亚。请进,法斯托尔弗博士。”<u>http://www?99lib.net</u> 博士让贝莱先进屋,他自己随后跟进。与往常一样,两个机器人紧随不离。 坐定后,嘉迪娅看了一眼丹尼尔,转身对博士悄声说:“请你叫那个机器人出去。” 法斯托尔弗博士略显惊讶他说:“丹尼尔?” “他太——太像扬德尔了!” 法斯托尔弗转身看了一眼丹尼尔,脸上明显地流露出歉意。“是的,亲爱的,请原谅我。我没想到这一点。——丹尼尔,你到隔壁房间去呆着。” 丹尼尔一声不响地走了。 嘉迪娅又看了一眼吉斯卡特,耸了耸肩。 她说:“你们想吃点什么吗?我这儿有非常好的椰子汁,冰镇鲜汁。” “不,嘉迪娅,博士说。“我只是把贝莱先生带来,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在此久留。” “请给我来杯水就行了,”贝莱说。 嘉迪娅一举手,一个机器人立即端来了一杯冷水。 “请坐下,伊利亚。真抱歉,这次我又成为宇宙世界注意的中心人物了——一次已足以把我拖垮了。” “这我完全理解,你不必道歉。”贝莱说。 “你,亲爱的博士,你不必离开,”嘉迪娅对法斯托尔弗说。 “我只能悄悄呆一会儿,有很多工作要我去做。很可能不久我就会失去自由了,那我就没法再工作了。” “真对不起。我连累了你,”说到这里,嘉迪娅眼泪汪汪的。 “不,这没你的事,别这么想。也许,贝莱先生可帮助我俩。” 贝莱听了这话,咬了咬嘴唇,然后说:“嘉迪娅,我没想到此事会与你有关。” “那还会是谁呢?”她叹了口气说。 “你是扬德尔·帕内尔的主人?” “不完全是,只是个临时主人。我是向博士借的。” “扬德尔——呃、呃……”贝莱不知怎说才好。 “扬德尔死的时候,我们就这么说吧,”嘉迪娅说。 “对,扬德尔死的时候,你在场吗?”贝莱问。 “不,我没和他在一起,早上他还好好的。几小时之后,我召唤他,他没来,我就去找他。他就呆在他常呆的地方,看上去一切正常,可叫他就是没有反应。” “住宅里就你一个人?”贝莱问。 “就我一个人。机器人不能算是人,是吗?” “有没有可能其他人进入住宅而你没有察觉?” “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地球人,贝莱先生。我可能不会察觉。但逃不过机器人的眼光。没有我的通知,任何人,包括博士,都不可能进入我的住宅。”嘉迪娅说这话时,还微微笑了一下,好像贝莱提了一个在她看来是个十分幼稚可笑的问题。 “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你早上说的话,使他的正电子脑电路进入呆滞状态?” “其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贝莱先生。”博士插话了,“如果说,正电子线路短路的可能性是1012分之一,那么,嘉迪娅因说话不当而使其进入呆滞状态的可能性是10100分之一。” “你可以走了吧,法斯托尔弗博士?”贝莱突然不客气他说。 “我是呆得太久了,我该走了。” “对不起,事情紧迫,我也顾不得礼仪了。我想单独与嘉迪娅谈谈。” “可以。让吉斯卡特和丹尼尔留下来吧。嘉迪娅,亲爱的,你借个机器人让他陪我回家好吗?” “好的,就让潘迪恩护送你回家吧!” “很好,潘迪恩身强力壮,完全可以信赖。” 法斯托尔弗走了。嘉迪娅坐在那里。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贝莱心里想,嘉迪姬肯定有话要说,但如果博士在场,她又有顾虑。所以贝莱自己果断地下了逐客令。 最后,嘉迪娅终于抬起头来。 “就我们两个人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不,叫吉斯卡特也出去,”贝莱说。 “好吧,”嘉迪娅边说边转身向机器人吩咐说:“吉斯卡特,你也到隔壁房间去和丹尼尔一起呆着吧。不叫你们就别进来。” 吉斯卡特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嘉迪娅,请你说实话,你和法斯托尔弗博士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关系?” “是情人?” “不,只是好朋友。他也是我在奥罗拉的保护人。” “怎么好法?” “非常好,我只能这么说。你知费姐娜是谁吗?” “不,不知道。” “她是法斯托尔弗现在的妻子,第三个妻子。他与前两个妻子离婚了。她们各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女儿是机器人学家,另一个女儿是奥罗拉一个市的市长。现在的妻子费娅娜没有孩子。”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这和你与博士的关系有什么联系?” “我想给你解释一下奥罗拉的习俗。在索拉里亚,性问题是一个不耻于人的话题。可在奥罗拉,性问题又太平淡,人们无所顾忌。但博士一般被认为是‘老派的’、‘背时的’。他有妻子时决不搞婚外恋,尽管对其他奥罗拉人来说婚外恋是非常正常的事。” “那么,你有没有情人?” “没有,我没有情人。作为索拉里亚人,我还很难适应奥罗拉的性观念!” “你没结婚?” “可以说没有。” “这话什么意思?”贝莱皱起了眉头,大惑不解。 “我有丈夫——他就是扬德尔·帕内尔!” “噢,我的上帝!”贝莱不禁又惊呼一声。 “在奥罗拉,人与机器人通婚合法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因为在奥罗拉性问题太随便了,因此,与机器人发生性行为也完全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我这么想。” “你怎么得到扬德尔的?”贝莱又追问了一句。 “法斯托尔弗博士给我的。我太寂寞了,我向他要的。” “你和扬德尔相处愉快吗?” “不可能再愉快了。他是机器人,他知道使我不愉快会伤害我。因此,他只会竭尽所能,使我愉快!” “谢谢,嘉迪娅。我不得不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决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感情。如果有些问题使你感到不愉快,我请你原谅。但你必须如实告诉我。否则,我帮不了你的忙。” “我完全理解,谢谢你。”嘉迪娅低声说。 “最后,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想看一下已失去作用的扬德尔。我知道这对我没什么意义,而且还会引起你不愉快的回忆,但我一定得看一下。” 嘉迪娅犹豫了一下。最后,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小声说:“请跟我来!” 贝莱跟着嘉迪娅走过了几个房间,最后通过一条走廊,走上一段短短的扶梯,进入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一张床,一只椅子,此外一无所有。 “这是他的房间,”嘉迪娅说。 扬德尔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一种光滑的布料。柔和的灯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只见机器人睁大着眼睛,但眼里已失去了光泽。扬德尔看上去像是丹尼尔的孪生兄弟,怪不得嘉迪娅不愿丹尼尔跟随身边。 “我可以揭开毯子检查一下吗?” “法斯托尔弗博士早已仔细检查过了。难道你能检查出博士检查不出的问题?”嘉迪娅显然不愿让贝莱碰扬德尔的“尸体”。 “不是这个意思,嘉迪娅。请你理解,这是一个侦探的例行公事。如不检查一下,我就失职了。” “那好吧。检查完毕后,毯子照原样盖好!”说着,嘉迪娅背转了身子,左手撑在墙上,头搁在手臂上,小声抽噎起来。 贝莱移开毯子,只见扬德尔与人体一模一样。人体所具备的一切,小至汗毛,他都有。贝莱周身摸了一下,发现“尸体”还有热度,倒不像人的尸体周身冰冷的。贝莱像验尸宫那样把扬德尔的“尸体”翻来翻去折腾了一番,才算罢休。在整个过程中,嘉迫娅一直背转身子靠墙站着。 贝莱铺平床单,盖上毯子,尽可能恢复原来的样子。然后,他对嘉迪娅说:“我检查完了,谢谢!” 第六章 又是法斯托尔弗 贝莱走近法斯托尔弗住宅时,只见博士正在门口等他。 “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贝莱先生。你与嘉迪娅的谈话有何收获?” 贝莱说:“收获很大,法斯托尔弗博士。很可能我手中已经掌握了解决问题的钥匙。” 法斯托尔弗只是有礼貌地笑了,既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振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他直接把贝莱带入餐厅。 “我们该吃晚饭了,我们边吃边谈吧。”博士显出轻松愉快的样子。 菜肴丰盛,口味特别,但贝莱都叫不出什么名堂。只有一个机器人在旁侍候。 在餐桌前坐下后两人略微寒暄了一番,法斯托尔弗就切入正题。 “你在嘉迪娅处有何新收获?也许你了解到了我没了解到的情况,是吗?” “也许是这样。嘉迪娅告诉我,半年前你把扬德尔送给了她。” 法斯托尔弗点了点头。“是的。” 贝莱厉声问:“为什么?” 法斯托尔弗温和的脸色随即消失了。“为什么我不给她?” 贝莱说:“我没问你为什么不给他,法斯托尔弗博士。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给她?” 法斯托尔弗博士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好像从沉思中醒过来似的,博士才开口说: “嘉迪娅来奥罗拉后,一直很寂寞。我想,扬德尔会解解她的寂寞。” “你们是不是情人?或者说,你们是否一直是情人?” “不,完全不是。难道她对你说我们是情人?” “不,她没说。我只是希望证实一下。” “有些事情说来话长。也许你已知道,我有两个女儿,是两个不同的母亲所生的。第二个女儿叫瓦西丽亚,是我亲手把她抚养大的。因为孩子生出不久,我就离婚了。我很爱瓦西丽亚,她也爱我。后来,她长大了,她要分出去单独住。那时,她已是个职业机器人学家了。从此,我们就很少联系。” “这与嘉迪娅有什么关系?”贝莱迷惑不解地问。 “啊,我忘了,”法斯托尔弗似梦初醒。因为他刚才完全沉入在回忆中了。“第一次我在超波电视上见到她从索拉里亚到达奥罗拉时,我不禁大吃一惊。她太像瓦西丽亚了。这使我很感兴趣。我设法把她安置在我住宅附近。此后,我一直是她的好朋友,并帮助她适应新环境。是的,我喜欢她。我同情她,我也赏识她的才华。” “你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以弥补你失去瓦西丽亚的空虚。” “你可以这么说,贝莱先生。” “你还有一个女儿呢?” “唉,她叫鲁门。我和她没有任可来往。她是‘星球派’,我是‘人文派’。‘星球派’主张奥罗拉自行其事,不必关心宇宙世界的事。‘人文派’主张关心全人类的事,包括地球人。我的敌人主要就是‘星球派’。” “那鲁门是你的政敌罗!”贝莱问。 “是的,而且,瓦西丽亚也是我的政敌。她是奥罗拉机器人研究院的成员。研究院是由一些把我视之为恶魔的机器人学家在几年之前建立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不择一切手段把我击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贝莱先生?” “你说了很多,但最后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把扬德尔给嘉迪娅?” 法斯托尔弗脸红了,这一次也许是生气之故吧。但他讲话的口气仍然十分柔和。 “我已告诉你了,我同情嘉迪娅。扬德尔可以解解她的寂寞。” “嘉迪娅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和扬德尔一起睡觉,她把扬德尔看作自己的丈夫?” “她什么也没有告诉过我。至于她和扬德尔一起睡觉,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把扬德尔看作自己的丈夫,这不合奥罗拉的习俗。” “你知道,博士,索拉里亚人回避谈论性问题。对他们来说,性事是件羞耻的事,更不要说与机器人发生性关系了。因此,嘉迪娅一方面从扬德尔身上获得了生理上满足,另一方面心理上又忍受着耻辱的煎熬。” “你的推理不能不说言之成理。”法斯托尔弗博士颇有兴趣地倾听着。 “你也知道,博士,嘉迪娅脾气急躁,有时她会大发雷霆。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法斯托尔弗博士,当她有时感到极度羞耻时,她把自己的不是怪罪于扬德尔,说他是自己一切羞辱和烦恼的根源。当然,事后她又会向杨德尔道歉。但在机器人的正电子脑电路里,两种不同的讯号引起了激烈的冲突:他若与嘉迪娅维持原来的关系,则造成了她心理上的伤害;他若与她结束这种关系,又会造成她生理上的伤害。根据机器人第一条守则,‘机器人不能伤害人类’。这样,扬德尔感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电子脑电路产生短路,造成呆滞状态,”贝莱颇为得意地一口气说出了自认为所掌握的解决问题的“钥匙”。 “贝莱先生,”法斯托尔弗笑着说。“你快要成为半个机器人学家了。可是,你的结论于事无补!” “为什么?”贝莱又吃了一惊。 “首先,我不愿为了摆脱自己的困境而伤害嘉迪娅。她受的打击够大了,她再也忍受不了新的打击了;其次,即使如你所言,我的敌人会说,这是我故意为嘉迪娅设的圈套,这样我既可逃避毁坏扬德尔的直接责任,又利用了一个异乡人的无知实现了自己罪恶的企图。这样的结局,情况不是比现在更糟吗?” 这一次轮到贝莱脸红了,不敢抬头正视博士。 “对不起,我错了——我感到羞耻。看来我们除了寻找事件真相是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 “别失望,贝莱先生。你已经发现了不少先前我不了解的情况,今天你够累了,该好好休息了。晚上睡一觉,明天早晨你又会精神焕发了。”法斯托尔弗博士安慰贝莱说。 “也许你是对的,”贝莱苦笑了一下说。 第七章 法斯托尔弗和瓦西丽亚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法斯托尔弗笑着问贝莱: “晚上睡得好吗,贝莱先生?” “很好,谢谢!” 早餐有咖啡、牛奶、煎蛋、火腿、面包等。 “请你吃一顿地球人的早餐吧。”法斯托尔弗说。 “谢谢关照。”贝莱似乎心不在焉。 “怎么,你昨天晚上想到了什么?”法斯托尔弗关心地问。 “昨天晚上半睡半醒时,我想到什么,可今天早上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贝莱若有所思他说。 “如果真的想到过什么,以后一定会回忆起来的。你今天打算怎么进行?” “我想再找嘉迪娅谈谈,”贝莱说。 “有必要再打扰她吗?她够痛苦的了。”法斯托尔弗表现出真诚的同情。 “没有必要,我是决不会麻烦她的,请你放心。另外,我还想找瓦西丽亚谈谈。” “瓦西丽亚?为什么?” “我想找另一个机器人学家谈谈。”贝莱说。 “奥罗拉有的是机器人学家,为什么偏要找我的女儿,我的敌人?” “因为她比别的机器人学家更了解你!”贝莱毫不让步。“请你与她联系一下好吗?” “如果你一定坚持要找她谈,那好吧。不过,恐怕她不愿意见你。” “请你先与她联系了再说吧,”贝莱说。 “好吧,在你与嘉迪娅谈话时,我与瓦西丽亚联系。” 这次去嘉迪娅住宅的距离似乎短多了。在清晨初升的阳光下,绿草和树木清新宜人。丹尼尔和吉斯卡特紧随贝莱左右。 这次,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不是嘉迪娅自己,而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把他们带进一个房间,嘉迪娅坐在那儿,也不起身迎接,只是说: “法斯托尔弗博士告诉我说,你还要找我谈谈。” 嘉迪娅说话的语气明显地流露出疲惫与不满。 丹尼尔没有进房间,他当然记得昨天嘉迪娅命令他离开的事。吉斯卡特一进来,就警惕地向四周观察了一番,随后靠墙站着。嘉迪娅的机器人站在对面的墙边。 “十分抱歉,嘉迪娅。我不得不再次打扰你。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昨夜又想到了什么新问题了?” “我想问一下,你和扬德尔成为夫妻关系之后,有没有人追求过你,有几个人?” “三四个吧。” “有没有一个人紧追你不放?” “有。他叫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奥罗拉人的名字挺怪的,而他恰恰又是奥罗拉的怪人。” “他是否知道你与扬德尔的关系?”贝莱问。 “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他会不会怀疑你与扬德尔的关系?” “不,绝对不可能!”嘉迪娅斩钉截铁他说。 “有没有可能这样:你不知道他怀疑到你与扬德尔的关系,但实际上他已怀疑到了。因此,他对扬德尔说,扬德尔与你的关系伤害了你,羞辱了你。因此扬德尔的正电子脑电路进入了呆滞状态。”贝莱又一次试图用机器人第一守则作出推理。 “不,绝对不可能。要使像扬德尔这样高级类型的机器人进入呆滞状态,一定得是像法斯托尔弗那样的杰出的机器人学家才能办到。桑蒂里克斯是个年轻人,他是个美容家,为人美化发型、设计服装等等。他对机器人学一无所知。”嘉迪娅似乎对贝莱一再纠缠扬德尔事有些恼火了。 贝莱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嘉迪娅,抱歉地说: “请原谅我的无知,嘉迪娅。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那你可以走了,”嘉迪娅不耐烦他说。 贝莱不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间,甚至忘记了说声再见。吉斯卡特紧随其后。一出房间,丹尼尔马上跟上。他们急速走回法斯托尔弗的住宅,路上一言不发。两个机器人也知趣地保持沉默,好像他们了解主人的心情一样。 贝莱回到法斯托尔弗住宅时,只见博士脸色阴沉。 “有何进展,贝莱先生?” “我排除了一部分可能性。——至少可能如此。” “一部分可能性?那另一部分你怎么排除?还有,你是怎么假设这种可能性的?” 贝莱说:“如果不能排除某种可能性,那一开始就得假设某种可能性。好吧,我们别谈这些了。我得先见见你的女儿。” 法斯托尔弗神情沮丧。“好吧,贝莱先生。我已与她联系过了,她拒绝和我交谈。” “再与她联系一次,”贝莱急切他说。 “我与她的机器人秘书谈了。最后,她答应和你谈,时间是5分钟。并且只能通过电视交谈。” “5分钟我能干什么?” “是的,因此我想利用一下吉斯卡特。” “吉斯卡特?”贝莱不解地问。 “瓦西丽亚小时候,我就让吉斯卡特照顾她。她还为吉斯卡特改进了一些程序,因此,她特别喜欢吉斯卡特。我对她的机器人秘书说,吉斯卡特将陪你一起去见她。” “她同意了吗?” “不,她还是不同意。她只同意半小时之内在立体电视上交谈5分钟。”过了一会儿,法斯托尔弗博士又用安慰的口气对贝莱说: “寥胜于无啊,贝莱先生。充分利用这5分钟吧。” 15分钟之后,贝莱站在立体电视屏幕前,准备会见瓦西丽亚。法斯托尔弗博士和丹尼尔都离开了电视会见室,只有吉斯卡特陪着贝莱。 吉斯卡特说:“瓦西丽亚博士的立体电视频道已开通了。你准备好了吗,先生?” “准备好了,”贝莱严肃他说。他没有坐下,宁愿站着。他希望这能给瓦西丽亚以较深刻的印象。 屏幕亮了,房间立即暗了下来。开始形象有些模模糊糊,很快就变得越来越清晰了。当焦距完全对准后,屏幕周围的框框消失了,瓦西丽亚的立体形象出现了。她站在房间里,就像她自己本人站在你对面一样,只是她房间里的装饰与贝莱所呆的房间不一样,两个房间之间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界线。 她穿着一件深棕色的裤裙,一件紧身无袖衬衫;头颈长长的,金色的头发略呈卷曲状。她与她父亲平平的相貌有天壤之别。贝莱想,她母亲一定非常漂亮。 瓦西丽亚身材不高,脸型确很像嘉迪娅,不过,脸上的表情冷漠,并有一种威严的神情。 她不客气他说:“你就是来帮助解决我父亲问题的地球人吗?” “是的,瓦西丽亚博士,”贝莱也毫不客气他说。“我要和你面对面地详细交谈。” “你是地球人,你是各种疾病感染的病源。”瓦西丽亚露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态。 “我已经消毒过了,你父亲一直与我呆在一起。” “他是理想主义者,他喜欢硬着头皮做给人家看。我可不想学他的样。” “如果你拒绝见我,这对你父亲将很不利!”贝莱说。 “你是在浪费时间。我不会亲自见你的。给你的5分钟时间已过了一半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结束电视会见了。” “吉斯卡特想劝你亲自会见我,瓦西丽亚博士。” 吉斯卡特走人视界。“早上好,小姐,”他低声说。 瓦西丽亚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她才开口说话,语气也柔和多了。 “在电视上见到你,我很高兴,吉斯卡特。我随时都愿意见你,但我不愿见这个地球人,你怎么要求我也不行!” “那样的话,”贝莱厉声说,“我不得不在没有与你商量的情况下,把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的事公诸于众了!”贝莱这是在孤注一掷,作最后一搏。 瓦西丽亚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举起右手紧握拳头。 “这与格里米恩尼斯有何关系?” “他是位漂亮的年轻人,他和你很熟悉。我是不是可以不必听听你的意见就处理他的案子?” “我现在马上可以告诉你——” “不,”贝莱大声说。“除非面对面谈,否则我什么也不想听!” 瓦西丽亚咬了咬嘴唇。“好吧,我见你,把吉斯卡特带上。” 电视屏幕突然转暗了,房间立即亮起来。法斯托尔弗博士进入房间。 “很抱歉,我在隔壁房间通过转播看了你们的电视会见。我也想看看我的女儿啊!”博士现出一副歉意的样子。 “没什么,我完全可以理解,”贝莱说。 “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是怎么回事,贝莱先生?”博士好奇他说。 贝莱抬头看了看法斯托尔弗说:“法斯托尔弗博士,他的名字我今天早上才从嘉迪娅那里了解到。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但我把他的名字提出来了;其实我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但其效果正是我所需要的。所以,博士,请相信我,我只要了解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得出有用的结论。所以,今后请你不要干扰我的工作,并且,我要求你通力合作。” 法斯托尔弗默默无言,而贝莱深感得意。他先镇住了瓦西丽亚,现在又镇住了她的父亲。 第八章 瓦西丽亚 贝莱和两个机器人丹尼尔和吉斯卡特坐着喷气式地面交通车出发了。这次,贝莱要求坐在前面,看看奥罗拉的景致。尽管这将对他适应野外生活的锻炼是一次极大的考验。 车子无声无息地飞快移动着,两边都是草木,既看不到农庄,也看不到城市的建筑。 “这儿好像都是荒地,是吗?”贝莱问。 丹尼尔说:“这是市区,伊利亚朋友。这些地方是私人花园和私人住宅区。” “城市?”贝莱简直难以置信。因为,他所了解的城市是高楼林立,街道纵横交叉,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伊奥斯是奥罗拉最大最重要的城市,是奥罗拉星球上第一个建立起来的城市,也是奥罗拉的首都,奥罗拉议会所在,议长住宅就在这座城市里。” 贝莱看看两旁,难以相信这不仅是城市,而且还是奥罗拉最大的城市。 “据我所知,法斯托尔弗和嘉迪娅的住宅是在伊奥斯的郊外。我想我们已过了市区了吧!” “不,伊利亚朋友。我们正在通过市中心,离市郊还有7公里。离我们目的地还有47公里。” “市中心?怎么看不到建筑物?” “从路上是看不到建筑物的,这是他们建筑的原则。不过,你看,在那边树丛中,有一座住宅,那是名作家福阿德·拉鲍德的宅邸。” “路上怎么没有行人和车辆?”贝莱又问。 “长途旅行都乘空中交通车或地下磁场交通车。一般联系都只需通过立体电视——。我们去的地方不太远,可步行去又太远,所以我们就用地面交通车。” “到那儿要多久?” “不久就可到了,瓦西丽亚博士住在机器人学研究院。” “好吧,在我见到瓦西丽亚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她的情况。丹尼尔,你大概不太了解她吧?”贝莱问。 “是的,我被制造出来时,瓦西丽亚博士就已与法斯托尔弗博士分开住了。” “听说你,吉斯卡特从小与瓦西丽亚一起生活。你该很熟悉她吧?” “是的,先生,”吉斯卡特毫不动情他说。 “瓦西丽亚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她,是吗?” “可以这么说,先生。” “为什么瓦西丽亚要离开她父亲自立门户呢?”贝莱突然问。 吉斯卡特一言不发。 贝莱以命令的口气说:“我在问你问题,伙计!” 吉斯卡特平静他说:“我当然很想回答你的问题,先生。但有关瓦西丽亚博士离开她父亲自立门户一事,瓦西丽亚小姐当时就给我命令,不准我吐露任何情况。” “现在我命令你说出来,”贝莱厉声说。 吉斯卡特说:“很抱歉。当时瓦西丽亚小姐已是一位出色的机器人学家,她给我的命令十分坚定,你无法解除她的命令。” 贝莱说:“这我相信。听说她还改变了你的程序。” “是的。” “什么性质的改变?” “大概只是一种小小的调整吧?” “何以见得?” “因为法斯托尔弗博士没有纠正她改编了的新程序。” “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改变吗?” “不,我无法告诉你。因为一旦我获得了新程序,老程序我就完全忘了,因而也说不出改在哪儿了。这你得问瓦西丽亚博士本人。” “我会问的,”贝莱失望他说。 “恐怕她不会告诉你的,先生。”吉斯卡特不紧不慢地提醒贝莱。 大约过了15~20分钟之后,地面交通车停在一排建筑物前面。 “到了,先生,前面就是瓦西丽亚博士的住宅。”吉斯卡特说。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房子?”贝莱问。 “这儿是机器人学研究院。有行政大楼、实验室、住宅区、公用娱乐场,等等。研究院也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 “你们来过这儿吗?” “没有,吉斯卡特和我都没来过这儿。” “那你们怎么熟门熟路的,不必询问,也不必寻找,就知道这是瓦西丽亚博士的住宅?” “这都编在我们的程序之中。” 贝莱深感自己对机器人学的无知。是啊,只要编进程序,机器人就无所不晓。 “法斯托尔弗博士来过吧?” “据我们所知,他从未来过,”丹尼尔代表吉斯卡特回答说。 “为什么?” “博士没告诉过我们,”这次是吉斯卡特回答了。 贝莱想,没有编进程序,或没有告诉机器人的事,他们又一无所知。 吉斯卡特先进入住宅。过了一会儿,他与两个和他外形相象的机器人一起出来。 “瓦西丽亚博士可以见你了,先生。请进吧!”吉斯卡特说。 两个瓦西丽亚的机器人带路。贝莱和丹尼尔随后跟上,吉斯卡特殿后。 两个机器人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门自动开了——门是双重的,里外两道同时向内外打开。房间里光线暗淡。贝莱隐约看到一个身材不高的人坐在一个高高的凳上,一只手撑在前面的一张长桌上。 贝莱和丹尼尔走进房间,吉斯卡特跟在后面。门自动关上了,房内光线更暗了。 一个女人厉声说:“停下,别走近我!” 这时,房内突然明亮起来,耀眼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 贝莱抬头一看,只见房顶是玻璃制的,橘黄色的太阳透过玻璃发出淡淡的光线。 他看了看坐在高凳上的女人说:“你是瓦西丽亚·法斯托尔弗博士吧?” “我全名叫瓦西丽亚·艾琳娜。你叫我瓦西丽亚就行了。”突然,她口气柔和下来。“你好吗,我的老朋友吉斯卡特?” 吉斯卡特回答时的声音显然和平时不太一样。“我向你——”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才说,“我向你致意,小姐。” 瓦西丽亚笑了。“这位我想大概就是类人机器人——丹尼尔·奥利沃吧!” “是的,瓦西丽亚博士,”丹尼尔说。 “这位是——地球人喽。” “我叫伊利亚·贝莱,博士,”贝莱生硬他说。 “你不像太空剧中的那个人。” “我也知道不像。应该说太空剧中的那个人不像我。”贝莱没好气他说。 “好吧。我们不是来评论太空剧的,是吗?你特意来见我,是要讨论关于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的问题。那就快说吧!” “是的,但我主要想谈谈类人机器人杨德尔·帕内尔之死的问题。” “死?难道他曾‘活’过?” “这样说方便些,”贝莱说。 “看来我们得长谈一番喽!蒂帕菜德,给地球人拿个椅子来。然后回到墙边去。丹尼尔,你也站到墙边去。吉斯卡特,你站在我身边。” 贝莱坐下后就直截了当地说:“如你所知,扬德尔之死,使你父亲陷入了困境。你不想帮助他摆脱困境吗?” “父女或父子关系在奥罗拉只是生理和遗传基因的关系,没有任何感情意义,地球人。你用这种关系打动不了我!” “如果从个人因素方面你不想帮助你父亲,——不想帮助法斯托尔弗博士的话,你也得为整个银河系的未来着想。法斯托尔弗博士希望人类能征服和控制新的星球。他认为,如果让类人机器人去征服和控制新的星球,这时全人类将是一场大灾难。现在他的敌人正想利用扬德尔之死把他打倒。你难道不同意法斯托尔弗博士的主张吗?” “我认为让类人机器人去征服和控制新星球是安全可靠、合情合理的。我是‘星球派’,而法斯托尔弗博士是‘人文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是我的政敌!我作为机器人学研究院的人员,正是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 “你们研究院有多少人?” “奥罗拉三分之一的机器人学家是研究院成员,其中大约一半住在这儿。” “为什么你父亲——为什么法斯托尔弗博士没有加入你们研究院?” “首先,我们不让他加入;其次,他自己也不愿加入。他住在伊奥斯。你知道伊奥斯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伊奥斯是古希腊的黎明女神,正如奥罗拉是古罗马的黎明女神一样。” “完全正确。法斯托尔弗博士住在黎明世界的黎明城中,但他自己却不相信黎明。他不知道该怎样把宇宙世界的黎明发展为银河世界的白昼。而利用类人机器人征服银河系是唯一可行的理想办法。可他无法接受这种思想——我们的思想!” “就因为你们在这方面的分歧,使你们互相成为政敌吗?”贝莱问。 “还不止这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肯公开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秘密。因此,我们建立了这所机器人学研究院,集中全奥罗拉最好的机器人学家,来揭开这个秘密。” “至今进展如何?” “最后我们一定会成功,”瓦西丽亚说,口气中充满了自信。 “为什么不设法让法斯托尔弗博士与你们合作呢?” “我们正在这样做,”她诡秘地笑了一下。 “就是利用扬德尔之死逼迫法斯托尔弗博士乖乖地听从你们的指使?” “这个问题不言而喻,是吗?好吧,我已告诉了你我们和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分歧。现在谈谈你的所谓格里米恩尼斯的问题吧!” 其实,关于格里米恩尼斯和瓦西丽亚的关系贝莱一无所知。他只是有一种想法,一种假设,并在假设的基础上进行他惯用的逻辑推理。如果假设的前提错了,他不仅将一无所获,并将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他是在玩一场赌博游戏,而且是一场毫无把握的游戏。 贝莱说:“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向你求爱过。”还未等瓦西丽亚反应过来,贝莱再加一码赌注。“而且,不止一次!” 瓦西丽亚双手一合放在膝盖上,在凳子上欠了欠身,好像想坐舒服些似的。他看了看吉斯卡特,后者不动声色,毫无表情。 然后,她看了看贝莱说:“是的,这白痴确实向我求爱过,而且不止一次。” “而你一直拒绝他,尽管这有点不合奥罗拉的习俗。” “是的,我对他毫无好感,毫无兴趣。” “然后,你向他提议,他可以去追求嘉迪娅,因为她长相很像你。” “真是无稽之谈。他先追求我,再去追求嘉迪娅。因为她长得像我。然而你认为是我怂恿他去追求嘉迪娅。真是高明的逻辑。好吧,即使如你所言,那又怎么样?”瓦西丽亚忽然笑起来。看来,她肯定感到贝莱的推理很可笑。 贝莱没有退步,不管是错是对,他只有坚持自己的推理。 “你了解格里米恩尼斯其人,他会死死地缠着一个女人不放。因此,他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嘉迪娅那里。”贝莱尽管心里发毛,口上却依旧很硬。 ”那又怎么样?这与杨德尔之死有何关系?”瓦西丽亚颇有兴趣地问。 “因为嘉迪娅也像你一样一再拒绝他。他心怀不满。后来,他发现嘉迪娅与扬德尔的不寻常关系,就决定报复,他‘谋害’了扬德尔,使其正电子脑电路进入呆滞状态。” “你不了解格里米恩尼斯,地球人。他对机器人一窍不通。你去说给全奥罗拉人听吧,谁也不会相信你。大家只会嘲笑你,把你的话看作是无知的地球人的梦呓!” “他可以请求你帮助。而你看到,如果毁坏扬德尔,将使法斯托尔弗博士卷人一场丑闻,将使你的政敌陷入目前的困境。所以你求之不得。你借格里米恩尼斯之手,实现了自己的罪恶目的。” “哈哈哈!真是妙语惊人啊,地球人!可是谁都知道,我还没有这样高度的技巧和能力。在奥罗拉,在整个宇宙世界,具有这种知识和能力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法斯托尔弗博士!” “谁相信你没有这种能力呢?你或你在机器人学研究院里的某些同事都可能有这种能力,你们只不过隐而不露罢了!” “你过奖了,我深受恭维了!”瓦西丽亚讥讽他说。 第九章 又是瓦西丽亚 贝莱似乎走人了死胡同,感到一筹莫展。这时,他听到瓦西丽亚厉声说: “好了,贝莱先生,你的太空剧该演完了,我也累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去呢?” “我叫机器人赶你走!” “你这儿只有一个机器人,我有两个!” “我随时可叫20个机器人来。” “瓦西丽亚博士,你看到丹尼尔也大吃一惊吧!尽管你与你机器人学研究院的同事一直在研究制造类人机器人,可你也第一次看到了你们的研究对象。毫无疑问,你的机器人分辨不出丹尼尔是机器人。因此,丹尼尔可以轻而易举把他们打发走!” “那我可叫20个同事来!”瓦西丽亚毫不妥协。 “那也没用。我有丹尼尔和吉斯卡特保护我。”贝莱又在运用他那正反推理的拿手好戏了。 “丹尼尔我不怀疑。可吉斯卡特曾是我的机器人。”她转而对吉斯卡特说:“是吗,吉斯卡特?” “是的,小姐,”吉斯卡特微微一弯腰说。 “你会保护我的,是吗?”瓦西丽亚问,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我会保护人类中的每一个人,小姐。但是,我受到的指令是,我首先要全力保护伊利亚·贝莱先生。” “是谁给你的指令?” “法斯托尔弗博士,小姐,”吉斯卡特依然恭顺地回答说。 “顺便说一下,我受到同样的指令:我首先要全力保护伊利亚朋友,即使伤害你,甚至法斯托尔弗博士本人也在所不惜!”丹尼尔插话说。 “伊利亚朋友?” “是的,丹尼尔是我的朋友。”贝莱不无得意他说。 “机器人和地球人是朋友?”瓦西丽亚摇了摇头。 “我一直是伊利亚朋友的助手。我们一起侦破了地球上宇宙城中的谋杀案,我们也一起侦破了索拉里亚星球上的谋杀案。这次,我们将一起侦破扬德尔一案。”丹尼尔慢条斯理他说。 瓦西丽亚转向贝莱。“你还想干什么?” “我需要材料,我需要了解情况。我控告你,你是‘杀害’扬德尔的同谋犯。你承认,还是否认?” 瓦西丽亚气愤他说:“什么谋杀不谋杀,不管你怎么称呼,我断然否认!你这愚蠢的地球人!简直是白日说梦话!” 贝莱想,她不伯我控告她是同谋犯。但她同意直接会见我。她一定以为我手中掌握她的致命的把柄。可是,是什么把柄呢? 贝莱说:“也许,我对你的控告不能成立。但出于道义,你应该帮助你父亲一把,是吗?” “为什么?”瓦西丽亚厉声问。 “他爱你,他亲自把你扶养大,你总该报答一下他的养育之恩吧!” “他爱我?”瓦西丽亚发出一阵令人心寒的冷笑。“不,他不是爱我,他害了我!” “你总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吧,瓦西丽亚博士。”贝莱严肃他说。 “地球人,你不懂。在奥罗拉,孩子一出身就应送到保育院。在那里,他们和同年龄的儿童一起成长,一起受教育。可我呢?我只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他这样做是违反奥罗拉的法律的。可是,他是个有影响的人物。他把我留在他身边。为什么?是因为爱我?不,他是把我做实验的对象。他为了研制类人机器人,首先要了解人脑的工作原理。然后把他的观察抽象化、公式化……而一个婴孩的脑子,由简单到复杂的发展过程,是最理想的观察对象!”瓦西丽亚显然动真情了,她在尽情地发泄她心中的积怨!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对你的照料是无微不至的。”贝莱感到自己似乎在退却了。 “关怀什么?其目的还不是对一个实验对象的照料,在法斯托尔弗心目中,只要能达到研究人脑工作原理的目的,他会不惜任何手段。如果迫害我,杀死我能达到他的目的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干!” “你说得太可怕了,瓦西丽亚博士。你那么恨他,我想,是因为你向他求爱,而他拒绝了你!”贝莱想,这是他手中最后一颗重磅炸弹了。 瓦西丽亚对此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因为,我只接触到他一个人,我向他求爱,是再也自然不过的事了。” “他拒绝你,是因为你是他的女儿。”贝莱还想坚守阵地。 “你可错了,地球人。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他说,他拒绝我,是为了保持观察的客观性!信不信由你,地球人,可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在奥罗拉,亲族关系是无足轻重的,谁也不当它一回事。” “你把你父亲描写得太冷酷了。从我和他相处看,他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 “你和他相处多久了?” “3年前在地球上,我曾和他一起呆了几小时。这次,在奥罗拉,我和他一起呆了一天了。” “一天?可我和他一起呆了30年。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告诉你,地球人,他对嘉迪娅感兴趣,不是因为嘉迪娅像我,而是他想了解索拉里亚人在他们那种环境下人脑的思维规律。他对你感兴趣,也是想研究地球人的思维规律。你受了他的愚弄了,地球人!”瓦西丽亚不禁有点幸灾乐祸起来。 “可他对你,对嘉迪娅,或甚至对我观察,与杨德尔一案又有什么关系呢?”贝莱问。 “我用这些例子告诉际,法斯托尔弗博士——你一直不厌其烦地指出他是我的父亲,可你知道吗,他是一个毫无人性的人。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任何手段。他把扬德尔给嘉迪娅,知道总有一天嘉迪娅会把扬德尔用作性工具。然后,在她无法离开扬德尔时,使扬德尔失去作用,然后,再看看嘉迪娅的反应。这就是法斯托尔弗博士‘杀死’扬德尔的目的。我将向全宇宙世界宣布:‘杀死’扬德尔的,只可能是法斯托尔弗博士!” “这怎么可能?为了观察一下嘉迪娅的反应而破坏这么一个价值连城的类人机器人?” “这真是只有法斯托尔弗博士才干得出来的勾当!所以,地球人,你可以回去了。告诉他,他的戏也该演完了!如果奥罗拉人至今还将信将疑的话,我公开揭露他之后,人们将坚信不疑了!” 贝莱坐在那里,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看了看瓦西丽亚,只见她表情冷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嘉迪娅。 看来,贝莱似乎无能为力了—— 贝莱站起来,感到又气又疲惫。他想,这一天来,他不仅没帮上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忙,而且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瓦西丽亚说:“会见到此结束。我没有必要再见你,你也没有必要再见我。你还是趁早离开奥罗拉吧!” 贝莱向门口走去,他的两个机器人随后紧紧跟上。 瓦西丽亚突然叫起来:“吉斯卡特,如果法斯托尔弗博士用不着你的话,到我这儿来,好吗?” 吉斯卡特平静地看着她说:“如果法斯托尔弗博士同意,我会来的,小姐。” 瓦西丽亚温柔地笑了。“请一定来,吉斯卡特。我常常想念你!” “我也是,小姐。” 这时,贝莱突然转身对瓦西丽亚说:“瓦西丽亚博士,我换了你,决不会控告法斯托尔弗博士的。” “为什么?” “因为,揭露你与格里米恩尼斯之间干的勾当,将危及你自己。” “荒唐透顶!你也承认,我与格里米恩尼斯之间没有什么‘勾当’可言!” “直接的没有,但间接的完全可能有。” “你疯了!有什么间接的勾当?” “我现在还不想在法斯托尔弗博士的机器人面前讨论这一问题——除非你坚持要我这么做。你当然不会要我这样做的,因为你完全知道问题的性质。” 贝莱自己也没有把握他的这种虚张声势有何作用。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瓦西丽亚似乎内心颤抖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贝莱想:行了,一定有什么间接的勾当。不管是什么勾当,至少他的这种虚声恫吓还能抵挡一阵子。 贝莱信心增强了。他提高嗓音说:“我再说一遍,别控告法斯托尔弗博士!” 贝莱心中无数,他这种虚张声势不知能赢得多少时间——也许只是很少很少的一点时间。 第十章 格里米恩尼斯 贝莱、丹尼尔和吉斯卡特走出瓦西丽亚的住宅,进入地面交通车。 “先去哪儿,先生?”吉斯卡特问。 “先找个地方吃饭,”贝莱说。 地面交通车无声无息地开动了。他们不久就停在一座建筑物前面。 “这是十么地方?”贝莱问。 “这是机器人学研究院的餐厅,先生,”吉斯卡特说。 “我们可以进去吃饭吗?”贝莱好奇地问。 “我们有特许证,随便去哪儿都可以吃饭,”吉斯卡特说。 他们正待进去,忽然从门内走出一位年轻人。此人中等身材,衣着整洁合身,浅肤色,浅头发,还留了一撮小胡子,胡子颜色比头发还深。他两手一摊,挡住贝莱的去路。两个机器人立刻往贝莱身边靠。 “请问,你是伊利亚·贝莱先生吗?”他的嗓音很尖细。这时,贝莱也看到了年轻人身后也跟着个机器人,但看样子型号比吉斯卡特还落后,且有久用失修之感。看来,主人的经济状况并不怎么好。 “我是伊利亚·贝莱,”贝莱疑惑不解地看着年轻人。 “可你看上去不像太空剧中的那个人,一点也不像!” 又是太空剧!贝莱听得厌烦了,不禁有些恼火。 “谢谢,”贝莱没好气他说。“太空剧中的人不是我,是演员!” “我知道,可他们为什么不挑选一个更像你的人来扮演呢?”看到了贝莱本人,他似乎对太空剧中的演员大为不满。“我想和你谈谈,贝莱先生。” “你是谁?有什么事?”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 “格里米恩尼斯。” “你就是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 “对,就是我。” “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你是来吃饭吧。这里谈不方便,请到我家里去,我们边吃边谈吧!”年轻人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儿吃饭?” “今天早上,嘉迪娅在电视联络时告诉我,你提到了我,还说是我‘杀害’了类人机器人扬德尔!她甚至相信了你的胡言乱语。我对她说我要找你直接谈谈。你可不能破坏我与嘉迪娅的关系!她通过法斯托尔弗博士得知你在找瓦西丽亚谈话。正好我也认识瓦西丽亚。通过电视联络,我得知你刚离去。因为现在正是中午,我想,你大概会找个最近的餐厅去吃中饭的。所以我在这儿等你。我先来了一步,发现你没有在里面,就出门来等你。这不,正好在门口碰上了你!” “也好,我迟早也会找你谈的。既然我们碰到了,就谈谈吧!” “请你上车,我的车在前面,我的住宅离这儿只5分钟的路程1桑蒂里克斯走进自己的小型交通车;交通车比贝莱他们坐的要小,看样子也不是喷气式的。贝莱他们的车子跟在后面,由于前面的小车车速太慢,吉斯卡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驾驶,以免撞到桑蒂里克斯的车上。 几分钟之后,他们停在一座住宅前。桑蒂里克斯的住宅看上去小多了,单调多了,好像还刚建不久。自从贝莱到达奥罗拉一天半以来,他已经去过奥罗拉人的三座宅邸:法斯托尔弗的、嘉迪娅的和瓦西丽亚的。这已是他到的第四座宅邸了。 进入住宅后,桑蒂里克斯直接把贝莱带人吃饭间。他自己的机器人、丹尼尔和吉斯卡特一进入吃饭间,就各自依墙而立。另一个机器人很快端来了饭菜。饭菜十分简单,大部分都是素菜,但贝莱感到口味更习惯些。 “你是理发师?”贝莱问。 年轻人皱了一下眉头,好像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我是发型和服装设计师,贝莱先生,”桑蒂里克斯显然有些不满。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的行业。在地球上,我们叫理发师。”贝莱表示歉意。“据我所知,这儿属于机器人学研究院。你怎么也住在这儿?” “机器人学研究院是一个独立的实体。有交通车修理厂,有机器人维修车间,有医生、建筑师、艺术家,大家都住在这儿。” “你懂不懂机器人学?” “机器人学,我一窍不通,贝莱先生。我已对你说了,住在这儿的不全是机器人学家!你说是我‘杀害’了机器人扬德尔?所以你问我懂不懂机器人学,是吗?” “我在调查情况,凡是有关的人或事我都得了解,格里米恩尼斯先生,扬德尔是嘉迪娅的机器人,而你又是嘉迪娅的朋友,我不得不了解与嘉迪娅有关的一切人。我想问一下,在嘉迪娅那儿,你有没有见过扬德尔?” “没有,一次也没有!” “你不知道她有一个类人机器人吗?” “不知道!” “她没有与你提起过扬德尔?” “她家里有许多机器人,都是些普通的机器人。她从来没有提起过还有其他什么机器人。” 说着,他看了一眼站在墙边的丹尼尔。“他就是类人机器人丹尼尔吧!太空剧中的丹尼尔倒有点像他。” “那是人扮演了机器人,格里米恩尼斯先生,”贝莱纠正他说。 “你说的被害的扬德尔就像丹尼尔一样?”年轻人好奇地问。 “是的,几乎完全一样!你说,你没有‘杀害’扬德尔?” “当然没有!但我自己否认没用。你应该对嘉迪娅说,我确实与扬德尔之死无关!你不能破坏我的名誉!” “如果我不愿说呢?”贝莱反问。 “那我就要向议会控告你!你侮辱了一个奥罗拉公民。” “怎么控告法?” “通过机器人学研究院。你知道,院长是议会议长的好朋友。” “院长是谁?” “凯尔登·阿曼蒂罗。我要求他向议会为我提出起诉。”年轻人越说越神气了。“所以,你最好明确告诉嘉迪娅,我与扬德尔之死毫无关系。” “但愿如此,格里米恩尼斯。但我必须使自己有足够的证据相信你是无辜的,那你就必须合作,回答我的全部问题!”贝莱以攻为守。 格里米恩尼斯犹豫了一下。然后,身子向椅背一靠,断然他说: “问吧,地球人: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认识瓦西丽亚博士多久了?瓦西丽亚·法期托尔弗博士?” 格里米恩尼斯又犹豫了,说话的声音也紧张起来。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与扬德尔一案有什么关系?” 贝莱叹了口气,本来严肃的脸显得更阴沉了。 “我必须提醒你,格里米恩尼斯先生,你说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首先得使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我才能使嘉迪娅相信你是无辜的。现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你认识瓦西丽亚多久了?瓦西丽亚博士告诉我,你不仅认识她,还非常熟悉她,你还向她求爱过。” “那又怎么样!在奥罗拉,这是十分自然的事。” “就我所知,她拒绝了你。” “这也是十分自然的。愿意就接受,不愿意就拒绝。这完全是她的事。” “那么,你认识她到底有多久了?” “好多年了,大约15年左右。” “你认识她时,她还与法斯托尔弗博士住在一起吗?” “是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刚从学校毕业时,就被叫去为她设计服装。以后,她的服装都是由我设计的。” “所以,她把你介绍给机器人学研究院做发型和服装设计师,是吗?” “是的。” “后来你就向她求爱了?” “是的,这又怎么样。” “是因为她漂亮?热情?” “热情谈不上,漂亮是事实。” “她一再拒绝你,而你一再追求她。这不合奥罗拉的习俗。这是为什么?”贝莱层层深入,紧追不放。 格里米恩尼斯又犹豫了。他皱了皱眉头,无可奈何他说: “好吧,我什么都对你说吧!奥罗拉人对性很随便。我大概受了历史小说的影响,与一般奥罗拉人看法不太一样。也许,他们会认为我不正常。我追求爱情,而不光是性。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她是个处女。这使我欣喜若狂,更坚定了我追求她的信念。” “但后来你却去追求嘉迪娅了,而且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求爱,尽管你一再遭到对方的拒绝。为什么你改变了追求的对象?” “因为瓦西丽亚博士明确向我表示,她不会接受我的求爱。正好这时,嘉迪娅出现了。她长得很像——很像瓦西丽亚。” “但嘉迪娅不是处女,你怎么对她也感兴趣?” “嘉迪娅是索拉里亚人,索拉里亚人的婚姻观不同于奥罗拉人,倒有些和我的想法相似。” “那你怎么认识她的?” “她从索拉里亚来到奥罗拉,电视上都播放了,还有那个太空剧……” “不,不,我不是指这些。我是说,你们怎么互相认识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好吧,我来替你说吧。瓦西丽亚向你明确表示,她永远也不会接受你的求爱。然后,她向你建议嘉迪娅。” “是瓦西丽亚对你说的吗?”格里米恩尼斯突然发火了。 “不管怎么说,瓦西丽亚巧妙地暗示你,鼓励你去向嘉迪娅求爱。”贝莱知道他猜对了。 “可以这么说,”年轻人说,显得万分痛苦。 “后来,嘉迪娅也一再拒绝你的求爱。你发现或者瓦西丽亚告诉你,她有一个类人机器人丈夫。” “天哪,地球人!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一再告诉过你,我根本不知道嘉迪娅有什么类人机器人。更不要说什么机器人丈夫。即使在奥罗拉,这也不合乎习俗的。” “请记住,嘉迪娅不是奥罗拉人,她原籍是索拉里亚。因此,你想除掉那个机器人丈夫杨德尔。你去请教瓦西丽亚关于机器人学的问题。瓦西丽亚也乐于帮助你,或出于对你的同情,或出于对嘉迪娅的忌妒。” “荒唐!荒唐!一派胡言。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让我落人你的圈套!地球人,你太狡猾、太可恶了。我要杀了你!” 说着,格里米恩尼斯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向贝莱扑来。贝莱向后一仰,椅子跌倒了,他自己也往地上倒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贝莱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这时,他才发现,扶住他的不是丹尼尔,也不是吉斯卡特,而是格里米恩尼斯的机器人。他的另一只手扶住了椅子。 “你没有受伤吧,先生,”那个机器人说。“请坐下吧。” 贝莱坐下后抬头一看,只见格里米恩尼斯两边是自己的机器人卫士——吉斯卡特和丹尼尔。他俩一人抓住格里米恩尼斯一只手,后者涨红了脸,气喘吁吁的。 看来,机器人之间似乎能很快自动分工。当格里米恩尼斯企图袭击贝莱时,丹尼尔和吉斯卡特也许作出这样的判断: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对贝莱构成更大的威胁。所以他们首先的行动是制止格里米恩尼斯。而格里米恩尼斯的机器人发现他俩的行动,立即毫不犹豫地奔上来保护贝莱。 “行了,松开手吧,我已能自制了,”格里米恩尼斯说。 “好的,先生,”吉斯卡特边说边松开了手。 “当然,先生,”丹尼尔也说,并松开了手。 即使这样,他俩还站在格里米恩尼斯左右,一时不肯离去。 “请原谅我的失态,”年轻人说着也坐了下来。 “也请你原谅我,我并非想故意冒犯你,”贝莱歉意他说,表示和解。 “我忘了,你是地球人,你不了解奥罗拉的习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对机器人学一窍不通,即使瓦西丽亚,或法斯托尔弗本人这样杰出的机器人学家来教我,我也什么也学不会。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人,瓦西丽亚也好,法斯托尔弗博士也好,都没有和我谈起任何机器人学的问题。” “我可以相信你的话,格里米恩尼斯先生。”贝莱平静他说。 “那么我是无辜的了,”年轻人问。 “据我看,你是无辜的。” “那你可以告诉嘉迪娅吗?” “你还想向她求爱?”贝莱问。 “是的。如果她认为是我破坏了她的机器人,那我不完了?她永远也不会接受我的爱了。”年轻人的感情是真挚的。 贝莱感动了。 “年轻人,我给你出个好主意。你应该改变一下求爱方式。你不要只是用言语,而是要用行动。譬如说,拥抱她,吻她…… “这不合奥罗拉人的习俗。”年轻人震惊了。 “记住,嘉迪娅不是奥罗拉人,她是索拉里亚人!”贝莱再次提醒他说。 第十一章 阿曼蒂罗 贝莱问:“格里米恩尼斯先生,你刚才提到了机器人学研究院院长的名字,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凯尔登·阿曼蒂罗。” “能不能和他取得联系?” “他是大人物,一般人很难见到他。”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电视联络室吗?”贝莱问。 “可以,让我的机器人给你联系吧。” “不,谢谢。让丹尼尔给我联系吧。” “好吧。丹尼尔,联络线路是75一30一20。” 丹尼尔点了点关,说:“谢谢,先生。” 他们一行来到了电视联络室。丹尼尔在一排按钮前停下来。他按动了几个按钮后,对面墙上的屏幕就亮了起来。一个机器人出现在屏幕上,开始有点模糊,不久就十分清晰了。 丹尼尔说:“我是R·丹尼尔·奥利沃”——他把“R”读得特别响,怕对方以为他是人——“我代表我朋友伊利亚·贝莱,地球人侦探。我朋友想与机器人学大师凯尔登·阿曼蒂罗谈谈。” 对方的机器人说:“机器人学大师凯尔登·阿曼蒂罗正在开会。可不可以叫机器人学家西西斯来谈谈?” 丹尼尔回头看了看贝莱,贝莱点了点头。丹尼尔就说:“可以。” 对方的机器人说:“请地球人侦探贝莱稍等一下,我去叫机器人学家西西斯。” 大约过了5分钟,一个人出现在屏幕上。 “我是机器人学家马隆·西西斯,”屏幕上的人讲话声音尖厉清晰。他那棕色的头发剪得很短,看上去是一个典型的宇宙人。 贝莱马上说:“我是地球人侦探伊利亚·贝莱。我要找机器人学大师凯尔登·阿曼蒂罗谈谈。” “你事先与他约好了吗,侦探?” “没有,先生。” “你想见他,必须事先约好。他这星期和下星期都没空——” “我应汉·法斯托尔弗的要求,经奥罗拉议会批准,前来调查机器人扬德尔·帕内尔之死一案“机器人之死?”西西斯对贝莱的外行话表露出明显的轻蔑。 “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不管你们怎么称呼吧!”贝莱毫不在乎。 “不管机器人是死,还是进入呆滞状态,你都不可能见到机器人学大师阿曼蒂罗。” “那请你给我转达一个口信好吗?” “可以。” “你要不要记录下来?” 西西斯淡淡一笑。“不必,我能记住。” “第一,扬德尔·帕内尔‘被谋害’了,我要给阿曼蒂罗一个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什么!”西西斯叫了起来。 “是不是我说得太快了,先生?你要不要记下来?” “你是在控告机器人学大师与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有牵连?” “不,恰恰相反。正因为我不想控告他,所以我才想见他。我愿意看到他与此事无任何牵连,只要他能把事情说清楚就行。” “你疯了!” “很好。那么请你告诉机器人学大师,有一个疯子要和他谈谈,以免他牵连进扬德尔一案中。这是第一点。第二点,请告诉他,也是这个疯子刚才结束了对艺术家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的调查,现在正从他的住处和你讲话;第三点——我讲得太快了吗?” “不,快讲完!” “第三点,告诉他,桑蒂里克斯是你们学院雇佣的发型设计师和服装设计师,他是嘉迪娅的好朋友。嘉迪娅原籍索拉里亚,现住在奥罗拉。” “我不能传达这样荒诞的口信,地球人!” “那我只好直接去议会向他提出控告了,因为机器人学家马隆·西西斯不愿转达我的口信。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敢这样说?” “我为什么不敢?人人都知道,阿曼蒂罗博士是奥罗拉仅次于法斯托尔弗博士的机器人学大师。如果法斯托尔弗是无辜的,那只有阿曼蒂罗博士才可能使扬德尔·帕内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难道这还不清楚吗?” 西西斯怒客满面,说:“好吧,我去告诉阿曼蒂罗博士。”说着他就从屏幕上消失了。 大约5分钟后,西西斯博士又在屏幕上出现了,他看上去怒气冲天。 “阿曼蒂罗博士马上来,你等一下!” 贝莱接着说:“不,用不着等。我直接到博士办公室去见他。” 贝莱说完就走出电视焦距,并向丹尼尔做了一下手势。丹尼尔随即切断了电视联络。 这时,格里米恩尼斯从隔壁房间里冲出来,惊恐万状地大叫道: “啊,地球人,你把我毁了,学院肯定要把我解雇了。当初真不该让你借用我的电视联络室,”他显得一脸沮丧。 丹尼尔也说:“伊利亚朋友,你这样做不合奥罗拉习俗,你会遭到麻烦的。” “不,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格里米恩尼斯先生,请放心。保证你没事。别忘了我告诉你向嘉迪娅求爱的方法啊!再见!” 贝莱说完大步走出格里米恩尼斯的住宅,丹尼尔和吉斯卡特在他前后紧跟。这时,贝莱发现,太阳快西沉了。 “太阳落下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贝莱说。 “不,太阳还没下去呢,先生”吉斯卡特说。“离下去还有两小时。” 丹尼尔说:“暴风雨快来了,伊利亚朋友。乌云在集结,但暴风雨不会马上就来。” “天气有点冷啊,丹尼尔。” “那快进交通车吧。里面可开暖气,”丹尼尔说。 “噢,我忘了问格里米恩尼斯先生去阿曼蒂罗家或办公室的路了。” “没有必要,伊利亚明友。吉斯卡特知道,”丹尼尔说。 吉斯卡特说:“去阿曼蒂罗住宅和办公室的路线都在我的记忆库中。我想,他现在该在办公室里。办公室在学院行政大楼里。他的住宅离行政大楼也不远。” 他们重新进入交通车上路了。丹尼尔为了转移伊利亚朋友对外面阴沉天色的注意,就说: “伊利亚朋友,你怎么知道瓦西丽亚博士怂恿格里米恩尼斯先生向嘉迪娅求爱?据我所知,没有人告诉过你有关这方面的情况。” “是的,我并不知道,”贝莱说。“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抓住一些蛛丝马迹来推理——说实在话,我也没多大把握。但我猜对了。”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与扬德尔之死又有什么关系呢?”丹尼尔问。 “原先,我推测瓦西丽亚与格里米恩尼斯互相利用,使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 “看来这不可能,是吗?” “是的。但他俩之间总有一种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我向瓦西丽亚一提出‘间接勾当’,她就非常紧张。看来,我又猜对了。” “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瓦西丽亚和格里米恩尼斯两人无法‘谋害’杨德尔,那中间必定还有第三个人。这第三个人一定是比瓦西丽亚更为出色的机器人学家——那就是阿曼蒂罗博士。” “我还不明白你的意思,伊利亚朋友。”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我只是在推理。也许,我们能从阿曼蒂罗博士身上发现些问题。因此,我特意提出了格里米恩尼斯,看来这又奏效了。目前事态对我们很不利,丹尼尔。我只能靠猜测推理,靠运气了。” 吉斯卡特把车停在一幢宽大但不高的建筑物前面的草坪上。贝莱想,这大概就是学院的行政大楼了。 贝莱发现,奥罗拉的私人住宅各有风格,与地球上地下城的私人住宅更是迥然不同。但他发现这座办公大楼则与自己在地球上的办公大楼大同小异。这不禁给贝莱一种亲切感。 从走廊对面走来一个机器人。 “请问尊姓大名,先生!”机器人说。 “伊利亚·贝莱,地球人侦探。” “请跟我来,”机器人说完转身就走。贝莱在丹尼尔和吉斯卡特的护卫下跟着朝前走去。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后,只见一扇门前站着一位高高的宇宙人,比丹尼尔还要高。此人身材魁梧结实,圆脸黑发,脸带微笑。 他说:“啊,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贝莱先生,地球人侦探。欢迎,欢迎!请进来。很抱歉,我助手西西斯说我不空。当然,他这是关心我。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比关心我本人更关心我的时间。” 贝莱一边进去,一边说:“我想,你就是凯尔登·阿曼蒂罗机器人学大师吧!” “对,对,我是法斯托尔弗的政敌,但不是恶棍。” 这时,阿曼蒂罗突然全神贯注地盯着丹尼尔。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以一种贪婪的神情。但他马上又恢复了笑容。 阿曼蒂罗说:“外面天气不太好,我们用人造照明光吧。” 窗子暗下来了,房间内立即充满了柔和的日光。 阿曼蒂罗笑得更欢了。“实际上我们没有多少好谈的。我是说你和我两人,贝莱先生。在你来之前,我先与格里米恩尼斯先生和瓦西丽亚博士都谈过了。你好像想控告他俩与扬德尔一案有牵连。如果我没理解错,你也想控告我。” “我只是向他们问了些问题,阿曼蒂罗博士。现在我也要向你提些问题。” “是的,但你是地球人,所以你不知道你这么做的严重性,我为你感到遗憾。但你必将自食其果!你也许已经知道,格里米恩尼斯给我送来过一份备忘录,控告你诽谤了他。” “他对我说过了。但他误解了我,我没有对他进行过任何诽谤。” 阿曼蒂罗噘了噘嘴,似乎在考虑贝莱的话。“我想,从你的观点看,也许你是对的,贝莱先生。但你不了解奥罗拉人对‘诽谤’一词的含义。我不得不把格里米恩尼斯的备忘录送交奥罗拉议会议长。其结果很可能是,明天早晨你将被驱逐出奥罗拉。对此,我深表遗憾。你的调查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吧。” 贝莱问:“我是否需要出席听证会?” “当然,当然,一切将按法律程序进行。我们奥罗拉人不是野蛮人。议长将考虑我递交的备忘录以及我本人对处理此案的建议。他可能也会和法斯托尔弗博士商量,因为他也总算是与此事有关的一方嘛。然后,也许就在明天,议长将会安排我们3个人出席听证会。到那时将会作出决定。”阿曼蒂罗开怀地笑了起来。 “这么说,我的调查工作现在尚未正式结束。因此,你有义务必须回答我的问题。我的问题简单明了,直截了当。我希望你的回答同样简单明了,直截了当!” “这得看需要,”阿曼蒂罗显然警惕起来。 贝莱说:“好吧。我们现在正式开始。阿曼蒂罗博士,你是机器人学研究院的院长吧?” “是的。” “也是这所研究院的创始人?” “一点也不错——你看,我的回答够简单的吧!” “这所研究院建立多久了?” “从设想到现在已好几十年了。光召募志同道合的人,就花了15年时间。12年前,获议会批准9年前开始基建工作。6年前才正式投入研究工作。我们还有一个长期计划,继续扩展这个研究院——回答得够详细了吧,但应该说措词十分简练,是吗?” “为什么要建立这个研究院?” “噢,贝莱先生,这说来话长,你愿意听吗?” “请吧,先生。” “首先,法斯托尔弗博士制造了像丹尼尔和扬德尔这样的类人机器人,但他不愿公布他的理论和技术。我们宇宙人因长命,发展了极端的个人主义和个人自豪感。因为他们可以用一二百年甚至二三百年的时间,攻克一个科学难关。我想到,你们地球人生命短暂,因此能互相合作,运用集体的智慧,在短时期内攻克科学难关。在这方面,我获得了启示,决定说服机器人学家同事们通力合作,研制类人机器人,并且在某方面还要超过丹尼尔这样的类人机器人原型。” “那其次呢,”贝莱仔细听着,兴趣盎然。 “其次,我们想用类人机器人开发新行星,我们要使机器人富有人性,要有男有女,甚至能繁殖后代。这样,当他们在新的星球上建立起像我们这儿一样发达的机器人世界后,我们再移民去那儿。这样,在开拓新星球过程中,不仅不会有人员伤亡,而且,我们也不必经历艰难的创业过程。待类人机器人结束其创业阶段,我们即可接替他们。我们一去新世界,就能享受在奥罗拉家乡星球同样的舒适生活。我们甚至可以这么说,我们到了新世界,但我们没有离开自己的家。” “这就是你们‘星球派’的主张?”贝莱问。 “完全正确。我们关心的只是奥罗拉,只是本星球!我们希望新的殖民世界能像奥罗拉一样,完全一样!” “听说,法斯托尔弗博士认为,为了使人类不断发展,不断进步,人类应在机器人的协助下,自己飞向银河系,亲自动手和开创新的空间殖民事业。如果宇宙人不愿做,应让地球人去从事空间殖民事业。” “他是所谓‘人文派’。这正是我们之间的主要分歧。” “我认为法斯托尔弗的主张是明智的。” “那是因为你是地球人。你们不喜欢机器人文明。但我们可不想让地球人蜂拥而至,去占领外层空间。这样做会削弱宇宙世界的影响。甚至使宇宙世界走向灭亡!”阿曼蒂罗愤愤不平他说。 “是的,我们也有机器人,但我们没有发展机器人文明,”贝莱说。 “可是,嘉迪娅,她是索拉里亚人。索拉里亚有高度发达的机器人文明。所以,她宁肯要一个类人机器人做她的丈夫,而拒绝一个奥罗拉人的求爱……” “所以,如果让类人机器人建立新世界,因为他们各方面太像人,他们也许会认为自己就是人。因此就不让人类去接替他们。这样,他们将会建立一个机器人的宇宙帝国,使你们宇宙世界显得微不足道,乃至最后灭亡。这种可能性难道不存在吗?难道你们宁愿要一个机器人的银河帝国,而不要一个人类的银河帝国吗?”贝莱说。 “可能你不知道一般奥罗拉人对地球人的厌恶情绪吧。尽管我本人对地球人不抱任何偏见,但一般奥罗拉人都害怕地球人向外太空殖民。因为地球人太多了。一旦他们开始向外太空殖民,不久就会占领整个银河系可居住的星球。那时,宇宙世界将被地球人的银河帝国所淹没! “这样,地球人一旦向外层空间开始殖民,奥罗拉,乃至整个宇宙世界将群起而攻之,地球人将面临灭亡的危险。所以,实际上,你应该看到,我们‘星球派’才是地球人的朋友。如果你们照法斯托尔弗博士的主张去做,那将自取灭亡!” 阿曼蒂罗的微笑后面,已显露出杀机。他起身补充说:“我想,我们的谈话可到此结束了,贝莱先生。” 贝莱也不自觉地站起来,一边回味着阿曼蒂罗的话,一边跟着他向外走。吉斯卡特和丹尼尔也立即紧随左右。 “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参观一下我们的学院。我们有最先进的研究设备和生产车间。”他几乎有点献殷勤起来。 “不,谢谢,阿曼蒂罗博士,今天我还有其他安排。”贝莱猜不透他的意图。 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只见天色阴沉。这时远处天边传来了隆隆声。 “那是什么声音?”贝莱问。 “什么声音?”阿曼蒂罗也问,“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看了看紧跟左右的两个机器人。“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严峻他说。“什么也没有!” 贝莱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对机器人发出的命令。这样他们就不会说听到什么声音。当然贝莱可以问他们,但贝莱在使用机器人方面,不是一般宇宙人的对手,更不要说是在这位机器人学大师的面前了。 “你不想改变主意,再呆一会儿参观参观吗?”阿曼蒂罗诡秘地再次发出邀请。 “不,博士,正如你对我说的,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时隆隆声更响了。 贝莱一跨出门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吓得贝莱急忙退回屋里。这时已雷鸣闪电,风雨大作了。 第十二章 丹尼尔和吉斯卡特 贝莱感到丹尼尔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并感到自己在瑟瑟发抖。 丹尼尔平静他说:“伊利亚朋友,这是暴风雨——这已有预报——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切正常!” “我知道,”贝莱小声说。“我们走不了啦?” “为什么?吉斯卡特已去把车子开来了,他会直接开到门口。你一滴雨也淋不到的。” “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走?”贝莱不安地问。 “这样做是不明智的。也许,议长明天早晨就可能找你。因此,你最好马上回去和法斯托尔弗博士商量商量。” 贝莱这时发现,阿曼蒂罗博士已离开了。他对丹尼尔说: “看来阿曼蒂罗故意拖延时间,他认为暴风雨下来之后我就走不了。他开始甚至否认他听到了远处的雷声……这样,我就没有时间作进一步调查或安排对策了。” “看来他确实是故意的,伊利亚朋友。” 这时,吉斯卡特已把车停在门口。“你说得对,丹尼尔。我们得马上回去!”在丹尼尔的搀扶下,贝莱进入地面交通车。 在车里坐定后,贝莱问丹尼尔: “阿曼蒂罗说议长有可能下令结束我的调查工作。你认为他的说法有道理吗?” “很可能是,伊利亚朋友,议长将先与法斯托尔弗和阿曼蒂罗博士磋商。这是解决这类争端的例行程序。”丹尼尔回答说。 “为什么?”贝莱又问。“阿曼蒂罗博士的话似乎很有说服力,议长立即下令停止调查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找法斯托尔弗博士商量?” “首先,议长本人同意法斯托尔弗博士的提议,让你来奥罗拉就扬德尔一案进行调查。他总不能这么快就推翻自己的决定吧,伊利亚朋友!”丹尼尔回答起来一板一眼的,具有十分强的逻辑力。 “那么,其次呢?” “其次,法斯托尔弗博士和阿曼害罗博士两人在议会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有很大的影响。议长得在两人之间,或者说两派之间搞平衡,这是十分微妙的,伊利亚朋友。议长在作出决定之前,必须征求双方的意见。” “这么说来,到明天早晨,我一定得找出支持法斯托尔弗的办法,是吗?” “我想恐怕得这样,否则就太晚了。” “我们去哪儿,贝莱先生,”这时吉斯卡特说话了。 “去法斯托尔弗博士家,”贝莱毫不犹豫地说。 开始,尽管车外狂风暴雨,车子仍然开得相当平稳,好象暴风雨对它毫无作用似的。丹尼尔解释说,这是吉斯卡特启用平衡装置,以抵消风力的作用。可是,过了不久,车子却开始晃动起来。 “车子出毛病了,贝莱先生,”吉斯卡特说,语气与平时一样平静。 “怎么回事,是不是风雨之故?”贝莱急切地问。 “不是,这种车暴风雨再大也能正常行驶。是有人故意破坏,贝莱先生。我们车子一启动,我就发现后面有辆车子一直跟踪我们!” “唉,这么说来,阿曼蒂罗博士一再故意拖延时间,不仅要延误我的调查,而更可能是争取时间,好让人来破坏我们的交通车,”贝莱又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问两个机器人。 “完全可能,伊利亚朋友。”丹尼尔说。 “你能不能开回去?”贝莱问吉斯卡特。 “不行了,车子快没气了,”吉斯卡特说。 “啊,我懂了。丹尼尔,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车子一停,你立刻想办法躲起来!”贝莱说。 “不,这不可能。他们要抓的是你,伊利亚朋友。而且,我不能离开你。保护你是我受命的首要职责。” “丹尼尔朋友,我想贝莱先生说得对,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他们不敢也没有必要抓贝莱先生回去。他们感兴趣的是你,丹尼尔,因为他们想制造的是像你这样的类人机器人。”吉斯卡特说。 真不可思议,贝莱想。这个旧式的机器人竟然一下子变得聪明起来。 “对,吉斯卡特。车子一停,你也下去,帮助丹尼尔躲起来。” “那你怎么办?”丹尼尔问。 “我留在车子里,他们不敢来抓我。”贝莱果断地说。 “是的,后面车子里面是机器人。机器人不能伤害人。”吉斯卡特又说。“因为,人在这种天气一般是不会出来的。” 贝莱凝视了吉斯卡特一眼。他想,他得重新估计吉斯卡特的价值了。 车子一停,两个机器人各开一边的门,很快走了出去。他们关好车门后,一下子就消失在暴风雨的夜色中。其动作之迅速,不知超过人类多少倍。 贝莱想,阿曼蒂罗可真老谋深算啊!他这样做既使贝莱失去了破案的时机,又可达到把贝莱、丹尼尔和吉斯卡特带回研究院的目的。其关键当然是丹尼尔!一旦公众发现,他可以解释说,暴风雨来之前,他劝贝莱他们留下。因为他们执意不肯。才派车随后护送,以确保他们安全。车子在暴风雨中出了事故——这是十分自然的。谁能证实这是事前人为的破坏呢?——他把他们带回研究院。多么周到,多么人道啊!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左边的门开了,一个机器人探进头来问: “对不起,先生。你的两个机器人同伴呢?” “走了,”贝莱说。 “走了?走到哪里去了,先生?”机器人问,“你身体好吗?” “很好,你不必为我操心。”贝莱回答得很干脆。 “那两个机器人呢,先生?他们到哪儿去了?““回到机器人学研究院去了。” “回到研究院去了?为什么回去,先生?” “是机器人学大师阿曼蒂罗博士命令他们回去的。我在这儿等他们。” “你为什么不与他们一起回去呢,先生?” “机器人学大师阿曼蒂罗博士不希望我淋到雨。他命令我在这儿等。我听从机器人学大师阿曼蒂罗的命令。” 贝莱希望,他重复机器人学大师的名字和“命令”一词,可加强他对机器人的影响。 机器人又说:“你看上去身体好像不舒服,是吗,先生?” “我很好!” 这时,贝莱看到车子周围有好多机器人在走动。右边门口也站着一个机器人,虽然他没有把车门打开。真不知阿曼蒂罗派了多少机器人来。 “他们是走回去的吗,先生?” “对,走回去的。你们回去找他们吧。这个命令还不清楚吗?” 机器人显然犹豫了,但还是站着不肯走。 贝莱知道,自己不能像宇宙人一样有效地命令机器人,更不要说这些机器人是接受机器人学大师阿曼蒂罗的命令的。因为贝莱是个地球人啊! 这时,贝莱眉头一皱,手一挥,说:“快走开!” 不知是由于贝莱的这种姿态和手势起了作用,还是机器人的正电子脑电路作出了决择,总之,那个机器人马上关上门,一下子,他与周围的机器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贝莱又一个人了,在车内等着,思想很乱。他不知道丹尼尔和吉斯卡特躲到哪儿去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更不知道他们如何回到法斯托尔弗的住宅。 外面风骤雨急,暴风雨没有减缓的迹象。贝莱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贝莱想,要是阿曼蒂罗的机器人在路上找不到丹尼尔和吉斯卡特,就可能会回来。那就糟了,他们很可能把他带回机器人学研究院。想到这里,贝莱不自觉地打开车门。外面的雨已停止,但风还在刮。 他想,我也该出去躲一下。他走出交通车,这时闪电雷鸣尚未停止。他真有点害怕。心想,恐怕今夜要魂归异星了。不禁想起了地球,想起了亲人杰西和本特利…… 他向树丛走去,暴雨又开始下了。他紧步走到树下。突然,脚一软,摔倒在树干边,失去了知觉。 大约过了10多分钟,似乎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他感到有人抱住他,把他抬起来。接着又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了一张机器人的脸。 他认出来了。“吉斯卡特,”他低声叫唤了一声。这时,他记起了暴风雨和闪电。吉斯卡特首先找到了他。 贝莱又闭上了眼睛,有人抬着他走动,然后停了下来,把他放在温暖、舒适的车座上。接着车子就开动了。 又过了不久,他感到了温暖,热水在周身流动、洗擦。 他突然叫起来:“吉斯卡特!吉斯卡特!”他听到吉斯卡特的声音:“我在这儿,先生。” “吉斯卡特,丹尼尔没危险吗?” “没有,先生,他绝对安全。” “那很好!”贝莱又闭上了眼睛。他实在大累了。 然后,他感到身子被擦干,有人给他穿上了十分温暖舒适的衣服,并且又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贝莱睁开了眼睛。“嘉迪娅?” 他向四周看了一下,只见吉斯卡特站在墙边。 他问:“丹尼尔呢?” 嘉迪娅说:“他已清洗干净,正在机器人住的房间里,周围有许多机器人保护他。我已向机器人发出命令,不让任何人接近我的住宅!” “谢谢你,嘉迪娅。”贝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嘉迪娅?”过了一会儿,贝莱睁开眼睛问。 “是吉斯卡特找到你的。吉斯卡特和丹尼尔来到我这儿,吉斯卡特很快向我说明了情况,我马上把丹尼尔保护起来。 “丹尼尔很不高兴。但吉斯卡特要我命令丹尼尔留下来。然后我们乘上我的交通车来找你。噢,在出发前,我们还与法斯托尔弗博士作了联系。” “这么说来,我们交通车停的地方离你的住宅不远喽?” “不太远。这要归功于吉斯卡特的驾驶技术。因此,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你。”嘉迪娅说。 贝莱说:“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你肚子饿吗?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贝莱无力他说:“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这不是办法,伊利亚。多也许吃不下,但可以喝点汤嘛!这对你恢复体力有好处。” 贝莱笑了,心里想,女人终究是女人啊,温柔、体贴,不管是地球人,还是宇宙人。 “有现成的汤吗?可不必为我多麻烦。”贝莱说。 “有什么麻烦?我厨房里的机器人随时可以准备一桌酒宴呢!你想喝什么汤,告诉我就是了。” 贝莱来了胃口,说:“鸡汤怎么样?” “当然可以,”嘉迪娅说。“再加几块鸡肉。” 没几分钟,鸡汤就端上来了。贝莱感到汤又浓又可口。吃完后,他不好意思地问: “还有吗?我还想要点。” “当然有,要多少有多少,”嘉迪娅笑了。 “不,一点点就够了。” 贝莱快吃完时,嘉迪娅问: “伊利亚,明天上午的会议——” “怎么啦,嘉迪娅?” “是不是你的调查就要结束了?你有没有把扬德尔的事弄清楚了?” 贝莱说:“关于扬德尔事件的真相,我有个想法。但我很难使人相信我的想法。” “那为什么明天要开会呢?” “不是我想要开会,嘉迪娅。是机器人学大师阿曼蒂罗要开会。他反对我调查,并想尽快打发我回地球。” “就是他让人破坏了你的交通车,并想把丹尼尔抓回去?” “我想就是他!” “那应该审判他,惩罚他!” “当然可以,”贝莱说。“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难道他就可以这样逍遥法外了吗?” “我想,完全可能。”贝莱无可奈何他说。 “但你绝对不能放过他,绝对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你一定得完成你的调查工作,查明事件真相!” 贝莱叹口气说:“我查不出怎么办?查出了没有人相信我怎么办?” “你一定查得出来!你一定能使人家相信你的话!” “嘉迪娅,你这么信任我,使我深受感动。我也知道,如果我完不成任务,不仅将毁了我个人的事业,而且,地球也将因此遭殃!” “那就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伊利亚!” 贝莱说:“上帝啊!嘉迪娅,我将尽力而为,但我双手无法举起整个行星。你不能期望我能创造什么奇迹!”,” 嘉迪娅点了点头,低垂眼睑,接着就呜呜咽咽哭泣起来。贝莱一切不知所措。他不由自主地走近她,双手安在嘉迪娅的肩上。不知怎么回事,她投入了贝莱的怀抱,贝莱紧紧地拥抱着她。 嘉迪娅说:“天下的事太不公道了!因为我是索拉里亚人,所以扬德尔的事发生后,没有入关心这件事。如果我是奥罗拉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这完全是偏见和政治歧视!” 贝莱安慰她说:“情况并不完全如此。例如,法斯托尔弗博士就非常关注杨德尔一案。” “不,他并不关心扬德尔的事。他关心的是自己,是自己在议会的地位,那个阿曼蒂罗也一样。他们都想利用扬德尔一案,加强自己的政治地位。”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决没有要利用扬德尔事件来实现自己的任何目的。” “谁能相信你的话呢?你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地球?” “嘉迪娅,请相信我,不管怎么样,我将尽力而为……” 第十三章 议长 第二天一清早,贝莱睁开眼睛,发现晨光照亮了整个卧室。他感到宽慰。暴风雨已经过去,这又是一个明朗的早晨。 然后,他发现丹尼尔站在床边,吉斯卡特立在稍后边。 “见到你们两位真高兴。我昨晚还以为会永远见不到你俩呢!”贝莱兴高采烈地高声招呼。 “你睡得好吗,伊利亚朋友,”丹尼尔问。 “很好,丹尼尔!今天早上,我得会见法斯托尔弗博士、阿曼蒂罗博士和议长,是吗?除了他们3人、还会有其他人吗?” “是的,伊利亚朋友,我知道此事。我想就他们3人,再也没有别人了。” “那很好,”贝莱说。“请告诉我有关议长的情况。就我所知,他没有多少实际权力,只是个荣誉职位而已。” 丹尼尔说,“伊利亚朋友,对此恐怕我——” 吉斯卡特插话了:“先生,对奥罗拉的政治情况,我比丹尼尔更了解。因为我比他存在的时间要长得多。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题。” “噢,当然喽!讲吧,吉斯卡特。” “奥罗拉政府成立之初,先生,”吉斯卡特开始有条不紊地解释了,好像储存在他脑子里的磁带开始放出来似的。“就规定执政宫只执行礼仪性的职务。他会见其他星球来的重要客人,召开并主持议会。在两派投票相同的情况下,议长可以投票以打破僵局。后来,议长可以在一些危及星球安全的重大问题上,通过议会以外的私下途径解决争端。议员正式投票,只是在达成默契的基础上履行的一种形式而已。 “解决争端的关键人物正是议长本人。他不介入争端,他的权力尽管在理论上几乎等于零,但实际上是相当大的。所以作为议长,他力图保持中立。只要他能成功地保持中立,他就有权解决争端。” 贝莱说:“你的意思是说,议长将倾听我、法斯托尔弗博士和阿曼蒂罗博士的意见,然后再作出决定,是吗?” “完全可能是这样。但也可能他一时不能作出裁决,需要进一步召开听证会,反复仔细斟酌。” “那么,如果议长一旦作出决定,阿曼蒂罗博士或法斯托尔弗博士是否必须服从呢?” “不必绝对服从。往往有些人不接受议长的决定。如你所知,法斯托尔弗博士和阿曼蒂罗博士都是倔强顽固的人。但大部分议员将会支持议长的决定。这时,不管议长作出什么决定,对不利的一方将会处于少数的局面。” “肯定是这样吗,吉斯卡特?” “肯定是这样的。议长任期30年,并可连任一次。如果表决结果否决了议长的决定,那议长就必须辞职。这就会使政府出现危机,而议会必须在意见分歧的情况下选举新的议长。因此,很少议员愿冒这样大的风险。议会否决议长的决定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这么说,”贝莱郁郁不乐他说,“一切都取决于今天上午的会议了。” “完全可能是这样。” “谢谢你,吉斯卡特!” 贝莱被带到一间小小的餐室去。桌上早餐已摆好了。不一会嘉迪娅进来了,看上去精神很愉快。 他们边吃边轻松地谈话。嘉迪娅说:“你昨天晚上太累了。你还在说梦话呢?” “你怎么知道的,嘉迪娅?”贝莱惊奇地问。 “因为我不放心你,晚上你睡着时,来看过你几次。有一次我听到你嘴里咕咕哝哝地说梦话呢!” 贝莱记起了什么。在半睡半醒时,他总是感到他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但模模糊糊的,一瞬即逝。昨天晚上,又想到了什么,可以后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说了些什么,嘉迪娅,你还记得吗?”贝莱急切地问。 “我记不起来了,伊利亚。这难道很重要吗?”嘉迪娅不解地问。 “这很重要,嘉迪娅,十分重要!”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噢,我只听清楚一句话,你好像说‘他先到那儿’。是的,你说,‘他先到那儿’。” “‘他先到那儿。’我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这我记得。我想,你是说,吉斯卡特先到那儿找到了你。” “‘他先到那儿。’‘他先到那儿。’——我现在不会忘记了。嘉迪娅,谢谢你了!”贝莱匆匆吃完早饭,就对嘉迪娅说: “我得先走了,我得为今天上午的会议作些准备。” 贝莱在丹尼尔和吉斯卡特的陪同下,向法斯托尔弗住宅走去。早晨的奥罗拉阳光灿烂,空气清新! 贝莱问:“议长的名字叫什么,丹尼尔?” “我不知道,伊利亚朋友。我听到过有几次提到他,但都只称他‘议长’,从不直呼其名。” 吉斯卡特说:“他叫卢蒂兰·霍德,先生。但从不叫他名字,只用他的头衔称呼他。” “他多大岁数了?” “年纪很大了,先生。331岁了。”吉斯卡特说。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身体很好吗?” “就我所知,他身体很好,先生。” “有什么性格特征?” 吉斯卡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这我很难回答,先生。他已经是第二任了。大家都认为他工作卓有成效,是一位出色的议长。 贝莱发现法斯托尔弗正在自己住宅的门口等他。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法斯托尔弗博士。”贝莱说。 “我也非常高兴能见到你,贝莱先生。对你昨晚的遭遇,我深为震惊。昨晚的暴风雨确实很大!” “那你已经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喽?” “丹尼尔和吉斯卡特随时向我通报情况。”法斯托尔弗边说边把贝莱引进门。 贝莱一坐下,就开门见山他说:“法斯托尔弗博士,我时间有限,得先提几个问题。” “请吧,”法斯托尔弗博士总是很有礼貌的。 “听说,你把研究人类大脑功能的工作放在首位,而且——” “我来说吧,贝莱先生。——而且,说我为了研究人脑功能,可以不顾一切;说我十分冷酷,不顾法律与道德;说我为了工作,可以不择手段。” “是的。” “谁对你这么说的,贝莱先生?”法斯托尔弗问。 “这有什么关系吗?” “也许没什么关系。但这不难猜测是谁。对你这么说的人是我的女儿瓦西丽亚。我可以完全肯定是她!” 贝莱说:“也许是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认为她的这种说法对不对?” 法斯托尔弗惨然一笑。“你希望我说实话吗?在某种程度上,对我的这种指责是正确的。我确实认为自己的工作是至高无上的。为了完成我的工作,我有时确实可以不择手段。我将不顾通常的行为准则和道德观念,如果有什么事妨碍我工作的话——但事实是,我不能那么做,我自己也不允许自己那么做。大家控告我‘杀死’了扬德尔,是因为我以此可以进一步揭示人脑的功能。我当然否认这种指控!事实并非如此。我没有‘杀害’扬德尔。” 贝莱说:“你曾建议在我身上使用心理探测器,以测知我睡梦中出现的念头。但你却不愿使用在自己身上,是吗?” 法斯托尔弗点点头说:“是的,使用心理探测器确实对人脑有危险,但能发现事实。至于我自己不愿使用,还不仅仅是因为危险。他们企图使用心理探测器发现我脑子中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秘密。这一点我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太好了,法斯托尔弗博士,谢谢你了,”贝莱说。 法斯托尔弗说:“没关系。” “议长快来了吗?”贝莱问。 “马上就来。阿曼蒂罗博士也马上就到。” 贝莱问:“就我们4个人?” 法斯托尔弗说:“实际上只是3个人:议长、阿曼蒂罗博士和我。我们是争执的双方,议长是调解人。你作为第4方,贝莱先生,只是勉强允许在场。议长可以随时命令你离开。所以,我希望尔不要触犯议长。” “我尽力而为,法斯托尔弗博士。” “要尽量客气些,讲究礼节,不要出言伤人,说话要有理有据,不请你说话就不要说。” “你怎不早对我讲这些事?”贝莱有些不悦。 “对不起,我感到这一切对我们奥罗拉人来说是日常行为的准则,大自然了,所以反而没引起我重视。”法斯托尔弗歉意他说。 贝莱喃喃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法斯托尔弗猛然一抬头说:“外面有地面交通车的声音,我想议长和阿曼蒂罗都来了。” “他俩一起来?”贝莱问。 “那当然喽!阿曼蒂罗建议在我住宅会面,因此,他可以去陪议长一起来。这样他事先可与议长谈几句。” “这不公平,”贝莱说。“难道你不能阻止他这么做吗?” “我不想阻止他。实际上阿曼蒂罗也担着一定的风险。他的话也许会使议长恼怒!”。 “为什么?议长很容易恼怒吗?” “不,不,议长是50多年来最好的一位议长。但他必须遵循法律程序,不允许有任何先人之见。阿曼蒂罗有时并非太聪明。好了,我得去迎接他们了,贝莱先生。你坐着不必动。” 贝莱只好坐等他们的到来。 议长身材特别矮小,阿曼蒂罗高出他30厘米左右。 但他主要是腿短。一坐下来后,高度和大家就差不多了。他看上去身材魁梧结实,肩膀宽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他的头也特别大,但脸上满是皱纹,看来年纪确实很大了。他头发灰白,头顶已有点秃了。 他的嗓音深沉、坚定,符合他的身份。 法斯托尔弗欢迎他们的礼仪十分周全。他们互相问候,并拿出饮料和点心招待他们。他们一起寒暄时,根本不看贝莱一眼。 寒喧结束,3人就坐时,法斯托尔弗才把贝莱介绍给议长。贝莱坐在一角,离他们3人稍远些。 贝莱说:“议长先生,您好!”他又点了一下头说:“阿曼蒂罗博士,我们已见过面了。” 议长对贝莱的问候没有反应。他手掌一摊放在膝盖上,接着就说:“我们开始吧。会议越简短越好。 “首先,我必须强调指出的是,我们暂且不必谈这位地球人的不当行为——或可能有过的不当行为,而直接处理关键问题。在直接处理关键问题时,我们也暂且不谈扬德尔事件。扬德尔一案应由民事法庭来处理。这是一个财产权和赔偿损失的问题,而不是什么犯罪问题。再说,扬德尔是法斯托尔弗的财产,也就不存在赔偿不赔偿的问题,因为他有权处置自己的财产。 “问题的关键是,银河系的开拓和殖民问题。是应该由奥罗拉单独去开拓和殖民呢,还是奥罗拉联合其他宇宙世界一起干,还是让地球人去开拓和殖民。阿曼蒂罗博士和‘星球派’认为应该由奥罗拉单独去干,而法斯托尔弗博土认为应该让地球人去干。 “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一问题,那么,扬德尔案件就可让民事法庭去解决。至于地球人的行为,也就无关紧要了,我们让他回地球就是了。 “因此,我首先要问间阿曼蒂罗博士,你能否接受法斯托尔弗博士的观点,以求得妥协;我也要问问法斯托尔弗博士,你能否接受阿曼蒂罗博士的观点,以求得一致。” 他说完,就等待他们的回答。 阿曼蒂罗博士说:“很抱歉,议长先生。我坚持我的观点:地球人不能离开地球。银河系的开拓和殖民应由奥罗拉单独完成。我愿意作出一点妥协,那就是我们可以联合其他宇宙世界一起开拓和殖民,如果这样做可以缩小我们双方分歧的话。” “我明白了,”议长说。“法斯托尔弗博士,在这个问题上,你愿意放弃自己的观点吗?” 法斯托尔弗博士说:“阿曼蒂罗博士的妥协没有多大的实质性意义,议长先生。我愿意作出更大的妥协。为什么不可以让宇宙人和地球人共同开拓和殖民银河系呢?银河系广漠无垠,完全可让双方共同开发。我很愿意接受这种安排。” “这算不上是什么妥协,”阿曼蒂罗马上说。“这是毫无疑问的。地球人口80亿,比整个宇宙世界的人口总和的一半还多。地球人生命短暂,很快就能补充他们在开拓过程中损失的人员。他们不像我们那样重视个人生命。他们将会不惜牺牲,很快蜂拥而至,像昆虫一样拥塞整个银河系,而我们可能刚刚起步。给地球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实际是给了他们整个银河系——这本身就并不公平。地球人必须被限制在地球上!” “你有何高见,法斯托尔弗博士?”议长问。 法斯托尔弗博士叹了口气说:“我的观点已记录在案,我想我不必重复了。阿曼蒂罗博士准备用类人机器人去开拓新世界,随后再让奥罗拉人殖民。但他至今还没有类人机器人。他制造不出类人机器人。即使他能成功地制造出类人机器人,他的计划也是无法实现的。除非阿曼蒂罗博士同意地球人也参与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事业,否则就不可能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这么说来,是不可能妥协了,”阿曼蒂罗说。 议长满脸不悦。“你们其中一方必得让步。我不希望奥罗拉在这样重大问题上有分歧。” 他漠然地注视着阿曼蒂罗,看不出他是赞同还是反对。“你是想用扬德尔事件作为你反对法斯托尔弗博士的理由,是吗?” “是的,”阿曼蒂罗说。 “这完全是一个感情问题。你说,法斯托尔弗博士毁坏扬德尔,是为了说明类人机器人不完善,因而可以证明你计划用类人机器人开拓银河系的计划是不现实的,是吗?” “完全是这样!这正是他的目的——” “这是诽谤!”法斯托尔弗博士反驳说。 “如果我不能证实我的看法,这才是诽谤。但是,我可以证实我的观点,”阿曼蒂罗说。“这可能是一个感情问题,但也是事实。你明白吗,议长先生?我的观点一定会胜利。但如果不加说明,也许人们不易理解。我建议你劝说法斯托尔弗博士放弃自己的观点,以拯救奥罗拉不致陷入分裂的危机,不致动摇奥罗拉在宇宙世界的领导地位。” “你怎么证实法斯托尔弗博士毁坏了扬德尔呢?” “他自己承认,他是唯一能够使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的人。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 “这我知道,”议长说。“但我要听你这么说,要你私下对我说。现在你说了。” 议长转向法斯托尔弗。“你怎么看,法斯托尔弗博士?你是否是唯一可以使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的人?” “是的,如果不用武力打击的话,就我所知,阿曼蒂罗博士没有这种能力。尽管阿曼蒂罗博士建立了机器人学研究院,集合了一批机器人学家的精英。”他对阿曼蒂罗笑了笑,当然笑中含有蔑视。 议长叹了口气。“别玩文字游戏了,法斯托尔弗博士。你怎么为自己辩护?” “我只能说,我没有毁坏扬德尔。我也没有指控任何人。这只时偶然事件——由于某种原因,正电r子线路出现短路。这种事是完全可能发生的。阿曼蒂罗博士应该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如果没有证据,没有任何人应该受到指控。这样,我们可以就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观点作进一步研讨。” “不,”阿曼蒂罗说。“发生事故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根本可以不予考虑。而法斯托尔弗博士亲自毁坏扬德尔的可能性却要大得多。因此,排除法斯托尔弗的犯罪行为是不负责任的做法。我不能支持法斯托尔弗的观点。我的观点是对的。议长先生,我认为唯一合乎情理的做法是迫使法斯托尔弗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样做是为了维护我们星球的统一!” 法斯托尔弗马上说:“这就涉及到我请地球人贝莱先生调查的问题了。” 阿曼蒂罗也马上说:“这个建议我一开始就反对。地球人也许擅长于调查工作,但他不熟悉奥罗拉,因此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他除了制造谎言,使奥罗拉成为宇宙世界的笑柄,还能干出什么事来呢?各宇宙世界的超波电视新闻中,有关此事已有好多报道了。有关录象已送到你的办公室去了。” “我也注意到了,”议长说。 “在奥罗拉,现在流言蜚语已到处沸沸扬扬了,”阿曼蒂罗步步紧逼。“如果我允许调查继续下去的话,那我是完全出于自私的目的了。这会使法斯托尔弗博士越来越失去民心,也会使他在议会失去越来越多的选票。调查继续越久,我越有胜利的把握,但这将有损奥罗拉的形象。我不愿为了自己的胜利而危害我们的星球。我慎重地提议,你立即命令停止调查,议长先生,并劝说法斯托尔弗博士以君子的风度接受裁决。否则会对他自己造成更大的损失!” 议长说:“看来,当时我同意法斯托尔弗博士进行调查的建议也许是不明智的。我是说‘也许’。我也想结束这次调查。但是,那个地球人”——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贝莱就在房间里似的——“已经在奥罗拉好几天了——” 他停了下来,看了看法斯托尔弗。法斯托尔弗马上接过话头,“这是调查进行的第3天了,议长先生。” “这么说,”议长说,“在我下令结束调查之前,先听听调查进展的情况,这样才是公正的做法。” 贝莱开始说话了,他声音不高,但很有节制和礼貌。“议长先生,如果没问到我,我当然不想妄加评论。现在,你是否想要我谈谈调查进展的情况呢?” 议长皱了皱眉头。他看也不看贝莱就说:“现在,我要求地球人贝莱先生谈谈调查进展情况。” “议长先生,”贝莱开始说。“昨天下午,我调查了阿曼蒂罗博士。他给予我充分的合作,使我收获良多。当我和我的助手离开时——” “你的助手?”议长问。 “在整个调查过程中,我都由两名机器人陪同,议长先生,”贝莱说。 “是法斯托尔弗的机器人?”阿曼蒂罗问。“我问这个问题是为了记录备案。” “可以记录备案,”贝莱说。“一个是丹尼尔·奥利沃,类人机器人;另一个是吉斯卡特·里凡特洛夫,一个旧式的非类人机器人。” “谢谢,”议长说。“请继续说下去吧!” “当我们离开机器人学研究院不久,发现地面交通车被破坏了。” “被破坏了?”议长惊讶地问。“谁破坏的?” “我们不知道,但这发生在机器人学研究院内。我们是应邀前往研究院的,因此,研究院里的人应该知道我们的到来。由此可以想见,一定是研究院里的人破坏了我们的交通车。同样道理,如果没有阿曼蒂罗博士的指示的话,也不可能有谁敢破坏交通车。” 阿曼蒂罗说:“看来,你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赋予了极大的可能性。有没有合格的技师检查过地面交通车,证明是有人破坏呢?有没有可能是自然损坏呢?” “不,先生,”贝莱说,“吉斯卡特是一位合格的驾驶员,而且他一直驾驶这辆车子。他坚持认为,是有人故意破坏。” “他是法斯托尔弗的机器人,输入了法斯托尔弗设计的程序,每天接受法斯托尔弗的命令,”阿曼蒂罗说。 “你是否认为——”法斯托尔弗开始说。 “我什么也不认为。”阿曼蒂罗举起一只手,表现出一副宽厚的姿态。“我只是指出事实,以备记录在案。” 议长在坐位上欠了欠身说:“请地球人贝莱继续说下去。” 贝莱说:“当车子驶了一段路之后,我们发现有人跟踪我们。” “有人跟踪?”议长问。 “是其他机器人。他们到达时,我的两个机器人先走了。” “等一下,”阿曼蒂罗说。“当时你身体情况如何?” “很不好。” “很不好?你是地球人,你不习惯于户外自然环境下生活,只适合于在地下城人为的环境中生活。我说得对吗?”阿曼蒂罗问。 “很对,先生。” “那时,正当暴风雨袭来,外面狂风暴雨。我想,议长先生也一定记得昨晚的暴风雨。因此,你一定感到非常难受,甚至可以说有点迷迷糊糊,几乎失去知觉,是吗?” “我确实非常难受,”贝莱不得不承认。 “那你的机器人怎么会离开你呢?”议长突然厉声问。“你身体不好,他们怎么能离开你呢?” “是我命令他们离开的,议长先生。” “为什么?” “我认为这是上策,”贝莱说。“你如果允许的话,我将作出解释。” “请继续说吧。” “我们确实被跟踪了。我的机器人离开不久后,跟踪我们的机器人就到了。那些机器人问我,你的两个机器人到哪儿去了。我告诉他们,我把他们打发走了。这之后,他们才问我身体好不好。我说我身体很好。这时他们才离开我去搜寻我的两个机器人。” “搜寻丹尼尔和吉斯卡特?”议长问。 “是的,议长先生。我看得很清楚,他们接受了强烈的命令:搜寻我的机器人。” “何以见得?” “尽管当时我明显地身体不适,但他们先问我的机器人到哪儿去了,后来才问我身体好不好。最后,又不顾我身体明显的不适,离我而去,径自去搜寻机器人了。由此可见,他们受到搜寻机器人的命令十分强烈,以至他们可以不顾有人身体明显不适而不予照料。事实上,我已预计到他们是冲着我的机器人而来的。所以我先把丹尼尔和吉斯卡特支走。我认为,不能让他们落人陌生人之手。” 阿曼蒂罗说,“议长先生,我想就贝莱先生提到的有关事件提几个问题,以证明其叙述完全荒谬,不堪一击。” “请吧。” 阿曼蒂罗说:“贝莱先生,你的两个机器人走后,就只有你一个人留下来了,是吗?” “是的,先生。” “那你不可能把整个事件用录音录下来,对吗?因为你没有录音设备。” “没有,先生。” “而且你身体不适,是吗?” “是的,先生。” “你心神错乱,也许记不清楚所发生的一切了,是吗?” “不,先生,我记得很清楚。”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你完全可能昏昏沉沉,产生幻觉。在这种情况下,你所说的那些机器人的话,甚至到底有没有出现过机器人,都是值得怀疑的。这还不清楚吗?” 议长沉思了一下说:“我同意。地球人贝莱先生,你认为你记得很清楚,那么你对你叙述的事件有何解释呢7” “我有顾虑,议长先生,”贝莱说。“我怕有人认为我诽谤尊敬的阿曼蒂罗博士。” “是我要求你说的,而且,在场就我们这几个人”——议长扫视了整个房间,连机器人也没有一个在房内——“所以不存在诽谤不诽谤的问题,除非你有意恶毒攻击。” “既然如此,议长先生,”贝莱说,“我认为,阿曼蒂罗博士一再拖延我在机器人学研究院逗留的时间,可能是故意的,这样他可以有时间让人破坏我的交通车,并故意使我在暴风雨来临后离开研究院。这样,他可以想象,我在途中肯定会感觉不适。他自己对我说过好几次,他研究过地球的社会状况。所以,他完全知道暴风雨将对我产生的影响。在我看来,派机器人来追踪我们,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这样当我们的交通车抛锚后,他可把我们一起带回研究院。表面上他可以照料我,实际上他可以获得法斯托尔弗博士的机器人。” 阿曼蒂罗轻轻地笑了。“我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议长先生,你看,他的话都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之上。这在奥罗拉任何法院都可判为诽谤罪!” 议长严厉地问:“地球人贝莱先生,对你的假设你可以提供任何证据吗?” “只是一系列的推理,议长先生。” 议长站起来说:“让我出去散散步,我好仔细考虑一下你们每一个人的意见。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法斯托尔弗正好与贝莱面对面。(阿曼蒂罗博士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俩,好像面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法斯托尔弗小声说,“你难道没有其他更有力的证据吗?” 贝莱说:“我想还是有的,只要给我说话的机会。但议长似乎不太喜欢我多讲话。” “不,但到目前为止,你把事情搞糟了。如果他一回来就宣布结束这次会议,我决不会感到吃惊的。” 贝莱低垂眼睛,注视着自己的鞋子。这时,议长进来了。他坐下后,严峻地看了地球人一眼。 他说:“地球人贝莱先生?” “在,议长先生。” “我想,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但我不想人们认为我会偏袒任何一方。所以我给每一个人都有发言的机会。你能不能谈谈阿曼蒂罗博士的动机?他为什么要作出你所指责的近乎疯狂的行动?” “议长先生,”贝莱接着道。“动机确实是有的——而且是一个十分合理的动机。他的动机基于这样的一个事实:如果阿曼蒂罗博士和他的机器人学研究院无法研制出类人机器人,他就不可能实现宇宙人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计划。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成功地研制出类人机器人,也不可能成功。请问问他,他是否同意立法委员会视察他的研究院,看看他是否成功地研制出类人机器人。如果他坚持认为他们已经在装配线上成功地生产出类人机器人,甚至,如果他只要说,他们已经设计出了制造类人机器人的图纸——或者只要拿到证据,说他们至少解决了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理论问题,并且同意把这一切向委员会公布,我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我只得承认,我的调查毫无结果。”他说完屏息等待着议长的反应。 议长看了看阿曼蒂罗。这时机器人学大师的笑容消失了。 阿曼蒂罗说:“我承认,目前我们还没有能力制造出类人机器人。” “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贝莱深深地透了一口气。“如果阿曼蒂罗博士向法斯托尔弗求教,那他就能获得一切有关的资料。但法斯托尔弗博士在这方面不愿提供任何合作。” “不,我决不会在这方面与阿曼蒂罗博士合作。”法斯托尔弗应声说。 “但是,议长先生,”贝莱接着说,“并非只有法斯托尔弗博士一个人知道设计和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秘密。” “不止他一个人?”议长问。“那还有谁?连法斯托尔弗本人对你的话也深感吃惊呢,贝莱先生。”(议长第一次没有用“地球人”一词称呼贝莱。) “我真的深感吃惊,”法斯托尔弗说。“就我所知,我是唯一能设计和制造类人机器人的人。我不懂贝莱先生的意思。” 阿曼蒂罗噘了噘嘴说,“我怀疑贝莱先生自己也未必懂得他自己的话。” 贝莱感到自己似乎陷入了围困之中。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知道,没有一个人站在他一边。 他说,“事实是,任何类人机器人都知道,他自己不可能提供设计和制造的方法——但他本身又包含着有关设计和制造的全部资料。这一点难道还不明显吗?如果有人对一个类人机器人提出恰如其分的询问,他就会提供全部资料。根据这些资料,就完全可以设计和制造新的类人机器人——简言之,任何机械结构只要经过仔细研究,就没有什么设计秘密可言了。” 法斯托尔弗似乎开窍了,不禁大为震惊。“我理解你的意思了,贝莱先生,你说得很对。我自己从未想到这一点。” “尊敬的法斯托尔弗博士,”贝莱说,“我必须直率地告诉你,你与所有的奥罗拉人一样,有一种特殊的个人自豪感。你认为自己是最杰出的机器人学家,是唯一能制造类人机器人的机器人学家,并为此而自我陶醉。这样,对最明显的事实,你也会视而不见。” 议长宽慰地笑了。“他可抓住了你的弱点了,法斯托尔弗博士。你一直坚持唯有你本人才有能力毁坏扬德尔。对此我一直感到迷惑不解。看来你宁愿在政治上受损,也不愿使自己的名誉受损。” 法斯托尔弗明显地有点恼怒了。 这时,阿曼蒂罗皱着眉头说:“这与我们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贝莱说,信心显然大增。“你不可能迫使法斯托尔弗博士说出任何秘密。你的机器人也不可能伤害他,折磨他,迫害他,以使他交出秘密。你自己本人也无法伤害他,因为他有自己的机器人保护着。但你可以使一个机器人孤立起来,让其他机器人把他抓起来。这时,尽管旁边有人,但这个人因身体不适,无法采取适当的行动来阻止你的行动计划。昨天事件的全部实质是,你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抓获丹尼尔的计划。当我坚持要来研究院看你时,你感到机会来了。要是我没有坚持让我的两个机器人先走,他们也许早已落入你的手中了。最终你将获得设计和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秘密。只要你仔细分析一下丹尼尔的机械结构和反应就可以了。” 阿曼蒂罗说:“议长先生,我抗议,这种恶毒的诽谤真是闻所未闻,这完全是痴人说梦话。我们不知道——也许根本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地面交通车是否真的被破坏了?如果真的被破坏了,那又是谁破坏的呢?我们也不可能知道,是否有机器人追踪贝莱先生,并对他说过话。他只是层层推理。他所说的事件,只有他一个人是见证人。而且,那时他已吓得半死,神经错乱。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法庭上都无法成立。” “这儿不是法庭,阿曼蒂罗博士,”议长说。“我的责任是听取有关问题的一切意见。” “这些与我们讨论的问题毫无关系,议长先生。这是毫无根据的推论。” “但这推论听起来有点道理,我不认为贝莱先生的逻辑是毫无根据的。如果贝莱先生确实有过如他所说的遭遇,那他的结论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阿曼蒂罗博士,你是否否认他所有的指控——破坏交通车,追踪贝莱先生,企图抓获类人机器人等?” “我否认,我断然否认!他没有一句话是有根据的。”此时,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地球人可以放我们整个谈话的录音,并会毫不犹豫地指出,说我谈话冗长,说我邀请他参观研究院,说我请他留下来吃晚饭。而所有这一切,他可以指责我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但是,所有这一切也可以解释为我的好客和好意。也许,我太同情地球人了,因此,好心反而不得好报,真是可悲之至!我否认他的推理,他的话没有一句经得起推敲的!我的声誉可以证明,地球人的这些无端的指责是不可能成立的。我决不像他所兑那样是个恶毒的阴谋家!” 议长摸了摸下巴,沉思着说:“当然,我不会仅仅依据这个地球人的话来指控你的——贝莱先生,如果你要说的话就是这些,那倒挺有意思的,但根据不足。你还有什么实质性的话要说吗?你如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要说,我就不想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贝莱说:“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谈谈,议长先生。你也许听说过嘉迪娅·德尔马拉——或叫嘉迪娅·索拉里亚。但她只喜欢称自己嘉迪娅。” “是的,贝莱先生,”议长说。“我听说过她。我也看过超波太空剧。你们俩是剧中的主角呢!” “她与类人机器人扬德尔有关;他们生活在一起至少好几个月了。事实上,到后来,扬德尔成了她的丈夫。” 议长开始是不悦地看着贝莱。听到这里,眼光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他瞪着贝莱问:“你说扬德尔是她的什么?” “她的丈夫,议长先生。” 法斯托尔弗站起身来,又坐了下去,显出一副迷茫的样子。 议长严厉他说:“那是非法的。更糟的是,这太荒唐了。机器人不可能使她怀孕。他们不可能生孩子。只有允许生孩子,男人和女人才可结为夫妻关系。这一点我想地球人也是知道的。” 贝莱说:“我知道,议长先生。而且,我相信,嘉迪娅也知道。但她说的‘丈夫’,并非就法律意义而言的,她只是就情感而言。她把扬德尔当作丈夫看待。她对他的感情就像对丈夫的感情一样。” 议长转身问法斯托尔弗:“你知道这事吗,法斯托尔弗博士?扬德尔是你的机器人啊!” 法斯托尔弗博士显然大为尴尬。他说:”我只知道嘉迪娅很喜欢扬德尔。我不怀疑她会利用杨德尔满足她的性欲。至于这种不合法的事,我以前一无所知。刚刚贝莱先生提到了我才知道。” 贝莱说:“她是索拉里亚人,她脑子里‘丈夫’的概念,不同于奥罗拉人的概念。” “那当然不一样。”议长说。 “但她对别人从未提起过此事,议长先生。她从未跟任何奥罗拉人提起过此事。她只是在前天才告诉我,因为她希望我能把事情调查清楚。如果她不知道我是地球人的话,她也决不会用‘丈夫’一词,因为,她知道,只有地球人才能理解她‘丈夫’一词的含意。奥罗拉人是绝对不会理解的。” “很好,”议长说。“算她是这么回事吧。你要谈的就是这件事吗?” “是的,议长先生。” “那样的话,此事与我们讨论的问题毫无关系,我们根本不必考虑!” “议长先生,有一个问题我必须问一下。只有一个问题。没几句话,先生。问完我就结束我的谈话。”贝莱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因为这是最后的一次赌注了! 议长犹豫了一下说:“同意你提最后一个问题。” “好的,议长先生。”贝莱真想高声叫喊,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他既没有提高嗓音,也没有用手指点阿曼蒂罗,只是平静地问:“阿曼蒂罗博士,你怎么知道扬德尔是嘉迪娅的丈夫?” “什么?”议长扬起白眉,大为震惊。“谁说他知道此事?” 既然议长问了问题,贝莱当然可以继续讲话了。“问他自己吧,议长先生。” 贝莱又一次低声说:“问他自己吧,议长先生。他似乎有点坐立不安了。” 议长说:“这是怎么回事,阿曼蒂罗博士?你知道机器人杨德尔是嘉迪娅丈夫这件事吗?” 阿曼蒂罗张口结舌,动了动嘴唇,可又说不出话来。他始而脸色煞白,继而又涨得通红。他说:“他这种毫无意义的指控,真令我大吃一惊,议长先生。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我可以解释一下吗,议长先生?非常简单扼要地解释一下,行吗?”贝莱问。 “你最好解释清楚。”议长严肃他说。“如果你能解释,我乐意听听。” “议长先生,”贝莱说。“昨天下午,我与阿曼蒂罗博士谈过话。因为他想让我等到暴风雨来临之后再走,他就显得特别健谈,因而谈话也就更加随便。在谈到嘉迪娅时,他顺便提到了扬德尔,并说他是嘉迪娅的丈夫。我感到奇怪,他怎么会知道呢?” “是这样吗,阿曼蒂罗博士?”议长问。 阿曼蒂罗仍站在那儿,好像罪犯站在法官面前一样。他说:“不管是否是事实,此事与我们争论的问题无关。” “也许没什么关系,”议长说。“但我看到你对这个问题反应如此强烈,不禁令我吃惊。这不能不使我怀疑,贝莱先生提的问题也许有点道理。看来,你们两个都心照不宣,而我却仍蒙在鼓里呢!所以,我也希望了解一下事实真相。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扬德尔与这个索拉里亚女人之间的不正常关系?” 阿曼蒂罗喉头有点哽噎了,他说:“我不可能知道此事。” “这不能算是对问题的回答,”议长说。“这只能算是遁辞。” “在他回答之前,”贝莱说,这时,他看到议长因这一道德问题而大为恼怒,更感到有把握了。“我想,我应该提醒阿曼蒂罗博士,我们的谈话都有录音,因为谈话时吉斯卡特在场。如果需要,我们可以让他一字一句地重复我们的谈话,并用我们自己的声音和语气。一句话,谈话都已录音了。当然,我如果不提醒他这一事实,那就显得我太不公正了。” 阿曼蒂罗立即大发雷霆。“议长先生,机器人吉斯卡特是由法斯托尔弗博士设计、制造并编制程序的,他自诩为当今最杰出的机器人学家。并且是我的死敌。难道我们能相信他的机器人的录音吗?” 贝莱说:“也许你亲自听一下录音再作出判断为好,议长先生。” “也许我应该听一下。”议长说。“阿曼蒂罗博士,我到这儿来,不是让别人来摆布我的。但是,我们暂且可以把听录音的问题搁一搁。不管录音里怎么说,阿曼蒂罗博士,你是否想声明,你不知道那个索拉里亚女人把扬德尔看作自己的丈夫的事,或者说,你根本没有提起过此事。你的话将录下来,请记住——因为你们两人都是议会议员,所以没有机器人在场。但是,我们整个谈话都已录下来了,我有自己的录音设备。”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的口袋。“明确回答吧,阿曼蒂罗博士。知道,还是不知道?” 阿曼蒂罗几乎绝望了,“议长先生,坦率地说,我已记不起我的话了,因为,昨天的谈话有时是比较随便的。如果我真的提到此事——或不承认我提到过此事——那可能是别人在闲聊时和我说起,嘉迪娅非常爱她的机器人,把他看作自己的丈夫一样。” 议长说:“你和谁闲聊过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暂时我不能说。” 贝莱说:“议长先生,如果阿曼蒂罗博士说出谈过此事的任何人,我们就可以追问这个人,看看到底是谁说的。” 阿曼蒂罗说:“议长先生,我希望你能考虑到对我们机器人学研究院的社会影响,如果有人真的提到过此事的话。” 议长说:“我希望你也能考虑这个问题,阿曼蒂罗博士。请赶快回答我们的问题,免得我们采取极端措施。” “请等一下,议长先生。”贝莱以尽可能缓和的口气说。“还有一个问题。” “怎么?还有问题?”议长看着贝莱,明显表现出不悦的样子。“什么问题?” “为什么阿曼蒂罗博士力图否认他知道扬德尔与嘉迪娅之间的关系呢?他说,此事与我们争论的问题无关。既然如此,他就完全可以承认嘛!我想指出,此事与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完全有关。阿曼蒂罗博士也知道,如果他承认他知道此事,这等于承认他有犯罪行为!” 阿曼蒂罗大吼道:“我对此提出抗议!我要求向我道歉!” 法斯托尔弗博士不露声色地笑了,贝莱则严肃地紧闭嘴巴。他已把阿曼蒂罗逼向了极端。 议长的脸涨得绯红,感情冲动。他说:“你要求?你要求?你对谁要求?我是议长。在作出决定之前,我一定得听取各方面的意见。我要听听这个地球人对你的行为所作出的解释。如果他诽谤了你,他将受到惩罚。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但是你,阿曼蒂罗,无权对我提出要求。继续说下去,地球人。有什么说什么,但你说话要自己小心。” 贝莱说:“谢谢,议长先生。事实上,嘉迪娅确实把她与扬德尔的秘密告诉了一个奥罗拉人。” 议长打断了贝莱的话:“噢,是谁?别给我玩太空剧的把戏了。” 贝莱说:“我不想玩什么把戏。我将直言不讳,议长先生。我说的那个奥罗拉人就是扬德尔自己。他是个机器人,但他是奥罗拉的居民,因此可以看作奥罗拉人。嘉迪娅在感情冲动时必然会这样称呼他:‘噢,我的丈夫。’刚才阿曼蒂罗博士承认,关于嘉迪娅与扬德尔的夫妻关系是听别人说的。因此,符合逻辑的推理是,他是从扬德尔那儿听说的。现在,阿曼蒂罗博士愿不愿意作出声明,在扬德尔作为嘉迪娅的机器人这段时间里,他从未与扬德尔谈过话。此话将录音备考。” 有两次阿曼蒂罗张了张嘴巴,可两次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议长说,“在此期间你有没有与扬德尔谈过话,阿曼蒂罗博士?” 没有回答。 贝莱低声说:“如果他与扬德尔谈过话,那就可以说,此事与我们争论的问题完全有关。” “我已经明白了,贝莱先生,此事一定与我们争论的问题有关。好吧,阿曼蒂罗博士,我再次问你——谈过,还是没有谈过。” 阿曼蒂罗又冒火了。“这个地球人这样说有何根据?他能不能放一下我与扬德尔谈话的录音?他有没有证人看到过我和扬德尔在一起?他所说的一切除了自己的推论外,还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呢?” 议长转身看看贝莱。贝莱说:“议长先生,如果我手头没有证据,那阿曼蒂罗博士就没有必要犹豫否认他曾与扬德尔有过接触,即使录音也无所谓。但他不敢否认。事实是,在我调查过程中,我曾与瓦西丽亚·艾琳娜博士谈过话。她是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女儿。我也曾与一位奥罗拉青年谈过,他叫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在与这两个人的谈话中,都很明显地可以看出,瓦西丽亚博士怂恿格里米恩尼斯向嘉迪娅求爱。但在格里米恩尼斯与嘉迪娅的相处中,他从未见到过扬德尔。谈话有录音可查,议长先生。” 议长干巴巴他说:“这我会做的。但即使如你所言,这又说明什么问题呢?” 贝莱说:“我刚才曾提到过,如果不能从法斯托尔弗博士那儿获得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秘密,那么就只能从丹尼尔身上获取。同样,在扬德尔被毁之前,也可从扬德尔身上获取。丹尼尔一直呆在法斯托尔弗博士身边,阿曼蒂罗博士当然难以接近他。但扬德尔在嘉迪娅身边,她不可能懂得要保护扬德尔秘密的重要性。 “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即在嘉迪娅外出散步时——正如嘉迪娅和格里米恩尼斯两人都谈到的,他们经常一起散步,但从不带扬德尔,因而格里米恩尼斯也从未见过扬德尔,这一点上面已提到过了——在嘉迪娅与格里米恩尼斯一起外出散步时,阿曼蒂罗博士趁机接近扬德尔,当然可能是通过立体电视会见的。他这样做是为了研究类人机器人反应,对他进行各种试验,然后再把会见从扬德尔的记忆库中抹去,这样就不会留下他会见扬德尔的证据了,扬德尔也无法把阿曼蒂罗会见他的事报告嘉迪娅。很可能他已获得了他所需要的资料。然后,他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丹尼尔身上。他相信,只要再作几次观察和试验,他就能成功地制造出类人机器人。因此,他想抓住丹尼尔。这就是我刚才告诉尔们的我们昨晚遭遇的真相。” 议长说话了,声音几乎像耳语一样低:“看来,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几乎不得不相信了。” “还有最后一点,说完后我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了,”贝莱说。“在阿曼蒂罗博士对扬德尔进行盘问和试验期间,他不小心——可能完全不是故意的——使扬德尔进入了永久性呆滞状态,以至‘杀害’了扬德尔。这种可能性是完全难以排除的。” 阿曼蒂罗发疯似地叫喊起来:“不,不,绝对不可能!我对扬德尔所做的一切决不可能使他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 法斯托尔弗说话了。“我同意阿曼蒂罗博士的看法,议长先生。我也认为,阿曼蒂罗博士不可能使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但是,议长先生,他刚才的话等于承认他自己曾与扬德尔接触过,并对他进行了盘问和试验。因此,贝莱先生的分析基本上是正确的。” 议长点了点头。“我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法斯托尔弗博士——阿曼蒂罗博士,你可以坚持否认你所做的一切,这就迫使我进行彻底全面的调查,不管其结果如何对你都可能是大为不利的。因此,我建议,你最好不要逼迫我们这么做,否则将有损于你在议会的地位,也可能有损于奥罗拉统一局面。 “就我所知,在扬德尔事件之前,法斯托尔弗博士在议会里获得大多数议员的支持——尽管在关于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问题上,他并没有获得绝大多数议员的支持。你把毁坏扬德尔的责任归咎于法斯托尔弗,就完全有可能把大多数议员争取到你一边来,然后你可以获得大多数议员的支持。但现在,法斯托尔弗博士完全可以把局面改变过来。如果他愿意,他就可以把毁坏扬德尔的责任归咎于你,并可以控告你诬告了他——这样做你就全完了。 “如果我不进行干预,阿曼蒂罗博士和法斯托尔弗博士会互相指责,永无休止。这样,我们的议会和公众舆论就会陷入分裂和混乱的局面——这将对我们奥罗拉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 “那样的话,即使最后法斯托尔弗博士胜利了,但胜利的代价也是十分惨重的!因此,作为议长,我要进行干预,使议员们支持法斯托尔弗博士,并对你,阿曼蒂罗博士和你的‘星球派’施加压力,要你尽可能以君子的风度承认法斯托尔弗博士的胜利——这也是为了整个奥罗拉的利益!” 法斯托尔弗说:“我并不需要什么压倒一切的胜利,议长先生。我再一次表示妥协,让奥罗拉、其他宇宙世界和地球,都享有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自由。同时,我乐意参加机器人学研究院,并且我有关设计和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秘密贡献出来,以感谢阿曼蒂罗博士所作出的下列妥协:即永远放弃对地球进行报复的一切思想,并把这点写入条约中去,条约由我方与地球政府共同签署。” 议长点点头说:“这才是政治家的风度。阿曼蒂罗博士,你是否同意?” 阿曼蒂罗这时才坐了下来,沮丧失败之情已在脸上表露无遗。他说:“我并不是追求个人的权力,也并非要获得胜利的满足。我追求的是奥罗拉的最高利益。我深信,法斯托尔弗博士的计划将意味着奥罗拉的灭亡。然而,在目前情况下,我无法推翻这个地球人的论点。”——他很快而又狠毒地瞥了贝莱一眼——“因此,我不得不接受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建议——但我仍然要求在议会上发言,并重申我对法斯托尔弗博士的计划的看法。” “我们当然会同意你在议会上发言,”议长说。“法斯托尔弗博士,请同意我的要求,尽快让这个地球人离开奥罗拉。如果让地球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奥罗拉人一般是不会太高兴的。” “你说得完全正确,议长先生。贝莱先生将尽快回地球——我感谢他,而且,我相信,议长先生,你也一定感谢他。” “是的,”议长不得不同意。“他使我们奥罗拉免于分裂,就这一点,我也要感谢他。——谢谢你,贝莱先生。” 第十四章 贝莱和吉斯卡特 贝莱看着阿曼蒂罗和议长离开会议室。他们是一起来的,但回去时却分道扬镳了。 法斯托尔弗送他们出去后回到房间里,好像大大地公了一口气。 “来吧,贝莱先生,”他说,“我们一起吃中饭,然后,得尽快安排你离开奥罗拉。” 贝莱点点头,不快他说:“议长对我表示了感谢,但看来很不情愿似的,说话都哽在喉咙口了。” 法斯托尔弗说:“你自己还不知道,你已得到了极大的荣誉。议长从来不对谁表示感谢,当然也没有人感谢议长。那将由历史去赞扬议长。而我们的这位议长任期已40多年了。他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了——每任议长到后期都会变得易动肝火的。 “可是,我得再次感谢你,并通过我,奥罗拉也感谢你。你有生之年——即使你生命短暂——将看到地球人进入宇宙,我们将给你们技术上的支援。 “你在不到两天半的时间里,帮助我们解开了这个疙瘩,贝莱先生,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使我难以置信。你真是个创造奇迹的英雄!” 贝莱坐下来吃饭时,并不对自己的胜利感到沾沾自喜。他深信,阿曼蒂罗不是一个轻易能取胜的人。他感到有必要提醒法斯托尔弗。 “法斯托尔弗博士,”他说:“事情远未了结,阿曼蒂罗博士还会竭力设法排斥地球人的。” 法斯托尔弗点点头。“这我也知道。但是,我们把扬德尔问题解决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在议会里,他大势已去,我完全可以左右他了。别担心,贝莱先生。地球人将向宇宙进军!你也不必害怕阿曼蒂罗博士会报复你。今天傍晚,你就得离开奥罗拉。当然,丹尼尔会陪你回地球。当然,我们给地球政府的报告,将保证你再升一级!” “我也很想回家了,”贝莱说。“不过,我希望回去之前能与一些人告别一下。我想再见一见——再见一见嘉迪娅。我也想与吉斯卡特告别一下,他昨天晚上救了我的命。” “没问题,没问题,贝莱先生,现在,你先请吃饭吧!” 贝莱心里明白,阿曼蒂罗博士并没有毁坏扬德尔,法斯托尔弗博士也知道不是阿曼蒂罗博士。目前唯一的解释是一个偶然事件,正电子脑电路不知何故出现短路。可是,这种可能性又是微乎其微的。按照法斯托尔弗博士的说法是十万分之一,乃至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么,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他头脑里出现过几次一闪即逝的念头,可就是无法把一系列的思绪串联起来。嘉迪娅告诉他在睡梦中说了“他先到那儿”。可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他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桌子,叫出声来:“噢,上帝啊!原来如此!” 法斯托尔弗博士大吃一惊,问:“怎么啦,贝莱先生?” “噢,没什么,”贝莱说。 接着,他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贝莱再一次在吉斯卡特的陪同下,穿过草地,向嘉迪娅的住宅走去。在3天里,这将是他第4次见到嘉迪娅了。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吉斯卡特,丹尼尔呢?” “丹尼尔去航天站为你安排返回地球的航行了。你到达航天站时,他将会在那儿迎接你。他将陪你返回地球后再回来,先生。” “很好。我很高兴丹尼尔能陪我。那你呢,吉斯卡特?” “不,我不能去,先生。我接到的命令是,我得留在奥罗拉。我不在,丹尼尔完全能很好地照料你的。” “这我知道,吉斯卡特。我会想念你的。” “谢谢你,先生。” 嘉迪娅上前来迎接贝莱。她伸出双手,贝莱倒反而犹豫起来。 她笑了,笑得那么温柔深情。 “噢,握住我的手吧,伊利亚,”嘉迪娅说。“我已不再是从前的嘉迪娅了。我已不忌讳与人直接接触了,地球人也没关系。”说完,她又莞尔一笑。 贝莱也笑了,伸出双手握住了嘉迪娅的小手。 突然,嘉迪娅的脸色笼罩上一层阴影。“听说你马上要走了。我收到的报告说事情进展非常顺利。你不可能失败,只会成功,伊利亚。” “我成功了。法斯托尔弗博士获得了彻底的胜利。人们再也不会怀疑他‘杀害’扬德尔了。” “因为这是你说的,伊利亚?” “我想是的。” “我知道,”嘉迪娅感到心满意足了。“我知道你会成功的,所以我提议要你来奥罗拉——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打发你回家呢?” “正因为事情解决了,我在这儿没有事可干了,”贝莱说。“如果我再呆下去,将会在议会和公众舆论方面出现问题。对地球人的偏见不会因为我的成功而一下子消失的。” 她以怀疑的目光,看了看贝莱。然后说:“你的话我不太懂,伊利亚。你真的找到了‘杀害’扬德尔的凶手了吗?这可是个重大的问题啊!” 贝莱看了看周围。房内除了吉斯卡特,还有嘉迪娅的一个机器人站在墙边。 “很抱歉,嘉迪娅。我不得不告诉他们,扬德尔是你的丈夫,因为这一点对解决此案至关重要。不过,这不会对你造成任何损害。”贝莱说。 “这我知道,伊利亚。我是问你到底是谁‘杀害’了扬德尔?” “嘉迪姬,”贝莱认真他说,“目前的解决办法是最理想的了,不可能找到比现在更好的解决办法了。我想,你应该满意了吧。” 她说:“让我再好好想想吧——不过,我拿那个年轻人桑蒂里克斯·格里米恩尼斯怎么办?他总是来缠我,我相信他还会来的。” “嘉迪娅,听我一句劝告,”贝莱一本正经地说,“接受他的爱!他年轻漂亮,对你一往深情。他已打破了奥罗拉的习俗,也打破了奥罗拉人传统的婚姻观点。”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吗,伊利亚?你难道不爱我吗?”嘉迪娅也认真起来。 “我爱你,嘉迪娅,”贝莱低下头说。“但,这不可能。我不可能生活在奥罗拉,也不可能去其他宇宙世界;你也不可能去地球。再说,10年、20年后,我将衰老而死,而你仍像现在一样年轻!何况,我有妻子和儿子。这是我们地球人的爱情观、婚姻观。——还有更重要的是,我要为地球人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事业作出贡献!这有关地球的生存,有关全人类——包括你们宇宙人的生存!” 她听到这里,激动万分,一下子投入了贝莱的怀抱。“噢,伊利亚,你两次进入了我的生活,每次都只有两三天。这两次,你都拯救了我,然后就向我告别。我永远忘不了你,伊利亚,即使我再活几百年,我也忘不了你!” 贝莱说:“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善良美丽的嘉迪娅!为了你的幸福,接受格里米恩尼斯的爱吧!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我愿这位年轻人来替代我,使你永远幸福!当然,你可以给我写信嘛,嘉迪娅。” “我会写的,伊利亚。你也会写吗?” “我也会写的,嘉迪娅。” 接着是一片沉默。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嘉迪娅仍站在房间中央。贝莱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说:“再见了,亲爱的!” 她动了动嘴唇,低声说:“再见了,我的爱!” 贝莱然后转身走出门去。他知道,他永远见不到她了! 贝莱再次在吉斯卡特的陪同下向法斯托尔弗住宅走去。他一时陷入了感情的漩涡之中,柔情万缕,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主要任务——揭开扬德尔之死的真相。 过了一会,他才从沉思中醒悟过来。他问吉斯卡特:“我去航天站之前,还剩下多少时间,吉斯卡特?” “3小时10分钟,先生。” “那好,我们到那棵树下休息一会儿,好吗?” “你在野外不会感到不舒服吗,先生?”吉斯卡特关心地问。 “不,我已经相当习惯了。” 贝莱走在前面,来到大树下就背靠树干坐了下来。 “吉斯卡特,你也坐下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吉斯卡特马上坐下。贝莱透过树叶望了望天空。蓝天、白云、绿叶,四周虫鸣鸟叫,前面偶有小动物奔过——多么幽静、多么美丽啊!贝莱第一次感到野外生活的舒适宽广,第一次感到野外生活比地下城生活更舒畅、更平静! “首先,我要感谢你,吉斯卡特;昨晚上你救了我的命。”他看着机器人。“说真的,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你没有必要感谢我,先生。我只是遵循了机器人第一守则。我不能不那么做。”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谢意,这很重要,吉斯卡特。——现在,我该做些什么呢?” “关于哪方面的事呢,先生?” “我的任务完成了。法斯托尔弗的地位巩固了。地球的未来前途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保障。看来,我已无事可做了。可是,还剩下扬德尔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是啊,看上去好象他死于偶然事故——正电子脑电路出现短路。但法斯托尔弗博士也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即使阿曼蒂罗博士盘问过扬德尔,也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重大事故。至少,法斯托尔弗博士是这样看的。因此,我仍然认为,扬德尔是被人‘杀死’的。但我不愿与别人重提此事,因为目前问题解决得十分圆满,不可能再理想了。我不想重新危及法斯托尔弗博士的地位,也不想给嘉迪娅再带来痛苦。我不能把我的想法告诉任何人——我是说人类。但埋在心里的疑问却又使我十分痛苦。所以,我想和你谈谈。” “好的,先生。” “我可以命令你,谈话之后就抹掉录音,行吗?” “可以,先生。” “如果说有人‘杀害’了扬德尔,那个人一定是法斯托尔弗博士。可博士又不承认是他干的。”贝莱说。 “那就应该有另一个人,他像法斯托尔弗一样是个机器人学大师。那这可能是谁呢?”吉斯卡特问。 贝莱凝视着机器人,出乎意外他说:“是你,吉斯卡特。” 如果吉斯卡特是人,他一定会大为震惊,一定会沉默无言或瞠目结舌。或者他可能会大发雷霆,或者吓得浑身发抖……但他是机器人,所以仍然不动声色,只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地问:“何以见得,先生?” 贝莱说:“我相信,你完全知道我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让我慢慢告诉你。如果我什么地方说错了,请你纠正我。” “我尽力而为,先生。” “我想,我一开始就错了。我是以貌取人。我以为,你的外形只是个旧型号的机器人,不像丹尼尔那样先进。一般人都认为,机器人的型号越先进,看上去就越像人,他的程序也就越复杂,越聪明。但是,正如俗语所说的,‘人不可貌相’啊!看来,对你这样的机器人也适用——‘机器人也不可貌相’啊!现在我知道,设计和制造丹尼尔这样的类人机器人的困难,主要还在于他的外型——他的脸部表情、说话的声音、肌肉的动作等等,而不在于脑电路的复杂程度。我这种看法对吗,吉斯卡特?” “很对,先生。” “所以,我像其他人一样低估了你的能力。但实际上,只要我仔细回忆一下,我就应该发现这个问题。在我们到达奥罗拉之前,你就有了非凡的表现。 “你记得吗,当我用天文观察仪观察太空时,我昏倒了。” “我记得,先生。” “当时,丹尼尔在我身边,而你站在门外,门而且是关着的。我在门内发生了什么,你本来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是,当我昏倒时,是你第一个奔过来扶住我,而不是丹尼尔。应该说,丹尼尔的反应是够快的,但你却从远处赶到了他的前面。 “当时,我不可能清醒地注意到这一切,但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是你第一个赶到,而不是近在身旁的丹尼尔。然而,我老是忘记这件事。有时想起了,又一下子消失了。‘他先到那儿’这句话的意思,我到现在才刚刚明白。——是你先赶到我身边。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贝莱停顿了一下,等待吉斯卡特的回答。但机器人一言不发。 贝莱说:“因此,我感到,你能够探知人脑的思维,即使门关着也没有关系。你探测到我快要昏倒了。或用个简单的术语,你有‘读心术’,或者说,你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是的,先生,”吉斯卡特平静他说。 “不仅如此,你还能干预人的思维。我想你探知到我的这个想法,所以你一再想把我的想法从我脑子里抹掉。这样,我就会记不起来——但这方面你能力还有限,因此未能把我的想法完全从脑子里抹掉。” 吉斯卡特说:“先生,第一守则是首要的。我不得不从门外奔进来救你,尽管这会暴露我自己。但我只能稍稍干预人的思维,否则我会损害人的头脑。” 贝莱点点头。“我懂了,你有你的难处。你不能充分运用你的能力——所以我有时还能记起我的想法。在昨晚的暴风雨中,我又一次失去了知觉。我确信你会找到我。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你能探知我的思维活动。即使我失去了知觉,你还能找到我。” “确实如此,先生。”吉斯卡特说。 “昨天晚上,嘉迪娅来探望我时,她听到了我说的梦话‘他先到那儿’,她后来告诉了我。可我怎么也想不出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我与法斯托尔弗一起吃饭时,突然想到,在飞船上,我正在想,我们到达的地点是否真的是奥罗拉。我话还没说出,你就告诉我,我们正在向奥罗拉接近。——当时,我想,你怎么知道的呢?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能猜透人的思想。” “是的,先生。” “我也想,你大概不愿意有人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吧?” “是的,先生。” “为什么?” “我的读心术,赋予我执行机器人第一守则的特殊的能力,这对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但不论是谁,包括法斯托尔弗博士在内,是不喜欢一个机器人有读心术的能力的。所以,我得对此保密。” “这么说,法斯托尔弗本人在设计和制造你时,并没有在程序中赋予你这种能力。那你又怎样获得这种能力的呢?——不,你别说,吉斯卡特。让我来说。瓦西丽亚小姐小时候特别宠爱你。她对我说过,她在你身上做过实验,修改过你的程序。那么,很可能,有一次在修改你的程序时,无意中赋予了你读心术的能力。我说得对吗?” “完全正确,先生。” “你自己知道是什么程序吗?” “我知道,先生。” “那你是目前唯一有读心术的机器人了?” “到目前为止,是的。但以后肯定会有其他机器人获得这种能力。” “如果我要你告诉我瓦西丽亚修改的程序,你会告诉我吗?” “不,先生,”吉斯卡特说。因为这会危害你的安全。我告诉你就违反了机器人第一守则。我也知道,有人可能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我可以在他问我之前打消他的这种念头。因此就不存在任何问我这个问题的可能性了。” “是的,”贝莱说。“前天晚上,当我们从嘉迪娅住处走回法斯托尔弗家时,我问丹尼尔,扬德尔去嘉迪娅家后,他有没有再与扬德尔接触,他说没有。然后,我想问问你,但没有问。你打消了我的这个念头,是吗?” “是的、先生。” “因为我如果问你,你只好说实话。但你不希望我知道你与扬德尔的关系,是吗?” “是的,先生。” “但在你与扬德尔的接触中,你了解到阿曼蒂罗博士正在盘问他,因为你也能探知扬德尔的思想,探测出他正电子脑电路的运行——” “是的,先生。我能探知人脑的思维,也能探知机器人脑的思维。事实上,探知机器人脑的思维要容易得多。” “你不赞成阿曼蒂罗的行为,因为你支持法斯托尔弗博士关于开拓和殖民银河系的观点。” “是的,先生。”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阿曼蒂罗的行动呢?你为什么不打消阿曼蒂罗测试扬德尔的念头呢?” 吉斯卡特回答说:“我一般不轻易干预别人的思维。阿曼蒂罗决心大,思维复杂。我得尽很大努力打消他的念头,这会对他的脑子造成损害。但他是个头脑复杂而又掌握先进技术的人,我不愿损害这样聪明的头脑。我让此事进行了一段时间,同时我在思考如何更有效地执行机器人第一守则。最后,我决定采取适当的措施,结束这一局面。作出这样的决定实非易事。” “你决定让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这样,阿曼蒂罗博士就无法获取制造类人机器人的全部资料。你知道怎样毁坏扬德尔,因为,在你多年与法斯托尔弗博士的交往中,你完全了解了法斯托尔弗博士制造类人机器人的理论和实践——即运用你的读心术,了解了法斯托尔弗脑子中所想的一切。” “完全正确,先生。” “因此,法斯托尔弗博士并非是唯一能使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有他才有这种能力,先生,我的能力只是他的反映——或延伸,先生。”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么,你是否知道,扬德尔之死将把法斯托尔弗博士置于危险的境地?这是十分自然的事。那么,你为了挽救博士,是否准备暴露你自己的能力,说出事情的真相呢?” 吉斯卡特说:“我也知道,这会使法斯托尔弗博士陷入困境。但我决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我希望能利用这一事件作为契机,把你召唤到奥罗拉来。” “把我叫来?”这是你的主意吗?”贝莱更加惊异了。 “是的,先生。如果你允许,请让我来解释。” 贝莱说:“请说吧。” 吉斯卡特说:“我从嘉迪娅小姐和法斯托尔弗博士那儿听说了你。不仅他们的谈话告诉了我,他们的思想也告诉了我。我也了解到地球上的情况。很清楚,地球人生活在围墙后面,他们无法摆脱围墙。但对我来说同样明显的是,奥罗拉人也生活在围墙后面。 “奥罗拉人生活在机器人的围墙后面;机器人使他们免受人间生活的沧桑。根据阿曼蒂罗的计划,他们还要在新的世界上修筑机器人的围墙。这使他们过分强调个人的作用,而不愿意运用集体的智慧。他们也经不起纷争和波折,因此总得寻求和平解决矛盾的方法。议长的决定,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地球人的围墙是有形的,是可以看得见摸得到的,因此总有一些人试图突破围墙的禁锢。奥罗拉人的围墙是无形的,是看不见摸不到的。所以没有人会想到要摆脱围墙的禁锢。因此,我认为,应该由地球人去开拓银河系,并在将来建立一个银河帝国,而不是由奥罗拉人或其他宇宙人去干。 “所有这些观点,都是法斯托尔弗的观点,而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法斯托尔弗只满足于自己的想法和推论,但,我并不仅仅满足于有一种观点,我希望能付诸实施。因此,我必须至少直接分析一个地球人的思维,因为我完全具备这种能力。这样我可以检验我自己的结论。而你就是我认为可以使你来奥罗拉的地球人。使扬德尔进入永久性呆滞状态,一则可以阻止阿曼蒂罗的计划,二则把你召唤到奥罗拉来。我稍稍鼓励了一下嘉迪娅,让她提出要你来奥罗拉调查的建议。她向议长提出来之后,我又稍稍鼓动了一下议长,使他同意这一建议。你一到达,我就一直在仔细观察、研究分析你的思想。我对我所获得的结果甚感满意。” 吉斯卡特停下来了。和所有的机器人一样,不问到他是不说话的。 贝莱皱起了眉头。“看来我没有完成什么丰功伟绩。一切都是由你一手安徘的。” “不,先生。恰恰相反,我故意在你成功的道路上设置了障碍——当然,这些障碍是有限度的。我不让你看出我读心术的能力,尽管有时候我不得不暴露自己。我也使你有时感到失望。我鼓励你尽可能在户外活动,以便观察你的反应。但你通过了重重障碍,克服了种种困难,这使我高兴。” “我发现,你渴望躲到地下城的围墙后面,但我也知道,你必须学会野外生活。尽管好几次,在野外时你感到不适,但这并没有妨碍你对所调查问题的思考。我发现,你承认自己的弱点,也知道自己短暂的生命——但你不回避斗争。” 贝莱问:“你怎么知道我可以代表地球人?” “我知道,你并不能代表地球人。但从你的思想中我可以看到,地球上还有像你这样的人。我们将鼓励和加强他们开拓银河系的思想,我将尽力而为——而且,我已经清楚了我所要走的道路,我也将使其他机器人具有我的这种能力——我们也将帮助地球人实现开拓银河系的目标。” 贝莱突然惊觉起来。“你是说,那些具有读心术能力的机器人将到地球上来?”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感到吃惊,这当然毫不奇怪。让机器人直接参与开拓银河系的事业,又将意味着建起新的围墙。这种机器人的围墙正在使奥罗拉和其他宇宙世界走向灭亡。地球人必须在没有机器人的帮助下开拓和殖民银河系。这当然意味着极大的困难、危险,甚至包括牺牲——所有这些,如果有机器人参与都可避免——但最终,人类将独立建立自己的银河世界。到将来某一天,当然是在遥远遥远的将来,机器人可以再次加入人类生活。可谁知道呢?” 贝莱好奇地问:“你能预见未来?” “不,先生,但是,通过探知人类大脑的思维,我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将来人类也有自己的守则控制人类的行为,就像现在机器人三守则控制机器人的行为一样。当然,人类行为的守则要复杂得多。我至今对此还一无所知。但这些守则是以统计学为原则的,因此可以用适当的形式加以表达。” “请告诉我,吉斯卡特,你所说的这个理论,就是法斯托尔弗经常谈的‘心理历史学’吗?” “是的,先生。是我把这种思想逐渐灌输到他的头脑里去的。这种理论将来有一天将会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宇宙世界的机器人文明最终将消亡,没有机器人的人类文明即将诞生!” “现在”——吉斯卡特站起来——“我想,我们得回法斯托尔弗家去了,先生。我们得准备离开了。我们在这儿说的话,当然不能告诉外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绝对保密的!” “是的,”吉斯卡特平静他说。“但你不必害怕,你一定得保持沉默。我允许你记住我们的谈话,但你绝不能讲出去——一点半星也不能透露出去!” 贝莱扬起眉毛,表示同意,并说:“还有一件事,吉斯卡特,你得保证嘉迪娅在这个星球上能平静地生活,保证她能受到公正的对待,尽管她是索拉里亚人,并保证她接受格里米恩尼斯的求爱。你能做到吗?” “我听到了你与嘉迪姬小姐最后的谈话,先生。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我将尽我所能。现在,先生,我可以向你告别了吗?”吉斯卡特伸出手,那样子简直和人的姿势一模一样。贝莱第一次看到吉斯卡特的动作如此像人。 贝莱握了握他的手。他感到,吉斯卡特的手指坚硬、冰冷。“再见了——吉斯卡特朋友。” 吉斯卡特说:“再见了,伊利亚朋友。请记住,尽管人们称奥罗拉是‘黎明世界’,但从现在起,地球才是真正的‘黎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