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岛》 第一章 “我们又在上升了吗?” “不,正相反!我们在下降!” “比那还要糟,史密斯先生!我们正在往下掉!” “天哪!快把压仓物扔出去吧!” “瞧!这最后的一袋都空了!” “气球上升了吗?” “没有!” “我好象听到波浪冲击的声音!” “吊篮下面就是海!” “离我们至多不过五百英尺了!” “把所有占分量的东西都扔下去!……所有的东西!” 这就是1865年3月23日下午四点钟从辽阔的太平洋上空传来的喊声。 那年春分前后,那场从东北方吹来的骇人暴风是令人难忘的。从3月18日到26日,大风暴片刻不停地怒吼着。它从北纬35度斜穿赤道,直到南纬40度,掠过了一千八百英里的地带,给美洲、欧洲和亚洲造成了严重的灾害。城市被吹毁;树木被连根拨起;排山倒海似的巨浪冲毁了堤岸,仅仅根据已经发表的数字,一直抛上陆地的船就有几百只;有些龙卷风经过的地方,整个都变成了平地;好几千人在陆上和海里丧了命;这就是当时疯狂肆虐的暴风过去以后所留下的罪证。1810年10月25日哈瓦那和1825年7月26日瓜德罗普的灾情固然可怕,但是也比不上这一次。 就在这陆地和海洋上惨遭浩劫的时候,激荡的高空中也演出了同样惊心动魄的悲剧。 一只轻气球,象被龙卷风带到水柱顶上的皮球一样,卷进了一股气流的旋涡中,它以每小时九十英里的速度掠过太空,仿佛被什么空中旋涡抓住了似的,不停地转着。 气球的下边系着一只吊篮,里面坐着五个人,由于浓雾和水汽弥漫在整个的洋面上,人们很难看得清楚。 也许有人会问,这个气球——暴风的玩具是从哪儿来的?它是从地球的哪个角落升起的?当然,它是不会在刮暴风的时候起飞的。但是,暴风已经刮了五天,并且在18日那天就已经有了要起风暴的征兆。毫无疑问,这个气球是从极远的地方飞来的,因为大风一昼夜至少要把它带走两千英里。 这些迷失方向的乘客,横竖也没法计算他们起航以来经历了多少路程。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在这怒吼的暴风中飘荡,却还是平安无事。他们被风抛来抛去,吹得团团乱转,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滚动,也不觉得怎样颠簸。 他们的目光没法透过吊篮下面的浓雾。阴云环抱着他们。他们分辨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当时他们悬浮在高空中,周围一片昏暗,既看不见地上的反光,也听不到地上的人声,连海洋的澎湃声也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只有当急骤下降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会有惨遭灭顶的危险。他们扔下了弹药、枪枝和粮食一些重负以后,便又升到四千五百英尺高度的空中。飞行的人们一发觉下面是汪洋大海,就觉得上面的危险总比下面小些,因此毫不犹豫地连他们最有用的东西都扔掉了,同时他们尽量想法不让气球漏掉一点氢气,只有这种氢气,才是他们的命根子,才能把他们悬在海洋上。 黑夜在惊险恐怖中过去了(如果是胆小的人,恐怕早已吓死了)。白昼又来临了。随着白昼的来临,暴风也逐渐和缓下来。从3月24日那一天清晨起,暴风有了减弱的征象。黎明时分,一片片的轻云向更高处升去。几小时的工夫,飓风已经变成了“强风”,这就是说:大气流动的速度已经减弱了一半。这时虽然还是水手们所说的“紧帆风”,然而风势毕竟减弱不少了。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下层的空气显得比较明朗了。大气已经发出象雷雨过后常有的那种湿润的气息。暴风似乎不再向西刮了。风力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它会不会象印度洋上的台风那样,往往说停就停,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呢? 可是,就在这时候,气球显然又在慢慢地下降了。看来它正在逐渐瘪下去,气囊愈伸愈长,从球形变成了椭圆形。到了中午,气球离海面只有两千英尺了。气囊能容纳五万立方英尺气体,正因为它有这么大容量,所以它才能在空中——或是向上升得很高,或是保持平行方向移动——停留很长时间。 乘客们感觉到自己有危险,把仅存的一些能够使吊篮下坠的物品:少量存粮,每一件东西,甚至衣袋里的小刀都扔掉了。这时,有一个人爬到套住网索的圆环上,打算把气球的下部系得更牢一些。 然而,乘客们心里都很明白,氢气已经不足了,气球不可能再维持在更高的空际。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们底下没有大陆,甚至连一个小岛也没有。只是一片汪洋,没有一处可以让他们着陆、也没有任何地面可以让他们下锚。 辽阔的大海上,仍然翻腾着惊涛骇浪!这片汪洋大海,即使人们居高临下,视野扩大到半径四十英里,也同样是一眼望不到边。这流动的平原在暴风无情的鞭挞下激起汹涌的浪头,真好比万马奔腾,那一片白色鬃毛还在迎风飘拂哩!看不到一寸陆地,也看不到一叶孤帆!这时必须不借任何代价阻止气球再往下降,否则就有被波浪吞没的危险。乘客们在这紧急关头显然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尽管他们努力,气球还是继续下坠,同时顺着东北风以极大速度移动。 这些不幸的人们所处的境况的确是惊险万分!他们已经不是气球的主人了。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用。气球的气囊愈来愈瘪。氢气不住地往外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堵塞。下降的速度显然愈过愈快,午后一点钟,吊篮离洋面已经不到六百英尺了。 氢气从气囊的一条裂缝在外冲,要阻止它往外冲是不可能的了。吊篮里的东西都扔掉了,重量轻了,因此,几个钟头以内,乘客们还可以在空中支持下去,不至于掉下来。但这仅仅是苟延残喘而已,如果在天黑以前还找不到陆地,那么乘客、吊篮和气球肯定地都要葬身海底了。 这时候,他们拿出了最后的一着。他们显然都是勇敢无畏、头脑冷静的人。他们没有一句怨言。他们尽量想办法延迟降落的时刻,他们决心要奋斗到最后一分钟。吊篮不过是个柳条编的篮子,不能在水上漂浮,万一落到海里,决没有任何可能不沉下去。 两点钟的时候,气球离水面仅仅四百英尺了。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洪亮的声音,从这声音就知道这人一点也没想到恐惧。回答他的声音也同样显得坚强有力。“东西都扔了吗?” “不,还有一万金法郎。”一个沉重的钱袋立刻落到海里。“气球上升了吗?” “上升了一点儿,但是一会儿又会下降的。” “还有什么可扔的吗?” “没有了。” “有!……吊蓝!” “让我们抓住网索,把吊篮扔到海里去吧!” 这的确是最后的唯一可以减轻气球重量的方法了。系着吊篮的绳索割断了,吊篮掉了下去,于是,气球又上升了两千英尺。 这五位乘客爬上了气球网,紧紧攀住网眼,注视着下面的无底深渊。 大家知道气球对于重力的增减是最敏感的。即使扔下很轻的东西,也可以改变它的高度。这种在空气中浮动的工具象一架极度精确的天平。不难想象,它只要减轻一点点负担,马上就会急剧上升。这时的情形正是这样。但是,没一会儿工夫,气球又开始下降了,气体从裂缝中向外跑,这裂缝现在要补也没法补。 这些人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人力已经不能挽救他们,只好听天由命了。 在四点钟的时候,气球离海面只剩五百英尺了。 传来一声响亮的犬吠声。原来飞航员们还带着一只狗!它紧紧地靠着它的主人攀在网眼上。 “托普瞧见什么了?”一个人大声说。接着马上有人喊道: “陆地!陆地!” 原来气球从天亮到现在,随着大风向西南飘行了足足有几百英里。现在前面出现了一片相当高的陆地。不过这片陆地还在三十英里以外。如果一直飘去的话,至少也要一个钟头才能到那里。 一个钟头!在这一个钟头里气球里仅存的一点气体会不会全跑光呢? 问题的严重性就在这里!飞航员已经清清楚楚地望见了陆地,他们必须不借任何代价到达那里。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是岛屿还是大陆,因为他们不知道飓风把他们吹到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来了。但是,他们只好到那块陆地去,不管那里有没有人,去得去不得。 气球在四点钟的时候,就已经支持不下去,现在它更贴近水面了!巨大的浪花好几次舔着网的下部,使它更加沉重,气球象一只翅膀受了伤的鸟,要飞又飞不高。半小时后,距陆地只有一英里了,但是气球已经耗尽了气力,褶绉不堪地悬在那里,只有上层还剩下一些气体。飞航员们紧紧地攀住气球网,可是还嫌太重,不久,他们有半个身子浸在海里了,汹涌的波浪冲击着他们。又过了一会,气球的气囊变成了一个口袋,风象吹着帆片似的使它往前飘过去。它也许能就这样到达陆地吧! 但是,当离岸只有两锚链远的时候,四个人同时惊叫起来。那只原以为决不能再飞的气球,在一个巨浪的打击下,竟突然出人意料地一下子升起来。一会儿工夫,它似乎又减轻了一部分重量,高升到一千五百英尺的上空,在那里它遇到一阵风,这阵风并没有把它吹上岸,反而吹得它沿着和陆地几乎平行的方向飞去了。 两分钟以后,它终于又斜转回来,最后降落在一个波涛冲击不到的沙滩上。飞航员们彼此协助从网眼里脱出身来。气球由于失去了人们的重量,又被风吹起来,象一只受伤的鸟,精神一恢复,便消失在空中了。 吊篮里原来有五个人和一只狗,可是现在随气球着陆的却只剩下四个人了。 失踪的那一个人一定是浪涛冲击气球网的时候被卷到海里去了,正因为这样,气球才减轻了重量,才会在着陆前不久突然一下子上升。这四个遇险的人脚一踏上了陆地,就发觉少了一个伙伴,马上同声喊道,“大概他会游上岸来的。我们要救他!我们要救他!” 第二章 那几个刚才被飓风抛掷在海岸上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气球飞行员——既不是职业的,也不是业余的,而是一群战俘。正因为他们个个英勇,人人豪迈,所以才想出这种异想天开的办法来逃脱。” 他们出生入死已经有几百次了!他们也有数百次几乎从破裂的气球上掉到海洋的深渊。但是不知为什么,上天却别具用心地保全了他们的生命。在3月20日那天,他们逃出了里士满,在空中连续飞行了五天,现在他们离开那弗吉尼亚的首府已经有七千英里了。在可怕的南北战争期间,里士满是南方的要塞,当时正被尤利斯·格兰特将军的部队包围。 战俘们逃跑的经过是这样的: 1865年2月间,格兰特将军打算出奇制胜,占领里士满,可是没有成功,结果他部下的几个军官却落到敌人手里泰利士(thales,约前624—约前547)又译泰勒斯,古,被囚禁在城内。其中最突出的一个是联邦参谋部的赛勒斯·史密斯。他是马萨诸塞州人,一位渊博的学者,在战争期间,政府曾委派他负责当时在战略上极其重要的铁路的管理工作。他是一位道地的北方人,瘦骨嶙峋的,约有四十五岁,他的短头发和一小撮浓胡子都已经灰白了。他的头部长得非常端正,仿佛生来是为了铸在勋章上似的,两眼炯炯有光,嘴形庄严,从面貌看,他显得是一个激进派的学者。他是一个从舞锤弄斧做起的工程师,正如一个行伍出身的将军一样。他不但脑子灵,而且手也巧。他的筋肉显得非常强壮。他是一个活动家,同时又是一个思想家。他热情乐观,任何一件事都难不倒他。他见多识广,善于随机应变,在任何紧要关头,他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无限的信心和坚强的毅力;这三个条件使他永远是他自己的主人。他常常引用十六世纪奥兰治的威廉的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即使已经没有成功的希望,我也能够承担任务,坚忍不拔。” 赛勒斯·史密斯就是勇敢的化身。他参加过南北战争的各次战役。他自从在伊利诺斯州自愿投效尤利斯·格兰特麾下以来,曾在巴丢卡、柏尔梦特、匹兹堡埠头等地作战,在围攻科林斯、吉布森港、黑河、差坦诺加、魏尔德涅斯、颇陀马克等地的战役中,始终是勇猛善战,并没有辜负那位说“我决不计算我的伤亡”的将军的训导。史密斯好几百次几乎成为威严的格兰特所不计算的阵亡将士。但是,他在这些战斗中,直到在里士满战场上受伤被俘以前,一直是很幸运地平安无事。就在史密斯被俘的那一天,还有一位重要人物也落到南军手里。这就是《纽约先驱报》的通讯记者吉丁·史佩莱,他是奉命跟随北军作战地报道的。 吉丁·史佩莱在英、美新闻采访员当中,也是一位有名的人物,正象史坦莱等人一样,不管什么困难也不能使他退缩,他也要采访到正确消息,并且在最短时间内把消息送给自己的报刊。联邦的许多报纸,例如《纽约先驱报》,都拥有坚强的实力,报刊的通讯记者就是它们的代表。吉丁·史佩莱又是第一流的记者:他是一位精明强于、体力充沛、办事敏捷、善于开动脑筋的人;他环游过世界各地;他是一个兵士,也是一个艺术家;他在谈话时很热情,行动时很坚决,既不顾虑劳累,也不害怕危险;采访新闻的时候,他首先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的报刊;凡是新奇的、没有发表过的、别人不知道同时也没法采访到的事物,他全都知道;他是一位浑身是胆的战地记者,惯于在枪林弹雨中写稿,危险,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报道资料。 他参加过各次战役,每次都在最前线,一手拿着左轮枪,一手拿着笔记簿;葡萄弹从来也没有使他的铅笔颤抖;他决不象有些人没话找话说,而总是不厌其烦地打着电报;他的每一篇报道都很简短有力、明确、能够说明要点。此外新莱茵报全称《新莱茵报·民主派机关报》(Neue,他还很幽默。黑河的战事结束以后,决心不借任何代价独占电报局窗洞的就是他。他在向他的报刊报道了战役的结果以后,接着就拍发圣经的前几章,一共拍了两个钟头之久,虽然花费了两千美元,但《纽约先驱报》却首先登载了这个消息。 吉丁·史佩莱身材高大,大约有四十来岁。淡红色的胡须围绕着他的面庞。眼光坚定活泼,而且变化迅速。只要目光一扫,他就可以把一切景象一览无遗了。他体格健壮,能够适应各种气候,好象一根在冷水中淬硬了的钢筋。 吉丁·史佩莱担任《纽约先驱报》的通讯记者已经有十年了。他不但文笔美妙,并且精于绘画,他的通讯和插图大大充实了报刊的内容,他被俘的时候,还正在描写战役和画素描,他的笔记簿中的最后一句是:“一个南军正拿枪对着我,但是……”然而那个南军的兵士并没有打中吉丁·史佩莱,他一向是幸运的,在这次事件中也没有受一点伤。 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过去只是闻其名而没有见过面,他们一起被押送到里士满。工程师的创伤很快就痊愈了,就在他养伤的期间他认识了这位通讯记者。他们一见面就建立了友谊。不久以后,他们产生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逃回格兰特的军中去美的情况。提出“借西方文明之学术以改良东方之文化”的,为了联邦的统一而继续战斗。 这两个美国人一开始就想找机会逃跑;虽然他们能够自由地在市镇里溜达,但是里士满戒备严密,逃脱似乎是不可能的。在这期间,史密斯遇到了一个昔日的仆人,他是一个愿意为史密斯竭尽忠诚的人。他是一个勇士,也是一个黑人,是在工程师家里出生的,他的父母都是奴隶。但是,赛勒斯在信仰上和道义上都反对奴隶制,因此早就让他自由了。这个曾经当过奴隶的人,虽然得到了自由,还是不愿意离开他的主人。他情愿为他的主人效死,他大约有三十岁,强壮、活泼、聪明、伶俐、温柔、和顺、有时还有点天真,平时总是一团高兴,勤恳而诚实。他的名字叫做纳布加尼察,但他已经习惯让人们简称他为纳布了。 纳布听到主人被俘的消息,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马萨诸塞来到里士满,凭着他的机智,冒了二十多次生命的危险之后,终于潜入了被围的城市。史密斯瞧见纳布时的喜悦和纳布找到主人的高兴,那是难以形容的。 纳布虽然能够进入里士满,但要想再溜出去就完全不同了,因为北军战俘被看守得非常严格。要想顺利地逃跑,除非遇到特别的机会!这种机会不但不会送上门来,而且很难找到。 在这期间,格兰特将军还在继续作战。他以重大的代价赢得了匹兹堡的胜利。然而在里士满战线上,他和巴特莱部队联合进攻还不能取得胜利,因此战俘们想要早日获得释放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在这枯燥无味的囚禁生活中,没有一点值得记述的事情,通讯记者再也不能忍耐了。他那一向灵活的头脑只想着一件事——怎样能够不借任何代价逃出里士满。他甚至尝试了几次,但都被不能克服的障碍阻挡住了。围困还在继续着!如果说战俘急切要逃回格兰特的军中,那末,被围的人也迫切希望和南军取得联系,其中约拿旦·福斯特就是南军中的一个热切希望如此的人。被俘的北军固然不能出城,而南军也同样离开不了,因为他们都给北军包围了。里士满的总督很久没能和李将军取得联系了,他很想把当地的情况告诉李将军,以便迅速得到援兵。于是约拿旦·福斯特就建议利用轻气球越过包围线,直达南军的兵营。 总督批准了这个计划。造了一只轻气球供福斯特使用,另外还派了五个人做他的动手。他们携带了降落时自卫用的武器,并准备了干粮,以备航程拖延时食用。 气球预计在3月18日启航。起飞必须在夜间进行,还要有和缓的西北风。据飞行员的估计,他们在几个钟头之内就可以到达李将军的军营了。 但是,刮的却不是什么和缓的西北风。从18日起它分明已经变成飓风了。风暴很快就猛烈起来,福斯特只好延期动身,因为乘客和气球是不能在这种险恶的天气里冒险的。 轻气球灌足了气,放在里士满的一个广场上,只等风势稍弱,就要启航。困守在城里的人盼望着暴风缓和的心情是不难想象的。 3月18、19两天过去了,天气并没有什么转变。拴在地上的气球被狂风猛烈地冲过来撞过去,甚至要保护这个气球都很困难。 19日的夜晚过去了。第二天早上暴风加倍猛烈,气球更不可能起飞了。 那天,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在里士满的一条大街上,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喊住了。这是一个水手,名叫潘克洛夫,年纪大约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体格强壮,皮肤晒得黝黑。长着一对炯炯发光的眼睛和非常英俊的面庞。潘克洛夫是一个美国的北方人,他航遍了各大洋,参加过一切可能和几乎不可能的探险,一切不长翅膀只长腿的生物所能碰到的遭遇他都遇到过了。可想而知,他是一个大胆而勇猛的家伙,敢作敢为,什么也吓不倒他。年初的时候,潘克洛夫有事到里士满来,他带着一个新泽西的男孩子,这是过去一个船长的孤儿,才十五岁,潘克洛夫象对待亲生子女似的爱护他。在围城以前,他没有能离开这座城市,等到发觉自己被围在城里的时候,感到十分懊丧。但是他从来不肯向困难低头,因此他决定要想法子逃出去。他听说过这位工程师军官的大名,他了解这位坚强的男子汉在囚禁中的苦闷。因此,这一天他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地向工程师招呼道:“史密斯先生,你在里士满待够了吗?” 工程师呆呆地看着对他说话的人,对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先生,你打算逃跑吗?” “什么时候?”工程师连忙问道,这句话显然是脱口而出的,因为他还没有看清楚这个跟他说话的陌生人是谁。但是当他用敏锐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水手爽朗的面孔之后,他就确信对方是一个诚实的人。 “你是谁?”他简短地问道。 潘克洛夫作了自我介绍。 “好吧,”史密斯回答说,“你打算用什么法子逃呢?” “用那只气球,它在那里什么也不干,我看它正是为我们预备的……” 水手的话没有说完,工程师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抓住潘克洛夫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住的地方去。在那里,这位水手说出了他的计划。计划倒是十分简单,除了生命危险以外,什么危险也用不着冒。当然,飓风的威力正大,但是,象赛勒斯·史密斯这样精明强干的工程师是完全懂得怎样操纵气球的。假如潘克洛夫对飞行技术,正好象对航海一样熟悉,那么他一定早就毫不犹豫地带着他的小朋友赫伯特出发了;他惯于在海里冒狂风骇浪的危险,这场飓风是难不住他的。 史密斯一言不发地倾听着水手的讲话,他的眼中闪耀着满意的光芒。想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到了——他决不是坐失良机的人。这个计划是可以实行的,但必须承认,非常危险。夜间虽然有岗哨,他们还可能走近气球,潜入吊篮,然后割断系住吊篮的绳索。当然,他们可能被打死,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有成功的希望。要是没有这场风暴多好啊!——不过话要说回来,要是没有这场风暴,气球早已启航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不会出现了。 “我不只是一个人!”史密斯最后说。 “你要带几个人?”水手问道。 “两个人。我的朋友史佩莱,还有我的仆人纳布。” “那就是三个人,”潘克洛夫说,“连赫伯特和我一共是五个人。气球能载六个……” “那就行了,我们一定走。”史密斯坚决地说。 这个“我们”包括史佩莱在内,因为史密斯非常了解,这位通讯记者不是胆小如鼠的人。史佩莱听到这个计划以后,表示完全同意。使他惊奇的是:这么简单的办法自己以前竟没有想到。至于纳布,他是到处追随着他的主人的。 “那么,今天晚上,”潘克洛夫说,“大家都到那里集合。” “今天晚上十点钟,”史密斯回答说,“但愿上天保佑,在我们离开以前,风势不要减弱。” 潘克洛夫辞别了工程师,回他的寓所去了。年轻的赫伯特·布朗还独自留在那里。这个勇敢的少年知道水手的计划,焦急地盼望着向工程师提议的结果。这五个意志坚决的人就这样打算在暴风雨中碰碰运气了! 没有!风势并没有减退,约拿旦·福斯特和他的伙伴们都不愿意在不保险的吊篮里任凭风吹雨打。 这一天是不好过的。工程师只担心一件事,担心那系在地面上的气球在大风猛烈的撞击下可能被撕成碎片。他在几乎空旷无人的广场上来回踱了几个钟头,看着这个飞行工具。潘克洛夫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他双手插在衣袋里,好象设法消磨时间似的,不时打着呵欠,但是实际上也象他的朋友那样,十分担心气球会不会损坏,风会不会刮断它的绳索,把它刮到天空去。天晚了。夜色非常昏暗。大雾象乌云一般弥漫在地面上。天空同时下着雨和雪。气候非常寒冷。浓雾笼罩着里士满。强烈的风暴似乎在攻和守的双方之间造成了休战状态,大炮的声音在怒吼的狂风中一点也听不到了。城市的街道上不见人影,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官方似乎没有想到会丢失气球,因此觉得没有必要在广场上设岗。这一切都是俘虏们脱逃的有利条件,但是,他们在狂风暴雨中所作的冒险尝试最后会怎么样呢? “天气真坏!”潘克洛夫喊道,他一拳压住了头上那顶要被风刮走的帽子。“但是,啊,我们还是会成功的!” 九点半钟,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从不同的方向来到广场,大风吹灭了汽灯,广场上一片漆黑。连那几乎被吹倒在地上的大气球也看不见了。网索是系在沙囊上的,而吊篮却是单独用一根结实的钢缆穿在便道的一个铁环里。五个俘虏在吊篮旁边会合了。他们没有被人发现,由于天色昏黑,甚至他们彼此都看不见。 史密斯、史佩莱、纳布和赫伯特一言不发地在吊篮里各自坐了下来,潘克洛夫按照工程师的指示把沙囊一一解开。只花了几分钟的工夫,水手就回到他的伙伴们身边来了。 系着气球的只剩下一根钢缆,只要工程师一声号令就可以起飞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只狗跳到吊篮里来。原来是工程师的爱犬托普。这只忠实的畜生挣断链索,赶上了它的主人。工程师怕这份外加的重量会影响他们的上升,想打发它走。 “可怜的畜生!就多它一个吧!”潘克洛夫一面说,一面把两袋沙土扔了出去,减轻了吊篮的重量,然后解开钢缆,气球斜着往上升去,由于起势猛烈,吊篮在两个烟囱上碰了一下,然后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飓风可怕地怒吼着。在夜间下降,工程师连想也不敢想;拂晓时,下面的大地被浓雾遮蔽得一点也看不见。 五天以后他们才从云隙中看到下面的一片汪洋大海。在飓风的推送下,气球以惊人的速度飞行着。 大家都知道:在3月20日起飞的这五个人,后来在3月24日有四个人被抛弃在远离祖国六千英里的荒凉海岸上,一个人丢失了!这个丢失的人就是他们的领袖,工程师史密斯!他们刚刚着陆,就连忙赶到海滩上去,打算援救他。 第三章 工程师从网眼上掉下来以后,就被海浪卷走了。吊篮里的狗也失踪了。这只忠实的狗主动地跳出去营救它的主人。“前进啊!”通讯记者喊道;他们四个人——史佩莱、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纳布——全都忘记了疲倦,到处寻找。可怜的纳布痛哭流涕,一想到世界上自己唯一心爱的人已经丧命,他不禁感到灰心。 从赛勒斯·史密斯失踪到他的伙伴们着陆,前后只有两分钟。因此他们希望能及时赶去救他。纳布喊道:“我们去找他吧!我们去找他吧!” “对,纳布,”吉丁·史佩莱说,“我们一定找得到他!” “他还活着吗?” “一定活着!” “他会游泳吗?”潘克洛夫问道。 “会的,”纳布答道,“还有托普跟他在一起呢。” 水手望着拍岸的巨浪,不禁摇摇头。 工程师是在海滨的北部失踪的,离这群遇难人着陆的地点将近半英里。因此,也就是说,他离最近的海岸足有半英里。 这时候将近六点钟了。暮色在浓雾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昏暗。遇难的人从他们偶然落下的地方向北面一片陌生的地区走去,那里的地理位置他们简直无从猜测。他们在寸草不生的沙地上跋涉着。地面坎坷不平,有些地方完全是坑洞,走起来非常困难。不时有许多不善飞翔的大鸟从这些坑洞里向各处飞去。比较灵活的鸟成群地象云似的从他们头上掠过。水手认得这些是海鸥和鸳鸯,它们的尖叫连奔腾澎湃的潮水声也掩盖不了。 这些遇难人不时站下来高声喊叫,倾听着海上有没有回音。他们认为,如果工程师已经登岸,而他们离登岸地点又不太远,那么即使史密斯没法表示他在这里,他们至少也可以听见托普的叫声。他们站下来静听,但除了澎湃的海水和拍岸的惊涛之外,什么也听不到。于是这一小伙人继续前进,找遍了海滨的每一个角落。 徒步走了二十分钟以后,这四个遇难的人突然发现脚下白浪翻腾,只得停下来。陆地到此为止了。他们发觉自己来到一个海角的尽头,海水猛烈地冲击着它的尖端。 “这是一个海角,”水手说,“我们只好按原路回去,向着右边走,这样我们就能返回本土了。” “也许他就在那里呢,我们还是再喊几声吧!”纳布一面说,一面指着黑暗中白浪滔天的大海,于是他们又齐声大喊起来,但是没有响应,他们稍停了片刻,又喊了一次,还是没有回音。 遇难的人只好回去了;他们沿着海角的另一边走着,这里不但遍地沙石,而且道路崎岖。但是,潘克洛夫发现海岸较直,地面也高起来了,他告诉大家,这里毗连着丘陵斜坡;通过浓雾,他隐隐约约地望到山峦的雄姿。这一带海岸上鸟类较少,海水的喧嚣声也不大;他们还注意到波涛减弱了。几乎听不到拍岸的波涛声。海角的这一面显然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海港,海里的浪花掩盖着海角的尖端。循着这个方向是通往南边的,正和史密斯可能登陆的海岸遥遥相对。步行了一英里半之后,他们在海岸上找不着拐回北边去的弯路了。这个海角——他们曾经绕过它的尽头——一定是和本土相连的。他们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还是鼓起勇气前进,随时盼望突然遇到一个转角,使他们能回到原地去。走了差不多两英里以后,到了一个高耸的地岬上,遍地都是又湿又滑的岩石,又被海水阻挡住了,他们不禁大失所望。 潘克洛夫说:“我们是在一个小岛上,我们已经从它的一端勘察到另一端了。” 水手说得对;他们落下来的地方不是大陆,甚至也不是海岛,而只是一个小岛,它全长还不到两英里,宽度就更短了。 这一片海鸟栖身的荒地上,满地都是乱石,一点草木也不生,它是不是还和其他较重要的群岛相连呢?这很难说。飞航员在吊篮里的时候,透过云雾看见了陆地,但是他们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尽管这样,潘克洛夫航海多年,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几乎还是可以肯定西方朦胧的巨影就是隆起的海岸。不过在黑暗中他们不能断定那是一个孤岛,还是和其他岛屿相连。他们也不能离开这个岛,因为周围都是大海;因此他们只好把寻找工程师的事情拖到第二天。糟糕的是他们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听到,没法知道工程师的死活。 “我们的朋友虽然默不作声,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通讯记者说。“他也许晕过去了,也许受了伤,不能马上回答,我们不必灰心。” 随后通讯记者提议在小岛上燃起一堆火来给工程师作为信号。但是这里遍地都是沙石,找不到任何树枝或干枯的荆棘。纳布和他的伙伴们对勇敢的史密斯都非常敬爱,他们的悲痛只能用画笔来描绘,而不是文字所能形容的。显然,他们已经没法去帮助他了。他们只能尽量忍耐到天亮。除非工程师能够自己逃生,在海岸上找到一个避难的地方,要不然他就是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漫长而痛苦的时光过去了。天气非常寒冷。遇难的人处境十分困难,但是他们几乎没有感觉到。他们连一分钟也不想休息。一心想着他们的首领,他们怀着希望,或者说还抱着一线希望在这一片不毛之地上继续奔走,几次回到小岛的北端,也就是离遇难地点最近的地方。他们倾听、喊叫、齐声高呼,他们打算叫得更响亮一些,使遥远的地方也能听见。现在已经风平浪静。纳布有一次喊叫以后甚至仿佛传来了回声,赫伯特提醒潘克洛夫说:“这说明西边不远的地方有海岸。”水手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会欺骗他的。他只要发现了陆地,不管多么模糊不请,那儿就准有陆地。可是回答纳布呼唤的只是遥远的回声,而小岛整个的东部却是一片昏暗。 在这期间,天空逐渐清朗起来了。午夜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如果工程师在这里,他就会告诉他的伙伴,这不是北半球的星星。这里看不见北极星,星座也不是美国常见的那些了,南十字座在天空闪耀着亮光。 黑夜过去了。3月25日消晨将近五点钟的时候,天渐渐地亮了,地平线上还是黑黝黝的一片。破晓时分,海面上升起了一抹朝雾,他们站在那里连二十英尺以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最后大片的浓雾动荡不停地四散飘开。 然而不幸得很,这些遇难的人还是看不见周围有任何东西。通讯记者和纳布仔细地视察着海洋,水手和赫伯特急切地寻找看西边有没有海岸。可是连一点陆地的影子也没有。“不要紧,”潘克洛夫说,“虽然我没有看见陆地,可是我感觉得出来……那里准有陆地……正象我们目前已经不在里士满那样肯定。”朝雾不久就停止上升,这不过是晴天的烟霭。炎热的阳光不久就射到海岛上来了。大约在六点半钟左右,也就是太阳升起后三刻钟的时候,烟雾更加淡薄。它的上层逐渐浓厚,而下层却消散了。不久个岛就好象从云端里降下来似的,整个地现了出来。同时周围海洋也显现出来了,它在东面向远处伸展出去,可是西面却被突然插入的险滩挡住了。 是的!那里有陆地。至少他们暂时可以安全了,小岛和对岸之间有一条半英里宽的海峡,海峡里水流湍急。 这时,有一个遇难的人由于内心的驱使,没有同伙伴们商量,就一言不发地跳下水去了,这就是纳布。他急于要到对岸,并向北边爬去。他们拦也拦不住他。潘克洛夫喊他也不听。通讯记者打算跟着去,可是潘克洛夫把他拦住了。“你打算渡过海峡吗?”他问道。“是的。”史佩莱回答说。“好!”水手说:“等一会儿,纳布一个人足够帮助他的主人了。假如我们冒险跳到海峡里去,那就有被急流冲到大海里去的危险;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现在正退潮。你瞧,沙滩上的潮水退下去了。别着急,水浅的时候我们就容易找到一条可以涉水过去的道路了。” “你说得对,”通讯记者答道,“我们不要太分散了,免得大家没法互相照顾。” 这时候纳布正和潮流激烈地搏斗。他在斜渡海峡。当他划水的时候,水里露出他的黑肩膀来。他很快地被冲往下游去,但终于接近了对岸。从小岛横渡到对岸需要半个钟头以上,当他上岸的时候,离对面的出发点已经有几百英尺了。 他在一片高大的花岗石壁下登了岸,用力抖了一下身子,然后拔脚就跑,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一个岩石的海角后面了。这个海角几乎和小岛北端的高度相等。 纳布的伙伴们焦急地望着他的大胆尝试。当他的身影消失以后,他们就一面吃散布在沙滩上的贝壳动物,一面注视他们寄托着安全希望的陆地,这种食物虽然很难吃,但总比饿着肚子强一些。对岸形成一个宽阔的港湾,南端是一个险峻的海角,上面寸草不生,看起来非常荒凉。这个海角毗连海岸,形成一道奇形怪状的花岗石轮廓,高耸在地面上。相反地,愈向北港湾就愈加宽了,这里的海岸显得更加迂曲,从西南弯向东北,终点形成一个狭长的地角。构成港湾弓形地带的两端之间相距八英里左右。小岛离海岸半英里,很象一条大鲸鱼。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四分之一英里。 小岛对面海滩的最低层是沙砾,上面散布着黑石头。退潮以后,这些石头都慢慢地露出来了。海滩的第二层有一道垂直的花岗石峭壁把它隔开,峭壁的顶端参差不齐,至少高达三百英尺。峭壁连绵三英里,右方伸展到一座好象人工凿开的断崖处突然终止了。左边,在海角的上面,这座参差不齐的悬崖下降成一片很长的砾岩山坡,一直湮没在南角的地面上。海滨的高地上一棵树也没有,有些象好望角开普敦的平坦台地,只是显得小一些;至少从小岛上看来是这样的。悬崖的右边倒有不少青翠的植物。他们一眼就看见一大片望不到边的树林。看了绵延起伏的花岗石丘陵,再看这一片苍翠的绿荫,不禁使他们感到满目清凉。最后,越过高原,在西北至少七英里远的地方,他们看见一个白色的山巅在阳光里闪闪发光。这是一座顶端积雪的高山。 这片土地究竟是一个孤岛,还是和大陆相连,现在还很难说,可是地质学家们看了左边那些由于地震所形成的石堆以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指出,这是由火山爆发引起的,因为这些东西无疑是大地内部震动的结果。 吉丁·史佩莱、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仔细地考察了这片土地。也许他们要在这里住上好几年。假如这个荒岛远离船舶的经常航线,那么他们甚至可能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赫伯特问道:“喂,潘克洛夫,你认为怎么样?” “跟任何事情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水手答道。“等着瞧吧,现在显然正在退潮,三个钟头之后我们就可以想法子过去了。只要一到对岸,就可以想法子脱离这个困难的境地,我认为是可能找到史密斯的。”果然不出潘克洛夫所料,三个钟头以后,在低潮的时候,海峡有大部分都露出了沙滩。小岛和对岸之间只留下一条很窄的水道,要渡过去显然是很容易的。 十点钟左右,吉丁·史佩莱和他的伙伴们脱去衣服,捆起来顶在头上,然后跨进不到五英尺深的海水。赫伯特嫌水太深,就象一条鱼似的很出色地游过去了。三个人都顺利地抵达了对岸。他们在阳光下很快晒干了身子,穿上衣服——他们没有让衣服浸湿——然后坐下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四章 突然,通讯记者跳起来,叫水手在原地等他,然后他就顺着几小时以前纳布所爬过的方向攀上了悬崖。他急于想知道朋友的下落,因此急急忙忙地加快了步子,马上就绕过峭壁的拐角不见了。赫伯特想跟他一起去。 “别去,孩子,”水手说,“我们要准备一个过宿的地方,再想法子弄点儿比贝类动物好吃的东西。他们回来后需要吃点儿。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 “那我们马上就动手吧。”赫伯特说。 “好,”水手说,“干吧,我们要好好地布置一下。我们又累、又冷、又饿,因此必须找个住的地方,生一堆火,找点吃的。森林里有柴,鸟窝里有蛋,只要找个安身的地方就行了。” “很好,”赫伯特说,“我去找个山洞,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一个容纳得下我们的山洞。” “好,”潘克洛夫说,“去吧,孩子。” 他们两个人走到海滩的庞大石壁底下,潮水离这里已经很远了,他们没有往北走,而是向南。潘克洛夫在着陆时注意到几百步以外的地方有一个狭窄的山口,他认为那可能是一条河或小溪的出口。现在他们正需要在一条这样的淡水河旁边安身;另一方面海流也可能把赛勒斯·史密斯冲到这里的岸边来。 前面已经说过,悬崖高达三百英尺,它从上到下没有一个空洞,波涛难得冲到它下面,所以连一点能够容身的裂缝都没有。悬崖是一片坚实而陡峭的花岗岩,连海水也没法侵蚀它。无数的海鸥在悬崖顶上盘旋着,其中最多的是蹼足鸟类,它们的尖嘴又扁又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看见人一点也不害怕——也许这还是人类第一次侵犯它们的领土。在这些鸟当中,潘克洛夫认得有一种就是人家通常称做游禽类的大鸥,另外还有无数贪吃的小海鸥隐藏在花岗岩峭壁的缝隙里。向它们开一枪,准能打死很多,首先自然要有枪,但是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都无枪可放。再说,这些海鸥的肉都是难以下咽的,连它们的蛋也都腥臭难闻,赫伯特又向左走了几步,忽然碰到一堆覆盖着海藻的乱石,几小时以后潮水就要把这里淹没了。在这些岩石上和又湿又滑的海藻之间,到处是蛤蜊类,饿着肚子的人见了以后,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赫伯特喊了一声潘克洛夫,水手连忙跑过来。 “怎么!都是贻贝吗?”水手喊道,“这可以代替鸟蛋了!” “不是贻贝,”赫伯特一面回答,一面仔细观察岩石上的那些软体动物,“是茨蟹。” “好吃吗?”潘克洛夫问道。 “好吃极了。” “那我们就吃些茨蟹吧。” 水手很信任赫伯特;少年不但热爱博物学,而且精通这门科学。他的父亲曾经鼓励他在这方面钻研,并且让他旁听波士顿名教授讲课,那些教授都很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少年。过去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证明了博物学的用处,这一次他也没有弄错。这些茨蟹有椭圆形的贝壳,它们成群地紧粘在岩石上,一动也不动。它们属于穿孔类软体动物,能在最坚硬的岩石中挖洞;它们的外壳两端浑圆,这是一般贻贝所没有的特征。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饱餐了一顿在日光中半开着壳的茨蟹。他们象吃蛤蜊似的吃着。茨蟹的味道很辣,不加任何作料也非常可口。 他们暂时总算吃饱了,然而吃了这些“自来香”的软体动物之后,觉得更加口渴了,因此必须喝水。在这一带特别崎岖的地方,看来是不会找不着淡水的。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捡了许多茨蟹,装满了衣袋和手帕,就回到悬崖下面去。 他们走了二百步左右,到了潘克洛夫曾认为可能有河水流出来的那个山口,只是究竟是不是淡水,那还不能肯定。这里的石壁好象是由于剧烈的地震裂开的,石壁底下是一股小溪,溪流的尽头形成一个相当尖锐的弯角。那段水流宽达一百英尺,两岸不到二十英尺高。河水在花岗石的夹壁间流得非常急。石壁俯临河口,然后,河身突然拐了个弯,消失在半英里以外的矮树林中了。 “这里有水,那里有我们需要的木柴!”潘克洛夫说,“赫伯特,现在我们只少住的地方了。” 河水是清澈的。水手相信河水在这时候——也就是海水还没有随着涨潮倒灌进来的时候——是清甜适口的。这个重要的问题解决了以后,赫伯特就去找可以藏身的山洞了,但是到处都是平滑陡峭的石壁,因此找来找去毫无效果。 但是,在河口比涨潮后的水面较高的地方,大地的剧烈震动叠起了一大堆的岩石——不是普通的岩洞——这种高大的岩石堆就是在花岗右产地常见的所谓“石窟”。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钻进岩石堆,沿着沙路走了很远,这里光线并不很暗,因为有阳光可以从石缝照进来;有些石块象奇迹似的保持着平衡,随着阳光,风也透了进来,形成一般的过堂风;随着风,外面的寒气也进来了。但是,水手却认为如果用沙石把一部分石缝堵住,“石窟”里是可以居住的。它的平面图很象印刷体中的“&”字,也就是拉丁文“和”字的缩写。的确,只要把上面那个口堵住,不让强烈的西风和南风吹进来,他们就可以利用它在下面安身了。 “我们有活干啦,”潘克洛夫说,“要是我们能找到史密斯先生的话,他一定会很好地利用这座迷宫的。” “我们准会找到他的,潘克洛夫,”赫伯特大声说,“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在这里瞧见一所象样的住宅。如果我们在左边通道里生火,再留个洞口出烟,那就行了。” “那好办,孩子,”水手答道,“‘石窟’够我们用的了。我们动手吧,可是首先要去弄些木柴来。我觉得可以用树枝来堵塞这些石缝,要不然风吹进来就好象鬼叫似的。”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离开了“石窟”,转过拐角,爬上河的左岸。这里水势非常湍急,一棵枯树顺流往下冲来。上涨的潮水——现在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必然会有力地把它推回很远。于是水手考虑到可以利用潮水的涨落来运送较重的东西。 走了一刻钟以后,水手和少年来到河流向左弯曲的拐角处。在这里,河水流过一片美丽的森林。虽然已经是秋天了,这些树木还保持着苍翠的颜色。这种松柏科的树木布满了地球上的各个区域,从北方较冷的地区一直延伸到热带。这位少年博物学家特别认得出那发散出一股清香的是喜马拉雅杉,在这些美丽的杉树中间,还夹杂着枞树,它们向四周伸展着浓密而宽阔的伞形树枝。当他们在深草丛中走过的时候,枯枝在潘克洛夫的脚下发出鞭炮一样的响声。 “孩子,”他对赫伯特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些树的名字,至少我们可以把它叫做‘柴树’,眼前我们最需要的就是它。” “我们多弄点回去吧。”赫伯特一面回答,一面就动手收集起来。 收集木柴毫不费力,满地都是枯枝,他们甚至不必到树上去折。虽然有了燃料,运输的办法却一时还想不出来。木柴很干,燃烧起来一定很快;应该多搞点回去!据赫伯特估计,两个人所能带走的还不够用。 “孩子,”水手说,“一定得想个法子搬运木柴,不论干什么都得有个办法。要是我们有一辆大车或是一只船,那就好办了。” “但是我们有河。”赫伯特说。 “对,”潘克洛夫说,“河就是我们的自动运输线,我们可以做个木筏。” “不过,”赫伯特说,“现在我们这运输线的方向不对了,正在涨潮呢!” “等到退潮的时候就行了,”水手答道,“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借着河流把燃料运到‘石窟’去。我们先把木筏做好吧。” 水手带领着赫伯特,直向河边走去。他们两个人各尽自己的力量,把成捆的木柴搬去。在河畔草丛里他们又找到大量的枯枝,这里大概从来也不曾有人来过。潘克洛夫马上就开始造木筏了。堤岸的一部分突入河里,使水势减弱,形成一个小港。水手和少年就在这里安排了几根很粗的木头,用爬藤把它们绑在一起。这样就造成了一只木筏。他们把捡来的木柴都堆在上面,真的,这些木柴二十个人也搬不完。一个钟头以后,工作就完成了,木筏系在岸边,只等退潮了。 离退潮还有几个钟头,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商量好以后,决定爬上高地去,看一看周围更远的景物。 离河流的拐角整整二百英尺的地方,石壁的一端往下倾斜,慢漫地伸展到森林的边缘,然后平伏下去了。这是一座天然的梯子。赫伯特和水手往上走去,他们身强力壮,几分钟的工夫就到达了山顶,然后走到俯临河口的地方。 上山以后,他们首先看见的是他们在十分危险的情况下曾经渡过的海洋。他们以激动的心情望着海岸的北部地区。赛勒斯·史密斯就是在那里失踪的!他们希望能够看到气球的一点残骸,史密斯很可能还攀在上面。可是什么也没有,周围只是辽阔无边的海洋。海岸上同样是一个人也没有。到处都没有通讯记者和纳布的踪迹。也许这时候他们离得太远了,所以看不见。 “我总觉得,”赫伯特大声说,“象史密斯那样能干的人是不会象平常人一样被淹死的。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上岸了,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潘克洛夫?” 水手闷声不响摇摇头。他似乎觉得再也不能见到赛勒斯·史密斯了,但他不愿意使赫伯特灰心,因此说:“当然,当然,就是在别人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工程师也是能够脱险的。” 在那一段时间中,他仔细地观察了海滨。下面是一片沙滩,它向外伸展出去,直到河口的右边就被翻滚的浪花拦住了,露出来的礁石象水陆两栖的怪物似的躺在波涛里。礁石以外的大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南面的水平线被一个突出的海角遮住了,看不见陆地是顺着那个方向伸展出去,还是延向东南和西南,使海岸成为一个很长的半岛。在港湾北部的尽头,海岸的轮廓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形成一个很大的弧形。那里的海滨地势平坦,没有悬崖,只有退潮后露出来的大片沙滩。潘克洛夫和赫伯特然后就回身向西走去。他们首先注意到六七英里外那座顶端积雪的高山。从离海岸两英里以内一直到山坡开始下斜的地方,生长着大片的树木,还有许多常绿树点缀在里面,因此看上去一大片苍翠的绿荫,并不觉得单调。从森林的边缘直到海边是一片平原,上面东一堆西一堆地生长着树丛。左边的林间空地上闪耀着小河的流水;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可以溯流到山岭的支脉间去,河水似乎是从那里发源的。就在水手停靠木筏的地方,它就开始从巍峨的花岗石壁之间流出来;左壁固然峥嵘险峻,右壁却不同,它逐渐倾斜下去,整片的石壁变成一块一块的岩石,岩石又变为石子,石子又变成了沙砾,一直延伸到海角的尽头。 “我们是在一个岛上吗?”水手喃喃地说。 “不管怎么样,这个岛似乎还够大的。”少年答道。 “不管多大,岛终归还是个岛!”潘克洛夫说。 但是这个重要的问题一时还不能得到解答。要解决这问题就必须更全面地察看一下。不论是岛也好,是大陆也好,这里的土地看起来是肥沃的,风景也很好,物产也很丰富。 “不错,”潘克洛夫说,“有这样的地方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谢天谢地。”赫伯特说,他虔诚地对上苍表示万分的感谢。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他们落难的这片土地上观察了好久,可是这样走马看花的看了一遍,也很难想象出他们未来的命运如何。 后来他们就沿着花岗石台地的南边山脊往回走了,台地的边缘是一道奇形怪状、参差不齐的石块。石穴里栖息着成千成百的飞鸟;赫伯特从石头上跳下来,惊起了大群的飞禽。 “啊!”他喊道,“这不是海鸥,也不是沙鸥!” “那么是什么呢?”潘克洛夫问道。“我想也许是鸽子!” “对了,不过这些是野鸽子,或者是山鸽子,它们的翅膀上有两道黑纹,尾巴是白的,羽毛是青灰色的,所以我认得出来,野鸽子肉本来就很好吃,它们的蛋想必更加好吃了,我们去瞧瞧它们的窝里有多少蛋!” “我们不给它们时间孵蛋了,除非它们能够孵出荷包蛋来!”潘克洛夫兴致勃勃地说。 “现在你打算用什么东西来煎荷包蛋呢?”赫伯特说,“用你的帽子吗?” “好哇!”水手回答说,“我可不会变这样的戏法。我们只好将就些吃泡蛋罢,最硬的蛋给我来解决!”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在花岗石的空隙里仔细搜了一遍,果然在一些洞穴里找到一些鸟蛋。他们捡了好几打,包在水手的手帕里。快要到满潮的时候,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就从山上下来,回头往河边走会。到达河边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一点钟。海潮已经回头了。现在他们必须利用低潮把木材运送到河口去。潘克洛夫不愿意亲自在筏上掌握方向,可也不能让木筏无人照管而随波逐流,虽然没有绳索和钢缆,可是一个水手是不会因为这个而毫无办法的;潘克洛夫很快就用干爬藤拧成一条几寻长的绳子。他把这根藤索系在木筏的后部,用手控制着另一端,赫伯特用一根长竿把木筏撑开,使它漂浮在水流上。这件工作做得非常圆满,大批的木柴随着水流漂去了。河岸很平坦,丝毫不用担心木筏会在水中打旋。还不到下午两点钟,他们就来到河口,离“石窟”只有几步远了。 第五章 潘克洛夫把木筏上的干柴卸下来以后,首先就忙着要把那些灌风的窟窿堵上,使山洞能够住人。用沙土、石头、弯枝、烂泥,封闭了面迎着南风的洞口。旁边留下了一道弯曲的细缝,既能通烟,又能拔火。这个洞窟就这样分成了三四间房(假如还配得上称房间的话),这里面光线黑暗,野兽才满意哩。但是洞里却很干燥,中央的主要房间还可以站直身子。他们在地上又铺了一层细沙。这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他们认为非常满意,因为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 “也许我们的伙伴已经找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赫伯特一面帮着潘克洛夫工作,一面说。 “很可能,”水手说,“但是既然我们不知道,就必须照常进行工作。备而不用总比要用没有强!” “啊!”赫伯特大声说,“要是他们能把史密斯先生找回来,那多好啊!” “是的,一点也不错!”潘克洛夫说,“他活着的话,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活着!”赫伯特大声说,“你认为不可能再看见他了吗?” “谁说的?”水手说。他们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潘克洛夫表示非常满意。 “现在,”他说,“现在我们的朋友回来。他们有一个很好的地方安身了。” 他们目前只差造个炉子生火做饭了。这事情非常容易。他们在保留下来的细缝口下面铺了几块平板石。只要烟不把热气带出去,就可以使里面保持适当的温度。他们的木柴贮存在另一间里,水手在生火的地方摆了一些木柴和树枝。水手正忙得起劲,突然赫伯特问他有没有火柴。 “当然有啦,”潘克洛夫说,“我可以作为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因为要是没有火柴或火绒,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我们还是可以象土人那样擦木取火的。”赫伯特说。 “好,你试试吧!孩子,除了能使你的胳膊活动活动之外,看你能不能磨出火来。” “嘿,这太简单了,太平洋海岛上的土人常用这个办法。” “这一点我承认,”潘克洛夫回答说,“不过我试过好几次都弄不出火来,大概土人有什么特别的方法,要不然就是用的木头不一样。我看还是火柴好用。哎呀,我的火柴上哪儿去了?” 潘克洛夫是个烟鬼,他平时总是把火柴盒放在坎肩口袋里,他伸手去摸,没有摸到,摸遍了裤子口袋,哪儿也没有火柴盒,他不禁吃了一惊。 “糟糕!”他看着赫伯特说。“口袋里的火柴盒一定是丢了!赫伯特,你总有火绒盒什么的能生火吧?” “不,我没有,潘克洛夫。” 孩子跟着水手往外跑去,他们在沙滩上、石缝里和河岸上仔细找。火柴盒是铜的,本来很容易看见,但是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 “潘克洛夫,”赫伯特问道,“你没有从吊篮里把它扔出去吗?” “我记得清清楚楚没有扔掉,”水手回答说,“不过这么小的东西是很容易在忙乱中丢失的。真要丢的话,我宁可丢烟斗!真糟糕!火柴盒哪儿去了?” “你瞧,现在退潮了,”赫伯特说,“到我们着陆的地方去看看吧。” 要想找到火柴盒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在涨潮的时候,沙滩上的鹅卵石都被海浪冲过了,但是,试一下也好。赫伯特和潘克洛夫急忙走到昨天着陆的地点,这里离山洞大约有二百步。他们在砾石堆和岩缝里乱找,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假如丢在这个地方,那么它一定被海浪冲走了。退潮以后,他们找遍了每一个缝隙,但还是白费力气。在他们当时的情况下说来,这真是莫大的损失,而且这个损失还是没法弥补的。潘克洛夫隐藏不住自己的不安,皱着眉头,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赫伯特只好安慰他说,即使找到火柴,也一定被海水浸湿,不能使用了。 “不,孩子,”水手说,“火柴是装在盖得严严的铜盒子里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一定有办法生火的!”赫伯特说。“史密斯先生和史佩莱先生是不会没有火柴的。” “不错,”潘克洛夫答道,“可是远水不解近渴呀,他们回来也吃不到好东西了。” “那么,”赫伯特很快地说,“你看他们会不会没有洋火或火绒吗?” “我看不一定有,”水手摇着头回答说,“纳布和史密斯都不抽烟,史佩莱是宁愿扔掉火柴盒也得留下他那个笔记本的。” 赫伯特没有回答。丢了火柴盒的确令人感到遗憾,但是少年还是相信能用别的方法生出火来。潘克洛夫的经历比较丰富,他从来也不自寻苦恼,但是他的想法却和少年不一样。不管怎样,他们只好等纳布和通讯记者回来,只好放弃煮蛋的计划。不论对他们自己或是对别人来说,生吞活咽总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火肯定是弄不到了,水手和赫伯特就又捡了些蛤蜊,然后默默地回“石窟”去。 潘克洛夫两眼紧盯着地面,还在继续寻找他的火柴盒。他甚至爬上河的左岸,从河口一直找到停靠木筏的河湾。他又回到高地上去四下搜索,森林边缘的深草丛中也找遍了,但还是没有。 傍晚五点钟的时候,他和赫伯特回到“石窟”里。不用说,他们把洞里最黑暗的角落都摸索遍了,这才死了心不再去找。大约六点钟,太阳正在落山的时候,在海滨漫步的赫伯特报告纳布和史佩莱回来了。 他们没有找到史密斯!……少年心里很失望;水手并没有猜错,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果然没有找到! 通讯记者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往石头上一坐。他已经筋疲力竭,肚子又饿,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纳布哭得两眼通红,他的眼泪还在不住地往下掉,显然他已经完全绝望了。 通讯记者叙述了他们尽力寻找赛勒斯·史密斯的经过。他和纳布沿着海岸一直找到八英里以外,远远走过气球最后一次降落的地方,那次降落以后,工程师和托普就失踪了。海岸上冷清清地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痕迹。鹅卵石完全没有动过,沙滩上没有迹象,那一带的海滨连一个脚印也没有。显然,从来也没有人到那段海岸上去过。大海和陆地同样荒凉,工程师一定是在离岸几百英尺的地方淹死了。 史佩莱说完之后,纳布还抱着希望,他跳起身来大声说,“不!他没有死!他是不可能死的!别人也许会,但是他决不会死!什么灾难他都能逃脱!”接着他喃喃地说:“啊!我受不了!” “纳布,”赫伯特跑过去对他说,“我们一定能找到他!老天爷会把他还给我们的!现在你饿了,吃点东西吧!” 他一面说,一面递了几把蛤蜊给这可怜的黑人。这些食物实在是既难吃,又不够饱。纳布已经饿了好几个钟头,但还是不肯吃。他失去了主人就不能生活,而且也不愿意一个人活下去。 吉丁·史佩莱狼吞虎咽地吃了些蛤蜊肉,然后倒在岩石脚下的沙土上睡觉了。他很疲倦,情绪也还安定。赫伯特走到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说:“先生,我们找到一个住处,比躺在这儿强多了。天已经黑了,走,去睡吧!明天我们再到更远的地方去找。” 通讯记者站起身来,跟着孩子往“石窟”走去。在路上,潘克洛夫非常自然地问他身上有没有火柴,哪怕是一两根也好。 通讯记者停下脚步,摸摸他的口袋,但是没有找到,他说,“原先是有的,大概被我扔掉了。” 水手又问了问纳布,他也没有。 “该死!”水手喊道。 通讯记者听见以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难道你没有火柴吗?” “一根也没有,因此没法生火!” “唉!”纳布喊道,“要是主人在这儿,他准有办法的!” 四个遇难的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互相不安地观望着。赫伯特首先打破了沉默:“史佩莱先生,你是抽烟的,平时老是带着火柴,大概你没仔细找,再找找看,能有一根就行了!” 通讯记者又在裤子、大衣和坎肩的口袋里搜寻了一遍,没有想到竟在坎肩的里层摸到一根小木棒。潘克洛夫不禁大喜过望,他隔着衬里捏着它,但是拿不出来。假如这真是火柴,那么这就是唯一的一根,必须非常小心,千万不能碰掉火柴头。 “让我试试看,好吗?”孩子说。于是他灵巧地把小木棒拿了出来,并没有把它弄断,这根火柴本身虽然不值一文钱,但是对这些可怜的人说起来,却是非常宝贵的。这根火柴还没有用过。 “哈哈!”潘克洛夫喊道,“有一根就跟有一整船火柴一样!” 他拿着火柴,领着他的同伴们,往洞里走去。 在有人居住的地方,这样的火柴被随意浪费的太多了,那值不了多少钱;但是这一根在使用的时候,却必须极度小心。 水手首先确定它是干燥的,然后说:“必须预备好引火纸。” 史佩莱犹豫了一下,然后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来,说:“拿去。” 潘克洛夫从通讯记者手里把纸接过来,跪在柴堆前面,架起木柴,下面垫了一些枯草、树叶和干燥的地苔,这样使空气流通,就容易把干柴点着了。 于是潘克洛夫把纸卷成一个圆锥形筒,象在有风的地方吸烟似的,把纸筒插到地苔里去。然后他捡了一小块粗糙的石头,仔细地擦了擦,他屏住气,心头乱跳,轻轻地在石头上划火柴,划了一下没有划着。原来潘克洛夫怕碰掉火柴头,不敢使劲。 “不成,我干不了这个活,”他说,“我的手直发抖,火柴划不着。不行,我不干了!”于是他站起来,要赫伯特代替他。 的确,这孩子有生以来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当日普罗米修斯上天偷火的时候也不会比他更紧张。然而,他并没有犹豫,拿起火柴来就划。 火柴哧的一声响,接着就燃起一小团蓝色的火苗,冒出一股呛人的烟来。赫伯特不慌不忙地使火柴向下倾斜,这样它就着得更旺了。然后他把火柴放在纸筒里,几秒钟以后,纸筒和地苔都点着了。 水手用嘴使劲吹气,一分钟以后,干柴发出爆炸的声音,一堆熊熊的烈火在黑暗中燃烧起来了。 “谢天谢地!”潘克洛夫站起身来喊道,“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平板石构成一个极妙的火炉。炉里的烟很容易地通到狭缝外边去,烟囱拔着火,不一会儿,“石窟”里就温暖舒适了。 现在他们必须十分小心不让篝火熄灭,永远要留一些红火炭。他们有大量的木柴,而且随时可以补充新的燃料,因此只要随时注意就行了。 潘克洛夫首先就想利用炉火做一顿比生蛤蜊富于营养的晚餐。赫伯特拿了两打蛋来。通讯记者倚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瞧着他们做饭。他脑子里旋绕着三个问题。赛勒斯还活着吗?要是还活着,那么他在什么地方呢?如果没有摔死,怎么他没有想法子表示他还在这儿呢?这时纳布在海滩上独自徘徊。他简直象丢了魂似的。 潘克洛夫知道五十种做蛋的方法,但是这一回却不能由他任意选择了,他只能把蛋焖在火灰里。五六分钟以后饭就做得了,水手把通讯记者喊过来吃他的那一份晚餐。这就是遇难的人在这无名的海岸上吃到的第一顿美味。焖蛋非常好吃,加上蛋里含有人们不可缺少的各种养料,于是这些可怜的人感到心满意足,吃了以后也觉得有精神了。要是吃一顿团圆饭该多好啊!如果从里士满逃出来的五个人一个也不少,都坐在“石窟”的干沙地上,围在噼啪作响的旺盛的篝火前,他们会怎样感谢上苍啊!然而他们一致公认的领袖,最博学多才的赛勒斯·史密斯竟失踪了!他死后连个坟地也没有。 3月25日就这样过去了。夜色已经来临。洞外狂风怒号,惊涛拍岸,发出单调的声音。波涛来回卷刷沙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通讯记者简短地记录了当天的遭遇,他记下了对这片新土地的初步印象,他们领袖的失踪,探索海岸和生火的事情等等。由于过度疲劳,同时也打算用睡眠来忘掉心头的忧愁,于是他退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去。赫伯特一躺下就睡着了。水手整夜在睡梦中都惦记着篝火,他毫不吝啬地大量加添燃料。但是有一个遇难的人没有睡在“石窟”里,那就是伤心绝望的纳布。不管伙伴们怎么劝他休息,他还是整夜在海滨徘徊,呼唤他的主人。 第六章 遇难的人从云端掉在这片似乎没有人烟的海岸上以后,很快就清点了一下他们的全部物品。这时,除去随身衣服之外,他们什么也没有了。然而必须说明,吉丁·史佩莱还有一个笔记本和一只表,那无疑是因为疏忽才保留下来的。他们没有武器,没有工具,甚至连一把小刀都没有。在吊篮里的时候,为了减轻气球的重量,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了。就连但尼尔·笛福和魏斯的小说中想象的主人公以及在约翰斐南得群岛和奥克兰群岛航海遇难的赛尔寇克和雷纳,也决不象他们这样一无所有。那些人不是在搁浅的船上得到大量的物资——粮食、家畜、工具和弹药,就是在海滨找到生活必需品。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工具和家具。他们只好赤手空拳给自己创造一切。 可是,如果赛勒斯·史密斯和他们在一起,如果工程师利用他的实用科学,针对着他们的情况开动脑筋,发挥创造天才,也许还不至于一筹莫展。然而他们今生再也不用想看见赛勒斯·史密斯了!这些遇难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但愿上天不负有心人,此外再没有别的指望了。这一带海岸属于哪个大陆,有没有人,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不是一个荒岛,他们能不想个法子调查清楚就这样定居下来吗?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必须毫不延迟地尽快解决,弄清了这个问题以后,他们就可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了。然而,按照潘克洛夫的意见,最好还是过几天再开始探索。他们必须准备一些干粮,找些比鸽蛋和软体动物更好的食物,在进行新的繁重工作以前,探险的人首先必须恢复体力。 “石窟”暂时还足够用来安身。篝火生起来了,保留一些炭火也很容易。石缝里有的是鸽蛋,海滩上有大量的蛤蜊。高地上有成千成百的野鸽子在盘旋,不论用棍子或石头都很容易打下几只来。邻近的森林里也可能有可以食用的果子。最后的一个有利条件是:附近有淡水。 他们决定在“石窟”里暂住几天,做好准备,然后或是沿着海岸,或是深入内陆去探险。纳布特别同意这个计划。他的思想和预感都坚持不变,他不想离开出事的海岸。他不相信,可以说不愿意相信赛勒斯·史密斯已经死了。不,他认为象史密斯那样的人决不会糊里糊涂地死去,决不能被海浪卷走,在离岸不过几百英尺的海滨淹死。除非海浪把工程师的尸体冲到岸上来,让他亲眼看见、亲手摸到他主人的尸体,要不然他是决不相信他的主人已经死去的!这个念头好象在他心里扎了根,愈来愈坚定了。也许这是一种幻想,但却是值得尊重的幻想,所以水手也不愿意说破。水手自己固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然而他知道和纳布争辩也没有用。纳布正象一条在主人的坟旁流连不去的狗,他哀恸得几乎活不下去了。 就在同一天,3月26日的清晨,纳布沿着海岸向北走去,他到了出事的海滨,他记得很清楚,不幸的史密斯就是在这个地方失踪的。 那天早上他们吃的完全是鸽蛋和茨蟹。赫伯特在石头凹处找到一些海水蒸发以后留下来的盐,这种矿物来得正是时候。 吃完饭以后,潘克洛夫问通讯记者愿不愿陪他和赫伯特一起到森林里去打猎。考虑的结果,他们认为必须留一个人在洞里照顾篝火,再说,虽然纳布找到史密斯的可能性很小,也需要有一个人在近处准备帮助他。于是通讯记者就留在家里了。 “赫伯特,我们去打猎的时候,要在路上找些猎具,在森林里弄些武器。”水手说。但是临出发的时候,赫伯特却提出另一件事情,他说,既然没有火绒,最好还是找一些代用品。 “找什么呢?”潘克洛夫问道。 “焦布,”孩子回答说,“也许可以拿它当火绒使用。” 水手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不过这样就必须牺牲一块手帕了。然而这还是值得的,于是潘克洛夫就从他那大花格子的手帕上撕下一块来,马上烤成一块半焦的破布。 他们就把这块容易引火的焦布放在石洞中堂的一个小窟窿的深处,免得遭到风吹和受潮。 早上九点钟,天气阴沉沉的,刮着东南风。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绕过“石窟”的拐弯处,不时看看那缕从石尖顶处袅袅上升的轻烟。他们向河的左岸走去。 进了树林,潘克洛夫首先就从一棵树上扳下两大根粗树枝来,做成棍子,赫伯特又在石头上把棍子的两头磨尖。要是能有一把刀子,他们一定会不借任何代价去换取的! 这两个猎人沿着河岸在深草里向前走。河身拐了一个弯向西南流去,再往上河床渐渐狭窄了,两岸很高,上面的树枝搭在一起形成一座拱门。为了不致迷失方向,潘克洛夫决定沿河往前走,这样他们随时都能回到原出发点。但是岸上的障碍太多:有些地方柔韧的树枝低拂水面,有些地方他们又必须用棍子在荆棘和爬藤之间开路,赫伯特在树桩间跑来跑去,灵巧得象一只小猫,在矮树丛中一下子就不见了。一遇这类情况潘克洛夫马上就把他叫回来,央告他不要走失。同时水手留神观察着周围的风土和地势。河的左岸平坦而多沼泽,渐渐地向内陆平缓地高升上去。从这里看起来象是一片水网,无疑地,这些水都从地下泉眼直通到河里。有些矮树丛中也有不费事就可以渡过的小溪流。河的对岸更加崎岖不平,河水流过的一条峡谷地带显得分外突出。一座小山,上面长着层层叠叠的树木象一层帘子似的挡住了视线。在河的右岸行走一定很困难,因为这里地势很陡,弯向水面的树木全靠它们的根部牵扯着。 不用说,这片森林和他们已经视察过的海岸一样,都是人迹没有到过的地方。潘克洛夫只发现了兽类的脚印,动物新近遗留下来的脚印,但是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些什么动物;赫伯特认为其中有的是凶猛的野兽留下来的,这些野兽当然会给他们带来一些麻烦;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树上有斧子砍过的痕迹,也没有篝火的余烬,更没有人类的脚印。这倒是值得他们庆幸的,要知道在太平洋的任何一个岛屿上,都是有人反比没人更可怕。由于走起来困难重重,前进得很慢,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顾不得谈话了。出发一个钟头以后,才勉强走了一英里多路。到目前为止,打猎还没有一点收获。还好,树枝间有小鸟在乱飞乱叫,显得非常胆小,似乎看见了人,才懂得害怕了。在森林的一片沼泽地带,赫伯特看见一种类似鱼狗的鸟,长着又长又尖的嘴,虽然羽毛发出金属般的光泽,但是并不美丽。 “那一定是啄木鸟,”赫伯特一面说,一面打算走近些。 “这一回可有机会尝尝啄木鸟的肉啦,”水手说,“看它是不是愿意让我们烤一烤!” 正在说着话,赫伯特巧妙地抛出一块石头,打着了啄木鸟的翅膀,但是并没有把它打倒,一转眼它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我的手法真太不高明了!”赫伯特喊道。 “不,不,孩子!”水手说,“你扔得很准;别人恐怕连打都打不着呢!来吧,不要泄气。早晚我们能捉住它的!” 猎人们继续往前走,树木愈来愈稀疏了,有很多树看起来很美丽,但结的果子都不能吃。潘克洛夫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日常生活中用途很广的棕榈树;这种树在北半球一直到北纬40度还有,但是在南半球却只分布到南纬35度。这片森林里只有松柏科的树木,赫伯特已经认出来的有:喜马拉雅杉,类似北美洲西北部的那种洋松,和高达一百五十英尺的大枞树。 这时忽然飞来一群美丽的小鸟,长着光彩的长尾巴,它们东一个西一个地停在树枝上,身子一抖羽毛就纷纷落下来,地面上好象铺上了一层上等的鸭绒。赫伯特捡起几根羽毛,看了一会儿,然后说: “这是锦鸡。” “我还是喜欢松鸡和珍珠鸡,”潘克洛夫说,“可是假如好吃的话……” “锦鸡很好吃,它们的肉很嫩,”赫伯特回答说。“还有,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鸟不怕人,我们可以走近去用棍子把它们打死。” 水手和少年从草丛里爬到一棵树底下,这棵树靠近地面的树枝上歇满了锦鸡。它们专等着吃爬过的昆虫,因为它们就靠吃小虫过活。这些鸟用它们的毛爪攀着小树枝,停在树上。 猎人们站起身来,他们的棍子象镰刀割草似的把它们一连串地从树上打下来,这些锦鸡一点也不想飞走,呆呆地任凭人们把它们打落在地上。等到剩下的锦鸡要飞走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堆了一百只左右了。 “好,”潘克洛夫说,“这种野禽倒很适合我们这种猎户。只要伸手就可以拿到它们!” 水手用柔韧的细枝把它们穿成串,仿佛是一行飞行的云雀。穿好以后,他们继续前进。河流在这里向南转了一个弯,但是这个弯大概不会延长多远,因为河源一定就在前面的深山里,河水是由主峰的积雪融汇而成的。 他们远征的主要目的已经说过了,是要多找一些野味供给“石窟”里的居民吃。必须承认,到现在为止这个目的还没有达到。因此水手积极地继续向前搜索。忽然有一只动物跑到草丛里去了,他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不禁喊道:“假如托普在这儿多好啊!”然而托普和它的主人同时失踪,大概他们是死在一处了。 将近三点钟的时候,树林间又飞来了另外一群鸟,它们在林中的杜松上啄食芳香的松子。突然森林里传出喇叭似的一阵长鸣。这种奇怪而响亮的鸣叫是由美国常见的一种带颈羽的松鸡发出来的。他们很快就看到好几对,这些松鸡有着鲜艳的栗色羽毛,中间点缀着深褐色的斑点,尾巴的颜色也是一样。有几只松鸡脖子上有两片象翅膀似的肉瓣,赫怕特认得这是公的。这种鹑鸡类的动物大小跟普通鸡差不多,而肉味却比笋鸡还要鲜美,潘克洛夫打定主意至少要捉一只。然而要想捉到它们却很困难,因为这种松鸡不容易接近。试了几次,一只也没有捉到,只是把它们吓得一阵乱飞。于是水手对赫伯特说: “既然它们会飞,逮不着它们,我们就只好用绳子来钓了。” “象钓鱼似的钓松鸡吗?”赫伯特听了这个提议以后,惊讶地喊道。 “是的。”潘克洛夫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他已经在草丛里发现了六个松鸡窝,每个窝里有三四个蛋。水手十分小心地不把鸡窝弄坏,他知道松鸡一定会回来的。他就打算在这些窝的旁边布置绳索——不是圈套,而是真正的钓丝。他把赫伯特带到离鸡窝几步远的地方,在那里小心地安排了一套奇特的装置,这只有依萨克·华尔顿的门徒才会使用。赫伯特很感兴趣地看着他工作,但是还不大相信他能成功。钓丝是用细爬藤接起来的,每根长十五到二十英尺,潘克洛夫从一棵矮小的刺槐上把粗大结实的倒刺扳下来,绑在爬藤的一头当作钩子。把在地面上爬动的大红毛虫当做钓饵。 安排完毕,潘克洛夫悄悄地从深草里走过去,把绳子带钩的一端放在鸡窝附近,然后拿着绳子的另一端走回原处,和赫伯特一起藏在一棵大树后面,他们耐心地在那里等待着。必须说明,赫伯特觉得潘克洛夫的这个发明是不见得能够成功的。 整整过了半个钟头,还没有动静,又过了一会,果然不出水手所料,有好几对松鸡回到窝里来了。它们一面走,一面在地上找东西吃,毫不怀疑附近有猎人,原来猎人考虑得周密,躲到下风去了。 这时赫伯特觉得非常有趣,他屏住了气。潘克洛夫瞪着两眼,张着大嘴,撅着嘴唇,好象正要吃松鸡肉似的,几乎连气也不敢出。 这时候,松鸡在钩子附近走来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地上的钓饵。于是潘克洛夫轻轻地拉了几下绳子,钓饵微微一动,虫子就好象还活着似的。 水手心里显然比钓鱼的人着急得多,因为钓鱼的人看不见水里的鱼。绳子一动,松鸡就被吸引过来了,它们用嘴啄食钩子上的食饵。几乎是同时,有三只贪吃的松鸡,连虫带钩地把食饵吞了下去。潘克洛夫敏捷地把绳子巧妙地一抖,三只松鸡扑着翅膀被钩住了。 “哈哈!”他一面喊,一面向野禽跑去,马上把它们捉住。 赫伯特高兴得直鼓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用绳子钓鸟,但是水手却很谦虚地说,这在他已经不是创举了,而且发明的荣誉也不属于他。 “不管怎么说,”他补充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多找些窍门。” 他们用绳子绑住松鸡的爪子。潘克洛夫很高兴,现在不至于空手回去见他们的伙伴了,加上天色已晚,他认为最好马上就回去。 河流就是他们的方向,他们只要循着河走就行,将近六点钟的时候,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筋疲力尽地回到了“石窟”。 第七章 吉丁·史佩莱站在海边,两臂交叉在胸前,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大海,东方的水平线上遮着一层层浓厚的乌云,它飞快地往头顶上扩张开来。风已经很大,随着夜色的降临,天变得更冷了。天空呈现出一幅险恶的景象,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是暴风雨的前奏。 赫伯特进了“石窟”,潘克洛夫向通讯记者走去。史佩莱正在出神,没有发现有人向自己走来。 “今天晚上恐怕要起暴风了,史佩莱先生,海燕是喜欢暴风雨的。” 这时候通讯记者转过身,他看见潘克洛夫,第一句话就说: “你记得海浪把我们的伙伴卷走的时候气球离海岸有多远?” 水手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想了一会,然后答道: “至多两锚链。” “一锚链有多长?”吉丁·史佩莱问道。 “大约有一百二十寻,也就是二百米的光景。” “那么,”通讯记者说,“赛勒斯·史密斯失踪的地方离岸至多不过四百米?” “差不多。”潘克洛夫说。 “他的狗也是在那里失踪的吗?” “是的。” “我认为奇怪的是,”通讯记者接着说,“假如说是我们的伙伴死了,托普也淹死了,难道狗和它主人的尸体都冲不到岸上来吗?” “这一点也不奇怪,海里的风浪这么大,”水手答道。“而且海水也可能把他们带到更远的地方去的。” “那么,你认为我们的朋友已经死在海里了吗?”通讯记者又问道。 “我认为是这样。” “潘克洛夫,你的经验我当然佩服,”吉丁·史佩莱说,“现在不管他们是不些是真死了,我总觉得在赛勒斯和托普一起失踪的这件事情上,有地方是没法解释和不合情理的。” “我也希望我能跟你一样想,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答道。“可惜的是,在这个问题上我的想法已经肯定了。”水手说完,就回“石窟”去了。炉架上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烈火。赫伯特刚扔了一抱干柴在上面,火焰把通道里最暗的地方都照亮了。 潘克洛夫马上就开始做饭。按理说饭食中最好能增添一些吃得饱的食物,因为他们都需要恢复体力。他们把大串的锦鸡留到第二天,将两只松鸡拔了毛,叉在棍子上,在旺盛的火焰上烤了起来。 晚上七点钟了,纳布还没有回来,这使潘克洛夫非常不安。他们担心这个伤心的人会在这陌生的土地上遇见什么意外,或是因为绝望而自寻短见了。但赫伯特看法完全不同。他认为纳布没有回来是由于发现了新的线索,因此延长了寻找的时间。并且,每一个新的发现都是对赛勒斯·史密斯有利的。假如不是怀着希望,纳布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也许他发现了痕迹,一个脚印,或者是什么残留的东西,因为有这些才把他引对了路。也许他现在正在沿着线索寻找。甚至也许他就在他主人的近旁。 少年这样推测,这样谈出自己的看法。他的同伴们听着他说。通讯记者独自默默地表示同意。然而潘克洛夫认为纳布多半是沿着海岸走得比前一天更远了,还没有来得及回来。 赫伯特不知为什么总是感到坐立不安,他几次表示要出去找纳布。但潘克洛夫跟他说这是没有用处的,在黑暗和阴森森的天气里,不可能找到纳布的踪迹,还不如在家里等他回来。假如到第二天纳布还不回来,潘克洛夫会毫不犹豫地和他一起去找的。 吉丁·史佩莱同意水手的意见,也劝他最好不要再分开,赫伯特只好放弃自己的计划,但是两颗大粒的泪珠却从他的眼睛里滴了下来。 通讯记者不禁将这慷慨侠义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天气变了。一阵狂风从东南方吹来,刮过海滨。奔腾澎湃的海水冲击着礁石。倾盆大雨被暴风吹得和滚滚灰尘一般。岸边笼罩着一团激起的雾气,砾石在风浪的逼迫之下撞击在海岸上,好象成车往外倒似的,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大风飞砂走石,给雨水造成的烟尘里增添了一种矿质的尘土,这两股力量汇合在一起成了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旋风在河口和峭壁之间打转,阵阵旋涡抽打着峡谷间的流水。“石窟”里冒出来的烟也被顶回到缝隙里去了,通道里烟气弥漫,呆在里面很不舒服。 因此,等松鸡烧好以后,潘克洛夫就把篝火熄灭了,只留下几块火炭在灰烬里。 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纳布还没有回来。毫无疑问,是可怕的天气把他阻拦在外边了。他一定已经找到藏身的洞穴,打算等到暴风雨停了以后,或者至少是等到第二天再回来,现在要想去接他,或是打算把他找回来是不可能的。 晚餐吃的是猎得的野味;松鸡肉非常鲜美,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打猎累了一天,肚子很饿,更是吃得津津有味。 晚饭以后,大家都睡到前一晚自己所占的角落里去;水手四仰八叉地躺在靠火的地方,赫伯特在他身旁很快就睡着了。 夜渐深,外面的风雨也愈紧,还记得那天把这群俘虏从里士满带到太平洋岛屿上来的情况吧,最后就变得跟那天差不多了,暴风雨在春秋雨季特别频繁,经常酿成巨灾,在无边天际的海洋上,什么也阻拦不住它,因此尤其可怕,一个毫无屏障的东海岸在这种可怕的狂风袭击下的惨象是难以形容的。 幸而堆成“石窟”的岩石是很牢固的。这是些巨大的花岗石堆成的“石窟”,有几座不怎么牢固,风吹过来好象连地基都晃动了。潘克洛夫枕在岩石上,可以感觉到它们在自己的头底下频频震动。他一再安慰自己——正正经经地安慰自己——不必害怕,他们的避难所是不会倒塌的。可是他也听见高地的顶上有石头被风刮走,掉在海滩上,有几块甚至落在“石窟”的顶上,有的被垂直卷起来,裂成小块往外飞射出去。水手两次爬起身来,一面借着通道入口的地方挡着身子保住自己的安全,一面往外看。雨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以不必害怕,于是他就回到篝火前的铺上,火炭还在灰烬中爆裂作响。 虽然外面风雨在咆哮,雷声隆隆,但赫伯特还是睡得很熟。最后潘克洛夫也困了,航海的生涯使他对什么都习惯了。只有吉丁·史佩莱焦急得睡不着觉。他埋怨自己没有陪纳布一块儿去。显然史佩莱还没有放弃一切的希望。使赫伯特心神不宁的预感同样也使他放心不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纳布。为什么纳布没有回来呢?他躺在沙地上翻来复去,几乎完全不理会外面的狂风暴雨,他有时合上沉重的眼皮,但仅仅是一会儿,往往又突然想到什么立刻重新睁开。 夜色已经深沉了,大约在第二天早上两点钟的时候,正在酣睡的潘克洛夫突然被推醒了。 “怎么回事?”他醒过来喊道,同时马上恢复了他的神志。这是一般水手所独具的本领。 通讯记者在他上面俯着身子说: “听,潘克洛夫,听!” 水手竖起耳朵,但是除了外边的风雨声之外,听不见其他什么响动。 “那是风。”他说。 “不,”吉丁·史佩莱答道,他又听了一会,“我好象听见……” “什么?” “狗叫的声音!” “狗!”潘克洛夫跳起来喊道。 “是的……狗叫……” “不可能!”水手说。“并且,在暴风雨里怎么……” “别说话……听……”通讯记者说。 潘克洛夫又仔细听了一会儿,果然在风雨间歇的时候,听见远处好象有狗叫的声音。 “是不是?”通讯记者紧紧地握住潘克洛夫的手说。 “是……是的!”水手答道。 “是托普!是托普!”赫伯特一醒来就喊道。于是三个人一起向“石窟”的洞口冲去。他们想出去却非常困难。大风把他们吹得倒退。最后终于出去了,但是只能一动也不动地倚在岩石上。他们四面张望了一下,然而没法开口说话。夜色非常昏暗。海洋、天空和陆地都变成漆黑的一片。连一丝亮光都看不见。 通讯记者和他的伙伴们就这样站了几分钟,他们在狂风中毫无办法,浑身都被雨打湿了,眼睛让风沙迷得睁不开。 在暴风雨稍微停歇的时候,又听见狗叫了,他们断定声音的来源离这里还相当远。 一定是托普!然而它是孤零零的还是有人和它在一起呢?多半是孤零零的,假如纳布和它在一起,它一定能够往“石窟”来。潘克洛夫没法使别人听见他的话,就捏了一下通讯记者的手,意思是叫他“等一会儿!”然后水手就回到“石窟”里去了。 工夫不大,他拿了一束点着的干柴跑出来,把它扔在黑暗里,同时吹起了尖声的口哨。 好象远处就在等这个信号似的,狗叫声立刻接近了。不久以后,一只狗跑着跳着到通道里来。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史佩莱都跟着它跑了进去。 火炭上加一把干柴,通道被照亮了。 “是托普!”赫伯特喊道。 果然是托普,它是一只美丽的盎格鲁——诺尔曼杂种狗,由于具有这两个品种的特点,它跑得既快,嗅觉又灵。猎狗特别需要具备这种优点。这正是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的狗。但它是孤零零的!纳布和它的主人都没有和它在一起! 托普并不知道这里有个“石窟”,它的直觉怎么会把它直接带到这儿来的呢?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特别是在这茫茫的黑夜里,在这样的暴风雨中!更奇怪的是:托普显得既不疲倦,又不劳累,甚至身上连一点烂泥也没有!……赫伯特已经把它拉到自己的身旁来,拍着它的头,托普用它的脖子来回磨擦着少年的手。 “狗找到了,它的主人还能找不到吗?”通讯记者说。 “但愿上天保佑!”赫伯特说。“我们去找吧!托普会领路的!” 潘克洛夫没有表示反对。托普回来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他说:“那么走吧!” 潘克洛夫仔细盖上灰堆里的火炭,又添了几块木柴在里面,使篝火能一直维持到他们回来。托普发着短促的叫声,好象要大家跟着它走似的。于是潘克洛夫用手帕把剩余的晚餐包起来带在身上,随着狗向外冲去,他的后面紧跟着通讯记者和少年。 这时候风雨正急,也许正在威力最大的时候。云端里没有丝毫月光透出来。要想直线前进是很困难的。最好还是跟着托普走。他们就这样做了。通讯记者和赫伯特紧跟着托普,水手走在最后。要想说话是不可能的。雨并不太大,然而风势非常猛烈。 但是有一点对水手和他的两个伙伴是有利的。这时刮的是东南风,正吹在他们的背后。大风在他们的身后扬起烟尘,但对于他们的前进毫无阻碍,如果风沙迎面扑来,那就没法抵挡了。一句话,他们常常不由自主地跑得很快,要想站住脚都不容易,尤其是希望给他们带来了力量。这一次他们并不是漫无目标地沿着海岸前进。他们深信纳布已经找到他的主人,因此才把忠实的托普打发回来喊他们。但是工程师是不是还活着呢?会不会是纳布喊他的伙伴们来一起给不幸的史密斯料理后事呢? 走过悬崖以后,赫伯特、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都小心地站在一旁,停下来喘息。岩石的转角有一个能避风的地方,经过这一番劳累——也就是十五分钟的奔跑——他们可以在这里歇一口气了。 现在他们彼此已能听见对方的话,而且也能够张嘴回答了。少年刚提到赛勒斯·史密斯,托普就发出几声急促的叫喊,好象是说,它的主人得救了。 “他得救了吗?”赫伯特反复地问,“得救了吗?托普?” 它叫了几声,表示回答。 他们又往前赶了。这时候潮水上涨了,在狂风的推动下,它达到了异乎寻常的惊人高度——这已经是春潮了。滔天的巨浪如同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地奔腾过来,在礁石上撞击得粉碎,潮水大概把整个的小岛都淹没了,当时他们完全看不见它。现在沿岸已经没有长堤保护了,海滨直接遭受着大海的侵袭。 水手和他的伙伴们才离开悬崖,暴风就立刻重新向他们展开了攻势。虽然他们在大风里弯腰前进,但还是跑得很快,托普在前面领着路,方向固定,毫不犹豫。 他们朝着正北在上走去,右边是一片茫茫的大海,波涛在狂风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左边是一片漆黑的土地,没法想象是什么样子。可是他们觉得那里比较平坦,因为风吹过去毫无阻碍,不象刮到悬崖上那样又折回来。 清晨四点钟的时候,他们估计大约已经走出五英里以外了。阴云稍微上升了一些,风里的水气虽然少了,但还是冰冷刺骨。由于衣服单薄,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史佩莱都冻得受不了,但是他们丝毫也没有诉苦。他们决定跟随着托普,这头机灵的畜生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将近五点钟,天开始破晓。头顶上的迷雾比较稀薄。阴云的四周镶着一道浅灰色的边缘。在一带晦暗的天空下,一线白光清晰地标志出水平线,浪涛上端闪着动荡不定的亮光,水花又重新变成白色的了。这时候,左边丘陵起伏的海岸开始模糊地显现出来了,但也只是象黑底上的灰点那样难以辨别。 六点钟的时候,天亮了。密云迅速升起,水手和他的伙伴们离开“石窟”大约已经有六英里了。他们沿着一道宽阔的海滩前进,这一带沿海有很多礁石,不过都隐没在很深的海水中,很少露出水面。左边好象是一片广阔的沙丘,长着许多笔直向上的蓟草。这里没有悬崖,面临海洋的地方没有任何屏障,只有一堆堆错综零乱的山石。树木三三两两地丛生着,树身向西倾斜,枝干也朝着这个方向。在西南面的远方,伸展着森林的边缘。 这时候托普变得非常焦急。它跑到前面去,然后又跑回来,好象求他们走得快一些似的。然后它就离开了海岸,神秘的直觉,促使它毫不犹豫地一直在沙丘中走去。他们跟在后面。周围完全象一片沙漠。没有任何生物。 这片沙丘非常广阔,是由许多山石,甚至还有一些小山组成的,分布得很不平均。整个的地形象一个沙上做成的瑞士模型,只有具备惊人的直觉,才不至于迷路。 离开海岸以后五分钟,通讯记者和他的两个伙伴到了一个洞口,这个洞在一座很高的沙丘背后。托普在这里停住了,它一声比一声清楚而响亮地叫起来。史佩莱、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向洞里走去。 一个人直着身子躺在草铺上,纳布跪在他的旁边…… 躺在那里的正是工程师赛勒斯·史密斯。 第八章 纳布一动也不动,潘克洛夫只问了一句: “还活着吗?” 纳布没有回答,史佩莱和水手的脸色都变了。赫伯特紧握着双手,呆呆地站在那里。可怜的黑人由于伤心过度,显然既没有看见他的伙伴,又没有听见水手的话。 通讯记者跪到赛勒斯·史密斯僵卧着的身体旁边,解开他的衣服,然后把耳朵凑在他的胸前。 一分钟就好比一世纪那么长!好容易一分钟过去了,这时,他努力倾听着极其微弱的心脏跳动声。 纳布微微挺直了身子,两眼发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由于悲伤过度,他的面容已经完全改变了,人们几乎已认不出他了。他以为他的主人已经死了。 经过很长时间的仔细检查以后,吉丁·史佩莱终于站起身来。 “还活着呢!”他说。 潘克洛夫紧跟着也跪到工程师的旁边来,他也听到一阵心跳声,甚至唇边还觉得出有一丝呼吸。 赫伯特一听见通讯记者的话就出去找水。他在一百英尺以外发现一条清澈的小溪,大概是由于下雨的缘故,水上涨了,溪里的沙粒把流水滤得非常干净。但是赫伯特找不到盛水的器具,沙丘上连一枚贝壳也没有。少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把他的手帕浸在小溪里,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回山洞去。 幸亏湿手帕足够吉丁·史佩莱应用的了,他只想使工程师的嘴唇湿润一下,冷水几乎立刻发生了奇效。史密斯的胸部吐出一口气,似乎想说话。 “我们一定要救活他!”通讯记者大声说。 纳布听了这话,又产生了一线希望,他解开主人的衣服,查看他受伤没有;他的头上、身上和四肢一点伤痕也没有,这的确令人奇怪。原来认为他一定是摔在乱石丛中,然后才挣扎到波浪达不到的地方,但是居然不留任何痕迹,甚至连手上都没有伤,这是道理上说不过去的。 不过他们不久就可以得到解答。等到赛勒斯能够说话的时候,他就会把经过谈出来了。目前的问题是怎样把他救醒过来,看样子用按摩的方法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于是他们就用水手的绒衣进行按摩。 经过一阵剧烈的按摩,工程师苏醒过来了,他微微动了动胳膊,呼吸也逐渐正常起来。他由于精力耗尽而陷于瘫痪状态,肯定他说,假如不是通讯记者和他的伙伴们及时赶来的话,赛勒斯·史密斯就不可能活过来了。 “你以为你的主人死了,是吗?”水手对纳布说。 “是的,我认为是死了!”纳布答道,“要不是托普找到你们,把你们领到这儿来,我就要把主人埋起来,然后死在他的坟上了!” 赛勒斯·史密斯真是死里逃生! 于是纳布叙述了经过的情况。前一天黎明的时候,他就离开了“石窟”,爬上海滨高处往北走去,一直走到他曾经去过的那一带海岸。 纳布并没有对那里抱什么希望,他在海岸上、岩石里和沙滩上寻找,只不过想得到哪怕是一点线索,他特别注意潮水冲不到的海滩,因为靠海的一带潮水是会把所有的痕迹都冲刷掉的。纳布并没想把他活着的主人找回来。他只想找到主人的遗骸,能够亲手埋葬他! 他找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这片荒凉的海岸上好象从来也不曾有过人迹。成千上万的贝壳散布在海水冲不到的满潮线上,没有一个看来象有人碰过,个个都是完整的。 于是纳布决定沿着海滨再走几英里。可能海水把尸体冲到相当远的地方去了。一般说来,如果海岸是较低的,而尸体就在不远的海面漂浮的话,那是迟早总会被潮水抛到岸上来的。纳布知道这一点,他想和他的主人见最后的一面。 “我又沿着海滨走了两英里,不论是水浅处的岩礁还是水高处的沙岸,我都仔细地观察了。最后我认为不可能找到什么东西,已经绝望了,可是就在昨天傍晚大约五点钟的时候,我在沙滩上发现许多脚印。” “脚印?”潘克洛夫喊道。 “是的!”纳布说。 “这些脚印是从水边开始的吗?”通讯记者问道。 “不,”纳布说,“全在满潮线上,其他的一定都被潮水冲掉了。” “说下去吧,纳布。”史佩莱说。 “我一看见这些脚印简直快乐疯了。脚印非常清楚,一直通到沙丘上去。我跟了四分之一英里,一面跑,一面注意不把它们踩掉。五分钟以后,天渐渐地黑了,我听见狗叫的声音。那就是托普,它一直把我带到这儿,带到主人的身边来!” 纳布最后谈到当他发现这个毫无生气的躯体时心里是多么悲伤,他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一点活着的样子,起初只想找到主人的尸体,可是等到找着以后,他就进一步希望他活了。但是他费尽了力气也没有用!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对这个最心爱的人尽自己最后的一次责任了!这时纳布想到他的伙伴们。毫无疑问,他们一定也希望再看一眼这个不幸的人。当时托普正在那里,难道他信不过这个忠实畜生的智慧吗?当然不,纳布一再重复着通讯记者的名字——在伙伴们之中,这个名字是托普最熟悉的——然后他指着南方,于是托普就朝着他指的方向跑去了。 托普依靠它那近乎神奇的直觉终于找到了它从来没有到过的“石窟”,找着了他们。 纳布的伙伴们聚精会神地听完了这段经过。 赛勒斯·史密斯一定是跨过重重的岩石,经过一番努力才从海里逃上岸来的,然而他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这一点他们实在不明白。工程师究竟用什么方法走完这一英里多的路,从海滨来到沙丘的这个山洞里,这一点就更没法解释。 “照这么说,纳布,”通讯记者说,“不是你把他带到这儿来的了?” “不,不是我。”黑人答道。 “很明显,是他自己到这儿来的。”潘克洛夫说。 “事实固然很明显,”史佩莱说,“但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这件事只好等工程师亲自解释了,他们必须等到他能够说话。经过按摩,血液流通了。赛勒斯·史密斯的胳膊又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动头,然后他说了几个字;但是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纳布弓着身子叫唤工程师,可是工程师好象没有听见,他的眼睛依然紧闭着。只有从他的动作上才看得出他还活着,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知觉。 潘克洛夫感到遗憾的是:既没有火,又没有取火的东西,他不幸忘记把焦布带在身上了,要不然用两块火石砸出火星来,就很容易把焦布点着。工程师的口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坎肩口袋里有一只怀表。现在必须赶快把史密斯抬回“石窟”去,这一点大家的意见完全一致。 在他们大力照护下,工程师开始恢复知觉了,他们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用来湿润嘴唇的水使他逐渐苏醒过来。潘克洛夫想起带在身上的松鸡,他想把鸡肉汁加在水里做饮科。赫伯特还跑到海边去,带了两只大蚌回来。水手调制好饮料以后送到工程师嘴里去,工程师一面贪婪地喝着,一面睁开了眼睛。 纳布和通讯记者正俯伏在他身上。 “主人!主人!”纳布喊道。 工程师听见了,他首先认出纳布和史佩莱,然后认出其余两个伙伴,他无力地握了握他们的手。 他又说了几个字,可以看出即使在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也在考虑问题。这次大家听懂了。刚才他打算说的无疑也是这句话。 “荒岛还是大陆?”他喃喃地说。 “管他什么大陆荒岛呢?”潘克洛夫情不自禁地喊道,“有的是时间去看,只要你活着,我们什么都不在乎。” 工程师无力地点点头,然后好象睡着了。 他们没有打扰他的睡眠,通讯记者准备马上把史密斯抬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地方去。纳布、赫伯特和潘克洛夫离开山洞,向着一座耸立的小山跑去,小山顶上有几棵东倒西歪的树。一路上水手不由地重复着说: “‘荒岛还是大陆?’只剩了一口气还在想这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啊!” 潘克洛夫和他的两个伙伴爬上小山以后就开始工作了,他们什么工具也没有,只好赤手空拳去扳一棵树的粗枝。这是一棵类似海枞的树,已经相当干枯了,他们打算用这些枝干做担架,上面铺上野草和树叶来抬工程师。 他们一共用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才把担架做好,在这期间,史佩莱始终没有离开工程师,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他们回到洞里发现工程师刚从梦中(或是昏睡状态中)醒来。他的脸色始终象死人那样苍白,直到这时候才逐渐正常。他稍微抬起身来,看看周围,仿佛想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你听我说话不觉得累吗,赛勒斯?”通讯记者问道。 “不累。”工程师说。 “我认为,”水手说,“如果史密斯先生再吃些松鸡冻,那么听起来一定会更省力的。史密斯先生,我们这儿有松鸡。”他一面说,一面把一些肉冻给史密斯吃,他还加了一些肉在里面。 赛勒斯·史密斯只吃了一点松鸡,剩下来的都由伙伴们分着吃了。他们正饿得厉害,这顿早饭对他们说起来未免太少。 “对啦!”水手说,“‘石窟’里有的是吃的东西,你知道,史密斯先生,从这儿出去一直往南,我们有一所房子,里面有房间,有床铺,还生着火,伙食房里有好几打鸟,我们的赫伯特管它们叫什么锦鸡。担架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只等你恢复了气力,我们就把你抬回家去。” “谢谢你,我的朋友,”工程师答道,“再等一两个钟头就走。现在你谈吧,史佩莱。” 于是通讯记者把他们的经历讲了一遍:气球怎样最后一次下坠掉在这沙漠似的陌生土地上(且不管它是荒岛还是大陆);怎样发现了“石窟”,怎样寻找他,当然也忘不了纳布的一片至诚,忠心的托普的智慧以及其他许多事情。凡是史密斯不知道的他全谈出来了。 “那么,”史密斯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们不是在沙滩上把我救起来的吗?” “没有。”通讯记者答道。 “不是你们把我带到这个洞里来的吗?” “不是。” “这个山洞离海有多远?” “大约半英里,”潘克洛夫答道,“你感到奇怪吗,史密斯先生,我们看见你在这儿才感到奇怪呢!” “的确,”工程师说,这时候他渐渐复原了,他对这些事情极感兴趣,“真是太奇怪了!” “可是,”水手接着说,“你能告诉我们你掉在海里以后的情况吗?” 赛勒斯·史密斯沉思起来。他知道得很少。波浪把他从气球网上卷到海里。他起初下沉了几寻深。在往水面上升的时候,他朦朦胧胧觉得有一个活的东西在他身旁挣扎。那就是托普,它是从气球上跳下来救他的。当时气球已经不知去向。因为减少了他和狗的重量,气球就箭也似的飞了上去了。 他就这样掉在这怒潮澎湃的海洋里,这里离海岸至少有半英里。他拼命游泳,打算和波涛作一番斗争。托普咬住他的衣服,使他浮在水面上。但是一股激流向他冲来,把他一直带到北面去,他挣扎了半个钟头以后,就跟托普一起下沉到很深的地方去了。从那时候起,一直到他在朋友的怀抱中醒来,他什么也记不清了。 “不管怎么样,”潘克洛夫说,“你一定是被海水冲上岸的,然后才鼓起余力走到这儿来,因为纳布找到了你的脚印!” “是的……当然……”工程师若有所思地答道,“你们在海滨上没有发现人迹吗?” “一点影子也没有,”通讯记者说,“再说,假如真有人在紧要关头碰巧把你救了起来,那么离了大海以后,为什么又把你扔下来呢?” “你说得对,亲爱的史佩莱。告诉我,纳布,”工程师转过头来对他的仆人说,“不是你……你不会一时失去了知觉……那时候……不,那太离奇了……现在还有脚印留在那里吗?”史密斯问道。 “有的,主人,”纳布说,“这儿,在入口的地方,在小山背后,风雨打不到的地方还有。其余的都被暴风雨冲掉了。”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请你把我的鞋子拿去比量比量,看看究竟是不是我的脚印,好吗?” 水手按照工程师的话去做了。当纳布带领着他和赫伯特去找脚印的时候,赛勒斯对通讯记者说: “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 “简直没法理解!”吉丁·史佩莱说。 “现在先别考虑了,亲爱的史佩莱,我们将来再谈吧。” 不一会,纳布和赫伯特进来了。 毫无疑问,工程师的鞋子和脚印完全符合。因此沙滩上的脚印肯定是赛勒斯·史密斯留下的。 “好吧,”他说,“刚才我认为是纳布失去了知觉,照这么说一定是我自己了。我一定象害了梦游病似的,迷迷糊糊地走着,一定是托普把我从海里拖上来,然后把我引到这儿来的……过来,托普!过来,我的狗!” 这头美丽的畜生一面叫,一面跳到它主人的身边来,史密斯尽情地抚摩了它一阵。大家都认为再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赛勒斯·史密斯的得救了。这件事应该完全归功于托普。 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潘克洛夫问工程师,他们现在能不能抬他。史密斯没有回答,他表现了坚强的意志,居然努力站起身来。但是他不得不靠在水手身上,要不然他就要跌倒了。 “好!”潘克洛夫说,“把担架抬来。” 担架抬来了,交叉的枝干上铺着野草和树叶。史密斯躺在上面,潘克洛夫和纳布各抬着一头,于是他们就向海滨出发了。这一段距离有八英里。因为他们不能走得很快,而且还要不断地停歇,他们估计至少要六个钟头才能到达“石窟”。风还是很大,幸亏这时候已经不下雨了。工程师躺在担架上,还是用胳膊支持着身子,观察着海岸,特别是内陆。他没有说话,只是睁大两眼看周围的景物,高低不平的地势以及森林和各种物产无疑都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印象,可是走了两个钟头以后,他就感到疲倦而睡着了。 五点半钟的时候,他们经过悬崖下,不久就回到“石窟”了。 他们停了下来,把担架放在沙地上,赛勒斯·史密斯在酣睡中还没有醒来。 可怕的暴风雨使这里的面貌大大改变了。潘克洛夫不由得吃了一惊。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海滩上添了很多大石块。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水草、海藻和其他漂上岸来的水生植物。漫过小岛的海水显然曾经一直冲到巨大的花岗石壁底下。石穴前的泥土已经被汹涌的海浪冲去了。潘克洛夫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急忙冲到通道里去,可是几乎马上就回来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他的伙伴们……火灭了,灰烬被水泡成一滩泥,留着代替火绒的焦布也不见了!海水一直灌到通道的最里面,“石窟”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冲倒被破坏了! 第九章 吉丁·史佩莱、赫伯特和纳布都知道了发生的事情。这件可能引起严重后果的意外(至少潘克洛夫这样认为)在忠实的水手的伙伴们身上产生了不同的反应。 纳布找到了主人满心高兴,根本不听、或者不愿意听潘克洛夫在说些什么。 赫伯特多少和水手有些同感。 通讯记者听了潘克洛夫的话以后,只是简单地说: “真的,潘克洛夫,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可是我还要重复一遍,我们没有火了!” “呸!” “也没有办法再生火了!” “没关系!” “可是我说,史佩莱先生……” “赛勒斯不是在这儿吗,”通讯记者答道。“我们的工程师不是活着吗?他会想法子给我们取火的!” “用什么?” “什么也不用。” 潘克洛夫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因为实际上他也和他的伙伴们一样信服赛勒斯·史密斯。在大家的心目中,工程师就是一个小天地,他是一切科学和全部人类智慧的综合。和赛勒斯在一起,就跟在美国工业最发达的城市里一样。有了他就什么也不缺了;和他在一起不会感到失望。假如有人告诉他们,这块陆地将要被火山吞没,将要下沉到太平洋的深处,他们就会镇静地回答: “有赛勒斯在这里!瞧赛勒斯的吧!” 工程师躺在担架上,由于一路的颠簸,又昏睡过去,因此他们没法请教他。晚餐只好将就一些。松鸡肉已经吃光了,现在又没有办法烹调其他的野味。况且留下来的锦鸡也不见了。他们只好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他们首先把赛勒斯·史密斯抬到中堂里去。在那里给他用海藻铺成了一个床铺,海藻还很干。工程师睡得很舒服,这可以使他很快恢复疲劳,无疑比吃任何营养品都更有好处。 黑夜来临了,气候随着风向转为东北风而变得十分寒冷。潘克洛夫在通道里分成的隔间都被海水冲毁了,寒风直灌进来,“石窟”里几乎冷得不能住人。幸亏大家把自己的外套和坎肩小心地盖在工程师身上,要不然工程师的处境就更加困难了。 赫伯特和纳布从海滩上捡了一大堆茨蟹回来,晚上只好拿它们当饭。除了这些软体动物以外,少年从高处岩石上搜集到一些可以吃的海藻,只有在潮水很高的时候,海水才冲得到这些高岩石壁的旁边。这是马尾藻属的植物,是一种昆布,晒干以后产生一种胶状物质,营养相当丰富。通讯记者和他的伙伴们吃了不少茨蟹,又吸了一些昆布的汁,味道还不坏。亚洲沿海地带有些地方的居民常常吃它。“不要紧!”水手说,“赛勒斯先生很快就可以帮助我们了。”天气冷得更加刺骨,他们不幸又没有御寒的办法。 水手心里非常焦急,千方百计地想要取火。纳布也帮助他试验。他找到一些干燥的地苔,用两块鹅卵石砸出火星来,但是地苔不容易起火,点不着,其实这种火星只不过是达到白热时发出来的一点光,完全不象用同样方法从火石里迸出来的火星那样稳定。因此试验的结果没有成功。 潘克洛夫虽然一点也没有把握,可还是接着干,他模仿着土人的方法,用两块干柴摩擦起来。他和纳布进行了一番剧烈的运动,如果根据新的理论把这种运动转化为热的话,那么肯定地说,连轮船的锅炉也可以烧开了!但还是没有结果。小木块固然磨热了,可是比起这两位劳动者身上的热来,还差得很远。 干了一个小时以后,潘克洛夫浑身大汗,赌气把木块摔在地上。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也不相信土人是用这个方法取得火的,”他大声说。“再摩下去我的胳膊倒先要烧着了!” 水手否定摩擦取火的办法是没有根据的。土人经常用剧烈摩擦的方法使木柴着火。但并不是每一种木柴都能起火。此外,除了一般的方法以外,还有个“秘诀”,潘克洛夫摩不出火大概就是由于不懂这个“秘诀”的缘故。 潘克洛夫发了一顿脾气,一会儿就好了。赫伯特捡起他扔下的小木块,用力摩起来。这位健壮的水手看见少年还抱着成功的希望在干他已经失败的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摩吧,孩子,摩吧!”他说。 “我是在摩,”赫伯特笑道,“可是我也就是想使身体暖和一些,免得冻得直抖,并没有说要摩出火来;马上我就要和你一样热了,我的好潘克洛夫!” 不久,少年果然累得满头大汗。他们只好放弃这项工作,至少是当天晚上不再作取火的尝试。吉丁·史佩莱重复了足有二十次,说不能为了这一点小小的困难去打扰赛勒斯·史密斯。说完之后,他就躺到一个隔间里的沙铺上去了。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也同样躺了下来,托普睡在它主人的脚边。 第二天是3月28日,早上八点钟,工程师醒来了,他看见伙伴们都围在旁边看着自己,他还是象前一天那样,开口就问: “荒岛还是大陆?” 他最惦记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们还一点也不知道哩,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答道。 “你们还不知道?” “等你带我们到内陆去察看过以后,”潘克洛夫补充说,“我们就知道了。” “我想我是能够试一试的,”工程师说,他不费多大的气力,就站了起来。 “太好了!”水手大声说。 “我感到浑身软得厉害,”史密斯说。“给我一点吃的,朋友们,不久就会好的。你们不是有火吗?” 他们没有马上就回答。隔了几秒钟,潘克洛夫说: “唉!我们没有火,说得更正确些,我们现在没有火!” 于是水手把前一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把那根独一无二的火柴的趣事也告诉工程师了,然后又谈到他打算用土人的方法取火而没有成功的经过。 “我们可以想办法,”工程师说,“假如找不到跟火绒差不多的东西……” “那怎么办呢?”水手问道。 “那么,我们就自己做火柴。” “化学火柴吗?” “化学火柴!” “这并不比昨天你那样更困难,”通讯记者拍了一下水手的肩膀,大声说。 水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他也不反驳。大家都出去了,天气变得非常晴朗。太阳正从水平线上升起来,高大的悬崖上一层层的岩石被照得一片金黄,十分美丽。 工程师匆匆向周围看了一眼,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赫伯特递了一些蛤蜊和马尾藻给他说: “我们只剩下这些了,史密斯先生。” “谢谢你,孩子,”史密斯说,“够了……至少今天早上够吃了。” 他津津有味地吃着这粗糙的食品,喝了几口淡水,这是用一个巨大的贝壳从河里舀来的。 伙伴们默默地看着他。赛勒斯·史密斯总算吃饱了,就叉着两臂说: “那么,朋友,你们还不知道命运把我们扔在荒岛上还是大陆上,是吗?” “是的,史密斯先生。”少年说。 “明天我们就知道了,”工程师说,“到那时候就没有别的事了。” “有的。”潘克洛夫说。 “什么?” “生火。”水手说,这个念头牢牢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我们一定要生火的,潘克洛夫。”史密斯说。 “你们昨天抬着我的时候,我似乎看见西面有一座高山俯瞰着这片土地,是吗?” “是的,”史佩莱答道,“那座山一定相当高……” “好吧,”工程师说,“明天我们就爬到山顶上去,那时候就可以知道这片土地是荒岛还是大陆了。我再说一遍,到那时候就没有别的事了。” “有的,生火!”顽固的水手又说了一遍。 “他会给我们生火的!”吉丁·史佩莱说,“要耐心一些,潘克洛夫!” 水手瞪了史佩莱一眼,好象在说,“假如靠你的话,我们暂时就不要想吃烤肉了。”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史密斯并没有答话。他好象一点也不为火的问题而操心。他沉思了几分钟,然后说: “朋友们,总的说来,我们的处境也许相当悲惨,可是也很明显,我们不是在大陆上,就是在荒岛上。假如是在大陆上,那是可以到达有人居住的地方的,只是费力多少的问题。要是在荒岛上呢,如果岛上有人,我们可以由居民帮助,想法子脱离这个窘境;如果岛上没有人,那就只好自己想法子了。” “一点也不错,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了。”潘克洛夫说。 “可是,不管是荒岛还是大陆,”吉丁·史佩莱问道,“你认为我们被风暴扔在什么地方了呢,赛勒斯?” “这我不能肯定,”工程师回答说,“可是我猜是太平洋里的陆地。当我们离开里士满的时候,刮的是东北风,风力很大,足可以证明方向一直没有改变。如果风向始终保持从东北到西南,那么我们就越过了北卡罗来纳州、南卡罗来纳州、乔治亚州、墨西哥湾、墨西哥本土的狭窄地带,然后是太平洋的一部分。我估计气球至少飞出六七千英里了。即使风向改变了半个方角,我们也一定被带到曼达瓦群岛,或是帕摩图群岛;可是如果风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那么甚至可能来到了新西兰。要是真的到了新西兰,我们就很容易回故土了。不管是英国人或是毛利人,我们总可以找到几个可以打交道的。反过来说,假如这里不过是一个小群岛中的荒岛海岸,——这一点我们可以从那座能俯瞰周围的高山顶上看出来——那时候,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做长期打算,考虑怎样舒舒服服地住下来了。” “‘长期’?”通讯记者喊道。“你说‘长期’,亲爱的赛勒斯?” “开始的时候最好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工程师说,“如果将来有一个好结果,就把它当做意外的收获。” “对,”潘克洛夫说。“不过,如果这真是一个孤岛的话,我还希望它不在船只的航线以外;要是那样就真倒楣了!” “在没有上山以前,我们还不能肯定应该指望什么。”工程师说。 “可是,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问道,“明天上山,你经得起劳累吗?” “我希望能做到,”工程师回答说,“这要看你和潘克洛夫是不是个又灵活又能干的猎手了,孩子。” “史密斯先生,”水手说,“既然你谈到野味,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能烤,我就一定能把野味带回来……” “不管怎么样,你把野味带回来吧,潘克洛夫。”史密斯说。 大家商量的结果是这样:这一天工程师和通讯记者留在“石窟”里,顺便视察一下海岸和上面的高地,纳布、赫伯特和水手还是到森林里去,一方面搜集柴火,另一方面只要遇到动物,不管是飞禽还是走兽,到手就抓。 大约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他们出发了。赫伯特满怀信心,纳布兴致勃勃,只有潘克洛夫一个人在旁边嘀嘀咕咕: “假如回来以后家里有了火,那准是电火点着的。” 三个人一起爬上了河岸。走到河流拐角的地方时,水手站住了脚,对他的两个伙伴说: “我们先打猎,还是先砍柴?” “先打猎,”赫伯特答道。“你看,托普已经在搜找野味了。” “那么就打猎吧,”水手说,“等回来再捡木柴。” 大家同意之后,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就从一棵小枞树上各扳了一根粗枝,跟上托普,这时候它正在深草丛中乱跑乱跳。 这一次猎人们没有循着河道前进,而是直接深入丛林。这里的树木也是一样,大多属于松柏科,某些地方的松树比较稀疏,一丛一丛地生在一起,非常高大,根据它们的生长情况看来,似乎当地的纬度比工程师想象中的要高一些。林间的空地上有许多树桩,都因为年深月久渐渐磨秃了。这里遍地都是干柴,燃料简直烧用不完。过了空地以后,矮树林逐渐又密起来,想穿过去几乎都很困难。 这些树丛中没有一条现成的道路,要想找路走的确很不容易。因此水手走几步就折断一根树枝,以便回来的时候辨认。第一次他是和赫伯特循着河道走的,今天没有照上次那样走也许是失策了,因为走了一个钟头,什么动物也没有看见。只有一些小鸟,他们还没走近,鸟就被在树枝下乱窜的托普惊起来了。连锦鸡也没有看见,看样子水手只好回到森林的沼泽地带去,也就是上次他偶然钓到松鸡的地方。 “潘克洛夫,”纳布略带讥讽地说,“假如你答应带给主人的野味就是这些,那倒不需要什么火来烤它们!” “耐心点儿,”水手说,“恐怕回去以后没有的倒不是野味。” “你难道还不相信史密斯先生吗?” “是的。” “你认为他不会生起火来吗?” “要等到亲眼看见木柴在炉子里烧我才相信呢。” “既然主人那么说过,一定会有火的。” “等着瞧吧!” 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升到天空。于是他们继续进行探索,赫伯特发现一棵树上的果子可以吃,这样探索多少是有一些成绩了。这是一棵南欧松,松子非常好吃,是欧美温带地区的珍品。这棵树上的松子已经熟透了,大家一面吃,一面听赫伯特介绍。 “好吧,”潘克洛夫说,“拿海藻当面包,生蛤蜊当肉,松子当饭后的点心,对我们这些口袋里连一根火柴也没有的人说来,这一餐就算不错了!” “我们不应该埋怨。”赫伯特说。 “我并没有埋怨谁呀,孩子,”潘克洛夫说,“我只是再说一遍,这顿饭,肉太少了。” “托普找到什么东西了!”纳布一面喊,一面向一丛树木中奔去,托普已经钻到里面看不见的地方了,但还在叫。和托普的叫声夹杂在一起的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好象是什么东西在哼。 水手和赫伯特紧跟着纳布跑去。很明显,假如那里有什么野味,现在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怎样把它捉住,而不应该讨论怎样烹调。 猎人才进入灌木丛,就看见托普咬着一只野兽的耳朵在和它搏斗。这只四足兽很象猪,差不多有两英尺半长,身体是深褐色的,肚子上的颜色比较浅,浑身的毛又稀又硬。这时候它的足趾紧紧地按在地上,趾间好象有脚蹼连着。赫伯特认得它是水豚,这是啮齿动物中最大的一目。 这时候水豚并没有和狗搏斗。它的眼睑很厚,眼珠陷在里面笨拙地转动着。也许它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类。 纳布握紧了棍子正打算过去把它打倒,这时候它却挣脱了托普的利齿(因为托普只是咬住了它的耳朵边)低低地叫了一声,向赫伯特冲去,几乎把他撞倒,然后就跑进丛林不见了。 “该死的东西!”潘克洛夫喊道。 三个人马上跟着托普一起追上去,可是他们才赶上托普,水豚就跳到一个古松覆盖下的水池子里去不见了。 纳布、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呆呆地站住了。托普纵身跳进水池,可是水豚躲在水底没有出来。 “我们等一会吧,”少年说,“它很快就要到水面来呼吸的。” “它不会淹死吗?”纳布问道。 “不会,”赫伯特回答说,“它长着蹼足,几乎可以算是一种两栖动物。注意看着它。” 托普还是呆在水里。潘克洛夫和他的两个伙伴站在池边三面把守着,切断水豚的退路。托普在水面上寻找水豚。 赫伯特的话果然不错。几分钟以后它就露出水面来了。托普一下子跳在它的身上,拖住它不让它沉下去。过了一会儿,水豚被拖到岸边来,纳布一棍子便把它打死了。 “哈哈!”潘克洛夫叫着,他总是第一个发出胜利呼声。 “只要给我生上火,就可以把这只猪吃得只剩骨头了!” 潘克洛夫把水豚扛在肩上,他看了看太阳,估计已经有两点钟,就挥手喊大家回去了。 托普的直觉给猎人带来很大的好处,多亏这只聪明的畜生,他们才找到回去的旧路。只费了半个钟头的工夫,他们就到达了河边。 潘克洛夫还象以前那样很快地做了一个木筏,当然,假如没有火,这一切劳动就都白费了。木筏顺流而下,一直向“石窟”漂去。 还没有走到五十步,水手就站住了,他指着悬崖的转角,扯开嗓门欢呼了一声。 “赫伯特!纳布!瞧!”他喊道。 只见岩石丛中,有一缕轻烟袅袅上升。 第十章 几分钟以后,三个猎人就来到噼啪作响的篝火前了。史密斯和通讯记者就在旁边。潘克洛夫手里提着水豚,一言不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怎么样,我的勇士。”通讯记者招呼着他。 “火,真是火,可以把这只大肥猪烤得烂熟,我们马上就可以大吃一顿了!” “可是谁生的火呢?”潘克洛夫问道。 “太阳!” 吉丁·史佩莱回答得很对。使潘克洛夫感到奇怪的这股热竟是太阳产生的。水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讶得楞住了,甚至都没有想到问工程师一声。 “你大概带着放大镜吧?”赫伯特向史密斯问道。 “没有,孩子,”他答道,“可是我做了一个。” 于是他把充作放大镜用的工具拿出来给大家看。它的构造很简单,工程师和通讯记者各有一只表,这就是用表上的玻璃做成的。工程师用一点土把两片玻璃的边缘粘上,中间灌了水,就做成一个正式的放大镜了。它把太阳光聚在干燥的地苔上,不久地苔就燃烧起来。 水手细看了这个工具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瞧着工程师。从他这个神情可以看出,在他的心目中,赛勒斯·史密斯即使不是一个神仙,也一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人。终于他又说话了,他大声喊道: “记下来,史佩莱先生,记在你的本子上!” “已经记下来了。”通讯记者答道。 接着纳布协同水手准备了肉叉,洗净了水豚,很快就在旺盛的、噼啪作响的篝火上,象烤小猪似的把它烤起来了。 “石窟”里又变得舒适起来,不仅是因为有了温暖的炉火,而且还用木柴和泥土重新建起了隔板。 显然,工程师和他的伙伴们这一天工作的成绩很不坏。赛勒斯·史密斯的体力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从他能够爬上高地这一点就足可以证明。他对目测高度和距离很擅长,他站在高地的顶上,长时间地注视着火山锥,明天他就打算爬到锥顶上去了。这座山在西北大约离这里六英里的地方,他估计有三千五百英尺高。如果站在山顶上,至少可以看出五十英里去。因此史密斯非常关心的“荒岛还是大陆”的问题,就可以很容易地解决了。 他们的晚餐非常丰盛。大家对水豚肉都赞不绝口。再加上马尾藻和南欧松的松子,这顿饭就算很齐全了。吃饭的时候,工程师很少说话。他在盘算着第二天的计划。 潘克洛夫有一两次提出来最好这么办,最好那么办;可是赛勒斯·史密斯考虑问题很有条理,他只是摇摇头不作声。 “明天,”他重复道,“我们就可以知道应该指望什么,然后我们就要采取必要的行动了。” 吃完饭以后,他们在篝火堆上又加了几把木柴,然后“石窟”里的全体居民——包括忠实的托普在内——很快就深入梦乡了。这一晚安然度过,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第二天是3月29日,他们精神抖擞地爬起身来,准备参加决定他们命运的一次远征。 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只等出发了。剩下的水豚肉至少还够大家吃一昼夜。此外他们估计还能在路上找到更多的食物。作放大镜用的玻璃又安到工程师和通讯记者的表上去了。潘克洛夫烧了一些焦布代替火绒。在火成岩的地区,火石是不会缺少的。早上七点半,每人都带着木棍,从“石窟”出发了。潘克洛夫提议最好走森林里已经开辟过的小道,回来的时候再找别的路;大家同意这个意见。这也是到高山去最直的道路。他们绕过南面的拐角,沿着河的左岸走去,走到河流折向西南的时候,他们就离开河道了。他们在常绿树下找到已经走过的旧路,九点钟的时候,赛勒斯和他的伙伴们到达了森林的西部边缘。刚刚走过的一带,最初地面尽是沼泽;后来是一片干燥的沙地,但是始终很少起伏,直到这里才逐渐形成斜坡,从岸边一直往内陆高上去。在这一带林木中可以看见一些胆小的动物。托普立刻向它们扑去,可是它的主人认为现在还没有到时候,打猎要等到以后再说,因此马上就把它喊回来了。工程师只要确定了一个主张,他就下了决心,从不轻易改变。对于周围的地势以及一切自然物产,他甚至连看也不看,他的伟大目标就是爬上前面的高山,因此他就一直朝着高山前进。十点钟的时候,他们休息了几分钟。走出森林以后,山区的形势就呈现在这群探险家的眼前了。这座山有两个火山锥;其中的一个高约两千五百英尺,锥顶好象被削平了一般,下面有许多拱柱似的乱石支持着,好象一只大爪子站在地上,足趾向四面撑开,趾间形成很多峡谷,谷里树木丛生,最后的一丛树木直齐较低的锥顶。面向东北的山坡上树木较少,可以看见上面有一条条很深的罅隙,那里一定是水道。 第二个火山锥在第一个的上边,略呈圆形,稍稍偏向一边,好象一顶歪戴在耳朵上的大圆帽子。这个火山锥看来全是由泥土构成的,表面上突出一块块的红石头。 他们打算爬上第二个火山锥,按地势看来,最好是沿着支脉的山脊上去。 “我们来到火山地带了。”赛勒斯·史密斯说完后,就带着他的伙伴们一步一步地从一个支脉往上爬,这个支脉弯弯曲曲地通向第一个高地,因此走起来比较容易。 这里显然曾经发生过地震,到处都是乱石、大量的玄武岩和浮石的碎片。枞树三三两两地生长着,它们的枝叶极密,把几百尺以下的峡谷深处遮盖得几乎连一线阳光也透不过去。 在爬山的第一阶段,赫伯特认出一些庞大的动物新近留下来的足迹。 “这些野兽也许不会轻易放我们过去的。”潘克洛夫说。 “看吧,”通讯记者曾在印度打过虎,非洲猎过狮,他说,“我们会想办法的。不过目前我们应该特别小心!” 他们慢慢地往山上爬去。 由于道路曲折,还有许多障碍,他们不能直接往上爬,距离就变得很远了。有时候地面突然一落千丈,他们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深渊,只好绕道过去。他们把大量的时间和许多气力都浪费在回头找可以通行的道路上。十二点钟的时候,探险小队在一大丛枞树底下停下来吃饭,附近有一条山涧,流水在下冲成一个瀑布。在这里他们发现到第一个高地才走了一半路。大概在天黑以前是不能到达高地了。这里所能看到的海洋要宽阔得多,可是右边却有一个隆起的海角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看不见那边有没有陆地。左边可以一直往北看到几英里以外。可是往西北部他们所住的那一带地方看去,视线就突然被一道奇形怪状的山脊遮住了,这道山脊构成了中央火山锥的有力支柱。所以史密斯的问题大家还是一点也推断不出来。 一点钟了,他们继续上山。他斜着向西南方往上爬,又走进了一个浓密的灌木丛。有几对雉科的鹑鸡类飞禽在树荫下拍着翅膀。这些飞禽是角雉,它们的喉咙下面挂着肉瓣,眼睛后面生着一对圆形的小冠毛。这种鸟的大小和鸡差不多,雌的是浑身褐色,雄的羽毛通红,点缀着白色的斑点,非常美丽。吉丁·史佩莱飞起一块石头,抛得巧妙而有力,一下子就打死了一只角雉,潘克洛夫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肚子已经饿了,因此两眼始终贪馋地盯着它们。 他们离开灌木地带以后,就互相蹬着肩膀,协助着翻过一段一百英尺左右的陡坡,爬上一个平台。这里很少树木,土壤好象是火山土。从这里再往上爬就必须弯弯曲曲地绕道而行了,因为坡度很陡,每跨一步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险,必须十分小心。纳布和赫伯特在前,潘克洛夫在后,工程师和通讯记者在中间。这里有很多兽迹。能够常到这一带高岗上来的动物一定是站得稳而且脊骨柔软的羚羊或山羊。他们看见几只,然而潘克洛夫认错了,他突然喊道: “绵羊!” 大家都停了下来,离他们大约五十英尺的地方,有六只相当大的动物,它们的角向后弯曲,顶端扁平,显得非常有力,褐色光滑的长毛下隐藏着蓬松的底绒。 赫伯特告诉大家说,这不是普通的绵羊,而是一般温带山区常见的摩弗仑羊。 “它们有羊腿和羊排吗?”水手问道。 “有的。”赫伯特说。 “好吧,那么它们就是绵羊!”潘克洛夫说。 这些动物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大块的玄武石中间,呆呆地看着人们,好象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类。然后,它们不知怎么突然一惊,跳过山石就逃,转眼就不见了。 “再会吧,我们改日再见!”潘克洛夫望着它们滑稽地喊道。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和纳布都不禁大笑起来。 他们继续登山。这里到处是遗留下来的熔岩。有时候含硫的泉水挡住他们的道路,他们只好从旁边绕过去。有些地方,硫在其他物质中形成结晶,例如在由无数的小长石晶体构成的白色火山岩滓里。 较低的火山锥顶部被削平成一块高地,临近第一高地的时候,登山十分困难。快到四点钟了,他们走完了最后的一带林区。现在周围只是偶然有些地方生长着几棵弯曲的矮松,它们在这么高的地方,显然是经常要和海上吹来的狂风顽抗的。这一天万里无云,大气宁静,这实在是工程师和他的伙伴们的幸运,因为在海拔三千英尺的地方,即使是一阵微风,也会对他们的攀登不利。他们只感到天气清朗。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们看不见太阳,因为那个高火山锥遮住西方的半边水平线,把太阳挡住了。随着红日的西坠,海滩上庞大的山影也愈来愈长了。东方出现了水汽——与其说是云,还不如说是雾——在日光照耀下,显得五光十色。 这群探险家离高地只有五百英尺了,他们打算到那里再扎营过夜。然而由于山势曲折,实际上他们还要走两英里以上,脚下的泥土好象在往下滑。这里山坡一般都很陡,只要碰到经不起踩的风化了的石头,他们就要往下滚。夜幕低垂下来,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费尽了气力,爬了七个钟头,直到几乎完全黑了的时候,才达到第一个火山锥顶的高地上。现在首先必须安排露宿,必须填饱肚子,然后睡觉,这样才能恢复体力。第二个火山锥的底部是许多岩石,在这些石堆中间,很容易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附近的燃料不多,然而高地上多少还有几处生长着一些灌木,他们可以捡些干柴和地苔生火。水手想法子利用石头围成一个火炉,这时候纳布和赫伯特去捡柴了。他们很快就捡了许多回来。他们把火石打出火星来,点着焦布,纳布吹了几口气,几分钟以后,在岩石的避风处,一团烈火就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他们生火的目的只是为了夜间御寒,而不是为了烤鸟肉,纳布把打来的鸟留下来预备第二天吃。他们的晚餐是:剩下的水豚肉和几打南欧松松子。他们一直吃到晚上六点半才全部吃完。 然后,赛勒斯·史密斯打算乘天没有黑透以前,探索一下较高火山锥的环状底层。他打算在休息以前了解一下,如果火山锥的周围陡得没法上去,是不是还能在它的底下绕过去。这个问题使他想得出神,因为根据“帽子”向北倾斜的方向,高地是可能走不通的。如果没法从这边爬上山顶去,又不能从火山锥底下绕到那边去,那么就没法视察西方的陆地了,也就是说,他们登山的目的就要成为泡影了。 于是工程师就不顾疲乏,沿着高地的边缘往北走,留下潘克洛夫和纳布准备睡铺,吉丁·史佩莱记录当天发生的事情。只有赫伯特陪着他一块去。 夜色优美而宁静,周围的光线还不太暗。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挨在一起走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高地上有些地方形势开阔,他们顺利地走了过去;有的地方有许多岩石拦住去路,只剩下一条窄道,两个人并排就走不过去了。步行了二十分钟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不得不停下来。两个火山锥的斜坡到这里合并成一个了。这里没有山肩把山的两部分隔开。坡度将近七十度,不能通行了。 工程师和少年不得不放弃从下面绕过去的念头,可是这么一来,他们反而得到一个爬上火山锥顶去的机会。 他们的面前有一个深洞。那就是棱角粗糙的火山口,火山爆发时,岩浆就从这里喷出来,凝固的熔岩和硬结的火山渣形成一层层宽阔的天然梯阶,这样他们要爬到山顶上去就非常方便了。 史密斯匆匆地看了一眼,就带领着少年,毫不犹豫地向巨大的山洞里走去,愈往里面走,光线就愈暗。 离山顶还有一千英尺。火山口里的斜坡能不能走呢?这个问题马上就可以知道了。意志坚决的工程师决心走到不能往上再走为止。幸而火山内部的斜坡一直蜿蜒而上,于是他们顺顺当当地攀登上去。 火山肯定是完全熄灭了。山坡上没有一缕烟,黑洞里也看不见一点火星,既没有轰隆声,也没有低微的响动,这个黑黝黝的深井也许一直通到地壳的底层,然而里面甚至一点颤动也没有。火山口里的空气丝毫没有硫磺的蒸汽味,说明它还不只是一座睡火山,而且是完全熄灭了的死火山。赛勒斯·史密斯的探索可以成功了。 他和赫伯特一步一步爬上内壁,只见头顶上的火山口愈来愈大了。通过火山口所看到的圆形天空的半径明显地扩大起来。这两位探险家每走一步,就有更多的星星映入他们的眼帘。满天美丽的星座灿烂地照耀着。天蝎座的主星在头上闪闪发光,不远的地方是人马座的马腹一,据说这颗星距离地球最近。然后,随着火山口的扩大,又出现了南鱼座的北落师门和南三角座。最后几乎在接近南极的地方,南十字座在天空闪耀着;它的位置相当于北半球的北极星。 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到达火山锥顶最高峰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八点钟了。 这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他们连两英里以外的地方也看不见。是大海包围着这块陆地呢,还是西边和太平洋中的什么大陆相连接呢?现在还没法知道。西方的水平线上很清楚地呈现出一条带状的乌云,它使夜色更加昏暗。周围只有一个大圆圈,分不清哪里是陆地,哪里是海洋。 可是水平线上突然有一处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乌云渐渐地往头顶移动,光线也随着慢慢地照到地面上来。 原来是一钩新月正在西沉,乌云移开以后,月光足可以清清楚楚地照亮水平线。一瞬间,工程师看见新月倒映在水波上,荡漾不止。赛勒斯·史密斯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沉重地说: “是一个荒岛!”这时候,这一钩新月落到水波下去了。 第十一章 半个钟头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回到了营地。工程师简单地告诉伙伴们说,上天把他们扔在一个荒岛上了,其他情况明天再研究。然后大家就去准备睡觉。这群荒岛上的居民,在海拔二千五百英尺的山洞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3月30日,匆匆忙忙地吃完了早饭——除了烤角雉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工程师打算再爬到火山顶上去,仔细观察一下,如果荒岛跟任何陆地都不接近,或是在往来太平洋各群岛的航线以外,那么他们就可能一辈子困守在这里。这一次伙伴们跟着他参加了新的探索。他们也想看一下荒岛,因为今后他们的一切需要都必须依靠岛上的物产来供应。 早上七点钟左右,赛勒斯·史密斯、赫伯特、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纳布离开了营地。他们对于这个处境似乎并不感到焦急。他们对自己有信心。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有一点必须指出,就是,史密斯的信心基础和他的伙伴们不一样。史密斯所以满怀着信心,因为他认为能够从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取得他和他的伙伴们需要的一切生活必需品,而伙伴们所以毫不担忧则是因为有赛勒斯·史密斯和他们在一起。特别是潘克洛夫,自从生火的事情以后,他任何时候也不感到悲观,只要有工程师和他在一起,即使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他都不伯。 “呸!”他说,“我们没有经过官方的许可一样能够离开里士满!何况这里肯定没有人会阻拦我们,我们要是再想不出法子逃出去,那才怪呢!” 赛勒斯·史密斯按照昨晚走过的路出发。他们沿着形成山肩的高地,绕过火山锥向巨大的山洞走去。天气非常晴朗。太阳悬挂在万里无云的天空,阳光照遍了整个东面的山坡。 他们走到火山口前。它和工程师在黑暗中所辨认出来的完全一样,也就是说,象一个庞大的漏斗,从上到下,愈来愈宽,从高地到顶端有一千英尺。洞口以下是一道道又宽又厚的熔岩,它们从山坡上蜿蜒到山下,标志着当初岩浆流向低处山谷的道路,荒岛的北部遍地都是这些山谷形成的凹沟。 火山口内部的斜坡不过三十五度到四十度,爬上去既不困难也没有障碍。这里可以看出,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熔岩大概还是在侧面的新喷口没有开出来以前从顶口上漫出来的。 火山管从底层一直通向火山口,它的深度肉眼没法观测,因为光线太暗了。然而火山已经完全熄灭,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到八点钟,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一起来到了火山口的顶峰,他们站在北边隆起的锥形小丘上。 “海,到处是海!”他们不由自主地这样喊道,这句话使他们一变而为岛上的居民了。 不错,一片辽阔无边的大海环绕着他们!也许赛勒斯·史密斯在没有二次爬上火山锥顶以前,还希望前一天晚上在黑暗中没有看清,希望这次能发现海滨和岛岸。然而远到天边,也就是说在半径五十多英里的圆周内,都没有任何东西。看不见一片陆地,没有一叶孤帆。周围空旷的地方只看见茫茫的海洋——荒岛就是这个辽阔无边的圆形的中心。 工程师和他的伙伴们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默默地观察了几分钟,大海的每一个方向,直到最远的边缘都看遍了。潘克洛夫的眼睛向来好得出奇,然而他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如果水平线上有一片陆地,即使模糊得象水汽一样,肯定地说,水手也能找到的,他仿佛生来就带着一副望远镜。 他们看完了海洋再回过头来看他们下面整个的海岛,吉丁·史佩莱首先问道: “这个岛大概有多大?” 的确,在这漫无边际的海洋里,它显得并不大。 赛勒斯·史密斯想了几分钟;他仔细地看了一下海岛的周围,考虑到他们所在的高度;然后说: “朋友们,岛的周围大约有一百多英里,我想是不会错的。” “那么面积呢?” “很难估计,”工程师答道,“因为地势太不规则了。” 如果赛勒斯·史密斯估计得不错,那么这个岛就和地中海里的马耳他岛或赞德岛差不多大,不同的是它的地形复杂得多,而海角、地岬、地角、港湾和河流却比较少。这个扁的奇怪的地形特别显眼,吉丁·史佩莱根据工程师的意见把海岛的轮廓画了下来,他们觉得它很象一只奇怪的动物,仿佛是一只极大的海兽躺在太平洋的水面上。 事实上海岛的形状确是这样,掌握了这一点是具有重大意义的,通讯记者立刻就相当正确地画了一张海岛的草图。 海岸的东部——也就是这批遇难的人登陆的地方——形成一个宽阔的港湾,港湾尽头是一个突出的海角。潘克洛夫第一次观察的时候,因为被隆起的地岬遮住,所以没有看见。东北方另外有两个海角围着港湾,海角中间留着一道狭长的海峡,看起来象一只可怕的角蛟半张着嘴。 从东北到西北海岸是弧形的,很象动物的扁平头盖。跟着海岸又往上突起,在地面上高出一大块,但是这部分海岛的形状不很清楚,海岛的中部就是火山。 从这隆起的一点开始,海岸从南到北相当平直,沿岸三分之二的地方,有一条很窄的小河把海岸分开,从小河分割的地方起,海岸就成了长长的一小条,好象大鳄鱼的尾巴。 这根尾巴向海里伸出三十多英里长,形成一个名符其实的半岛。半岛弯曲过来,形成一个可以停泊船只的宽阔海湾,它是这块地形特别的土地上的低海岸部分。 从“石窟”到纬度相同的西海岸的小河,是海岛最狭的地方,距离只有十英里;可是最长的地方,也就是从东北的峡口到西南端的半岛尾部,至少有三十英里。 海岛的内陆大致是这样的,从高山到南部海岸一带树木很多,北部则干燥多沙。在火山和东部海滨之间,出乎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的意料,竟发现有一个湖。沿湖生长着许多常绿树,岛上有这种树木,这倒是他们事先没有想到的。从山顶上看过去,这个湖好象和海面一样高,可是工程师衡量了一下,他告诉大家,湖面一定在高约三百英尺的地方,因为海滨向上延伸成一片高地,而湖就在高地上。 “这是一个淡水湖吗?”潘克洛夫问道。 “当然,”工程师说,“湖水一定是山里流下来的。” “看!一条小河往湖里流。”赫伯特指着一条很狭的溪水说,它显然是从西边一带流来的。 “是的,”史密斯说,“既然有小河往湖里输送水,那么在靠海的地方一定有一个出口,湖水大多的时候就从那里排出去。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岛上的水系至少包括这条曲折的小河和前面已经提到过的河流,这是探险家们已经看到的。然而,整个的海岛上几乎有三分之二覆盖着树木,形成一片广大的森林,因此也可能有其他的河流从树底下流到海里去,甚至可以这样推论,从这一带看来,这个地区内美丽的温带草木品种实在太多了。北部看不见有任何河流,也许东北部的沼泽地带可能有一些死水;除此以外就是一些沙丘、沙滩和干燥的土地。这和海岛上其余树木茂密的部分比起来,显得太不相同。 火山并不在海岛的正中央,相反的,它耸立在西北部,好象成了这两个地带的分界线;在西南、正南和东南三面,第一部分的支脉都被绿荫遮盖住了。北边就不同,山脉的分支清清楚楚地摆在人的眼前,这些分支一直伸展到沙地的平原上才完。当初火山喷射的时候、就是向这一面冲开一个破口的,大堆的熔岩遍布到形成东北港湾的峡口。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在山顶上呆了一个钟头。海岛摆在他们的眼睛下面,象一个彩色的立体地形图,绿的代表森林,黄的代表沙地,蓝的代表水。他们把它全部看了一遍,除了绿荫覆盖下的土地、下塌的山谷和火山口的内壁以外,再没有什么隐藏着看不见的地方了。 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对这群遇难人的前途却有极大的影响。 岛上有人吗? 这个问题是通讯记者提出来的,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到处都没有人类开拓过的迹象。没有一簇房舍,没有一幢小屋,海滨上也没有一个渔场,陆地上没有一缕可以证明有人家的轻烟。固然,他们离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伸向西南的半岛一还有将近三十英里,即使潘克洛夫的眼睛,也很难看出那里有住宅。海岛四分之三的面积覆盖着森林,他们没法把它揭开来,看看底下是不是藏着稀落的村舍。可是总的看来,他们是落在太平洋里一个空旷的海岛上,这个海岛看来是没有人烟的荒野。 要想最后肯定岛上有没有居民,那还需要经过更加彻底的探索。可是附近的岛屿上是不是经常——至少是偶尔——有土人到这儿来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周围五十英里之内看不见陆地。可是不论是马来人的帆船还是玻里尼西亚人的独木舟,要想渡过五十英里的海面都很容易。问题要根据海岛的位置来决定,究竟是孤零零地独立在太平洋里,还是靠近什么群岛?赛勒斯·史密斯不用仪器能算出它们的经纬度来吗?这是困难的。在没有了解情况以前,应当依照附近的土人可能来到的情况作防备。 海岛已经察看完毕了。他们肯定了它的形状,了解了它的地势,算出了它的大小,查清了它的山岳和河流。森林和平原的分布也由通讯记者概括地画下来了。现在只等下山从矿物、动物和植物这三方面来勘察这块土地的资源。 在招呼伙伴们动身以前,赛勒斯·史密斯安详而沉着地对大家说: “朋友们,我们被上天扔在这一小块土地上了。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也许要住很久。如果碰巧有船经过,也可能突然得救。我所以说‘碰巧’,是因为这个海岛太小了。这里甚至连一个可以停船的港口也没有,恐怕我们是在一般船只的航线以外,也就是说,对经常来往太平洋各群岛的船只说来,我们的位置过于偏南,但对绕过合恩角到澳洲去的船只说来,我们又过于偏北了。关于我们的处境我丝毫不打算隐瞒你们……” “你说得对,亲爱的赛勒斯,”通讯记者兴奋地说。“跟你在一起的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们大家都信任你,你也可以信任大家。对不对,朋友们?” “我完全听你指挥。”赫伯特抓住工程师的手说。 “不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都是我的主人!”纳布喊道。 “我呢,”水手说,“不管叫我做什么,如果我要哼一声,我就不叫杰克·潘克洛夫,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把这个海岛变成一个小美国!我们要开辟城市,铺筑铁道,拉起电线来打电报。有一天,等到岛上的面貌都改变了,一切都有条有理,变得很文明的时候,我们就把它移交给联合政府。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通讯记者说。 “就是:我们不要把自己当作遇难的人,只当是一群到这儿来开垦的移民。” 史密斯不禁笑了起来,水手的提议被采纳了。于是他向大家表示感谢,并且补充说,他要依靠大家的力量。 “好了,现在我们回‘石窟’去吧!”潘克洛夫大声说。 “等一会儿,朋友们,”工程师说。“我觉得应该给这个海岛,还有我们所看见的那些海角、地岬和河流,起个名字。” “很好,”通讯记者说。“我们以后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了名字就简单得多了。” “真的,”水手说,“现在我们来来去去已经有东西可以表达了。至少好象有这么个地方……” “比方说,‘石窟’吧。”赫伯特说。 “一点儿也不错!”潘克洛夫说。“这个名字最方便了,这完全是我无意中想出来的。我们就把第一次过夜的地方叫做‘石窟’好吗,赛勒斯先生?” “行,潘克洛夫,既然你给它起了名字,就这么叫吧。” “好极了!其他的也好办,”水手兴高采烈地说。“赫伯特常跟我说鲁宾逊的故事,我们就模仿着鲁宾逊给这些地方起名字吧,象什么上苍湾、鲸鱼岬、失望角!” “要不然,用史密斯先生的名字,”赫伯特说,“史佩莱先生的名字,纳布的名字!……” “我的名字?”纳布露着他雪白晶莹的牙齿说。 “有什么不行呢?”潘克洛夫答道。“纳布港,不很好吗?还有吉丁角……” “我赞成借用祖国的地名,”通讯记者说,“这样可以使我们不忘记美国。” “好,对于主要的地方,”赛勒斯·史密斯说,“我非常赞成这样来给港湾和海洋命名。比方说,我们可以把东边的那个大海湾叫做联合湾,把南边的那个大海湾叫做华盛顿湾;把我们所站的这座山叫做富兰克林山,把我们所瞧见的下面那个湖叫做格兰特湖;再好也没有了,朋友们。我们就用这些名字来怀念我们的祖国,纪念为国增光的那些伟大的公民。至于我们从这座山顶上所看见的那些河流、海湾、海角和地岬,最好还是根据它们形状的特点来命名。这样比较容易记住,而且更加切合实际。这个海岛的样子非常特别。我们要想出一个能表示出它的形状来的东西是不会困难的。各处森林里的河流我们现在虽然还不知道,但是这些森林将来是要去探索的,那些河流以及日后会发现的小溪,我们都可以随发现随命名。朋友们,你们认为怎么样?” 工程师的提议得到了伙伴们的一致同意。海岛象一幅地图似的铺展在他们的眼睛下边,只差给各点各处都起个名字。吉丁·史佩莱把这些名字记下来以后,海岛的地理名称就算正式确定了。 首先,他们根据工程师的提议,把两个港湾命名为联合湾和华盛顿湾,高山命名为富兰克林山。 “现在,”通讯记者说,“我建议把海岛西南的那个半岛叫做盘蛇半岛,把半岛末端的那个弯尾巴叫做爬虫角,因为它很象爬虫的尾巴。” “同意。”工程师说。 “现在,”赫伯特指着海岛的另一端说,“这个海湾简直跟张开的大鱼嘴一样,我们就把它叫做鲨鱼湾吧。” “好极了!”潘克洛夫大声说,“我们再把嘴的上下两部分叫做颚骨角,那就丝毫不差了。” “可是有两个海角呢。”通讯记者说。 “不要紧,”潘克洛夫回答说,“我们可以把它们叫做北颚角和南颚角。” “都记下来了。”史佩莱说。 “只剩荒岛东南端的海角没有名字了。”潘克洛夫说。 “是联合湾的末端吗?”赫伯特问道。 “就把它叫做爪角吧。”纳布脱口喊道,他也想成为他的一部分领土的教父。 纳布起的名字很恰当,因为这片奇形怪状的陆地就象一只怪兽,而这个海角又正象怪兽坚强有力的利爪。 潘克洛夫对事情的发展感到很满意。气球把他们降落在河水附近,使他们可以喝到这条河的淡水,于是他们很快地就给它想了一个名字,叫做慈悲河,表示对上苍真诚的感谢。遇难的人首先着陆的那个小岛被命名为安全岛,石窟的上方有一个高耸的花岗石峭壁,峭壁的顶端是一块高地,站在那里整个的海湾都在眼前了,他们就把这个高地命名为眺望岗。 最后,他们又把覆盖着盘蛇半岛的整个密林叫做远西森林。 海岛上看得见的和已经知道的地方就这样命名完毕了,将来再有新的发现,还要继续完成这项工作。 至于各个部分的方位,工程师根据观测太阳的高度和方向的结果,大概作了一个测定:联合湾和眺望岗在正东。可是第二天,根据日出和日落的精确时间和记录中午时太阳的位置,他准确地断定了海岛的正北方向,由于海岛在南半球,因此太阳在正过中天的时候,经过的是北边而不是南边,跟在北半球所看到的太阳视动不一样。 所有的工作都已完毕,居民们只等走下富兰克林山回石窟了,这时候潘克洛夫突然大叫起来: “好哇!我们真是大傻瓜!” “怎么?”吉丁·史佩莱问道,他已经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来打算走了。 “怎么!我们所在的岛,竟会忘记给它起名字了!” 赫伯特正打算提议用工程师的名字来给海岛命名——伙伴们一定都会同意的——可是这时候赛勒斯·史密斯简单地说: “朋友们,我们用一个伟大的公民的名字来给它命名吧,这个公民现在正在为保卫美利坚共和国的统一而斗争,我们就把这个岛叫做林肯岛吧!” 大家欢呼了三次,表示拥护工程师的建议。 那天晚上睡觉以前,这群新来的移民谈到他们阔别了的祖国;谈到可怕的流血战争;他们深信南军很快就要失败,有了格兰特将军,有了林肯,北军的事业——也就是正义的事业——一定会胜利的! 这是1865年3月30日的事情。他们想不到在十六天以后,华盛顿会发生一件可怕的阴谋,在受难日的星期五那天,亚伯拉罕·林肯竟死在一个丧心病狂的暴徒手里。 第十二章 林肯岛的居民向周围看了最后一眼,就爬下火山口,绕过火山锥,大约半小时之后,他们就到了昨晚过夜的高地,潘克洛夫觉得已经是吃早饭的时候了,于是他们就想到应当把通讯记者的表和工程师的表对一下。 吉丁·史佩莱的表没有被海水侵入,因为他是降落在海水冲不到的沙滩上。这是一件精良的用品,一只非常完好的怀表,通讯记者每天都忘不了小心地给它上发条。工程师的表是在他到沙丘上的那一段时间内停的。 现在工程师给他的表上足了发条,根据太阳的高度确定大概是早上九点钟,于是就把表对在这个时间上。 吉丁·史佩莱也打算按当地时间对表,可是工程师拦住他的手说: “不,亲爱的史佩莱,等一会儿。你的表是里士满的时间,是不是?” “是的,赛勒斯。” “那么说,你表上的时间是根据里士满的子午线确定的。而里士满和华盛顿的子午线又几乎是一样的,对不对?” “当然。” “很好,就保持这样吧。每天记住给它上发条,可是不要拨表上的针。这对我们也许有用的。” “这有什么用处?”水手暗自想道。 他们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余下的野味和松子全都吃光了。可是潘克洛夫一点也不愁,他们可以一路补充的。给托普吃的一份非常合乎它的胃口,它会在灌木丛中找到新鲜的野味。水手还想要工程师制造一两支猎枪和一些火药,他认为这对工程师讲来一点儿也不困难。 下了高地以后,工程师向伙伴们提议不从原路回“石窟”,而另选一条新路。他想视察一下在树木环抱中的美丽的格兰特湖。于是他们沿着一个支脉的山脊走去,聚成格兰特湖的细流,大概就是从这些支脉之间发源的。居民们在谈话当中已经用新地名了,这些地名大大便利了他们互相表达意思。年轻的赫伯特和天真的潘克洛夫都入了迷,水手一面走一面说: “嘿,赫伯特!听起来真顺耳!我们不会再走失了,孩子,不管是朝着格兰特湖方向走,还是沿着慈悲河穿过远西森林,我们都一定能走到眺望岗,然后可以到达联合湾!” 大家一致同意,一定等聚齐了再走,决不单独走开。海岛的密林里一定有凶猛可怕的野兽,为了谨慎起见,应该严加提防。在一般的情况下,总是潘克洛夫、赫伯特和纳布开路,托普在前面带领着大家,每一簇树木之间它都要去钻一钻,通讯记者和工程师并肩走着,吉丁·史佩莱随时准备记录发生的事情,工程师经常很少说话,有时候独自走开去捡些东西,也许是矿物,也许是植物,他总是不言不语地把捡来的东西放在口袋里。 “他在捡些什么呢?”潘克洛夫喃喃地说。“我找来找去也没发现有值得弯腰去捡的东西。” 将近十点钟的时候,小队跨下了富兰克林山的最后一级山坡。这里的树木还很稀疏。他们走过一片黄色的石灰质地面,这种土壤形成一块几乎长达一英里的平原,一直伸展到森林的边缘。大块的玄武岩——根据毕斯可夫的学说,需要经过三亿五千万年,这种岩石才能冷却——散布在平原各处,分布得非常不规则。可是北部山坡上特有的熔岩,这里却一点也没有。 赛勒斯·史密斯打算一路上平安无事地到达小河的源头,他以为小河发源于平原边缘的森林脚下;这时候他忽然看见赫伯特急忙忙地往回跑,纳布和水手躲在岩石后面。 “怎么了,孩子?”史佩莱问道。 “烟,”赫伯特回答说。“我们看见离我们一百步远的地方石头丛里往上冒烟。” “这儿有人?”通讯记者喊道。 “在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以前,我们决不能暴露自己,”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我认为这个岛上是没有土人的,我最怕遇见他们。托普上哪儿去了?” “托普在前面呢。” “它没有叫吗?” “没有。” “奇怪。可是我们应该想法子把它叫回来。” 工夫不大,工程师、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就和他们的另外两个伙伴聚在一起了,他们也照样藏在玄武岩的石堆后面。 从那里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一缕黄烟升向天空。 托普的主人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把托普喊了回来,他向伙伴们做了一个手势,叫他们等着他,然后就从岩石中悄悄地溜出去了。移民们一动也不动地等待着探听的结果,等得很不耐烦,这时候忽然听见工程师喊了一声,于是他们都急忙向前冲去。他们很快就来到他的跟前,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触鼻的臭气。 工程师乍看见烟的时候吃了一惊,这并不是毫无理由的,可是这股烟味很容易辨别,他一闻就猜到它的来源了。 “这个火,”他说,“或者说这股烟,完全是自然界产生出来的。那儿有一个硫磺泉,如果我们喉咙痛,一治就好了。” “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喊道。“可惜我没有伤风!” 于是居民们就向着浓烟上升的地方走去。他们看见那里有一个硫磺泉从岩石之间涌出来,泉水吸收了空气中的氧气以后,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硫酸味。 赛勒斯·史密斯把手伸到泉水里去,觉得泉水滑腻腻的。他尝了一下,味道相当甜。水的温度他估计有华氏九十五度。赫伯特问他根据什么计算出水的温度来的。 “很简单,孩子,”他说,“因为当我把手伸到水里去的时候,我既不觉得烫,又不觉得凉。所以它的温度和人的体温差不多,而人的体温就在九十五度左右。” 硫磺泉对居民们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于是他们就向着几百步以外的密林边缘走去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清澈的河水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小河的两岸很高,都是红土,这种颜色说明土壤里含有氧化铁。根据这个土色,他们马上把小河命名为红河。 这其实是一条大河,河水又深又清,是由山涧水汇合而成的,它半象河水,半象奔流,有时候安静地流过砂石,潺潺作响,有时候冲击在岩石上,或者是从高处直泻下来,形成一个瀑布,从这里流向格兰特湖,长达一英里半以上,宽三十到四十英尺。这条河是淡水,湖里的水想来也是这样的。如果能在湖边找到一个比“石窟”更合适的住所就好了。 水河流出几百英尺以外,两岸有许多树木遮盖着,这些树木多半是美国和塔斯马尼亚温带地区常见的品种,而不是他们在离眺望岗几英里一带探索时所见的松柏科。这时候正是四月初,相当于北半球的十月,也就是初秋,树木的枝叶还很茂盛。林中主要是柽柳和有加利树,其中有的到明年就会产生一种香甜的甘露蜜,和东方的甘露蜜差不多。倾斜的河岸上丛生着澳洲杉,地面还覆盖着一种很高的草,新荷兰把它叫做“袜草”;然而太平洋各群岛盛产的椰子这里却没有,毫无疑问,这是由于纬度太低了。 “真可惜!”赫伯特说,“那么有用的树,果实又那么好!” 飞鸟群集在有加利树和柽柳的疏疏落落的枝杈之间,树枝完全没有遮住它们的翅膀。黑的、白的和灰色的美冠鹦鹉、五颜六色的长尾鹦鹉、浑身闪耀着绿色光泽的红头鱼狗、蓝鹦鹉,以及周围其他各种花花绿绿的飞禽,就好象万花筒似的。它们一面拍着翅膀,一面叽叽喳喳的乱叫,几乎把耳朵都吵聋了。突然,丛林中仿佛举行了一个奇怪的合奏,许多不和谐的声音一齐响了起来。居民们先后听到鸟叫声、野兽吼声,还有一种好象是土人嘴里发出来的声音。纳布和赫伯特向灌木丛冲去,连“必须小心戒备”的最基本原则都忘记了。好在他们在那里既没有发现凶猛的野兽,也没有发现可怕的土人,只看见六只善于模仿各种叫声的鸣禽,也就是所谓山雉。一根棍子准确地打了几下,它们的合奏马上中断了,居民们可以用它们做一顿上好的晚餐。 赫伯特还发现一些美丽的鸽子,它们有的长着青铜色的翅膀,有的长着华丽的冠毛,有的浑身碧绿,很象麦加利港的鸽子,可是要想捉住它们是不可能的,还有那些成群飞翔的乌鸦和喜鹊也同样没法捕捉。 只要有支猎枪,一枪就可以打死它们一大群,可是猎人们手头的投掷武器只有石头,当作枪的只是棍子,这些原始武器实在不能满足打猎的需要。 一会儿又有一群动物在丛林里跑了过去,它们连跑带跳,一跃就是三十英尺,是一种真正的“飞兽”,跳得既快又高,看起来简直和松鼠一样,从一棵树上跳到另外一棵树上;这时候居民们更觉得武器不中用了。 “袋鼠!”赫伯特喊道。 “好吃吗?”潘克洛夫问道。 “袋鼠肉啊,”通讯记者说,“炖好了就能抵得过最好的腊味!……” 吉丁·史佩莱这句诱惑人心的话还没有说完,水手就带领着纳布和赫伯特向袋鼠赶去了。赛勒斯·史密斯想把他们喊回来,可是白费力气。这种灵敏的动物看见人来,就象皮球似的跳走了,猎人要想追赶它们,同样也是白费力气。他们赶了五分钟,连气也喘不过来,袋鼠却全部钻入了森林,一只也看不见了。托普比起它的主人们来,也不见得更有办法些。 “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等工程师和通讯记者走来以后说,“你看!非造几支枪不可了,你说造得了造不了?” “也许可能,”工程师答道,“可是我们第一步先要制造一些弓箭,我相信你一定能使用得和澳洲的猎人一样娴熟的。” “弓箭!”潘克洛夫不屑地说。“那是孩子们的玩意儿!” “不要骄傲,我的潘克洛夫先生,”通讯记者说。“多少世纪以来,就是弓箭使大地染上了鲜血。火药只不过是不久以前才有的,可是战争呢——不幸得很,可以说有人类以来就有了!” “不错,说得对,史佩莱先生,”水手说,“我说话老是不加考虑。请你原谅。” 赫伯特一向对他所喜欢的博物学有兴趣,这时候他又回到袋鼠的话题上去了: “并且,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又是最难捉的一种,这是一种大袋鼠,长着灰色的长毛;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么还有黑的和红的袋鼠,岩石袋鼠和鼷,那些袋鼠捉起来比较容易。据统计大概有十二种……” “赫伯特,”水手直截了当地说,“据我看来,袋鼠只有一种,那就是‘肉叉上的袋鼠’,我们今天晚上偏偏没有捉住!” 他们听了潘克洛夫的新分类法以后,止不住大笑起来。晚上只好吃山雉了,忠实的水手毫不掩饰他心中的遗憾,可是他居然又遇到了一次幸事。 托普为了它本身的利益,到处去搜索,它肚子愈饿,直觉就加倍地灵敏。如果托普私自去打猎的话,恐怕不论是什么野味,只要落在它的爪牙之下,丝毫也不会剩给猎人们;可是现在纳布监视着它,它只好老老实实。 将近三点钟的时候,它钻到灌木丛里不见了,一阵低低的咆哮声说明它在和什么动物揪打。纳布跟着它冲进去,马上就看见托普在拼命地吞食一只小动物,再晚去十秒钟,这只小动物就要整个被它咽下肚去了。幸而托普攻击的是一窝,除了它吃掉了的以外,还有两只啮齿动物(这些动物都属于这一类)软瘫在草地上。 纳布一手提着一只胜利地回来了。它们比兔子稍微大一些,浑身长着黄毛,上面夹杂着绿色的斑点,尾巴退化得剩下短短的一点。 这种啮齿动物的正确名称并没有把这些美国公民难住。它们是刺鼠的一种,叫做“马拉”,比热带地区的同种和美国常见的兔子稍大一些,长着一对长耳朵,和刺鼠不同的是:嘴里一边长着五个臼齿。 “哈哈!”潘克洛夫喊道,“烤肉来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们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柽柳、山茂和高大的橡胶树形成一个拱门,清澈的红河从下面流过。美丽的丁香树高达二十英尺,还有许多是年轻的自然学家不知道的树木。它们低垂在小河上,河水在夹岸的绿荫下潺潺作响。 这里的河面宽得多了,赛勒斯·史密斯估计他们不久就要到达河口。果然,当他们从一丛美丽的密林下钻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到了尽头。 探险家们来到格兰特湖的西岸。这里的景色很值得观赏。湖的周围约有七英里,面积在二百五十英亩左右,湖边生长着各种树木。东边几处较高的湖岸有一道美丽如画的苍翠屏障,透过屏障可以看见一线海洋闪闪发光。湖岸的北边显得曲折有致,和南部峻峭的轮廓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个小小的安大略湖湖畔经常栖息着许多水禽,离南岸几百英尺的湖面有许多岩石露出水来,它们相当于安大略湖里的“千岛”。几对鱼狗和睦地群居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停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地期待着游鱼,只要一有发现,就尖叫一声,钻入水底,紧跟着就衔着猎获物出来。岸上和小岛上有许多水禽在大摇大摆地走着,其中有野鸭、塘鹅、水鸡、红嘴鸟、舌头象刷子的水鸟和一两只美丽的琴鸟——它们鲜艳的尾巴张开来,就象“里拉”一样。 这是一个淡水湖,湖水颜色很深,但也很清澈,水面上常常有几处泛起水泡,无数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然后又彼此碰在一起,可见水底下游鱼是不会少的。 “这个湖真美!”吉丁·史佩莱说。“我们最好就住在湖滨一带!” “我们会住在这儿的!”史密斯说。 居民们打算选一条最近的路回“石窟”去,就朝着湖岸南边的拐角处往下走。这里的灌木和丛林从来也不曾有人走过,要想从里面开出一条路来可不简单。他们就这样向海岸走去,打算直到眺望岗的北边。他们披荆斩棘,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了两英里,穿过最后一带树木,高地就呈现在他们的眼前了。高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绿茵,再向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要想回“石窟”,只要斜穿高地走一英里,然后往下走到慈悲河的第一个拐角处就到了。然而工程师想了解一下湖水涨满了以后是从哪里泄出和怎样泄出去的,于是他们就穿过树木,继续在北探索了一英里半。附近一带大概有瀑布,而且无疑是从花岗石缝中倾泻下去的。简单地说,这个湖是一个极大的中心盆地,小河的流水逐渐把它灌满,湖水必然会形成瀑布流向大海。如果真是这样,工程师认为也许可以利用瀑布的力量,要不然这股水力也是白白地浪费掉。他们于是爬上高地,继续沿着格兰特湖前进,可是循着这个方向走了一英里,赛勒斯·史密斯还是没有发现这个必然存在的瀑布。 这时候已经四点半了。为了准备晚餐,居民们必须回到家里去。于是小队折回原路,沿着慈悲河的左岸回到了“石窟”。 篝火生起来了。纳布和潘克洛夫一向是负责烹调的——一个是黑人,一个是水手,都有这种本领——很快就烤好了一些刺鼠肉,大家都尽情地饱餐了一顿。 晚饭终于吃完了。大家正打算睡觉,赛勒斯·史密斯突然从口袋里拿出几小块不同样的矿石来,他简单地说: “朋友们,这是铁矿石,这是黄铁矿石,这是陶土,这是石灰石,这是煤。自然界把这些东西供给了我们。能不能好好地利用它们就在我们自己了。明天我们就开始工作。” 第十三章 “那么,史密斯先生,我们从哪儿做起呢?”第二天早上潘克洛夫向工程师问道。 “从头做起。”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的确,居民们不得不从“第一步”做起。他们连制造工具的基本工具都没有,又不象自然界那样,“有的是时间,可以节省一些气力”。他们没有时间,因为他们必须为自己制造生活中一刻也不能缺少的必需品,虽然他们有许多前辈的经验,用不着自己摸索创造,但还是什么都需要动手去做;他们的钢和铁还在矿石状态中,陶器在陶土状态中,布匹和衣服在纺织原料的状态中。 但是有一点必须说明,这些居民是“人”,而且是不折不扣的万物之灵。工程师史密斯再也找不到比这些伙伴们更聪明更热情的助手了。他了解他们,他知道谁有多大本领。 吉丁·史佩莱是一个精明强干的通讯记者,为了对什么都能谈一套,因此他什么都学。开拓这个孤岛,他的头脑和双手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他在任何工作前面都不退缩。他是酷爱打猎的猎手,但是现在他要把一向当作消遣的事情变成自己的职业了。 赫伯特是一个勇敢的孩子,他已经具备了相当丰富的自然科学常识,他可以给共同的事业带来很大的好处。 纳布是热诚的化身。他聪明、机智、刚强、健壮,有着钢铁一般的体格,而且还懂得一些打铁的常识,在小队里一定有很大用处。 至于潘克洛夫,他航行过各个海洋,在布罗克林的造船所里当过木匠,在这个州的船上当过助理裁缝,假期中还当过园丁、栽培匠等等。同时他也和所有的水手一样,什么都能干,而且样样都拿得起来。 这五个人都很能和命运作斗争,而且很有把握取得胜利,能把这五个人凑在一起,的确是难得的。 赛勒斯·史密斯已经说过了,要“从头做起”。工程师所说的这个“头”,就是要制造一种器具,用它来改变天然的物质。大家都知道,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大量的热能。燃料(木柴或是煤炭)随时都有,现在必须做一只炉子。 “做炉子干什么?”潘克洛夫问道。 “用来烧我们所需要的陶器。”史密斯回答说。 “用什么来做炉子呢?” “用砖头。” “砖头从哪儿来?” “用陶土做。我们开始吧,朋友们。为了省事起见,我们就把原料产地辟为工场,纳布管送吃的东西,那里有的是火,可以烹调。” “不,”通讯记者说,“没有打猎的武器,吃的东西就没有,那怎么办呢?” “啊,能有一把刀就好了!”水手大声说。 “怎么?”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是啊!有了刀我马上就可以做一副弓箭。这样,伙食房里就可以有大量的野味了!” “是的,一把刀,一把快刀……”工程师自言自语地说。 这时候史密斯看见托普正在岸边跑来跑去,突然他的脸上显得奕奕有神。 “托普,过来!”他说。 托普听见主人喊就跑过来了,史密斯用两肘夹着它的头,把它脖子上的套环解了下来,他把它折成两段,说: “这是两把刀,潘克洛夫!” 水手高兴得欢呼了两声,代替回答。托普的套环是用薄薄的回火钢片做成的,只要在沙石上把它开了口,然后在较细的石头上磨快就行了。海滩上沙石很多,只用了两个钟头,他们就磨好了刀,装上了结实的刀柄,于是小队里就有两把快刀作为工具了。 制成第一批工具以后,他们胜利地欢呼起来。这的确是他们宝贵的劳动成果,而且完成得非常及时。他们出发了。赛勒斯·史密斯建议还是到格兰特湖的西岸去,前一天他曾注意到那里的陶土地,还捡了一点作为标本带回来。于是他们沿着慈悲河,穿过眺望岗,走了五英里多,到达了一块林间空地,这里离格兰特湖还有二百英尺。 赫伯特在路上发现了一种树木,南美洲的印地安人就是用它的树枝做弓的。这就是棕榈科的克里井巴树,这种树的果实不能吃。他们砍了一些又长又直的树枝,捋去树叶,把两头削细,使中段比较粗壮,这样就只等找一种适合的枝条做弓弦了。结果他们找到一棵木槿,它的纤维非常结实,可以和动物身上的筋腱相比。于是潘克洛夫就做成一张相当有力的弓,现在只差箭了。箭杆是很容易做的,他找了一些既硬又直、没有节的树枝就做成了。然而还缺箭头,铁的代用品却不容易找到。潘克洛夫说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力量,剩下来的只好碰机会了。 居民们来到了前一天发现的地方。这里遍地都是陶土,对于制造砖瓦非常有用。这项工作并不困难,只要用沙子滤净陶土中的杂质,然后把陶土做成砖头的形状,再用柴火烧一下就行了。 砖坯一般都是用模子压出来的,可是工程师只好用手来做。这件工作一共做了整整两天,工人们把陶土浸在水里,手脚并用,把陶土调和好。然后把它们分成一样大小的一块一块。一个熟练的工人不用机器,十二个钟头可以做一万块左右,可是林肯岛上的这五个制砖工人,两天所做的还不到三千块。他们把制成的砖坯一块挨一块地排在一起,等过三四天完全烧干,就可以用来砌炉子了。 4月2日那天,史密斯测定了海岛的方向,也就是说,找出了日出的确实方位。前一天他就精确地记下了太阳落到水平线下面去的时间,并且把折射差也考虑在内。这天早上,他又同样精确地记录了太阳升起来的时间。从日出到日落一共是十二小时二十四分。因此在日出以后六小时十二分的时候,这一天的太阳应该正通过子午线,这时候它在天空的方位就是正北。 到了上述的时间,赛勒斯就把这一点记了下来,找出和太阳连成一条直线的两棵树,这两棵树可以帮助他确定方位。他一个人默默地做好这件工作,就这样找出了当地永恒的子午线。 在炉子做好以前的两天,居民们搜集了大量的燃料。他们把林间空地附近的树枝全砍了下来,还捡回了所有掉在树底下的枯枝。潘克洛夫现在有了几打带尖头的箭,打猎也比较顺利了。这些箭头是通过托普而得来的。它猎回一只豪猪来,这只豪猪肉虽然不好吃,然而它身上竖满了的硬刺却非常宝贵。把这些硬刺装在箭头上,再加上一些美冠鹦鹉的羽毛,射起来就十分准确有效了。通讯记者和赫伯特很快就成为技术娴熟的神弓手。从此“石窟”里有了各种各样的大量野味,例如:水豚、鸽子、刺鼠、松鸡等等。这些动物大部分都是从慈悲河左岸的森林地带打来的,他们把这部分森林命名为啄木鸟林,因为潘克洛夫和赫伯特第一次出来探险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追逐过一只啄木鸟。 这些野味他们大都鲜吃了,可是也留了一部分水豚腿。他们先用清香的树叶把水豚腿裹上,然后用柴火熏烤。这种食品虽然非常富有养分,但是他们今天烤,明天烤,大家都很希望火炉上能有一些熬汤的声音;这必须等到能够制造锅子的时候,也就是,必须等到炉子造好以后。 这几次出猎都没有离开制砖场很远。有一次,猎人们在途中发现了大动物新近留下的足迹,这些动物脚爪很有力,但是他们认不出是哪一类野兽。赛勒斯·史密斯要大家谨慎一些,森林里大概有许多猛兽。 他的指示是正确的。果然,有一天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看见一只野兽,它的样子很象美洲豹。幸而它没有扑过来,要不然他们即使能够侥幸逃脱,也免不了身受重伤。吉丁·史佩莱决定一旦有了一件正式的武器——也就是潘克洛夫所要的枪——就要和这些猛兽拼命,把荒岛上的猛兽全部消灭。 这几天他们并没有整修“石窟”,因为工程师希望能找到一个比较更方便的住所,必要的时候,可以自己建筑一座。他们暂时就在通道的沙地上铺了一层地苔和枯叶,没有作进一步的打算,工作累了以后,就熟睡在这些原始的床铺上。 他们把在林肯岛上所度过的日子计算了一下,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保持了每天记日志,4月5日星期三,这是风暴把遇难的人扔在海岸上以后的第十二天。 4月6日,天刚破晓的时候,工程师和他的伙伴们就在林间空地上集合,打算在这里烧砖。这种工作通常不是在窑里而是在露天的地方进行的,凝结的砖坯砌成一个大窑,然后再用这个窑来烧砖坯本身。他们把捆好的木柴放在地上,把已经干了的砖坯成排地围在燃料外面,很快就围成一个立方形,在立方形的最外一层,又开了几个通气孔。这项工作整整进行了一天,直到傍晚,他们才开始在柴捆上点火。当天晚上大家都没有睡觉,全体都小心地照顾柴火,不使它熄灭。 烧砖工作继续了四十八小时,结果完全成功。接着还需要等热气腾腾的半成品冷却下来,在这期间,纳布和潘克洛夫由赛勒斯·史密斯带领着到湖的北边去,把那里的石灰石和普通的石头用一个树枝编成的筐子装了一大批回来。经过加热,它们就分解成一种浓度很强的生石灰,经过沸化,生石灰的体积大大膨胀了。它们的质地非常纯粹,至少和白垩或碳酸钙烧成的一样。把石灰和细沙搅拌在一起,就成了上等的灰泥。 分别做了这些准备工作,到4月9日那天,工程师就有了不少熟石灰和几千块砖头可以使用了。 他们抓紧时间,立刻开始砌窑,预备焙烧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陶器。他们没有遇到多大困难就成功了,五天以后,窑里就烧起了煤——这是工程师在红河河口一带露天的地方发现的。第一缕炊烟从二十英尺高的烟囱里升了起来。林间空地变成了一个作坊,潘克洛夫甚至认为这个土窑里可以做出各种现代化的工业品来,这种想法倒也并不过分。 在这期间,居民们首先制造出一只烹调用的陶土罐。主要原料是陶土,史密斯在里面加了一些石灰和石英混合起来就成了正式的“管土”。他们拿适当形状的石头作模子,用陶土做成饭碗、茶杯,另外又做了一些盛水的大壶等等。这些陶器看起来很笨重,而且很不美观,可是经过高温焙烧以后就不同了,“石窟”的厨房里添了不少器皿,居民们把它们看得和最精致的上釉瓷器一样宝贵。必须提到,潘克洛夫为了想知道这种陶土配不配称得上“管土”,就做了几只大烟斗,结果他感到非常满意,遗憾的是没有烟叶,这一点使他非常气恼。“别的东西可以找到,烟草也一定会找到的!”他信心十足地重复着。 这项工作一直继续到4月15日,中间一点也没浪费时间。居民们一下子都变成陶土匠了,成天只做陶器。什么时候赛勒斯·史密斯认为应该做铁匠活了,他们就会变成铁匠。可是第二天是星期日,而且是复活节,大家都同意休假一天。 4月15日傍晚,他们把陶器运到“石窟”,炉子已经熄灭了,等以后有新的用途时再烧。他们回去的时候,遇见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工程师发现一种可以代替火绒的东西。他从一种多孔菌科的植物上取得一种海绵状的柔软菌肉。这种菌子经过适当的加工,特别是事先使它沾上火药,或者是在硝酸盐或氯化钾的溶液里煮沸以后,非常容易燃烧。以前,他们始终没有找到这样的多孔菌,也没有找到一种可以代用的食用菌。这天工程师看见一种艾属的植物——主要品种是苦艾、薄荷、茵陈蒿等等——他采集了几把递给水手说: “拿去,潘克洛夫,这回你该高兴了。” 潘克洛夫仔细看了一下,这种植物上有许多光亮的长须,叶子上满布着软毛。 “这是什么,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问道。“是烟草吗?” “不是,”史密斯回答说,“是苦艾,学者们把它叫做中国艾,可是我们要把它当火绒用。” 等苦艾干燥到相当程度以后,特别是当工程师事后把它在硝酸盐溶液里浸透了以后,它就成为一种非常容易燃烧的引火材料了。至于硝酸盐,事实上就是硝石,岛上有很多这样的矿层。 这一天,移民们的晚餐非常丰盛:纳布炖了一锅刺鼠肉汤,还有一只熏水豚腿。他在熏腿上加了一些煮熟了的“贝母属”块茎,这种白星海芋属的草本植物,非常好吃,而且富于营养,有点象英国所卖的“朴德兰西米”,现在可以拿它当面包吃,因为林肯岛上的居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面包。 吃完晚饭,在临睡以前,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到海滩上去散步。这时候是晚上八点钟,夜色非常优美。这是满月以后的第五天,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可是水平线上已经泛起了一片银白色柔和的光辉。那可以算是月亮的“曙光”。周极星在南边的天顶上闪闪发光,其中最显著的就是南十字座。几天以前,工程师曾经在富兰克林山顶上看到它。 赛勒斯·史密斯对着这美丽的星座注视了很久,它的上下两端各有一颗一等星,左边有一颗二等星,右边有一颗三等星。 他考虑了几分钟,然后向少年问道: “赫伯特,今天是4月15日吗?” “是的,史密斯先生。”赫伯特说。 “一年之中,一共有四天实际时间和平均时间完全相等,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明天就是其中的一天,也就是说,孩子,在明天钟刚打十二点的时候,太阳在几秒钟之内正经过子午线。如果天气好,我想大体上可以准确地算出海岛的经度来,至多也不会相差几度。” “不用仪器,不用六分仪吗?”吉丁·史佩莱问道。 “不用,”工程师说。“并且,今天晚上的夜色非常清朗,我现在就要计算南十字座的高度,也就是说,根据水平线上的天极,想法子把我们的纬度求出来。要知道,朋友,在没有认真地进行确定方位的工作以前,我们还不能肯定这片陆地是一个孤岛;我们必须尽可能精确地知道它和美洲、大洋洲、或是太平洋主要群岛的距离。” “的确,”通讯记者说,“万一我们离有人居住的海岸还不到一百英里,那么造一只船就比盖一所房子更加重要了。” “所以,”史密斯说,“今天晚上我要想法子算出林肯岛的纬度来,明天中午我再想法子求经度。” 于是史密斯回到“石窟”里去。他在火光下,削了两把小平板尺,把它们的一端连接起来,做成一副圆规。圆规的两只脚可以分开,也可以合在一起,连接的部分是用柴堆里找来的一枚结实的橡胶树刺钉在一起的,仪器做好了,工程师又回到海滩上去。然而天极的高度必须在没有云的水平线上测量,也就是说,要在海面上测量,而南方的水平线又被爪角挡住了,因此他只得另找一个比较合适的地点。最合乎理想的地方显然是正对着南方的海岸,但是那需要费一些事,渡过慈悲河。史密斯最后决定就在眺望岗上进行观察,他自然也考虑到高地的海拔高度——他打算第二天再用几何学的基本原理,把高地的高度求出来。 于是居民们爬上慈悲河的左岸,到高地上去了。他们站在高地的边缘,也就是从西北到东南的沿河一带奇形怪状的石头上。 这一带高地前面就是慈悲河左岸的山岗。这片山岗一直向着爪角的尽头和荒岛的南部低斜下去。他们一眼看过去,从爪角到爬虫角整个半圆形的水平线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东西遮挡。初升的月亮照亮了南边的水平线,在天空的衬托下,这部分水平线显得十分清晰。 这时候,南十字座出现在观察家的眼前了,十字架二倒置在星座的底部,也就是离南极较近的地方。 这个星座离南极比北极星离北极远。十字架二大约在距南极27度的方位,赛勒斯·史密斯知道这一点,在计算的时候就把这个角度估计在内了。当十字架二经过正对着南极的子午线时,他也仔细地进行了观察,这样工作就简单了。 赛勒斯·史密斯把圆规的一只脚对着水平线,另一只脚对着十字架二,两只规脚之间的距离,就形成了十字架二和水平线之间的角距。为了把所得的这个角度固定下来,他用刺针把一根木条横钉在圆规的两只脚上,这样就可以把它们之间的角度适当地保留下来。 做完了这一步工作,下一步只要计算一下角度就行了。但是首先要把水平线的俯角考虑在内,因此必须再到海平面上去进行观察,量一下峭壁的高度。有了上述的角度就可以求出十字架二的高度,从这里也可以求出天极在水平线上的高度,也就是海岛的纬度,困为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的纬度都永远等于当地天极在水平线上的高度。 计算工作留在第二天进行,到十点钟的时候,大家就都睡熟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4月16日是复活节的星期日,居民们天一亮就从“石窟”里出来,去洗衣服。工程师打算只要找到必要的原料——小苏打或是钾碱,脂肪或是油料——立刻就开始制造肥皂。至于换新衣服,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应该找个适当的时间地点来讨论。他们的衣服很结实,即使体力劳动天天磨损,至少还可以维持六个月,可是一切都要看海岛是不是靠近有人居住的陆地了。如果今天天晴的话,这一点就可以得到解决。 太阳从清晰的水平线上升起来,告诉人们一个晴天到来了。这是一个美丽的秋日,好象温暖季节要离别了,特意给人留个纪念似的。 现在必须测量峭壁的海拔高度,以便完成昨天晚上的观察。 “你不需要一个象昨天晚上用的圆规那样的仪器吗?”赫伯特对工程师说。 “不,孩子,”工程师答道,“我们要换一种方法,只是要做得和昨天一样准确才行。” 只要有机会,赫伯特什么都想学,所以他跟着工程师一起往海滨去了。潘克洛夫、纳布和通讯记者还留在原地做别的工作。 赛勒斯·史密斯准备了一根笔直的木杆,他对自己的身长知道得分毫不差,于是就比比他的身高精确地算出木杆的长度是十二英尺。赫伯特拿着史密斯交给他的垂线,这是用柔韧的植物纤维做成的,一端系着一块石头。他们走到离开海边二十英尺,距垂直的峭壁将近五百英尺的地方,史密斯就小心地把木杆插入沙地二英尺深,他利用垂线使木杆和地面保持垂直。 做完这步,他就后退了一段相当距离,然后趴在沙滩上,在这里眼睛可以同时看到木杆的顶端和峭壁的上沿。他仔细地用一根小棍子在观察点做了一个记号,然后对赫伯特说: “你知道几何学最基本的原理吗?” “稍微知道一些,史密斯先生。”赫伯特说,他一点也不想表现自己。 “你记得两个相似三角形应该具备的条件吗?” “记得,”赫伯特答道,“它们的对应边成比例。” “好,孩子,我刚做出两个相似的直角三角形,第一个比较小,它的三边是:那根垂直的木杆和从这根小棍子到木杆底部的距离,我的视线就是三角形的斜边,第二个三角形的三边是:垂直的峭壁——我们想测量的也就是它的高度——这根小棍子和峭壁底部之间的距离,和同样是由我的视线所形成的三角形斜边,这斜边也就是第一个三角形斜边的延长线。” “啊,史密斯先生,我明白了!”赫伯特大声说。“小棍子和木杆之间的距离比小棍子和峭壁底部之间的距离,就等于木杆的高度比峭壁的高度。” “一点儿也不错,赫伯特,”工程师说,“我们已经知道木杆的长度,再量一下两段水平距离,然后按照比例一算,就可以求出峭壁的高度,省得直接去测量了。” 他们利用木杆量出了两段水平距离,木杆在沙滩上的高度是十英尺整。 第一段距离是从小棍子到插木杆的地方,相距十五英尺。 第二段距离是从小棍子到峭壁底部,相距五百英尺。 量完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就和少年回“石窟”去了。 工程师拿出一块平板石来,这是他有一次出外打猎的时候带回来的。这块石头就象一块石板,很容易用尖利的贝壳在上面划出字码来。他求出了以下的比例: 15:500=10:X 500×10=5000 6000÷15=333.3 由此得出,花岗石峭壁的高度是三百三十三英尺。 然后赛勒斯·史密斯就把前一天晚上做的仪器拿了出来,圆规两脚之间的距离就是十字架二和水平线之间的角距。他首先把一个圆周分成三百六十等分,然后非常精确地把圆规角度落在圆周上,得出的结果是10度。在这个角度上加上十字架二距离南极的27度,再减去观察的时候所在的峭壁上离海面高度的值,就得出一个37度的角来。南极与水平线之间相距90度,从90度里减去53度还剩下37度。因此,赛勒斯·史密斯测量的结论是:林肯岛在南纬37度线上。如果把计算时不精确的程度估计在内,假设误差有五度,那么海岛的位置一定在南纬35度与40度之间。 现在只等算出经度,就可以确定海岛的位置了。工程师打算就在这天的中午十二点钟,太阳经过子午线的时候进行试验。 他们决定星期日出去旅行,也就是到湖的北边和鲨鱼湾之间那一带去探险。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们就继续向南颚角的北边前进。预定在沙丘上吃早饭,直到傍晚再回来。 八点半钟的时候,小队沿着海峡的边缘前进。对面的安全岛上许多飞鸟在大摇大摆地走着。它们的叫声活象驴子,一听就知道是潜水鸟。潘克洛夫只是从吃的观点来看它们。他很满意,因为这种鸟的肉虽然黑一些,吃起来味道却不错。 他们还望见一些巨大的两栖动物在沙地上爬行着,毫无疑问,那是海豹。它们大概是打算在小岛上安家,这种动物是不可能从吃的观点来看的,因为海豹的肉非常油腻,不好吃。可是赛勒斯·史密斯还是很仔细地看着它们,他没有说出自己怎样想,只是告诉大家,不久他们要到小岛上去一次。海滩上散布着无数的贝壳,有的如果让贝壳学家看见了,一定会心花怒放;其中有酸浆贝、三角蛤等等。可是更实惠的是:纳布在退潮的时候,在距离“石窟”将近五英里的岩石丛中发现了一大片蛤蜊场。 “纳布这一天真没有白过。”潘克洛夫看着这一大片的蛤蜊场说。 “这个发现真运气,”通讯记者说,“据说每只蛤蜊每年能产卵五万到六万个,这样我们就永远也吃不完了。” “我只知道蛤蜊并没有什么营养。”赫伯特说。 “不错,”史密斯说。“蛤蜊里面所含的蛋白质很少,如果一个人成天单吃蛤蜊,那每天至少需要吃十五到十六打才行。” “好极了!”潘克洛夫说。“我们可以拼命的吃,反正这里的蛤蜊是吃不完的。我们要带一些当早饭吗?” 水手和纳布知道大家一定赞成,不等回答,就捡了一大堆的蛤蜊。他们把蛤蜊装在纳布用木槿纤维做的一只网袋里,跟原来已经装着的其他食物放在一起,然后他们继续爬上沙丘和大海之间的海滨。 史密斯不时地看表,以便准时观察太阳,这项工作必须在正午进行。 海岛的这部分,直到联合湾尽头的南颚角,全都很荒芜。这里什么也看不见,满眼尽是沙石和贝壳,夹杂着一些熔岩的碎片。只有一些海鸟常到这一带荒凉的海岸上来,例如海鸥、巨大的信天翁和野鸭,潘克洛夫对于野鸭非常向往。他想用箭射几只下来,可是没有成功,野鸭难得停下来,他还没有本领在它们飞的时候射中它们。 于是水手又对工程师说: “你瞧,史密斯先生,如果没有一两支猎枪,我们这辈子也打不到什么东西的!” “那当然没有疑问,潘克洛夫,”通讯记者说,“可是这要靠你。你给我们找一些铁来做枪身,钢做撞针,硝石、炭和硫磺做火药,水银和硝酸做雷汞,铅做子弹,有了这些,就是最新式的枪,赛勒斯也能给我们做出来。” “噢!”工程师答道,“肯定地说,岛上是可以找到这些东西的。不过枪的构造非常精致,需要有特殊工具才能制造。我们以后再说吧!” “那么,”潘克洛夫大声说,“当时我们为什么要把吊篮里所有的武器,所有的用具,连我们的小刀都扔出去呢?” “假如当时不把它们扔出去,潘克洛夫,气球就要把我们沉到海底下去了!”赫伯特说。 “嗯,你说的也是实话,孩子。”水手说。 然后,水手又想起了别的问题。 “你想,”他说,“约拿旦·福斯特和他的伙伴第二天早上发现人跑了,气球也飞了,一定要急死了!” “我才不管他们呢。”通讯记者说。 “这都是我的主意!”潘克洛夫得意洋洋他说。 “这个主意真不错,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笑道,“它把我们弄到这儿来了。” “我宁可在这儿,也不愿意在南方人的手里,”水手大声说,“尤其是史密斯先生又回到我们这里来了。” “我也这样想,真的!”通讯记者说。“并且,我们还想要什么呢?什么也不缺了。” “假如不是这样的地方……什么都需要了!”潘克洛夫耸耸肩笑道。“再说,总有一天,我们要想法子离开这儿的!” “如果林肯岛离开有人居住的海岛或大陆只是一般的距离,”工程师说,“那么,朋友们,这个日子也许会比你们所想的来得早一些。林肯岛的位置一个钟头之内我们就可以知道了。我没有太平洋的地图,可是太平洋南部地理我脑子里记得很清楚。根据昨天我所测出的纬度,林肯岛的西边是新西兰,东边是智利的海岸。可是这两个国家中间相距至少有六千英里。因此,必须肯定这个岛究竟在这一大片海洋中的哪一点,这一点我们马上就可以从经度上知道了,我相信可能相当准确。” “帕摩图群岛是在同一纬度上离我们最近的地方吗?”赫伯特问道。 “是的,”工程师答道,“可是我们离它还在一千二百英里以上。” “那边呢?”纳布指着南方,别人的谈话使他很感兴趣。 “那边什么也没有。”潘克洛夫回答说。 “不错,什么也没有。”工程师补充道。 “赛勒斯,”通讯记者问道,“如果林肯岛距离新西兰或是智利不到两三千英里呢?” “那么,”工程师回答说,“我们就不盖房子,先造船,由潘克洛夫来指挥……” “好哇,”水手大声说,“我随时准备着当船长——只等你做一只能够航海的船!” “必要的话,我们就造一只。”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 的确,这些人遇事从来也不慌张,他们谈着谈着,观测的时间渐渐地接近了。赫伯特始终猜不出赛勒斯·史密斯不用任何仪器怎么能确定太阳通过海岛子午线的路线。 这时候观测家们离“石窟”大约走了六英里,距工程师在神秘地得救之后而被他们找到的那部分沙丘不远。他们在这里停下来,准备吃饭,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赫伯特向附近的一条小河跑去,用纳布带来的一只瓶子装了些淡水回来。 在准备吃饭的时候,史密斯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打算进行天文观察。他在海滨选了一片开阔的地方,这里落潮以后,地面非常平整。这片细沙地和冰面一样平滑,甚至没有一粒沙子象是摆错了地方。至于地面是不是水平,那倒无关紧要,同时,插在地上的那根六英尺高的标杆是不是和地面垂直,也没有多大关系。相反的,工程师还把它歪向南边,也就是海滨背着太阳的方向,因为有一点必须记住:由于海岛在南半球,所以林肯岛上的居民所看见的太阳运行的弧线不在南边的水平线上,而是在北边。 现在赫伯特明白工程师打算怎样确定太阳的中天,也就是经过海岛子午线的方位了。所谓经过海岛子午线的方位,换句话说,就是当地的正南方。他的方法是测量一根标杆在沙地上的投影,在没有仪器的条件下,这个方法可以使他得到他所想求得的相当准确的结果。 按道理,当影子的长度缩到最短的时候,应该正是中午十二点钟,仔细地看着影子的末端,就可以找出影子在逐渐缩短以后,又开始伸长的一刹那。赛勒斯·史密斯把标杆偏向和太阳相对的方向,就可以使影子长一些,因此它的变化就更加容易看清了。日晷的时针愈长,针点的移动也就愈加容易辨别。标杆的影子也就相当于日晷上的指针。 赛勒斯·史密斯估计时间到了,就跪在沙地上,标杆影子逐渐缩短,他就用小木桩一个一个地随着影子插在地上作为标志。他的伙伴们怀着极大的兴趣,弯着腰注视着工作的进行。通讯记者手里拿着表,随时准备报告影子缩到最短时的时刻。还有一点需要说明,赛勒斯·史密斯进行观测的这天是4月16日,这一天的正式时间和平均时间完全相同,因此吉丁·史佩莱的表上的时间,也就是当时华盛顿的真实时间,这样计算起来就简单了。这时候,随着太阳的移动,影子也逐渐缩短,等赛勒斯·史密斯发现影子开始往回长起来的时候,他就问道,“什么时候?” “五点零一分。”吉丁·史佩莱马上答道。 他们现在只差把结果计算出来。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的了。由此可见华盛顿和林肯岛的经差大约是五小时,也就是说,林肯岛中午的时候,华盛顿已经是傍晚五点钟了。太阳环绕地球的视动每过一度需要四分钟,也就是一小时移动15度。15度乘5(小时)等于75度。 华盛顿的经度既然是77度3分11秒,也就是从格林威治子午线——美国和英国都以格林威治为经线的起点——算起的第77度,由此可以算出:海岛一定在格林威治子午线以西77度加75度,也就是西经152度的地方。 赛勒斯·史密斯向伙伴们宣布了这个结果,同时,也象计算纬度时一样,估计了观察时可能发生的误差。他相信他可以肯定林肯岛的位置在纬度35度到40度之间,经度在格林威治子午线以西150到155度之间。 可以看出,在观察中,他估计可能发生的误差是上下五度,一度合六十英里,在实际位置上,经纬线五度可能形成的差错也就是三百英里。 可是这个误差并不影响所要知道的推断。显然林肯岛距离任何一个国家和岛屿都非常远,如果打算乘一只小船到那里去,那未免太冒险了。 根据计算的结果,这个海岛实际上离泰地岛和帕摩图群岛至少有一千二百英里,离新西兰一千八百多英里,和美国的西海岸相距四千五百英里以上! 赛勒斯·史密斯回忆了一下,他想不起在太平洋的这部分有什么岛屿靠近林肯岛。 第十五章 第二天4月17日,水手第一句话是对吉丁·史佩莱说的。 “先生,”他问道,“今天我们干什么?” “赛勒斯先生说干什么就干什么。”通讯记者答道。 在前一个时期,工程师的伙伴们不是制砖工人就是陶器工人,现在他们要变成冶金工人了。 昨天早饭以后,他们一直走到离“石窟”七英里的颚骨角,连绵不绝的沙丘到头了。那里的土壤看起来好象是火山土,没有象眺望岗那样的悬崖峭壁,只有一种火山喷发出来的奇形怪状的矿物质,在两个海角中间形成狭长海湾的边缘。居民们来到这里以后,就往回走了。暮色苍茫的时候,他们回到了“石窟”,可是他们想到能不能离开林肯岛的问题还没有肯定,就睡不着觉了。 海岛离帕摩图群岛一千二百英里,这是一段相当遥远的距离。一只小船是没法渡过去的,再说,已经快到寒冷的季节了。潘克洛夫特别强调这一点。即使有必要的工具,要造一只小船也很艰巨,何况移民们还没有工具,他们必须先开始做锤、斧、锛、锯、钻、刨等等,这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因此他们决定在林肯岛上过冬,并且要找一个比“石窟”舒服一些的地方避寒。 首先必须要找铁矿,工程师曾在海岛的西北部发现这种蕴藏,这种铁矿既适合炼钢,又适合炼铁。 一般的情况下,金属埋藏在地里的时候,质地并不纯粹。它们通常和氧或硫化合在一起。赛勒斯·史密斯上次带回来的两种标本就是这样,一种是没有碳化的磁铁矿,另一种是黄铁矿,也叫做硫化铁。因此,他们必须先用炭使氧化铁还原,也就是除去氧,然后才能得到纯粹的铁。这个还原过程是用炭把矿石烧到温度很高的时候进行的,可以用迅速而简便的土法(它的优点是只通过一道工序,就能把铁矿石炼成铁),也可以用鼓风炉——第一步使铁矿石熔化,然后排除和矿石化合在一起的百分之三至四的炭,使它变成铁。 现在,赛勒斯·史密斯需要铁,而且想尽早炼出来。他所捡到的铁矿石质地非常优良纯粹,是一种氧化铁。在捡来的时候,它是不规则的深灰色的大块,从中可以得到一种正八面结晶体形成的黑色碎末。天然的磁石里就含有这种矿石,瑞典和挪威大量出产这种原料,在那里把它炼成了欧洲最好的生铁。离这个矿脉不远就是煤层,居民们已经利用过这里的煤了。炼铁需要的原料就在附近,这就给工作带来极大的便利。英国的矿藏所以宝贵,就是因为从地下可以同时开采出煤和金属来进行冶炼的缘故。 “那么,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说,“我们这就要炼铁了吗?” “是的,朋友,”工程师答道,“为了这一点,我们首先要进行一样你所喜欢的工作——到小岛上去打海豹。” “打海豹!”水手掉过脸来对吉丁·史佩莱说,“炼铁需要海豹吗?” “既然赛勒斯这么说,那就不会错!”通讯记者答道。 工程师已经离开“石窟”了,别人又解答不了这个问题,潘克洛夫只好准备去打海豹。 赛勒斯·史密斯、赫伯特、吉丁·史佩莱、纳布和水手很快就在岸边集合,退潮的时候,这一带海峡形成一条浅滩可以通行,猎人们涉水过去,水深还不到膝盖。 史密斯还是第一次到小岛上来,他的伙伴们已经是第二次了。当初,气球就是把他们扔在这个地方的。 他们上岸的时候,有几百只企鹅望着他们,一点也不害怕。猎人们手里拿着棍子,本来很容易把它们打死,但这时候还不能无端杀害它们,因为海豹正躺在几锚链以外的沙滩上,不能把它们惊动了。还有一种鸟,样子很老实,它们的翅膀已经退化成短肢,象鳍似的往两边张开,浑身的羽毛和鳞片一样。居民们也没有侵犯它们。地面上到处是小洞,海鸟就在洞里做了窝。他们悄悄地穿过这一带往北走去。小岛尽头一带的水面上有许多黑色的大脑袋漂浮着,好象岩石在移动。 这就是他们打算猎捕的海豹,但是要想捉它们,首先必须等它们上岸,因为它们长着细密的短毛和纱锭似的躯体,在水里游起来非常快,想在海里捉住它是很困难的,在陆地上,由于它们的蹼足短小,它们只能摇摇摆摆地慢步走动。 潘克洛夫知道这种动物的习性,他教大家等着,海豹会到沙滩上来晒太阳的,而且一会儿就会躺下睡熟。那时候再切断它们的归路,打它们的头部。 猎人们躲在岩石后面,静静地等待着。 一个钟头以后,海豹到沙滩上来玩耍了。上来的有半打。潘克洛夫和赫伯特绕过小岛的海角,切断它们的后路,从后面向它们进攻。这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史佩莱和纳布也从石头后边爬了出来,向即将成为战场的地方溜去。 水手高大的身材忽然站起来了。他大吼一声。工程师和他的两个伙伴马上跑过去站在大海和海豹之间。一会儿工夫,就有两只海豹死在地上了。可是其他的几只却平平安安地逃回了大海。 “史密斯先生,你不是要海豹吗,现在打到了!”水手一面说,一面向工程师走去。 “好极了,”史密斯答道。“我们要拿它们做风箱!” “风箱!”潘克洛夫喊道,“怎么!这些海豹的命运倒不错呀!” 原来工程师打算用这种两栖动物的皮来做冶炼时不可缺少的鼓风机。这两个海豹大小普通,身长不满六英尺。它们的头部和狗的脑袋很象。 如果把两只海豹抬回去,既费力,又没有用,因此纳布和潘克洛夫决定就在这里剥它们的皮,赛勒斯·史密斯和通讯记者利用这个时间巡视小岛去了。 水手和黑人剥得非常巧妙,三个钟头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就得到了两整张海豹皮,他打算不加鞣制,就这样使用。 等到潮水再度下退的时候,居民们就涉过海峡,回“石窟”来了。 然后,他们就把海豹皮绷在木架上,用纤维把它缝起来,尽量使它不漏气。赛勒斯·史密斯除了用托普的套环做成两片钢刀以外,其他什么工具也没有。然而他非常有办法,发挥了伙伴们无穷的智慧,三天以后,小队的工具就又增添了一件鼓风机了,在矿石加热的时候,用这个工具往矿石里送风——这是争取胜利完成冶炼工作的一个不可缺少的条件。 4月20日清晨,正如通讯记者所记载的,“金属时代”开始了。前面已经说过,工程师决定在邻近煤矿和铁矿的地方进行操作。根据他的观察,矿脉在富兰克林山东北支脉的山麓。这地方离“石窟”六英里,每天往返回家是不可能的。因此,小队一致决定用树枝搭一个棚子过夜,这样,他们就可以昼夜不停地进行这项重要的工作了。 早晨,这个问题决定以后,他们就出发了。纳布和潘克洛夫找了一个筐子,把风箱放在上面拖着走,另外还在筐上放了大量的蔬菜和兽肉,除了所带的以外,他们还准备沿途补充一些。 途中要经过啄木鸟林,他们从东南进入丛林,经过树木最密的地方,往西北方斜穿出去。他们必须开辟一条道路,将来这条道路可以把眺望岗和富兰克林山直接联系起来。有许多非常美丽的植物,它们的品种都是大家熟悉的。赫伯特又发现一些新的品种,其中有的潘克洛夫把它们叫做“假韭菜”;因为虽然比韭菜大得多,却也和洋葱、日本葱、冬葱和芦笋一样,属于百合科。这些植物长有木质的根,烧出来非常好吃。这些根经过发酵以后,还可以制成一种非常可口的饮料。因此他们大量地采集了这种树根。 他们在森林里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整整走了一天,因此有充分的时间观察林中的动植物。托普专门搜寻兽类,它在草木之间穿进穿出,把各种动物全赶出来了。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用弓箭射死两只袋鼠,还射死一只既很象刺猬,又很象食蚁兽的动物。从它缩成一团、满身刺针倒竖的样子看来好象刺猬,它长着利爪,嘴部又细又长,末端跟鸟嘴一样,这又很象食蚁兽;另外它还有一根伸缩灵活的舌头,舌头上有很多小刺,可以用来捕食昆虫。 “等它下了锅以后,”潘克洛夫照例这样问道,“它象什么?” “象最好的牛肉。”赫伯特答道。 “好,我们也不能要求过高了。”水手说。 在旅途中,他们看见几次野猪,可是这些野猪并没有向小队冲来,看来他们好象不会遇见什么猛兽了,可是这时候通讯记者隐约看见在几步以外浓密的树丛中,有一只野兽伏在一棵树的低枝间。他以为那是一只熊,就开始非常镇定地把它画下来。幸而这只动物并不属于可怕的蹠行类,它只是一只无尾熊,一般称为“懒兽”,体形和较大的狗差不多,身上的毛既硬又显得脏,脚上生着有力的爪子,能够攀登树木,它平时吃树叶。他们认清了这个动物,也没有侵犯它。吉丁·史佩莱把写生画的标题“熊”擦去,改成“无尾熊”,然后大家就继续前进了。 傍晚五点钟,赛勒斯·史密斯下令大家停下来。他们现在已经穿过森林,来到作为富兰克林山东部基础的主要支脉下。红河在几百英尺以外的地方流过,附近可以得到大量的淡水。 营地马上就安排好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在森林边缘的树木之间,用爬藤把树枝编起来,搭成一个营棚,外面抹上一层泥土,这样就建成一个不坏的住处了。他们的地质勘探工作预定到第二天再进行。现在营棚前生起了一堆熊熊的篝火,烤肉在火焰上转动着。晚饭准备好了,八点钟的时候,大家都已睡下,只留一个人守夜,不使篝火熄灭,以防野兽潜到营地附近来。 第二天,4月21日,赛勒斯·史密斯让赫伯特随同一道去找古代生成的土层,上一次他已经在这种土地上发现了铁矿石的标本。他们在东北的一个支脉下发现矿脉,这个地方靠近红河发源地,而且矿石就露在地面上。这种矿石容易熔化,含铁量也很大,非常适合工程师打算采用的还原炼铁法,也就是加泰罗尼亚人用的土法,不过象科西嘉人那样把这种方法简化了。一般所说的土法,需要砌个熔炉,制造几个坩埚,把矿石和炭一层夹一层地放在坩埚里,然后让它变化和还原。可是赛勒斯·史密斯不打算用这些设备,只想把矿石和煤做成一个立方体,用风箱把空气鼓入立方体的中心。毫无疑问,这是土八·该隐以及世界上最早的冶金学家所采用的办法。既然亚当的子孙用这个方法能够成功,而且在铁矿和燃料丰富的国家里也曾收到良好的效果,那么林肯岛上的居民也一定会成功的。 他们在地上毫不费力地捡到炭和铁矿石。他们先把铁矿石打碎,用手把铁矿石表面一层杂质擦干净,然后就把炭和铁矿石一层夹一层地堆起来,好象木炭工人用木柴烧炭那样。这样,在鼓风机的作用下,炭就变为碳酸,然后又变成氧化碳,在变成氧化碳的过程中就使氧化铁还原,放出了氧气。 工程师就这样进行工作。他事先在窑里造了一根陶土的管子,把它装在海豹皮风箱的一端,然后把风箱装在矿石堆附近,工程师用一个木架、一些植物纤维做的绳子和一个秤锤做成鼓风机,把大量的空气吹到立方体里去,温度提高以后,空气也促进化学变化,到一定的时候就能冶炼出纯铁来。 工作是艰巨的,需要居民们最大的耐心和全部的智慧。最后终于成功了,炼出一块和海绵差不多的生铁,这块生铁还要加以锤炼,也就是说,必须经过打铁,把熔解的杂质排除出去。当然,这些业余铁匠是没有锤子的,可是他们的情况并不见得比最早的冶金家更坏,因此他们就模仿前辈的样子干起来了。 他们给一块生铁按上木柄,当作锤子,把花岗石当作砧子,就这样打起铁来。他们打出来的铁,虽然粗糙一些,却很有用。经过无数次的艰苦尝试,终于在4月25日打出了几根铁条,用它们做成许多工具,如铁橇、钳子、鹤嘴锄、铲子等等。潘克洛夫和纳布拿着这些工具,兴奋得象得了宝贝似的。 可是这种金属还没有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也就是说还没有变成钢。钢是铁和炭的混合物。要取得钢,必须从生铁里除去多余的炭,或是把一定数量的炭加到熟铁里去才行。第一种脱炭的方法可以产生天然钢或是铸钢,第二种加炭的方法可以制成有泡钢。 赛勒斯·史密斯打算炼制后面一种,因为他炼得的铁质地很纯。为了进行这项工作,他事先用陶土做了一个坩埚,把铁和炭末一起放在坩埚里加热,结果钢就炼成了。 这种钢不论在冷或热的情况下,都能任人摆布,于是他就用锤子在钢上进行加工。纳布和潘克洛夫在他精明指导下,把钢烧红了,然后突然浸入水中,制得了许多硬度很强的斧头。 还有许多其他工具也制造出来了,形状自然是非常简陋的,其中有:做刨刀、砍柴斧、短斧用的钢板,做锯和凿子用的钢块;此外还有制造铲子、鹤嘴锄、锤子、钉子用的铁等等。5月5日那天,“金属时期”终于结束了。铁匠们回到“石窟”里,很快就要有新的工作给他们加上新的头衔了。 第十六章 5月6日,这一天相当于北半球地区的11月6日。一连好几天天气都是阴沉沉的,现在必须准备过冬了。可是目前的气温还不大低,如果林肯岛上有一只摄氏寒暑表量一下的话,平均温度一定还保持在零上10度到12度左右。这并不奇怪,因为林肯岛大致在南纬35度与40度之间,它的气候正和北半球的西西里岛和希腊一样。可是希腊和西西里岛也有严寒和冰雪,因此在冬季最冷的时候,林肯岛上一定也会封冻的,最好还是预先准备。 总之,即使还没有严寒的威胁,然而雨季也快来了。这座荒凉的海岛孤零零地处在大洋中,任凭风霜雨雪的侵袭,这里经常变天,往往成为严重的灾害。因此,寻找一个比“石窟”舒适的住所的问题,就必须认真考虑而且必须立刻解决了。 自然,潘克洛夫对自己找到的这个住所是有些偏爱的,可是他也知道必须另外找一个地方。海水已经到“石窟”里来过一次了,当时的情祝大家都清楚。如果再遇到一次类似的事件,那就不可收拾了。 “并且,”赛勒斯·史密斯当天和伙伴们谈到这些问题的时候补充道,“我们还要有一些防御设备。” “为什么?岛上又没有人。”通讯记者说。 “我们还没有察看过内陆,”工程师说,“也可能没有人,不过,即使没有人,我想猛兽恐怕是不会少的。我们必须对于可能遭到的进攻有防备,这样就不需要每晚守夜或是生火了。另外,朋友们,我们对每一件事都必须有远见。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太平洋上海盗经常出没的地方……” “什么!”赫伯特说,“离陆地这么远他们还会来?” “是的,孩子,”工程师说。“海盗是勇敢的水手,同时也是可怕的敌人,我们必须采取适当的措施。” “好,”潘克洛夫说,“不管是两条腿的野人还是四条腿的野兽,我们都得提防,可是,史密斯先生,我们先把海岛搜查一下,然后再决定行动不更好吗?” “再好也没有了。”吉丁·史佩莱加了一句。 “我们在这里找来找去也找不到一个山洞,也许山那边有,谁知道呢?” “对,”工程师答道,“可是你们忘了,朋友们,我们必须住在靠水的地方。根据在富兰克林山顶上所看到的情况,西边既没有小溪,又没有河流。相反的,我们这里却在慈悲河与格兰特湖之间,这个优越条件是不能忽略的。还有,南半球的贸易风是从西北吹来的,这里向着东方,不象其他的地方迎着风。” “那么,”水手说,“我们就在湖边造一所房子吧。现在砖头和工具都有了。我们制砖工人、陶器工人、冶金工人和铁工的工作都做得了,瓦工的工作一定更能做得了!” “是的,朋友。可是我们无论作什么决定,都必须经过全面的考虑。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天然的住宅,就可以省掉很多工作,而且也比较安全,因为天然的住宅既可以防御本岛的敌人,又可以防御外来的敌人。” “对,赛勒斯,”通讯记者说,“可是整个的花岗石壁我们都检查过了,连一个窟窿,一条裂缝都没有!” “的确,什么也没有!”潘克洛夫补充道。“唉,要是我们能在峭壁的高处,什么危险也达不到的地方凿一个住所,那就好了!面临大海,有五六间房……” “房里还有窗户透亮!”赫伯特笑着说。 “还有楼梯可以上上下下!”纳布补充道。 “这有什么可笑的?”水手大声说,“难道我提议的就办不到吗?我们不是已经有鹤嘴锄和铲子了吗?史密斯先生难道不能给我们做火药炸山洞吗?史密斯先生,只要我们什么时候需要火药,你马上就可以做好,是不是?” 潘克洛夫在兴致勃勃地发挥他的幻想,赛勒斯·史密斯静听着。要想把花岗石炸开,即使有炸药也是十分困难的,如果自然界不能帮助他们解决住的问题,这的确是一件麻烦的事。工程师没有回答水手的问题,只是建议再从河口到北部峭壁尽头的拐角处去仔细检查一遍。 于是大家都出去了,在将近两英里的一段距离内,作了一次非常仔细的检查,可是峭壁光滑而陡峭,找不到一个洞穴。许多野鸽在峭壁的上空盘旋,它们的窝在峰顶上,实际是参差不齐的花岗石边缘上的一些小孔。 这种情况使人非常为难,不管用鹤嘴锄还是炸药,要打算在这个峭壁上开出一个能够住人的山洞来,都是妄想。因此,目前的情况是:一方面他们必须放弃原来潘克洛夫所找到的“石窟”;可是另一方面,除了“石窟”以外,这一带海岸上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搜索完毕了,移民们已经来到峭壁的北边拐角,峭壁到这里就是终点,再过去经过一段很长的距离往下倾斜,平伏在海岸上。从这里直到西边的尽头,只剩下一层厚厚的岩石、泥土和沙粒所形成的斜坡,上面点缀着一些草木,它的倾斜度只有45度。斜坡上的树木是一丛丛地长在一起的,此外还铺着很厚的野草。可是过去不远,就没有植物,成为一片铺展得很开阔的沙地平原了,这片平原从斜坡的尽头开始,一直延伸到海滨。 赛勒斯·史密斯认为漫出来的湖水一定会流到这边来,他的想法并不是毫无根据。红河流过那么多的水来,当然要通过河流或其他水道才能输出。但是在已经探索过的岸上,也就是说,从眺望岗以西的河口起,工程师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出口。 工程师现在向伙伴们建议爬上斜坡,从眺望岗回“石窟”去,这样就可以探索湖的东岸和北岸了。大家都一致同意,几分钟以后,赫伯特和纳布就爬上了高地。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也沉着地跟了上去。 太阳照耀在美丽的湖面上,闪光透过树木射出来。这是海岛上景色特别优美的地方。他们贪看着成群的树木。权丫的老树在一片绿茵上显得格外黝黑。光艳夺目的美冠鹦鹉在枝头尖叫着,象转动着的万花筒似的,在树木之间往来跳跃。 居民们没有直接走向湖的北岸,他们绕过高地的边缘,从左边往河口走去。这一段弯弯曲曲的道路有一英里半以上。不过树木稀疏,间隔很宽,走起来并不困难。肥沃的土地到这儿显然就终止了,红河与慈悲河之间一带的草木大概是不会这么茂盛的。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新土地上走着。他们的武器只有弓箭和带有铁尖的棍子。幸亏没有什么野兽出现,大概它们经常在南部密林出没,可是居民们突然看见托普站在一条蟒蛇的面前,不禁吃了一惊。这条蛇长达十四英尺到十五英尺,纳布一棍把它打死了。赛勒斯·史密斯仔细看了一下,然后告诉大家这条蛇并没有毒,它是衲脊蛇,新南威尔士的土人常常饲养这种蛇。可是这里也可能有其他能使人致命的毒蛇,例如叉尾的蝰蛇——它们常常从脚底下竖起来;或是飞蛇——它们生着一对耳朵,爬得非常快。托普刚受了一次惊吓,又开始追捕另一只爬虫去了,它跑得非常急促,大家都替它捏一把汗。它的主人马上就把它喊了回来。 他们很快就来到红河注入格兰特湖的地方。探险家们还记得,对岸就是他们从富兰克林山下来以后到过的地方。赛勒斯·史密斯认为流到湖里去的水量是相当可观的。因此大自然一定要给过多的湖水找一个出口。而且无疑会形成一个瀑布,如果能够找到它,是有很大用处的。 移民们拉开距离往前走,但是彼此间并不失去联系。他们绕着湖岸走,湖里的水很深,看起来到处都是游鱼。潘克洛夫决定做几根钓杆,想法子钓几条上来。 他们首先绕过东北角。湖水也许就是从这里流出去拘,因为湖岸几乎和高地的边缘一样高。然而还是找不到任何排水的痕迹。移民们继续沿岸搜索,拐了一个小弯以后,湖岸低落下来,和海岸保持平行。 岸这边的森林比较稀疏,可是东一丛西一簇的树木却使周围的风景更加美妙,从这里可以看到格兰特湖的全景,水面上没有一丝波纹。托普在灌木丛里搜寻着,赶出一大群各式各样的飞鸟。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向它们敬了几箭,有一只被少年射中了,掉在草地上。托普跑过去,衔了一只美丽的水鸟回来。它浑身青灰色,嘴很短,前额非常发达,脚爪有蹼连着,好象花边一样,翅膀的周围镶着一道白线。这是一只“黑鸭”,大小和较大的鹧鸪差不多,是一种长趾类的水禽,介于涉水鸟和蹼足鸟之间。这种鸟的味道实在不值得一提,比雉差得很远。可是托普并不象它的主人们那样挑剔,因此大家决定把“黑鸭”留给它当晚饭。 居民们现在沿着湖的东岸前进,不久就要到上次来过的地方了。工程师找不到湖水流出去的迹象,感到非常诧异。他在跟通讯记者和水手说话的时候,也隐藏不住内心的惊讶。 托普一直保持着安静;这时候忽然显得急躁起来。这个机灵的畜生在岸边来回奔跑,突然停下来看着湖面。它举起一只爪子,好象指着什么看不见的动物似的,然后狂吠几声,又突然安静下来了。 起初,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都没有注意托普的行动;可是它愈叫愈厉害,这才引起工程师的注意。 “托普怎么了?”他问道。 托普向它的主人跳过来,显得非常不安,接着又往岸边冲去。突然,它跳到湖里去了。 “回来,托普!”赛勒斯·史密斯喊道,他怕狗到水里去会遇到危险。 “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潘克洛夫望着湖面问道。 “托普闻到什么两栖动物了吧。”赫伯特回答说。 “也许是一只鳄鱼。”通讯记者说。 “我想不是的,”史密斯答道。“只有纬度较低的地方才有鳄鱼。” 这时候托普被它的主人喊住,又跑到岸上来了。但是它没法安静下来,它伏在深草丛中,受直觉的支配,两只眼睛好象紧盯着什么看不见的动物在水面下移动。这时湖上很平静,水面一点涟漪也没有。居民们几次停在岸边,注视着湖水,但是什么也看不见。水里不知暗藏着什么哑谜。 工程师也莫名其妙。 “我们把探测进行到底吧。”他说。 半个钟头以后,他们齐集在眺望岗上湖的东南角。到这里为止,湖岸算是搜查遍了,但是工程师还是没有发现湖水是从哪里流出去的。“这个出口肯定是存在的,”他重复道,“既然看不见,那么湖水一定是从西边的花岗石壁里流出去的!” “你知道它从哪里流出去有什么用处呢,亲爱的赛勒斯?”吉丁·史佩莱问道。 “相当重要,”工程师说;“假如水是从峭壁里流出去的,那么峭壁里很可能有洞,只要把洞里的水排出去,就可以住人。” “可是,史密斯先生,”赫伯特问道,“难道湖水不可能从湖底流出去,经过地道通入大海吗?” “这也可能,”工程师说,“真要是那样,那是大自然没有给我们准备住的地方,我们就只好自己盖房子了。” 移民们正打算穿过高地回到“石窟”去,托普又表现得急躁起来。它愤怒地叫着,它的主人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它又跳到水里去了。 大家齐往岸边跑去。托普已经游到二十英尺以外去了。赛勒斯正在喊它,水里突然钻出一个大脑袋来,那里的水看起来并不深。 这是一只两栖动物,它有着圆锥形的脑袋,一双大眼睛,嘴边长着柔软的长须。赫伯特一看就知道它的种类了。 “海牛!”他喊道。 这并不是海牛,而是鲸类的一种,叫做儒艮,它的鼻孔生在鼻子的上部。这只巨大的动物向托普扑过来,托普想往岸上逃。这时它的主人没法援救它,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匆忙之中也没有想起弯弓搭箭。儒艮抓住托普,把它拖到水底下去了。 纳布手里拿着铁头的标枪,打算到那可怕的动物的活动区域去向它进攻,救出托普。 “不行,纳布。”工程师拦住了勇敢的仆人。 这时候水底展开了一场搏斗,这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斗争。以托普所处的环境来说,它简直没法招架;水面上白浪翻腾,这场搏斗一定是非常可怕的,看来托普非死在这里不可了!然而,托普突然又从另一个漩涡里钻了出来。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把它一下子抛离水面十英尺,然后又掉在动荡的湖水里,不久以后,它就游上岸来了。奇怪的是它身上居然没有重伤,轻易地脱了险。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同样令人惊异的是:水里似乎还在继续搏斗。大概儒艮遭到什么猛兽的进攻,因此才放下托普进行自卫。搏斗并没有继续很久。湖水被鲜血染红了,儒艮从周围一片猩红色的湖水中浮了上来,很快就在湖南角的一小片沙滩上搁浅了。移民们向它跑去。儒艮已经死了。这是一只巨大的动物,长达十五到十六英尺,至少有三千到四千磅重。它的颈部有一处伤口,好象是尖刀割破的。 究竟是什么两栖动物进行了骇人的袭击,把凶猛的儒艮咬死的呢?谁也说不上来,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对这件事情怀着莫大的兴趣,回“石窟”去了。 第十七章 第二天,5月7日,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爬上了眺望岗,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出发到河的上游去,打算补充些木柴,留下纳布一个人在家里准备早饭。 工程师和通讯记者很快来到了儒艮搁浅的小沙滩,这块沙滩就在湖的南头。一大群飞鸟已经在啄它的肉了,赛勒斯打算把肉留给小队里吃,于是用石头把鸟赶走。这种动物的肉是上好的食物,在马来群岛和其他某些地方,是当地王孙的特菜。不过这还要纳布动手来做。 这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又产生了新的念头。他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感到极大的兴趣。他打算揭穿那场水底战斗的秘密,证实一下究竟是什么怪兽使儒艮受到这么奇怪的创伤。他在湖边站了很久,看了又看,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是晨曦乍起,照耀得平静的湖水闪闪发光。 靠近儒艮搁浅的沙滩一带,湖水比较浅,可是从这里开始,湖底就逐渐倾斜下去,估计湖的中央可能相当深。整个湖好比是一个巨大的中央盆地,红河的流水把它灌满了。 “赛勒斯,”通讯记者说,“水底好象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的确,亲爱的史佩莱,”工程师答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天的事情。” “我承认,”史佩莱说,“至少儒艮所受的伤是很奇怪的。还有一点我也不明白,托普怎么会被猛烈地扔到水面上来的呢?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有一只强大的胳膊把它扔起来,然后又用刺刀把儒艮杀死!” “是的,”工程师说,这时候他陷入了沉思,“有些事情我真不懂。可是另外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比较明白一些呢,亲爱的史佩莱。我究竟是怎么得救的——怎么从海浪里被拖出来,带到沙丘上去的?是啊!难道这不是问题吗?现在我敢肯定,这里头准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将来毫无疑问是可以揭穿的。我们不妨留心观察,但是不必在大家面前讨论这些怪事,我们先把这些话藏在心里,继续我们的工作。” 大家总记得,工程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多余湖水外泄的地方,但是他知道一定有这么一个地方。他在这里看见一股急流,感到非常奇怪。他扔了几块木头到水里去,发现它流向南边的拐角。他跟着水流,到达了湖的南端。 这里湖水下陷了一块,好象有一部分水漏进了地缝似的。 史密斯把耳朵贴在和湖面一样高的地面上,静静地倾听着,他清晰地听到地下瀑布的响声。 “排水的地方有了。”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没有问题,湖水经过花岗右壁里的一条甬道,一直流向大海,我们可以利用它所流经的石洞。瞧吧,我能够找到它!” 工程师砍了一根很长的树枝,除去树叶,把它放在夹岸的拐角处。他发现水面以下只有一英尺的地方,有一个大窟窿。这就是他们很久以来一直没有找到的排水口,水流的力量非常大,连工程师手里的树枝也被冲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没有疑问了,”史密斯重复道。“出口就在这里,我要把它打开来看看!” “你打算怎么办?”吉丁·史佩莱问道。 “把湖面降低三英尺。” “你怎么降低湖面呢?” “开一个比这个更大的出口。” “开在哪儿,赛勒斯?” “开在离海滨最近的地方。” “可是那是一片花岗石呀!”史佩莱说。 “嗯,”赛勒斯·史密斯说,“我要把花岗石炸开,水流出去以后,湖面就低了,那时候就会露出洞口来……” “可以开辟一个瀑布,把水泻在海滩上。”通讯记者补充道。 “开辟一个我们可以利用的瀑布!”赛勒斯说。“来吧,来吧!” 工程师催着他的伙伴走了,通讯记者完全相信史密斯,他毫不怀疑这项事业会不成功。但是,没有火药,工具又不齐全,究竟怎样才能把花岗石壁炸开呢?工程师对这个工作虽然很热心,可是他们的能力不是达不到吗? 当史密斯和通讯记者回到“石窟”的时候,赫伯特和潘克洛夫正从木筏上往下卸木柴。 “樵夫的工作才做完,史密斯先生,”水手笑道,“你要泥水匠的时候……” “泥水匠,……不要,现在要化学家。”工程师答道。 “对了,”通讯记者接着说,“我们要炸海岛……” “炸海岛?”潘克洛夫大声说。 “至少要炸一部分。”史佩莱答道。 “听我说,朋友们。”工程师说。接着他向大家宣布了视察的结果。 根据工程师的说法,不管是大是小,在眺望岗下面的花岗石壁里,一定有一个山洞。他打算要穿开石壁到里面去。为了这个目的,首先就必须凿开一个较大的出口,使湖面降低,然后清除急流通过的山洞。因此要制造一种炸药,在岸上的其他部位炸开一条深沟。这就是史密斯打算利用自然界供给他的矿物的计划。 不用说,大家一致热烈拥护这个计划,特别是潘克洛夫。进行大规模的工作、炸花岗石、人工制造瀑布,这些事都合乎水手的胃口。既然工程师需要化学药品,他就象过去变成泥水匠和皮匠似的,一下子又变成化学家了。大家需要什么,他就可以干什么,正如他对纳布所说的,如果必要的话,“连舞蹈和礼仪教师都能担任”。 纳布和潘克洛夫首先被派去取儒艮的油,把它的肉留着食用。他们对工程师十分信任,连一句话也不问,马上就出发了。几分钟以后,赛勒斯·史密斯、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也带着筐子往煤层去了,那里的最近过渡地层里,含有大量的黄铁矿石,史密斯上一次曾经找到过一块这类的标本。他们用了一整天的工夫,把矿石运回“石窟”,傍晚的时候,这些矿石已经运来好几吨了。 第二天,5月8日,工程师开始工作了。这些黄铁矿石的主要成分是炭、火石、矾土和硫化铁,其中硫化铁的含量过多,必须使它分离,尽快地把它变为硫酸盐。取得硫酸盐以后,就可以蒸馏出硫酸来了。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取得硫酸。硫酸是一种不可缺少的原料,根据硫酸的消耗量,就可以估计出一个国家工业生产的情况来。这种酸的用处很大,居民们将来可以利用它制造蜡烛,鞣制皮革等等,可是这一次工程师另有用途,把它留起来了。 赛勒斯·史密斯在“石窟”后面找了一块十分平坦的地方,他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树枝和木柴,上面堆了几块黄铁矿石,互相架起来,上面又盖了一层薄薄的黄铁矿石,这是事先打碎的,大小都和核桃差不多。 这一步完成以后,他们就把木柴点着了,热度传到片岩上,片岩含有炭和硫磺,马上就燃烧起来。然后他们又新添了几层碎矿石,堆成一大堆,外面盖上干土和野草,还留下通气的窟窿,好象在把一堆木柴烧成木炭似的。 硫化铁变成硫酸铁和矾土变成硫酸铝的过程至少需要十天到十二天,他们经过上述的安排以后,就让它自己去变化,不再照料了。硫酸铁和硫酸铝都能在水中溶解,可是其他如火石、焦炭、灰渣等是不能在水中溶解的。 在进行这项化学工作的同时,赛勒斯·史密斯继续从事其他的工作,他们干得非常起劲,恨不得一下子就成功。 纳布和潘克洛夫已经把儒艮身上的脂肪全部取下来,装在大陶土罐里了。现在需要用碱化的方法把甘油从脂肪里分离出来。要完成这项工作,一定要有小苏打或石灰,用其中的任何一种分解脂肪,就可以形成肥皂,使甘油分离出来,这种甘油正是工程师想得到的。想用石灰倒很方便,可是这样所得到的是石灰质的肥皂,不能在水里溶解,因此毫无用处。反过来说,如果利用小苏打,就可以得到一种能溶解的肥皂,可供日常使用。赛勒斯·史密斯是一个从实际出发的人,他宁可费事也要弄到小苏打。困难吗?不,因为岸边水生植物很多,有海蓬子、番杏和各种漂上岸来的马尾藻科。他们把这种植物大量地收集起来,先把它们晒干,然后在露天的坑洞里焚烧。他们一连烧了好几天,结果得到许多灰色的粉末,很久以来,人们就把这种物质叫做“天然小苏打”。 有了小苏打,工程师就用来和脂肪化合,结果既得到了可以溶解的肥皂,又有了中性物质——甘油。 可是这还不算完。为了将来的工作着想,赛勒斯·史密斯还需要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硝酸钾,通常叫做硝盐,也叫硝石盐。 赛勒斯·史密斯可以用硝酸和碳酸钾化合制成硝酸钾,碳酸钾很容易从植物灰里面取到。成问题的是硝酸,如果硝酸不象别的物质那样,伸手就可拿到的话,他就会遇到一些困难了。幸而赫伯特在富兰克林山麓发现了一个硝盐矿脉,他们只要把这种盐提炼一下就行了。 这些不同的工作继续了一个星期,在硫化铁没有变成硫酸铁以前就完成了。剩下几天,居民们抓紧时间,砌了一个特殊的砖炉,预备蒸馏尚未制得的硫酸铁。到5月18日左右,这一切几乎和化学变化同时完成了。几天来,吉丁·史佩莱、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在工程师聪明的指导下,成了最能干的工人。实际需要是最能使人信服和最善于教导人的老师。 大堆的黄铁矿石经过加热以后,完全还原了,他们把得到的硫酸铁、硫酸铝、火石、炭渣和灰烬全放在一只盛满了水的盆子里,把这种混合物搅和一阵,接着让它沉淀,然后把水倒出来,得到一种含有硫酸铁溶液和硫酸铝溶液的纯净液体,其他不能溶解的物质,还保持着固体的状态。最后,蒸发了的一部分液体,形成硫酸铁的结晶,其余含有硫酸铝的没有蒸发过的液体就不要了。 赛勒斯·史密斯现在有大量的硫酸铁结晶可以用来提取硫酸。制造硫酸需要很大成本。有不少设备都是必需的,如:一套特殊的工具、白金的仪器、不怕酸类腐蚀的铅室——用来在里面进行化学变化——等等。这些东西工程师手里一样也没有,可是他知道,特别是在波希米亚,有一种非常简单的制造硫酸的方法,这种方法也有一个优点,能够生产浓度很高的硫酸。“北欧硫酸”就是用这种方法制成的。 赛勒斯·史密斯制造硫酸的最后一道工序,是把硫酸铁的结晶密封在瓶子里,进行锻烧,使之蒸发为水汽,经过冷却,就可以变成硫酸了。 他们把结晶放在锅里,点起炉火,结晶就蒸发成为硫酸,这项工作胜利地完成了。5月20日,也就是开始工作以后的第十二天,工程师获得了大量硫酸,他打算将来要多方面地使用这种化学品。 目前他为什么要这种化学品呢?只是为了制造硝酸,制造硝酸非常简单,只要用硫酸和硝石化合,就可以蒸馏出硝酸来。 可是,他究竟把硝酸用在什么地方呢?伙伴们还不知道,因为他还没有向大家宣布他的目的。 然而,工程师的目的却差不多就要达到了,再经过一道工序,他费尽气力想得到的东西就可以制造出来了。 他事先用蒸发的方法浓缩了甘油,现在他就用一只水槽把少量的硝酸和甘油混合在一起。于是,连冷却剂也不用,就得到好几品脱的黄色混合油液。 在进行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为了避免万一爆炸起来危及大家,他离开“石窟”一段距离,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单独去处理。制成以后,他拿着一只瓶子给他的朋友们看,一面得意洋洋地说: “这是硝化甘油!” 的确,这是一种可怕的药品,它的爆炸威力大概比普通炸药要大十倍,它的爆炸常常造成事故,可是,自从人们发现了把它制成炸药的方法以后,——就是用一种多孔的、能够吸收液体的固体(粘土或是糖)和它混合起来——再使用这种危险的液体,就比较安全了。不过,当居民们在林肯岛上操作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种方法。 “我们就用这种液体去炸石头吗?”潘克洛夫怀疑地问道。 “是的,朋友,”工程师说,“这种硝化甘油可以产生极大的力量。由于花岗石非常坚硬,阻力大,爆炸起来就更厉害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识见识呢,史密斯先生?” “明天,就等着挖埋炸药的坑了。”工程师答道。 第二天,5月21日,天刚亮的时候,工兵们就到格兰特湖东岸一带去了。这里离海滨只有五百英尺。高地从水边起,就向下倾斜,湖水只有一道花岗石外围阻拦着。因此,只要炸开外围,湖水就会从缺口冲出来,形成一条小河,沿着高地的斜坡一直向海滩冲去。这么一来,湖面就会大大的降低,泄水的石洞也会暴露出来,他们的目的就在最后这一点。 在工程师的指导之下,潘克洛夫拿着一把鹤嘴锄,巧妙而有力地凿着花岗石的地面。坑是挖在岸边的斜坡上的,比湖面要低得多。这样岩石炸开以后,就可以有一个相当大的缺口让湖水往外流了。 这项工作费了一些时间,工程师为了要取得更大的效果,决定至少用七夸尔的硝化甘油进行爆炸。潘克洛夫和纳布轮班替换,工作得很好,下午四点钟,就把炸药埋好了。 现在又产生了一个问题,就是怎样点炸药。一般都是利用雷汞爆发引起硝化甘油爆炸的。必须有一股冲力才能爆发,点火只能使它燃烧,而不能产生爆炸。 当然,赛勒斯·史密斯是能够制造雷汞的。虽然他缺少雷粉,但是很容易制造一种类似棉花火药的东西,因为他有的是硝酸。只要把这种药品塞在弹药筒里,再加上硝化甘油,就可以用火绳使它炸裂,产生爆炸。 硝化甘油在撞击之下也能爆炸,这一点赛勒斯·史密斯是知道的。因此他决定采用这一方法,如果不成功,再想别的办法。 事实上,只要把少量的硝化甘油滴在坚硬的石头上,用锤子一击,马上就可以爆炸了。可是要想这么做,敲锤的人就非牺牲不可。于是史密斯设法用一根植物纤维的绳子把一块几斤重的铁正吊在炸药坑洞的上面。另外又用一根长绳子事先沾上硫磺,把它的一端系在第一根绳子的中央,另一端拉到离炸药几英尺以外的地面上。把沾上硫磺的绳子用火点着以后,很快就会烧到和第一根绳子的接头处。只要火烧到接头的地方,第一根绳子就会烧断,铁块也就会砸在硝化甘油上。装备停当以后,工程师教他的伙伴们退到相当远的地方去,他在坑里灌满了硝化甘油,一直灌到跟坑口齐。然后他又在岩石的表面上滴了几滴,这时候岩石上面的铁块已经悬好了。 安放完毕后,史密斯点着了沾有硫磺的绳子,然后离开这里,和伙伴们一起回“石窟”去了。 这根绳子估计要燃烧二十五分钟。果然,在二十五分钟以后,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海岛好象连根都震动了。石块象火山爆发似的冲天飞起。空气的激烈震荡产生出巨大的力量,使“石窟”的岩块都颤动起来。居民们虽然离那里有两英里远,也被掀倒在地上。 湖岸一定炸开了,他们站起身来就往高地上爬,向湖岸直奔而去。 他们欢呼起来!只见花岗石壁上裂开了一大块!一股急流白浪翻滚地穿过高地,从三百英尺高的地方向海滩上直泻下去! 第十八章 赛勒斯·史密斯的计划成功了,但是他还和过去一样,没有满足的表示,他紧闭着嘴唇,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赫伯特却高兴得几乎发了狂,纳布乐得手舞足蹈,潘克洛夫点着他的大脑袋,自言自语他说: “好,我们的工程师真有办法!” 硝化甘油的确发挥了极大的威力。它所炸开的新出口非常大,流出来的水至少要比从旧道排出的多三倍。爆炸以后不久,湖面就会降低三英尺,也许还要多些。 居民们到“石窟”里去拿了几把鹤嘴锄和铁头标枪,还有一些纤维绳索、火石和钢块;然后回到高地上来,托普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 一路上水手忍不住对工程师说: “你做的那种油实在好,用它能把我们的海岛全都炸毁,你说是不是,史密斯先生?” “不用说海岛,连大陆、全世界都可以,”工程师答道。“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那么你能用硝化甘油来做弹药吗?”水手问道。 “不能,潘克洛夫;它太容易爆炸了。可是要做一些棉花火药,甚至是普通的火药都不算难,因为我们有硝酸、硝石、硫磺和炭,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枪。” “啊,史密斯先生,”水手答道,“只要有决心就能办到……” 潘克洛夫已经把“难”字从林肯岛的字典上抹去了。 格兰特湖原有的出口现在已经露出来。居民们来到眺望岗上,立刻就向那里走去。这个出口已经没有湖水在流,现在可以走人了。肯定地说,他们可以毫不困难地察看洞内。 几分钟以后,居民们来到湖的南端,他们一眼就看出目的已经达到了。 果然,湖里露出了他们搜求了很久的洞口,现在这个洞口已经在水面上了。湖水下降以后,留下一道狭长的分水线,使他们可以走近洞口。这个洞口横宽约二十英尺,但是高度却几乎还不到两英尺。它的样子很象人行道边下水道的沟口,因此居民们要想进去很不容易。可是纳布和潘克洛夫抡起鹤嘴锄,很快就把洞口凿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然后工程师走向前来,他发现洞里的坡道斜度最多也不过三十到三十五度,至少洞口一带是这样的,因此是可以通行的。如果往前走坡度不变陡,甚至一直向海面走下去都不困难。花岗石的内壁里很可能有巨大的石洞,如果真是这样,也许会有极大的用处的。 “怎么,史密斯先生,我们呆着干什么?”水手问道,他急于要到狭长的甬道里去。“你看,托普已经进去了!” “很好,”工程师答道。“可是我们一定要看得见道路。纳布,去砍一些带树脂的枯树枝来。” 纳布和赫伯特跑到湖边去了。这一带长着许多松树和其他的苍翠树木,他们很快就带了一些树枝回来,做成火把。用火石和钢片把它们点着,于是赛勒斯·史密斯就带领着大家冒险进入原来灌满湖水的漆黑的甬道。 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探险家们愈往前走,甬道的直径也就愈大,走了一会工夫,他们能够站直身子了。这里的花岗石经过流水长年的冲洗,又湿又滑,走在上面随时都有摔跤的危险。于是居民们采用了爬山时常用的办法,用一根绳索把大家连起来。幸而有些花岗石向外凸出,形成天然的梯阶,这样往下走去就不至于摔跤了。在火把的照耀下,有许多水珠在石头上闪闪发光,探险家们估计石壁上可能垂着无数的钟乳石。工程师仔细察着了这黑色的花岗石。上面看不出地层,连一条缝也没有。石头是整体的,而且石纹非常细致。估计从有海岛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有这条甬道了。它并不是由流水逐渐冲出来的。一手造成这个石洞的不是尼普顿而是柏鲁图,石壁上还遗有熔岩的痕迹,长期的水流冲刷也没能把它们完全磨灭。 居民们往下走得很慢。这个石洞还是第一次有人来,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深。他们冒险往深处走,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无名的恐惧。他们谁都不说话,然而脑子里却不住地在想,而且想的还不止一件事。这个地洞通向大海,也许有水螅和其他巨大的头足类动物住在里面吧。好在托普在小队的前面走着,他们可以依靠它的机智。在紧要关头,它是决不会不发警报的。 他们沿着曲折的道路,大约走了一百英尺的光景。走在前面的史密斯站住了,他的伙伴们也到了他的跟前。他们站脚的地方很宽,这里是一个大小适中的山洞。顶上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水,然而大家很清楚,水不是从岩石里渗出来的。只不过是多少年来在石洞里奔腾而过的急流所剩下的一点残迹罢了。这里的空气虽然有些潮湿,然而却很新鲜,没有丝毫浊气。 “亲爱的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这个地方正在岩石的深处,藏身倒很安全,可是不能住人。” “为什么不能住人?”水手问道。 “因为太小了,光线又暗。” “我们不能把它扩大一些,凿得更深一点,再开几个窟窿透亮和通风吗?”潘克洛夫答道,他现在认为没有一件事情是办不到的。 “我们继续搜索吧,”赛勒斯·史密斯说。“也许再往下一些,大自然会让我们省下这番气力的。” “我们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赫伯特说。 “将近三分之一,”史密斯说,“我们才从洞口往下走了一百英尺,不可能一百英尺以下就……” “托普上哪儿去了?”纳布打断了他主人的话问道。 他们在附近搜索了一会儿,可是托普并不在这里。 “它大概往前走了。”潘克洛夫说。 “我们跟上去吧。”史密斯说。 他们继续往下走去。工程师每到甬道拐弯的地方,就特另注意,虽然曲折很多,他还是能毫不困难地说出大概的方向。石洞是通向大海的。 居民们又走了五十英尺左右,忽然听见下面很远的地方有一种声音。他们停下来听了一会儿。甬道象一个传声筒似的送过一些声音来,听起来非常清楚。 “是托普在叫!”赫伯特喊道。 “就是它,”潘克洛夫说,“我们勇敢的狗在愤怒地叫呢!” “我们有铁头的标枪,”赛勒斯·史密斯说。“提防着,向前进!” “愈来愈奇怪了。”吉丁·史佩莱在水手的耳边悄悄地说,水手点点头。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急忙奔去,准备帮助他们的狗,托普的叫声愈来愈清晰,它好象愤怒得出奇。是不是它侵犯了什么动物的窝,双方正在搏斗呢?探险家们在好奇心驱使下,连可能遇到的危险也不顾了。过了几分钟,他们又往下走了十六英尺,找到了托普。 甬道到头了。这里是一个宽敞而高大的石洞,托普来回乱跑,愤怒地狂叫着。潘克洛夫和纳布手里举着火把,把每一个缝隙都照亮了。这时候史密斯、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拿着标枪,随时防备任何可能发生的紧急事故。宽大的石洞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居民们到处都搜查遍了,里面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一只野兽,更没有一个人,然而托普还是继续在叫。抚摩也好,呵斥也好,都不能使它安静下来。 “湖水一定是在这里通过什么地方流到海里去的。”工程师说。 “当然,”潘克洛夫说,“大家可都要留神,不要掉到窟窿里去。” “走,托普,走!”史密斯喊道。 托普被它的主人一喊,就激奋地跑到石洞的尽头去了,它在那里叫得更加起劲。 他们跟上前去,用火把一照,看见花岗石地面上有一个洞,简直就象一口正规的井。湖水就是通过它排出去的。这里面不是什么倾斜的、可以通行的甬道,而是一口直上直下的井,要想冒险下去是不可能的。 他们将火把凑到井口来:什么也看不见。史密斯把一根点着了的树枝在深渊里扔去。树枝火在迅速下坠的时候更加明亮,它照亮了井的内部,然而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见嗤的一声,火灭了,说明树枝已经落在水里,也就是海面。 工程师根据树枝坠落的时间,算出井的深度大概在九十英尺左右。 因此,这里的地面一定在海拔九十英尺的地方。 “这就是我们的住所,”赛勒斯·史密斯说。 “可是这里有什么兽类住着呢。”吉丁·史佩莱说,他的好奇心还没有满足。 “不管是不是两栖动物,反正它已经从井里逃出去,”工程师答道,“把地方让给我们了。” “不管怎么说,”水手说,“托普是从来也不无缘无故乱叫的!我真想变成托普,哪怕只是一刻钟也好。” 赛勒斯·史密斯看看他的狗,喃喃地说: “是的,我相信托普比我们多知道很多事情。”靠近他的伙伴也许会听见这句话。 无论如何,居民们的希望总算大部分得到满足了。一方面是由于机会,另一方面也由于他们领袖的惊人智慧,使他们得到很多的好处。他们现在已经占有了一个巨大的石洞,虽然火把的光线太暗,还没法准确估计石洞到底有多大,然而肯定是可以用砖头把它隔成许多房间的,即使不能把它当作一幢住宅,至少也可以作为一间宽大的公寓。湖水改道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地方可以随便利用。 目前还有两个困难:首先,怎样能使这个岩石中间的洞窟得到阳光;其次,必须想法子使进出方便一些,头顶上的花岗石很厚,要想从上面取得光源是不可能的,因此只有把临向大海的岩壁凿穿。赛勒斯·史密斯在走下来的时候,大致估计了一下甬道的坡度和长度,他认为外壁不可能太厚。如果能让光线从这里进来,那么也一定能够打开一扇门,因为门和窗凿起来都一样,只是需要在外面安装一个梯子,这也不是难事。 史密斯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大家。 “那么,史密斯先生,我们就开始干吧!”潘克洛夫说。“我这儿有鹤嘴锄,很快就可以把墙壁凿透。你告诉我在哪儿动手啊?” “这儿,”工程师说,他把强壮的水手带到一个地方,这里的石壁凹进去相当深,岩石的厚度比别处要薄得多。 潘克洛夫在火把的照耀下向花岗石进攻了。碎石迸得到处都是。凿了半个钟头,纳布上去替换他,然后吉丁·史佩莱又替换了纳布。 他们继续干了两个钟头,开始怀疑了,觉得这里大概不是鹤嘴锄能凿通的。正在这时候,吉丁·史佩莱最后一锄竟凿穿了岩石,工具脱手掉到外边去了。 “哈哈!”潘克洛夫喊了起来。 这里的石壁只有三英尺厚。 史密斯把眼睛凑在壁孔上,这里离地面有八十英尺。前面伸展着海岸和小岛,远处是辽阔无边的海洋。 阳光透过缺口,照亮了这个壮丽宏伟的石洞。石洞左边的高度和宽度都至多不过三十英尺,右边却非常宽敞,圆形的顶壁高达八十英尺以上。 洞里的穹窿就好象教堂中央的圆顶,由许多不规则的花岗石柱支持着。这些石柱有的象侧面的扶壁,有的象椭圆形的拱门,上面点缀着许多刻划鲜明的花纹。在阴暗的角落里,还隐藏着许多突出的图案,象挂着的装饰品似的。通过这些石柱所形成的奇形怪状的拱门,隐隐约约透过一些光线来。这个山洞象是人类所有的拜占庭、罗马和哥特式建筑艺术的综合体。然而这却是大自然创造出来的。大自然在花岗石中一手造成了这亚亨伯拉式的洞天福地。 居民们不住赞赏这个地方。他们原先以为这里只有一个狭小的石洞,结果却发现了一座神奇的官殿,纳布象进了大庙似的,把帽子也摘下来了! 人人都大声地赞不绝口。欢笑声充满了石洞,回音反复传播,最后才消失在黑暗的中堂里。 “喂,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大声说,“等我们在这里开了窗户以后,我们就把左边当作房间和仓库,这一边壮丽的石洞要留作书房和我们的博物馆!” “我们给它起一个什么名字呢?”赫伯特问道。 “‘花岗石宫’。”史密斯说。他的伙伴们听了以后,又欢呼起来,表示赞同。 火把已经快烧完了,他们不得不再从甬道回到高地上去。大家决定把整理新住宅的必要工作放到第二天再做。 临走以前,赛勒斯·史密斯又趴在黑黝黝的井口上探望了一下井底的海面,并且仔细听了一会凡。井底丝毫没有响动,连深处常有的汹涌波涛声也没有。他又往下扔了一根燃烧的树枝。一刹那间,照亮了井的周围,然而还是和第一次一样,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东西。 即使有什么水怪由于潮水突然不流一时找不到新的出口而大吃一惊,现在一定也已经从这条地下通道回到大海里去了。 工程师呆呆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深渊,一句话也不说。 水手走到他的身边,碰了一下他的胳膊,喊道:“史密斯先生!” “什么事,朋友?”工程师好象刚从梦中醒来,开口反问。 “火把就要灭了。” “走吧!”赛勒斯·史密斯说。 小队离开了石洞,开始往漆黑的甬道上爬去。托普跟在最后,还不时低低咆哮。往上走是相当困难的。居民们在上面的石洞里休息了几分钟。在这漫长的花岗石梯阶上,这里好象是一个中途的休息站。接着他们又继续往上爬去。 不久就呼吸到比较新鲜的空气了。石壁上晶莹的水滴已经蒸发掉了。光亮的火把开始黯淡下来,纳布手里的一支已经熄灭了。如果不想在黑暗中瞎摸,就必须加速前进。 他们加快了步伐,将近四点钟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走出了甬道;这时候,水手的火把也灭了。 第十九章 第二天是5月22日,他们开始布置新房了。的确,由于“石窟”不够住,居民们都想早些搬到这个宽大而合乎卫生的住宅里来,这个住宅隐藏在坚固的岩石里,海水灌不着,雨水打不到。然而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弃故居,工程师打算把它开辟成重要工作的作坊。赛勒斯·史密斯首先想从外面找到“花岗石宫”的正面。他来到海滩上,通讯记者甩掉的鹤嘴锄一定从峭壁上直落下来,只要找到鹤嘴锄就可以发现凿穿花岗石的地方了。 他们一下子就找到了鹤嘴锄。鹤嘴锄掉下来以后已经陷在泥沙里了。他们就从这一点一直望上去,发现了那个缺口。已经有几只野鸽在这个小洞口飞进飞出了,它们显然认为“花岗石宫”是专为它们开辟的。工程师主张把石洞的右部分成几间,前面留一条过道,另外再在迎面开五扇窗子和一扇门,用来透光。潘克洛夫对于开五扇窗子这一点非常同意,可是他不明白门的用途,他认为甬道就是“花岗石宫”的天然梯阶,从这里出来进去并没有什么困难。 “朋友,”史密斯说,“如果我们图方便,从甬道里走进住宅,那么其他的人要进去也同样是方便的。我的意思和你相反,要把那个入口堵死,如果必要的话,再做一道堤坝,使湖水重新升高,把入口完全淹下去。” “那么我们怎么进去呢?”水手问道。 “从外面用梯子上去,”赛勒斯·史密斯答道,“用绳子做一个软梯,只要一吊起来,就谁也进不了我们的住宅了。” “你干吗要这么胆小呢?”潘克洛夫问道。“直到目前,我们还没有见到过什么猛兽。要是说我们岛上有土人,那我可不相信!” “你能肯定吗,潘克洛夫?”工程师看着水手问道。 “我们还没有查遍全岛,当然没法完全肯定啦。”潘克洛夫说。 “是呵,”史密斯说,“到目前为止,我们才了解它的一小部分。再说,即使我们岛内没有敌人,外面还是可能有敌人来的,因为太平洋的某些地方非常危险。我们必须防备一切意外。” 赛勒斯·史密斯的话是很英明的。潘克洛夫没有继续反对,准备执行他的命令了。 于是大家一致同意在“花岗石宫”的正面开五扇窗和一道门,此外,还要开一扇往外凸出的大窗子和几个比较小的椭圆形窗孔,以便透进大量的光线。他们这样打算,就是要把这间奇妙的中堂作为主要的房间。“花岗石宫”的正面高出地面八十英尺,朝着正东,太阳一升起来,首先就会把它照亮。他们发现如果从形成“石窟”的乱石堆上画一条垂直线到地面来,那么“花岗石宫”在峭壁上的位置就正在这条线和慈悲河口峭壁凸出的地方中间。由于有凸出的峭壁遮挡着,东北风只能从侧面吹来。此外,工程师还打算在窗架做好以前,先安上厚实的百叶窗,把窗洞挡起来,避免室内遭到风吹雨打,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把这些百叶窗隐蔽起来。 第一步工作就是凿洞。如果单靠鹤嘴锄,那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好在大家都知道史密斯精明强干,他还有一部分硝化甘油没有用完,正好在这件工作上发挥了它的效用。工程师利用这种炸药把在石壁上选定的地方准确地炸开。然后,大家就用鹤嘴锄和铲子把门窗凿成一定的形状,粗糙的边缘也磨平了。这样工作了几天,早上的阳光就大量地透进“花岗石宫”来,连最隐蔽的角落都照亮了。根据赛勒斯·史密斯的计划,下一步应该把石洞分成面临海洋的五间空房;最右边开一道门作为进口,门外安上梯子;然后是一间三十英尺长的厨房,四十英尺长的饭厅和同样大小的寝室;还有一间“会客室”,这是根据潘克洛夫的请求而设的;再往左就是大厅了。这些房间——实际上是一套房间——并没有把整个石洞都占掉。因此他们还打算设一个走廊和一间仓库,他们的工具、食品和储备物资都可以藏在仓库里。这是个很好的保存东西的地方。岛上的各种物产,动物和植物,放在这里完全不会受潮。这里地方很宽,可以井井有条地把每一样东西放在一处。并且,除了这个大石洞以外,上面还有一个小石洞,可以供他们随便利用;这个小石洞好象是新居的气楼一样。 计划拟定以后,只等实行了。工兵们又成了制砖工人。砖头烧成以后,就搬到“花岗石宫”下边来了。直到目前,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一直都是通过狭长的甬道进洞的。他们必须先爬上眺望岗,绕过河岸,然后在甬道里往下走二百英尺,要想回到高地上来,就还要往上爬同样长的一段距离。这样不但浪费许多时间,而且也非常吃力。因此赛勒斯·史密斯决定不再拖延,立刻开始制造结实的绳梯。以后只要把梯子拉起来,就没有上“花岗石宫”的道路了。 软梯做得非常讲究,梯帮是用一种爬藤植物的桑韧纤维做成的,和粗索差不多结实。横档用的是红杉的树枝,既轻巧又结实,这套设备是由绳梯专家潘克洛夫一手做成的。 另外他们又用植物纤维编成一些绳子,在门上拴了一个辘轳,装置起一架类似起重机的工具。这样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把砖头运到“花岗石宫”上去了。由于材料的运输工作简化了,内部的整修工作就可以立刻开始。他们有的是石灰;砖头存了几千块,也随时可以使用。隔间的初坯马上就砌起来了;起初显得非常简陋,可是不久以后,石洞就完全按照通过的计划,隔成了房间和仓库。 工程师亲自拿着锤子和刮刀带头干,各项工作进行得非常迅速。他没有一种工作不愿意干,他总是以身作则,为聪明而热情的伙伴树立良好的榜样。他们对工作很有信心,干起来非常愉快。潘克洛夫老爱说笑话,他一会儿当木工,一会儿当绳索工,一会儿当泥水工,总是给这个小小的世界制造着笑料。他对工程师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管什么也不能改变他的信仰。他认为工程师是一个万能博士,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做成。穿衣裳(这的确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冬季室内的照明、利用岛上的肥沃土地以及把野生植物变为栽培植物等问题,这一切在他看来都很容易,有赛勒斯·史密斯帮助,到时候一切都能解决的。他还梦想着开几条运河,以便运输岛上丰富的物产;开矿,制造各种工业生产的机器;修铁路;不错,铁路!肯定地说,林肯岛上的铁路息有一天会稠密得象蜘蛛网似的。 工程师让潘克洛夫一个人自言自语。他没有使这位勇士扫兴。他知道信心是带有感染性的;他甚至一边听他说,一边微笑着,绝口不提他认为日后会遇到的困难。事实上,在这航线以外的太平洋地区里,他们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人们的援助。居民们只有依靠自己,别的什么也得不到,因为林肯岛和任何一个岛屿都离得很远,他们又不可能造出很好的船来,如果要想冒险乘小船出发航海,那就太危险了。 “可是,”正如水手所说的,“鲁宾逊象奇迹似的得到了一切,而我们却占了鲁宾逊的上风。” 事实上,他们的精力非常旺盛,在一个懒汉必然死亡的地方,他们是可以成功的。 赫伯特在这一段工作里表现得非常突出。他既聪明又活泼,学得快,干得好,赛勒斯·史密斯越发喜欢这个少年了。赫伯特对工程师也怀着一种热情而尊敬的爱。潘克洛夫看到他们彼此亲近,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纳布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贯表现着勇敢、热心、忠诚、无私的美好品德。他和潘克洛夫同样崇拜他的主人,可是表现得不那么热烈。每当潘克洛夫兴高采烈的时候,纳布总是带着一种表情,好象在说,“这有什么稀奇。”然而潘克洛夫和他却是好朋友,他们很快就用“你”来互相称呼了。 吉丁·史佩莱在共同的事业中也分担了辛劳,而且干得非常熟练,并不比伙伴们差,这一点水手总是非常诧异。这个“新闻记者”不仅会分析问题,做起后来竟也这么能干。 软梯终于在5月28日装妥了。在八十英尺的垂直高度上,至少有一百档梯阶。也是运气,离地面四十英尺的光景,峭壁上有一个凸出的地方,史密斯就利用这里把软梯分成两截。他们用鹤嘴锄仔细把凸出部分凿开,形成一座平台,然后把第一段梯子从这里系下去,这样摇晃的程度就减少了一半,而且还可以用一根绳子把软梯吊到“花岗石宫”上去。第二段梯子的下端固定在平台上,上端系在“花岗石宫”的门口。总之,现在上去要容易得多了。此外赛勒斯·史密斯还打算将来装置一种水力机械,那时候,就可以完全不用“花岗石宫”里的居民浪费时间和气力了。 居民们很快就习惯用软梯上下了。他们的胳膊和大腿固然都很灵便,但这和潘克洛夫的指导是分不开的,因为他是个水手,是爬惯了桅杆和帆索的。托普更是非教不可。照理说这只可怜的四条腿的狗,实在不适于受这种训练。可是经过潘克洛夫热心的教导,托普最后居然也能勉强攀登,而且不久它的爬梯技能大可以和马戏团里的同类相媲美了。不用说,水手有这样一个学徒,是感到十分骄傲的。然而,潘克洛夫有时候还是背着它攀登,托普自然也不拒绝。 必须说明,当上述工作正进行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因为寒冷的季节快到了——大家也没有忘记吃的问题。通讯记者和赫伯特被公推为小队里的食品采办员,他们每天都要抽出几个钟头去打猎,到目前为止,他们活动的范围只是在啄木鸟林以及河的左岸一带,由于缺少桥梁和船只,他们还不能过慈悲河。被命名为“远西”的大片密林也没有探索过。这项重要的探险工作打算留到开春以后天气转暖的时候再进行,然而啄木鸟林就是一个鸟兽群聚的地方,这里有的是袋鼠和野猪,猎人们的标枪和弓箭神出鬼没,经常打到很多。此外赫伯特还在湖的西南发现了一片天然的养兔场,这是一片稍微有些潮湿的草地,到处都有杨柳枝条摇曳,各种各样的香草散发着阵阵清香,其中有麝香草、“罗勒”、香薄荷以及各种唇形科的芳香植物,这些都是兔子所特别喜欢吃的。 通讯记者认为这片草地既然是天造地设的养兔场,如果没有兔子,那未免有些奇怪,于是这两个猎人就仔细地搜索起来。这里生长着许多珍贵的植物,对自然学家来说,在这里研究植物界的品种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赫伯特搜集了几把“罗勒”、迷迭香、薄荷、郭公草等等的嫩芽,它们各有各的医药用途,有的可以治肺病,有的可以作为收敛剂,有的可以作为退热剂,还有的可以防止痉挛或风湿症。潘克洛夫问这些草弄来有什么用。 “下药,”少年答道,“留到生病的时候吃。” “岛上又没有医生,我们为什么要生病呢?”潘克洛夫一本正经地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是继续搜集,“花岗石宫”里的人对这件事都表示非常欢迎。除了这些药草以外,少年又带回一种北美洲的“薄荷茶”,可以用它泡成非常可口的饮料。 经过彻底的搜查以后,猎人们终于找到真正的养兔场了。这里满地都是窟窿,象筛子似的。 “到了兔子的老家了!”赫伯特喊道。 “不错,”通讯记者说,“我看也是的。” “可是它们在家吗?” “那很难说。” 这个问题马上就得到解答了,话还没有说完,就有成千类似兔子的小动物向四面八方逃去,它们跑得极快,连托普也追不上。猎人和狗白赶了一阵,这些啮齿动物都轻易地逃走了。可是通讯记者不死心,决定至少要逮住半打再走。他打算先抓来充实他们的食品室,以后有工夫再捉来驯养。要想捉住它们并不困难,只要在洞口布置几个圈套就行了。可是,眼前没有圈套,又没有东西可以制造。他们只好到每个洞里去搜寻,把棍子伸进去搅一阵,别的方法既然无效,他们就只好耐心等待了。 半个钟头以后,他们终于在洞里捉住四只兔子。这种啮齿动物和欧洲种差不多,一般称为美洲兔。 他们把捉住的兔子带回“花岗石宫”,晚餐的时候,就作为主菜端出来了。谁都没有瞧不起养兔场的住客——美洲兔,因为它滋味很美。这是小队的一个有价值的资源,而且看起来好象永远也吃不完。 5月31日,隔间的工程完毕了。房间里只差添设一些家具,这项工作打算在漫长的冬季进行。他们把第一间房作为厨房,里面砌了一个烟囱。业余制砖工人们感到把烟通到外面去的烟囱很难做。史密斯认为要想凿一个出口通到上面的高地去是不可能的,最简单的方法是用砖头砌烟囱;于是就在厨房的窗子上面开了一个小洞,烟囱象铁炉的炉管一样,从洞里通出去。如果有风迎面吹来,烟囱也许会倒烟的,然而迎面吹来的风究竟很少,并且炊事员纳布在这一点上倒也不怎么挑剔。 内部装修完毕以后,工程师就去堵塞湖水原来的出口,这样任何人也不能从这条路进来。他们把大块的岩石滚到入口处去,牢牢地砌在一起。赛勒斯·史密斯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筑堤坝,使湖水恢复原有的高度来淹没洞口。他只是在石缝间种了一些野草和灌木,到了明年春天,这些草木就会长得非常茂密,堵塞的地方就可以一点看不出来了。另外,他还想利用瀑布把淡水引到新居里来。在地面上凿了一道小沟,这个工程就完成了:引来的湖水非常清澈,而且永远也流不完,每天的输水量在二十五加仑到三十加仑之间。“花岗石宫”里再也不会没有水用了。现在,一切都已安排就绪,这些工作完成得非常及时,因为寒冷的季节转眼就要到了。迎面的窗口安有厚厚的百叶窗,关闭时很严紧,只等工程师将来有时间再做玻璃。 吉丁·史佩莱把各种各样的植物,还有许多很长的浮草装饰在窗子周围凸出的岩石上,布置得非常艺术化,窗口好象镶在美丽的绿色框架里一样,看起来清凉悦目。 住在这幢坚固、舒适而且安全的住宅里的人,不禁对自己的成就自我陶醉起来。从窗口望出去是辽阔的天边,北边的尽头是颚骨角的两个部分,南边是爪角。站在窗前可以看得见整个联合湾。的确,我们这些勇敢的居民感到满足不是没有理由的,潘克洛夫对他们的住宅更是赞不绝口,他幽默地把住宅称做“五层楼上的公寓”! 第二十章 从六月份开始,进入冬季了,这时候相当于北半球的十二月,入冬以后,不是狂风就是暴雨,一直没有间歇。有“花岗石宫”的庇护,居民们可以高枕无忧,对这种险恶的天气丝毫不必担心。“石窟”却不同,那里是抵挡不住严寒的侵袭的,并且汹涌的潮水恐怕还会再灌进来。赛勒斯·史密斯已经料到这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因此他做了许多防御工作,尽量保护已经在那里安置好的炼铁工具和熔炉。 在整个六月里,他们做了些杂活,没有出去打猎,也没有出去钓鱼,因为食品室里已经储备了很多食物。潘克洛夫闲下来就提议做几个捕兽机,他在这上面寄予极大的希望。不久他就用爬藤做了几个圈套,从此以后,没有一天养兔场不供应一定数量的啮齿动物。纳布几乎整大都忙着腌肉和熏肉,保证大家永远吃到美味的食品。然而居民们除了从气球上落到海岛上来的时候随身所穿的衣服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衣服了。因此他们认真地讨论起穿衣的问题来。原有的衣服固然够暖和,也很结实,他们穿得非常省,甚至他们的衬衣也一点没有坏;可是马上就该换装了。再说,如果到了严寒的冬天,居民们就更要冷得吃不消了。 聪明的史密斯正在这个问题上为难。目前他们已经解决了最迫切的需要:安居下来,储存了大量的食物;可是这么一来,恐怕等不及解决穿衣问题天气就要转冷了。因此他们只好设法在不添衣服的情况下度过第一个冬季。他们上次到富兰克林山去探险的时候,曾经看见摩弗仑羊,以后等到天气转暖,他们就可以经常猎捕它们。一旦有了羊毛,工程师就能够把它们织成既暖和又结实的衣料了……怎么织呢?他在考虑。 “我们就在‘花岗石宫’里象烤肉似的尽量烤我们自己好了,”潘克洛夫说。“反正这里有的是燃料,用不着节省。” “并且,”吉丁·史佩莱补充道,“林肯岛又不是在纬度很高的地方,这里的冬天大概不会太冷的。赛勒斯,你不是说三十五度相当于北半球的西班牙吗?” “那当然没有问题,”工程师答道,“可是西班牙的冬天有时候也很冷,冰和雪都不少,林肯岛可能也会冷得那么厉害。不过,这是一个海岛,我想这里的气候会温暖一些的。” “为什么,史密斯先生?”赫伯特问道。 “因为大海就好比是一个巨大的贮藏器,它把夏天的热都存起来了。一到冬天,它就把热放出来,能保证沿海一带温度适中,比夏天低,可是比普通地方的冬天却要高。” “这一点我们到时候就可以知道,不必谈了,”潘克洛夫说,“其实我倒不管它冷不冷。有一点是肯定的,现在白天已经短了,夜晚很长。我们谈谈照明的问题吧。” “那再容易也没有了。”史密斯答道。 “容易谈吗?”水手问道。 “容易解决。”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解决呢?” “明天,先去打海豹。” “做蜡烛吗?” “对了。” 这就是工程师的计划,这个办法完全可以行得通,因为石灰和硫酸是现成的,而小岛上的两栖动物又可以供给他足够制造蜡烛的脂肪。 现在是6月4日。这一天正是圣灵降临节的星期日。大家都同意按照习惯休息一天。所有的工作都停下来了,他们还对天做了祷告,说了些感恩的话。现在林肯岛上的居民已经和当初掉在小岛上的可怜的遇难人大不相同了。他们不再祈求什么——他们只是感谢上苍。第二天,6月5日,天气有些靠不住,但他们还是向小岛出发了。目前他们只能在退潮的时候才可以跨过海峡,因此大家决定要造一只小船,并且要尽量造得好,有了船以后,交通就便利得多了,将来往海岛西南部去进行大规模探险的时候,还能用它沿慈悲河往上游航行,这探险工作,他们决定等到天气好转以后就立刻进行。 海豹的数目很多,猎人利用标枪,毫不费力就刺死了六只。纳布和潘克洛夫就在那里剥皮,单把皮和脂肪带回“花岗石宫”,海豹皮是用来做皮靴的。 打猎的结果得到将近三百磅的脂肪,全部都将用在制造蜡烛上。 制造蜡烛非常简单,即使不能做得十全十美,至少可以非常实用。赛勒斯·史密斯手里只有硫酸,然而把硫酸和中性脂肪一起加热,就可以分离出甘油;然后,他又从这种新的化合物里,用开水很容易地分离出油脂、人造奶油和硬脂来,为了使工序简单化,他用石灰碱化了脂肪。这样他就得到一种石灰质的肥皂,这种肥皂很容易被硫酸分解,硫酸使石灰沉淀为硫酸盐,游离出脂酸来。 在这三种酸——油酸、真珠酸和硬脂酸——中,第一种是液体,只要施加足够的压力,就可以排出去;其余两种正是制造蜡烛的原料。 这项工作一共花了不到二十四小时。接着又试验了几次。他们用植物纤维做成蜡烛芯,把它放在熔化的蜡油里,用手捏制,就成为道道地地的油脂蜡烛了,所差的只是颜色不够白和外表不够光滑罢了。蜡烛芯如果在硼酸里浸过,就可以在燃烧的过程中半熔化并且随着蜡油烧尽;自然,现在的蜡烛芯还不能具备这个优点,可是赛勒斯·史密斯做了一把巧妙的烛花剪刀。在“花岗石官”的漫长黄昏里,这些蜡烛无疑将要大大受到欢迎。 这一个月他们在新居里有许多工作要做。这些都是细活,他们把粗糙的工具改得精致了,并且还新添了一些。 居民们首先制造了剪刀,直到现在他们才第一次理发,不过刮脸还不行,但至少可以把胡子剪得短一些。赫伯特没有胡子,纳布虽然有,但也很少,另外三个伙伴却都满脸须毛了,可见剪刀还是十分需要的。 要想做一把小锯子非常麻烦,可是最后终于做成了,只要使用的时候用一些力,就可以把木头锯开。于是他们做了许多桌子、凳子、碗柜,放在主要的房间里,此外还有床架,床上铺着草垫当作被褥。厨房里放着食具架,上面摆着烹调用具,另外还有一个砖炉。整个的厨房显得井井有条。纳布经常勤勤恳恳地工作,好象化学家在实验室里一样。 这些做细活的工人很快就必须变成大木匠了。由于爆炸以后产生了瀑布,必须搭两座桥,一座在眺望岗上,一座在岸上。现在有一道水把高地和岸边分隔开了,必须跨过这道水才能到海岛的北部去。移民们为了避免涉水,就不得不爬到红河的发源地,从那里绕道过去。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在眺望岗和岸边各搭一座长二十到二十五英尺的桥梁。在这项工程里,所需要的全部木工就是伐木,这需要几天的时间。桥梁很快就搭好了,纳布和潘克洛夫过了桥到上次在沙丘附近发现的蛤蜊场去。他们用一辆简单而粗糙的大车代替了原来不便使用的筐子,拉了好几千蛤蜊回来,把它们放在慈悲河口。不久它们就在岩石丛中繁殖起来,形成一片新蛤蜊场。这种软体动物非常好吃,移民们每天都要吃一些。 虽然居民们到现在仅仅探索了林肯岛上的一小部分,但是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小部分几乎已经完全可以满足他们的需要了。如果他们深入最隐蔽的地方,到慈悲河与爬虫角之间整个的森林区域去打猎,他们还可能发现新的物产。 居民们只有一样不满足。肉类和菜蔬都不缺少;找来的木质树根经过发酵以后,又可以供给他们一种带酸味的饮料,比凉水的味道好得多;他们不用甘蔗和甜菜,就能炼制糖,所用的原料是“酿母枫”里蒸馏出来的液体,这是枫树的一种,各个温带地区都有,这个海岛上也生长着很多;他们再往饮料里加一些从养兔场采来的香草,就成为非常芬芳可口的茶了,最后,他们还有大量的盐,这是食物中唯一的矿物,……可是却没有面包。 也许不久以后居民们可以找到面包的代用品,这完全是可能的,因为在南部的森林里可以找到西米或面包树,不过直到目前,他们还没有发现这种宝贵的树木。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上天不久就直接给他们帮助了。的确,它所赐给他们的东西十分渺小,但赛勒斯·史密斯即使绞尽脑汁,使出全部的智慧,也创造不出来,有一天,当赫伯特补坎肩时,无意之中在夹层里有了发现。 这一天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居民们都聚在“花岗石宫”的大厅里,突然少年高声大叫起来: “瞧啊,史密斯先生,……一粒小麦!” 于是他把一粒麦——独一无二的麦粒——给伙伴们看,它是从坎肩口袋的一个窟窿里掉到夹层里去的。 麦粒的来源可以这样解释:在里士满的时候,有一次潘克洛夫送给赫伯特几只鸽子,麦粒就是当时赫伯特用来喂鸽子的。 “一粒小麦?”工程师马上问道。 “是的,史密斯先生,可是只有一粒!” “呃,孩子,”潘克洛夫笑道,“我们的日子就此越过越好了啦!嗯!一粒小麦能做什么呢?” “做面包。”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面包,蛋糕,馅饼!”水手说。“哈,这粒麦做成的面包保证不会把我们噎住的!” 赫伯特觉得这个发现没有多大意义,正打算把麦粒扔掉,可是史密斯把麦粒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麦粒是完整的,一点也没有损伤,于是就对水手严肃而平静地说道:“潘克洛夫,你知道一粒小麦能结多少穗子吗?” “我想也就是一个吧!”水手听了这个问题觉得很奇怪。 “十个,潘克洛夫!你还知道一个麦穗能结多少粒麦吗?” “不,这我可不知道。” “大概八十粒!”赛勒斯·史密斯说。“所以,要是我们把这粒小麦种下去,第一次可以收到八百粒;再把它们种下去,第二次就能有六十四万粒;第三次就有五亿一千二百万粒;第四次就有四千亿粒以上!比例数字就是这样。” 史密斯的伙伴们默默地听着,这些数目使他们惊讶,然而却是实在情况。 “是的,朋友们,”工程师接着说,“这就是一般繁殖的等差级数。可是不要以为小麦每一个穗子结八百颗麦粒就算多了,比起罂粟和烟草来又算得了什么呢?罂粟能结三万二千颗种籽;烟草能结三十六万颗,要是没有种种原因限制它们繁殖,几年之内整个地球就要被这些植物长满了。” 工程师没有继续往下细讲。 “现在,潘克洛夫,”他接着说,“你知道四千亿粒麦合多少蒲式耳吗?” “不知道,”水手答道,“只知道我是个大傻子!” “每蒲式耳平均十三万粒,四千亿粒可以合三百万蒲式耳以上,潘克洛夫。” “三百万!”潘克洛夫叫道。 “三百万。” “在四年之内吗?” “在四年之内,”赛勒斯·史密斯答道,“甚至也许只要两年,根据这里的纬度,我想每年是可以收成两次的。” 潘克洛夫还是老脾气,他又禁不住要用大声的欢呼来代替回答了。 “因此,赫伯特,”工程师补充道,“你的发现对我们非常宝贵。每一样东西,朋友们,在我们目前的环境里,每一样东西对我们都是有用的。希望大家不要忘记这一点。” “不会的,史密斯先生,我们不会忘记的,”潘克洛夫答道;“万一有一天让我找到一粒能结三十六方粒种籽的烟草,我向你保证,决不把它扔掉!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我们把这粒小麦种下去。”赫伯特答道。 “对,”吉丁·史佩莱补充道,“要尽量小心,我们将来的收获全指望它呢。” “就看它是不是能发芽了!”水手喊道。 “会发芽的。”赛勒斯·史密斯说。 这一天是6月20日。播种这唯一的宝贵麦粒正是时候。最初有人提议把它种在盒子里,经过考虑,最后还是决定种在地里,任凭大自然去安排。当天就把它种下去了。不用说,他们关怀得无微不至,一心要使实验成功。 雨过天晴,居民们爬上了“花岗石宫”的高岗。他们在这块高地上选了一处朝阳而又避风的地方。他们打扫了地面,清除了杂草,消灭了昆虫,做成一个土质优良的苗畦,上面撒上一层石灰,畦的四周围上栏杆,麦粒就埋在滋润土壤里。 居民们的这种景况,不是恰恰象在为一所大厦奠定第了一块基石呜?潘克洛夫不禁想起燃点唯一的火柴那天的情景以及当时的焦急心情来了。这一次情况更严重。火要是灭了,遇难的人总可以想一些其他的办法,然而要是不幸遗失了这粒麦,要想再找一粒就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了。 第二十一章 从此以后,潘克洛夫没有一天不到他称为“麦田”的那块地方去。要是有什么昆虫胆敢到那里去,那它就该倒楣了!潘克洛夫对它们毫不客气。 将近六月底,一连几天阴雨以后,天气显著地变冷了。29日那天,温度在华氏20度左右(摄氏冰点以下6度67分),第二天是6月30日,相当于北半球的12月31日,这一天是星期五。纳布说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不吉利,可是潘克洛夫却说这样更好,因为明年的第一天是个好日子。 不管怎么样,年初总是非常寒冷的。慈悲河口已经封冻,不久以后,整个的格兰特湖面也要结冰了。 居民们经常需要补充木材。潘克洛夫很机灵,他乘河水没有封冻的那几天,利用木筏运了大批的木柴回来。河水是一股不知疲倦的动力,他们利用它运送木柴,直到结冰的时候为止。除了从森林里取得大量燃料以外了许多障碍,普通语义学要消除这些障碍,其手段是进行以,他们又从富兰克林山的支脉下运了几车煤炭回来。在天冷的时候,能产生高温的煤炭大受欢迎。到7月4日那天,温度只有华氏8度,也就是摄氏零下13度。大家通常是在饭厅里做各种不同工作的,因此在这里又砌了一个火炉。“花岗石宫”里用的水原来是赛勒斯·史密斯从格兰特湖里引来的,现在天虽然冷了,从冰面下把湖水输送过来的水道却始终保持畅通,他对于这一小股流水很满意。为了积贮流来的湖水,还在仓库后面凿了一个蓄水池,池满了,多余的水就通过地下井流到海里去了。 这些天天气非常干燥,移民们决定选一个日子穿足衣服,到慈悲河与爪角之间去探险。那是一片广阔的沼泽,他们认为在那里可以打到上好的野味,因为这种地区可能有很多水禽。 他们估计到那里有八九英里的路程,来回需要一整天的工夫。由于目的地是岛上还没有到过的地区,因此全体移民都参加了这次远征。7月5日早上六点钟,天刚破晓,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就拿着标枪、圈套、弓箭,准备着干粮,从“花岗石宫”出发了,托普乱蹦乱跳地在前面领着路。 这时候慈悲河已经结冰了,最近的路是从冰面上过河。 “可是,”工程师说得很对,“这并不能代替正规的桥梁!”因此,搭桥被列为未来的工作之一。 居民们还是第一次踏上慈悲河的右岸,冒险深入高大而美丽的松柏林,这些树上现在都披上了一层雪花。 他们走了还不到半英里,就有一窝在密林里安家的走兽被托普惊动,向空旷的地方窜去了。 “啊!我看象是狐狸!”赫伯特看着这群忙着搬家的动物说。 这是一群狐狸,然而个子非常大,托普在追赶途中听到它们发出一种嗥叫声,吓了一跳,突然站住了,这些跑得极快的动物便乘机逃得无影无踪。 狗是不懂得博物学的,难怪它要吃惊。可是经过这么一叫,这些浑身灰红,黑尾巴梢上长一绺白毛的狐狸,就等于把它的身份暴露出来了。赫伯特毫不犹豫地告诉大家,这种兽的学名叫“白狐”。在智利、福克兰群岛以及美国北纬30度与40度之间的整个区域里都可以看到。使赫伯特感到遗憾的是:这种食肉动物托普竟一只也没有捉住。 “好吃吗。”潘克洛夫问道,他对于海岛上的动物只关心这一点。 “不好吃,”赫伯特说,“可是动物学家们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种狐狸长的是昼眼还是夜眼,也不知道一般把它和狗归到一类是不是正确。” 少年记得很熟,可见他对这门功课非常钻研,史密斯听了以后,不禁微笑起来。至于水手,他一听说这种狐狸不属于“可食类”,就不把它放在心里了。不过他也认为将来在“花岗石宫”附近建立家禽场以后,应该小心一些,以防这些四只脚的强盗去光顾,对这点大家都没有意见。 绕过这一带,居民们发现有很长的一段海滩被海水冲击着。这时候正是早上八点钟,天气非常晴朗,长期的严寒以后,天气往往会这样。他们走了一段路,觉得暖和起来,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都已经不感到寒气袭人。并且,由于没有刮风,虽冷也不是那么叫人吃不消。水平线上旭日初升,然而丝毫也没有暖意。海面上风平浪静,一片蔚蓝,和晴天的地中海港湾一样。爪角象一把弯刀,向东南拐去,直到四英里以外的地方,愈到尖端愈细。左边沼泽地带的边缘突然形成一个小尖角,这时候被火一般的阳光照射着。联合湾的这部分没有任何东西可做大海的屏障,连一片沙滩也没有,如果有船只遭到东风的袭击,显然是设法躲避的。这里海面平静,没有浅滩。海水的颜色到处都是一样,没有土黄的色调,连一块礁石也没有;海岸陡峭,根据所看到的这一切,可以断定沿岸一带海水很深,水面以下就是万丈深渊,背后往西四英里的地方,就是远西森林的边缘了。他们可以认为这里是冰雪侵袭下南极岛屿的荒凉海岸。移民们在这里停下来吃早饭,用木柴和晒干的海藻生了一堆火,纳布把冻肉烤成早点,此外还沏了几杯薄荷茶。 他们一面吃,一面瞧着四面八方。林肯岛的这部分非常贫瘠,和整个的西部形成鲜明的对比。通讯记者不禁想起,如果当初掉在这部分海岸上,他们一定想象不出未来的领土是什么样子。 “我相信要是掉在这里,我们是上不了岸的,”工程师说,“这里海水很深,连一块可以攀扶的石头都没有。‘花岗石宫’前面至少有一些沙滩。特别是那个小岛,它大大地增加了我们脱险的可能。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万丈深渊!” “真奇怪,”史佩莱说,“这么小的海岛,地形居然这样复杂,按理说,这种复杂的地形只有在相当大的陆地上才有。真可以这样说,林肯岛的西部物产富饶,土地肥沃,是由于有墨西哥暖流经过的缘故;而北边和东南地区却好象沿着北冰洋一样。” “你说得有道理,亲爱的史佩莱,”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也注意到这一点了。我觉得这个海岛的地形和自然状况都很特别。它概括了大陆的全部面貌,要说它过去是一块大陆,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什么!太平洋中间有大陆?”潘克洛夫大声说。 “这有什么稀奇?”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澳大利亚、新爱尔兰、澳大拉西亚和太平洋里的群岛难道还不能称为世界上的第六大洲吗?难道它不和欧洲、亚洲、非洲以及两个美洲同样重要吗?我认为所有这些大洋里的岛屿都可能是一个大陆的高脊,大陆现在是沉在水里了,可是在人类有史以前,它们是在水面上的。” “象过去的亚特兰梯斯一样。”赫伯特说。 “是的,孩子……假如真有的话,就是这样的。” “林肯岛会不会就是那片大陆的一部分呢?”潘克洛夫问道。 “可能,”赛勒斯·史密斯说,“那就容易说明岛上各种物产都有的原因了。” “还有遗留下来的大批飞禽走兽。”赫伯特补充说。 “是的,孩子,”工程师说,“你这么一说给我的理论找到根据了。按照视察的结果,岛上有很多动物,这一点可以肯定,更奇怪的是,动物的种类非常多。这是有原因的,我认为林肯岛过去可能是什么大陆的一部分,后来大陆逐渐沉到太平洋底下去了。” “那么,总有一天,”潘克洛夫说,他好象并不完全相信。“古代剩下的这部分大陆会全部沉下去的,那时候,美洲和亚洲之间就什么陆地也没有了。” “不,”史密斯说,“将来会有新大陆的,现在有成千上万的微生物正在兴建着。” “这些泥水匠是什么东西呢?”潘克洛夫问道。 “珊瑚虫,”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它们不断兴建的结果,形成了克列蒙岛和太平洋里其他许多的珊瑚岛。四千七百万个这样的昆虫才只有一厘米重,可是吸收了海里的盐分、消化了水里所存在的固体物质以后,这种微生物就能产生出石灰来,而且这种石灰能在海底构成大块的物质,和花岗石一样的坚硬,一样的结实。过去,在古代初期的时候,大自然利用火积成陆地。现在地壳内部的动力显然是减退了(地面上有许多火山现在都已完全熄灭,这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可是有微生物来接替火的职务。我相信一年一年地过去,经过许许多多数都数不清的珊瑚虫的努力积累,太平洋早晚有一天会变成一片大陆,供给我们的后代去居住和开发的。” “那可需要很长的时间。”潘克洛夫说。 “大自然有的是时间进行这项工作。”工程师说。 “可是要新大陆有什么用呢?”赫伯特问道。“我觉得现在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已经足够了,当然,大自然创造出来的东西是不会没有用的。” “不错,不会没有用的,”工程师答道,“这就是为什么在珊瑚岛所占的热带地区将来一定要有新大陆的原因,至少我认为这样解释是合情合理的。” “你给我们详细讲讲吧,史密斯先生。”赫伯特说。 “这是我的看法。科学家们一般都认为地球将来是会毁灭的,至少到将来动植物都不能生存了,因为那时候地球上要变得非常寒冷。他们意见分歧的地方只是在于造成这种严寒的原因。有人认为千百万年以后,地球会由于太阳的温度下降而变冷,有人认为是由于地球内部火焰的逐渐熄灭。这种影响会比一般想象的要大,我同意后面这种说法。根据什么呢?譬如:月亮实际上是一颗冷冰冰的星球,虽然太阳永远不偏不倚,一点也不少给它热,然而它上面却不能住人,月亮所以这样冷,那就是因为它内部的火焰——宇宙间所有的星球,包括月亮在内,都是由这种火焰产生的——完全熄灭了。最后,什么原因先不去管它,我们的地球总有一天要冷却的,这种冷却的过程只会逐渐地发生。那么,到那时候会产生什么情况呢?温带地区经过相当时期以后,就要和我们现在的南北极地带一样不能住人了。人类和其他动物都会大批地向赤道地带涌去。那时候会形成大规模的移民。欧洲、中亚细亚、北美洲都会逐渐被放弃,澳大拉西亚和南美洲的南部也是这样,那里的草木也将随着人转移。植物会和动物同时向赤道发展。南美洲的中部和非洲的中部将要成为主要的居住大陆。拉伯兰人和萨摩亚人会发现地中海沿岸的气候和寒带一样。很可能那时候赤道地区会嫌太挤,资源也不够地球上的人类消耗,那有谁能料得到呢,可是自然界是眼光远大的,它现在就在赤道地区打下新大陆的基础,使所有迁来的动植物都不至于没处安身,这不很好吗?这些小昆虫不也可能就是受自然界委托来进行这项工作的吗?所有这些事情我经常想。朋友们,而且我深信我们的地球将来会变得面目全非。新大陆产生以后,大海就要把原有的陆地淹没,在未来的时代里,会有一个象哥伦布那样的人发现琛玻拉索山、喜马拉雅山和勃朗山所形成的岛屿,它们是美洲、亚洲和欧洲下沉以后的遗迹。然后,就要轮到这些新大陆变得不能居住了;热度会逐渐消散,就好象人死了身体慢慢地冷下来似的。那时候地球上的生命就要绝迹了,即使不是永久绝迹,至少也要有一个时期。也许那时候,我们的整个地球都安息了——变得死气沉沉——等到条件转好的时候,再复活过来!可是,朋友们,所有这些都是自然的秘密。我从珊瑚虫的工作谈起,直研究到未来的秘密,也许扯得太远了。” “亲爱的赛勒斯,”史佩莱答道,“我认为这些理论都是预言,将来会实现的。” “那是上帝的秘密。”工程师说。 “你们说得都不错,”潘克洛夫聚精会神地听完以后说,“可是你能告诉我吗,史密斯先生,林肯岛是不是你说的那些虫子做的?” “不,”史密斯答道,“这里纯粹是由火山造成的。” “那么将来它会消灭吗?” “可能。” “但愿那时候我们已经不在这儿了。” “不,不要担心,潘克洛夫;那时候我们不会在这儿的,因为我们并不想老死在这里,我们还希望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这儿呢。” “不过,”吉丁·史佩莱说,“我们还应当象永远住在这里似的建立自己的家园。事情做到一半就泄气不干是不会有结果的。” 话谈到这里就结束了。吃完早饭以后,继续前进,居民们到了沼泽的边缘地带。这片沼泽大约有二十平方英里,一直延伸到海岛东南的圆形海岸,土壤是火山粘土,夹杂着一些腐烂的植物,例如灯芯草、芦苇、野草等的残余。一层厚草象地毯似的铺在沼地各处。不少的水坑都结了冰,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雨水和暴涨的河水都不可能在这里积成池塘。因此他们认为沼地的水分是由土壤里渗透出来的,这是很自然的,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天热的时候,这里可能有瘴气使人生病。 死水塘里长着一些水生植物,许多飞禽在上面扑着翅膀。野鸭、小凫、鹬都成群地栖居在这里,它们一点都不伯人,人们可以一直走到它们的旁边去。 这些水禽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一枪准能打死好几打。然而探险家们却只好使用弓箭。效果虽然差一些,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响声,不致惊动其他飞鸟,如果是枪声,那就要把它们吓得飞往沼地各处去了。这一次猎人满意了,他们打到一打鸭子,这些鸭子身上是白的,上面有一道黄褐色的花纹,头是绿的,翅膀上共有黑、白、红三种颜色,长着扁平的嘴;赫伯特把它们叫做潦凫。在捕捉时托普也出了力。他们就把海岛的这部分叫做潦凫沼地。居民们可以从这里得到大量的水鸟。他们打算以后再来仔细侦察一下,可能发现一些可以驯养的鸟类,如果能把它们赶到湖边去,捉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傍晚五点钟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穿过潦凫沼地,渡过慈悲河上的“冰桥”,往回走去。 晚上八点钟,他们回到了“花岗石宫”。 第二十二章 严寒一直继续到8月15日,可是并没有比前面说过的华氏温度再低下去。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温度即使低一些,也还受得了,一旦刮起风来,可怜的居民们由于穿得太少,就要受尽苦楚了。潘克洛夫感到遗憾的是:林肯岛上住着许多狐狸和海豹,却没有一只熊。如果有熊的话,用它们的皮做衣服,多么好呢! “熊,”他说,“总是穿得舒舒服服的,我别的也不要,只想把它们所披的那些暖和的斗篷借几件来过冬。” “可是,”纳布笑道,“也许熊不会答应把自己的斗篷借给你的,潘克洛夫,它们并不是圣·马丁。” “我们可以使它肯借的,纳布,可以使它肯借的。”潘克洛夫信心十足他说。 然而岛上并没有这种凶猛的食肉动物,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见过。 在这期间,赫伯特、潘克洛夫和通讯记者在眺望岗和森林边缘布置着陷阶。 根据水手的看法,任何一种动物,被人猎捕都是合理合法的,不管它是啮齿动物还是食肉动物,只要跑进新做好的圈套里,就应该把它请到“花岗石宫”里来款待一番。 陷阱的构造非常简单,在地上挖好坑,上面蒙上一层树枝和野草,把洞口遮蔽起来,坑底放一些食饵,食饵发出香味,就会把野兽吸引过去了。应该说明,这些陷阱并不是随便乱挖的,而是必须布置在一定的地点,什么地方野兽的脚印多,就说明野兽经常到这一带来。居民们每天都来探看陷阱,在最初几天内,陷阱里一连三次捉住了在慈悲河右岸已经见过的白狐。 “怎么,这里尽是狐狸!”潘克洛夫第三次把一只白狐扔到陷阱外边来的时候说。他非常厌恶地着了它一眼,然后补充道,“这种野兽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对,”吉丁·史佩莱说,“它们是有一些用处的!” “有什么用?” “拿它做引诱其他动物的食饵!” 通讯记者的意见很对,从此以后,陷阱里的食饵就改用死狐狸了。 水手又用一种树木的长而结实的纤维做了几个圈套,效果甚至比陷阱还要好。每天总要有几只养兔场的兔子来上圈套。捉来的虽然只有兔子一种,然而纳布的烹调花样很多,因此居民们百吃不厌。 在8月份的第二周,猎人们终于有一两次从陷阱里捉到胜过狐狸的东西了,那就是在湖的北边见过的小野猪。潘克洛夫不问也知道这种野兽是好吃的,因为它们很象美洲和欧洲的家猪。 “可是这并不是家猪,”赫伯特对他说,“我要警告你,潘克洛夫。” “孩子,”水手一面说,一面俯身到陷阱口去,一手揪住短尾巴,提了一只野猪出来,“我还是把它当做猪吧!” “为什么?” “我高兴这样!” “那么,你很喜欢猪吗,潘克洛夫?” “我很喜欢猪,”水手答道,“特别是猪腿;假如它的腿不是四只,而是八只,那我就加倍地喜欢它!” 野猪科一共有四种,上面所说的这只动物,就是其中的一种,叫做西瑞,特点是颜色根深,没有同类嘴部所生的长牙。西瑞一般都群居的,海岛的森林地带可能很多。 总之,这种动物从头到尾都可以吃,潘克洛夫对它们也提不出别的要求了。 八月将过一半的时候,风向转往西北,气候也突然变了。温度上升了几度,空气里的水汽不久却变成了雪。整个的海岛都覆盖了一层白皑皑的银甲,居民们顿时觉得海岛的面貌焕然一新。一连下了好几天大雪,地上很快就积了两英尺厚。 风也刮得很猛,在巍峨的“花岗石宫”里,可以听见海水撞在礁石上,发出轰隆的响声,地势弯曲的地方,旋风把雪花吹得滴溜溜地转,形成一根根高大的柱子,恰象齐根盘旋的水柱——船只在海里遇到这样的水柱,是要开炮轰击的。暴风雪从西北吹来,横扫海岛,因此“花岗石宫”没有遭到正面的袭击。 可是在这些日子里,风雪怒号,和在某些寒带地区所见到的景况一样可怕。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尽管想出去,也只好耐着住子躲在家里,从8月20日到25日,一连困守了五天。他们听见风雪在啄木鸟林里耀武扬威,那里肯定受到了它的蹂躏。一定有许多树木被连根拔起来了,可是潘克洛夫却拿省得他去砍伐来安慰自己。 “风变成樵夫了,让它去刮吧。”他重复着。 事实上,即使他们想要阻止,也是办不到的。 这时候“花岗石宫”里的居民们多么感谢上苍为他们安排了这个铁桶一般的住所啊!他们也向赛勒斯·史密斯表示了应有的谢意,可是这个巨大的石洞毕竟还是自然界造出来的,不过是工程师发现的罢了。暴风雪侵犯不到他们,每个人都很安全。如果用砖头和木料在眺望岗上盖一所房子,肯定地说,是经不住这场风暴的。“石窟”一定完全不能居住了,因为海水漫过小岛以后,就会排山倒海地向它冲去。只有“花岗石宫”坐落在磐石的中心,风吹不到,浪打不着,完全不必担优。 在隐居的这几天里,居民们并没有闲着。 仓库里原来存放着许多木材,他们把木材锯成木板,逐渐就把家具凑齐了。由于不吝惜木料,做成的桌椅都非常结实。纳布和潘克洛夫对这些笨重的家具非常满意,不论谁拿什么东西来,他们也不肯换的。 不久,木工们又学会编篮子了。他们在这项新的工作里,成绩也不错。湖的北部有一处凸出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发现一片柳林,生长着许多紫红色的绢柳。在雨季以前,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就把这些有用的灌木砍下来,经过加工以后,枝条就可以有效地利用了,开始试编的时候没有经验,可是由于工人们的聪明和智慧,再经过研究和回想过去见过的篮子的形状,经过互相竞赛,小队里很快就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篮子了。他们把篮子放在仓库里,纳布还挑选了几个专门存放他收集来的块茎和南欧松子等等。 8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气又变了。温度下降了一些,暴风雪也平息下来。移民们立刻作了一次旅行。岸边的积雪肯定有二英尺厚,然而地面冻得挺硬,他们走起来倒也并不感到困难。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爬上了眺望岗。 多么大的变化啊!森林里的树木,特别是那些主要生长着枞树的地方,上次看见的时候还是一片苍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看见一色白。从富兰克林山山巅直到海边,森林、平原、湖泊、河流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慈悲河的河水在冰檐下流过,每当涨潮和落潮的时候,就会把冰胀破,发出很大的响声。封冻的湖面上有无数的飞鸟在振翼飞翔。鸭子和鹬、水鸭和海鸠都成千地聚在一起。岩石丛中流出瀑布的地方倒接着许多冰柱,乍一看以为瀑布是从一个奇形怪状的漏斗里泻出来的,它的样子非常特别,好象是一件文艺复兴时代艺术家的作品。暴风雪在森林里所造成的破坏到底有多大,他们暂时还没法肯定;必须等到表面的冰雪融化以后才能知道。 吉丁·史佩莱、潘克洛夫和赫伯特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去看他们的陷阱,陷阱被积雪盖住了,好容易才找到。他们还必须十分小心,以防掉到里面去,要是落在自己布置的陷阱里,那不但危险,而且也太丢脸了!幸而他们没有倒楣,找到了他们原封未动的陷阱。里面没有动物,然而附近却有很多脚印,其中有许多爪印很清楚。赫伯特毫不犹豫地肯定曾经有猫科食肉兽类从这里走过,由此可见工程师说得对,林肯岛上是有凶猛的野兽的。毫无疑问,这些动物一定是住在远西森林里的,因为受饥饿的逼迫,才冒险到眺望岗来。也许它们已经嗅出“花岗石宫”里有人居住了。 “那么,这些猫科食肉兽类是些什么兽呢?”潘克洛夫问道。 “是老虎。”赫伯特回答说。 “不是只有热带才有老虎吗?” “在新大陆上,”少年说,“从墨西哥一直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判帕草原一带都有。既然林肯岛的纬度和拉巴拉他附近差不多,那么在这里遇到老虎也就并不奇怪了。” “好吧,我们得提防着它们。”潘克洛夫答道。 由于温度的上升,积雪不久就融化了。经过一场雨以后,大地披的银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天气很坏,居民们还是照常补充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植物方面的有南欧松子、块茎和枫树的糖浆,动物方面的有养兔场的兔子、刺鼠和袋鼠。为了取得这些东西,他们到森林里去了几次,发现有很多树木都被风暴刮倒了。潘克洛夫和纳布还推着大车一直到远处的煤层那里去,运了好几吨燃料回来。路上他们看见烧陶器的土窑遭到大风严重的损坏,至少有六英尺长的一段烟囱被刮掉了。 他们要给“花岗石宫”补充大批的木材和煤炭,正好慈悲河又畅通了,于是他们就利用河水输送了好几木筏的燃料。然而他们可以看得出来,寒冷的季节井没有到头。 居民们也到“石窟”去了一趟,他们在暴风雪的日子里没有住在那里,不能不感到运气。现在留下的迹象可以说明,大海一定在这里显过威风。怒潮漫过小岛,闯进了通道,使里面灌满了泥沙,岩石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海藻。当纳布、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去打猎或是砍柴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就忙着整顿“石窟”,他们发现炼铁工具和风箱几乎一点也没有损坏,还是和原来用沙子保藏着的时候一样。 贮藏的煤起了很大的作用,居民们有了它才没有受到严寒的威胁。大家都知道,北半球二月主要的特点是温度骤然下降。南半球也是一样,这里的八月底相当于北美洲的二月,也逃不出气候的一般规律。 25日左右,在雪再次变成为雨以后,风向转往东南了,这时候突然变得极度寒冷起来,据工程师估计,温度不会高过华氏零下8度,这次严寒加上刺骨的狂风,更是令人难以忍受,这样一直继续了好几天。移民们二次把自己紧闭在“花岗石宫”里。由于要把上面所有的窟窿都堵严,只留下一条窄缝通风,因此蜡烛的消耗量相当大。为了要节省蜡烛,他们就没有吝惜燃料,常常把烧得很旺的炉火当作石洞里唯一的光源。有时候,也有一两个居民到冰雪——这些冰雪都是由于潮水的一涨一落堆积起来的——包围的海滩上去。可是他们很快就跑回“花岗石宫”来;每当他们用双手握住梯棍向上攀登的时候,他们不但觉得困难,而且感到一阵阵的剧痛。由于严寒的缘故,他们的手指一碰梯棍,就好象燃烧起来似的。为了使“花岗石宫”的居民可以利用自由支配的闲暇,赛勒斯·史密斯选择了一项可以在室内进行的工作。 前面已经说过,居民们吃的糖是枫树的液体。他们把树皮割开一个很深的裂口,让液体流到瓶子里,然后用各种不同方法烹调;经过一定时间,它就开始发白,变成一种很浓的糖浆了。大家对这种东西都感到很满意。 然而,还可以把它做成一种更好的东西。有一天赛勒斯·史密斯告诉伙伴们,他们要当炼糖工人了。 “炼糖工人!”潘克洛夫说。“我认为这个买卖倒不错。” “是的,很不错。”工程师答道。 “那就合适了!”水手说。 一听“精炼”这个字眼,也许以为需要庞大的工厂、复杂的设备和无数的工人了吧!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只要经过一道非常简单的工序,就可以使这种液体成为结晶体了。把糖浆盛在一只巨大的土罐里,在火上熬着,不久表面上就凝了一层碎屑。等这层碎屑逐渐变厚以后,纳布就用一把木刀小心地把它掀起来;这样不但可以加速蒸发,而且还可以避免发焦。 糖浆在旺盛的炉火上熬了几个钟头,不仅熬成了浓缩的蜜糖,而且炼糖工人的身子也暖和了。他们预先在厨房的火炉里制造了一些形状不一的陶土模型,这时候就把蜜糖倒进去。第二天蜜糖冷却了,凝结成许多糖块和糖片。这种糖的颜色微微发红,可是几乎是透明的,味道也很好。 天气一直冷到九月中旬,“花岗石宫”里的“囚徒”们开始感到蹲腻了。几乎每天他们都要想法子突围出去,但是总不能走得恨远。他们不断地改善他们的住宅,一面工作一面谈话。史密斯向他的伙伴们讲了许多事情,主要是向他们讲解科学的实际应用,移民们没有图书馆,可是工程师是一本随时可以参考的百科全书,它老是打开在需要的这一页上,这本书能解决他们所有的问题,他们经常翻阅。时间就这样愉快地度过了,这些勇敢的人好象并不为将来而担忧。 空守在屋内的日子该结束了。人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即使不盼望美好的季节马上到来,至少也盼望着难以忍受的严寒赶快过去。只要能再多一点衣服,他们的打猎活动就不知道可以进行多少次了,不管是到沙丘也好,到潦凫沼地也好!飞禽走兽是很容易接近的,出去打猎一定可以满载而归。可是赛勒斯·史密斯认为保护大家的健康更要紧,因为人手一个也不能缺,大家都遵照他的意思去做了。 必须说明,最耐不住在房间里困守的,除了潘克洛夫大概就是托普了。这只忠实的狗觉得“花岗石宫”狭小,它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来回乱跑,用种种方法表示关在室内嫌烦闷。史密斯经常注意到,每当托普走近仓库后边通向大海的黑井时,它就奇怪地咆哮起来。井口盖着一个木盖,它绕着井口团团转,有时候甚至把一只爪子伸到盖子底下去,好象要把它掀起来似的。然后它就奇怪地大叫一阵,显得既愤怒又不安。 这种情形工程师看到已经不止一次了。 深渊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使这只机灵的畜生忘不了呢?井通向大海是不会错的。可是会不会另外有什么窄道通向海岛的地底呢?会不会与别的小洞相沟通呢?会不会常有海兽到井底来呼吸呢?工程师觉得猜测起来毫无根据,不禁产生了许多荒唐的奇想。他是惯于深入科学的现实领域的,因此不愿意想入非非,更不愿意往迷信方面想,然而托普是一只具有理性的狗,它决不会闲来无事去对着月亮大叫大闹,如果没有原因引起它的不安,它怎么会捕风捉影,坚持要探索这个深渊呢?托普的行动使赛勒斯·史密斯疑惑得不能自信了。 话虽如此,工程师仅仅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吉丁·史佩莱,他认为告诉其他的伙伴们也没有用,这些疑团也可能是由于托普的幻觉而产生的。 严寒终于结束了。在这期间也曾经有过雨、风雪、冰雹和狂风,然而这些险恶的天气并没有持续很久。冰雪融化了,海滨、高地、慈悲河的两岸和森林又能够通行了。“花岗石宫”里的居民都为大地回春而感到高兴,再过不久,他们就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才呆在家里。 九月下旬,他们常常去打猎,这么一来,潘克洛夫又央求着要赛勒斯·史密斯造火器了,他一口咬定史密斯答应过他。工程师很清楚,没有特殊的工具几乎不可能制造一支能用的枪,因此还是没有动手,把这一工作推到将来。他象平时一样淡淡地说,赫伯特和史佩莱已经成了非常熟练的神弓手,许多鲜美的野昧,象刺鼠、袋鼠、水豚、鸽子、鸨、野鸭、鹅,总之,各种飞禽走兽在他们的箭下都休想逃命;因此,他们不妨再等一些日子。然而顽固的水手却不听这一套,他一刻不停地缠着工程师;直到工程师答应满足他的希望时才算完。吉丁·史佩莱对潘克洛夫却是支持的。 “海岛上有没有猛兽现在还不能肯定,”他说,“如果有的话,我们就一定要想法子和它们斗争,把它们消灭掉。迟早有一天这会成为我们的首要任务的。” 可是这时候史密斯所考虑的却不是火器,而是衣服的问题。居民们依靠身上的衣服度过了这个冬天,然而却不能穿到明年冬天。他们必须不借任何代价取得食肉动物的皮或是反刍动物的毛;他们发现过许多摩弗仑羊,于是大家一致同意想法子捉一群来,也许饲养下来可以对小队有用。这就必须先开辟一个养牲畜用的畜栏和一个养鸟类用的家禽场,一句话,要在海岛上建立起饲养场,这是季节好转以后的两件大事。 为了未来的这些工作。他们必须先深入了解林肯岛上所有还没有到过的地方,也就是慈悲河右岸从河口一直绵延到盘蛇半岛尽头的大片密林,以及海岛的西部全境。然而这需要有稳定的天气,要再过一个月才能很好地进行这次远征。 于是他们焦急地等待了一个时期;在这期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居民们要探索整个王国的心情更焦急了。 这是10月24日。这一天潘克洛夫去探望他的陷阱。他平时总是把食饵在里面安排得好好的。在一个陷阱里,他发现了三只很适合放在食品室里的动物。那是一只母西瑞和它的两只崽子。 潘克洛夫回“花岗石宫”来了,他捉到这样的野兽觉得非常得意,和往常一样,向大家大肆炫耀了一番。 “来吧,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史密斯先生!”他大声说。“还有你,史佩莱先生,也有你一份!” “我很高兴,”通讯记者答道,“可是你要请我吃什么呢?” “烤小猪。” “啊,真的是烤小猪吗,潘克洛夫?听你的口气,我还以为你带回来的是一只塞满松露的小松鸡呢!” “什么?”潘克洛夫大叫道。“你瞧不起烤小猪吗?” “不,”吉丁·史佩莱答道,他显得一点也不起劲;“假如不是吃腻了的话……” “你有理,你有理,”水手回答说,他打来的东西没有受到欢迎,使他很不高兴。“你真难侍候,要是七个月以前刚在岛上登陆的时候让你看见这种野味,你早就要高兴死了!” “算了,算了,”通讯记者说,“人总是有缺点的,而且也不会满足。” “现在,”潘克洛夫说,“我希望纳布能拿出他的本事来。你们瞧!这两只小猪还不过三个月!它们简直跟鹌鹑一样嫩!来吧,纳布,来!我要亲自看你烹调。” 于是水手带着纳布到厨房里去了,他们很快就专心地烹调起来。 大家让他们按照自己的主意去烹调。结果纳布做出一顿非常精致的晚餐——两只烤小猪、袋鼠汤、一只熏腿、南欧松子和薄荷茶;的确,他们把最好的食品都拿出来了,然而在所有这些菜肴里,还要数烤小猪最使人满意。 五点钟的时候,晚饭开在“花岗石宫”的餐厅里了。袋鼠汤在桌上冒着热气,他们都认为汤的味道很好。 喝完了汤,接着就是烤小猪了,潘克洛夫坚持要亲自下手分割,他给每个客人都敬了一大块。 烤小猪的确好吃,潘克洛夫狼吞虎咽,正吃得咂咂有声,突然他一声喊叫,接着又骂了一句。 “怎么回事?”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怎么回事?是这么回事,把我的一颗牙给崩了!”水手答道。 “什么,你的烤小猪里有鹅卵石吗?”吉丁·史佩莱说。 “大概是的。”潘克洛夫一面说,一面从唇边把那件东西拿出来,这是他付出一颗牙齿的代价换来的…… 那不是鹅卵石——而是一颗铅弹。 第一章 气球上的冒险家落在林肯岛上已经整整七个月了。在这期间,虽然他们到处搜索,可是始终不曾发现有人。在荒岛上,甚至从来也没有升起过一缕表示有人的炊烟,也找不到一点人们劳动的遗迹可以证明过去或最近这里曾经有人住过。移民们根据种种事实不得不认为: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荒岛上不仅现在找不到其他人,而且从来就不曾有过人。现在,这些复杂的推论都被一颗小小的金属子弹推翻了。这颗子弹是在一只不伤人的啮齿类动物身上找到的!它是从枪里射出来,那是毫无疑问的,可是除了人类以外,谁还会有这样的武器呢? 当潘克洛夫把枪弹放在桌上,他的伙伴们看了以后都感到非常惊讶。尽管枪弹的样子平淡无奇,然而他们却马上联想到这件事情可能产生的一切后果。他们都惊慌得好象白日里见了鬼似的。 赛勒斯·史密斯毫不犹豫地谈出由这件突如其来的怪事使他必然产生的一些联想。他拿起子弹,在手指间翻来复去地转动,然后转身向潘克洛夫问道: “你能肯定被这颗子弹打伤的西瑞生下来至多不过三个月吗?” “不会再多了,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答道。“我在陷阱里发现它的时候,它还在吃奶呢。” “好吧,”工程师说,“足见三个月之内有人在林肯岛上开过枪。” “而且打中了这只小动物,虽然没有死,却受伤了。”吉丁·史佩莱补充道。 “这是毫无疑问的,”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应该通过这件事作出这样的推论:在我们到达这里以前,岛上曾经有人住过,要不然就是三个月之内,有人在这儿着过陆。这些人是有目的来的还是偶然来的,是乘船靠岸的还是遇险着陆的呢?这一点只有等将来才能弄明白。至于他们是些什么人:欧洲人还是马来人,敌人还是朋友,我们还没法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个岛屿,我们也不知道。可是这些问题非常重要,我们不能等闲视之。” “不,决不会!万万不会!”水手从桌边跳起来喊道。“林肯岛上除了我们没有旁的人!我敢打赌!这个海岛并不大,假如这里曾经有过人,我们早就发现他们了!” “要不然那就怪了。”赫伯特说。 “我觉得假如这只西瑞生来肚子里就有一颗子弹的话,”通讯记者发表意见道,“那就更加奇怪了!” “除非,”纳布严肃地说,“潘克洛夫……” “你瞧,纳布,”潘克洛夫劈口打断了说。“要是我的下巴颌里有一颗子弹,我还能五六个月找不出来吗?它能藏在哪儿?”他问道,随即张开了嘴,露出三十二个牙齿来。“你好好地看一下,纳布,假如你能找到一个窟窿,我就让你拔下六个牙齿来!” “纳布的假定自然是站不住脚的,”史密斯说,他虽然满肚子心事,也不由得笑了笑。“我们可以肯定,至多不过三个月,曾经有人在岛上开过枪。我的想法是:这些人是在不久以前才登陆的,也许他们只是路过,因为当我们在富兰克林山山顶上俯瞰全岛的时候,假如这里已经有人的话,我们一定会看见他们的,要不然他们也一定会看见我们。因此这些人可能仅仅是在几星期前才遇难,被风暴吹到海岸上来的。但不管怎么样,应当把这问题弄明白,这对我们是很重要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小心一些。”通讯记者说。 “这正是我要劝告大家的,”赛勒斯·史密斯说,“说不定是海盗在岛上登陆了!” “史密斯先生,”水手问道,“在出发以前,我们先造一只平底船,你认为怎么样?造了船我们既可顺流而上,又可以随意沿海环视全岛。不作准备是不行的。” “你的意见很好,潘克洛夫,”工程师答道,“不过我们等不及了。造一只船至少要一个月呢。” “是的,可是那是正规的船呀,”水手回答说,“我们并不需要航海用的船。至多五天,我就可以造一只平底船,保证适合在慈悲河上航行。” “五天造一只船?”纳布叫道。 “是的,纳布。一种印地安人的船。” “木头的?”黑人还是不信。 “木头的,”潘克洛夫答道,“说得更确实一些,树皮的。我再说一遍,史密斯先生,五天之内一定完工!” “五天之内,那么,干吧。”工程师答道。 “可是在这个期间我们一定要非常小心。”赫伯特说。 “的确要非常小心,朋友们,”史密斯回答说,“同时我要求你们,打猎的时候不要离‘花岗石宫’太远。” 他们在紧张严肃的气氛中吃完了午饭,潘克洛夫感到有些扫兴。 居民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荒岛上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还有别人居住着,或是曾经有人住过。正如枪弹所说明的那样,这已经成了一件不容怀疑的事实,这个发现不禁使移民们提心吊胆。 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临睡以前在这件事情上谈论了很久。他们自己问自己,这件事情和工程师不可思议的得救以及他们许多次碰到的怪事有没有关系呢?赛勒斯·史密斯经过反复考虑,最后说: “一句话,你愿意听听我的意见吗,亲爱的史佩莱?” “愿意,赛勒斯。” “好吧,我的推测是这样:不管我们在岛上搜查得多么仔细,我们也不会发现什么的。” 第二天,潘克洛夫开始工作了。他并不打算造一只有甲板和船舷的船,而只是要造一只适合在慈悲河上通航的简单的平底船——最主要的是,要能通过一般河水较浅的地方,航行到这条河的发源地。只要把一片片的树皮连接起来,就可以成为一只轻便的小船了,假如遇到自然的障碍,必须搬运的话,也不累赘。潘克洛夫打算用钉子把树皮钉起来,这样可以保证平底船决不透水。 为了取得坚韧的树皮来造船,首先必须选择树木。上一次风暴中刮倒了许多高大的桦树,这些树的树皮正好适合他们的需要。有些树倒在地上,只要把它们的皮剥下来就行了,然而这却是最难办的工作,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工具。可是他们毕竟克服了重重困难。 水手在工程师的帮助下,一刻不停地工作着。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也没有闲,他们负责供应全队的食品。通讯记者不得不佩服赫伯特这个孩子,因为他使用弓箭和鱼叉的本领非常高明。此外,赫伯特还表现了非常的勇敢和名副其实的“英明判断”。这两个猎人依照赛勒斯·史密斯的意见,没有离开“花岗石宫”周围二英里远。森林的边缘有大量的刺鼠、水豚、袋鼠、西瑞等等,即使陷阱不如天冷的时候有效,养兔场也还可以供给林肯岛上居民日常食用的需要。 10月26日那天,在打猎途中,赫伯特照例跟吉丁·史佩莱谈起枪弹问题和工程师的推论。他说: “可是,史佩莱先生,假如遇难的人在岛上登了陆,他们竟会一直没有到‘花岗石宫’附近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假如他们还在这儿,当然很奇怪,”通讯记者答道,“可是倘若他们已经不在这儿,那就不奇怪了!” “那么你认为这些人已经离开荒岛了吗?”赫伯特反问了一句。 “很可能是这样的,孩子。假如他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长,尤其是他们还在这儿的话,他们总会暴露行踪的。” “可是假如他们能够离开这儿,”少年说,“那么他们就不能算作遇难的人了。” “不错,赫伯特,他们至少是所谓临时的遇难人。很可能是风暴把他们吹到岛上来的,只是他们的船只并没有损坏,因此风暴一过,他们就又走了。” “我觉得有一点是事实,”赫伯特说,“史密斯先生好象是害怕岛上有人,而不是希望岛上有人。” “一句话,”通讯记者答道,“常到附近的海上来的只有马来人,而这些人都是恶棍,最好躲开他们。” “史佩莱先生,”赫伯特说,“也许有一天我们可能发现他们登陆的痕迹吧。” “那当然,孩子。只要找到一个遗留下来的帐幕,或是一堆灰烬,我们就可以追踪了,这就是我们要在下一次探险中寻找的东西。” 谈话的这天,他们是在慈悲河附近的森林里。这儿的树林特别优美。在一些树木之间,屹立着几棵几乎高达二百英尺的松树,新西兰的土人把这种松树叫做卡利松。 “我有一个主意,史佩莱先生,”赫伯特说。“假如爬到一棵卡利松上去,周围的景物就能够看得更远更宽了。” “主意倒很好,”通讯记者答道,“可是这么高的树,你爬得上去吗?” “不妨试试看。”赫伯特回答说。 这个行动矫捷的孩子纵身一跳,就上了头几档树枝。由于树枝交叉得当,要攀登这棵卡利松并不团难。几分钟以后,他已经爬到树顶,高居在广阔的绿色平原之上了。 在这个居高临下的地方,他看遍了整个海岛的南方,从东南的爪角直到西南的爬虫角。富兰克林山高耸在海岛的西北,把很大一部分地平线遮住了。 在这巍峨的了望台上,赫伯特可以看见岛上所有还没有勘察过的地方,这些地方都可能成为他们所怀疑的那些陌生人的藏身之处。 少年仔细地观察着。海上什么也没有,不论是水平线上,还是海岛的周围,都看不见船只。可是,有一段海岸被很多树木挡住了,因此也可能有一只船在那里——特别是当它失去桅杆,靠近海岸的时候,赫伯特就更没法看见它了。 远西森林里也看不见有什么东西。树木形成一道无法穿透的屏障,广达好几平方英里,密得连一点空隙都没有。甚至要想顺着慈悲河一直看上去,或是要确定它的源头在深山的哪一部分也不可能。也许还有其他的小河往西流去,可是看不见它们。 退一步说,即使赫伯特把所有的宿营痕迹都忽略了,难道他连一缕轻烟都看不见吗?在明朗的大气里,就是一丝丝极其淡薄的轻烟,也是非常容易觉察到的。 一刹那间,赫伯特仿佛觉得西方有一缕淡薄的轻烟,可是定睛一看,就证明自己看错了。他尽量观看四面八方,他的眼睛是非常敏锐的。但是肯定地说,那儿什么也没有。 赫伯特从卡利松上爬下来,这两个猎人回到“花岗石宫”里来了。赛勒斯·史密斯听了少年的报告以后,摇了一下头,一句话也不说。显然,在彻底搜查全岛以前,还不能给这个问题下结论。 两天之后,10月28日,又发生了一件没法理解的事。 赫伯特和纳布沿着海岸,在离“花岗石宫”大约二英里的地方散步,他们碰巧捉住一只鼍龟目的美丽标本。这是一只米达斯种可以食用的绿海龟,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它的壳和肉都是绿色的。 海龟从乱石堆中向海里爬的时候,被赫伯特看见了。 “帮帮忙,纳布,帮帮忙!”他喊道。 纳布跑了过来。 “多好看的家伙!”纳布说;“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捉住它呢?” “这还不容易?纳布,”赫伯特答道。“只要把它翻过来,它就无论如何也跑不了啦。拿着你的鱼叉,我怎么做,你也怎么做。” 这个爬虫发觉遇到危险,就把头和脚往硬壳和腹甲里一缩,象一块石头似的一动也不动。 赫伯特和纳布把棍子插到海龟身子下面去,两个人一齐使劲,一下子就把它翻了过来。这只长达三英尺的海龟,体重至少有四百斤。 “真好!”纳布喊道;“潘克洛夫瞧见之后一定要高兴死了。” 的确,潘克洛夫一定会从心里高兴的,因为这种海龟吃的是海藻,肉味极其鲜美。这时候,海龟的脑袋露出来了,它的头部有很长的上颚骨,前边又小又扁,从隐藏在上颚骨下的巨大颞窝开始,脑袋就逐渐粗大起来。 “现在,该怎么处理我们的俘虏呢?”纳布说。“我们没法把它拖回‘花岗石宫’去!” “反正它翻不过身来,就把它留在这儿吧,”赫伯特回答说,“回头我们再驾着大车来把它拉回去。” “这个主意好极了。” 赫伯特又不厌其烦地在海龟两旁砌上石头,把它夹在当中,以防万一;纳布认为不必多此一举。然后,这两个猎人就沿着退潮以后露出来的海滩回“花岗石宫”去了。赫伯特想使潘克洛夫惊异一下,因此对他们在沙滩上翻倒一只可作为“上等海龟标本”的事,故意一字不提。两个钟头以后,他和纳布驾着大车又回到他们放龟的地方,然而,那只“上等海龟标本”却不见了! 纳布和赫伯特起初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又四处看了一下。不错,海龟就是放在这里的。少年还找到了他用来夹海龟的那些石头,因此他敢肯定没有搞错。 “好吧!”纳布说,“那么,海龟是能自己翻身的了。” “也许是的。”赫伯特答道,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呆呆地对着沙滩上的石头发楞。 “潘克洛夫要不高兴了!” “史密斯先生对于海龟怎么会失踪的,大概也要觉得不好解释了。”赫伯特暗自想道。 “听着,”纳布怕人笑话,打算不再提起,“我们不谈这个。” “不成,纳布,我们非谈不可。”赫伯特回答说。 大车现在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两个人拉着空车向“花岗石宫”走去。 工程师和水手正在造船工地上干活,赫伯特回来后就把经过情形叙述了一遍。 “唉!傻瓜!”水手喊道,“至少丧失了五十顿饭!” “可是,潘克洛夫,”纳布答道,“海龟不见了可不能怪我们。我已经说过,我们把它翻过个儿来了!” “那就是你们翻得不够彻底!”顽固的水手说。 “不够彻底!”赫伯特大声说。 于是他又把怎么小心地用石头把海龟砌在中间的事说了一遍。 “那真奇怪了!”潘克洛夫答道。 “史密斯先生,”赫伯特说,“我认为海龟只要身子仰过来,是绝对爬不起来的,尤其是大海龟,是不是?” “是的,孩子。”赛勒斯·史密斯说。 “那它怎么会跑掉的呢?” “你们把海龟留在离海多远的地方?”工程师问道,他停止了工作,思索着这件事情。 “不到五十英尺。”赫伯特答道。 “当时是低潮吗?” “是的,史密斯先生。” “好了,”工程师回答说,“海龟在沙滩上办不到的事,在水里也许是办得到的。涨潮的时候,它能翻过身来,然后它就不慌不忙地回到大海的深处去了。” “啊,我们真是傻瓜!”纳布大声说。 “不错,刚才我就是这样称呼你们的!”水手回了一句。 赛勒斯·史密斯这样解释当然是合情合理的。可是他自己认为这样解释正确吗?恐怕不见得。 第二章 10月29日,树皮平底船完工了。潘克洛夫按照自己的保证,在五天之内,造成一艘轻舟,船身是用“克来金巴”树的柔韧细枝编成的。这只小船共有三个座位,一个在船尾,一个在中间,用来保持船身的平衡,一个在船头。此外还有两个桨架和一个掌握方向的尾橹。全长十二英尺,重量不到二百斤。 想让它下水是极其简单的。平底船被带到海滨来,放在“花岗石宫”前面的沙滩上,潮水一涨,它就浮起来了。潘克洛夫马上跳上船去一面摇起橹来,一面夸奖这只船,说对大家再适合也没有了。 “哈哈!”水手喊道,他不能不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高兴。“我们可以用它周游……” “全世界?”吉丁·史佩莱问道。 “不,全海岛。再找一些压仓的石头。竖一根桅杆,过几天史密斯先生再给我们做一面帆,我们就可以耀武扬威地出航了!史密斯先生,还有你,史佩莱先生,还有你,赫伯特,还有你,纳布,你们要来试试我们的新船吗?来呀!看看它能不能把我们五个人都载起来!” 这的确有一试的必要。潘克洛夫马上通过一条岩石间的水道,把平底船摇到岸边来。他们商量妥,当天沿着海岸一直划到第一个海角,也就是南部岩石的尽头,作一次试航。 他们上船时,纳布喊道: “你的船有点漏水呢,潘克洛夫。” “不要紧,纳布,”水手答道;“木头自己就会密合的。两天之内,连一条缝都不会有,那时候,我们船里的水就要比醉鬼胃里的水还要少了。跳进来!” 他们马上都坐下来,潘克洛夫荡开了桨。天气很好,海面上风平浪静,简直和湖水一样。因此航行中非常安全,好象在平静的慈悲河上逆流而上似的。 纳布掌着一支桨,赫伯特掌着另外一支,潘克洛夫坐在船尾摇橹。 水手首先穿过海峡,把船摇到小岛的南端。一阵微风从南面吹来。不论在海峡里还是在碧绿的大海上,都没有翻腾的巨浪。海面上滚动着长长波条,但是由于船载很重,船上的人几乎没有丝毫感觉。他们划到离岸约有一英里半的地方,打算好好地看一下富兰克林山。 看完以后,潘克洛夫又回到河口。平底船接着就沿岸航行,海岸一直伸向尽头的海角,把整个的潦凫沼地都遮住了。 这个海角离慈悲河将近三英里,由于海岸线十分曲折,因此距离才有这么远,他们决定划到尽头去,必要的时候,还要更远一些,以便大概地观察一下直到爪角一带的海滨。 平底船绕过潮水开始淹没的礁石,沿着曲折的海岸航行。峭壁由河口逐渐向海角倾斜下来。它是由花岗石形成的,东一堆西一堆零乱地散布着,和眺望岗的峭壁完全不同,而且看起来非常荒凉,好象曾有人在这里开采过大量山石似的。从森林里向外突出的这段长达二英里的陡峭的海角,没有任何植物,看起来好象一只从枝叶茂密的衣袖里伸出来的巨大手臂。 平底船在双桨的推动下,顺利地前进着。吉丁·史佩莱一手握着铅笔,一手拿着笔记本,把海岸的轮廓鲜明地画了下来。纳布、赫伯特和潘克洛夫一面聊天,一面观察他们的这部分新领土;随着平底船向南前进,颚骨角的南北两个部分也好象移动起来,把联合湾包围得更紧了。 赛勒斯·史密斯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是凝神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疑虑,好象在观察一个陌生的地方。 平底船前进了三刻钟以后,到达了海角的顶点。潘克洛夫正打算掉转船头,赫伯特突然站起身来,指着一件黑色的东西说: “那边海岸上有个什么东西?” 大家都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怎么,”通讯记者说,“的确有东西。象是一只破船的残骸,一半陷在泥沙里。” “啊!”潘克洛夫喊道,“我明白了!” “什么?”纳布问道。 “木桶,木桶,也许还满装着东西呢。”水手回答说。 “靠岸,潘克洛夫!”赛勒斯说。 他们划了几桨,平底船就进入一条小河,船上的人跳上岸去。 潘克洛夫没有猜错。那儿有两只木桶,半埋在沙里,可是,还紧紧地绑着一只大箱子。这只箱子由木桶浮力支持着,起初在水面飘浮,后来就搁在海滩上了。 “那么,在荒岛上有过遇难的船了。”赫伯特说。 “很明显。”史佩莱答道。 “可是箱子里是什么?”潘克洛夫忍不住问道。“箱子里是什么?锁着呢,没关系,把它砸开!好吧,用石头……” 水手举起一块沉重的石头,正打算把箱子的一面砸破,可是工程师抓住了他的手。 “潘克洛夫,”他说,“你能再忍耐一个钟头吗?” “史密斯先生,你想,也许这里面有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呢!” “我们会拿出来的,潘克洛夫,”工程师说,“可是交给我,不要把箱子毁了,我们可能用得着它。我们应该把它带回‘花岗石宫’去,到了那儿不必打坏,很容易就可以打开了。这个箱子带起来也不费事,既然它已经漂到这儿来,不妨再让它漂到河口去。” “说得对,史密斯先生,我又错了,不过人有时总不能克制自己。”水手说。 工程师的意见很正确。的确,这只箱子既然需要两只空桶把它浮起来,无疑是很沉重的,把箱子里所盛的东西全装到平底船上去恐怕会载不动。因此,最好还是在水面上把它拉到“花岗石宫”前面的海滩去。 这只箱子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留神地察看了一下周围,又视察了一下几百步以外的海岸,再也找不到难船的其他遗物了。赫伯特和纳布爬上一块高耸的山石去俯瞰大海,也没有瞧见什么——既没有折断桅杆的孤舟,也没有扬帆行驶的船只。 可是曾经有船遇险这一点是肯定的了。也许这也和枪弹事件有关吧?也许有一些人在荒岛的其他地方登了陆。也许他们还在这儿。他们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一点,那就是:这些陌生人不可能是海盗,因为这只箱子一看就知道是欧美制造的。 大家都围拢到这只大得出奇的箱子旁边来。箱子是橡木的,关得很严,外面包着一张很厚的兽皮,用铜钉子钉在上面。两只巨大的木桶密封着,敲上去发出空洞的声音。这两只木桶被绳子牢牢地缚在箱子的两边,绳结非常巧妙,潘克洛夫一看见就说,只有水手才系得出这样的结来;箱子看起来丝毫没有损坏,只要看它搁在沙滩上,而不是撞在乱石堆中,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了。经过仔细观察以后,他们都一致肯定:箱子在水里的时间还不久,甚至是最近才上岸的。海水好象还没有透到里面去,箱内的东西自然还没有损坏。 显然,有一只折断桅杆的船在荒岛附近漂浮时,把这只箱子扔了出来,船上的人希望箱子能到达陆地,以便事后找回来,因此才用这一套办法小心地把它浮起来的。 “我们把箱子从水上拖回‘花岗石宫’去,”工程师说,“到了那儿我们就可以清点一下里面的东西了。以后,要是找到在假设的遇难中逃出性命的人,我们就把箱子还给他们。要是找不着……” “就算是我们的了!”潘克洛夫大声说。“可是,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呢!” 海水已经迫近箱子,上涨的海潮显然就要把它浮起来了。他们解开一根绳子把这套漂浮的设备拴在平底船的后边。然后潘克洛夫和纳布就用他们的桨挖开泥沙,使箱子移动起来更方便些,平底船拖着箱子,马上就绕过了遗物角——这个因遗留箱子而得名的地方。 箱子很重,空桶勉强把它维持在水面上。水手时刻都担心箱子会脱扣而沉到海底去,幸亏他的顾虑没有成为事实。他们启程以后一个半小时——这个时间内航行了三英里——就在“花岗石宫”下面靠岸了。 于是,他们把平底船和箱子都拖上沙滩。这时候正赶上退潮,他们很快就高居在没有水的海滩上了。纳布急忙跑回家去,拿来几件应用的工具,好使箱子打开而一点不受损伤,然后他们就准备清点东西。潘克洛夫显得兴高采烈。 水手开始动手把两个木桶卸下来,木桶很完整,还可以用。随后他用凿子和锤子去打锁。盖子打开了。箱子的内壁衬着一层锌皮,这显然是为了防止箱中的物件受潮。 “啊!”纳布大声喊道,“也许是罐头!” “但愿不是。”通讯记者说。 “假如是……”水手低声说。 “什么?”纳布无意中听见了,问道。 “没有什么!” 水手扯开锌皮,把它扔在箱子上,然后就把各种各样的东西逐件拿出来,放在沙滩上。每拿出一样新的东西,潘克洛夫都要欢呼几声,赫伯特拍着手,纳布在一旁手舞足蹈——象黑人跳舞似的。赫伯特发现有书,不禁喜出望外;纳布拿着烹调器具不住接吻。 总之,他们感到心满意足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箱子里工具、武器、仪器、衣服、书籍都有;下面就是一张吉丁·史佩莱记在笔记本上的一张全部物品的清单: 工具——三把多开的小刀,两把砍柴斧,两把木工斧,三个刨子,两个锛子,一把鹤嘴锄,六把凿子,两把锉,三把锤子,三把螺丝起,两把钻孔锥,十袋洋钉和螺丝钉,三把大小不同的锯子,二十二匣针。 武器——两支燧发枪,两支撞针枪,两支后膛马枪,五把尖刀,四把马刀,两桶火药(每桶二十五斤),十二箱雷管。 仪器——一个六分仪,一副双筒望远镜,一架长筒望远镜,一匣绘图仪器,一个航海指南针,一只华氏寒暑表,一只无液晴雨表,一只装有照相器材、对物透镜、感光板、药品等的匣子。 衣服——两打衬衫(由一种类似羊毛的织物制成,但显然是植物纤维),三打长袜(也是同样的质料)。 器皿——一只铁汤罐,六把带柄小铜锅,三只铁盘,十只钢精羹匙和十只钢精叉子,两把水壶,一个轻便火炉,六把餐刀。 书籍——一本《圣经》(《新旧约全书》),一本地图,一本《玻里尼西亚成语辞典》,一部《自然科学辞典》(共包括六本),三令白纸,两本白纸簿子。 “必须承认,”通讯记者在清点完毕以后说,“这个箱子的主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工具、武器、仪器、衣服、器皿、书籍……什么都有了!他简直是料到要遇险,困此事先做好了准备。” “真是什么都有。”赛勒斯·史密斯若有所思地说。 “可以肯定,”赫伯特补充道,“这只箱子和它主人的船不是海盗的!” 潘克洛夫说:“除非箱子的主人被海盗俘虏了……” “这是不可能的,”通讯记者答道。“大概是一只欧美的船只被风暴吹到这里来,乘客们打算最低限度把必需品保留下来,因此才准备了这个箱子,把它扔在海里的。” “你同意这样的看法吗,史密斯先生?”赫伯特说。 “是的,孩子,”工程师答道,“大概是这样。遇险的时候,或者是知道要遇险的时候,他们可能把各种最有用的东西都收集在一起,放在箱子里,希望事后再在海岸上找到它……” “难道连照相器材的匣子都要收起来?”水手怀疑地喊道。 “至于照相器材,”史密斯答道,“我还不太明白留着干什么,要是多放一些衣服或是火药对我们以及任何遇难人都要宝贵得多!” “这些仪器、工具和书籍上有没有记号和线索可以知道它们的来历呢?”吉丁·史佩莱问道。 这是可以证实的。所有的东西,特别是书籍、用具和武器,都经过仔细的检查。可是这些武器和仪器都跟一般的不同,没有制造厂的牌号。而且,它们简直跟新的一样,看来好象根本没有用过,工具和器皿也有着同样的特点;一切都是新的。这一点说明这些东西不是随便扔到箱子里,相反,是经过慎重考虑,挑选出来的。此外,还有一件事也足以说明这一点,那就是:这些东西有锌皮保护着防潮,如果在慌忙之中,进行金属焊接是不可能的。 《自然科学辞典》和《玻里尼西亚成语辞典》都是英文的,可是上面既没有出版者的名字,又没有出版日期。 那本四开本的英文《圣经》也是一样,它印刷得非常特殊,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经常使用的。 那本地图是一件非常精致的作品,它包括世界各国的分图和几幅根据墨卡托投影法制成的地球平面图,专门术语都是法文的——可是也没有出版日期和出版者的名字。 因此,在这许多不同的东西上,他们发现不出丝毫线索。这艘船最近曾在附近沿海航行过,这是可以肯定的,但要想进一步知道它属于哪一国,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说明。 不管这只箱子是从哪儿来的,它毕竟是使林肯岛上的居民增加了财富。在这以前,他们已经利用自然产物,给自己创造了一切,同时由于他们的智慧,使他们战胜了困难。可是,现在凭空有了这些工业品,好象是上苍有意报偿他们似的,因此他们都一致感谢上苍。 他们之间有一个人却还不满足,那就是潘克洛夫。箱子里好象还少一样他特别重视的东西;当他们翻到箱底的时候,他的欢呼也就渐渐地不如原先热烈了,清点完毕以后,只听见他喃喃地说: “都不错,可是你们瞧,箱子里却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纳布听了以后说: “怎么,潘克洛夫,你还想要什么?” “半斤烟草,”潘克洛夫严肃地答道,“有了这个我就完全满足了!” 听了水手的话以后,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发现了箱子,大家感觉到现在更有必要彻底搜查全岛了。他们一致同意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出发,沿着慈悲河向上游航行,直到西海岸。应该考虑到,假如有遇难的人上陆,他们可能没有生活资料,因此必须毫不迟延地去帮助他们。 天黑以前,他们把各种物品都搬进了“花岗石宫”,井井有条地放在大厅里。 10月29日这一天是星期日,在临睡以前,赫伯特要求工程师给大家念一段福音。 “好。”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 他拿起《圣经》,正打算翻开,潘克洛夫拦住他说: “史密斯先生,我有些迷信,你随便翻开一页,把首先看见的那一行念出来,看看和我们的遭遇是不是相合。” 赛勒斯·史密斯听了水手的话以后,微微一笑,他果然按照水手的意思随手一翻,恰好这一页夹着一个书签。 他马上注意到,在《马太福音》第七章第八节的附近有一个铅笔画的红十字。他把那一行念了出来: “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 第三章 第二天,10月30日,大家都为参加预定的探险作好了准备。最近的许多事情使这次探险变得非常必要。的确,现在情况不同了,林肯岛上的居民不但可以不需要别人帮助,而且能够帮助别人了。 因此大家一致的意见是:只要能够走得通,就尽可能地往慈悲河上游驶去。这样探险队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走完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同时还可以把他们的粮食和武器运到荒岛的西面去。 现在除了要考虑带去的东西以外,还必须考虑到他们可能带一批东西回来。假如真和想象中的一样,海滩上曾经有船遇险的话,那么就会有很多被遗留下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他们是可以合法占有的。在这种情况下,大车就要比轻便的平底船有用得多了。可是大车过于笨重,拉起来很不方便,于是潘克洛夫又感到遗憾了,以前是认为箱子里没给他预备“半斤烟草”,现在则认为箱子里缺少两匹新泽西的壮马,因为这对探险队说来,是非常有用的: 纳布已经把粮食包装起来了,其中包括大量肉类和好几加仑的啤酒,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吃三天——也就是史密斯所规定的探险期限。此外,他们还打算一路上补充,纳布没有忘记携带轻便火炉。 他们所带的工具只有两把砍柴斧,在路过密林的时候,可以用来开路;仪器方面,带了一副望远镜和一个袖珍指南针。 至于武器,他们选择了两支燧发枪,因为他们认为带燧发枪比撞针枪更合适些。燧发枪需要的火石很容易补充,而撞针枪却必须用雷管,如果经常使用,他们有限的贮存就要用完了。可是他们也带了一支马枪和一些弹药。至于火药,桶里大约共有五十斤,他们必须稍微带一些,但是工程师打算自己制造一种炸药,这样他们就可以把火药节省下来。除了火器之外,他们又带了五把妥藏在皮鞘里的尖刀。有了这样的装备,难怪居民们可以怀着成功的希望,到大森林里去冒险了。 不用说,潘克洛夫、赫伯特和纳布有了这样的装备,自然是十分满意;当然,赛勒斯·史密斯叫他们提出保证,非不得已不随意乱放一枪。 早上六点钟,平底船离岸了;包括托普在内,全体都上了船,他们开始向慈悲河口驶去。 半个钟头以前就涨潮了。潮水将要往里流几小时,这对航行是有利的,等到退潮的时候,逆流而上,就会增加一些困难。三天之内月亮就要圆了,潮势已经很猛,足够把船身保持在潮流的中心,使它漂浮着在高耸的两岸之间迅速前进,而不需要用双桨来增加它的速度。几分钟以后,探险家们就来到慈悲河的一个拐角处。七个月以前,潘克洛夫就是在这儿制造第一只木筏的。 过了这个突出的拐角以后,河面开阔多了,船从高大的常绿枞树浓荫下驶过。 慈悲河两岸的景色非常秀丽。大自然用河水和树木随意安排的美景,使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他们愈往前走,树木的种类就愈多。河右岸生长着美丽的榆树科植物,这种为建筑师珍视的榆树,即使长期浸在水里,也不致腐烂。此外还有同科的其他许多类树木,其中有一种较为特殊,它的果仁含有一种非常有用的油。再往前去,赫伯特又发现了木通科植物,这是一种盘藤灌木,它的枝条在水里浸过以后,可以做成极好的索具,他还看见两三棵黑檀,带有美丽的黑色奇异花纹。 平底船一到好靠岸的地方总要停下来,吉丁·史佩莱、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就拿着枪,随着托普跳上去。除了猎得一些野味外,还可以碰到一些有用的植物;少年自然学家发现了一种藜科的野生菠菜和白菜类的许多十字花科蔬菜——这种蔬菜是一定可以移植的——感到非常高兴,这里还有水芹、萝卜、芜菁,最后还有一些一米高的多毛多枝丫的草茎植物,结着褐色的种籽。 “你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吗?”赫伯特向水手问道。 “烟草!”潘克洛夫大声说,显然,除了在他的烟斗里以外,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他所心爱的植物。 “不是!潘克洛夫,”赫伯特说,“这不是烟草,是芥菜。” “管它什么芥菜!”水手说;“可是孩子,假如你碰到烟草,可千万别放过它!” “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的!”吉丁·史佩莱说。 “好吧!”潘克洛夫大声说,“等到那时候,我就想不出我们的岛上还缺些什么了!” 他们把各种各样的植物小心翼翼地连根挖起来,带回了平底船,这时,赛勒斯·史密斯还在那里想心事。 通讯记者、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就这样不断地上岸,有时上慈悲河的右岸,有时上左岸。 慈悲河的左岸比较平坦,可是右岸的树木却更茂密。工程师看了一下他的袖珍指南针,河的方向从第一个拐弯起,显然是从西南到东北,大约三英里之内几乎是笔直的。然而在第一个拐弯以后,方向就可能改变了,慈悲河上游可能朝西北伸去,直到河流的发源地,富兰克林山的支脉。 途中有一次登岸,吉丁·史佩莱竟捉住了四只鹑鸡。这种鸟的嘴又薄又长,头颈细长,翅膀短小,尾巴几乎没有。赫伯特恰如其分地把它们叫做鹌鹑,他们决定饲养这些鹑鸡,作为他们未来家禽场上的第一批住客。 直到这时候,他们还没有开过枪,第一声枪响是在远西森林中发出的,他们发现了一只类似鱼狗的美丽飞鸟。 “我认识它!”潘克洛夫喊道,他的枪不由自主地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你认识什么?”通讯记者问道。 “我们第一次打猎的时候逃走的那只飞鸟,我们曾用它来给那一带的森林命名。” “啄木鸟!”赫伯特喊道。 不错,这是一只啄木鸟,它的羽毛发着金属的光泽。一颗子弹把它打下来,托普把它衔到平底船去了,同时又打下了半打猩猩鹦鹉。它们的大小和鸽子差不多,羽毛掺杂着绿色,翅膀部分是深红的,冠毛镶着一道白边。这些鹦鹉是少年打下来的,他感到非常得意。猩猩鹦鹉比啄木鸟要好吃得多,因为啄木鸟的肉太粗了。可是要让潘克洛夫承认他所打到的不是最好吃的飞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早上十点钟,平底船来到了离慈悲河口将近五英里的第二个拐角。他们就在这里停下来,在美丽的树荫下吃早饭。这里河流的宽度还有六十到七十英尺,河床的深度则在五六英尺左右。工程师发现支流愈来愈多了,可是这些支流不能通航,因为它们不过是一些小溪。周围的森林(包括啄木鸟林和远西森林在内)一眼望不到边。无论是在森林的深处,还是在慈悲河岸的大树底下,都没有人迹。探险的人们找不到丝毫可疑的迹象。看得出来,这些树木根本没有被砍柴斧碰过。丫杈横生的灌木和深草丛中大树间的爬藤也不曾被开路的人用刀砍过。假如遇难的人确是上过荒岛的话,他们决不会已经离岸了,然而丛林里却没法找到这些在假定的遇难中脱险的人。 因此工程师急于要到林肯岛的西海岸去,据他估计,这段距离至少还有五英里。 他们继续航行,慈悲河现在好象不是朝着海岸流,而是往富兰克林山流去。他们决定只要河水还能叫船浮得起来,就照常用平底船向前进。这样既省力,又不浪费时间,要不然,他们就必须用斧头在密林中开路。可是潮水不久就失去了作用,不知是因为退潮(现在已经到退潮的时候了),还是离开慈悲河口太远,总之,觉察不到海潮是在往前流动了,于是他们只好利用双桨,赫伯特和纳布每人拿了一支,潘克洛夫摇起橹来继续逆流前进。树木愈来愈稀疏,树木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经常有些大树孤零零地耸立着。可是它们彼此距离愈远,长得也就愈加美丽,这是因为树木之间空气流通的缘故。 这一带的植物是多么茂盛美丽啊!植物学家看了这些花草树木,一定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林肯岛的纬度来的。 “有加利树!”赫伯特喊道。 不错,正是这种美丽的树木,这是一种亚热带的大树,和澳大利亚、新西兰(这两处都和林肯岛在同一纬度)的有加利树属于一类,这些树木有的高达二百英尺,树干下部周围有二十英尺,凹凸不平的树皮有五英寸厚,里面含有芳香的红色树脂。这种高大的桃金娘科树木真是新奇少有,它们的叶子是垂直的而不是水平的,也就是说,向上长着的是叶边,而不是叶面,因此,阳光很容易透过树木射下来。 有加利树底下是一片绿茵,一群小鸟从灌木丛中逃出来,它们在阳光里振翼飞翔,象长了翅膀的红宝石。 “好象是一种乔木!”纳布喊道;“可是它有用吗?” “嘿!”潘克洛夫答道。“这些大树就好象大胖子似的,中看不中用。” “我认为你错了,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说,“有加利树是制造家具的上等木料。” “我还要补充一句,”赫伯特说,“有加利树的这一科包括很多有用的种类,其中番石榴的果实可以制造果子酱;丁香树出产香料;安石榴树结安石榴;桃金娘丁香树的果实可以酿造美酒;乌葛杨梅树含有很浓的酒精成分;石竹科的杨梅树皮可以制成珍贵的肉桂;尤琴椒树可以制造牙买加辣椒;普通杨梅的嫩芽和果子里有时可以提取胡椒。有加利树可以提供一种香料,几内亚有加利树的树液经过发酵可以制成啤酒。一句话,澳大利亚所有的橡皮树和铁皮树都属于这种桃金娘科,它包括四十六属和一千三百种。” 少年滔滔不绝地往下说,他兴致勃勃地把他在植物学上的一点常识全谈了出来。赛勒斯·史密斯一面听,一面微笑着,而潘克洛夫别有一种骄傲的心情。 “很好!赫伯特,”潘克洛夫说,“可是我敢打赌,这些大树决不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些有用的品种!” “不错,潘克洛夫。” “这就证实我刚才的话不错了,”水手接着说,“这些大树皮有什么用处!” “那你就错了,潘克洛夫,”工程师说,“我们头上这些高大的有加利树是有些用处的。” “有什么用处?” “保持当地的环境卫生。你知道澳洲和新西兰的居民把它们叫做什么吗?” “不知道,史密斯先生。” “把它们叫做‘寒热病树’。” “是因为它们散布寒热病吗,” “不,因为它们防止寒热病!” “好,我要记下来。”通讯记者说。 “记下来吧!亲爱的史佩莱。有加利树可以驱除瘴气已经得到证实了。在中欧和北非,有许多国家的土壤对健康是非常有害的,这种自然的解毒药已经在那里试验过了,当地居民的卫生条件逐渐得到了改善。现在凡是有桃金娘科森林的地区,都没有疟疾了。这是已经得到证明的事实,因此这样的环境对我们这伙林肯岛上的居民是非常有利的。” “啊!这个岛真不错!这个岛真太好了!”潘克洛夫喊道。“我说,这儿什么都有,只差……” “会有的,潘克洛夫,会找到的,”工程师回答说;“可是现在我们要继续航行,河流允许我们航到哪里,我们就航到哪里!” 他们又继续前进了两个钟头,这一带长满了有加利树,荒岛的这部分森林里,主要是这种树。慈悲河弯弯曲曲地向前伸去,夹岸是高耸的绿色陡坡,河岸两边,都是望不到边的有加利树。河床里不时发现很长的水草,甚至还有一些突出的岩石,给航行增加很大的困难。划桨受到了阻碍,于是潘克洛夫只好用一支长竿来撑船。他们发觉河水愈来愈浅,平底船很快就要不好走了。太阳已经向水平线沉下去,满地都是长长的树影。赛勒斯·史密斯知道要想一下子就到达荒岛的西岸是不可能的了,即使要继续航行,河水又太浅,于是决定就地宿营。他估计他们离海滨还有五六英里,要在黑夜穿过陌生的丛林走完这一段距离,显然是太远了。 平底船穿过森林向前行驶,现在森林又渐渐地密起来,而且看来这里“人烟”似乎比较稠密,假如水手没有看错的话,他好象看见树上有许多猴子在跳跃。有两三只猴子甚至来到平底船的近旁,瞪着眼瞧他们,一点也不害怕,仿佛是初次看到人类,还不懂得害怕似的。要想一枪打中一只这样的猴子是非常容易的。潘克洛夫很想试一试,可是史密斯却不赞成这种毫无意义的屠杀。这样做比较谨慎,因为这种猴子(其实是人猿)看起来非常灵活有力,无缘无故地侵犯它们大可不必,况且它们很可能会不顾火器的威力,向探险家进攻。不错,水手是纯粹从食物观点来看这群猴子的,他知道这种草食动物是极佳的野味,可是既然他们的口粮还很充裕,那么浪费火药就未免有些可惜了。 到四点钟的时候,由于水生植物和岩石阻塞了河道,在慈悲河上航行更加困难了。两岸愈来愈高,他们已经接近富兰克林山的支脉,离慈悲河的源头不会太远了,因为它就是由南面山坡的涧水汇合而成的。 “一刻钟以内,”水手说,“我们就非停船不可了,史密斯先生。” “很好,就停吧,潘克洛夫,我们要扎一个野营。” “我们离‘花岗石宫’有多远了?”赫伯特问道。 “把河道的弯曲也计算在内的话,”工程师说,“我们来到了西北方七英里左右的地方。”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通讯记者问道。 “是的,只要能往前走,我们还要往前走,”赛勒斯·史密斯回答。“明儿天一亮就离开平底船,我希望在两个钟头之内能够到达海滨,那样我们就可以有一整天的工夫巡视海岸了。” “那么就往前走!”潘克洛夫道。 可是平底船马上触到了石头的河底,现在河宽至多不过二十英尺。两岸的树木在河上搭成一个凉棚,使周围的环境半明半暗。他们还听见奔腾澎湃的瀑布声,几百英尺的上游显然有一道天然的障碍。 河身突然拐了一个弯以后,他们透过树木的间隙看见一个瀑布。平底船又碰到河底了,几分钟以后,它在右侧的一棵大树下靠了岸。 快五点钟了。浓密的枝叶间闪耀着落日的余辉,它照在这个小小的瀑布上,使溅起的水珠形成了一道七彩长虹。再往前,慈悲河就在远处的灌木丛中消失了,那里隐蔽着它的源泉。在这以下有无数支流向它汇合拢来,使它成为一条正规的河流,可是在这儿它只是一脉清澈的浅溪。 周围景色优美,大家都同意在这里露宿。他们跳下船来,立刻在一丛小树下升起一堆篝火,假如必要的话,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还可以在附近的大树杈枝上过夜。 大家都饿了,他们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晚饭,然后只等睡觉。可是,在入夜的时候,他们听到一种可疑的咆哮声。为了保障这群人平安地睡觉,他们燃起了一堆旺盛的烈火,火堆僻僻啪啪地响着。纳布和潘克洛夫轮流守夜,不断地大量加添燃料。他们在黑暗中仿佛看见从灌木丛中出来一些野兽围绕着帐篷偷偷地走来走去。可是这一夜毕竟安然度过了。第二天,10月31日,他们早上五点钟就都起来了,准备重新上路。 第四章 清晨六点钟,大家匆匆地吃完早饭,找一条捷径向荒岛的西岸出发了。多长的时间才能走到呢?赛勒斯·史密斯曾说过,需要两个钟头,可是这当然要看他们遇到的障碍性质如何。远西森林长满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各种灌木丛。他们可能要在荒草、灌木和爬藤之间开辟道路,因此手里拿着斧头。枪枝也准备好了,这是因为夜间听到野兽咆哮的缘故。 露宿的确实地点可以由富兰克林山的方位来决定,火山就在北而下到三英里的地方,他们只要笔直向西南走去就可以到达西岸了。他们把平底船小心地拴好,然后出发。潘克洛夫和纳布至少给小队准备了两三天的食粮。这样就不一定需要打猎了。工程师劝大家不要随便开枪,免得岸边知道这儿有人。他们第一次动用斧头的时候是在瀑布以上不远的一片乳香树丛里;赛勒斯·史密斯拿着指南针在前面引路。 附近森林里的树木大都在湖边和眺望岗上见到过。其中有喜马拉雅杉、洋松、柽柳、橡皮树、有加利树、木槿、杉树和其他树木,都是普通的大小,因为树木太密,妨碍了它们的生长,居民们需要一边开路一边走,因此不能走得很快。按照工程师的计划,打算在这里开一条路和红河的道路连接上。 出发以来,居民们已经从荒岛的高山斜坡地带来到了干燥的土地上。这里植物茂盛,说明它不是吸收了地下沼泽的水分,就是受过某些小河的灌溉。可是赛勒斯·史密斯记得在到火山口去的时候,除了红河和慈悲河以外布里奇曼(PercyillamsBridgman,1882—1961)美国,没有见过其他的水源。 在第一段行程中,他们遇到无数的猴子,这些猴子在看到它们从未见过的人类以后,都感到非常惊讶。吉丁·史佩莱打趣他说,也许这些活泼愉快的四足动物会把他们当作是自己的退化了的弟兄呢。 的确,这些徒步旅行的人每走一步都要受到灌木的阻碍,被爬藤勾住衣服,被树干拦住道路,而那些灵巧的动物,却能在树枝之间纵跳自如,通行无阻,和它们比较起来,人类显然逊色多了。幸亏这些猴子没有表示任何敌意。 他们还看见一些西瑞、刺鼠、袋鼠和其他的啮齿动物,潘克洛夫很想开枪打它们。 “你们现在跳吧,玩吧,”他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收拾你们!” 九点半的时候,突然有一条三四十英尺宽的不知名的河流拦住了前进的道路。湍急的河水冲击着河中央的岩石,溅起一片白沫。河水很深,也很清澈,但是完全不能通航。 “我们无路可走了!”纳布喊道。 “不,”赫伯特说,“这条小河算不了什么,我们可以很容易游过去。” “那何必呢?”史密斯答道。“这条河显然是通向大海的。我们还是留在这边,沿着河岸走,要是不能马上到达海滨那才怪呢。前进!” “等一会儿,”通讯记者说。“给这条河起个什么名字呢,朋友们?别在我们的地图上留下空白。” “好!”潘克洛夫说。 “给它起个名字吧,孩子。”工程师对少年说。 “等我们到达河口以后再起不好吗?”赫伯特回答说。 “很好,”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不要停顿,尽快地沿河前进吧。” “再等一会儿!”潘克洛夫说。 “什么事?”通讯记者间道。 “虽然不许打猎,我想捕鱼总可以吧?”水手说。 “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工程师答道。 “哎!只要五分钟!”潘克洛夫接着说,“为了我们的早餐着想,我只要五分钟!” 于是潘克洛夫趴在岸上,把胳膊伸到水里去,马上就从岩石缝里抓起好几打活琵琶虾来。 “好!”纳布一面前去帮助水手,一面说。 “我说,岛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烟草!”潘克洛夫叹了口气,喃喃地说。 捕鱼的时间还不到五分钟,因为满河都是琵琶虾。他们装满了一袋湛蓝色的带壳动物。然后又继续上路了。 他们在河岸上比在森林里走得更快、更容易。他们不时发现一种动物的足迹,这是一种巨大的野兽,大概是到河边来喝水的,可是实际上却一只也看不见,显然,那只西瑞不是在这一带林中被枪弹——潘克洛夫曾被它崩掉一颗牙——打中的。 同时,史密斯从这股急流看出,他和他的伙伴们离西岸比自己原先想象的要远得多。的确,假如河口离开这儿只有几英里的话,上涨的潮水这时候一定要把河水顶回来了。可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河水还是自由自在地流着,工程师感到非常奇怪,他不时拿出指南针来,看看是不是河流拐了几个弯又把他们带回远西森林去了。 河面终于宽起来,河水也不那么湍急了。右岸的树木和左岸同样稠密,要想透过树林看见什么东西简直不可能,可是这一片森林里目前显然没有人,因为托普没有叫,——要是附近有陌生人的话,这只机警的狗决不会没有一点表示的。 十点半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突然听见赫伯特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喊道: “海!” 几分钟以后,荒岛西海岸的全景就呈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可是这和他们无意中着陆的东海岸显得多么不同啊!这里没有花岗石的峭壁,没有岩石,甚至连沙滩也没有。森林一直伸展到海边,高大的树木俯身在海面上,激起的浪花飞溅着枝叶。一般的海岸不是一片广阔的沙滩,就是成堆的乱石,可是这里的海岸却和别处不同,它是一道边缘,上面生长着美丽无比的树木。海岸比水平面稍微高一些,这片肥沃的土壤下有着花岗石的基层,风雅宜人的森林生长在上面,和生长在荒岛内陆上的一样牢固。 他们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港岸上,这个海港只能勉强容纳两三艘渔船。它是一条通向新河的海峡,这条新河不同于一般的是:它的河水不是缓缓地流向大海,而是从一个高达四十多英尺的地方倾泻下去的,这就是他们在河的上游感觉不到涨潮的原因。的确,即使太平洋的潮水达到了最高潮,也决不可能升得跟这个河面一样高,而且无疑的,即使再过几百万年,潮水也没法把花岗石侵蚀成一个真正和海水相接的河口。 大家同意把这条河命名为瀑布河,迎面往北,森林的边缘连续约有二英里长,然后树木稀疏了,再往外去,风景如画的山岗从北到南几乎形成一条直线,相反的,在瀑布河和爬虫角之间的海岸上则全是森林,美丽的树木,有的笔直冲天,有的弯腰拂水,汹涌的海浪冲刷着它们的根部。现在,他们就要在这片海滨,也就是在整个的盘蛇半岛上进行搜索了,因为这部分海岸正是遇难者天然的栖身之地,其他空旷而荒芜的海岸是不能供他们居住的。 这一天天朗气清,纳布和潘克洛夫在一块山石上准备着早饭,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周围没有一只船,视线之内什么也没有。可是在没有搜查到盘蛇半岛的海岸尽头以前,工程师是不肯罢休的。 早饭很快就吃完了,十一点半的时候工程师下令动身。为了能继续循着海岸前进,他们没有到峭壁和沙滩上去,只在大树的浓荫下穿行。 从瀑布河到爬虫角大约有十二英里。假如有一条平坦的道路,只要四个钟头就可以走到了,他们也不必匆忙,可是现在却需要双倍的时间,因为要绕着大树走,遇见灌木还要砍伐,有了爬藤必须斩断,每走一步都受到阻碍,这些困难大大地延长了行程。 这里丝毫看不出最近有船遇险的迹象。吉丁·史佩莱说得对,遗留下来的东西可能被海水冲走了,因此他们不能因为找不到踪迹,就认为根本没有船只在海滨遇险。 通讯记者的论点是正确的,况且枪弹的事情也证明了过去三个月内一定有人在林肯岛上开过枪。 已经五点钟了,他们离开盘蛇半岛的尽头还有二英里。事实很清楚,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到达爬虫角以后,想在天黑以前赶回他们在慈悲河发源处的营地是来不及了,因此必须在海角上过夜。好在他们并不缺少粮食,岸上虽然没有走兽,却有大量的飞禽——啄木鸟、锦鸡、角雉、松鸡、猩猩鹦鹉、鹦鹉、红鹦鹉、野鸡、鸽子,以及许许多多其他鸟类。每一棵树上都有鸟窝,每一个鸟窝里都住着飞鸟。 将近七点钟的时候,探险家们拖着疲倦的脚步到达了爬虫角。这里是海边森林的尽头,海岸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散布着岩石、暗礁和泥沙。这里很可能找到一些东西,可是夜幕已经低垂,进一步的搜索只好等到明天了。 潘克洛夫和赫伯特急忙寻找适合露宿的地方。少年在远西森林的尽头发现了几丛密集在一起的竹子。 “好呵,”他说,“这个发现很有价值。” “有什么价值?”潘克洛夫问道。 “当然,”赫伯特回答说。“我可以告诉你,潘克洛夫,把竹子削成柔软的竹蔑可以用来编篮子;把竹皮捣成糊浆可以制造中国纸;根据竹竿的粗细,可以把它们做成竹竿和竹管,用来输水;极大的竹子是上等的建筑材料,因为它们既轻便又结实,而且不怕虫蛀。还有,齐竹节锯成一段一段的,一头带节,可以当杯子用,这种杯子在中国非常流行,不过,你对这个是不会发生兴趣的。可是……” “可是什么?” “假如你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印度人把竹子当芦笋吃。” “三十英尺高的芦笋!”水手叫道。“好吃吗?” “好吃极了,”赫伯特回答说。“可是吃的并不是三十英尺高的竹竿,而是嫩芽。” “好极了,孩子,好极了!”潘克洛夫答道。 “我再补充一句,把嫩茎剥去皮泡在醋里就成了上等的调味品。” “愈说愈好了,赫伯特!” “最后,竹子里还有一种香甜的汁水,可以用来制造一种非常可口的饮料。” “完了吗?”水手问道。 “完了!” “能够拿来当烟抽吗?” “不能,可怜的潘克洛夫。” 赫伯特和水手很快就找到可以过夜的地方了。岩石上有许多洞穴,这多半是被西南风激起的海浪冲击成的,在这些洞穴里栖身,就可以避免夜晚的凉风。可是他们正打算走进一个洞去,突然听见一声吼叫。 “往后退!”潘克洛夫喊道。“我们的枪里装的都是小粒子弹,这只野兽能叫得这么响,看样子它是决不在乎的!”于是水手抓住赫伯特的肩膀,把他拉到一块岩石后面,正在这时候,一只彩色斑斓的野兽在洞口出现了。 这是一只美洲豹,大小至少和亚洲种差不多,也就是说,整个身子有五英尺长。它那金黄色的毛片上有着黛眉似的条纹和整齐的卵形黑点,和雪白的胸膛形成鲜明的对比。赫伯特知道它是老虎的劲敌,和大豺狼的劲敌花豹一样,都是可怕的猛兽! 它往前迈了一步,目光炯炯地望着周围,毛发倒竖起来,好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闻到人味了。 这时候通讯记者从一块石头后面跑了出来,赫伯特以为他没有看见野兽,正打算冲过去拦他,吉丁·史佩莱对他做了一个手势,教他不要动。他已经有遇见老虎的经验了,他走到离野兽只有十英尺的地方,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把枪抵在肩窝上,使全身肌肉完全保持不动。野兽正打算纵身跳过来,就在这时候,一枪打在豹的两眼之间,它就倒毙在地上了。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向它跑去。纳布和史密斯也跑过来,他们注视了一会倒在地上的野兽,不禁想到,用那美丽的兽皮把“花岗石宫”的大厅装饰起来真是太美了。 “啊,史佩莱先生,我真是既羡慕你又妒忌你!”赫伯特不禁热烈地喊道。 “好,孩子,”通讯记者答道,“你也能做到的。” “我!这么沉着!……” “赫伯特,你只当它是一只野兔子,就能非常沉着地开枪打它了。” “对啊,”潘克洛夫答道,“它并不比兔子狡猾!” “现在,”吉丁·史佩莱说,“它已经把窝让出来了,朋友们,我们干吗还不进去过夜呢?” “也许还有别的野兽会来。”潘克洛夫说。 “在洞口燃起一堆火,”通讯记者说,“野兽就不敢进门了。” “那么,到豹窝里去吧!”水手拖着野兽说。 于是,纳布留下来剥豹皮,他的同伴们到森林里捡了许多干柴来堆在洞口。 赛勒斯·史密斯看见那丛竹子以后,就砍下一些来,和木柴放在一堆。 做完这些事,他们就钻进洞去了,洞里到处都是白骨,他们准备好枪枝,以防突然遇到袭击;吃过晚饭,在临睡以前,他们把洞口的篝火点了起来。一阵阵的爆炸声(说得更确切些,是一连串的爆炸声)打破了周围的沉寂!这是竹子的声音,当火焰烧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象炮仗似的爆炸起来。任何胆大的野兽听了这一片响声也要胆寒的。 这种产生巨响的爆炸法不是工程师发明的,据马可孛罗说,好几世纪以来,中亚细亚的鞑靼人都是用这种方法来驱散到他们的帐篷附近来的野兽。 第五章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在美洲豹礼让给他们的山洞里,象土拨鼠似的睡了一夜。 日出的时候,他们都来到了海角尽头的海岸上,仔细观察着海面;这里能看到周围三分之二的水平线。工程师最后一次断定了海上既没有一只航行的船,也没有一只难船的残骸,甚至用望远镜也看不见任何可疑的东西。 岸上也是这样,至少在形成海角南边三英里长的一条直线上什么也没有,因为海岸的其他部分被隆起的高地遮住了,而且即使在盘蛇半岛的尽头,也看不见爪角。 荒岛的南岸还没有视察过。他们要不要马上就出发,是不是到那里去花上11月2日整天的时间呢? 这一点他们最初并没有计划在内。当他们在慈悲河发源的地方弃舟登岸的时候,只是决定在西岸观察一下,然后到船上来,从慈悲河回“花岗石宫”去。当时史密斯认为西岸是能住人的,不论是遇难的船,还是在正常航行中的船只都可能在这里停泊。可是他现在发现这里并没有适合抛锚的地方,因此他打算到南边去,在那里也许可以找到他们在西边所没有发现的东西。 吉丁·史佩莱建议继续探索,以便完全解决这个假定的遇险问题,他问爪角离半岛尽头大概有多远。 “假如把海岸的曲折计算在内的话,”工程师答道,“大概有三十英里。” “三十英里!”史佩莱说。“这可得走一些天呢。不过,我想我们可以从南部海滨回‘花岗石宫’去。” “可是,”赫伯特说,“从爪角到‘花岗石宫’至少还有十英里。” “一共算它四十英里吧,”通讯记者说,“别害怕。我们对于陌生的海岸总得视察一下,这样以后就不需要重新探索了。” “很好,”潘克洛夫说。“可是平底船呢?” “船已经留在慈悲河的发源地一天了,”吉丁·史佩莱答道,“留两天也不要紧!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理由认为岛上有贼!” “可是,”水手说,“我一想起海龟的事情来,就没法相信这一点了。” “海龟!海龟!”通讯记者说。“你还不相信是海水把它翻过来的吗?” “谁知道呢。”工程师喃喃地说。 “可是……”纳布说。 纳布显然有话要说,然而他张开了嘴,却没有说下去。 “你想说什么,纳布。”工程师问道。 “假如我们沿着海岸回爪角去,”纳布回答说。“绕过爪角,我们的去路就要被拦住……” “被慈悲河拦住了!当然罗,”赫伯特接着说,“我们既没有桥又没有船可以渡河。” “可是,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补充道,“只要有几根树干,我们就可以毫不困难地渡过河去的。” “不要紧,”史佩莱说,“假如我们打算找一条近路到远西森林去的话,我们就有必要搭一座桥!” “一座桥!”潘克洛夫喊道。“对啦,史密斯先生不是最好的工程师吗?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给我们搭桥的。至于大家在今天晚上要到慈悲河的对岸去,这个我可以负责,保证让你们身上一滴水也不沾。我们还有一天的粮食,而且我们还可以打到大量的野味。走吧!” 通讯记者的建议在水手的热烈支持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事实上人人都希望解决疑团,从爪角回去就可以完成探险任务。可是现在连一个钟头也不容浪费了,因为四十英里是一段漫长的路程,他们不到天黑休想回到“花岗石宫”。 早上六点钟,小队出发了。为了谨慎起见,枪里都装上了子弹,托普被派在森林的边缘搜索,大家跟在它后面前进。 半岛的尾端形成一个海角,从海角的尽头算起,海岸的周围长达五英里。这一段海岸很快就搜查完毕了,甚至经过最仔细的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过去或现在有人登陆的痕迹:没有残存的东西,没有扎营的迹象,没有燃烧的灰烬,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居民们到达了海角,弧形地带就到这里为止,以后就拐向东北,形成华盛顿湾。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的南部海滨,它的尽头就是二十五英里以外的爪角。透过清晨的薄雾,可以隐约看见爪角的轮廓。由于人们的错觉,它好象是悬挂在陆地和海洋之间的。 从他们所站的地方到对面的巨大港湾之间,海岸一共可以分成三个部分,眼前一带地势平坦,背景是一片森林;往前看,海岸比较曲折,许多尖角突出在海面上;最后直到爪角是一片黑色的岩石,它们堆成一片零乱的图案。 这就是荒岛上这一部分的形势,他们停留了片刻,大概地看了一下。 “假如有船到这儿来,”潘克洛夫说,“那它非沉不可。到处是沙洲和暗礁!这个地方太险了!” “要是船沉了,总会遗留下一些东西的。”通讯记者说。 “石头上也许会有木片,可是沙滩上却不会有。”水手说。 “为什么?” “因为沙滩比石头还要危险,不管什么东西掉在上面,都会陷下去的。上百吨的大船只要几天,就会连船身都不见了!” “那么,潘克洛夫,”工程师问道,“假如有船在这儿遇了险,现在找不着它的遗迹,不是就没有什么奇怪了吗!” “不错,史密斯先生,加上时间和风暴的原因,这是不足为奇的。可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没有一点桅杆和圆木被抛到波浪达不到的海岸上来,这还是本能想象的。” “那么,我们继续寻找吧。”赛勒斯·史密斯说。 他们走了二十英里的路程,到达了华盛顿湾的另一边,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于是他们停下来吃饭。 海岸从这里开始曲折起来,布满了岩石和沙洲。波涛久久地冲击着海湾中的岩石,形成一道水花四溅的边缘。从这个海角直到爪角,森林和礁石之间的海岸非常狭窄。 由于海滩上有许多岩石,现在走路更加困难了。愈往前,花岗石的峭壁愈高,只看得见它的顶端有绿色的树梢。 休息了半个钟头之后,他们又继续赶路了,岩石之间到处都要检查一番。潘克洛夫和纳布只要发现一样东西,甚至在海浪里也要冲过去看一看。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迷惑了他们。有一点他们倒是肯定了,就是附近盛产可以食用的蛤蜊,可是现在慈悲河两岸之间来往还很不方便,运输困难,这个发现对他们并没有多大价值。 在海岸上,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可以帮助他们解释明白这个假定的遇险。虽然任何一件值得注意的东西(例如难船的残骸)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任何一根桅杆和圆木都和二十英里以外的那只箱子一样,可能被冲上岸来,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将近三点钟的时候,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来到了一条畅流的小溪边。小溪形成一个天然的港口,这个港口在海里是看不见的,只有通过一条狭长的海峡,才能进来。 在小溪的背后,剧烈的地震把岩石的边地分裂开来了,从一个破口往上去,可以经过一个角度很小的斜坡来到一块高地上,这块高地离爪角至少十英里,因此,它和眺望岗的直线距离也就是四英里。吉丁·史佩莱向伙伴们建议在这儿休息一下。大家马上同意了,因为经过一番跋涉以后,他们都觉得很饿,虽然还不到平时吃饭的时候,可是谁也不反对吃一点儿野味来充饥。这一顿饭可以使他们一直维持到吃晚饭的时候,而晚饭他们是打算回到“花岗石宫”以后再吃的。几分钟以后,大家坐在一丛美丽的海松下面,纳布从口袋里拿出食品,他们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这个地方高出海面五六十英尺。周围的视野很广,可是在海角以外,只能看到联合湾。由于隆起的地面和森林形成一道屏障,遮住了北边的地平线,因此在这里就看不见,也不可能看见小岛和眺望岗了。 不用说,虽然他们可以看到很大的一片海洋,虽然工程师用望远镜扫视了水平线,结果还是找不到船只的踪迹。 自然,海岸上从水边到峭壁都同样仔仔细细地查看过了,即使用仪器也检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好吧,”吉丁·史佩莱说,“看样子我们可以放心了,大概不会有人来和我们争夺林肯岛了!” “可是那颗枪弹,”赫伯特大声说,“那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吧!” “该死,不是的!”潘克洛夫喊道,他又想起他的缺牙来。 “那么该怎么下结论呢?”通讯记者问道。 “那就是,”工程师回答说,“三个月以前,或者更早一些,不管有意无意,是有一只船上这儿来过的!” “什么!赛勒斯,那么你认为它是一点痕迹也不留地陷到沙滩里去了吗?”通讯记者叫道。 “不,亲爱的史佩莱!你想,我们既然可以肯定有人到岛上来过,同样也可以肯定他现在已经离开这儿了。” “那么,假如我没有误会的话,史密斯先生,”赫伯特说,“你是说船又走了吗?” “当然。” “我们错过了一个回国的机会了吗?”纳布问道。 “恐怕是的。” “很好,既然已经失去了机会,我们就继续赶路吧;这也没有法子。”潘克洛夫说,他不禁怀念起“花岗石宫”这个老家来。 他们正打算起身,突然听见托普大叫,它从森林里跑出来,嘴里衔着一块满是泥污的破布。 纳布一把抢过来。这是一块很结实的布! 托普还在叫,它来回乱跑,好象要喊它的主人跟它到森林里去似的。 “现在可以猜破枪弹的哑谜了!”潘克洛夫大声说。 “这儿有遇险的人!”赫伯特说。 “也许受了伤!”纳布说。 “也许死了!”通讯记者作了补充。 他们都在森林边缘的大松树底下跟着狗跑。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都准备好了火器,以防万一。 他们在森林里走了一程,还是没有发现有人从这里经过的痕迹,不禁有些失望。灌木和爬藤都没有遭到损坏,他们甚至象在密林里一样,需要用斧头去砍它们。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有人走过,可是托普还是来回乱跑,看起来这只狗不象是在随意找什么,而象一个有头脑的人在追索一件心事。 七八分钟以后,托普在许多株大树之间的空地上停住了,他们看看周围,可是灌木丛下和大树之间都没有什么。 “怎么了,托普?”赛勒斯·史密斯说。 托普叫得更响了,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跳跃着。突然潘克洛夫喊道: “啊,好!太好了!” “什么?”史佩莱问道。 “我们到海里和陆地上去找遇难的船!” “怎么?” “怎么,现在却在空中找到了!” 水手指着勾在一棵松树顶上的一大块白布,托普衔给他们的就是上面掉下来的一小片。 “这也不是破船呀!”吉丁·史佩莱大声说。 “对不起!”潘克洛夫答道。 “怎么?是……?” “这就是我们的飞船,我们的气球遗留下来的全部东西,全在上头呢,在那棵树顶上!” 潘克洛夫没有错,他高兴得大叫起来: “这些布很好!这些布够我们用好几年呢。我们可以用它做手帕和衬衫!哈哈,史佩莱先生,这个荒岛的树上能结衬衫,你说怎么样?” 气球在最后一次的空中飞行以后,居然落在岛上,使他们失而复得,这对林肯岛上的这群居民来说,不管他们是打算就这样把它留起来,还是用它回到故土,或者是打算很好地去了布上的漆,利用这几百码上等棉布,都是一件莫大的喜享。因此人人都和潘克洛夫一样高兴。 现在,首先必须把这个残缺不全的气球从树上取下来,好好地保存着,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纳布、赫伯特和水手爬到树上去,想办法去解这个瘪了气的气球。 他们工作了两个钟头以后,不但把带有活门、弹簧和黄铜零件的气囊拿到地上来,而且网子(也就是大量绳索)、套环和吊绳也都取下来了。气囊除了一小部分——只是下部扯坏了——以外,其他完好无缺。 这真是喜从天降。 “一样的,史密斯先生,”水手说,“即使我们决定离开这个岛,我们也不会乘气球,是不是?这种飞船不会听我们摆布,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的,我们在这方面已经有相当的经验了!你瞧,我们可以造一只二十来吨重的船,用那些布做一面主帆,一面前帆和一面三角帆。剩下来的布就用它做衣服穿。” “再说吧,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再说吧。” “在没处理以前,一定要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纳布说。 当然,目前他们是没法把这些布和绳索搬回“花岗石宫”去的,因为分量相当重,需要找一辆适当的车子才能搬运,在搬运以前,不能把这些宝贝留在露天的地方,听凭雨打风吹。在共同努力之下,他们把它一直拖到岸边,那里有一个石头洞,根据它的位置,这里是不会有风雨侵入的。 “我们需要过一个柜子,现在有了,”潘克洛夫说,“可是我们没法上锁;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把洞口堵起来吧。我倒不是怕两条腿的贼来偷,我担心的是那些四只脚的野兽!” 六点钟的时候,一切都收拾停当了,他们给小溪起了一个恰当的名字叫气球港,然后就沿着爪角继续前进了。潘克洛夫和工程师讨论了许多计划,他们一致主张不要耽搁,尽快地去实现这些计划,首先必须在慈悲河上架一座桥,以便和荒岛的南部联络,然后拉着大车来,把气球运回去,单靠平底船是没法把它装回去的;再下一步他们就可以造一只带甲板的船,潘克洛夫打算造一艘单桅快船,他们可以用来环航全岛,以及做其他用途。 这时候黑夜降临了,当他们走到发现宝箱的遗物角时,天色已经昏黑。在这里,和在别处一样,还是找不到一点难船的痕迹,再一次证实了史密斯以前所下的结论。 遗物角离“花岗石宫”还有四英里,他们沿着海岸来到慈悲河口,抵达慈悲河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这里的河面有八十英尺宽,要想渡河是很困难的,可是潘克洛夫事先已经提出保证要克服这个困难,因此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想办法。这一行人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而且在取下气球时又费尽了手脚。他们恨不得马上就回到“花岗石官”里去,饱餐一顿,然后睡觉,假如河上有桥的话,只要一刻钟,他们就可以到家了。 夜色非常黑暗。潘克洛夫打算实践自己的诺言,制造一个木筏以便渡过慈悲河。他和纳布各自拿着利斧,在河边选了两棵树,齐根砍伐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和史佩莱坐在岸边,准备去帮助伙伴们,赫伯特在附近徘徊。少年走到河边以后,突然跑回来指着慈悲河喊道: “什么东西在那儿漂?” 潘克洛夫停止了工作,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东西在移动。 “一只平底船!”他喊道。 大家都跑上前去,果然有一只小船顺流而下,他们不禁大吃一惊。 “来船注意!”水手喊道,他也不考虑一下,是不是不作声更好些。 没有回答,小船继续向前漂来;离他们至多不过十二英尺的时候,水手突然喊道: “是我们的船呀!它的绳子断了,所以才顺水漂流下来的。来得正好。” “我们的船?”工程师喃喃地说。 潘克洛夫没有看错。正是他们的平底船,船上的绳索肯定是断了,它是从慈悲河的上游一直漂来的。现在必须把它截住,否则急流就要把它冲出河口去了,纳布和潘克洛夫用长竿巧妙地把它搭住了。 平底船靠岸了。工程师首先跳了进去,经过检查以后,发现绳子果然是在岩石上磨断的。 “哼,”通讯记者轻轻地对他说,“这真是怪事。” “的确奇怪!”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不管奇怪不奇怪,他们是幸运的。赫伯特、通讯记者、纳布和潘克洛夫都陆续上了船。绳子是磨断的已经没有疑问,奇怪的是:这只船竟不前不后在这时候被他们半路截住,早一刻钟或是晚一刻钟,它就要漂流到大海里去了。 他们生活的时代已经不是神话时代了,要不然,他们一定会认为荒岛上有什么神仙在暗中保佑他们呢! 他们划了几桨,就到了慈悲河口。平底船停在“石窟”附近的海面,大家都往“花岗石宫”的软梯跑去。 可是这时候托普突然愤怒地狂叫起来,纳布正在找梯子,也突然喊了一声。 梯子不见了! 第六章 赛勒斯·史密斯一言不发,站住了。他的伙伴们在黑暗中摸索着石壁,也许是软梯被风吹到旁边去了,也许它掉在地上……可是到处无影无踪。是不是一阵狂风把它吹到半截的平台上去了呢?这一点在黑暗中还无法证实。 “假如是开玩笑的话,”潘克洛夫喊道,“这也就太过火了,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却找不到进屋去的梯子,对于累得要命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纳布无法可施,急得大叫大嚷。 “我现在才感到林肯岛上的怪事层出不穷!”潘克洛夫说。 “奇怪吗?”吉丁·史佩莱接口道,“一点儿也不奇怪,潘克洛夫,再自然也没有了。有人乘我们出去的时候占据了我们的房子,把软梯拉上去了。” “有人,”水手喊道。“你说是谁?” “除了放枪的那个猎人还有谁。”通讯记者接着说,“没有别的,算我们倒媚!” “假如上面有人的话,”潘克洛夫开始不耐烦他说,“我喊他一声,他准会答应的。” “喂!——”水手用霹雳似的声音拉长了这个字喊起来,峭壁和山石间不断传来回声。 他们侧耳静听,好象有一种咯咯的笑声,大家都猜不出它的由来。可是没有人回答潘克洛夫,他一再大声叫唤着,都没有用。 的确,即使是最麻木不仁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不寒而栗,何况他们还不是那样的人。在他们所处的环境中,每一件事都举足轻重,但是,从他们留居在荒岛上这七个月以来,的确还没有遇到过一件象这样的怪事。 虽然他们由于诧异而忘记了疲劳,然而他们还只能停留在“花岗石宫”下面,他们不知道应该怎样考虑,怎样行动,明知道他们之中谁也不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大家还是互相询问,人人都胡乱地猜想,而且愈想愈离奇。纳布由于不能进厨房而感到遗憾,因为他们所带的粮食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现在又没法补充了。 “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终于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到天亮,然后见机行事。我们先回‘石窟’,安下身来,即使没有吃的,至少可以睡一觉。” “可是谁在和我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呢?”潘克洛夫又问了一遍,他犹犹豫豫地,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不管是谁,最行得通的办法还是工程师的建议,到“石窟”去等天亮。在这期间,他们命令托普在“花岗石宫”的窗下看守,托普接到命令以后一声不响。于是这只勇敢的狗就留在悬崖脚下了,它的主人和它主人的伙伴们则在乱石丛中找地方安身。 这些人已经非常疲倦,然而如果认为他们能在“石窟”的沙石上面安眠的话,那就错了。这不仅因为他们急于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事出偶然,一到白天就能真象大自呢?还是有人在故意捉弄他们?——而且在那里睡也极不舒适。但是,不管怎样,他们的住所在当时是被霸占了,一时也没法进去。 “花岗石宫”不仅是他们的住所,同时还是他们的仓库。他们的全部武器、仪器、工具、火药、食粮等等都在那里。假如这一切都被洗劫一空,他们要从头做起,制造新武器和新工具的话,这个问题的确是相当严重的。他们焦急不安,每隔几分钟就有一个人去看托普是不是还好好地守在那里。只有赛勒斯·史密斯还象平时那样镇静地等待着,然而,面对着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实,他那坚强的理智也发挥不出力量来了。同时,当他想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权威在他的左右——也许就在上面——的时候,他不禁恼恨起来。吉丁·史佩莱在这方面也有同感,于是他们两个人低声谈论起这莫名其妙的情况,这种情况把他们的智慧和已往的经验全难住了。这个岛上肯定有什么秘密,可是,怎样去揭穿它呢?赫伯特只会幻想,只爱向史密斯问长问短。纳布认为这是他主人的事,要不是怕伙伴们生气的话,这位好心肠的黑人满可以跟在“花岗石宫”里一样安安稳稳地睡一宿。最着急的是潘克洛夫,他简直气疯了。 一这是开玩笑,”潘克洛夫说,“是有人和我们捣蛋。我可不喜欢这种玩笑,这位开玩笑的人最好还是留神一些,假如一旦落到我手里的话,我就要他好看!” 一线曙光才从东方露出来,大家就马上武装起来,回到峭壁旁边的海岸上。朝阳直射着“花岗石宫”,一会儿就会把它照得通亮的。在早晨五点钟的时候,透过遮蔽的枝叶,可以看到紧闭着的窗户。 一切看来都很正常;可是他们出发的时候关好的门现在却敞开了,他们看见以后,不由失声大叫起来。 有人到“花岗石宫”里去过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上半段软梯向来是从门口挂到平台上的,现在还在那里挂着,可是下半段却被拉到齐门槛的地方去了。显然,这些侵略者想用这个方法来防止意外侵袭。 要弄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有多少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露面。 潘克洛夫又喊了一会儿。 没有人回答。 “该死的东西,”水手喊道。“他们安安静静地好象睡在自己家里似的。喂,你们这些强盗,土匪,海寇,约翰牛!” 潘克洛夫是一个美国人,当他骂到“约翰牛”的时候,他认为已经把对方污蔑到极点了。 现在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阳光照亮整个“花岗石宫”的正面,可是里里外外都是鸦雀无声。 他们不知道“花岗石宫”里有没有人,然而从梯子的位置看来显然是有的,同时还可以肯定,不管这些人是谁,他们还没有逃走。可是,怎样才能把他们抓住呢? 赫伯特提议在箭上系一根绳子,然后把箭向门槛上挂下来的软梯上射去——射进软梯的第一个空档里面。这样他们就可以拽箭上的绳子,把软梯从门槛拉到地面上来,恢复地面和“花岗石官”的交通。除此以外,显然没有别的方法;假如射箭的本领好,这个方法是可能成功的。好在弓箭都在“石窟”里,他们还在那里找到一些很轻的木槿绳子。潘克洛夫把它系在一支上等的羽箭上。然后赫伯特就张弓搭箭,瞄准了软梯的下部。 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潘克洛夫和纳布都后退了几步,这样假如窗口有什么东西出现的话,他们就可以一目了然了。通讯记者举起枪来,把枪托抵在肩窝上,枪口对准“花岗石宫”的门户。 赫伯特拉满弓,那支箭带着绳子直飞出去,正射进软梯的最后两档之间。 他们成功了。 赫伯特马上抓住绳子头,他正打算一下子把软梯拉下来,突然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绳子,把它拉进“花岗石宫”去了。 “该死的东西!”水手喊道。“假如给你一颗子弹的话,你早就活不成了。” “是谁呀?”纳布问道。 “谁?你没有瞧见吗?” “没有。” “是一只猴子,一只蜘蛛猿,一只猩猩,一只狒狒,一只大猩猩,一只猿猴。我们的住所成了猴窠了,它们趁我们不在的时候从梯子上爬进去的。” 这时候,仿佛要证明水手的话没有错似的,有两三只猴子在窗口露出脸来,它们打开窗户,向房屋的主人作了无数个鬼脸。 “我早知道是开玩笑了,”潘克洛夫喊道,“可是我们非杀一儆百不可。” 说完以后,水手就举起枪来,瞄准一只猴子放了一枪。一只猴子掉在沙滩上只剩下一口气,其余的都不见了。这只大猴子显然属于猕猴类的第一目。也许是黑猩猩,也许是猩猩,也许是大猩猩,总之,它属于类人猿,这是因为它们长得和人相似因而得名的,可是精通动物学的赫伯特却一口咬定这是一只猩猩。 “这个畜生长相多好啊!”纳布喊道。 “好就好吧,”潘克洛夫答道,“可是我看还是没法到屋子里去。” “赫伯特是一个射击能手,”通讯记者说,“他的弓还在这儿。不妨再来试一下。” “怎么,这些猴崽子可机灵了,”潘克洛夫说,“它们不会再到窗口来的,我们打不到它们了,我一想到它们如果在房间和仓库里耍起把戏来,就……” “别着急,”史密斯说,“我们决不会被它们弄得毫无办法的。” “它们不下来我真不敢相信,”水手说。“现在,史密斯先生,你知道上面有几打吗?” 潘克洛夫的问题很难回答,少年要想作第二次尝试也不容易,因为梯子的下部又被拉进了门里,下面拉第二把的时候,绳子就断了,软梯却还牢牢地留在原处。情况的确很令人为难。潘克洛夫急得暴跳如雷。从某一方面看起来,这个局面是很滑稽的,然而他却丝毫也不觉得可笑。自然,他们最后是会把侵略者赶出去,重新回到家里去的,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又该怎么办呢?困难就在这里。 两个钟头过去了,在这一段时间内,这些猴子小心翼翼,不敢露面,可是它们仍在里面不出来,有三四次门口和窗户上探出一个鼻子或爪子来,他们马上就给它一枪。 “我们躲起来吧,”工程师最后说。“也许它们认为我们去远了,会重新出来的。史佩莱和赫伯特埋伏在石头后面,一看见它们出来就打。” 大家马上就按照工程师的命令去们了,通讯记者和少年在这些人里射击技术最高明,他们找到一个不让猴子看见的地方躲起来,这时,纳布、潘克洛夫和赛勒斯爬上高地,到森林里打猎去了,因为现在已经是早饭的时候,他们连一点余粮也没有。 半个钟头以后,打猎的人带了一些野鸽子回来,他们尽可能把这些野鸽子烤得恰到好处。猴子还是一只也没有出来。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把托普留在窗下,去吃早饭了。吃完以后,又回来继续埋伏着。 又过了两个钟头,他们的情况还是没有丝毫好转。猴子消声匿迹,好象已经失踪了似的,实际上它们也许是看到同伴被打死,恐惧起来,又害怕枪声,因此躲到房子的后半部,跑到仓库里去了。他们一想到仓库里所藏的珍贵东西,就急得跳起来,连工程师一再嘱咐的耐心也不顾了,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真糟糕,”通讯记者说,“最麻烦的是:它闹起来没完没了,我们竟毫无办法。” “可是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把这些畜生赶出去,”水手喊道。“即使它们有二十个,我们也可以很快地制伏它们的,不过这就必须和它们面对面地干一场。来吧,难道没法抓住它们吗?” “我们想法子从原来湖边的那个洞口到‘花岗石宫’里去吧。”工程师说。 “啊!真糊涂!”水手喊道,“我怎么会没想到。” 的确,这是到“花岗石宫”里去,跟这群侵略者打仗和把它们赶出去的唯一办法了。不错,洞口已经被石头和泥土筑成的墙堵住了,现在只有作一次牺牲,但这是很容易修补起来的。幸亏还没有按照赛勒斯·史密斯的计划,把湖水引到高处来淹没洞口,要不然就要多费一些时间了。 他们带着武器,拿了锄头和铲子离开“石窟”,经过“花岗石宫”的窗下,这时候已经十二点多钟了;他们把托普留在原地,然后爬上慈悲河左边的堤岸,往眺望岗走去。 可是他们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还不到五十步,就听见托普怒吠起来。 于是大家又从河堤上冲下去。 他们一转弯就发现情况变了。 一大群猿猴不知为什么突然受了惊,正打算逃走。有两三只从一个窗口往另外一个窗口爬去,灵活得象杂技演员似的。其实把梯子放回原处就很容易下来,它们却根本没有打算这么做,大概惊慌得晕头转向,它们已经忘记可以这样逃跑了。现在这些居民们瞄准起来毫不困难,于是他们开枪射击。许多猿猴,死的死,伤的伤,一阵叫喊,都跌到房间里去了。其他往外冲的,跌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几分钟以后,居民们估计“花岗石宫”里一只活猴也没有了。 “哈哈!”潘克洛夫大喊起好来。 “不要喊这么多好,行不行!”史佩莱说。 “为什么?”水手说,“它们都被杀光了。” “我同意,”通讯记者说,“但是,空喊好还是不能进屋子的。” “那么,我们还是到水洞口去吧!”潘克洛夫说。 “对!”赛勒斯·史密斯说,“但是最好还是……” 这时候,仿佛是回答史密斯的话似的,只见一条软梯从门槛上滑了下来,一直挂到地上。 “啊!”水手一面望着史密斯,一面喊道,“真奇怪!” “真奇怪!”工程师喃喃地说,他首先跳上梯子。 “留神,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大声说,“这些该死的畜生也许还没有死光呢……” “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史密斯一面回答,一面还是继续往上爬。 大家都跟在他的后面,一会儿他们就来到门前了。他们到处搜索。但是一个人也没有,在这群猴子“光临”过的仓库里同样也没有一个人。 “那么,梯子,”水子喊道,“是哪位大爷给我们送下来的呢?” 这时候只听得一声大喊,接着就有一只很大的猩猩——它原先是躲在走廊里的——冲到屋子里来,纳布在后面紧紧地追赶着。 “啊,你这个强盗!”潘克洛夫喊道。 他手拿着利斧,正打算往猩猩的脑袋上劈去,赛勒斯·史密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 “留下它吧,潘克洛夫。” “饶了这个畜生?” “是的!梯子是它扔给我们的!” 工程师的语气非常奇怪,使人听了以后简直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是大家还是扑在猩猩的身上,它勇敢地自卫着,但很快就抵挡不住,被捆起来了。 “得!”潘克洛夫说,“现在已经捉住了,我们该怎么处置它呢?” “当我们的仆人!”赫伯特答道。 少年并不是开玩笑,因为他知道,这种聪明的动物是可以加以利用的。 于是大家来到猿猴的近旁仔细端详它。它是类人猿的一种,类人猿的颜面角和澳洲、南非的土人比起来并不见得相差很远。这是一只猩猩,它既不象大猩猩那样凶猛可怕,又不象狒狒那样常常会轻举妄动;既不象南美洲长尾猿那样肮脏,也不象北非叟猴那样暴躁,更不象犬面狒狒那样本性恶劣。类人猿中有一种类型具有许多特点,证明它们的智慧几乎是和人相等的,这只猩猩正是属于这一个类型。如果在家里留用的话,它们可以伺候人、扫地、洗衣服、擦皮鞋,会规规矩矩地使用刀、叉、汤匙,甚至还能喝酒……做什么事情都能和久经训练的仆人一样。标丰也有一只这样的猩猩,很久以来,一直象他的一个忠实而热心的仆人。 在“花岗石宫”里捉住的这只猩猩个子非常大,有六英尺高,体格匀称美观,胸膛宽阔,头颅不大不小,颜面角达六十五度,脑壳圆圆的,鼻子向外突出,长着一身光亮而柔软的毛,总之,这是一只优良品种的类人猿。它的眼睛虽然比人的小一些,却露出智慧的光芒,雪白的牙齿在胡髭下闪闪发光,此外,它的下巴底下还长着一小撮褐色的卷须。 “真漂亮!”潘克洛夫说,“假如我们懂得它的话,就可以和它交谈了。” “可是,主人,”纳布说,“真的吗?我们真的要收它当仆人吗?” “是的,纳布,”工程师笑道。“你可别嫉妒。” “我相信它会伺候得很好的,”赫伯特又加了一句。“它看起来很年轻,很容易教导,我们不必用强力压制它,也不必象有些人那样,拔掉它的牙齿。只要待它好一些,它很快就会爱护它的主人的。” “会的。”潘克洛夫说,他对“开玩笑的人”的愤怒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他走到猩猩前面。 “老兄!”他问道,“你好吗?” 猩猩哼了一声,却没有什么怒意。 “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小队吗?”水手接着问道。“你愿意为赛勒斯·史密斯先生服务吗?” 猩猩又哼了一声,表示回答。 “待遇是一日三餐,别的没有了,你满意吗?” 它第三次肯定地哼了一声。 “这样谈话未免大简单了。”吉丁·史佩莱说。 “简单些好,”潘克洛夫说,“最好的仆人该是沉默寡言。没有待遇,听见吗,伙计?我们先不给你待遇,可是将来假如认为你还不错的话,那时候再加倍。” 于是小队里就新添了一个成员了。在给它起名字的时候,水手提出一项要求:为了纪念他过去所认识的一只猿猴起见,他请求叫它朱波德,简称杰普。 就这样,没有经过其他仪式,小杰普就在“花岗石宫”里住下来了。 第七章 林肯岛上的这群居民没有被迫打开原有的洞口进房子,现在又从老路回到家里来了,他们因此省掉一番充当泥水匠的麻烦。正当他们打算去打开洞口的时期,猿猴们突然莫名其妙地受了惊吓,自己从“花岗石宫”里逃出来,这的确是他们的运气。猴子们发现他们要转移阵地来进攻自己了吗?这是唯一能够说明它们退却的理由。 他们乘白天把猿猴的尸体带到丛林里去,埋了起来,然后他们就忙着恢复被这群侵略者所搞乱的秩序——仅仅是混乱,而不是破坏,因为它们虽然把屋子搅得天翻地覆,却没有损坏任何东西。纳布又燃起了炉火,好在食品室里的储藏很丰富,人人都饱餐了一顿。 他们也没有忘记杰普,给了它许多南欧松子和块茎,它吃得津津有味。潘克洛夫把它前肢的束缚松开了,可是觉得后肢还是绑着的好,等它听话一些再说。 吃完饭,在睡觉以前,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就围着桌子坐下来讨论计划了,这些计划需要赶快执行。最重要和最迫切的问题就是在慈悲河上搭一座桥,建立起荒岛南岸和“花岗石宫”之间的交通;然后造一个围栏形而上学唯物主义以形而上学观点说明客观世界和人的,预备驯养他们所打算捕捉的摩弗仑羊和其他毛用动物。 这两个计划可以帮助他们解决当前严重的穿衣问题。搭起桥梁以后,就很容易把气球运来,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得到布,围栏里的动物可以供给他们兽毛,用来做冬衣穿。 赛勒斯·史密斯打算把围栏设在红河的发源地附近,因为那里有反刍动物所需要的大量新鲜牧草。从眺望岗到红河发源地,有一段已经践踏成道路;假如有一辆比原来好一些的大车,特别是假如他们能捉到一些兽类来拉车的话,把东西运到这儿来就非常容易了。 纳布特别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他认为围栏离“花岗石宫”这么远倒还不要紧,可是家禽场离这么远就不成了。当然,鸟类是必须离厨房近一些的,要建立这样的家禽场)等代表的一种理论倾向。认为马克思主义不是批判的人本,除了靠近原来洞口的那一段湖岸以外,似乎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 在那里,不但可以繁育一般鸟类,而且还可以繁育水禽;他们首先要把在上次狩猎途中所捉到的鹌鹑养驯。 第二天,11月3日,新的造桥工程开始了,人人都要参加这项重要的工作。居民们现在一下子都变成木工,扛着锯、斧头和锤子,从河岸上走下去。 潘克洛夫忽然说: “昨天多亏小杰普把梯子还给了我们,可是今天我们出去的时候,它会不会又想坏主意把梯子拿上去呢?” “我们把梯子的下面紧紧地绑住。”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他们在沙地上牢牢地钉了两个木桩,把软梯缚住。然后就爬上了慈悲河的左岸,很快地来到河口拐角的地方。 他们停下来,考虑这里能不能架桥。这个地点似乎很合适。 从这里到前一天在南部海滨发现的气球港只有三英里半,在桥梁和气球港之间很容易开辟一条适于大车通行的道路,使“花岗石宫”和荒岛的南部之间有极便利的交通线。 赛勒斯·史密斯向他的伙伴们提出一个方案,要把整个眺望岗孤立起来,使野兽和猿猴都到不了这里。这样,“花岗石宫”、“石窟”、家禽场和耕种用的整个上半部高地都可以免得遭到它们的劫掠了。这个计划实行起来再容易也没有了,工程师就打算这样着手进行工作。 高地的三面已经有水围住了,有的是人工开掘的,有的是天然的。西北方是格兰特湖岸——从甬道的入口处,直到湖岸上排水的缺口。 北边从湖岸的缺口直到海边,是一条新的水道,这条水道在瀑布源头的上下两端,经过高地和岸边自己冲出一条河床来,只要把这条小河的河床稍微挖深一些,就可以把兽类隔绝在外边了,至于东部全境,从上述小河的河口到慈悲河口,则有大海作为屏障。 最后,南边是慈悲河——从河口到拐角(也就是计划搭桥的地方)的一段。 现在只剩下高地的西边可以通行了,这一段从河流的拐弯到格兰特湖的南角之间相隔约有一英里。可是最简便的办法还是挖一条又宽又深的沟渠,这条沟渠可以用湖水把它灌满,一旦湖水过多,就可以通过沟渠很快地流到慈悲河去。湖水骤然排出以后,湖面肯定就要降低一些了;赛勒斯·史密斯已经证实了红河的水量相当大,足够用来实现这项计划。 “这样一来,”工程师说,“眺望岗周围都是水,就成为一个正式的岛屿了,要想和我们岛上的其他领土联系,只能通过桥,一座是我们打算搭在慈悲河上的;此外两座小桥,一座在瀑布以上,一座在瀑布以下,都已搭好了;最后我们还要造两座小桥,一座造在我计划开凿的运河上,另外一座通往慈悲河的左岸。假如这些桥能随心所欲地吊起来的话,眺望岗就可以安如磐石了。” 为了使伙伴们了解得更清楚,赛勒斯·史密斯画了一幅眺望岗高地的详图。这幅图使大家明白了他的计划,于是大家一致表示赞成。潘克洛夫挥舞着斧头,大声叫道: “我们先去修桥吧!” 修桥是目前最迫切的工程。他们砍伐选好的树木,除去杈枝,做成横梁、托架和厚板。这座桥,在慈悲河右岸的一头是固定的,可是在左岸的一头却是活动的,可以象某些运柯的吊桥一样,利用均衡锤吊起来。 这项工程当然是相当艰巨的,虽然领导有方,还是花了不少的时间,因为慈悲河在这里宽达八十英尺。必须在河床中打下一些桥桩,才能支撑桥板,为了打桩,就必须安装打桩机。桥桩应该形成两个弓架结构,使桥身能够承受重量。 幸亏木工用具、金属的安装工具和这方面的专门人才都不缺少,伙伴们的热情也很高。经过七个月的实际锻炼,他们在使用工具上已经有了高度的技术。必须说明,吉丁·史佩莱的技术也非常熟练,他的灵巧程度几乎跟水手不相上下,潘克洛夫想道:“一个记者竟能这样,真想不到!” 他们艰苦而有规律地进行了三个星期的劳动,才完成了慈悲河上的桥梁工程。他们甚至连吃早饭也在工地上吃,由于天气很好,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才回“花岗石宫”。 在这期间,小杰普对它的新主人逐渐熟悉了,它总是好奇地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可是为了谨慎起见,潘克洛夫还没有完全解除它的束缚,他考虑得很正确,必须等到高地界河的计划工程完成以后,才允许它自由。托普和杰普相处得很好,它们很愿意在一起玩,可是杰普不论做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 11月20日,桥梁完工了。桥身的活动部分由于有均衡锤的作用,很容易悬吊,只要稍微用一些气力,就可以把它升起来,枢纽和最后一根横木(当桥落下的时候,就用它来支撑)之间相隔二十英尺,任何动物也跳不过来。 现在居民们开始谈论搬运气球的问题了,他们急于要把它放在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可是假如要搬运,就必须拉着大车到气球港去,要拉大车,就必须在远西森林中开辟出一条路来。这需要有相当长的时间才行。纳布和潘克洛夫到气球港去视察了一下,回来以后说,藏在石头洞中的布是不会损坏的,于是大家决定还是不要停止眺望岗的工作。 潘克洛夫说,“既然不怕狐狸和其它野兽上这儿来,我们就可以安心地开辟家禽场了。” “那么,”纳布加上一句,“我们就可以开出一块高地来,把野生植物移种到那里去。” “准备我们的第二块麦田!”水手得意洋洋地喊道。 的确,第一块麦田里那棵唯一的庄稼,在潘克洛夫的小心照料之下,长得很好。工程师说过可以结十个麦穗,现在已经结出来了,每个麦穗有八十颗麦粒,六个月的工夫他们就得到八百颗麦粒了,因此他们每年能够收获两次。 这八百颗麦粒,除了拿出五十颗珍藏起来以外,都打算用来种在一片新开垦的地里,他们决定要和过去照料那个单株一样小心地去照料它们。 耕地的准备工作做好以后,他们又在周围造了一道结实的栅栏,栅栏不仅很高,而且顶端都削尖了,一般的走兽是很难跳进来的。至于飞鸟,在潘克洛夫天才的设计下,用木板做了几个人体模型和发出响声的风车就可以把它们吓走。他们把这七百五十颗麦粒种在整齐的畦垅里,然后听凭大自然去摆布。 11月21日,赛勒斯·史密斯开始设计运河工程了,这条运河将要把高地与西边分隔开来,也就是从格兰特湖的南角直到慈悲河拐弯的地方。这里的地面有两三英尺深是腐植土,下面就是花岗石了,因此必须再制造一些硝化甘油。硝化甘油照例起了作用。不到两个星期,就在高地的坚硬地面上开了一条十二英尺宽、六英尺深的沟渠。他们又用同样的方法在岩石的湖岸上开了一条沟渠,从湖里引出水来,形成一条小河,他们把这条小河命名为甘油河,成了慈悲河的支流。正如工程师事先所说的那样,湖面降低了,不过降得很少。为了把高地周围全用河流包围起来,他们把海滩上的河床适当地加宽,同时用木桩隔开泥沙。 到十二月中旬,这些工程都完毕了,眺望岗——它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五边形,周围将近四英里,流水象一条带子似的环绕着它——现在完全不伯盗贼的侵扰了。 十二月的时候,天气正热。可是居民们继续工作,由于他们急于想建立一个家禽场,就立刻动起手来。 自从高地的隔离工程完成以后,不用说,杰普就恢复自由了。它没有离开它的主人,而且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它很温和,气力又大,而且惊人地矫捷。你看,它爬起“花岗石宫”的梯子来,真是谁也比不上。经过人们的教养,它已经能够拉木料,把甘油河里的石头成车地运走了。 “它还不能算是一个泥水匠,但已经是一只猴子了!”赫伯特开玩笑地说。“猴子”这个外号,原是泥水匠用来称呼自己的徒弟的。这个外号可说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家禽场占地二百平方码,在格兰特湖的东南岸。它由一道栅栏围着,里面有各种供飞鸟繁殖的窝棚。这些窝棚都是用树枝构造的,分隔成许多单间,随时可以供新来的客人居住。 头一个住进来的就是那一对鹌鹑,它们不久就孵出许多小鹌鹑来了;和它们住在一起的还有一打鸭子,这些鸭子惯于住在格兰特湖边。其中有些是中国种,它们张开翅膀就好象扇子似的,羽毛光彩艳丽,可以和锦鸡媲美。几天以后,赫伯特套住一对鹑鸡,它们的尾毛很长,向外张开;这是一种美丽的野鸽子,很快就养驯了。至于塘鹅,鱼狗,大鷭,它们都是自动到家禽场的岸边来的,这个小小的集体唧唧喳喳地吵叫一番以后,也就安稳地住下来了,它们的数目增长得非常快,小队可以不愁没有食用的了。 赛勒斯·史密斯为了完美起见,又在家禽场的一角建立了一个鸽棚。他养了一打常到高地岩石上来的鸽子。它们很快就住熟了,每天早出晚归,比起同类的斑鸠来,它们要好养得多。 终于到了该利用气球做衬衫和其他东西的时候了。至于要保持气球的原状,吹足了气,冒险渡过无边无际的大海回家去,只有无法生存下去的人,可能有这种打算,而实事求是的赛勒斯·史密斯连想也没想。 必须把气球的气囊运往“花岗石宫”,大家都想办法要使他们的大车减轻一些分量而易于驾驭。虽然他们有一辆车,可是还没有办法解决拉车的动力问题。 难道荒岛上没有一种动物能够代替马、驴或牛的吗?这是一个问题。 “当然,”潘克洛夫说,“目前牲口对我们还很有用,日后史密斯先生会制造蒸气大车,甚至要造火车头的,将来火车可以从‘花岗石宫’直达气球港,支线通往富兰克林山!” 纯朴的水手完全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你看:当幻想里加入了信念的时候,它的力量有多么大呀! 平心说,只要有一头拉车的牲口,就能做完潘克洛夫所有的事了。的确,老天爷特别宠爱他,并没有使他失望。 12月23日那一天,纳布和托普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显然他们都在尽量叫喊。居民们正在“石窟”里忙着,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快跑了出来。 他们看见了什么?原来是两只驯良的大牲口乘桥通着的时候冒冒失失地闯到高地上来了。人们可能会把它们当做马,至少是驴子,一公一母,长得很匀称,浑身是淡灰色的,腿部和尾巴雪白,头部、颈部以及全身有着黑色的条纹。它们稳步地向前走来,一点儿也不惊慌,瞪着眼看着人们,现在它们还不知道这些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主人呢。 “是野驴!”赫伯特喊道,“一种介乎斑驴和斑马之间的牲口!” “难道不是驴子吗?”纳布问道。 “因为它们耳朵不长,长相也比驴子要漂亮些!” “驴也好,马也好,”潘克洛夫插嘴说,“反正是史密斯先生所说的‘动力’,必须把它逮住!” 水手悄悄地从草中爬到甘油河的桥上去,把桥板拉起来,于是这两只野驴就成为俘虏了。 现在需要用暴力抓住它们,强制驾驭它们吗,不,他们决定先让野驴自由自在地在高地上呆几天,反正这里有着大量的牧草;工程师立刻着手在家禽场旁边修建一个牲口棚,里面预备下野驴的饲料,垫上干草,好让它们晚上在里面过夜。 工作完毕了,他们让这两头漂亮的牲口行动完全自由,甚至避免走近它们,以防它们受惊。野驴有好几次对于长时间留在这里出不去表示不耐烦,很想离开高地远走,因为兽类是惯于生活在原野上和森林间的。居民们只见野驴沿着到处阻拦着它们的河水徘徊,发一阵短促的叫喊声,在草地里跳了一会,最后终于安稳下来,它们有时候还呆呆地望着那一片丛林。它们今后再也不能旧地重游了! 在这期间,他们又利用植物纤维制造了一套挽具。野驴来后不多天,不仅大车做好了,而且还在远西森林中笔直地开辟了一条道路——说得更恰当一些,是一条便道——从慈悲河的拐角直通气球港,大车可以驶过去。十二月底,他们第一次试驾野驴。 潘克洛夫已经能使牲口来吃他手里的东西,走到它们的身边它们也不跑了,可是一套上挽具,它们就直立起来,很难勒住。然而不久它们对这种新的差事也就顺从了,因为野驴不象斑马那样倔强,南非的山区里常常用它来作为动力,甚至在欧洲较冷的地区,它们也能适应。 这一天,全体队员都上了大车,潘克洛夫一个人在前面带领着牲口,沿着道路直往气球港走去。 当然,在这条坎坷不平的道路上,是难免要颠簸的,可是大车还是平安无事地到达了气球港,而且很快就装上了气球的气囊和绳索。 当天晚上八点钟,大车回来了,通过慈悲河上的桥,下了左边的堤岸,停在海滩上。他们解开野驴的疆绳,把它们牵到牲口棚里去。潘克洛夫在临睡以前,兴奋得大吼一声,整个的“花岗石宫”都震动了。 第八章 他们在一月份的第一个礼拜赶制了队里所需要的衣服。所用的针都是箱子里的,他们的手虽然不巧,却很有力,我们可以肯定,做出来的活儿是很牢固的。 居民们并不缺少线。多亏赛勒斯·史密斯的倡议,他们用气球上的旧线,解决了缝纫上的问题。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以惊人的耐心把它们全拆了下来,潘克洛夫则感到这项工作对于他简直是不能容忍,于是就半途而废了,可是在缝纫方面却是谁也比不上他。的确,水手们擅长缝纫,这是谁都知道的。 他们从焚烧植物的灰里取得小苏打和钾碱,用来洗净气囊的布料,经过洗涤以后,棉布上的油漆都脱落了,恢复了它原有的柔软和弹性,晾干以后,它就洁白如新了。他们缝制出好几打衬衫和袜套来——当然,这些袜套不是针织的,而是棉布做的。这群居民换上了干净的布衣,他们感到多么的舒适啊!固然这些布料相当粗,然而他们却毫不介意,同时他们感觉也有了被单,这些被单顿时使“花岗石宫”的睡榻变成舒适的床铺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还制造了一批海豹皮靴,从美国穿来的那些靴子现在已经非换不行了。这些新靴子做得非常宽大,决不会挤痛他们的脚。 现在已经是1866年,年初的时候天气很热,可是他们仍然到森林里打猎。这里到处都是刺鼠、野猪、水豚、袋鼠和其它各种兽类,史佩莱和赫伯特的射击技术十分高明,真是百发百中。 赛勒斯·史密斯仍旧要求大家节省火药,他尽量想法子用别的东西代替,把那箱子里的弹药,留到将来再用。在伙伴们和自己离开这块领地以前,谁能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呢?因此,他们应该为了这不可知的前途节省火药,尽量使用容易补充的代用品。 史密斯在岛上找不到铅,于是他用铁粒来代替,这是很容易制造的。既然铁弹没有铅弹沉重,他就只好把它们做得大一些,少装一些火药。这样虽然效力稍差,可是由于射击者的技术好,却弥补了这个缺点。至于火药,赛勒斯·史密斯本来也能制造,因为他有的是硝石、硫磺和木炭,可是这项工作必须特别小心,没有特殊的工具很难保证质量。于是史密斯决定还是制造棉花火药,也就是火棉,这种东西并不是非要棉花不可,凡是植物纤维都可以用,大麻和亚麻、纸张、接骨木树心等的纤维,都和棉花的纤维一样纯净。荒岛的红河河口一带生长着大量的接骨木:这种灌木属于忍冬科的植物,移民们已经用它的果实制造过咖啡了。 唯一需要收集的就是接骨木的树心,至于制造棉花火药的其他必需品,就是发烟硝酸。现在史密斯手头有硫酸,只要加入硝石,就很容易地取得硝酸,而硝石又是可以从自然界取得的。于是他决定生产棉花火药以供使用,可是它有一些缺点,就是效果拿不稳,容易燃烧——它不是在240度,而是在170度就自燃——枪枝很容易因走火而损坏。另一方面,棉花火药也有它的优点,那就是:不怕受潮,不会弄脏枪筒,而且力量相当于普通火药的四倍。 制造棉花火药只要把棉花在发烟硝酸里浸一刻钟,然后在冷水里洗净晾干。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了。 赛勒斯·史密斯手头只有普通的硝酸而没有发烟硝酸或是硝酸单水化合物,也就是说,他的这种硝酸一碰到潮湿的空气就会冒白烟,于是工程师在普通的硝酸里掺了三倍至五倍的浓硫酸,也就得到了同样的效果。于是岛上的猎人很快就有了大量的火药,由于使用谨慎,效果也很好。 到这时候为止,他们在高地上已经开拓了三英亩的土地,其余的部分为了照顾野驴的缘故,还保留着草地。他们到啄木鸟林和远西森林去了好几次,从那里带回来大量的野菜、菠菜、水芹、萝卜和芜菁,这些菜蔬只要小心栽培,很快就能生长起来,这就能够调剂他们好久以来一直借以生存的食品。木材和煤炭也成车地装来了。每出外一次都随时修整路面,道路在车轮的滚动下,变得平坦光滑起来。 “花岗石宫”的食品室还是不断从养兔场取得肉类,幸亏养兔场在甘油河的对岸,否则它的“居民”就要到高地上来破坏新辟的农场了。岩石间的蛤蜊场里经常有新的食品补充进来,从那里可以得到上好的软体动物。除此以外,不论在格兰特湖还是在慈悲河上钓鱼,都可以得到很大的收获,潘克洛夫已经做了几根钓丝,上面装着铁钩,他们常常钓到美味的鳟鱼,还有一种鱼,银白色的腹部带着金黄色的斑点,也非常好吃。炊事员纳布精通烹调,经常更换菜单。他们所差的只有面包了,前面已经说过,这正是他们迫切需要的。 居民们也经常捕捉常到颚骨角沿岸来的海龟。这一带海滩上丘陵起伏,藏有雪白滚圆的硬壳龟蛋,它和鸟蛋不一样,蛋白是不会凝结的。这些龟蛋在阳光下孵化,每一只海龟每年能产卵二百五十枚左右,因此海滩上的龟蛋很多。 “真是一片蛋田,”吉丁·史佩莱说,“我们只要伸手去捡就行了。” 可是他们对这些产品还不满足,因此又去猎捕产品的供应者,结果带回来一打海龟,从营养观点来看,这的确是非常珍贵的。纳布在海龟汤里加了一些香料调味,大家吃得赞不绝口。 还有一件幸运的事情也必须提一提,他们得到了大量的冬季储备物资。一大批的鲑鱼进入了慈悲河,分布在上游好几英里之内。原来这正是雌鱼找地方产卵的季节,它们引着雄鱼成群地游入淡水,激起一阵唧唧的声音。一千来条长达二英尺半的鲑鱼到内河来了,居民们在河里做了一个水闸,把它们大量阻拦住。他们就这样捉住了一百多条,都腌了起来,以备冬天河水结冰不能钓鱼的时候食用。这时候,伶俐的杰普也提升为仆役了。它穿着一件外套,一条白亚麻的短裤,系着一条围裙,它对围裙上的口袋最感到兴趣。这只聪明的猩猩经过纳布巧妙的训练,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人们看见他们在谈话,一定会以为这个黑人和猩猩是彼此懂得对方语言的。杰普衷心喜爱纳布,纳布对它也是一样。杰普的日常工作是搬柴和上树,当它没有事情的时候,通常是呆在厨房里,模仿着纳布的一举一动。黑人极其耐心而又非常热心地教他的徒弟,徒弟也聪明异常,在师傅的教导下学会了很多东西。 有一天,杰普把餐巾搭在胳膊上,突然出人意外地到桌边来伺候大家吃饭了。“花岗石宫”的主人们是多么高兴啊!它动作迅速,专心致志,完全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换盆子、拿碟子、倒水,一切都做得非常沉着,人人都放声大笑起来,潘克洛夫更是笑得不能自持。 “杰普,拿汤来!” “杰普,给我点儿刺鼠肉!” “杰普,拿一个盆子来!” “杰普,好杰普!忠实的杰普!” 只听见大家嚷成一片,但是杰普还是有条不紊地一一办到,注意着每件事情;当潘克洛夫重新提起第一天的笑话来的时候,它摇头摆尾,好象通人性似的。 “真的,杰普,你的待遇要提高了。” 不用说,现在猩猩在“花岗石宫”里已经完全养驯了,它常跟随着主人到森林里去,从来也没想过离开他们。最有趣的是,它象扛枪似的扛着潘克洛夫给它的棍子走路。假如人们想摘树顶上的果子,它马上就爬上树去。假如车轮子陷在泥里,它也只要肩膀一扛,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 “这家伙真有意思!”潘克洛夫常这样说。“假如它光会顽皮而不好好干活,那就没有办法了!” 一月底,他们开始在荒岛的中部劳动。他们决定在红河发源地附近,富兰克林山的山脚下设一个畜栏,用来豢养反刍动物——因为把它们放在“花岗石宫”附近会发生一些麻烦——特别是他们为了取毛做冬衣的那些摩弗仑羊。 每天早上,小队里的人——有时候是全体,可是多半是史密斯、赫伯特和潘克洛夫三个人——总要经过新辟的畜栏路前往红河的发源地,这一段路不到五英里。 他们在富兰克林山的南面选择了一处地方。这是一块草地,当中有几棵树,一条小溪从山坡上流下来把这块地方的一边围住。这里有新鲜的野草,而且周围的大树并没有把这块地方遮盖起来。他们打算做一道相当高的栅栏围住草地,使最矫捷的兽类也跳不进去。这个畜栏要能够容得下一百只摩弗仑羊和野山羊以及未来的羊羔。 工程师画出了畜栏的边界后,他们下一步的工作就该去采伐装栅栏所必要的木料了,在筑路的时候,他们已经砍倒了不少树木,这时候就拿来做成一百个木桩,牢牢地埋在地里。 栅栏的迎面留了一个相当大的出口,有两扇结实的大门可以关闭。 建立这个畜栏费了不下三个星期的工夫,因为除了栅栏以外,赛勒斯·史密斯还做了些很大的兽棚供动物居住。这些兽棚也必须做得非常牢固,因为摩弗仑羊力量很大,它们乍一来的时候,那股兽性是相当可怕的。因此就把木桩的上端都削尖了,而且把它烤得很硬,用横木钉在一起,每隔一段距离有一根支柱,这样就保证了整个栅栏的结实耐久。 畜栏完工了,该在反刍动物经常出没的草地上打围了。他们选定了2月7日,这是一个明朗的夏天,小队全体都出动了。这时候两匹野驴已经完全训练好了,史佩莱和赫伯特骑着它们。在这次打猎中,它们的用处很大。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包围摩弗仑羊和山羊,然后逐渐把包围圈缩小。赛勒斯·史密斯、潘克洛夫、纳布和杰普在森林里各守一方,两位骑士和托普则在畜栏周围半英里之内来回奔驰。 荒岛的这一带摩弗仑羊很多。这种优良的动物和鹿差不多大;它们的角比山羊角还要硬,灰色的底绒上,夹杂着许多长毛。 这一天打猎非常辛苦。他们来回奔跑,有时候骑坐,有时候叫喊!他们围住一百只摩弗仑羊,但是逃走的却占三分之二,最后终于有三十只摩弗仑羊和十只野山羊逐渐被逼近畜栏,畜栏的大门敞开,好象是一条逃生之路,但是一冲进去,就被擒了。 总之,成绩还不错,他们没有理由抱怨,这些摩弗仑羊多半是母羊,其中有几个快下羊羔了。因此,羊群无疑是会扩大的,不久以后就不仅有羊毛用,而且可以得到大量的皮革了。 当天晚上,这群猎人筋疲力尽地回到“花岗石宫”。虽然大家都很累,可是第二天还是到畜栏里去看了一下。俘虏们曾经试图撞倒栅栏,当然它们没有成功,不久以后,也就安静下来了。 二月份全月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照例进行日常工作,在改进畜栏与气球港之间道路的同时,又开始修筑了第三条道路——从畜栏通往西海滨。在林肯岛上,他们至今还没有探索过盘蛇半岛的森林,那里隐藏着许多野兽,吉丁·史佩莱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它们从小队的领土上驱逐出去。 在天气变冷以前,他们特别小心地培育着从森林里移植到眺望岗来的植物。赫伯特每次出游都带回一些有用的菜蔬来。有时候他带来几棵菊苣科的标本(它的种籽可以压榨出一种上好的油料);有时候带回一些普通的酸模(它是治坏血病的特效药,因此是不可忽视的);此外,还带回一些珍贵的块茎(它们在南美洲终年生长着)和马铃薯(目前知道的,已经超过两百种了)。现在菜园里出产丰富而且不怕鸟来,许多菜畦分种着莴苣、卵形马铃薯、酸模、芜菁、萝卜和其他十字花科的植物。高地上的土壤特别肥沃,丰收是很有希望的。 他们也有各种各样的饮料,只要不想喝酒,即使最爱挑剔的人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除了薄荷茶和从麒麟树根里提出来的酿造酒以外,史密斯又新添了一种正式的啤酒,这种饮料是用针枞的嫩芽经过发酵和煮沸制成的,味道很好,英美人把它叫做“泉水啤酒”,也就是“松啤酒”。 夏末的时候,家禽场里添了一对美好的鸨,这种鸨属于鸨科,周身的羽毛很特别;还有一打阔嘴鸭,它们的上喙两边都多长了两片长膜;此外有一些美丽的公鸡,它们和莫三鼻给的公鸡有些相象,鸡冠、肉瘤和表皮都是黑色的。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这应该归功于这些智勇双全的人的积极肯干。当然,他们的自然条件很好,可是,他们信守一句伟大的格言:“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 在这炎热的夏天,白天的酷暑过去以后,晚间就吹来了阵阵的海风,这时正好工作完毕,他们总喜欢坐在眺望岗的边缘上,这里是纳布利用爬藤的覆盖而布置成的一个平台。他们在这里谈心,互相提意见,策划着将来,心直口快的水手常给这个小小的世界带来笑料,他们之间永远保持着无比的和睦。 他们常常谈到自己的国家,可爱的美国。南北战争的结果怎么样了?战争不会拖延太久的,里士满一定很快就会落入格兰特将军的手中。一攻破南部联邦的首府,这场可怕的战争就要结束了。现在北军正义的事业已经取得胜利,林肯岛上这群异乡的流浪人是多么渴盼着有一份报纸啊!他们和自己的同胞断绝音信已经有十一个月,再过不久就是3月24日了,这是气球把他们抛到这个无名海滩上来的周年纪念日。从去年那时候起,他们就成了一群难民,甚至在风霜雨雪的侵袭下,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保全自己的残生!靠了工程师和大家的智慧,他们现在有了武器、仪器和工具,成了名符其实的移民,他们居然利用了岛上的动物、植物和矿藏——自然界的三大物类。 是的,他们常常谈论这些,而且为未来拟订更多的计划。 赛勒斯·史密斯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他总是听伙伴们谈话,很少自己发言。当赫伯特天真地谈出幻想和潘克洛夫信口开河的时候,他也许跟着笑一笑,可是他随时随地总在思索着那些不可思议的事实,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猜破那些神秘的谜! 第九章 三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气有了变化。月初的时候,月亮还很圆,天气也非常热。大气里似乎充满了雷电,可以预感到暴风雨要来临了。 果然,在3月2日那天,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大风从东面吹来,冰雹象一阵葡萄弹似的乒乒乓乓地对着“花岗石宫”打过来,他们赶快关上门窗,要不然房里的东西都要搞湿了。这些冰雹大小和鸽蛋差不多,潘克洛夫一看见马上想到:他的麦田要遭殃了。 他立刻向地里奔去,绿色的穗梢已经可以看见了,他用一块大布把庄稼罩了起来。他为了麦穗不遭冰雹打,一点也没抱怨。 这次坏天气继续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雷声不停地在高空响着。 在两次暴风雨之间,天边不断传来隆隆的雷声。狂风暴雨又袭击了一次,空中闪耀着一道道电光,岛上好几棵树都被雷击倒了。森林边湖畔的那一棵大松树也被击倒在地上。有两三次,雷电打在沙滩上,使沙滩熔化成一种玻璃的晶体物质。工程师发现了这些玻璃物质以后,就想到可以用来在窗上安装又厚又结实的玻璃;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风霜雨雪的侵袭了。 他们没有什么迫切需要出去干的工作,因此就乘天气不好,在“花岗石宫”里做了一些事情,现在屋子里的布置一天天完善起来了。工程师制造了一台车床,旋了几件盥洗室和厨房的用品,特别是钮扣,这是他们现在感到非常需要的。又造了一个置放火器用的枪架,他极度小心地保管着它;此外,不论是桌子也好,碗柜也好,都不缺少了。他们锯的锯,刨的刨,锉的锉,旋的旋;在这几日闹天气的时候,只听得工具车床响成一片,和雷声互相呼应。 大家并没有忘记小杰普,他们把它安置在后面仓库附近的一间房里,这个房间象船仓似的,里面有一个吊铺,上面总是铺满着干草,完全合乎它的胃口。 “杰普真好,它从来不顶嘴,”潘克洛夫常常重复这句话,“它也决不强辩!多么好的仆人,纳布,多么好的仆人啊!” 当然,现在杰普服务得很好。它给大家刷衣服、烤肉、侍候吃饭、扫地、捡木柴,还有一件最妙的差事使潘克洛夫特别高兴——它不把可敬的水手侍候到钻进被窝,决不先去睡觉。 至于小队成员的健康,不管是两足动物或两手动物,四手类或四足类都不成问题。户外的生活,卫生的环境,温带的气候,脑力和体力的劳动,在这样条件下他们决不可能想到会生病。 的确,大家都非常健康。经过一年,赫伯特又高了两英寸。他的身体逐渐发育,更象个大人了,他立志要成为一个德才兼备、体魄健壮的全面发展的人才。他做完活,一有空就自修,他阅读箱子里找来的书,他随时随地从日常生活里获得实际知识,此外,他又向工程师学习科学,向通讯记者学习语文,这些老师都是非常愿意把他教育成人的。 工程师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赫伯特,他不但讲给他听,还做给他看。同时,赫伯特也能很好地把工程师教给他的知识用到实际中去。 “要是我死了,”赛勒斯·史密斯这样想,“代替我的就是赫伯特了!” 3月9日,暴风雨过去了,可是在这夏季最后的一个月,天空总是阴云密布。大气经过雷电的激烈震荡以后,还没有恢复它原有的宁静,除了三四个晴朗的日子出猎几次以外,几乎不是下雨就是有雾。这时候,母驴生产了,生下来的一头小母驴长得非常快。畜栏里的摩弗仑羊群也增加了,有几只羊羔已经在兽棚里咩咩地叫起来,纳布和赫伯特听了以后非常高兴,他们在这新添的羊群中,各有自己心爱的羊羔。此外,居民们还尝试了驯化野猪,结果也很成功。 家禽场附近新设了一个猪圈,里面不久就有了几只猪崽,而且性格也逐渐有了变化,也就是说,在纳布的饲养下,愈吃愈胖了。小杰普每天非常热心地送给它们饲料和厨房里的剩菜等等。有时候它喜欢拽那些小猪崽的尾巴玩,可是这仅仅是淘气,自然不能说是残忍,它的天性和孩子一样,把这些弯曲的小尾巴当做玩意儿了。在这三月里有一天,潘克洛夫在和工程师谈话的时候,提醒了赛勒斯·史密斯一件他答应完成但还没有时间完成的任务。 “队长,你曾经说过,可以用一种机械来代替‘花岗石宫’的梯子,”他说,“你能找个时间做起来吗?” “你说的是一种升降梯吗?”赛勒斯·史密斯说。 “随便你说吧!我们就叫它升降梯,”水手回答说,“不管它叫什么名字,只要它能使我们在上下‘花岗石宫’的时候不费力就行了。” “那再容易也没有了,可是这真有用吗?” “当然有用,史密斯先生。等到有了这东西以后,想来会舒服多了。当然,对人来说,你可以认为是摆排场,可是对搬运东西说起来,这就是必需的了。带着沉重的东西爬长梯子是多么不方便!” “好吧,潘克洛夫,我们可以使你满意,”赛勒斯·史密斯说。 “可是你手头没有机器呀。” “我们可以做一架。” “做一架蒸气机?” “不,做一架水压机。” 的确,工程师已经掌握了现成的自然力量,可以毫不困难地使这种力量为他们的机器服务。要达到这个目的,只要增加供应“花岗石宫”内部用水的水流就行了。他扩大了石子与草丛间的缺口,使甬道的底部产生一股湍急的瀑布,甬道里的水漫出来以后,就从地下井排出去了。工程师在瀑布的下方安装了一个带有螺旋桨的圆筒;外面有一个轮盘,上面缠绕着结实的绳索连接在螺旋桨上,绳索挂着一个吊篮。这样,他们利用一根拖到地面的长绳调节动力,就可以坐在吊篮里,一直上升到“花岗石宫”的门口了。 3月17日开始使用升降梯,结果大家一致满意。从此以后,它代替了原始的梯子,所有的重荷,包括木料、煤炭、食粮,连他们自己在内,都从这个简单的装置里上下了。可以想得出,没有一个人对这项革新不感到满意。托普对它更是着了迷,因为它不能、而且也决不可能具有小杰普那样的登梯技术,它往往不得不攀在纳布的背上,有时候甚至攀在猩猩的背上上“花岗石宫”。也是在这个时候,赛勒斯·史密斯打算制造玻璃,他把那只陈旧的陶土炉子用在这项新的用途上。困难很多,几次试验都毫无结果,但是最后他终于配备好一个玻璃工厂,他的老助手史佩莱和赫伯特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离开那里。制造玻璃的原料很简单,包括沙粒、白垩和碳酸钠或硫酸钠。海滩上有的是沙粒,石灰里有的是白垩,海藻里有的是小苏打,黄铁矿里有的是硫酸,地里有的是煤,陶土炉子可以加热到必要的温度。赛勒斯·史密斯马上就样样俱全,只等开工了。 最难制造的工具就是吹玻璃的吹管,这是一种五六英尺长的铁管,它的一端用来蘸液体玻璃。潘克洛夫把一条簿薄的铁片卷成枪筒形,也就做成了一根随时可以使用的吹管了。 8月28日,吹管开始使用了。他们在一百分沙粒,三十五分白垩,四十分硫酸钠里掺了两三分煤屑,混和在一起放在坩埚里。当炉里的高温使原料化为液体的时候——说得更恰当一些,是胶状物——赛勒斯·史密斯就用吹管蘸了一些,他在预先准备好的一块金属板上滚了滚吹管,做出一个适合于吹的形状来,然后把吹管递给赫伯特,教他吹另外的一端。 “象吹肥皂泡那样吗?”少年问道。 “是的,完全一样!”工程师说。 赫伯特鼓起嘴巴,往管子里用足气力一吹,同时两手不住旋转着吹管,玻璃就被吹得膨胀起来了。他们在半成品上又涂抹了一层胶状体,不久就制成一个直径达一英尺的玻璃球。然后史密斯把赫伯特手里的吹管拿过来,不断地来回摆动,最后他把这个柔顺的玻璃球拉长了,使它成为一个两头尖的圆柱体。 经过吹的工序以后,再去掉两头的半圆形帽子以后,就形成一个玻璃圆筒。这做起来很容易,只要用锋利的铁片先在冷水里浸湿,就可把两头去掉了,他们又用同样的方法把玻璃筒直着割开,经过再一次加热使玻璃软化了,就铺在平板上用木滚子碾平。 第一块玻璃就这样制成了,他们按照这个方法重复了五十次,就制得了五十块玻璃。“花岗石宫”的窗洞马上变成了玻璃窗;也许还不大洁白,可是却足够透明了。 至于做瓶子和杯子,那更不算一回事了。当这些东西从吹管的末端形成的时候,他们感到非常得意。潘克洛夫请求试试,大家也让他“吹”了一次,这对他真是一种乐趣,由于他吹气太猛,结果吹出来的东西奇形怪状,而他却爱不释手。 在这期间的一次旅行中,他们发现了一种树,它又增加了居民食物的来源。 有一天,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出去打猎,来到慈悲河左岸的远西森林里,少年照例提出了无数的问题,工程师都一一恳切地答复了。打猎也和世界上任何的工作一样,不专心地去做,也是不能成功的。工程师既不是猎人,而赫伯特又尽自谈论化学和物理学,于是大批的袋鼠、水豚和刺鼠来到射程之内,都被少年错过了;最后时间已经入暮,这两个猎人几乎就要空手回去了;正在这时候,赫伯特突然站住,高兴得大叫起来: “啊,史密斯先生,你看见那棵树吗?”他指着一棵树说,这棵树与其说是乔木,不如说是灌木,因为它只是一根树茎包着一层鳞状树皮,上面长着叶脉平行的树叶子。 “这很象棕榈树,究竟是什么树呢?”史密斯问道。 “这是一棵凤尾松,我曾在我们的《博物学大辞典》里看到过一张这样的图画!”赫伯特说。 “可是我看这棵树上没有果实!”他的同伴说。 “不错,史密斯先生,”赫伯特答道;“可是它的树干里却有一种‘面粉’,这是大自然给我们磨好了的。” “那么,这就是面包树了?” “是的,面包树。” “好,孩子,”工程师答道,“我们的小麦还没有成熟,这真是一个可贵的发现;我希望你没弄错!” 赫伯特的确没有错:他折断了一棵凤尾松的枝干,这是由一种腺状的组织构成的,里面有不少粉末,那就是树心,这种粉状的树心夹杂着木质纤维,由年轮——也是粉质的——形成一圈圈的同心圆,把它们分隔开。这种淀粉里混有一种气味刺鼻的粘液,不过,只要一压榨,就很容易把它清除掉。这种细胞质的物质是一种真正的上好面粉,非常富有营养;从前,日本法律还禁止出口哩。 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视察了生长凤尾松的这一地带以后,划了一个记号,就回“花岗石宫”去了,他们回去以后,向大家宣布了这个新的发现。 第二天,居民们去收“面粉”了。潘克洛夫对于他的岛愈来愈感兴趣,他向工程师问道: “赛勒斯先生,你说世界上有没有遇难人的海岛?” “你这是什么意思,潘克洛夫。”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意思是说有一些海岛是特地为遇难的人才有的,这些可怜的人在那里总会有办法对付过去!” “这是可能的。”工程师笑着说。 “这是肯定的,先生,”潘克洛夫说,“至少林肯岛就是这样的一个。” 居民们把大量的凤尾松茎带回“花岗石宫”来。工程师制造了一台压榨机,用来清除淀粉中刺鼻的粘液,经过加工,出产了大量面粉,纳布立刻用它做成糕点。这还不是真正的面包,可是已经很象了。 现在,畜栏里的野驴、山羊和绵羊每天也能供应小队以必要的奶品了。大车已经弃置不用,他们常常驾着一辆单人用的轻便兽力车到畜栏去;每次潘克洛夫去的时候,他总是带着杰普,让它赶车,杰普挥舞起鞭子,照例灵巧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畜栏和“花岗石宫”里一样,一切都欣欣向荣,日渐发展,假如不是因为离乡背井、远隔重洋的话,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们非常习惯于这里的生活,而且也熟悉了这个荒岛,假如一旦要离开这片乐土,他们一定会依依不舍的! 然而,他们热爱祖国的心情丝毫没有动摇,如果有船突然进入荒岛的视线,他们就会发放信号,吸引它的注意,然后乘船离开荒岛。目前,他们虽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可是他们经常提心吊胆,总希望不会发主任何意外的事情,打断这种生活。 但是,谁敢夸口,说自己能永远保住幸福,免去一切灾难呢? 不管怎么样,居民们在林肯岛上已经住了一年多了,这个岛常常是他们谈话的资料。有一天,他们对岛的位置又作了一次观测,而这次观测却和后来的一切遭遇有着很大的关系。 4月1日是复活节的礼拜天,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休息了一天,并且做了祷告。这一天天朗气清,很象北半球十月里的天气。 傍晚,吃完饭以后,大家都坐在眺望岗边缘的平台上,他们凝视着逐渐昏黑的水平线。纳布给大家沏了几杯接骨木种籽的饮料代替咖啡。他们漫谈荒岛以及它孤悬在太平洋中的位置,吉丁·史佩莱不由说道: “亲爱的赛勒斯,自从箱子里找到六分仪以后,你有没有重新测定过我们这个荒岛的位置?” “没有。”工程师答道。 “这个仪器比你以前用的那套玩意儿要精确得多了,用它来测定一下也许更好呢?” “那有什么用?”潘克洛夫说,“荒岛还不是仍旧在它所在的地方吗?” “对!”吉丁·史佩莱说,“可是,不精确的仪器会使测量的结果不准,既然现在可以很容易地得到准确的结果……” “你说得对,亲爱的史佩莱,”工程师说,“虽然上次可能产生的差错至多不过五度,不过还是应该及早核对一下。” “那,谁知道呢,”通讯记者回答说,“也许我们离外界比想象中要近得多,谁知道呢?” “明天我们就知道了,”赛勒斯·史密斯说,“假如不是因为事务使我抽不开身的话,我们早就可以知道了。” “好!”潘克洛夫说。“象史密斯先生这么好的测量家是决不会错的,只要荒岛自己不往别处跑,那么它一定还在上次所记的地方。” “等着瞧吧。” 第二天,工程师就利用六分仪进行了必要的观测,来证实他已经得到的位置;以下就是他所得出的结果。 第一次观测的结果,他知道了林肯岛的位置: 西经:150度到155度; 南纬:30度到35度。 第二次的数字精确了: 西经:150度30分; 南纬:34度57分。 上次虽然仪器不够完备,然而由于赛勒斯·史密斯量得极度精细,因此他的差错不到五度。 “现在,”吉丁·史佩莱说,“既然我们有六分仪和地图,亲爱的赛勒斯,我们就来瞧瞧林肯岛在太平洋中的正确位置吧。” 赫伯特跑去拿地图,大家都知道,这地图是法国出版的,当然,地图上的地名都是法文的。 他们铺开太平洋的区域图,工程师手里拿着指南针,准备确定他们所在的位置。 突然,指南针在他手中停住了,他大声喊道: “太平洋的这一带地方早已有一个岛!” “有一个岛?”潘克洛夫大声问道。 “那一定是我们这个岛。”史佩莱说。 “不对!”赛勒斯·史密斯说,“这个岛在西经153度,南纬37度11分。也就是在林肯岛西面两度半,南面两度的地方。” “这是什么岛呢?”赫伯特问道。 “达抱岛。” “是一个重要的岛吗?” “不,是太平洋里一个荒岛,也许根本没有人到过。” “那么,我们去。”潘克洛夫说。 “我们?” “是的,史密斯先生。我们可以造一只有甲板的船,我来掌舵。我们离这个达抱岛有多远?” “大概在我们这个岛的东北方一百五十海里左右。”史密斯答道。 “一百五十海里!这算得了什么?”潘克洛夫说。“假如顺风的话,四十八个钟头以内就可以看见它了!” “这有什么用?”通讯记者问。 “现在不知道,以后瞧吧!” 弄清了这个问题以后,大家决定抓紧时间造一只船,准备在将近十月天气转暖的时候启程。 第十章 潘克洛夫只要决定做一件事情,在没有完成之前他是决不撒手的。现在他想到达抱岛去,航海需要一只相当大的船,于是他决心造一艘。 应该用哪一种木料呢?榆树和枞树岛上都很多。他们决定用枞树,因为它砍伐起来容易,而防水的功能并不比榆树差。 决定了细节以后,既然还有半年的时间才到晴朗的季节,因此决定只抽出赛勒斯·史密斯和潘克洛夫两个人造船。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还是继续打猎,纳布和他的助手小杰普仍然干他们的家务事。 他们马上就选妥了树木,砍下来,去了杈,锯成板,即使是真正的锯木工人恐怕锯得也不过如此。一个星期以后特拉图(Straton,前3世纪)、安德罗尼柯(AndronicusRhnF,就在“石窟”和峭壁之间的一块地方,布置起一个造船所;一条长达三十五英尺的龙骨躺在沙地上,它的后部安上了船尾材,前部安上了船首材。 赛勒斯·史密斯进行这项新工作的时候,并不是盲目摸索的。他在造船方面的知识并不比其他方面差,他首先在纸上画好船的图样。此外,还有潘克洛夫做他的有力助手,潘克洛夫在布罗克林的造船所里工作过好几年,很有一些造船的实际经验。他们经过一番精密的计算和仔细的考虑以后,才把肋材架在龙骨上。 潘克洛夫希望实现新计划的焦急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工作。 有一件事情居然使他离开了造船所,这真是天大的情面,然而也仅仅是一天而已。那就是4月15日那天的第二次麦收。这一次的收成和第一次一样丰收,收获量达到了预期的数字。 “五蒲式耳,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认真地量了量他的珍宝,然后说。 “五蒲式耳,”工程师说,“每蒲式耳十三万粒,那么我们一共就有六十五万粒了。” “好,这次我们把它都种上,”水手说,“只留一点儿。” “对,潘克洛夫,假如下一次收成也能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四千蒲式耳了。” “那时候我们能吃面包了吗?” “能吃了。” “可是我们得有一盘磨子。” “我们可以做一盘。” 这一次麦田的面积比前两次大多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地耕好,然后把宝贵的种籽撤下去。完了以后,潘克洛夫又回去工作了。 在这期间,史佩莱和赫伯特在附近打猎,他们冒险深入到远西森林中尚未到过的地方,他们的枪里装好了子弹,以防万一。这是一片林木幽美的大森林,树与树挤在一起,好象是地方不够似的。在这样的密林里探索是极其困难的,通讯记者每次到这里来都随身带着指南针,因为这里枝叶浓密,几乎连阳光也透不进来,要想循着原路往回走很不容易。一般说来,在这个空间不大的地方,飞禽走兽照例比较少,因为它们没有活动的余地,可是,在四月份的下半月还是打到两三只很大的草食动物。这种动物,居民们在格兰特湖的北岸已经看见过了,那就是“考拉”,它们躲在稠密的树枝间呆呆地束手待毙。“考拉”皮带回了“花岗石宫”,只要用硫酸鞣制一下,就可以使用了。 4月30日,这两个猎人又深入了远西森林;通讯记者走在赫伯特前面,来到一块空地上,这里树叶比较稀疏,阳光一道道透进来。有几株植物,茎干又圆又直,开着一簇簇葡萄似的花团,结有很小的种籽,向四周散发着香气,吉丁·史佩莱闻到以后,觉得有些奇怪。他折断一两根茎枝回来问少年道: “这是什么,赫伯特?” “你从哪儿找到的,史佩莱先生?” “就在那儿,那一块空地上,要多少有多少。” “啊,史佩莱先生,”赫伯特说,“潘克洛夫得到这样宝贝,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恩德。” “是烟草吗?” “是的,虽然不是头等的,但至少算是烟草!” “啊,好潘克洛夫!他要高兴啦!我们不能让他独享,他也应该留下我们自己的一份!” “我有一个主意,史佩莱先生,”赫伯特说。“我们暂时不告诉潘克洛夫,我们先把烟叶制好了,等到有那么一天我们再把烟斗装得满满的给他!” “好,赫伯特,到了那一天,我们的好朋友就会心满意足,什么也不要了。” 通讯记者和少年采集了大量这种宝贵植物,然后回“花岗石宫”,他们偷偷摸摸非常小心地溜进去,好象潘克洛夫是个最机警和最严厉的海关检查员似的。 他们倒没有隐瞒赛勒斯·史密斯和纳布,水手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怀疑,这一段时间是相当长的,因为必须先把小片的烟叶晒干,再把它们切细,然后放在炙热的石头上焙制。这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可是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潘克洛夫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忙着造船,只是在睡觉的时候才回家。 在5月1日那天,出现了一个捕鱼的机会,必须全体出动,不管怎样,他却不得不放下自己心爱的工作。 几天以来,他们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出没在林肯岛附近两三英里的海面上。这是一只极大的鲸鱼,一看就知道是南方的好望角鲸鱼。 “假如我们能把它逮住,那多好啊!”水手喊道。“要是有一只合适的船和一副上好的鱼叉,我就要下令‘追赶’了,即使麻烦,也是值得一捉的!” “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说,“我很想看看你使用鱼叉。一定很有趣。” “有趣是有趣,不过是危险的!”工程师说,“现在既然没法逮住它,也就不用操这分心了。” “我真不明白,”通讯记者说,“这里的纬度相当高了,居然能够看见鲸鱼。” “怎么,史佩莱先生?”赫伯特答道。“太平洋中英美捕鲸员常说的鲸鱼田就是我们这儿,在新西兰和南美洲中间一带的大洋里,最容易碰到南半球鲸鱼。” “的确是这样,”潘克洛夫说,“我感到奇怪的是,只看见一条。不过反正我们也近不了它的身,多一些和少一些也是一样。” 潘克洛夫长叹一声,又回去工作了,水手是天生的渔夫,假如钓鱼的乐趣和鱼的大小成正比的话,那么捕鲸员看见一条大鲸鱼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要是仅仅是为了乐趣也就算了!可是他们总忘不了这个无价之宝会给小队带来的好处,因为鲸油、鲸肉和骨头用处都很大。 这只鲸鱼现在好象不想离开荒岛的海面似的。于是,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在不打猎的时候,纳布在不做饭的时候,总是在“花岗石宫”的窗口或是眺望岗上,拿着望远镜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鲸鱼进入联合湾以后,从颚骨角到爪角,激起了一片急浪,它的身子支持在巨大有力的尾巴上,依靠着尾巴前进,速度每小时将近十二海里。有时候它游到离岸很近的海面来,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这是一只南方的鲸鱼,浑身一片黑,头部比北方鲸鱼稍微扁一些。 他们还看见一股很高的水汽——也许是水——从它的气孔里喷出来;这似乎很奇怪,动物学家和捕鲸员在这一点上意见并不统一。喷出来的究竟是空气还是水呢?一般认为是水汽,在突然遇冷以后,就又化为水滴降落下来了。 这只哺乳动物的出现,简直使居民们朝思暮想、精神恍惚了。特别是潘克洛夫,甚至在工作的时候,他都一直想着它。最后他就象个孩子想要什么东西而得不到似的那样神魂颠倒了。他说梦话也说的这个,假如他有法子去猎捕,而小船又适合入海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追赶的。 可是居民们做不到的事情,一个偶然的机会却成全了他们。5月3日那天,纳布突然在厨房的窗口嚷叫起来,原来鲸鱼在荒岛的海滩上搁浅了。 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正打算出去打猎,听见嚷声就放下了他们的枪。潘克洛夫也扔下了斧头,史密斯和纳布跟伙伴们一起冲向那里去了。 鲸鱼在涨潮的时候,在离“花岗石宫”三英里的遗物角搁了浅,因此,不容易脱身了,可是最好还是抓紧时间,必要的时候切断它的归路。他们手拿着鹤嘴锄和搭钩,经过慈悲河桥,跑下慈悲河的右岸,沿着海滨跑去,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到了这个大家伙附近了;这时候,已经有大群的飞鸟在它的上空盘旋。 “多么大的怪物啊!”纳布喊道。 这声喊叫是非常自然的,因为这只南方鲸长达八十英尺,是一种特大的鲸鱼,它的重量不下十五万斤! 这时候怪物躺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虽然还在涨潮,也不挣扎到水里去。 在退潮以后,居民们围绕这个怪物走了一圈。他们立刻明白了鲸鱼不能动弹的原因。 它的左侧插着一根鱼叉,原来它已经死了。 “照这么说,这一带是有捕鲸船的了?”吉丁·史佩莱开口就说。 “为什么呢?”水手问道。 “因为鱼叉还在这里。” “哎,史佩莱先生,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潘克洛夫答道。“听说鲸鱼可以带着鱼叉走上万英里的路程呢,它甚至可能是在大西洋的北部被打中,而跑到太平洋南部这一带来死,这没有什么稀奇。” “可是……”吉丁·史佩莱说。潘克洛夫的话不能使他满意。 “这是完全可能的。”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先来看一看鱼叉吧。捕鲸员可能按照一般的习惯,在自己的鱼叉上刻下船的名字。” 潘克洛夫从鲸鱼身上拔下鱼叉,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玛丽亚·史泰拉,葡萄园。” “一只葡萄园的船!我家乡的船!”他喊道。“玛丽亚·史泰拉,这是一只刮刮叫的捕鲸船!没有错,我对它很熟悉!喂,朋友们,一只葡萄园的船!葡萄园的捕鲸船!” 水手挥舞着鱼叉,激动地重复着这个他所心爱的名字——他的家乡的名字。 玛丽亚·史泰拉号自然不会到这里来索取它所投中的鲸鱼的,因此他们决定趁着鲸鱼没有腐烂以前,把它切开。那群飞鸟跟着这个丰富的点心已经有好几天了,它们想立刻占有它,仿佛一时也不能等待了,因此不得不连续开枪把它们驱散。 这是一只母鲸,居民们获得了大量的鲸奶,博物学家德芬巴赫曾认为它可以代替牛奶,的确,不论是味道、色泽,还是浓度,都和牛奶没有什么区别。 潘克洛夫过去曾在一艘捕鲸船上工作过一个时期,他能够有条有理地领导切肉工作。这一项工作相当艰巨,整整进行了三夭,可是居民们并没有被工作吓住,连吉丁·史佩莱也是如此,正如水手所说的,他最后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遇难英雄”的。 他们首先把鲸油切成厚约二英尺半的方块,然后再分成许多片,每片重约一千斤。他们就在当地用陶土罐熬鲸油,免得在“花岗石宫”搞得腥气冲天。在熬油的过程中,鲸油的重量几乎减少了三分之一。 可是鲸油很多,仅仅从舌头上就得到六千斤,下嘴唇上又得到四千斤。有了它的脂肪,就可以在相当长的时期中保证供应硬脂和甘油,此外还有骨头,虽然在“花岗石宫”里不用雨伞和支架,但无疑还是有用的。鲸鱼嘴的上部两边有八百块骨片,弹性很大,是一种纤维组织,边上象巨大的梳子,梳齿长达六英尺,鲸鱼可以用它一口衔住上万的小动物——小鱼和软体动物——来营养自己。 工作完毕了,人人都感到非常满意,他们把剩下来的残骸留在海滩上,飞鸟马上就把它吃得一干二净。这事过后,“花岗石宫”的居民又恢复了他们的日常工作。 在回造船所以前,赛勒斯·史密斯忽然想制造一些玩意儿,他的伙伴们都感到莫大的兴趣。他选了十二块鲸鱼的骨头,把它们切成大小一样的六份,并把顶头都削尖了。 “这个东西,史密斯先生,”赫怕特问道,“做好以后有什么用?” “可以弄死狼和狐狸,甚至可以弄死豹那样的动物。”工程师回答说。 “是现在吗?” “不,要到今年冬天,当我们手边有冰块的时候。” “我不明白。”赫伯特说。 “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我的孩子!”工程师说。“这种玩意儿不是我自己发明的,俄属美洲阿留申群岛的猎人常常使用它。就是这些骨头,朋友们,等到天寒结冰的时候,把它们用水浸湿了弯过来,让它们完全冻结成冰,由于冻住了,它们就会保持住弯曲形状,然后在上面涂一层油,把它们扔在雪地里。饥饿的野兽吞下一个这样的食饵会怎么样呢?它胃里的热把冰融化了,骨头立刻弹直,骨尖就会把它的身子刺穿了。” “好,真是天才的发明!”潘克洛夫说。 “这样还可以节省弹药。”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 “这比陷阱强多了!”纳布补充道。 “那我们就等冬天吧!” “好!等冬天!” 在这期间,造船的工程还在进行着,到月底的时候,铺板的工序完成一半了,已经看得出来它的外形非常美观,适合航行。 潘克洛夫以无比的热情,把全副精力投在工作里,只有身强力壮的人才经得起这样的劳累,他的伙伴们偷偷地在给他准备慰劳品,5月31日,他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欢乐。 那天吃完饭,潘克洛夫正打算离开桌子,只觉得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原来是吉丁·史佩莱,只听他说: “等一会儿,潘克洛夫,别偷偷地溜走!你忘了你餐后的消遣品了。” “谢谢你,史佩莱先生,”水手答道,“我要去工作了。” “好,喝一杯咖啡吧,朋友?” “什么也不要了。” “那么抽一袋烟,怎么样?” 潘克洛夫跳了起来,当他看见通讯记者把一只装好的烟斗递给他,赫伯特给他送上一块烧红的火炭来的时候,他那忠厚诚实的面庞发白了。 水手想说话,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把烟斗夺过来衔在嘴里,点上火,然后使劲地抽了五六口,一缕缕芬芳的蓝烟马上升了起来;只听见他在烟雾中一再兴奋地重复道: “烟!真是烟!” “是的,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而且是很好的烟!” “啊!我的天!万物的主宰!”水手喊道,“现在我们的岛上什么也不缺了。” 于是潘克洛夫抽了一口又一口。 “是谁找到的?”他终于想起来问道。“一定是你,赫伯特?” “不,潘克洛夫,是史佩莱先生。” “史佩莱先生!”水手喊道,他抱着通讯记者,紧紧地把他搂在胸前,挤得他喘不出气来,这种滋味真是通讯记者以前从来也没有尝过的。 “喂,潘克洛夫,”史佩莱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说。“饶了我吧。你还应该感谢赫伯特,是他认出这种植物来的,还有赛勒斯,是他烤的;还有纳布,他费尽心机保守我们的秘密。” “好,朋友们,总有一天我要报答你们的,”水手说,“我们的交情要继续到一辈子的。” 第十一章 冬季来临了,这里的六月相当于北半球的十二月,当前的大事就是做又暖和又结实的衣服。 他们已经把畜栏里摩弗仑羊的毛剪下来了,现在需要把这些宝贵的纺织原料织成毛料。 赛勒斯·史密斯既没有刷毛机、梳毛机、磨光机、绷架、绞丝机和纺织机,又没有自动纺车和织布机,因此只好采用一种比较简便的方法来代替纺织工序。他打算利用羊毛纤维的特点——在强大的压力下,这种毛质纤维会粘在一起——用简单的方法制造毛毡。毡的制造过程非常简易,羊毛压缩得愈紧,就愈能保暖。摩弗仑羊的毛很短,用来制毡非常合适。 工程师在伙伴们的协助下,——潘克洛夫只好再度把造船工作搁在一旁——开始了准备工序,这道工序的目的就是清除渗透在羊毛里的脂肪和油质,也就是兽脂。清洁工序是这样操作的:先把羊毛放在盛满水的大桶里,保持着70度的温度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反对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宣称哲学不,浸了二十四小时以后,再拿出来在小苏打溶液里彻底洗清,等它挤干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压榨了,也就是说,可以用来生产出一种结实的毛料了,这种毛料当然是粗糙的,拿到欧美的工业中心去不值一文,可是在林肯岛的市场上,它却非常受人重视。 这种制造毛料的方法,一定在很早以前就有人使用了,事实上,最原始的毛料就是用现在史密斯打算采用的方法制造出来的。在制造压榨羊毛的机器时,史密斯又施展了工程师的本领;他知道应该怎样巧妙地利用海滩上瀑布的机械动力——这种动力直到目前还没有人利用过——来发动一台水力压榨机。 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了。把羊毛放在凹槽中间,用沉重的木槌不断交替地捶击,这就是他们要做的机器。几世纪以来,人们一直采用这种机器,直到后来发明了压滚,人们才开始不再捶打,而采用了有规律的压滚方法。 这项工作在赛勒斯·史密斯正确的指示下,获得了完全的胜利,他们事先把羊毛用肥皂水浸过,一方面便于交织、压榨和使羊毛柔软,另一方面又可以免得羊毛在捶击以后会收缩于物质世界的永恒不变的普遍概念即理念,它是世界的本质。,等羊毛从压榨机里出来之后,就成为厚毡了。羊毛原材料本来很粗糙,由于交织的细密,结果制成的毛料不但适合做衣服,又适合做被毯。当然,这既不是美丽诺呢、细毛呢、开斯米、花毛呢、纺绸、缎子、丝毛呢、驼绒、呢子,也不是法兰绒。这是“林肯毡”,林肯岛上的一种工业品。居民们现在有温暖的衣服和很厚的被子,他们可以毫无顾虑地迎接1866—1867年的冬天了。 6月20日,严寒开始了,潘克洛夫原打算在开春以前完成造船工程,这时候只好暂时停止,他感到非常遗憾。 水手最大的愿望就是到达抱岛去作一次探险,但是史密斯却不赞成纯粹为了好奇而航海,因为在这样一个荒芜不毛的山石上,显然是不可能找到什么东西的。这样一只船——这只船未免稍微嫌小一些——在陌生的海洋上航行一百五十海里,不能不使他有点顾虑。万一他们的船入海以后,到不了达抱岛,而又没法回来。那么在这灾难重重的太平洋中,该怎么办呢? 史密斯和潘克洛夫常谈论这个计划,他发现潘克洛夫对这次航海的要求很迫切,可是他却说不出一个充分的道理来。 “你瞧,朋友,”有一天工程师对他说,“一方面你对林肯岛赞不绝口,时常谈到一旦非离开这儿不可的时候,你会怎样的悲伤,另一方面你又第一个想离开林肯岛。” “只是想离开这儿几天,”潘克洛夫答道,“只是几天,史密斯先生。去去就回来,看看那个小岛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它还不如林肯岛呢。” “这我早就知道了。” “那么干吗冒险上那儿去呢?” “去了解一下情况。” “那儿什么也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 “那谁敢说!” “假如你遇到飓风呢?” “在天气好的季节里,是不用担心这个的,”潘克洛夫说,“可是,史密斯先生,既然我们要防备万一,我要求让赫伯特和我两个人一道去。” “潘克洛夫,”工程师拍拍水手的肩膀说,“假如你或是赫伯特——别忘了,他只是碰巧才成为我们的孩子的——一旦发生什么不幸,你想我们后悔也来不及啊!” “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的信心还是毫不动摇,“我们不会使你们担忧的。航海的事等将来到了时候再谈吧。我想,等你看见我们的船装备好了,等你看见我们乘着它下海,环绕我们的荒岛——我们要一块儿去——我敢说,你就会毫不犹豫地让我去了。不瞒你说,你的船一定是头等的。” “还是说‘我们的’船吧,潘克洛夫。”工程师答道,他暂时让步了。谈到这儿告一段落,水手和工程师谁也没有说服谁,都等待以后接着再谈下去。 将近六月底的时候,下了第一场雪。畜栏里预先就准备了大量的饲料,不必每天都去了,他们决定至少每星期派人去一次。 他们又布置了陷阱,史密斯制造的玩意儿也试验过了。他们把鲸鱼骨弄弯后,外面冻上一层冰,然后涂上厚厚的脂肪,放在森林的边缘——野兽到湖边去经常路过的地方。 阿留申群岛渔夫的发明十分灵验,工程师非常高兴。他们得到一打狐狸,几只野猪,甚至还有一只美洲豹;这些动物死在地上,伸直了的鲸骨把它们的胃都刺穿了。 有一件事情必须提一下,不仅因为它本身有趣,而且因为这是他们和外界联系的第一次尝试。 吉丁·史佩莱已经想过很多次了,但是没有肯定,究竟在瓶子里装一封信扔在海里呢——也许海水会把它们冲到一个有人居住的海岸上去的——还是利用鸽子带信呢? 可是他们的海岛和外界相隔一千二百英里,一心指望信鸽或是瓶子远渡重洋,那怎么能成呢!简直是开玩笑。 6月30日,赫伯特一枪打下一只信天翁,它的腿受了些轻伤,大家好不容易把它捉住了。这是一只非常美丽的鸟,两翅展开长达十英尺,它连太平洋也飞得过去。 赫伯特很想把这只艳丽而雄伟的飞鸟留养下来,因为它的伤不重很快就会痊愈,而且他认为可以把它养驯,可是史佩莱向他解释,他们不应该错过机会——利用这个使者和太平洋沿岸地区取得联系。假如这只信天翁是从有人居住的地方来的,那么把它放走以后,它一定会马上回到那里去的。 吉丁·史佩莱不愧为一个新闻记者,也许他很想找一个机会,把他们在林肯岛上的冒险事迹写成惊心动魄的通讯寄到外界去。假如这篇通讯能寄到可敬的编辑约翰·裴尼特那里去,这对于《纽约先驱报》的记者史佩莱本人和刊载这篇通讯的那份报纸来说,是多么大的成功啊! 于是吉丁·史佩莱写了一篇简单的报道放在一个一点不透水的口袋里,袋上写了几句话,恳切拜托捡到的人把它寄给《纽约先驱报》。他们知道这种鸟惯于在海面休息,就把这个小口袋系在信天翁的脖子上而没有系在它的脚上;然后他们就把这个快速的飞行使者放到天空去了,他们眼看着它飞往朦胧的西方,一直到看不见为止,大家心里都很激动。 “它上哪儿去?”潘克洛夫问道。 “向新西兰飞去了。”赫伯特回答说。 “祝你一帆风顺!”水手大声喊道,其实他自己对这种通讯方式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随着冬天的到来、他们又开始在“花岗石宫”里工作了,有的缝衣服或是干一些别的事情,有的就利用气囊上多得用不完的材料制造船帆。 七月里天气非常寒冷,可是他们木材、煤炭都不缺少。赛勒斯·史密斯在餐厅里装设了第二个壁炉,他们就在那里消磨冬天漫长的夜晚。他们一面工作一面谈话,闲下来的时候就朗读,在这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得益不少。 晚饭后,屋子里烛光明亮,人们烤着温暖的炉火,喝着热气腾腾的接骨木咖啡,静听外面狂风怒号,烟斗里散发着芬芳的香气,对居民们来说,这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假如离乡背井、音信隔绝的人也谈得上乐趣的话,那么他们的乐趣可算是达到极点了。他们常常谈到祖国和久不见面的朋友,以及美利坚合众国的伟大——她的力量会一天天增大起来的;赛勒斯·史密斯很关心国家大事,他谈起很多往事、个人的见解以及对将来的看法,他的伙伴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有一天史佩莱偶然说: “亲爱的赛勒斯,你预言所有那些工商业都会不断发展,可是它们会不会迟早有一天要发生完全停滞的危机呢?” “停滞!为什么?” “因为缺少煤,说句公道话,煤是最宝贵的矿产。” “是的,煤的确是最宝贵的,”工程师答道,“金刚石其实不过是碳的结晶,大自然所以要产生金刚石,好象就是为了要证明煤的宝贵。” “史密斯先生,你是说,”潘克洛夫插嘴说,“我们炉子里烧的是样子象煤的金刚石吗?” “不,朋友。”史密斯答道。 “不管怎么样,”吉丁·史佩莱接着说,“总有一天煤会烧完的,你不能否认吧?” “唉!煤的矿藏还多得很呢,十万个矿工每年才开采一万万英担,到现在为止要想把煤采完还早呢。” “随着煤的消耗量一天天增加,”吉丁·史佩莱说,“我们可以预料得到,十万个矿工很快就要增加到二十万个矿工,开采量也要加倍了。” “当然,欧洲的煤矿很快都要使用新机器开采了,可是等欧洲煤矿开采完毕以后,美洲和澳洲的煤矿还可以维持相当长一个时期的工业消耗。” “可以维持多久呢?”通讯记者问道。 “至少可以维持二百五十年到三百年。” “我们这一代是可以放心了,可是我们后代的前途可糟糕了!”潘克洛夫说。 “人们会发现别的东西的。”赫伯特说。 “但愿如此,”史佩莱说,“因为没有煤就没有机器,没有机器就没有火车、轮船、工厂以及文明时代不可缺少的一切东西!” “可是他们能发现什么呢?”潘克洛夫问道,“你猜得到吗,史密斯先生?” “大致上可以猜得出来,朋友。” “他们用什么来代替煤呢?” “水。”史密斯答道。 “水!”潘克洛夫喊道,“用水来做轮船和引擎的燃料,用水来烧水!” “是的,不过水已分解成它原有的元素了,”赛勒斯·史密斯说,“当然是用电来分解的,到那时候水就成为一种强有力而且可以操纵自如的力量了,一切伟大的发现都是根据一种不可思议的规律,彼此吻合,同时逐渐完善起来的。是的,朋友们,我相信总有一天水会变成燃料,组成水的氢和氧也许分开来,也许合起来,它会成为热和光的无尽源泉,它的力量之大,是煤所比不上的。将来轮船的藏煤室和火车的煤水车里装的就不再是煤,而是这两种压缩气体了,这两种气体在炉子里燃烧起来,会产生极大的热能。因此我们不必担心。只要地球存在一天,它就会供给人类一天的需要;只要我们不缺少动物、植物和矿物三界,我们就不会缺少光和热。我相信,等煤用完了以后,我们就要用水来取得热能和温暖了。水就是将来的煤。” “我希望能够亲眼看得到。”水手说。 “你生得太早了,潘克洛夫。”纳布说,他在讨论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打断谈话的并不是纳布,而是托普,它忽然又怪声地叫起来,上一次工程师就曾因此感到诧异。内部通道的尽头有一口井,这时候托普边叫边绕着井口奔跑。 “托普为什么那样叫呢?”潘克洛夫问道。 “怎么杰普也吼叫起来了?”赫伯特加上一句。 的确,猩猩也和狗一样,表现出明显的不安,说也奇怪,这两个动物愈来愈暴躁和愤怒了。 “很明显,”吉丁·史佩莱说,“这个井是直通大海的,大概常常有海里的动物到井底来呼吸。” “不错,不会有别的原因了。”潘克洛夫转过身来对狗说,“别叫,托普!还有你,杰普,到你自己的房里去!” 猩猩和狗都安静下来了,杰普回去睡觉,托普还留在房里,当天晚上,它每隔一会儿总要低低地咆哮几声。他们没有进一步谈这个问题,但是工程师却始终为这件事而皱着眉头。 七月的下余几天不是霜就是雨。气温并没有去年冬天低,最冷的时候也只不过华氏8度。这年冬天虽然不太冷,可是风雪却特别多,此外,海潮还常常威胁着“石窟”的安全。海面上常常有滔天的巨浪,好象是被潜流掀起来似的,冲击在“花岗石宫”的石壁上,发出轰然的巨响。 居民们倚在窗口,只见滚滚的海水冲到岩石下面来,被撞得粉碎,愤怒的海潮显然是无能为力,这壮丽的景色不禁使他们大加赞赏。波涛带着耀眼的泡沫奔腾,整个的海滩,消失在狂澜里,峭壁好象浮在浪花高这一百多英尺的海面上。 在这样的风暴里,冒险出去是很困难的,甚至非常危险,因为大树还经常被刮倒,可是居民们还是保证每星期至少到畜栏去一次。幸亏这块圈地有富兰克林山的东南支脉作为屏障,受不到飓风多大的袭击,树木、棚屋和栅栏都保存下来,可是眺望岗上的家禽场却由于正迎着东面刮来的大风,损失就相当大了。鸽棚的屋顶被刮走了两次,栅栏也被吹倒了。这些都需要重新修建,而且应该修得比以前更要结实,因为林肯岛显然在太平洋的一个最危险的区域里。它好象在大旋风的中心,狂风从四面八方不断地侵袭它,就象鞭子不断抽打陀螺似的,只不过是这个陀螺始终保持静止,而鞭子围绕着它转动。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天气比较正常,大气也恢复了原先似乎一去不复返的宁静。可是一旦平静以后,天气又严寒起来,寒暑表降到华氏零下8度(相当于摄氏冰点以下22度)。 8月3日,他们到荒岛东南靠近潦凫沼地的地方去打了一次猎,这次打猎,他们已经计划了好几天。猎人们看到一些到这里来过冬的水禽,看得眼红了。这里有无数的野鸭、鹬、小水鸭,大家一致同意过一天专门来打这些鸟。 不仅是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连潘克洛夫和纳布也参加了这次打猎。只有赛勒斯·史密斯推说有工作要做,没有参加,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打猎的人答应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然后就向气球港出发,直奔潦凫沼地。托普和杰普也和他们一起去了。他们刚刚过了慈悲河,工程师就把吊桥扯起来回家了,他打算单独做一件事。 他要仔细察看井的内部,井口和“花岗石宫”的通道在同一平面上,它一直通往大海,过去它就是格兰特湖的输水道。 为什么托普时常环绕着井口跑来跑去?为什么它要发出那样奇怪的叫声?大概是有什么东西使它不安,把它吸引到井边来的吧?为什么杰普也和托普一样显得急躁不安呢?这口井除了通往大海以外,还有别的支路吗?它能通向荒岛的其他地方吗?这都是赛勒斯·史密斯想要知道的。他一心要趁他的伙伴们不在家的时候探井,现在这个时机到了。 只要有绳梯就很容易下到井底。自从有了升降梯以后,绳梯就放在那里不用了。工程师把梯子拿到井口,井口的直径将近六英尺,他把软梯的上端牢牢系住,另一端一直放到井里。然后他点上一盏灯,拿了一把左轮枪,腰间插了一把弯刀,就开始下井了。 井里空空洞洞,周围有很多突出的尖石,灵活的动物很可以沿着这些突出的尖石爬到洞口来。 工程师注意到这一点,他借着灯光仔细地察看了这些尖石,然而他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痕迹或是破损的地方可以说明最近或是过去曾被当为阶梯使用过。赛勒斯·史密斯又往下走了几档,他举起灯来,四下探照。 他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东西。 当工程师跨到最后一档的时候,他到达水面了,这时候水面十分平静。不论是水面上还是井内的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孔道可以通向峭壁的内部。史密斯用刀柄在石壁上敲了几下,墙上发出坚实的声音。这是结结实实的花岗石,绝没有一种生物能在里面开出一条路来。海滩的岩石下层土地下,有一条沟道把大海和井底连接起来;要由大海到井底,然后爬到井口来,必须穿过这条沟道,这一点只有水里的动物才能做到。至于这条沟道通到什么地方,在海岸的哪一点,那地方水有多深,谁也回答不出来。 赛勒斯·史密斯察看完毕以后,就上来了,他拉上软梯,盖好井口。他回到餐厅里的时候,还在沉思地自言自语道: “什么也没有看见,可是那里肯定是有东西的!” 第十二章 傍晚的时候,打猎的人们兴高采烈地满载而归了。的确,他们四个人所拿的东西,多到不能再多了。一串小水鸭象项圈似的挂在托普的脖子上,杰普身上绕满了成串的鹬鸟。 “主人,”纳布喊道,“现在我们有事情来消磨时间了!把这些东西做成肉饼存起来,我们就不愁没有余粮啦!可是得有人做我的帮手。我想找你,潘克洛夫。” “不成,纳布,”水手答道;“我还要继续做船上的索具呢,我不能帮你。” “你呢,赫伯特先生?” “明天我要到畜栏去,纳布。”少年答道。 “那只有你了,史佩莱先生,你愿意帮助我吗?” “我愿意帮助你,纳布,”通讯记者答道;“可是我要警告你,假如你的烹任秘诀被我知道,我就要公开发表了。” “欢迎,什么时候发表都成,”纳布答道,“什么时候发表都成。” 第二天,吉丁·史佩莱就成了纳布的助手,在他的厨房里实习。工程师已经把头一天自己探索的经过告诉史佩莱了,在这一点上通讯记者同意史密斯的看法,虽然没有找到什么,然而秘密还是应该继续探索的! 又下了一个星期的霜,居民们除了去照料家禽场以外,始终没有离“花岗石宫”。住所里充满了引人垂涎的香味,这是在纳布和通讯记者大显身手的时候发出来的;可是他们并没有把猎获的全部野味都做成储藏食品;野味在严寒中可以保存得十分完好,因此就把野鸭和其他野禽不加腌制,留着鲜吃,他们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鲜美的水鸟了。 在这一个星期中,潘克洛夫在缝帆能手赫伯特的大力帮助下。船帆居然完工了。索具也不缺乏。由于找回了气囊和绳网,他们从网子上得到上好的绳索,水手把它们全都利用了。除了在船帆上附加了结实的棉绳外,还余下很多绳子,都作了升降索、护桅索、帆脚索等等。至于船上用的滑车,赛勒斯·史密斯按照潘克洛夫的主意用车床做了一些。因此在船造好以前,整套的索具就都已完工了。潘克洛夫还做了一面美国国旗,国旗上的蓝、红、白三种颜色是从某些染料植物中得来的,这种植物荒岛上极多。不过,在美国国旗上代表合众国三十七州的光辉灿烂的三十六颗星以外、水手又加上了第三十八颗,代表“林肯州”,因为他认为他的岛已经归入伟大合众国的版图了。他说,“就算事实上还没有归并,心里已经归并了!” 这期间,他们把国旗升在“花岗石宫”中央的窗户上,居民们向它欢呼了三声,表示敬意。 这时候,寒冷的季节即将告终,他们的第二个冬天似乎可以平安地度过了,但是在8月11日的夜间,眺望岗的高地几乎遭到了完全的破坏。 忙了一天以后,居民们都睡得很熟,在第二天清晨四点钟的时候,托普的叫声突然把他们惊醒了。 这一次狗不是在井边叫,而是在门口叫,它用前爪挠门,好象想把门打开似的。杰普也尖声地叫喊着。 “喂,托普!”纳布喊道,他是第一个惊醒的。可是狗叫得更凶了。 “这是怎么回事?”史密斯问道。 大家都急忙穿上衣服,冲到窗口,把窗子打开。 下面是一片冰雪,朦胧中只见一片灰色。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们只听到在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叫声。显然有一群还没有看到的动物侵袭到海边来了。 “那是些什么?”潘克洛夫喊道。 “也许是狼,也许是美洲豹,也许是猴子。”纳布答道。 “糟糕!它们快到高地了!”通讯记者说。 “我们的家禽场,”赫伯特大声叫道,“还有我们的菜园!” “它们从哪儿过来的呢?”潘克洛夫问道。 “一定是谁忘了把桥扯起来,”工程师答道,“它们从桥上过来的。” “不错,”史佩莱说,“我忘记把桥扯起来了。” “你干的好事,史佩莱先生!”水手喊道。 “已经过去的事没法挽回了,”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最好商量商量现在该怎么办。”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匆忙地互相说着话。野兽肯定已跨过桥,侵袭岸边了。不论它们是些什么东西,都能够登上慈悲河的左岸,到眺望岗上来。因此必须赶快迎上去阻止它们,必要的时候,还要和它们拼一场。 “可是这究竟是些什么野兽呢?”当他们听见野兽叫得更响的时候,这个问题又提出来了。赫伯特听了以后吃了一惊,他记得第二次到红河发源地去的时候,曾经听见过这种声音。 “是狐狸!”他叫道。 “快去!”水手大声喊道。 大家分别拿起斧头、马枪和左轮枪、跳进升降梯、很快就到岸边了。 这一大群饥饿的狐狸是非常可怕的动物,尽管如此,他们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射出了第一排子弹,黑暗中发出几点亮光,就把对方吓退了。 主要的问题是要拦住这群强盗,不让它们往高地上去,要不然菜园和家禽场就都要遭到它们无情的蹂躏,难免会造成极大的损失,尤其对麦田来说,可能是无法弥补的损失;可是它们只有通过慈悲河的左岸才能侵入高地;如果把守住这条河与花岗石峭壁之间狭窄的堤岸,就可以抵挡住它们了。 大家都很明白这一点,在赛勒斯·史密斯的指挥下,他们都到达了指定的地点。这时候狐狸在朦胧中凶猛地乱窜。史密斯,史佩莱、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纳布形成一道攻不破的防线。托普张开血盆大口,站在人们的前面,杰普挥动一根有节疤的大棍子,象拿着棍棒舞蹈似的,跟在托普的后面。 天色还很昏暗,只有当他们开枪的时候,才能借着左轮枪的火光看见对方,它们至少有一百只,眼睛通红,象燃烧着的火炭。 “不能让它们过来!”潘克洛夫厉声喊道。 “它们过不来的。”工程师应道。 它们没有过来,并不是它们不想过来——事实上后面的狐狸正在向前涌,而是居民们不断用左轮枪和斧头进行格斗不让它们过来。已经有几只狐狸被打死在地上了,可是它们的数目好象并没有减少,也许它们的后援正在源源不断地向桥上涌过来。 移民们不久就只好和狐狸肉搏了,他们受了几处伤,幸而伤势很轻。一只狐狸象山猫似的扑在纳布的背上,赫伯特一枪把它打死,这才把纳布救下来。托普愤怒地搏斗着,它冲过去咬住狐狸的脖子,一会儿就咬死一个。杰普勇猛地挥舞着武器,他们要想叫它留在后面也办不到。显然,因为它生来目光特别敏锐,在黑暗中也能够看见东西,因此它总是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去;它还不时发出一种尖叫声,表示极大的兴奋。 有一次它跑出去很远,在射击时火光一闪,才看见它正在五六只大狐狸的包围中沉着应战。 搏斗终于结束了,居民们经过整整两个钟头的激战,才获得胜利!天刚破晓,他们就看见对方越过桥头,向北窜去,纳布立刻跑过去把桥扯起来。等到晨曦照亮战场的时候,居民们发现沿岸一带的死狐狸足有五十多只。 “杰普呢!”潘克洛夫喊道,“杰普上哪儿去了?”杰普失踪了。它的朋友纳布大声喊它,它还是第一次不回答朋友的呼唤。 大家都去找杰普,人人提心吊胆,怕在尸堆里发现它;他们把染红积雪的尸体扫在一边,最后在一堆死狐狸中间找到了杰普,这些死狐狸的肢体都已残缺不全,大概都是这个勇猛无敌的畜生拼命用棍子殴打的结果。 可怜的杰普手里还握着半截棍子,它在没有了武器以后,寡不敌众,胸前受了几处重伤。 “它还活着呢。”纳布在它身旁弯下腰去喊道。 “我们要把它救活,”水手说。“我们要把它当作自己人一样好好地看护它。” 杰普好象听得懂似的,它把脑袋倚在潘克洛夫的肩膀上,仿佛在向他致谢。水手自己也受伤了,但是他的伤势也和伙伴们一样,非常轻微;由于他们有精良的火器,对方几乎始终无法逼近。因此,只有猩猩的情况比较严重。 纳布和潘克洛夫把杰普放在升降梯里,它只是有时低低地呻吟着。大家慢慢地把它升到“花岗石宫”上去,然后从床上拿了一个垫子,让它躺在垫子上面,把它周身的伤痕都十分小心地洗干净了。看来杰普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只不过由于流血过多,因此非常虚弱,创口包好以后不久,它就发起高烧来了。杰普躺了下来,饮食按严格规定供给,正如纳布所说的,“完全要象一个真人那样。”他们给它喝了几杯清凉的饮料,这是从“花岗石宫”的药草箱里取出的药泡成的。杰普最初很不安静,可是呼吸逐渐就正常起来了,大家让它安安稳稳地熟睡着。托普也常常蹑手蹑脚地——人们不妨这样说——来探望它的朋友,它对于大家的看护似乎表示很满意。杰普的一只手露在床铺外边,托普非常关怀地舔着它的手。 他们趁着白天把死狐狸运到远西森林里去,将它们全埋起来了。 这一次袭击险些儿造成惨痛的后果;对居民们说来是一次教训;从此以后,他们一定要问明白吊桥确实都已扯起来,决不可能受到侵犯以后,才敢上床睡觉。 焦急地等待了好几天,杰普终于逐渐好转了。由于它身体结实,才脱离了险境,热度逐渐减退,吉丁·史佩莱稍微懂得一些医道,这时候他告诉大家,它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8月16日,杰普的饮食恢复正常了。纳布给它做了几份美味的菜肴,病“人”吃得津津有味;如果说杰普有什么毛病的话,那就是它稍微有些贪吃,这个缺点,纳布始终没有给它纠正过来。 “你说该怎么办呢?”纳布对吉丁·史佩莱说,因为史佩莱常常劝他不要把猩猩宠坏了。“除了吃以外,可怜的杰普就没有别的乐趣了,我非常愿意在这方面为它效劳!” 躺了十天以后,到8月21日,小杰普起床了。它的伤势已经痊愈,肯定地说,再过不久,就可以恢复原有的体力和灵活。和所有大病初愈的人一样,它的胃口特别好,通讯记者让它尽量多吃,他相信猩猩有节制自己的本能,这种本能人类往往是没有的。纳布看见他的徒弟恢复了饭量,感到非常高兴。 “尽量吃吧,我的杰普,”他说,“什么也不用留;你为我们流了血,我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让你恢复健康!” 8月25日,大家忽然听见纳布在喊他们。 “史密斯先生、史佩莱先生、赫伯特先生、潘克洛夫,来啊!来啊!” 当时纳布正在杰普的房里,居民们听见他叫喊,就从餐厅里跑去。 “怎么回事?”通讯记者问道。 “瞧啊。”纳布笑着说。他们看见了什么呢?原来小杰普在“花岗石宫”的过道里,象一个顽皮的孩子似的,叉着两腿,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静静地抽着烟! “我的烟斗,”潘克洛夫喊道,“它把我的烟斗拿去了!喂,我的好杰普,我把它送给你吧!抽吧,老兄,抽吧!” 杰普规规矩矩地喷着烟,好象感到非常满意。史密斯对这件事倒不觉得奇怪,他举了许多事实,说明养驯的人猿是能够养成吸烟的习惯的。 从这天起,小杰普就自备了一只烟斗,这是水手原有的烟斗,一向吊在他房里靠烟草的地方。杰普自己装烟,自己用火炭点烟,在猿猴之中,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它更逍遥自在的了。忠实的杰普和善良的水手,原先就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又有了共同的嗜好,不难理解,他们的友谊更进一步地加深了。 “也许它真的是一个人,”潘克洛夫常常对纳布说。“要是有一天,它开口和我们说话,你会感到奇怪吗?” “不,决不会,”纳布答道。“相反地它一直没有和我们说过话,倒使我感到奇怪,现在它只差会说话了!” “如果有一天它对我说,‘潘克洛夫,我们换个烟斗吧,’”水手接着说,“我还是会觉得有趣的。” “是啊,”纳布说,“真可惜,它生来是个哑巴!” 九月初,残冬已尽,大家又开始忙着工作了。造船的工程进行得非常迅速,甲板已经完全铺好,船身的内部都用蒸气熏弯了的肋材——它的形状完全适合船的轮廓——牢固地连接起来。 木料非常富裕,潘克洛夫向工程师提议做一个双层的内壁,这样,船身就更牢固一些。 史密斯也没法估计将来会遇到什么情况,因此同意水手的意见,把船造得愈结实愈好。9月15日,船的内部和甲板完全竣工了。为了堵塞漏缝,他们把海藻晒干,作为填絮,用锤子把它们凿到木板的夹缝里去,又从松林里找来大量的松脂,熔化以后,涂在上面。 这只船驾驶起来非常简单。他们首先用石灰把沉重的花岗石块砌成压仓的底货,这些东西共重一万二千斤。 压仓的石块上铺了一层甲板,船的内部分成两间仓房;仓里有两条坐板,也可以当作橱柜。桅杆的底部支持着两仓之间的隔板,通过两个仓口就可以从甲板上到船仓里去。 潘克洛夫没费多大气力,就找到一棵适合做桅杆的树。这是一棵没有节的小枞树,只要把桅座砍成方形,顶部刨圆就行了。桅杆、舵和船身用的铁活都是在“石窟”里做好的,虽然粗糙一些,却很结实。在十月的第一周,终于连帆架、桅柱、帆杠、圆材、桨等等全做好了,大家一致同意作一次环岛的试航,好熟悉一下船的航行性能和可以利用的程度。 在这期间,一切必要的工作都照常进行着。摩弗仑羊和山羊新添了许多羊羔,必须让它们有吃有住,因此把畜栏扩大了。移民们也到过其他的地方,象蛤蜊场、养兔场、煤矿区和铁矿区,以及一直没有探索过的远西森林地带,那里有大量的飞禽走兽。他们发现了一些土生的植物,这些植物虽然不是那么迫切需要,却增加了“花岗石宫”疏菜储藏室里的品种。 这是一些番杏科植物,其中有的和好望角产的相似,长有肉厚的叶子,可以吃;有的种籽里含有淀粉质。 10月10日,新船下水了。造船的工作获得了完全的成功,潘克洛夫喜气洋洋。船上的索具装配完毕,用滚轮把船推到水边以后,潮水一涨,在移民们的欢呼中,船就浮起来了。潘克洛夫叫得特别起劲,他这时候真是得意忘形。再说,船造好以后,他的工作还不算完,因为还需要他来调度指挥。在大家一致推崇的情况下,他光荣地接受了“船长”的称号。为了使潘克洛夫船长满意,现在必须给船起一个名字,经过一再的商讨,最后大家都赞成用“乘风破浪”这个名字。潮水把乘风破浪号一浮起来,大家就看出它在水里非常平稳,很容易驾驶。试航决定就在当天举行,他们要离开海滨,作一次航行。天气很好,海面上风平浪静,特别是南部海滨一带,因为当天刮的是西北风。 “全体上船。”潘克洛夫船长下了命令。他们在动身之前先吃了早饭,大家认为最好把食品带一些上船,因为他们这次航行也许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赛勒斯·史密斯同样也急于要试一试这只船,因为,船的图样是他设计的,只是根据水手的意见,作了一些修改。但是他并不象潘克洛夫那样信心十足,水手后来没有再提到达抱岛去的事情,史密斯很希望他就此打消了这个念头。的确,让两三个伙伴乘着这只载重不过十五吨的小船去冒险,工程师是无论如何也不赞成的。 十点半钟,全体——托普和杰普也包括在内——都上了船,赫伯特把深深陷入慈悲河口沙滩的铁锚拔了起来。他们升起船帆,桅顶飘扬起林肯岛的旗号,乘风破浪号由潘克洛夫驾驶着,向海洋出发了。 船顺着从联合湾吹来的风向前行驶,正如潘克洛夫所说的,跑得非常快;它的主人们看了这种情况,都表示很满意。绕过遗物角和爪角以后,船长抢风而行,使船沿着荒岛的南岸前进;这时候可以看出,它的航行情况很好,没有超过风向的五个方位以外。海员们全都非常高兴,他们船的性能很好,必要的时候,准会给他们极大的帮助,只要风和日暖,航海一定顺利。 潘克洛夫现在使船离岸行驶,距气球港有三四英里。这时候他们看清了海岛的全貌,这是一幅新的景象,沿岸一带,从爪角到爬虫角,景色不断地变化着,森林里枞树的深色和其他树木的新绿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眼看去,满目苍翠,只有富兰克林山的顶峰,还积着皑皑的白雪。 “多美啊!”赫伯特叫道。 “是的,我们的岛又美又好,”潘克洛夫说。“我爱它就和爱我可怜的母亲似的。我们刚来的时候孤苦伶仃,可是现在我们这五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还缺少什么呢?” “什么也不少,”纳布答道;“船长,什么也不少。” 于是这两位勇士欢呼三声,向海岛表示敬意! 这时候,吉丁·史佩莱一直靠着船桅,描绘着面前展开的活动画面。 赛勒斯·史密斯默默地看着。 “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问道,“你觉得我们的船怎么样?” “好象不错。”工程师答道。 “好!现在你认为它可以航行到比较远的地方去吗?” “到哪儿去,潘克洛夫?” “譬如说,到达抱岛去。” “朋友,”史密斯答道,“如果遇到什么紧急事故,我也不妨坐乘风破浪号到更远的地方去,可是你要知道,我眼看着你到达抱岛去,实在很不放心,既然不是非去不可,那又何必冒险呢。” “人人都想了解一下邻居的情况,”水手说,他的想法还没有变。“达抱岛是我们的邻居,而且是唯一的邻居!按礼貌也应该去拜访一次。” “啊唷,”史佩莱说,“我们的朋友潘克洛夫忽然也讲究起礼节来了!” “我什么也不讲究。”水手反驳道。工程师坚持反对使他很不高兴,然而他又不愿意让工程师替他担心。 “你想,潘克洛夫,”史密斯接着说,“你一个人是不能到达抱岛去的。” “只要有一个人陪我去就够了。” “就算这样,”工程师答道,“你这么一来,林肯岛上的五个居民就有减少两个的危险。” “六个居民,”潘克洛夫说,“你忘记杰普了。” “七个,”纳布补充道,“托普也配得上一个。” “一点也不危险。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回答说。 “也可能不危险,潘克洛夫;可是我要再说一遍,这样做实际上是一种不必要的冒险。” 固执的水手不回答了,话谈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但是他决定以后还要接着谈下去。他没有想到,一会儿就要发生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成全了他,而且要使最初只不过是一种不一定有意义的愿望一下子变成一桩非做不可的好事。 离岸航行了一会以后,乘风破浪号又向着气球港的海岸驶去。必须查探一下沙洲和礁石之间的侮峡,必要的时候,还得布置浮标,因为小溪将要成为停泊船只的港口。 他们离岸不过半英里,必须迎面斜兜着海风调向前进。由于风被一部分高地挡住了,乘风破浪号的速度非常缓慢,这时候,甚至船上的帆都鼓不起来了,海面平静得和镜子一样,只是偶尔有风吹过,才泛起一片波纹。 赫伯特一直站在船头上指示着在海峡中航行的方向,这时候他忽然大声喊道:“向风行驶,潘克洛夫,向风行驶!” “怎么回事,”水手问道,“有礁石吗?” “不……等一会儿,”赫伯特说,“我还看不清楚,再向着风……现在往右。” 赫伯特一面说,一面侧着身子,把一只手伸到水里去,捞出一件东西来,叫道: “一只瓶子!” 他手里拿着一只塞着软木塞的瓶子,捞这个瓶子的地方离海岸不过几锚链远。 赛勒斯·史密斯把瓶子接过来。他一言不发地拔开瓶塞,从里面拿出一张已经浸湿了的纸来,上面写着: “遇难人……达抱岛:西经153度,南纬37度11分。” 第十三章 “一个遇难的人流落在达抱岛上了!”潘克洛夫大声说,“离我们几百英里!啊,史密斯先生,现在你不再反对我去了吧。” “不错,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你尽快地动身吧。” “明天怎么样?” “就明天吧!” 工程师手里还拿着瓶子里的那张纸。他仔细地察看了一会,然后接着说: “朋友们,从这张纸上,从它的措辞上了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首先,达抱岛上的遇难人具有相当丰富的航海知识,因为他所写的达抱岛的经纬度和我们测量出来的完全相同,而且他连分度也大致求出来了;其次,他不是英国人就是美国人,因为他写的是英文。” “完全合乎道理,”史佩莱说,“有了这个遇难人,就可以说明我们在岛上找到的那只箱子是从哪里来的了。既然有遇难的人,就一定有过遇难的船,潘克洛夫想起来要造船,而且偏在今天试航,对于这个遇难的人来说,不管他是谁,总算是他的运气。再晚一天,瓶子也许就会撞在石头上碰得粉碎。” “的确,”赫伯特说,“乘风破浪号正好从它漂着的地方经过,真是太巧了!” “你觉得这件事奇怪吗?”史密斯向潘克洛夫问道。 “我只觉得凑巧,”水手回答说:“你觉得有什么奇怪吗,史密斯先生?瓶子总要漂到一个地方去的,既然能漂到别处去,为什么就不能漂到这儿来呢?” “也许你说得对,潘克洛夫,”工程师答道,“不过……” “可是,”赫伯特说,“还是没法证明瓶子在海里已经漂浮多久了。” “不错,”吉丁·史佩菜说;“这张纸条好象还是最近才写的。你认为怎么样,赛勒斯?” “很难说,我们以后会知道的。”史密斯答道。 谈话的时候,潘克洛夫并没有闲着。他掉转了船的方向,乘风破浪号扯起满帆,飞快地向爪角驶去。 人人都在想达抱岛上的遇难人。他们去救他还来得及吗?在移民们的生活中,这是一件大事!他们自己也是遇难的人,但是恐怕别人遇难就不会有这样幸运了,他们有责任去帮助他。 他们绕过爪角,大约四点钟的时候,乘风破浪号在慈悲河口抛锚了。 当晚他们就积极准备新的远征。看来由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两人前去探险最合适,因为他俩都懂得怎样行船。如果第二天(10月11日)启程,13日他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因为以目前的风势来说,要不了四十八小时就可以航行一百五十海里。在达抱岛上逗留一天,回来需要三四天。因此,预计在10月17日他们就可以回林肯岛了。近来天气晴朗,温度上升,风势好象也很稳定,一切都有利于这两位勇士远离海岛去完成这桩义举。 大家决定,让赛勒斯·史密斯、纳布和吉丁·史佩莱留在“花岗石宫”里,可是史佩莱提出了不同意见,他毕竟没有忘记自己是《纽约先驱报》的通讯记者,他表示即使游泳过去也愿意,决不错过这样的机会,于是他被批准参加远征了。 傍晚的时候,大家忙着把一切需要的东西搬到船上去,其中有铺盖、器皿、武器、弹药、指南针以及够吃一星期的粮食,这些工作很快地做完以后,移民们就回到“花岗石宫”去了。 第二天清晨五点钟,大家互相告别,这时候,彼此都有些依依不舍。潘克洛夫扬起了帆,向爪角出发了,他们必须绕过爪角,向西南前进。 离岸已经四分之一海里了,乘风破浪号上的旅客们还看见在“花岗石宫”的高岗上有两个人在向他们挥手惜别,那就是赛勒斯·史密斯和纳布。 “朋友们,”史佩莱不禁喊道,“十五个月以来,我们还是第一次分别呢。” 潘克洛夫、通讯记者和赫伯特也向他们招手致意,不久以后,“花岗石宫”就消失在爪角的石壁后面了。 这一天上午,乘风破浪号一直在林肯岛以南一带,过了不久,他们再看看海岛,海岛就好象一个绿色的篮子,高耸在海岛中央的是富兰克林山。从远处看来,山岗显得并不突出,它吸引不住过往船只的注意。走了一个钟头的光景,他们已经入海离爬虫角十海里左右了。 现在已经看不清一直伸展到富兰克林山山脊的西海岸;三个钟头以后,整个的林肯岛都消失在水平线下边了。 乘风破浪号航行的情况很好。它穿过波浪,飞快地向前驶去。潘克洛夫张起前帆,按照指南针,掌握着直线方向前进。赫伯特和他轮流掌舵,少年的双手非常牢稳,水手连一点毛病找不出来。 吉丁·史佩莱有时和这个谈谈,有时和那个谈谈,必要的时候,他也帮助料理一下绳索;潘克洛夫船长对他的俩个水手感到十分满意。 傍晚,一钩新月在苍茫的暮色中出现了片刻,不久就落下去了,要等到16日,才能看到上弦月。夜色非常昏暗,然而满天星斗,可以断定明天还是晴天。 潘克洛夫小心地落下前帆,以防在满帆的时候突然遭到夜风的袭击。夜晚这样平静,这样小心也许是多余的,然而潘克洛夫是一个谨慎的水手,这样做并没有错。 通讯记者夜里睡了半宿。潘克洛夫和赫伯特轮流在舵旁休息,两个钟头一换班。水手相信赫伯特简直和相信自己一样,少年的沉着和果断足以证明他的信任是正确的。潘克洛夫象船长指挥舵手似的指示着他,赫伯特一刻也没有使乘风破浪号的前进方位发生偏差。第一夜平安度过了,10月12日白天的情况也是这样。他们严格地保持着向西南方前进,如果乘风破浪号不遇到别的海流,它一定能直接驶入达抱岛的视线范围。 当时在他们一路经过的海面上四望无人,偶尔有只把巨大的信天翁或是军舰鸟飞到枪弹的射程以内来,吉丁·史佩莱不禁想起这是不是他上次用来带信给《纽约先驱报》的那只呢?达抱岛和林肯岛之间的一带洋面,好象只有这种鸟常常往来。 “可是,”赫伯特说,“现在是捕鲸船常到南太平洋来的季节,真的,我想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寂寞的海面了。” “并不象你所说的那么寂寞。”潘克洛夫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通讯记者说。 “还有我们在海面上呢,难道你们把这只船当做难船,把自己当做小鲸鱼了吗?” 潘克洛夫一面说,一面笑。 傍晚的时候,他们估计乘风破浪号离开林肯岛以来,也就是说在这三十六小时内,已经航行一百二十海里了;它的每小时速度是三海里到四海里。现在风势很小,而且可能马上就要停下来。尽管这样,如果估计得不错,航线也正确,明天破晓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够看见达抱岛的。 在10月12到13日的这一夜,吉丁·史佩菜、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都没有睡觉。由于盼望着天明,他们不免有些激动。这次冒险的前途怎样,很难预料!他们是不是已经要到达抱岛了呢?他们要救的那个遇难人还在岛上吗?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这几个移民一向团结得很好,他们的团结会不会因为多了这个人而遭到破坏呢?此外,那个遇难人愿不愿换一个困守的地方呢?毫无疑问,所有这些问题,明天都可以得到解决,然而现在却使他们安不下心来。天一亮,他们的眼睛就全都注视着西方的水平线。 “陆地!”潘克洛夫喊道,这时是清晨六点钟。 潘克洛夫是不会看错的,陆地肯定是在那里,我们不难想象乘风破浪号上的水手们这时是多么高兴。再过几个钟头,他们就可以登上达抱岛的海滩了! 达抱岛的海岸很低,只比水面稍微高出一点点,现在离他们不过十五海里了。 乘风破浪号直对着海岛开会,船头稍稍偏向它的南部,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照耀着一两处海峡。 “这个小岛比起林肯岛来还要小,”赫伯特说,“大概和我们那个岛一样,也是由海底地震形成的。” 十一点钟的时候,乘风破浪号离海岛不过二海里了;潘克洛夫一面寻找适合登陆的海岸,一面小心翼翼地在陌生的海面上继续前进。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达抱岛了,可以看见岛上丛生着一些橡皮树和其他的大树,它们的品种都和林肯岛上的一样,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岛上并没有一缕显示人迹的炊烟,整个的海岸上,丝毫也没有有人的迹象: 然而纸条上写得很清楚,这里有一个遇难的人,而且他一定在等待着。 这时候,乘风破浪号穿过礁石,驶进了曲曲折折的海峡,潘克洛夫十分小心地注意着每一个弯曲部分。他让赫伯特掌着舵,自己站在船头,察看海水,手里握着帆索,随时准备下帆。吉丁·史佩莱拿着望远镜,焦急地向海岸了望,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 十二点钟的时候,乘风破浪号的船身终于碰到陆地了。水手们抛下船锚,把帆收起来,然后登岸。 毫无疑问,这就是达抱岛,因为根据最新的航海地图,在新西兰和美洲之间的这一带太平洋上,再也没有其他的岛屿了。 他们把船牢牢地系好,以防退潮的时候海水把它冲走,然后潘克洛夫和他的伙伴们全副武装,踏上了海岸,打算爬到半英里以外一座二百五十至三百英尺高的小山上去。 “站在那座小山的顶上,”史佩莱说,“我们先看清岛的全貌,然后再搜查就方便得多了。” “史密斯先生在林肯岛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富兰克林山,”赫伯特说,“我们在这里也这么做。” “一点也不错,”通讯记者说,“这是最好的行动方针。” 探险家们一面说,一面在一块空地上往前走,这块空地一直伸晨到小山脚下。成群的野鸽和海鸥在他们周围振翼飞翔,看来都和林肯岛上的差不多。空地的左边也是一片丛林,他们听见灌木丛里有沙沙的响声,野草也在摆动,说明里面藏着什么胆小的动物;然而还是看不出岛上有人。 到了山脚下以后,潘克洛夫、史佩莱和赫伯特只费了几分钟,就爬到山上去了,他们急切地环视着水平线。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岛,周围不过六英里,海角、地岬、港湾和河流都很少,样子是个拉长的椭圆形。四面一直到天边都是单调的大海,看不见一片陆地,也看不见一叶孤帆。 这个树木丛生的小岛和林肯岛不同,林肯岛有的地方荒芜贫瘠,有的地方丰饶富庶,变化很多。相反地,这里到处都是绿荫,其中也有两三座小山,然而都不高。一条河流斜躺在椭圆形的海岛上,通过一大片草地,向西流入大海、入海的地方河口很窄。 “这个海岛的面积很小。”赫伯特说。 “是的,”潘克洛夫接着说。“对我们说来,嫌太小了些。” “并且,”通讯记者说,“岛上好象并没有人。” “的确,”赫伯特答道,“丝毫也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下山去,”潘克洛夫说,“搜查搜查。” 水手和他的两个伙伴下了山,回到停泊乘风破浪号的地方。 在深入内陆以前,他们决定徒步环绕海岛巡视一周,这样在搜查的时候,就不会遗漏任何地方了。沿着海滩走起来并不困难,只有几处有大岩石拦住道路,可是他们毫不费力就绕过去了。探险家们向南进发,他们惊起了大群的海鸟和海豹,海豹一看见远处有人来,立刻就跳下水去。 “这里的海豹,”通讯记者说,“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人了,它们怕人,说明它们对人是了解的。” 他们走了一个钟头,到了小岛的南端,这里的尽头是一个突出的海角;然后沿着西岸往北前进,这一带也是沙石海岸,背后衬托着一片茂密的丛林。 步行了四个钟头,把整个的海岛都搜遍了,然而无论哪里都没有住人的迹象,海滩上也找不到一个人的脚印。 他们不得不认为达抱岛上没有人,或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这一点是非常奇怪的。也许那张纸条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以前写的,因此遇难的人不是已经返回祖国,就是悲惨地死去了。 潘克洛夫、史佩莱和赫伯特一面猜测——这些猜测多少是有些可能的——一面在乘风破浪号上赶快吃饭,以便在天黑以前继续搜索。吃完饭,已经是傍晚五点钟,他们立刻进入了森林。 许多动物一看见他们都四散逃跑,其中主要的是山羊和猪,一看就知道它们是欧洲种。 毫无疑问,曾经有捕鲸船到过这里,这些猪羊就是船上留下,然后在岛上繁殖起来的。赫伯特决定要活捉一两只带回林肯岛去。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小岛曾经有人来过。更充分的证据是:森林里的道路好象被践踏过,树木有很多被用斧砍倒,到处都有人类双手劳动的遗迹;然而树木都是多年以前砍倒的,已经腐朽了,木头上被斧头砍过的地方长满了绒状的青苔,而且道路上丛生着很深的荒草,很难找到树桩。 “可是,”吉丁·史佩莱说,“这不但能证明有人到岛上来过,而且还能证明他们在岛上住过一个时期。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还有多少人留在这里呢?” “根据纸条上所说的,”赫伯特说,“只有一个遇难的人。” “好吧,如果他还在岛上,”潘克洛夫说,“我们是不会找不到他的。” 她们继续往前搜查。水手和他的伙伴们自然而然地沿着通往大海的河流,斜穿海岛,往前走去。 如果欧洲种的动物和双手劳动的遗迹可以作为有人到岛上来过的铁证,那么这里的某种植物也同样能说明这一点。有些地方,在林间的空地上,显然曾经种过食用的蔬菜,论时间大概也是在很久以前。 特别使赫伯特高兴的是,他发现了许多马铃薯、菊苣、酸模、胡萝卜、白菜和芜菁,只要搜集一些它们的种籽,就可以拿到林肯岛的土地上去播种了。 “好极了,哈哈!”潘克洛夫喊道。“这些东西对纳布合适,对我们也合适。就算我们找不到遇难的人,这次航行也不算白来,真是天保佑我们。” “不错,”吉丁·史佩莱说:“不过根据我们所发现的这片开垦地的情况看来,恐怕岛上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的确,”赫伯特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居民,他决不会不照料这么重要的农作物的!” “是的,”潘克洛夫说,“遇难人已经走了……我们只好这样假定……” “只好认为纸条是很久以前写的了,是吗?” “当然。” “照这么说,瓶子是在海里漂了很久,才到林肯岛附近的。” “那有什么不可能呢?”潘克洛夫说,“天晚了,”他接着说,“我认为现在最好停止搜查。” “我们回船去吧,明天再重新开始,”通讯记者说。 这是最好的办法,他们正打算回去,突然赫伯特指着树木间的一团黑影叫道: “一所房子!” 三个人立刻一起向房子跑去。在苍茫的暮色中,勉强能看出这是个用木板钉成的房子,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防雨布。潘克洛夫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了半掩的门。房子是空的! 第十四章 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在黑暗里静悄悄地站着。 潘克洛夫大喊了几声。 没有回答。 水手点着了一根小树枝。一会儿,树枝照亮了这个小房间,看来屋里完全是空的。房间的后面是一个粗陋的壁炉,炉里有一些残灰,上面放着一抱干柴一于物质,物质自身包含着能动的力量。强调一切知识都是,潘克洛夫把燃烧的树枝扔上去,木柴就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了。 这时,水手和他的两个伙伴才发现房里有一张零乱的床铺,潮湿、发黄的被单可以说明很久没有使用了。壁炉的一角放着两把已经生锈的水壶和一只复着的铁锅。碗柜里放着几件水手的衣服,都已经生了霉;桌上有一个锡饭具,还有一本《圣经》,已经受潮腐蚀了;墙角里有几件工具,有一把铲子、一把鹤嘴锄和两支猎枪,一支猎枪已经损坏,在一个用木板做的架子上,放着一桶还没有动用过的火药、一桶枪弹和几匣雷管,所有这些东西都蒙着厚厚的、大概是经年累积起来的尘土。 “这里没有人。”通讯记者说。 “没有人。”潘克洛夫答道。 “这间房里很久没有住人了。”赫伯特说。 “是的,很久了!”通讯记者答道。 “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接着说,“我想我们不必回船去了,就在这房子里过夜倒不错。” “你说得对,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说,“即使屋主回来,嘿!他大概也不会反对有人占用他的屋子的。” “他不会回来的。”水手摇头说道。 “你认为他已经离开这个岛了吗?”通讯记者问道。 “如果他离开海岛,一定会把他的武器和工具带走的,”潘克洛夫回答说。“这些是难船上唯一遗留下来的东西,你不知道遇难的人是多么重视这些东西的吗?不!不会的!”水手肯定地重复道,“不,他没有离开海岛!如果他自己造了一只船,离开这里,他更不会留下这些一时也不能少的必需品了。不!他还在岛上!” “还活着吗?”赫伯特问道。 “也许死了,也许还活着。可是如果他死了,我想他是不会自己埋自己的,我们至少可以找到他的尸体!” 于是他们决定在这已经没有人了的住所里过夜,墙角那堆木柴足够维持室内的温暖。关上门以后,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史佩莱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他们话谈得很少,然而想得却很多。他们幻想着各种各样事情,也等待着这些事情出现。他们急切地想听到外面的响动。可能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在他们的面前一站;虽然这所房屋完全象是被遗弃了似的,但是如果有上述的情况发生,他们还是丝毫也不会感到惊讶:他们随时准备和这个陌生的遇难友人握手,这群友人正在等待着他。 但是,没有人声,门也没有打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夜对水手和他的伙伴们说来,是多么长啊!只有赫伯特睡了两个钟头,因为他的年龄,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急着想继续昨天的探险,急着要搜索小岛上最隐蔽的角落!潘克洛夫的推论是完全合理的,由于房屋被遗弃,而工具、器皿和武器却还留在这里,因此几乎可以肯定,房主人已经死了。于是大家同意去找他的尸体,至少要给他举行基督教徒的丧葬仪式。 天亮了,潘克洛夫和他的伙伴们立刻开始查看这所屋子。这所房屋盖在一个非常适宜的地方,它在一座小山的背后,有五六棵美丽的橡胶树覆盖着它。房屋的前面是树林,中间有一块用斧头开辟出来的宽敞的空地,因此从房屋里可以一直望见大海。这片空地是一小片空地,四面围着一排东倒西歪的木栅栏,空地一直延伸到海边,海岸的左边就是河口。 房屋是用木板盖的,一看就知道,这些木板原来是一只船的船壳和甲板。大概这只破船漂流到小岛的海岸上,至少有一个水手逃出性命,他就用手头的工具,利用难船的残骸盖成这所房屋。 吉丁·史佩莱进一步证实了这个假定: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一会,在一块木板上看见几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这块木板大概原来是难船的外壳:上面写着: “不……颠……” “不列颠尼亚,”潘克洛夫被通讯记者叫来以后一看,喊道;“这一般是船的名字,不过我没法肯定它是英国船还是美国船!” “这倒没有什么关系,潘克洛夫!” “不错,”水手说;“如果船上脱险的水手还活着,不管他是哪一国人,我们都要救他。可是在重新搜查以前,我们还是先回乘风破浪号去一趟。” 潘克洛夫下意识地对他的船放心不下。也许岛上真的有人,也许有人占了……可是他又想到这种假定一点根据也没有,就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水手还是愿意回船去吃早饭的。这一段已经走过的路并不远,几乎还不到一英里。他们一面走,一面察看丛林深处,只见上百只的山羊和猪在里面奔窜。 离开房屋二十分钟以后,潘克洛夫和他的伙伴来到了小岛的东岸,只见乘风破浪号还好好地停在那儿,船锚深深地陷在沙滩里。 潘克洛夫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只船可以算得是他的孩子,而闲来挂念子女则是父亲的权利。 他们回到船上,吃了早饭,吃得足以支持到很晚再吃中饭;吃完以后,他们就继续探险,这次搜查得非常仔细。的确,岛上唯一的居民很可能已经死了。因此,潘克洛夫和他的伙伴们主要是找死人而不是找活人的踪迹。然而搜查的结果还是徒劳无功,这一天上午,他们在覆盖小岛的密林里什么也没有找到。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如果说遇难的人已经死了,却又找不到他的残骸,那么,多半是由于野兽把它连骨头都吃光了。 “明天早上天一亮我们就动身,”潘克洛夫对他的两个伙伴说,这时候大约两点钟,他们正在一丛枞树的浓荫下,作几分钟的休息。 “我觉得我们可以把遇难人的器皿拿回去,这也不算亏心。”赫伯特补充道。 “我也同意,”吉丁·史佩莱说;“这些武器和工具可以把‘花岗石宫’的仓库充实起来。补充枪弹和火药也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潘克洛夫说;“可是我们不要忘记,还要捉一两对猪,这是林肯岛所没有的……” “也不要忘记搜集种籽,”赫伯特补充道,“它可以使我们得到新旧大陆的各种蔬菜。” “那么我们最好还是在达抱岛上多呆一天,”通讯记者说,“这样就可以把对我们有用的东西搜集齐了。” “不,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说,“我还是主张明天一早就动身。我觉得风向很可能转往西面;我们来的时候一帆风顺,回去的时候最好还是一帆风顺。” “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吧。”赫伯特站起身来说。 “我们不会浪费时间的,”潘克洛夫说。“赫伯特,你去搜集种籽,因为你比我们内行,你搜集种籽的时候,史佩莱先生和我去猎猪,虽然没有托普,我想我们还是可以想法子捉住几只的!” 于是赫伯特就一直向小岛上生长着农作物的地方走去,水手和通讯记者进入了丛林。 许多种和猪差不多的动物在他们前面奔逃,动作非常灵活,似乎很难接近它们。 追赶了半个钟头,猎人们终于把躺在密林里的一对猪抓住了,可是正在这时候,他们突然听见海岛北部约莫百米光景的地方传来一阵呼喊声。喊声里还夹杂着可怕的尖叫,听起来简直不象是从人的嗓子里发出来的。 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拔脚就跑,水手原来已经准备好绳子捆猪,这时候也让它们乘机逃脱了。 “是赫伯特的声音。”通讯记者说。 “快跑!”潘克洛夫喊道。 水手和史佩莱急忙向发出喊声的地方拼命跑去。 幸亏他们跑得快,一转弯,他们就看见少年被一个野人按倒在一块空地上。这个野人看起来象是一只巨大的人猿,正打算伤害赫伯特。 说时迟,那时快;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马上向这个怪物扑过去,把他反过来按倒在地上,从他手里救出赫伯特,然后把他牢牢地绑起来。水手是个天生的大力士,吉丁·史佩莱也是一条壮汉,怪物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被紧紧地缚住,动弹不得了。 “你受伤了吗,赫伯特?”史佩莱问道。 “没有,没有!” “啊,要是让人猿把他伤害了,那就……!”潘克洛夫叫道。 “他不是人猿呀。”赫伯特说。 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听了以后,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怪物。果然,他不是人猿,而是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的样子多么凶恶呀!这是一个可怕得难以形容的野人,尤其令人毛发悚然的是,他似乎已经残暴到完全丧失人性了! 乱蓬蓬的头发,一直垂到胸前的胡须,赤身裸体,仅仅在腰间围了一块破布,野性未驯的眼睛,一双指甲极长的大手,颜色和红木一般的皮肤,硬得和牛角似的双脚——这就是这个怪东西的形象,然而他毕竟还得叫做人。可是人们不妨这样问:在他的躯体内,究竟是人类的心灵,还是动物的兽性? “你能肯定这是个人,或者曾经是个人吗?”潘克洛夫对通讯记者说。 “嗨!这是没有问题的,”史佩菜答道。 “那么,他一定就是遇难的人了?”赫伯特问道。 “是的,”吉丁·史佩莱说,“可是这个不幸的人已经完全丧失人性了!” 通讯记者说得对。即使这个遇难的人曾经是文明人,肯定他说,孤独的生活也已经使他变成一个野人,更糟的是,也许使他变成一个人猿。他紧咬着牙,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牙齿非常锐利,和野兽用来吃生肉的利齿一样。 他一定早就丧失了记忆,很久以来,他已忘记了怎样使用枪械和工具,连火也不会生了!看得出来他非常灵活敏捷,然而体力发达却引起智力退化。吉丁·史佩莱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好象不懂,甚至好象根本没有听。然而通讯记者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似乎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俘虏不挣扎,也不想摆脱自己的束缚。他过去也曾是人类的一分子,现在看见人,是不是感情过于激动了呢?是不是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记忆,重新恢复了人性呢?如果让他自由,他会不会逃跑,还要留在这里呢?这说不定,他们也没有试一试,吉丁·史佩莱向他打量了很久,然后说: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过去是什么,将来会成为什么,我们都有责任把他带回林肯岛去。” “对,对!”赫伯特说;“我们小心照料他,也许能启发他恢复一线智慧之光的。” “灵魂是不会死的,”通讯记者说;“如果能把一个人从愚昧中拯救出来,这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潘克洛夫怀疑地摇了摇头。 “总之,我们一定要试试看,”通讯记者说;“人道要求我们这样做。” 的确,作为基督徒和文明人,这是他们的责任。他们三个人全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们深信赛勒斯·史密斯也一定会同意这种做法。 “就让他老绑着吗?”水手问道。 “如果放松他的脚,他也许能走的。”赫伯特说。 “我们试试看。”潘克洛夫说。 他们割断了俘虏脚上的绳子,然而还是牢牢地绑着他的两手。他自己站起身来,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他们走到他身边去,那双冷酷的眼睛狠狠地看了一下这三个人;然而他好象丝毫也不记得自己和他们是同类,或者至少曾经是同类。他的唇边不时发出咝咝的声音,他的外貌非常野蛮,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反抗。 在通讯记者的建议下,把这个不幸的人带到小屋里去。也许看见自己的东西,他会有所感悟的!也许星星之火可以照亮他那陷于混沌的智慧,可以使他麻木了的灵魂重新活跃起来。房屋并不远。几分钟以后,他们就走到了,然而俘虏什么也不记得,似乎对任何东西都失去感觉了。 这个可怜的人初来的时候也许还有理性,大概是经过在小岛上长期困守,孤独才把他变成现在这样的;除此以外,他们再也没法想象他怎么会退化到这么野蛮的程度了。 通讯记者又想到,让他看看火光,也许会产生一些效果。片刻以后,炉膛里就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烈火,这种美丽的火焰,往往连野兽也会被吸引过来。起初,炉火似乎引起了这个不幸的人的注意,可是他随即转过身去,眼睛里智慧的光芒也消失了。显然,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有把他带到乘风破浪号上去。他们就这么办了,潘克洛夫留在船上看管他。 赫伯特和史佩莱又到岸上去继续做他们没有做完的工作;过了几个钟头,他们回到海边,带来了器皿、枪枝,大量的蔬菜和种籽,不少野味和两对猪。 大家都上了船,只等早上涨潮,乘风破浪号就要起锚开船了。 俘虏被放在前仓,他一言不发地呆在那里,非常安静,象个聋子或是哑巴似的。 潘克洛夫递了一些熟肉给他吃,被他一手推开了,毫无疑问,这些东西不合乎他的胃口。可是他一看见潘克洛夫在他面前拿出一只鸭子——那是赫伯特打来的——就象野兽似的抓过去,狼吞虎咽地把它吃下去了。 “你认为他会恢复理智吗?”潘克洛夫摇着头问道。 “可能,”通讯记者回答说,“只要我们小心看护,也许会产生一些效果的;孤独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从现在起,他就不再孤独了。” “这个可怜的人这种样子一定已经很久了。”赫伯特说。 “也许。”吉丁·史佩莱说。 “他大概有多大年纪?”少年问道。 “很难说,”通讯记者说,“他满脸都是浓胡子,看不清他的真面貌!可是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我想他可能有五十岁左右。” “你注意到没有?史佩莱先生,他的眼睛陷得多么深啊!”赫伯特说。 “是的,赫伯特;可是我要补充一句,和他的外表比起来,他的眼睛还显得有些人性。” “不论怎么样,我们等着瞧吧,”潘克洛夫说,“我倒很想知道史密斯先生对我们这位野人的看法。我们来找的是人,带回去的却是一个妖怪!不过我们总算尽了自己的力量了。” 这一夜过去了,他们都不知道俘虏睡觉没有,可是,虽然解除了他的束缚,他并没有动。他好象野兽那样,被捉住的时候,最初有些发楞,过些时野性又发作起来了。 第二天是10月15日,正象潘克洛夫预言的那样,早上天一亮,天气就起了变化。风向转往西北,这对乘风破浪号的归航是有利的,可是同时天气也愈来愈冷,这给航行却增加许多困难。 清晨五点钟起锚。潘克洛夫收缩了主帆,朝着东北,直向林肯岛驶去。 第一天,航行中没有发生任何事故。俘虏安静地呆在前仓;他曾经是个水手,也许船身的颠簸会引起他良好的反应。他回忆起过去的职业来了吗?然而他始终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看样子他不感觉郁闷,只是有些惊讶。 第二天风势更强,北风愈来愈大,结果使乘风破浪号掌握不住正确方向。不久以后,潘克洛夫只好抢风而行,海浪一再地打到船头上来,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对海里的情况却感到有些不安。如果风势不缓和下来,肯定地说,回林肯岛的时间就要比到达抱岛来的时间长了。 果然,乘风破浪号在海里航行了两天两夜,到17日的清晨,还是看不见林肯岛的影子。由于航行的速度时快时慢,因此,既不可能估计出已经走了多远,又不可能知道准确的方向。 又过了二十四小时,还是看不见陆地。狂风迎面刮来,海上波涛汹涌。船上的帆篷紧缩着,他们不时地变换方向。18日那天,一个大浪整个地冲着乘风破浪号盖下来,要不是水手们预先把自己绑在甲板上,他们就要被海浪卷走了。 潘克洛夫和他的伙伴们正在忙着解脱自己身上的束缚,出乎意外地,这时候俘虏竟来帮助他们,他似乎突然恢复了水手的本能,从仓口里跑出来,用一根圆材打穿了一块舷壁,使甲板上的水往外流去。等船里的水流完以后,他又不言不语地走下自己的仓去。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非常惊讶地看着他进行工作。 他们的处境的确是严重的,水手非常担忧,而且这种担忧并不是毫无理由,他们深怕已经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再也不可能找到原路了。 夜晚非常昏暗和寒冷。直到十一点钟的时候,风势才减弱,大海也平静了;由于船身不再那样颠簸,速度大大地加快了。 潘克洛夫、史佩莱和赫伯特都不想睡。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望着。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种可能,不是离林肯岛不远,破晓的时候可以看见它,就是乘风破浪号被海流冲到极远的地方,再也回不到正确的航线上去了。潘克洛夫的性情向来是乐观的,这时他虽然心里很烦躁,却并没有失望;他紧紧握着舵柄,恨不得一下子穿透周围的黑暗。 早上两点钟的时候,他忽然往前跳起来,大声喊道: “光!光!” 果然,在东北二十海里以外的地方,有一点亮光,林肯岛就在那里,显然这是赛勒斯·史密斯燃起的野火,给他们指点着航行的方向。潘克洛夫的航线过于偏北了,于是他掉过头来,直向有光的地方驶去。火光在水平线上燃烧,象一颗一等星以的,明亮地照耀着。 第十五章 第二天是10月20日,乘风破浪号航行了四天,终于在这天早上七点钟,慢慢地向慈悲河口的沙滩驶来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纳布对于变天和伙伴们的迟迟不归感到非常不安,天一亮他们就爬上了眺望岗,最后终于看见这只误期的船了。 “谢天谢地!他们到底回来了!”赛勒斯·史密斯大声说。 纳布更是非常高兴,他跳起舞来,转着身子,拍手喊道,“啊!我的主人!”看他那副模样,比听最好的演说还要动人。 工程师起初推测遇难的人不在乘风破浪号的甲板上,他认为不是潘克洛夫没有找到达抱岛上的遇难人,就是这个不幸的人不愿意离开他的岛换一个困守的地方。 果然,乘风破浪号的甲板上只有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三个人。 工程师早就和纳布在沙滩上等着了,船刚靠岸,史密斯不等旅客们上岸,就说:“你们到现在才回来,真把我们急坏了关于领导方法的若干问题毛泽东1943年6月1日为中,朋友们!你们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没有,”吉丁·史佩莱答道;“相反的,一切都很顺利。经过的情况我们全都要告诉你们的。” “可是,”工程师说,“你们的搜索却没有成功,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还是三个人!” “对不起,史密斯先生,”水手说,“我们是四个人。” “你们找到遇难的人了吗?” “是的。” “你们把他带回来了吗?” “是的。” “活的吗?” “是的。” “他在哪儿?是什么人?” “他是,”通讯记者答道,“说得更正确些,他过去是一个人!赛勒斯,我们所能答复你的只能是这样!” 然后他把探险的全部经过和搜查时的各种情况都告诉了工程师,岛上唯一的房屋怎样长期地被遗弃着没有人住,怎样最后捉住了这个已经不象人的遇难者。 “问题就在这儿,”潘克洛夫接着说,“我不知道我们该不该把他带回来。” “当然应该,潘克洛夫。”工程师很快地说。 “可是这个可怜的家伙不懂人事!” “目前可能是这样,”赛勒斯·史密斯说,“但仅仅几个月以前,这个可怜的家伙还和我们一样,是一个人呢。要是我们之中有谁长期孤独地留住在这个岛上,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剩下孤单单的一个人是最大的不幸!朋友们,既然你们发现这个可怜的家伙变得这样,我们就应该相信,孤独能够很快地摧残人的理智!” “可是,史密斯先生,”赫伯特问道,“你怎么会认为这个不幸的人是最近几个月才变得这么野蛮的呢?” “因为我们发现的那张纸条是最近才写的,”工程师答道,“而写这张纸条的又只能是这个遇难的人。” “也可能是这个人的一个已经死了的伙伴写的。”吉丁·史佩莱说。 “那是不可能的,亲爱的史佩莱。” “为什么?”通讯记者问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纸条上就会提到有两个遇难的人了。”史密斯答道,“可是它只提到一个人。” 然后赫伯特简单地叙述了旅途中发生的事情,他详细地谈到在风暴正激烈的时候,俘虏突然变成水手的奇事,这说明他脑子里可能闪过什么念头。 “好,赫伯特,”工程师说,“你注意这件事很正确。这个不幸的人不是无法医治的,绝望把他变成这样,可是在这儿他遇见了他的同胞,他既然还有灵魂,我们就要挽救他的灵魂!” 他们把达抱岛上的遇难人从乘风破浪号的前仓里带了出来,工程师对他十分同情,而纳布则表示非常惊奇,刚上岸来,他就表现出有逃跑的意图。 可是赛勒斯·史密斯走过去,把一只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样子显得非常威严,同时又以无限仁慈的目光看着他。这个可怜的人受了这种崇高感情的影响,马上就听从了,他逐渐安静下来,垂着眼睛,低下头,不再抗拒了。 “可怜的人!”工程师喃喃地说。 赛勒斯·史密斯长久地注视着他。单从外表来看,这个可怜的人已经完全不象个人了,然而也和通讯记者一样,史密斯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线不能用言语形容的智慧之光。 大家决定让这个遇难人,也就是陌生人——他的伙伴们从此都这么叫他——在“花岗石宫”里单独住一间房子,到那里他就逃不出去了。他们毫不困难地把他领到那里;经过细心的看护,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林肯岛上居民们的一个伙伴的。 通讯记者、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都饿得要死,纳布急忙准备早饭;在吃饭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详细地听他们讲述了到小岛探险的全部经过。他同意伙伴们的看法,陌生人不是英国人就是美国人,他们由“不……颠……”这个名字可以联想到这一点;此外,从浓密的胡须和纠结蓬松的头发里,工程师还能隐约认出盎格鲁——萨克逊人的特征。 “可是,”吉丁·史佩莱对赫伯特说,“你一直没有跟我们说,你是怎样遇到这个野蛮人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去救你,你就要被他掐死了!” “嗳呀,”赫伯特答道,“我也说不清那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时我正在搜集植物,忽然听见轰咚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从大树上掉下来似的。我几乎还没来得及转身,这个不幸的人——他无疑是藏在一棵树上的——比我现在嘴说还要快,一下子就扑在我的身上了,要不是史佩莱先生和潘克洛夫……” “我的孩子!”赛勒斯·史密斯说,“你冒了极大的危险;可是,如果没有这次冒险,这个可怜的人也许还隐藏着不让你们找到,我们就不会有一个新的伙伴了。” “那么,赛勒斯,你打算把他重新变成人吗?”通讯记者问道。 “是的。”工程师回答说。 吃完早饭,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走出“花岗石宫”,又回到海滩来了。他们在那里忙着把乘风破浪号上的东西搬下来,工程师把武器和工具仔细地看了一遍,但是在任何东西上也找不到能证明陌生人身份的痕迹。 大家都认为小岛上捉来的猪对林肯岛非常有用,他们把猪送进猪圈,它们很快就在那里安居下来了。 两桶弹药和几匣雷管也很受欢迎。大家一致同意,在“花岗石宫”的外边或是上面的石洞里建立一个小型火药库,这样就可以不必担心爆炸了。棉花火药还可以继续使用,它的效果非常好,没有理由因为有了普通火药就不要它。 卸完货物以后,潘克洛夫说: “史密斯先生,为了谨慎起见,我想最好把我们的乘风破浪号放在一个妥当的地方。” “把它放在慈悲河口不妥当吗?”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不行,史密斯先生,”水手答道。“要是放在慈悲河口,就要有一半时间使搁在沙滩上,那是会受磨损的。你要知道,它是一艘上好的名船,我们回来的时候,一路上遭到那么大的风浪袭击,它还是航行得很稳当。” “不能让它浮在河上吗?” “当然可以,史密斯先生;可是那里没有东西遮蔽,一刮东风,我相乘风破浪号就要遭到波浪的冲击了。” “那么,你打算把它放在哪儿呢,潘克洛夫?” “放在气球港,”水手答道。“那条小河外面有岩石挡着,我看做我们的港口正合适。” “不嫌太远吗?” “不!离‘花岗石宫’才不过三英里,再说,我们又有一条平坦大道通到那儿!” “就这么办吧,潘克洛夫,把你的乘风破浪号送到那儿去,”工程师说,“可是我总想把它放在邻近的地方,我们好照管它。等我们有空,一定要给它筑一个港口。” “好极了!”潘克洛夫叫道。“筑一个有灯塔,有码头,有船坞的港口!啊!史密斯先生,和你在一起,真是什么都好办。” “是的,勇敢的潘克洛夫,”工程师说,“可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需要你大力帮助,因为在我们所有的工作里,你都能够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于是赫伯特和水手重新上了乘风破浪号,他们拨起锚,扯起帆,一阵风把它飞快地吹向爪角去。两个钟头以后,它就停泊在气球港平静的水面上了。 陌生人住在“花岗石宫”里已经有好几天了,居民们有没有根据说他的野性子已经慢慢驯化了呢?在他蒙蔽了的心灵深处,已经燃起更亮的火焰了吗?简单地说,他的灵魂已经返回肉体了吗? 是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情况发展得很快,赛勒斯·史密斯和通讯记者简直不相信这个不幸的人曾经有过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陌生人在露天里生活惯了,在达抱岛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因此初来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非常生气,大家都怕他从“花岗石宫”的窗口跳到沙滩上去。后来他逐渐平静下来,大家也就随着让他有更多的自由了。 他们对他抱着希望,而且是很大的希望,这完全是有理由的。陌生人已经忘记了茹毛饮血的本性,开始吃一些比小岛上的食物稍微文明一些的营养品;他现在看见熟肉,也不象在乘风破浪号上时那样起反感了。赛勒斯·史密斯乘他睡着的时候,给他剪短了头发和乱蓬蓬的胡子,这些须发象鬃毛似的,使他的相貌显得更加野蛮。他那遮身的破布也换成比较合适的衣服了。由于大家的照料,陌生人初步恢复了人的模样,仿佛连他的眼睛也显得比较温和了。肯定地说,当他过去脸上罩着智慧的光芒时,一定是相当漂亮的。 史密斯每天总要们这个伙伴在一起呆上几个钟头,,他走到陌生人旁边来,进行各种各样的工作,吸引他的注意。的确,星星之火就可以照亮他的心,脑海中的一点回忆就可以勾起他的理智,在乘风破浪号上中途遇到风暴的时候,这一点已经得到证明了!此外,工程师在说话的时候还特地放开嗓子,以便通过听觉和视觉来打动他那麻痹的心灵。有时候这个伙伴,有时候那个,有时候全体都和他一起进行这种工作。他们谈的最多的是和航海有关的事情。一个水手听了这些事情一定会感到兴趣的。 陌生人对他们的谈话常常表示有些注意,居民们不久就相信,他听得懂一部分。有时候他显得非常苦闷,说明他精神上很痛苦,这是不会错的,因为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有好几次,他们觉得他几乎就要开口说话了,结果他还是没有说什么。不管怎么样,这个可怜的人总是非常沉默和忧郁! 然而他的沉默会不会仅仅是表面的呢?他的忧郁会不会仅仅是由于孤独所造成的呢,现在还不能肯定。在一定的环境里,成天只看见有限的东西,接触的总是这几个移民——不久他就要惯于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什么都不缺少,吃得饱,穿得暖,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习惯自然会一天天改变的;然而,他是不是喜欢这种新生活?或者,换句对他更恰当的话来说,他是不是会象畜生对它的主人那样“驯服”,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赛勒斯·史密斯急于得到答案,可是他又不愿意草率地对待他的病人(在他看来,这陌生人就是一个病人)!他能慢慢地复原吗? 工程师随时都注意着他!不妨这样说,他在等待他的灵魂出现,并且随时准备抓住它!居民们都衷心地关怀着史密斯诊疗的每一步骤。他们也帮助他进行这项人道主义的工作,不久以后,也许潘克洛夫还表示怀疑,其他的人都和工程师一样,满怀信心和希望了。 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陌生人非常安静;他甚至对工程师表示依恋,显然,他已经感受到工程师的影响了,于是赛勒斯·史密斯决定对他进行一次试验,他常常注视着眼前的海洋,现在要把他从大海的面前带到森林的边缘去,也许这一片绿树会使他回忆起多年来自己生活的地方! “可是,”吉丁·史佩莱说,“如果一旦让他自由,他不会逃跑吗?” “这正是要试一试的。”工程师答道。 “好吧!”潘克洛夫说。“这个家伙出去以后,呼吸到新鲜空气,非撒开两腿逃走不可!” “我不相信。”史密斯说。 “我们试试看。”史佩莱说。 “试试看吧。”工程师答道。 这是10月30日的事情,达抱岛上的遇难人在“花岗石宫”里已经被监禁了九天。这一天天气很暖和,阳光明朗地照耀在海岛上。赛勒斯·史密斯和潘克洛夫走到陌生人的房间里去,只见他靠窗口躺着,凝视着天空。 “来吧,朋友。”工程师对他说。 陌生人马上就起来了。他注视着赛勒斯·史密斯,并且跟着他走,水手随着他们,对于这次试验不抱什么希望。 走到门口,史密斯和潘克洛夫帮助他进入升降梯,这时纳布、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已经在“花岗石宫”前面等着他们,升降梯下降了。几分钟以后,大家都集合在海滩上。 居民们走开了一些,让陌生人独自随便行动。 他向大海走了几步,容光顿时焕发起来,然而他一点也没有打算逃跑。他注视着被小岛隔断的、漫上沙滩来的一片细浪。 “这不过是海,”吉丁·史佩莱说,“看来这不会引起他逃跑的念头!” “是的,”史密斯答道,“我们应该把他带到高地上的森林边缘去。在那里试验的结果就可以作为结论了。” “他就是想跑也没法跑,”纳布说,“吊桥已经扯起来了。” “呃!”潘克洛夫说,“这样的人是不在乎甘油河那样的小河的!他只要一跳,就能够过得去!” “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史密斯只是简单地说,他还是看着病人的眼睛。 于是陌生人被带到慈悲河口,大家爬上河的左岸,来到眺望岗上。 这里是森林的边缘,树木非常美丽,微风吹过,树叶微微有些摆动,他们来到这里,陌生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似乎贪婪地吸着大气里扑鼻的芬芳。 居民们紧跟在他的背后,随时防备着。如果他打算逃走,马上就可以把他抓住! 果然,这个可怜的人打算跳到他和森林之间的河流里去,一刹那间,他一蹲身,好象要纵身跳下去似的,可是几乎立刻又退了回来,在昏昏沉沉的状况中,一大颗泪珠从他的眼睛里掉下来了。 “啊!”赛勒斯·史密斯叫道,“你又变成人了,因为你能够流泪了!” 第十六章 是的!这个不幸的人流泪了!他的脑子里准是回想起什么事情,用赛勒斯·史密斯的话来说,这几滴眼泪又使他变成一个人了。 移民们退到不远的地方,让他独自在高地上呆着,使他感到自由;然而他并没有打算利用这种自由,过了一会儿,史密斯就把他带回"花岗石宫"。又过了两天,陌生人似乎逐渐愿意和大家共同生活在一起了。肯定地说,他在听别人说话,而且听得懂,然而奇怪的是,他坚决不和移民们说话,这一点同样可以肯定,因为有一天傍晚,潘克洛夫在他的房门口听见他在自言自语: "不!在这儿!我!决不!" 水手把这些话告诉了伙伴们。 "这里头准有什么令人心酸的秘密!"史密斯说。 陌生人开始使用工具,在菜园里干活了。他在干活中停顿的时候,总是独自呆在一旁,由于工程师事先嘱咐过,所以大家没有打扰他,显然他是愿意保持孤独的,如果有人走到他的眼前,他就会倒退几步,胸前起伏不停地喘着气,好象挑着重担子似的! 是过分的悔恨使他变成这样的吗?他们只好这样想。有一天,吉丁·史佩莱不由地说: “他所以不说话,恐怕是因为问题太严重了,说不出口的缘故!” 他们必须耐心等待。 又过了几天,那是11月3日,陌生人正在高地上干活,忽然停了下来,手里的铁铲也掉在地上了;史密斯离他不远看着他,只见他又流起泪来。一种遏止不住的同情心使他向这个不幸的人走去,他轻轻地碰了一下陌生人的胳膊。 “朋友!”工程师说。 陌生人想避开他的眼睛,赛勒斯·史密斯去握他的手,他很快地缩回去了。 “朋友,”史密斯坚定他说,“我希望你能看我一眼!” 陌生人看着工程师,好象铁片被磁石吸住似的,在史密斯的力量下屈服了。他想逃跑。可是这时候他的表情突然一变。他的眼睛闪耀着亮光。许多话争着要从他的嘴里迸出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终于,他叉起两手,用沉重的嗓音向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你们是谁?” “和你一样,一群遇难的人,”工程师充满感情地说。“我们把你带到这儿来,带到你的同胞中间来了。” “我的同胞!……我没有!” “你的周围都是朋友。” “朋友!……我的朋友!”陌生人双手捂着脸叫道。“不……决不……离开我!离开我!……” 然后他跑到俯临大海的高地边缘去,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站了很久。 史密斯回到伙伴们身边去,把刚发生的情况告诉大家。 “是的!这个人一生准有什么秘密,”吉丁·史佩莱说,“看起来好象是个经过忏悔重新做人的人。” “我们带回来的是个什么样人呢,”水手说。“他有秘密……” “我们不要问这些秘密,我们要尊重他。”赛勒斯·史密斯很快地打断了他。“即使他犯了什么罪,他也已经用最痛苦的方式赎清了,我们应该把他看作是无罪的。” 陌生人在海岸上独自呆了两个钟头,他一定是在回忆过去整个的一生——这一生无疑是悲惨的——移民们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然而也没有打扰他。两个钟头以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来找赛勒斯·史密斯了。他哭得两眼通红,但是这时候已经不再流泪。他的表情极度谦卑。他显得焦急、腼腆、羞惭,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地面。 “先生,”他对史密斯说,“你和你的伙伴们是英国人吗?” “不,”工程师答道,“我们是美国人。” “啊!”陌生人应了一声,接着小心地说,“还好!” “你呢,朋友?”工程师问道。 “英国人。”他急忙答道。 他仿佛说这几个字很费劲似的,说完以后,就退到海滩上,在瀑布和慈悲河口之间十分不安地走来走去。 走过赫伯特身边的时候,他突然站住脚,压低了嗓子问道: “几月了?” “11月。”赫伯特回答说。 “哪一年?” “1866年。” “十二年,十二年!”他叫道。 然后他突然离开了赫伯特。 赫伯特把他们的问答告诉了大家。 “这个不幸的人,”吉丁·史佩莱说,“连哪年哪月都不知道了!” “是的!”赫伯特补充道,“我们在小岛上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呆了十二年了!” “十二年!”史密斯接着说。“啊!经过一段堕落的生活,再独居十二年,这会严重地摧残一个人的理智的!” “我这么想,”潘克洛夫说,“这个人不是遇难流落在达抱岛上,而是由于犯了什么罪,被放逐在那儿的。” “准是象你说的那样,潘克洛夫,”通讯记者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把他放在海岛上的人也许有一天会来接他回去的!” “那时候他们就找不到他了。”赫伯特说。 “可是,”潘克洛夫接着说,“既然他们一定会回来,那么……” “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说,“在没有进一步了解以前,先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吧。我相信,这个不幸的人受尽了苦难,不管他犯了什么错误,他已经用最可怕的方式,赎清了罪恶,由于想摆脱这副重担,他感到郁闷。我们不要逼他把过去的历史告诉我们!毫无疑问,到时候他一定会告诉我们的,等到我们知道以后,我们就可以决定采取什么行动了。再说,只有他能告诉我们他对将来能回祖国是不是还抱着希望和信心,可是对于这一点我表示怀疑!” “为什么?”通讯记者问道。 “因为,如果他肯定有一天可以被救回去,他就要等待那一天,就不会往海里扔纸条了。那是不会的,比较可能的是,他被判处老死在小岛上,他再也没想到会重新看见同类!” “可是,”水手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什么事?” “如果这个人流落在达抱岛上已经十二年,那么可以料想得到,当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他成为野人已经有好几年了!” “那也可能。”赛勒斯·史密斯说。 “照这么说,纸条一定是他多年以前写的了!” “当然,不过看起来纸条却象是最近才写的!” “还有,你怎么知道装纸条的瓶子不是经过好几年才从达抱岛漂到林肯岛来的呢?” “是啊,那并不是完全不可能。”通讯记者说。 “它会不会已经在林肯岛的岸上搁了很久呢?”史密斯说。 “不,”潘克洛夫答道,“因为当我们捡到它的时候,它还在漂。我们决不能认为瓶子在岸上搁了一个时期以后,还会被海水冲走,因为南岸一带到处都是岩石,在那里一定会被撞得粉碎的!” “不错。”赛勒斯·史密斯若有所思地说。 “还有,”水手接着说,“如果纸条是老早写下的,已经在瓶子里封了好几年,那它一定会受潮的。可是现在完全不是那样,我们发现它保藏得很好。” 水手的论证非常正确,他指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因为当移民们在瓶子里发现纸条的时候,看起来它还是最近才写的。并且,纸条上还正确地写着达抱岛的经纬度,可见写这张纸条的人和一般的水手不同,具有相当丰富的水文学知识。 “这里面还有没法解释的问题,”工程师说,“可是我们不要急着要我们的伙伴讲话。等他愿意的时候,朋友们,我们再听他说!” 接着一连几天,陌生人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离开高地的周围。他不断地干活,一刻也不停,一分钟也不休息,不过总是在僻静的地方自己干。他从来也不回“花岗石宫”吃饭,虽然一再邀请,他还是不去,只是独自吃一些生蔬菜。晚上,他也不回指定给他的房间,总是呆在丛生的树木下,天气不好的时候,就蜷缩在岩石缝里。他还是和以前在达抱岛的时候一样,住在森林里!移民们费尽了口舌劝他改善生活,他还是不肯,于是大家只好耐心地等待。时机接近成熟了,他受了良心的驱使,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作了一次可怕的自白。 那是11月10日,晚上八点钟,天快黑的时候,陌生人突然到居民们的面前来了,当时大家正集聚在平台上。他的眼睛发着异样的光芒,他又完全恢复了堕落时代的野蛮面貌。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见了他都大吃一惊。在一种可怕的感情支配下,陌生人的牙齿发出一阵阵的响声,好象发高烧的病人似的。他怎么了?他看到同类以后感到难以忍受吗?他不愿意恢复文明的生活方式吗?他还在留恋从前的野蛮生活吗?看样子是的,因为他断断续续地说: “我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你们有什么权利硬要我离开我的小岛?……你们认为我和你们能有什么关系吗?……你们知道我是谁,我干过什么,我为什么一个人在那儿?谁告诉你们我不是被遗弃在那儿,而是被判决要老死在那儿的?……你们知道我的过去吗?……你们怎么知道我过去没有偷盗、杀人,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恶棍——一个该死的东西——只配远远地离开人类,象野兽似的生活着呢?说!你们知道吗?” 移民们静静地倾听着,没有打断这个可怜的人的话,这些断断续续的自白,好象是不由自主地从他嘴里迸出来似的。史密斯向他走去,打算安慰他几句,可是他急忙倒退几步。 “不!不!”他叫道,“只问你一句话——我有没有自由?” “有,”工程师答道。 “那么,再见!”他大喊一声,就象疯子似的跑开了。 纳布、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也跟着往森林的边缘跑去,可是他们空手回来了。 “我们应该让他去!”赛勒斯·史密斯说。 “他不会回来了!”潘克洛夫叫道。 “他会回来的。”工程师答道。 又过了好几天。可是史密斯总是坚持认为这个不幸的人迟早会回来的。这是不是一种预感呢? “这是他的野性最后一次发作,”他说,“悔恨的心情触动了它,然而重过孤独的生活,也会压制他的野性的。” 在这一段期间,各种工作都在继续着,畜栏也和眺望岗一样忙碌,因为史密斯想在那里开辟一个农场。不用说,赫伯特从达抱岛上搜集来的种籽已经小心地播种下去了。高地成了一片宽阔的菜园,设计周到,照料仔细,居民们的双手从来也没有闲过。同时工作总是做不完。由于种植的蔬菜愈长愈多,必须扩大园地,这些园地将代替草场,变成一片真正的麦田。好在海岛的其他地方也有大量的野草,不至于饿坏野驴。并且,把深水环抱的眺望岗变成菜园,把牧场迁到山岗以外的地方去,这样要好得多,因为牧场不怕猿猴和野兽侵袭,不需要保护。 11月15日,进行第三次收割了。十八个月以前,他们只种了一粒麦,然而现在麦田变得多么广阔啊!第二次种下去六十万粒,现在收得了四千蒲式耳,也就是有五亿粒麦了! 现在小队里粮食非常充足,每年只要播种十蒲式耳,所得的收成就足够人畜食用了。十一月份的后半个月,收割完毕以后,他们就开始把庄稼变成人的食粮。不错,他们有了小麦,然而这还不是面粉,因此必须有一个磨坊。第一个瀑布已经作为制毡厂的动力来源了,赛勒斯·史密斯打算利用流往慈悲河去的第二个瀑布作为磨坊的动力;经过商量以后,大家决定在眺望岗上建立一个简单的风磨。制造风磨并不比建立磨坊困难,高地面临大海,可以肯定海上经常会有微风吹来。 “不用说,”潘克洛夫说,“风磨比较有意思,还可以便我们周围的景色更加美丽!” 他们开始选择木料,以便制造风磨的骨架和机械。湖的北边有几块大石头,拿来做磨石很容易;至于风翼,那可以用气囊上那些用不完的布料来做。 赛勒斯·史密斯做好模型,磨坊选定在湖岸上,也就是家禽场稍微偏右一些的地方。几根结实的木料支持着一个扇轴,上面安装着风磨的骨架,这样它就可以随着风向带动全部的机械一起转动了。工作进行得很快。纳布和潘克洛夫变成非常熟练的木匠,因为他们只要按照工程师的模型工作就行了。 不久以后,在选定的地点,就树立起一个圆柱形的亭子来,它的样子很象一个胡椒瓶,屋顶尖尖。四根风翼被铁夹子牢牢地固定在中央轴上,和中央轴保持着一定的角度。亭子里的各种机械都毫不困难地制造好了,包括:两块磨石——一块固定的,一块活动的——一只漏斗——这是一只方形的大木槽,上面大,底下小,麦粒从它底下漏到磨石上——一个振荡槽——用来把麦粒慢慢灌入磨眼——以及筛粉机——它可以筛出面粉留下麸皮。他们的工具很趁手,工作又不难——说老实话,磨坊的机械的确是够简单的——问题就在时间了。 全体人员都参加了磨坊的建设工作,12月1日,大功告成了。潘克洛夫和以往一样,对自己的工作感到非常满意,毫无疑问,磨坊的设备是十分完善的。 “现在只等一阵好风,”他说,“我们就可以顺利地磨我们的麦子了!” “一阵好风,当然,”工程师说,“可是不要刮得太大,潘克洛夫。” “呸!风愈大我们的风车转得愈快!” “不必让它转得过快,”赛勒斯·史密斯说。“经验告诉我们,当风翼每分钟转动的次数等于风在每秒钟走过的尺数的六倍时,磨坊就能达到最大的工作量。和风每秒钟走二十四英尺,可以便风翼在一分钟内转动十六次,转得再快就没有必要了。” “好极了!”赫伯特叫道,“东北方恰好有一阵微风吹过来,马上就可以帮助我们完成任务了。” 居民们都急着想尝尝林肯岛的第一块面包,因此没有理由再延迟开工了。这天早上他们磨了两三蒲式耳小麦,第二天早饭的时候,“花岗石宫”的餐桌上就出现了一块呱呱叫的面包,唯一的缺点是还不够松,也许是发得不好。人人都吃得咂咂有声,他们的快乐是不难想象的。 在这期间,陌生人一直没有出现。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几次到“花岗石宫”附近的森林里去找,都没有找到他,连他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因为他长时间不回来,他们感到非常不安。当然,在这鸟兽成群的森林里,过去达抱岛上的野蛮人绝不会不知道应该怎样生活;然而,如果他恢复了原来的习惯,如果由于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促使他的野性复发,那怎么办呢?可是史密斯总是一口咬定,这个亡命之徒是会回来的,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预感。 “是的,他一定会回来!”史密斯信心十足地重复着说,这一点,别的伙伴们却没有同感。“当这个不幸的人在达抱岛上的时候,他知道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里,他知道同伴们都在等着他!他既然已经谈出一部分过去的生活,那么这个忏悔的人一定会回来把全部经过都告诉我们的,到那时候,他就开始属于我们了!” 事实证明赛勒斯·史密斯的预言是正确的。12月3日,赫伯特离开高地,到湖的南岸去钓鱼。他没有带武器,因为直到当时为止,这部分荒岛还没有出现过猛兽,他们从来不作戒备。 这时候,潘克洛夫和纳布正在家禽场里工作,史密斯和通讯记者在“石窟”里制造小苏打,因为以前剩下的小苏打已经用完了。 突然传来一阵喊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 赛勒斯·史密斯和通讯记者离得太远,没有听见。潘克洛夫和纳布听见了,急忙离开家禽场,拼命向湖边跑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陌生人却在这里,他在他们的前面跑着,纵身一跳,越过森林和高地之间的甘油河,上了对岸。 赫伯特面前有一只凶猛的美洲豹,样子和上次在爬虫角打死的那只差不多。他猛然吃了一惊,靠在一棵树上,这时候,野兽一蹲身,正要扑过去。 陌生人手里只有一把刀,此外什么武器都没有,然而他却直向猛兽冲过去,野兽看见新的敌人,立刻转身迎上来。 搏斗的时间很短。陌生人十分灵活矫健。他一手有力地掐住美洲豹的喉咙,象用钳子夹住它似的,另一只手攥紧刀子就刺入了野兽的心口,野兽的利爪抓破他的肉他也不管。 美洲豹死了。陌生人一脚踢开它的尸体,正打算溜走,这时候居民们都赶到战场上来;赫伯特缠住他,叫道: “不,不!你不要走!” 史密斯向他走来,陌生人看见工程师,不禁皱起眉头。他的衬衫撕破了,肩膀上鲜血直往下流,他也不管。 “朋友,”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刚欠下了你一笔人情。你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了我们的孩子!” “我的生命!”陌生人喃喃地说。“我的生命算得了什么?一个钱也不值!” “你受伤了吧?” “不要紧。” “你能把手伸给我吗?” 赫伯特正打算抓住他那刚刚援救自己的手,陌生人立刻叉起两臂,胸前不住起伏,沉下脸来,看样子他又想逃跑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他突然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说给我听吧!” 他还是第一次要求移民们叙述他们的来历。也许等他们谈过以后,他就要介绍自己的历史了。 史密斯简单地叙述了他们离开里士满以后的全部经过;叙说他们是怎样努力,现在手头有了哪些财富。 陌生人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然后工程师向他介绍了大家,吉丁·史佩莱、赫伯特、潘克洛夫、纳布,还有他自己,他接着说,自从他们到达林肯岛以来,最大的安慰就是从达抱岛乘船回来的时候,因为他们新添了一位伙伴。 陌生人听了以后,涨红了脸,把头垂在胸前,满脸显得惶惑不安。 “现在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我们能握握手吗?” “不,”陌生人沙哑地答道,“不!你们是正经人!可是我呢……” 第十七章 陌生人说的最后一句话证明移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他有一段伤心的往事,看起来他象是已经赎清了自己的罪恶,然而他的良心还没有宽恕自己。不管怎么样,这个罪人还是感到惭愧,他忏悔自己的过去,他的新朋友们热诚地想和他握手;而他却觉得不配把自己的手伸给这些忠实的人!不过,经过美洲豹的事件以后,他没有再回森林,从那天起,他连“花岗石宫”的范围以外都没有出。 他的一生究竟有些什么秘密呢?陌生人将来会谈出来吗?这都只好等日后再看了。然而大家都一致同意,决不追问他的秘密,他们要显得毫无疑虑的样子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们的生活和以前一样,继续了好几天。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在一起工作,有时候当化学师,有时候做实验家。只有和赫伯特一同去打猎的时候,通讯记者才离开工程师,因为再让少年在森林里单独行动未免太不小心了;他们必须随时当心。纳布和潘克洛夫有时在厩房和家禽场,有时在畜栏,再加上“花岗石宫”里的工作,他们从来也不会没有工作干。 陌生人还是单干,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一向不来吃饭,睡觉就在高地的大树底下,绝不和伙伴们发生联系。居民们挽救了他,然而他们的集体生活对他说来,却好象是不能容忍的! “可是,”潘克洛夫说,“他又为什么要人们去援救他?为什么要把那张纸条扔在海里呢?” “他会解释给我们听的。”赛勒斯·史密斯老是这么说。 “什么时候?” “也许比你想的要早一些,潘克洛夫。” 果然,他自己坦白的日子接近了。 12月10日,也就是他回到“花岗石宫”附近来的一星期以后,史密斯看见陌生人向自己走来,用平静而谦逊的声调说:“先生,我请求您一件事。” “说吧,”工程师说,“不过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陌生人听了这话,脸立刻涨得通红,打算往后退。赛勒斯·史密斯知道这个罪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毫无疑问,他怕工程师问他过去的一生。 史密斯拦住了他。 “伙伴,”工程师说,“我们不仅是你的伙伴,而且还是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相信这一点,现在你有什么话说给我听吧。” 陌生人一手捂着眼睛。他浑身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先生,”他终于开口了,“我请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离这儿四五英里的地方,你们有一个养家畜的畜栏。这些家畜需要有人照料。您能让我住在那儿吗?” 赛勒斯·史密斯非常同情地注视着这个不幸的人,过了一会儿,然后才说: “朋友,畜栏里的厩房只能勉强住牲口。” “对我就非常合适了,先生。” “朋友,”史密斯说,“你做什么事情我们都不限制。你愿意住在畜栏里,那也可以。然而,我们总是随时欢迎你住到‘花岗石宫’里来。可是既然你要住在畜栏里,我们就必须给你整理一下,让你舒舒服服地住在那里。” “不要管那些,我自己会安排得很好的。” “朋友,”史密斯说,他总是故意用这个亲密的称呼,“这件事该怎么办才最合适,你应该让我们决定。” “谢谢您,先生。”陌生人说完以后,就走了。 工程师把他的提议告诉了伙伴们,大家一致同意在畜栏里盖一所木头房子,他们要把它盖得尽量舒适。 当天,移民们就带着必要的工具一齐到畜栏去,不到一个星期,房屋已经落成,只等房客搬进去了。这所房子盖在离兽棚大约二十英尺的地方,在那里照看羊群非常方便,现在畜栏里已经有八十多只羊了。他们还制造了一些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一只碗柜和一只箱子,又拿了一支枪、一些弹药和工具到畜栏里去。 陌生人直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新居,他让居民们在那里工作,自己留在高地上,毫无疑问,他想把他的工作全部做完。由于他劳动的结果,整个的地面都已经翻松,只等到时播种了。 12月20日,畜栏里全部收拾好了。工程师告诉陌生人他无论什么时候搬都可以,陌生人答应说当天晚上就到那里去睡。 这天傍晚的时候,移民们集合在“花岗石宫”的餐厅里。这时候是八点钟,他们的伙伴就要和他们分别了。居民们怕由于他们在场,陌生人势必要向大家辞行,这样也许会引起他的难受,于是他们把陌生人单独留下来,都回到“花岗石宫”里面去了。 他们在大厅谈了几分钟,突然听见有人轻轻地敲门。陌生人立刻就进来了;他没有什么开场白,张嘴就说: “诸位先生,在我离开你们以前,你们应该知道我的历史。我告诉你们吧。” 这几句简单的话使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深深感动。 工程师站起身来。 “我们并没有要求你,朋友,”他说;“你有权利保持缄默。” “我应该谈出来。” “那么,坐下吧。” “不,我要站着。” “你说吧,”史密斯说。 陌生人站在房角落一个光线微弱的地方,他没有戴帽子,两手交叉在胸前,摆好了这种姿势,然后,就好象逼迫着自己似的,开始用一种暗哑的嗓音讲起来,在讲的过程中,他的听众一次也没有打断他。以下就是他的故事: “1854年12月20日,苏格兰贵族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邓肯号停泊在澳大利亚西海岸南纬37度的百奴衣角。游船上有格里那凡爵士和他的夫人、一个英国陆军少校、一个法国地理学家、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这两个孩子是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一年前格兰特和他的水手们随着不列颠尼亚号一起失踪了。邓肯号的船长是约翰·孟格尔,船上一共有十五个水手。 “游船到澳大利亚海岸来的原因是这样的:六个月以前,邓肯号上的人在爱尔兰海捡到一个瓶子,里面装着一张纸条,纸上写着英文、德文和法文。大意说,不列颠尼亚号遇险以后,还有三个人活下来,那就是格兰特船长和他的个水手,这三个人流落在一个海岛上,纸条上注明着海岛的纬度,然而写着经度的地方却被海水侵蚀了,已经认不出来。 “这个纬度是南纬37度11分,虽然不知道经度,可是只要不管大陆或海洋,一直沿着37度线前进,最后一定能够找到格兰特船长和他的两个伙伴所在的地方的。英国海军部迟迟不去找他们,格里那凡爵士却决定要尽一切力量把船长找回来。玛丽和罗伯尔·格兰特,这两个孩子也和他取得了联系。于是爵士的全家和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准备乘邓肯号汽艇远航。邓肯号离开格拉斯哥,向大西洋进发,经过麦哲伦海峡,进入太平洋,一直来到巴塔戈尼亚;他们原先看了纸条,以为格兰特船长被当地的土人掳去了。 “邓肯号的旅客在巴塔戈尼亚的西岸登陆,然后游船开到东岸的哥连德角去等他们上船。格里那凡爵士沿着37度线横穿巴塔戈尼亚,一路并没有发现船长的踪迹。于是又在11月13日回到船上,以便横渡大西洋,继续寻找。 “邓肯号一路经过透利斯探达昆雅群岛和阿姆斯特丹群岛,但是都没有找到,在1854年12月20日那天,我已经说过,它到达了澳大利亚的百奴衣角。 “格里那凡爵士打算象横穿美洲一样穿过澳洲,于是他登了陆。离海岸几英里的地方,有一个爱尔兰人的农场,农场主人殷勤地招待了旅客。格里那凡爵士向爱尔兰人说明了来意,并且问他,在一年多以前,是不是曾经有一只叫做不列颠尼亚号的三桅船在澳大利亚的西海岸一带沉没。 “爱尔兰人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沉船的事情;然而,没想到他的仆人中突然有一个人走上前来说: “‘阁下,谢天谢地!如果格兰特船上还有人活着,那么他一定就在澳大利亚一带。’ “‘你是谁?’格里那凡爵士问道。 “‘和您一样,阁下,也是苏格兰人,’仆人说;‘我是格兰特船长手下的一个水手——不列颠尼亚号船上的遇难人。’ “这个人名叫艾尔通。根据他的证明文件,不错,他是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可是就在触礁的时候,他和格兰特船长拆散了,直到当时,他始终以为船长和所有的水手都死了;自己是不列颠尼亚号唯一侥幸脱脸的人。 “‘不过,’他接着说,‘沉船的地方不是澳大利亚的西岸,而是东岸,如果象纸条上所说的那样,格兰特船长确实还活着,那么他一定已经被当地的土人俘虏了!我们应该到东岸去找他。’ “这个人说话直率,看样子他很有把握:他的话似乎是不会错的。爱尔兰人雇用他一年多了,也证明他忠实可靠。因此,格里那凡爵士相信他是诚实人,就按照他的意见,决定循着37度线,横穿澳大利亚。格里那凡爵士和他的夫人、两个孩子、陆军少校、法国地理学家、孟格尔船长和几个水手组成一个小队,由艾尔通作向导出发了;邓肯号由大副汤姆·奥斯丁率领着,驶往墨尔本去,在那里听候格里那凡爵士的调度。 “他们出发的那天,是1854年12月23日。 “现在应该说明,艾尔通是一个叛徒,不错,他曾经是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长,可是由于他和船长发生过争执,就企图煽动水手叛变,把船抢过来,因此在1852年4月8日,格兰特把他丢在澳大利亚的西海岸上,自己开船走了。按照海上的规矩,这样做是正确的。 “因此,这恶棍根本不知道不列颠尼亚号遇险的事情,他仅仅是听格里那凡爵士说过以后才知道的。他自从被抛弃以后,化名彭·觉斯,当了一群逃犯的头子。他所以大着胆子,一口咬定船是在东岸遇的险,目的是要把格里那凡爵士引到那儿去,使他远远地离开他的船,然后抢走邓肯号,用这只游船在太平洋上做海盗。” 陌生人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他的嗓音有些颤抖,可是他又继续说下去: “小队开始作横贯澳大利亚的远征了。让彭·觉斯(也就是艾尔通)作向导,他们是非倒楣不可的。他事先串通好犯人,让犯人有时在前,有时在后。 “这时候,邓肯号已经被打发到墨尔本修理去了。犯人们必须使格里那凡爵士命令游船离开墨尔本到澳大利亚的东岸去,因为在那里劫船非常容易。艾尔通把小队带到离东岸不远的地方,进入一片大森林,爵士在这里进退不得,毫无办法,于是准备给艾尔通一封信,要他送给邓肯号的大副,信上命令游船立刻驶到东岸的吐福湾,因为远征队几天以后就可以走到那里。艾尔通正打算在那里和他的党羽会合。当这封信要交给他的时候,这个叛徒的真面目被揭穿了。他只有逃跑。但是,这封信能使他得到邓肯号,他不惜一切力量要得到它。艾尔通终于得到了这封信。两天以后,就到达了墨尔本。 “直到现在,这个恶棍的阴谋一直进行得很顺利,按他的计划,只要邓肯号开进吐福湾,让罪犯们毫不费力地把船抢过来,把船上的人杀光,然后彭·觉斯就可以在海上称雄了……然而老天爷没有让他实现这些可怕的阴谋。 “艾尔通到达墨尔本以后,把信交给大副汤姆·奥斯丁,大副看了信立刻就启航了。可是第二天艾尔通发现大副没有向澳大利亚东岸的吐福湾出发,却是在向新西兰的东岸航行。你们想,艾尔通该是多么恼恨和失望啊!他想拦住大副,可是奥斯丁把信给他看!……果然,信上写的是新西兰的东岸——原来法国地理学家把目的地写错了,真是万幸。 “艾尔通的全部计划都化为泡影了!他气极了,什么都不顾地蛮干起来。于是他们给他带上手铐脚镣。他就这样被带到新西兰的海岸,他的党羽和格里那凡爵士的下落怎样完全不知道。 “邓肯号在新西兰的海岸一直等到3月3日,那天艾尔通听见炮声。原来是邓肯号开的炮,一会儿,格里那凡爵士和他的伙伴们就到船上来了。 “经过的情形是这样的。 “格里那凡爵士克服了重重的困难和危险,终于走完全程,到了澳大利亚东岸的吐福湾。他打了一个电报,告诉墨尔本‘邓肯号不在此地!’回电是:‘邓肯号于本月18日启航。目的地不详。’ “格里那凡爵士只能断定:他那正当的游船已经落在彭·觉斯手里,沦为海盗船了! “然而,格里那凡爵士并没有因此放弃寻找格兰特船长的意图。他是一个勇敢而慷慨的人。他搭上一只商船,向新西兰的西岸驶去,然后沿着37度线,横穿新西兰,结果还是没有发现格兰特船长的踪迹。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可以说是天意安排的,他竟在东岸找到了邓肯号,大副指挥着它,已经在那里等了他五个星期了! “这一天是1855年3月3日。格里那凡爵士上了邓肯号!艾尔通也在船上。爵士把他喊来,要这个恶棍谈出他所知道的关于格兰特船长的全部情况。艾尔通不肯说。于是格里那凡爵士对他说,在下一次靠岸以后,立刻就要把他交给当地的英国官方。艾尔通还是一言不发。 “邓肯号继续沿着37度线航行。在这期间,格里那凡爵士夫人用说服的方法感化这个恶棍。 “最后她的力量奏效了,艾尔通答应说出他所了解的情况,但是他向格里那凡爵士提出一个交换条件,那就是,宁可把他遗留在太平洋的任何一个岛屿上,也不要把他交给英国官方。格里那凡爵士一心想得到格兰特船长的消息,就答应他了。 “于是艾尔通叙述了自己的一生,当然,从格兰特船长把他留在澳大利亚海岸的那天起,以后的情况他完全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格里那凡爵士还是履行了他的诺言。邓肯号继续航行,不久来到达抱岛。他们打算让艾尔通在这里登岸,也就是在这里——正好是在37度线上——他们找到了格兰特船长和另外两个水手,这真是一个奇迹。 “于是罪犯就到这个荒凉的小岛上去代替这三个人了。当他离开游船的时候,格里那凡爵士说: ‘艾尔通,这里离开任何陆地都很远,不能和人类取得联系。邓肯号把你遗留在这个小岛上,你是没法逃跑的。你将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至于你的心眼里在想些什么,上天会知道的。你不会失踪,也不会被人们遗忘,正好象格兰特船长一样。虽然你不值得让人们怀念,然而人们会怀念你的。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知道应该到什么地方来找你。我决不会忘记!’ “邓肯号扬起了帆,很快就不见了。那天是1855年3月18日。 “艾尔通孤零零地住在岛上,可是他并不缺少火药、武器、工具和种籽。 “格兰特船长在岛上盖了一所房屋,可以供罪犯自由使用。他只需要住下来,在寂寞中赎清自己过去的罪行。 “先生们!他后悔,他为自己的罪恶而感到羞耻,他非常痛苦!他对自己说,等到有一夭人们来接他离开小岛的时候,他一定要配得上回到人群里去!这个不幸的人受尽无数的折磨!他辛勤地劳动,想通过劳动,把自己改造成新人!他成天祷告,想通过祷告,悔过自新!两年、三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艾尔通在孤独之中,变得极其谦恭,他长久地期待着水平线上的来船,问自己赎罪的期限是不是快要到头了,他吃尽了人们所没有尝过的苦难:啊!对于一颗在忏悔中煎熬的心来说,孤独是多么可怕啊! “可是,上天一定以为给这个不幸的人的处分还不够,因为他觉得自己慢慢地变成一个野蛮人了!他感到自己逐渐养成了野性! “他不知道是不是在独自生活了两三年以后转变的,可是他最后终于变成了你们所找到的那个可怜的家伙! “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了,先生,我就是艾尔通——彭·觉斯。”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听完以后,站起身来。他们的激动是无法形容的。这是多么悲惨、沉痛和绝望的一幕啊! “艾尔通,”史密斯站着说,“你过去有很大的罪行,可是上天认为你的罪恶已经赎清了!现在你能回到同伴们中间来,这就是一个证据。艾尔通,你已经得到了宽恕!现在,你愿意做我们的伙伴吗?” 艾尔通后退了几步。 “让我们握握手吧!”工程师说。 艾尔通抓住工程师伸过来的手,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你肯和我们住在一起吗?”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史密斯先生,再让我独自呆一个时期,”艾尔通回答说,“让我一个人住在畜栏的房子里吧!” “随你的便,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说。艾尔通正打算退出去,工程师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再说一句话,朋友。既然你自己愿意过孤独的生活,那你为什么又要把纸条扔在海里,让我们按照地点去找呢?” “纸条?”艾尔通重复着,他似乎不懂得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我们捞到一个瓶子,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正确地写着达抱岛的位置!” 艾尔通摇了一下头,想了一会,然后说,“我从来也没有把什么纸条扔在海里!” “从来也没有吗?”潘克洛夫叫道。 “从来也没有!” 艾尔通鞠了一躬,走到门口,和大家分别了。 第十八章 赫伯特跑到门口,只见艾尔通拉动升降梯的绳子,在黑暗中消失了。他回到屋里,叫道:“可怜的人!” “他会回来的。”赛勒斯·史密斯说。 “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大声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说,难道瓶子真的不是艾尔通扔在海里的吗?那么是谁扔的呢?”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是他扔的,”纳布答道,“不过这个不幸的人已经半疯了。” “是的!”赫伯特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干过些什么了。” “这个问题只好这样解释,朋友们,”史密斯很快地说,“我现在才明白艾尔通怎么会知道达抱岛的正确位置的,原来在他没有被遗留在岛上以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所以他才知道的。” “可是,”潘克洛夫说,“如果他在写纸条的时候,还没有变成一个野兽,如果他是七八年前把瓶子扔在海里的,那么纸条怎么没有潮湿呢?” “这说明艾尔通记错了,”赛勒斯·史密斯答道,“他是后来才丧失理智的。” “这才对呢,”潘克洛夫说,“要不然就没法解释了。” “的确,没法解释。”工程师说,他似乎不想继续谈下去。 “可是,艾尔通说的是实话吗?”水手问道。 “是的,”通讯记者回答说。“他的故事完全是真实的。关于格里那凡爵士乘游船远航,以及远航的结果都登在当时的报上了,我记得很清楚。” “艾尔通说的是实话,”史密斯补充道。“不要怀疑,潘克洛夫,这样会使他痛苦。人在这样谴责自己的时候,总是说实话的!” 第二天,12月21日,移民们下到海滩,爬上高地,发现艾尔通并不在那里。他回到畜栏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移民们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勉励不能做到的事情,时间一定能够做到。 赫伯特、潘克洛夫和纳布继续做他们的日常工作。史密斯和通讯记者在当天又到“石窟”去进行原来的工作了。 “你知道吗,亲爱的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昨天你在瓶子这个问题上所作的解释,完全不能使我满意!你怎么能认为这个不幸的人写了纸条,把瓶子扔在海里,而自己竟一点儿也不记得呢?” “而且也不能认为是他把瓶子扔在海里的呀,亲爱的史佩莱。” “那么你想的是……” “我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知道!”赛勒斯·史密斯打断了他。“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事情我没法解释,我只好把它也算做一桩没法解释的事情!” “的确,赛勒斯,”史佩莱说,“这些事情真是莫名其妙!你的被救、海滩上搁浅的箱子、托普的冒险,最后还有这个瓶子……这些谜会不会永远得不到答案呢?” “不会!”工程师很快他说,“决不会,即使需要钻到海岛的地底下去,我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也许有一天,机会能让我们找到打开这个秘密的钥匙!” “机会!史佩莱!我决不相信机会和神秘。这里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总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我一定要找出来。不过在目前,我们还要工作和观察。” 一月份到了。现在进入了1867年。大家辛勤地进行着夏季的工作。接连好几天,赫伯特和史佩莱到畜栏那边去打猎,他们告诉大家,艾尔通已经在专为他准备的房子里住下来。他成天忙着照料托付给他的羊群,这样一来,伙伴们就不需要每隔两三天到畜栏去一次了。然而,为了免得艾尔通长久寂寞起见,居民们还是经常去探望他。 由于工程师和吉丁·史佩莱心里抱着一些疑虑,因此在海岛的这部分地区有一个人管着也是相当重要的,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艾尔通也能通知“花岗石官”里的居民。 然而有的事情是必须在发生后立刻就要告诉工程师。除了和林肯岛的秘密有关的问题外,还有其他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应该尽快让居民们知道,例如看见来船,西海岸有船遇险,以及可能有海盗到岛上来等等情况。 因此,赛勒斯·史密斯决定要使“花岗石宫”和畜栏能够随时随刻取得联系。 1月10日,他向伙伴们宣布了他的计划。 “怎么,你打算干什么,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问道。“你难道想装电报吗?” “一点儿也不错。”工程师回答说。 “电的吗?”赫伯特叫道。 “电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制造电池的必要材料我们全都有,最困难的是要有个拉铁丝的工具拉铁丝。可是,我认为这个问题也是能够解决的。” “好吧,”水手说,“将来有一天大家能坐上火车,我才高兴呢!” 于是他们着手工作,一开始先做最难办的事情,也就是制造铁丝,因为如果铁丝做不成,就省得制造电池和其他的附件了。 前面已经说过,林肯岛的铁质十分优良,因此用来拉铁丝非常适合。史密斯第一步先制造拉模板,这是一种钻有大小不同的圆锥形窟窿的钢板,它可以逐渐使铁丝达到要求的粗细。工程师打算利用瀑布作为动力,就在离开大瀑布只有几英尺的地上,埋了一个结实的架子,把煅成的钢板牢牢地固定在架子上。压榨机就在这里,而且现在正闲着,只要用巨大的力量推动卷轴,它就可以把铁丝拉长并卷上去。这是一项细致的工作,需要十分小心。他们预先把铁做成铁棍,两头锉尖,然后把铁棍插在拉模板最大的窟窿里,卷轴一面卷一面把它拉出来,抽长到二十五英尺到三十英尺,然后再把它松开,依次在较小的窟窿里,重复同样的操作。最后,工程师得到长四十到五十英尺的铁丝,把这些铁丝连接起来,就可以毫不困难地从“花岗石宫”一直架到五英里以外的畜栏去。 赛勒斯·史密斯安装好机械以后,立刻把拉电线的工作交给伙伴们,自己去制造电池;不多几天,拉铁丝的工作就完成了。 现在需要制造一种直流电池。大家知道,现代电池一般都是用炭精棒、锌和铜做成的。工程师一点铜也没有,他找遍了林肯岛也没有找到,只好不用它。炭精就是煤气工厂里使煤去氢以后,在蒸馏器里所得的石墨,是可以做出来的;然而要取得炭精,就必须花很大气力制造一种特殊的设备。至于锌,大家也许还记得,在遗物角拾到的那只箱子里就衬着这种金属,用来做电池再适合也没有了。 赛勒斯·史密斯考虑成熟以后,决定尽量模仿倍柯勒尔在1820年的发明,制造一种非常简单的电池,这种电池只需要锌。其他的东西,硝酸和钾碱,工程师都已经有了。 这种电池利用硝酸和钾碱互相作用而成,它的构造是这样的:工程师用许多玻璃瓶盛上硝酸。瓶上塞着塞子,玻璃管通过塞子,插进瓶里,管子的下端开着小孔,外面由装着粘土的布口袋紧紧地包扎着,管子是打算浸在硝酸里的。工程师预先把各种植物烧成灰烬,做成钾碱溶液,然后把溶液从管子的上端倒进去,这样,硝酸和钾碱就可以通过粘土互相作用了。 然后,赛勒斯·史密斯又用了两块锌片,一片浸在硝酸里,一片浸在钾碱溶液里,两块锌片之间有金属线连接着。一股电流立刻产生了,电流从瓶里的锌片传到管里的锌片。管里的锌片就变成了阳极,瓶里的锌片就成了电池的阴极,把每一个电瓶所产生的电流加在一起,就足够电报使用了。这就是赛勒斯·史密斯的天才的、简单的创造,这个创造可以使“花岗石宫”和畜栏之间建立电报联系。 2月6日,开始在通往畜栏的道路上竖立电线杆,电线杆上并装有拉电线用的玻璃绝缘器。几天以后,电线架好了,随时准备输送每秒钟十万公里的电流,地则作为这种电流的回路。 工程师一共制造了两套电池,一套放在“花岗石宫”,一套放在畜栏;因为这样畜栏有事就可以通知“花岗石宫”,“花岗石宫”有事就可以通知畜栏,这是有很大的好处。 至于收报机和发报机,制造起来非常简单。两地的电线分别绕在磁铁上,这是一块软铁,上面绕着导线。这样,两极之间就可以通电了;电流从阳极出发,通过线路,当它经过磁铁的时候,磁铁就暂时磁化了,然后电流再从地底下回到阴极来。如果电路一旦中断,磁铁马上就会失去磁性。只要把一片软铁放在磁铁前面,电路接通的时候,就会把它吸住,电路中断的时候,它就会掉下来。史密斯把铁片的活动装置做好,余下的工作就简单了,只要在一个圆盘上写明字母,在铁片上安上指针,两个电站之间就可以联系了。 2月12日,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这天史密斯发了一个电报,问畜栏里是不是一切都很好,一会儿工夫,艾尔通就来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潘克洛夫高兴得发了狂,从此以后,他每天早晨和晚上都打电报给畜栏,每一次都得到了回电。 这种通讯的方法有两个优点:第一,他们可以知道艾尔通是不是在畜栏里,第二,这样艾尔通就不完全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就是这样,赛勒斯·史密斯还是每星期都去看他,艾尔通也常到“花岗石宫”来,每次来的时候,他都受到热情的招待。 美好的季节在日常工作中度过了。小队的资源,特别是蔬菜和粮食,一天天在增加,从达抱岛带回来的植物长得很好。 眺望岗的高地上也呈现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第四次麦秋又是丰收,可以想得到,谁也不去计算收下来的麦子够不够四千亿粒了。潘克洛夫虽然曾经有过这个打算,不过赛勒斯·史密斯告诉他;即使每分钟能数三百颗,一个钟头数九千,他也需要差不多五千五百年,才能完成这项工作,善良的水手觉得最好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天气很好,白天非常热,可是一到傍晚,因为有海风调节大气的温度,“花岗石宫”里的居民就觉得很凉了。在这期间,也曾有过几场暴风雨,虽然历时不长,然而来势非常凶猛,整个林肯岛都被风雨慑服了。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往往延续好几个钟头。 在这期间,这小岛非常繁荣。 家禽场里的住宅都挤满了,居民们就以过剩的“人口”作为食粮,可是还应该把“人口”减少到一个适当的数字才行。猪已经生下了猪崽,可以想象,纳布和潘克洛夫为了照料它们,曾花了不少的时间。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经常骑着野驴——现在它们已经添了一对很漂亮的小驴——出去,在通讯记者的指导下,赫伯特成了优秀的骑手,他们也常用牲口拉车,有时往“花岗石官”里运木柴、煤炭,有时运工程师所需要的各种矿产。 在这期间,他们深入远西森林,进行了几次探险。探险家们到那里去倒用不着担心受暑,因为阳光很难穿透他们头顶上的浓密的枝叶。他们视察了整个慈悲河的左岸,沿岸就是从畜栏通往瀑布河口的道路。 居民们在这几次探险中,总是全副武装,因为他们常常遇到凶猛的野猪,而且和它们搏斗已经不止一次了。在这个季节里,他们也和美洲豹进行过激烈的战斗。吉丁·史佩莱恨透了美洲豹;他的学生赫伯特是他有力的帮手。由于他们经常携带着武器,就不怕遇到这种野兽了。赫伯特是天不怕地不怕,通讯记者则是惊人地沉着。“花岗石宫”的餐厅里,已经挂起二十张斑斓的兽皮了,如果继续下去,猎人们很快就可以达到他们的目的——使岛上的美洲豹绝种。 有时候工程师也参加远征,到海岛上这一带陌生的地方来,他非常仔细地观察这个地带。在这广阔无边的密林深处,他注意的倒不是兽迹,而是一些其他的踪迹,然而他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托普和杰普,它们都没有表示发现这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托普在井口倒是不止一次地咆哮,可是工程师已经到井里去探索过了,并没有结果。 箱子里的照相器材始终没有用过,这期间,吉丁·史佩莱在赫伯特的帮助下,用它在荒岛上风景最好的地方,照了许多相片。 照相机的物镜扩大能力很强,是一架精良的仪器。此外,全部必要的印相器材——涂底板用的柯罗定、使底板能够感光的硝酸银、定影用的亚硫酸钠、涂湿印象纸的氯化迮、浸印象纸用的醋酸钠和氯化金——都不缺少。连印象纸也有,什么都准备好了,在没有把底片放在印象夹里以前,首先要把印象纸放在硝酸银的溶液里浸几分钟。 通讯记者和他的助手不久就成为技术高超的摄影师了,他们拍了许多风景照片,例如在眺望岗上拍的、以富兰克林山为远景的海岛全景,山石巍峨的慈悲河口,背后陪衬着山岭的林间空地和畜栏、爪角和遗物角的奇形怪状的地势等等。 摄影师们也没有忘记给岛上的全体居民照相,他们一个也没有遗漏。 “照相使我们分身了。”潘克洛夫说。 水手的那张相片挂在“花岗石宫”的墙上,照得非常逼真。他站在相片前面,看着自己的样子,高兴得着了迷,就好象到了百老汇大街最豪华的橱窗前面似的,舍不得离开。 然而必须承认,最成功的相片,毫无疑问,还得数杰普那张。它一本正经地坐着,那副样子简直没法形容,照相照得跟活的一般! “看起来它好象正要扮鬼脸!”潘克洛夫叫道。 如果小杰普还不称心,它就未免太挑剔了;可是它很满意,它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多少带几分自负。 随着三月的到来,炎夏终止了。下雨的时候多起来,然而天气还很热。这里的三月相当于北半球的九月,天气并不象理想中的那么好。也许这说明严寒要来得诀些。 21日清晨,人们简直要认为已经看到初雪的景色了。事情是这样的,赫伯特一早从“花岗石宫”的一个窗口望出去,忽然大叫起来: “瞧啊!小岛上布满雪花了!” “这时候下雪?”通讯记者一面问,一面向少年走来。 伙伴们跟着都过来了,他们只能肯定一点,那就是:不仅是小岛,而且连“花岗石宫”下面的整个海滩,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定是雪!”潘克洛夫说。 “真象是雪!”纳布说。 “可是温度表上现在有58度呢(摄氏14度)!”吉丁·史佩莱说。 赛勒斯·史密斯注视着这雪白的一片,一句话也没有说,在这个季度,温度又是这样高,他真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这个现象。 “啊呀!”潘克洛夫叫道;“我们种的东西都要冻死了!” 水手正打算下去,敏捷的杰普已经抢在他的前面,滑到沙滩上去了。 可是,猩猩还没有着地,积雪就往半空中飞起来,只见雪花四处飞散,几分钟内,连阳光也被遮住了。 “鸟!”赫伯特叫道。 原来真是大群的海鸥,它们浑身长着雪白耀眼的羽毛。这些鸟成千上万地栖息在小岛和海岸上,直到它们已经消失在远处的时候,移民们还在目瞪口呆,周围的景象就好象在女巫的魔杖一触之下,忽然从寒冬变成了炎夏。可惜这个变化太突然了,通讯记者和少年都没有来得及打下一只这样的鸟来,因此他们没法知道它们的种类。 几天以后,就是3月26日了,两年以前,遇难的人就是在这一天从高空被抛在林肯岛上的。 第十九章 两年了!移民们两年来没有和他们的同胞发生过任何联系!他们没有得到过文明世界的消息,他们流落在这荒岛上,就好象是在宇宙里最小的行星上似的! 现在他们的祖国发生了什么事?故乡的情景常常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当他们离开家乡的时候,国土正由于内战而变得四分五裂,也许,现在南方叛徒还在流着血呢!对居民们说来,这是最痛心的事情,他们常常谈论这些,然而他们一点也不怀疑,北军为美利坚合众国的荣誉而斗争的事业最后一定取得胜利。 两年来,没有一只船曾经开到海岛的视线范围里来过,至少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一叶孤帆。显然,林肯岛不在通常的航线以内,而且也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岛——这一点,已经从地图上得到证明了——要不然,虽然这里没有港口,船只也可能来补充谈水。现在一眼望去,周围的海上什么也没有,移民们只好依靠自己,想法子返回故乡。 然而,还有一个得救的机会,在四月的第一周内,移民们有一天在“花岗石宫”的餐厅里讨论起这个机会来了。 他们最初谈到美国,谈到故乡;要想再看到故乡,希望实在是太小了。 “肯定地说,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史佩莱说,“只有这个办法可以离开林肯岛,那就是造一只能够航行几百海里的大船。我觉得既然小船造得成,大船也不会困难的!” “有了大船,”赫伯特补充道,“我们就可以象到达抱岛去一样,毫不困难地到帕摩图群岛去了。” “我不反对,”潘克洛夫说,他在航海的问题上总是投赞成的票,“我虽然不反对,可是近处航海和远航却不同!到达抱岛去的时候,不管我们的小船遇到多么大的狂风,我们也都知道,海岛就在附近,可是一千二百海里却是一段相当长的路程,而离我们最近的陆地至少就有这么远!” “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打算冒险吗,潘克洛夫?”通讯记者问道。 “只要你们愿意,我什么风险都敢尝试,史佩莱先生,”水手答道,“你们知道,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并且,你们不要忘了,现在我们之中又多了一个水手呢。”纳布说。 “谁?”潘克洛夫问道。 “艾尔通。” “不错。”赫伯特说。 “那要看他肯不肯和我们一起走了,”潘克洛夫说。 “废话!”通讯记者说,“如果他还住在达抱岛,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到那里去的时候,你想艾尔通会不肯走吗?” “你们忘记了,朋友们,”这时候赛勒斯·史密斯说,“艾尔通住在那个岛上的时候,最近几年来是没有理智的,可是问题不在那儿。问题在于我们能不能指望苏格兰游船回来,把我们救走。格里那凡爵士曾经答应过艾尔通,等到他认为艾尔通赎清罪恶的时候,他就来接他离开达抱岛,我相信格里那凡爵士会来的。” “对,”通讯记者说,“我还要补充一句,他很快就会来的,因为艾尔通被放在荒岛上已经十二年了!” “好吧!”潘克洛夫说,“爵士会回来,而且很快就要来,这我都同意。可是他的船停在哪儿呢?停在达抱岛,而不是林肯岛。” “这更可以肯定了,”赫伯特说,“地图上根本就没有林肯岛。” “因此,朋友们,”工程师说,“我们必须在达抱岛上做一些准备,使人们知道艾尔通和我们在林肯岛上。” “当然,”通讯记者说,“这件事再容易也没有了,只要在格兰特船长和艾尔通住过的那所房子里留一张通知,上面写明林肯岛的位置,格里那凡爵士和他的水手一定会看见的。” “真可惜,”水手说,“我们第一次到达抱岛去的时候,竟没有想到这样做。” “当时我们怎会这样做呢?”赫伯特问道。“那时候我们又不知道艾尔通的历史;根本不知道有一天会有人来接他,可惜的是现在真的知道了他的历史,天气却已经太冷,不能到达抱岛去了。” “是的,”史密斯说,“现在太迟了,我们只好等到明年春天再去。” “万一苏格兰游船在开春以前来了呢?”潘克洛夫说。“那个可能不大,”工程师答道,“因为格里那凡爵士不会选择冬天到这一带来航海的。不是他已经到达抱岛去过——也就是说,在艾尔通和我们在一起的五个月中去过——现在又离开了那里,就是他还没有来过,要再过一个时期才会来,这样,等到十月天气好转的时候,我们到达抱岛去,留一张通知在那里,还是来得及的。” “假如邓肯号恰好在几个月以前刚到这儿来过,”纳布说,“那就太可惜了!” “但愿实不是那样,”赛勒斯·史密斯说,“但愿上天不剥夺我们仅仅剩下的这机会。” “我想,”通讯记者说,“不管怎么样,等我们再到达抱岛去一次,就可以知道有指望没指望了,如果游船已经来过,他们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的。” “那是肯定的,”工程师说。“因此,朋友们,既然我们还有一个回国的机会,我们就应该耐心等待,如果这个机会已经错过了,我们也应该等等看,研究怎么做最合适。” “不管怎么样,”潘克洛夫说,“不管用什么办法,如果我们真的离开了林肯岛,那决不是因为我们嫌在这里不舒服,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不错,潘克洛夫,”工程师说,“而是因为我们不愿远离世界上最亲切的东西:家庭、朋友和故乡!” 商量好以后,他们就不再谈造大船往北到太平洋群岛,或是往西到新西兰去的打算了。大家都忙着做日常的工作,准备在“花岗石官”里度过第三个冬天。 同时大家也一致同意,要在暴风雨来到以前,利用小船作一次环岛的航海。到目前为止,移民们还没有考察过全部沿海地带,他们对于西岸和北岸——从瀑布河口到颚骨角,以及颚骨角之间象张开的鲨鱼嘴似的狭长海湾——的情况,还仅仅是一知半解。 航海的计划是潘克洛夫提出来的,赛勒斯·史密斯完全同意,因为他自己也想看看他的这部分领地。 天气变化不定,可是气压计变动得并不剧烈,因此他们估计天气还不会太坏,然而,在四月份的第一个星期里,气压突然一度降低,等到重新上升的时候,又一连刮了五六天大风;然后指针才保持在二十九又十分之九英寸的高度上,看起来对航海是有利的。 他们决定4月14日动身,乘风破浪号停在气球港,装足了粮食,准备作一次时间相当长的航行。 赛勒斯·史密斯把航海计划告诉了艾尔通,建议他也参加。可是艾尔通愿意留在岛上,于是大家决定,在伙伴们航海期间,艾尔通暂时住到“花岗石宫”里来。杰普奉命留下来陪他,它并没有提出抗议。 4月16日清晨,全体移民——包括托普——都上船了。一阵微风从西南方吹来,乘风破浪号斜兜着风,离开气对港,向爬虫角驶去。岛的周围共长九十英里,从气球港到爬虫角之间的南岸长二十英里。由于刮的是迎头风,因此必须靠近海岸航行。 他们整整花了一天的工夫,才来到爬虫角,因为离开气球港以后,只有两个钟头是退潮,其余六个钟头他们一直和涨潮斗争,逆流航行。绕过海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潘克洛夫向工程师提议,收缩两帆,继续慢慢地前进。可是史密斯主张在离岸几锚链的地方抛锚,以便明天白天视察这部分海岸。同时,大家都希望仔细探索海岸,因此他们一致同意夜间停航,如果天气好的话,尽量保持在靠岸的地方抛锚。 他们就在海角下边过了一夜,风已经停了,周围万籁俱寂。除了水手以外,乘风破浪号上的旅客们几乎都没有象在“花岗石宫”的房间里那样睡得安稳,可是他们毕竟还是睡了。第二天4月17日,天一亮,潘克洛夫就扬起了帆,只要保持着左舷的航向,他们就可以沿着西岸前进。 这一带美丽的森林海岸,移民们是熟悉的,他们曾经徒步到这里来探索过;然而这次它还是引起了他们的赞赏。他们尽量靠岸前进,以便把一切都看清楚,海面上到处漂浮着树干,他们一直在东躲西让。航行中也曾停泊过几次,让吉丁·史佩莱在风景最好的地方拍照。 大约中午的时候,乘风破浪号来到了瀑布河口。在对面的左岸,可以看到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木,三英里以外,连这些树木也比较少了,在西边的山岩间,只有一簇一簇生长的树木,荒芜的山脊倾斜下来,直到海滨一带。 海滨的南部和北部差别多么大啊!相形之下,一边是树木茂盛,土地肥沃,一边是地势崎岖,荒凉贫瘠!人们不妨象某些国家那样,把后面这部分海岸叫做铁滩,它的外表荒芜杂乱,看起来好象是远古时代地质海里涌出来的玄武岩浆突然结晶而成的。如果居民们当初降落在这部分荒岛上,这些大石头一定会使他们大吃一惊!他们在富兰克林山山顶上眺望的时候,因为立足点太高,没有看见这峻峭的海岸;现在从海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它的样子非常冷落,也许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样冷落的地方了。 乘风破浪号沿岸航行了半英里。可以看得出来,这部分海滨尽是大小不同的岩石,高度从二十英尺到三百英尺不等,各种样子都有,圆的象塔楼,棱柱形的象教堂的尖顶,角锥形的象方塔,圆锥形的象工厂的烟囱。连北冰洋上的冰山也不会比它们更奇形怪状!有的地方,岩石之间似乎搭着桥梁,有的地方,一连串的拱门就好象波浪似的一眼看不到头;有的地方,巨大的洞窟显得非常雄伟,有的地方是一排排的石柱、尖塔和拱门,可以压倒任何一座“哥特式”的教堂。人们所不能想象的自然界的天工,在这片绵延八九英里的壮丽海滨上,都应有尽有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呆呆地看着,惊奇得几乎出了神。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托普却没有这种心情,它叫了几声,从玄武岩的峭壁间传来了无数的回音。工程师发现托普叫得有些奇怪,就和它在“花岗石宫”的井口所发出的叫声一样。 “我们向岸边靠近一些吧。”他说。 于是乘风破浪号尽量贴着乱石的海岸前进。也许这里有什么值得探索的洞窟吧?可是史密斯什么也没有看见,这里没有一个洞窟,没有一个缝隙可以供任何一样东西藏身,峭壁的底部经常受着波涛的冲刷。托普不久就停止不叫了,于是他们与海滨保持着几锚链的距离,继续前进。 荒岛的西北部,海岸又变得平坦多沙了。沼泽洼地上,到处生长着树木,移民们也曾经到这里来勘察过,这一带和刚才看到的荒凉海岸完全不同,由于有许多水禽而显得很有生气。当天晚上,乘风破浪号靠近陆地,在荒岛北部的一个小海湾里停了下来,这是附近海水最深的地方。这一夜过得非常平静,随着夕阳西下,海面上变得风平浪静,直致第二天破晓的时候,才重新刮起微风。 由于上岸方便,小队的打猎老手——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就去游逛了两个来钟头,他们带回了好几串野鸭和鹬,托普显示了非常的才能,多亏它热心机灵,打下来的鸟一只也没有遗失。 早上八点钟,乘风破浪号扬起了帆,由于正赶上顺风。而且风势很快就加大起来,它飞快地向北颚角驶去了。 “恐怕要刮猛烈的西风了。”潘克洛夫说。“昨天太阳落山的时候,西边一片通红,今天早上又出现了马尾云,恐怕不是好兆头。” 马尾云是卷云的一种,它们散布在头顶离海面不到五千英尺的高空。看起来好象一片片轻巧的粗棉花,这种云经常预告人们天气要发生突变。 “那么,”史密斯说,“我们把帆尽量都张起来,赶快到鲨鱼湾去躲避吧。我想那里是可以保护乘风破浪号的安全的。” “完全正确,”潘克洛夫说,“并且北边的海滨,尽是沙子,看起来实在没有意思。” “就算在鲨鱼湾耽搁今天一晚和明天一整天倒也不要紧,”工程师接着说,“那里是值得仔细搜查一下的。” “恐怕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非那样不可了,”潘克洛夫说,“西边的天色很不好,天气马上就要变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到颚骨角去,总算是一路顺风。”通讯记者说。 “风倒是好风,”水手说,“但是我们一定要逆风行船才能进港,但愿我能够顺利地通过这一带生疏的海面。” “根据我们在鲨鱼湾南岸的情况来看,”赫伯特补充道,“这部分海面好象尽是礁石。”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们听你的了。” “不要担心,史密斯先生,”水手说,“我不会没有办法的!我宁可让刀子刺进我的肋骨,也决不让礁石撞坏乘风破浪号的肋骨!” 潘克洛夫所说的肋骨,就是指船在水里的部分,他把它看得比自己的骨肉还要紧。 “几点钟了?”潘克洛夫问道。 “十点钟。”吉丁·史佩莱回答说。 “离颚骨角还有多远,史密斯先生?” “大概还有十五英里。”工程师答道。 “那就是说,还要两个半钟头,”水手说,“十二点多钟,我们就可以到达颚骨角的海面上了。倒楣的是,那时候正赶上退潮,海水要往海湾的外面流。再加上有风浪,恐怕很难进去。” “特别今天又是满月,”赫伯特说,“四月里的潮势是很大的。” “那么,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问道,“你不能在颚骨角附近什么地方抛锚吗?” “快要变天的时候,在靠近陆地的地方抛锚!”水手叫道。“你在想些什么呀,史密斯先生?那非搁浅不可!”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要想法子停留在海面上,等候涨潮,也就是说,直到傍晚大约七点钟的时候;如果光线还够亮的话,我就争取进港,要不然,我们就只好整夜在海面上,一会儿靠岸,一会儿离岸,等明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再进去。” “我已经说过了,潘克洛夫,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史密斯说。 “唉!”潘克洛夫说,“如果海滨有一个灯塔,水手们就会感到方便得多了。” “是的,”赫伯特说,“这一次好心的工程师不能点火引我们入港了!” “真的,亲爱的赛勒斯,”史佩莱说,“我们一直还没有向你道谢呢,老实说,那次要不是那个火,我们绝不能回到……” “火?”史密斯听了通讯记者的话以后,非常惊奇地问道。 “我们指的是,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回答说,“在乘风破浪号回到岛上来以前的几个钟头内,我们非常着急,要不是10月19日那天夜里,你在眺望岗上点起一堆火来,我们就要开到林肯岛的上风头去了。” “是啊,是啊,亏得我想出这个好主意!”工程师说。 “这一回,”水手接着说,“除非艾尔通想到这一点,要不然就没有人为我们效劳了!” “不,不会有人了!”赛勒斯·史密斯说。 几分钟以后,工程师看看只剩通讯记者和自己在船头,就弯下腰来,低低地对他说: “我敢肯定,史佩莱,10月19日那天夜里,我绝对没有在眺望岗或是荒岛的其他地方点过火!” 第二十章 事情正象潘克洛夫意料的那样发生了,他的预言是很少错误的。风愈刮愈大,很快就由微风一变而为正式的暴风了;它的速度达到每小时四十到四十五英里,船如在海里遇到这种风,即使紧收着中桅的帆,也会象飞似的前进的,乘风破浪号在将近六点钟的时候到了港湾口,可是这时候潮势变了,因此它不能入港。于是他们只好与海岸保持一定距离;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即使潘克洛夫想到慈悲河口去,也办不到了。他把三角帆升在主桅的顶上,当作暴风帆,使船停下来,船头对着陆地。 风势虽紧,好在有陆地挡着,波涛并不太高,因此,他们就不必顾虑经常威胁小船的海浪了。乘风破浪号的压仓情况良好;所以绝不会翻船;不过,如果有大量的海水打到甲板上来,船骨经受不起,还是可能被打坏的。潘克洛夫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水手,他什么都防备到了。当然,他对自己的船很有把握,然而他还是带着几分焦急的心情,等待着天明。 这一夜,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没有机会谈话,可是工程师在通讯记者耳边所说的那件事,以及笼罩着林肯岛的神秘力量,却是很值得讨论一下的。吉丁·史佩莱不断考虑这件新的、不可思议的怪事——荒岛的海滨上竟出现了野火。火的的确确是看见了!而且是他和赫伯特、潘克洛夫一起看见的!那堆火在黑夜中标志了林肯岛的方位点看世界,逻辑是哲学的本质,哲学的任务是对科学和常识,他们始终认为火是工程师点的;然而现在赛勒斯·史密斯却一口咬定他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史佩莱决定等乘风破浪号回去以后,立刻重新研究,并且主张让赛勒斯·史密斯把这些怪事告诉伙伴们。也许大家会决定共同在林肯岛的所有各处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 不管怎么样,这天晚上,在港湾入口处的陌生海岸上并没有出现野火,小船整夜停泊在海面上。 当东方的水平线上曙光初现的时候,风势稍微减弱了一些,改变了两个方位,这就使潘克洛夫进入狭港容易得多了。早上将近七点钟的时候,乘风破浪号向北颚角的上风头开去,穿过海峡,在海面上滑行着,这里四面都是奇形怪状的熔岩峭壁。 “嗯,”潘克洛夫说,“这个海湾是停船的好地方,容纳一整个舰队还能宽绰有余!” “实在奇怪,”史密斯说,“这个港湾是由两道火山喷发的岩浆凝结成的,一定经过好几次的爆发,才累积成这个样子。结果把港湾四面都挡住了,我相信即使在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候,这儿也会和湖里一样平静的。” “当然,”水手说,“这里只有两个海角夹成的隘路透风,并且北面的海角还遮蔽着南面的海角,风要想刮进来是很难的。我敢说我们的乘风破浪号在这里整整停上一年,它的锚也不会动一动!” “这个港湾对它说来,嫌太大了!”通讯记者说。 “不错!史佩莱先生,”水手说,“我也认为只停泊乘风破浪号,这个港湾是大了些,可是如果美国舰队想在太平洋里找一个军港,我想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 “我们在鲨鱼的嘴里呢。”纳布提到港湾的样子说。 “正朝着它嘴里走呢,我的好纳布!”赫伯特说,“你怕它把嘴闭起来,不让我们出去吗?” “不怕,赫伯特先生,”纳布答道,“可是我不大喜欢这个港湾!它的样子好难看!” “你们瞧!”潘克洛夫大声说,“我正打算把这个港湾献给美国,纳布却瞧不起它!” “别的先不谈,这里的水够深吗?”工程师问道,“对乘风破浪号够深,对我们的装甲舰却不一定够。” “这很容易知道。”潘克洛夫回答说。 于是水手在一根长绳子上绑住一块铁,作为铅垂线,进行测量。这根绳子几乎有五十寻长,然而全放下去以后,还碰不到底。 “瞧!”潘克洛夫叫道,“我们的装甲舰可以来了!它们不至于搁浅!” “的确,”吉丁·史佩莱说,“这个港湾是个无底洞,要知道海岛既然是火山爆发形成的,那么港里有这样的深渊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峭壁准是笔直的,”赫伯特说,“我相信即使潘克洛夫用一根比刚才那根长五六倍的绳子,也不会碰到峭壁底下的海底的。” “这都不错,”通讯记者接着说,“可是潘克洛夫,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这个港湾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什么缺点,史佩莱先生?” “少一个通到荒岛内陆去的豁口,或是通路。我找不到一个可以登陆的地方。” 不错,熔岩所形成的峭壁上没有一处适合登岸的地方。峭壁形成一道不能超越的障碍,看见它就会使人联想起挪威的峡湾,只是这里显得更荒凉更冷落罢了。乘风破浪号尽量贴近断岩前进,但是连一块可以供旅客们登岸的堤埂也没有发现。 潘克洛夫只好安慰自己说,必要的时候,只需一个地雷,很快就可以在峭壁上炸出一个缺口来;他们在港湾里呆着,显然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于是水手就把船头调向海峡,下午两点钟左右,他们穿出了港湾。 “唉!”纳布这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忠实的黑人在那张大嘴里,的确感到很不舒服。 颚骨角离慈悲河口不到八英里。乘风破浪号船头对着“花岗石宫”,一阵微风鼓起船帆,它在离岸一海里的海面上飞快地向前驶去了。 巨大的熔岩峭壁过去以后,不久就到了形状奇特的沙丘地带,工程师就是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得救的;这一带常常有成万的海鸥飞来。 大约四点钟,潘克洛夫驾船从小岛的地岬向右驶去,进入了小岛和海岸之间的海峡,五点钟的时候,乘风破浪号在慈悲河口的沙滩上抛锚了。 移民们和他们的住宅阔别了三天。艾尔通在海滩上等待着他们,杰普也兴高采烈地跟来迎接了,它低声叫着,表示高兴。 现在,荒岛的沿岸已经全部搜索过了,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如果有什么神秘的东西住在荒岛上,他只可能隐藏在盘蛇半岛的不可穿透的森林底下,因为只有那里移民们还没有去搜查过。 吉丁·史佩莱和工程师讨论了这些情况以后,他们决定让伙伴们注意岛上发生过的怪事,在所有这些怪事之中,最近发生的一件最令人感到无法理解。 可是,谈到海岸上有外人点火的问题,史密斯止不住又要问——差不多已经问了二十遍了——通讯记者: “你肯定看到火了吗,是不是火山的局部爆发,或者是什么流星呢?” “不是的,赛勒斯,”通讯记者答道;“千真万确是人点的火。不信你可以问潘克洛夫和赫伯特。他们和我同样看见的,他们可以证明我的话。” 因此,又过了几天,4月25日晚上,当居民们都聚在眺望岗上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开始向大家说: “朋友们,我觉得我有责任提请你们注意岛上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希望大家能对这个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些事情,说起来是神奇的……” “神奇!”水手喷了一口烟,叫道。“我们的岛上真能有神奇的事情吗?” “不,潘克洛夫,不过可以肯定地说,是神秘的,”工程师答道;“除非你能解答史佩莱和我到现在还弄不明白的问题。” “你说吧,史密斯先生。”水手说。 “好吧,”于是工程师说,“你明白不明白,我掉在海里以后,怎么会到四分之一英里以外的内陆来的,同时自己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也许是当时失去了知觉……”潘克洛夫说。 “这是讲不通的,”工程师说。“还有,你们当时住的‘石窟’离我躺的山洞有五英里远,托普怎么能找到那里去的,你知道吗?” “狗的直觉……”赫伯特说。 “这种直觉也太奇怪了!”通讯记者说;“再说,当天夜里狂风暴雨一直也没有停,可是托普到‘石窟’的时候,身上却很干,并且一点泥也没有!” “我们接着谈,”工程师又说。“托普在湖里和儒艮进行了一场搏斗以后,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抛到水面上来的,你们明白吗?” “不明白!我承认,一点也不明白,”潘克洛夫答道;“还有儒艮侧面受的伤,那好象是被什么利器割伤的,这件事我也不明白。” “还有,”史密斯说。“小西瑞身上怎么会有一颗枪弹的;没有遇难船只的遗迹,怎么会有一只箱子好好地搁在海滩上的;装着纸条的瓶子怎么偏偏在我们试航的时候出现;正在我们需要船只的时候,为什么我们的平底船那么巧断了绳子,又那么巧从慈悲河上漂到我们身边来;在猿猴侵袭我们以后,软梯怎么会那么巧地从‘花岗石宫’上面落下来;最后,艾尔通一口咬定他从来也没有写过的纸条,怎么会跑到我们手里来的;这些问题你们都明白吗?” 当赛勒斯·史密斯在一件一件地列举着荒岛上发生过的这些怪事时,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都你瞧着我,我瞧着你,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这一系列的事情,今天是头一次被归纳在一起,他们听了以后,不由地感到十分惊讶。 “不错,”潘克洛夫到底承认了,“你说得对,史密斯先生,所有这些事情都很难解释!” “还有,朋友们,”工程师接着说,“最近又添了一件事情,比起以前那些事情来,恐怕更要离奇!” “什么事,史密斯先生?”赫伯特马上问道! “潘克洛夫,”工程师接着说,“你曾经说过,当你们从达抱岛回来的时候,林肯岛上出现过篝火,是吗?” “当然。”水手答道。 “你能肯定你确实看见这堆火了吗?” “当然能肯定,那天看见火光,就好象我现在看见你那样千真万确。” “你也看见了吗,赫伯特?” “怎么,史密斯先生,”赫伯特叫道,“那堆火象一等星那么亮呢!” “可是那是不是一颗星呢?”工程师追问道。 “不是,”潘克洛夫回答说,“当时天上布满了乌云,并且,不论怎么说,星星也不会低到水平线上来呀。史佩莱先生和我们同样看见的,他可以证实我们的话。” “我再补充一句,”通讯记者说,“就是火光非常亮,象一片闪电似的。” “是的,是的!一点也不错,”赫伯特附和着说,“看起来一定是点在‘花岗石宫’的高岗上的。” “好吧,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说,“10月19日那天夜里,纳布和我都没有在海滨上点过火。” “你没有点过火?”潘克洛夫这一下吃惊不小,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们没有离开‘花岗石宫’,”赛勒斯·史密斯说,“如果看见海滨上有火,那准是别人点的!” 潘克洛夫、赫伯特和纳布都楞住了。这决不是看花了眼;他们的确在10月19日夜里看见过一堆篝火。 是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里存在着秘密!每当林肯岛遇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就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起作用,这种力量肯定是在帮助移民们,然而却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藏在最隐蔽的地方呢?必须不惜任何代价证实这一点。 史密斯还向伙伴们提起一件事,托普和杰普有时奇怪地在沟通“花岗石宫”和大海的井口旁边来回乱走,工程师告诉大家,他曾经探索过井底,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经过这一次谈话,小队全体决定,等到季节转暖以后,他们就立刻搜查一下整个的荒岛。 可是,从这一天起,潘克洛夫就显得坐立不安起来了。他曾经认为荒岛是自己的私有财产,现在他却觉得似乎这份财产已经不完全属于自己,而是和另外一个主人共有的了,而且不管水手愿不愿意,他息觉得自己在受这个人的支配。纳布和他常常谈起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由于他们一向疑神疑鬼,他们简直就要认为有什么超凡的力量在暗中统治着林肯岛了。 从五月份起——也就是北半球的十一月——天气转坏了。看起来今年的冬季一定冷,而且来得要早些。于是他们立刻开始准备过冬。 虽然冬天将要相当冷,可是移民们已经准备得很好了。这时候摩弗仑羊的数目已经很多,供应着大量制造毡子所必需的羊毛,他们做成了许多这种温暖织料的衣服。 不用说,他们也给艾尔通准备了一套这种舒适的衣服。赛勒斯·史密斯向他建议到“花岗石宫”来和他们一起过冬,因为在这里居住要比畜栏舒服;艾尔通答应等畜栏里的工作完毕以后立刻就来。四月中旬,他搬过来了。从此,艾尔通和大家共同过着集体的生活,在任何场合,他都尽到自己的力量,然而他还是那样谦恭而忧郁,不能和伙伴们在一起有说有笑。 居民们在林肯岛上的第三个冬天,大部分是在“花岗石宫”里度过的。有好几次狂风暴雨,好象把他们的基石都震动了。滔天的巨浪仿佛要漫过整个的海岛,不管什么样的船只,只要停泊在岸边;一定会被撞得粉碎。在某一次风暴里,慈悲河泛滥起来的洪水,有两次几乎把桥梁都要冲走了,每当怒潮冲击海滩的时候,扬起一片水花,堤岸被掩盖得看不见了,因此必须加固岸上的桥身。 这种暴风雨和夹着雨雪的龙卷风差不多,眺望岗的高地上被风暴酿成极大的灾害,这是可以想象的。磨坊和家禽场的损失尤其重大。移民们往往不得不马上把它修理好,要不然家禽的安全就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在天气最坏的时候,曾经有几只美洲豹和成群的猿猴闯到高地的边缘来,这些灵活和胆大的野兽,被饥饿所迫,是可能跳过河来的,特别是在河水结冰的时候,要过来很容易;这一点很使居民们担心。如果没有人经常守望,它们一旦过来以后,农作物和家畜就难免要遭殃了,因此往往要用枪来接待这些危险的客人,不让它们走近。这一冬移民们并不缺少活计干,除了户外的不算,他们总有上千条的计划,来装备他们的“花岗石宫”。 遇到下霜的日子,他们也曾经到宽广的潦凫沼地去打过几次猎。这里有无数的野鸭、鹬、短颈野鸭和其他的水禽,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在杰普和托普的配合下,向来是百发百中。猎人们到这一带猎场去比较方便;不管跨过慈悲河桥,从通向气球港的大路去也好,还是从遗物角绕过峭壁去也好,离“花岗石宫”都不过只有二三英里。 冬季的四个月——六月、七月、八月和九月,就这样度过了,在这期间天气的确是够冷的。可是,总的来说,“花岗石宫”并没有受到风暴多大威胁,畜栏也是一样,由于它不象高地那样暴露在外面,有富兰克林山遮挡着一部分,前面又有森林和海岸的峭壁,因此袭击过来的风暴已经很微弱了。那里的损失很小,十月间艾尔通回到畜栏里去暂住了几天,他动作快,手艺好,不多久就把损坏的地方全修理好了。 在这个冬天,没有发生什么新鲜的怪事。虽然潘克洛夫和纳布哪怕是遇到最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也要联想一下是不是有神秘的来源,然而还是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托普和杰普不再逗留在井边了,也不显得有什么不安。看起来这一系列的怪事似乎中断了,不过晚上他们还是常常在“花岗石宫”里谈起这些事情,而且他们要彻底搜查一下荒岛的决定并没有改变,连最难探索的地方也不想放过。就在这时候,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使得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暂时改变他们的计划,这件事情,也许会产生非常可怕的后果的。 这时候是十月。转眼之间,就要大地回春了。大自然在苏醒,森林的边缘是松柏科的常绿树,其中的山茂、喜马拉雅杉和一些别的树,已经长出了嫩叶。 大家也许还记得,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在林肯岛上拍摄风景照片已经不止一次了。 10月17日下午,将近三点钟的时候,晴朗的天气引诱着赫伯特,他想拍一张联合湾的风景照片,联合湾就在眺望岗的对面,它一头是颚骨角,一头是爪角。 水平线上清晰动人,大海和湖面一样平静,只是在和风的吹拂下,微微激起涟漪,阳光闪耀着,到处反射出片片银光。 照相机依托在“花岗石宫”里餐厅的一个窗口上,俯瞰着海岸和整个的港湾。赫伯特按照通常的方法拍下这个镜头,底片感光以后,他就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用药品去定影了。 然后他又回到亮处来,仔细观看,赫伯特发现底片的海平线上有一个看不清楚的小黑点。他反复洗几次,打算把它去掉,可是洗不掉。 “这是镜头上的斑点。”他这样想。 可是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他从望远镜上拧下一个倍数很大的放大镜来,打算仔细看一下这个斑点。 他刚刚看下去,马上就大喊一声,放大镜几乎从手里掉下来。 他立刻跑到赛勒斯·史密斯那里,把底片和放大镜递给工程师,指着底片上的小黑点。 史密斯细看了一下,然后抓起望远镜就冲到窗口。 望远镜慢慢地扫过水平线,最后停在所要找的那一点上,赛勒斯·史密斯放下望远镜,只说了一句: “一只船!” 果然,在离开林肯岛不远的地方,有一只船停在那里! 第一章 这群遇难的人从气球上掉到林肯岛上来已经有两年半了,在这期间,他们和外界始终没有联系。有一次,通讯记者曾经把他们所在的地点写在一封信里,让一只鸟把信带到大陆上去,但这仅仅是个机会,不能对它抱很大的希望。艾尔通是唯一参加到小队里来的人,当时的情况已经叙述过了。在10月17日那天,在这荒凉的海岛上,忽然出乎意料地望见了另外一些人。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那边有一只船!它是路过这里,还是要来靠岸呢?究竟是什么情况,几个钟头以后,居民们就可以知道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立刻把吉丁·史佩莱、潘克洛夫和纳布喊到“花岗石宫”的餐厅里来,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潘克洛夫拿起望远镜,很快地在水平线上扫视了一下,然后停在他们所指的一点上,也就是照相底片上模糊不清的那一点。 “谢天谢地!真是一只船!”他喊道,但是他并没有带着十分满意的口气。 “它是向这儿开吗?”吉丁·史佩莱问道。 “现在还很难说,”潘克洛夫回答说,“因为只有桅杆露在水平线上,船身还一点看不见呢。” “该怎么办呢?”少年问道。 “等着吧。”史密斯回答说。 居民们沉默了很久,这是他们来到林肯岛以后遇到的最重要的一次事件。他们沉浸在这件事情所引起的一切思想、感情、恐惧和希望里。当然,居民们所处的环境和一般流落在荒芜小岛上的难民还不一样,那些人经常要为艰苦的生存和残酷的自然进行斗争,并时常会由于思乡而感到苦闷。可是在这里,特别是潘克洛夫和纳布,他们感到既愉快,又富裕;因此,假如有一天真的要离开这个荒岛,他们甚至会感到遗憾的。居民们依靠他们的智慧,把这片土地开发了。他们已经过惯了这里的新生活。但是这只船无论如何是从大陆、甚至可能是从他们的家乡带来消息的。它将要给他们带来同伴;因此,在看见船的时候,他们内心的激动是可以想象的! 潘克洛夫靠在窗口,不时拿起望远镜。从这时候起,他一直注视着那只船。它的位置在东面二十海里的海面上。由于距离相当远,移民们还没有办法发信号。信号旗是没法看见的,枪声也不可能听见,甚至点起烽火来,船上也不会看到。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高耸着富兰克林山的海岛绝对逃不了船上守望者的视线。可是这只船到这儿来干什么呢?纯粹是偶然来到这里的吗?太平洋的这个区域在地图上除了达抱岛以外,并没有其他的陆地,而达抱岛本身又不在从波里尼西亚群岛、新西兰和美国海岸启航的船只经常跑过的航线以内。这个问题人人都在考虑,赫伯特突然作了回答。 “这会不会是邓肯号呢?”他大声说。 前面已经说过,邓肯号是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它曾经把艾尔通遗弃在小岛上,日后还要来把他接回去。达抱岛离林肯岛并不太远,经线距离只有一百五十英里,纬线距离只有七十五英里,在林肯岛上还可以望见向那个岛驶去的船只。 “我们一定要告诉艾尔通,”吉丁·史佩莱说,“立刻把他喊来。只有他能告诉我们这只船是不是邓肯号。” 大家都表示同意,于是通讯记者就跑到联系畜栏和“花岗石宫”的电报机旁,发了—个电报:“速来。” 几分钟后,铃响了。 艾尔通的回电是:“即来。” 于是居民们继续守望着船只。 “假如是邓肯号,”赫伯特说,“艾尔通是能毫不困难地认出来的,因为他在那只船上呆过一个时期。” “假如艾尔通认出了它,”潘克洛夫接着说,“他一定会非常激动的!” “是的,”赛勒斯·史密斯说:“但愿这真是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艾尔通现在已经够得上回邓肯号去了。不过我担心可能是别的船。这一带海面是歹人出没的地方,我总怕海盗会到我们的岛上来。” “我们可以防御。”赫伯特叫道。 “那当然,孩子,”工程师含笑说,“要是能不防御,那不是更好吗?” “这样推论是没有必要的,”史佩莱说。“航海的人不知道有林肯岛,连最新的地图上也没有把它标志出来。不过,赛勒斯,一只船无意之中发现了新的陆地,它只会去察看而不会错过的,你说是不是?” “当然。”潘克洛夫答道。 “我也这么想,”工程师补充道。“甚至可以这样说:访问和察看还没被人发现的陆地或岛屿,这是船长的责任。而林肯岛正是一个这样的海岛。” “那么,”潘克洛夫说,“假如这只船来了,并且就在离我们的岛几锚链的地方下了锚,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时没有得到回答。赛勒斯·史密斯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和往常一样,用镇静的口气答道: “怎么办?朋友们,应该这么办:我们要和船上取得联系,我们代表美国占有这个岛,然后乘这只船离开这里,将来再同愿意跟我们来的人回到岛上,明确地占领它,把太平洋上的这个有用的基地贡献给美利坚合众国。” “哈哈!”潘克洛夫喊道,“我们送给国家的这份礼物可不小啊!开拓的手续差不多已经完了:岛上的每一部分都命了名,这里有天然港口、贮水场、道路、电报设备、船坞和一些制造场。只差把林肯岛标志在地图上了。” “但是,假如有人乘我们不在的时候来夺取它呢?”吉丁·史佩莱说。 “该死!”水手喊道。“我宁可一个人留下来守着它。你们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潘克洛夫吧,他们决不能象扒手那样把荒岛从我手里抢走的!” 一个钟头过去了,然而还不能确定这只船是不是向林肯岛开来。它近了一些,但是究竟是向着什么方向航行的呢?这一点潘克洛夫不能断定。不过,这时候正刮着东北风,那只船多半是向右方抢风行驶。并且现在向林肯岛开来又恰巧是顺风;海面上风平浪静,虽然地图上没有浅滩的标志,它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开过来。 艾尔通在将近四点钟的时候——在邀请他的一小时之后——来到了“花岗石宫”。他走进餐厅,说: “各位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赛勒斯·史密斯照例向他伸出手来,然后把他领到窗口。 “艾尔通,”他说,“我们请你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发现了一只船。” 起初艾尔通的脸色略微一变,他的眼睛暂时暗淡下来,然后他从窗口探出身去,看了一下水平线,但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用望远镜仔细看一下!”史佩莱说,“艾尔通,也许是邓肯号到这里来接你回去了。” “邓肯号!”艾尔通喃喃地说,接着,又不由自主地说道:“这么快就来了吗?”说完以后,他用两手捧着头。 在荒岛上独居了十二年,难道他还认为不足以弥补自己的罪恶吗?这个悔过自新的人,不论他自己看来也好,或是别人看来也好,难道还不觉得他已经得到宽恕了吗? “不,”他说,“不是!决不是邓肯号。” “你瞧,艾尔通,”工程师说,“我们一定要预先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艾尔通拿起望远镜,朝着大家所指的方向看去。他默默地对着水平线一动也不动地看了几分钟,然后说: “的确是一只船,但我想不是邓肯号。” “为什么你认为不是邓肯号呢?”吉丁·史佩莱问道。 “因为邓肯号是一只游船,而这只船上和周围却连一点烟也看不见。” “也许它是张着帆在行驶,”潘克洛夫说。“它现在的方向好象是顺风,离陆地这么远,它也许打算节省一些煤。” “也许你说得对,潘克洛夫先生,”艾尔通答道,“这只船灭了火。我们只好等它走近一些。那时候就可以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完以后,艾尔通就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不再说话了。移民们又谈起了这只陌生的船,但是艾尔通没有参加谈话。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动,觉得工作不下去了。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特别显得神经过敏,他们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儿也坐不住。赫伯特却感到好奇。只有纳布和平时一样的安静。难道他的主人所在的地方不是他的祖国吗?至于工程师,他正陷入沉思,他的心里与其说是盼望这只船来,还不如说是害怕它来。这时候,船离荒岛近一些了。他们从望远镜里可以确定:这是一只双桅船,而不是太平洋海盗常用的那种帆船。所以,现在不妨肯定:工程师的顾虑是不必要的,这只船在海岛附近出现并不会带来什么危险。潘克洛夫仔细看了一会以后,肯定这是一只双桅船,它张着中桅帆和上桅帆,正沿着右舷,斜对着海岸驶来。艾尔通也肯定了这一点。不过,那时刮的是西南风,要是双桅船继续向着这个方向驶来,它很快就要被爪角挡住的。那时候要守望它就必须爬到气球港附近华盛顿湾的高岗上去。糟糕的是,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钟,在苍茫的暮色里,很快就要什么也看不见了。 “天黑了我们怎么办呢?”吉丁·史佩莱问道,“要不要到海边去燃起一堆火来,表示我们在这儿呢?” 这是一个重大的问题,虽然工程师还多少保留着他的预感,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在夜间这只船也许会一去不复返的,它走了以后,还会有别的船再到林肯岛附近来吗?谁能预见移民们的前途呢? “是的,”通讯记者说,“不管它是什么船,我们都应该让它知道这个岛上有人居住。要是错过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也许要一辈子遗憾的。” 于是大家决定由纳布和潘克洛夫到气球港去。在天黑的时候,燃起一堆火来,这样火光一定会引起船上注意的。 但是,纳布和水手正准备离开“花岗石宫”,那只船忽然改变了方向,直对联合湾驶去了。它驾驶得很熟练,很快就接近了海岸。于是,纳布和潘克洛夫暂时不走了。大家把望远镜交给艾尔通,让他肯定这只船究竟是不是邓肯号。苏格兰游船邓肯号也是一只双桅船。现在那只船离岸只有十英里了。需要看清楚的是:它的两根桅杆之间有没有烟囱。 水平线上还很清晰。察看起来非常容易。艾尔通很快放下望远镜说: “不是邓肯号!不可能是它!” 潘克洛夫接过望远镜,对着来船。它的载重可以看出在三四百吨之间,船身非常狭窄,樯帆齐整,结构精巧好看,这一定是一只航海的快船。但是究竟是哪一国的船呢,这还很难说。 “不过,”水手接着说,“船顶上飘着一面旗,只是我还看不清它的颜色。” “半小时以后就可以确定了,”通讯记者说,“并且,那只船的船长显然是想上岸,因此,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们就可以和他见面了。” “这个倒没有什么关系!”潘克洛夫说,“最好能知道我们要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要是我能认出船旗就好了。” 水手说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离开望远镜。天黑了,风也随着停了下来,船上的旗帜垂成一卷,更不容易看清了。 “这不是美国旗,”潘克洛夫喃喃地说,“也不是英国旗,如果是英、美的旗帜,红颜色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也不是法国旗或德国旗,也不是俄国的白旗,也不是西班牙的黄旗。好象是一面单色旗。让我想一想,在这一带海面上,我们经常遇见的是哪种旗?智利旗吗?那是三色的。巴西旗吗?那是绿的。日本旗吗?那是黄色和黑色的,而这……” 这时候,微风又把这面陌生的船旗吹开了。艾尔通拿起水手放下的望远镜来一看,他暗哑地喊道: “是一面黑旗!” 的确,一面阴沉沉的旗子在桅杆上飘扬着,现在他们不禁对来船感到可疑了! 那么,工程师的预感是不是对了呢?这是一只海盗船吗?它是不是在太平洋上出没,要和横行一时的马来船争霸呢?它到林肯岛沿岸来干什么?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无名的荒岛,准备把它当作窝藏赃物的仓库吗,它是打算在沿岸找一个过冬的港口吗?难道居民们的这片净土注定了要成为不名誉的藏身所,成为太平洋海盗的巢穴吗? 他们不由地产生这些念头。此外,船旗的颜色当然是值得注意的。这是海盗的旗号!假如当初那批罪犯的罪恶阴谋得逞了的话,邓肯号也会挂上这种旗号的。大家立刻开始谈论起来。 “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说,“也许这只船只是想在沿岸巡视一下。也许船上的人根本不会上岸,这也是可能的。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尽可能隐蔽起来。眺望岗上的风磨太显眼了。艾尔通和纳布快去把风翼落下来。‘花岗石宫’的窗户也必须用树枝密密地遮住。把火全弄灭了,一点也不要暴露出岛上有人的样子来。” “我们的船呢?”赫伯特说。 “噢,”潘克洛夫答道,“藏在气球港了,我不信那些流氓能够找到它!” 工程师的命令都立刻执行了。纳布和艾尔通爬上高地,作了必要的戒备,把一切住人的迹象都掩蔽起来。当他们进行这项工作的时候,其他的人到啄木鸟林的边缘去拾了许多树枝和爬藤回来。从远处看起来,它们好象天然的枝叶似的,“花岗石宫”的窗子就这样伪装起来了。同时,枪枝弹药也准备好了,以防突如其来的袭击。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史密斯说: “朋友们,”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假如这些歹人想要侵占林肯岛,我们一定要保卫它,对不对?” “对,赛勒斯,”通讯记者答道,“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牺牲性命来保卫它!” 工程师向伙伴们伸出手来,大家都热烈地紧握着他的手。 只有艾尔通一个人还蹲在角落里,没有和大家在一起。这个过去的罪犯也许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这样做! 赛勒斯·史密斯猜透了艾尔通的心思,就走到他身旁去。 “你,艾尔通,”他问道,“你打算怎样做呢?” “尽我的责任。”艾尔通答道。 于是他站在窗边,从浓密的枝叶间向外看去。 那时正是七点半钟。太阳已经在二十分钟前消失在“花岗石宫”的后面了。因此东方的水平线逐渐朦胧起来。这时候,双桅船继续向联合湾驶去。它驶过爪角以后,就顺着上涨的潮流往北而去,因此,现在它正对着眺望岗的高地,离这里只不过两英里。双桅船这时候可算已经进入了宽广的海湾,假如在爪角和颚骨角之间画一条直线,那么这根线正通过船的右舷后部。 这只船是不是打算深入海湾呢?这是第一个问题。一旦入港以后,会不会在那边抛锚呢?这是第二个问题。最后,它会不会仅仅巡视一下,不让船员们上岸就开走呢?这些,在未来的一个钟头之内,他们都会知道的。但目前只能等待着。 赛勒斯·史密斯看了这只挂着黑旗的可疑的船以后,感到很不安心。他和他的伙伴们到现在为止工作得非常顺利,这只船会不会给他们的工作带来威胁呢?这只船的船员们不可能是别的,只可能是海盗,他们是不是曾经到这里来过,因此在驶近荒岛的时候,挂上他们的旗号呢?岛上过去发生过一些不能理解的怪事,这能不能说明他们曾经侵占过这个地方呢?有某些地方居民们还没有去探测过,那里是不是有海盗的同伙准备和船上的海盗联系呢? 史密斯暗暗地考虑着这些问题,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只觉得双桅船来了以后,将要对他们的安全带来严重的威胁。 不管怎么样,他和他的伙伴还是决定要战斗到底。目前迫切需要知道:海盗的人数多不多,他们的武器是不是要比移民们装备得优越。但是怎么能得到这个情报呢? 黑夜来临了。新月已经消失。黑暗笼罩着荒岛和海洋。水平线上盖着黑压压的阴云,光线一丝也透不过来。风也随着暮色而消失了。听不见树叶沙沙作响,岸边也没有潺潺的水声。船上的灯火完全熄灭了,因此一点也看不见它。即使它还在荒岛的周围,也找不到它的行踪了。 “好吧!谁知道呢?”潘克洛夫说。“也许这只该死的船要在夜里开走,到明天早上我们就找不着它了。” 这时候,黑暗中突然闪出一道亮光,并且传来一声炮响,好象回答水手的问题似的。 船还在那里,并且船上还有炮。 亮光闪过之后六秒钟才听见炮声。 因此,这只船离岸大约一又四分之一英里。 这时候,铁链从链孔里哗啦啦地放了出来。 双桅船在“花岗石宫”的视线内抛锚了。 第二章 海盗们的企图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在离岛不远的地方抛了锚,显然准备第二天利用小艇在海滩上登陆!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随时准备采取行动。虽然他们下定了决心,但还是不能麻痹大意。假如海盗们登陆以后,不到岛内来视察的话,他们还可以隐藏起来。海盗们也许只想从慈悲河里取一些淡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也可能不会发现离河口一英里半的那座桥和“石窟”的工场。 但是船顶上为什么要挂起那面旗呢?为什么要开那一炮呢?毫无疑问,这纯粹是示威性质,要不然就是表示他们占领荒岛了。史密斯现在知道,船上的武器装备得十分完备,林肯岛上的移民应该用什么来对付海盗们的炮火呢?只不过有几支滑膛枪罢了。 “不管怎么样,”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的阵地是攻不破的。现在‘花岗石宫’的出口有芦苇和乱草掩蔽着,敌人是不会发现它的,因此他们就不可能攻进来。” “但是我们的农场,家禽场,畜栏,我们的一切!”潘克洛夫一面跺脚一面嚷道。“要不了几个钟头,他们就会把这一切都给毁了的!” “是的,一切都会被毁灭的,潘克洛夫。”史密斯答道,“可是我们没法阻止他们。” “他们人多吗,这是一个问题,”通讯记者说。“要是他们只有十来个人,我们是能够阻止他们的,但是也许有四十、五十,或者更多呢!” “史密斯先生,”艾尔通一面向工程师走过来,一面说,“你能让我去一趟吗?” “去干什么,朋友?” “到船上去探听一下敌人的实力。” “但是,艾尔通……”工程师犹豫不决地答道,“你这样做是有生命危险的……” “为什么不可以呢,先生?” “这不是你份内的事。” “份外的事我也应该做。”艾尔通答道。 “你打算坐小船去吗?”吉丁·史佩莱问道。 “不,先生,我泅水去。坐船会被他们发现的,光一个人却可以从风浪之间游过去。” “那只船离岸有一又四分之一英里,你知道吗?”赫伯特说。 “我是一个熟谙水性的人,赫伯特先生。” “我告诉你,这样做是有生命危险的。”工程师说。 “不要紧,”艾尔通答道。“史密斯先生,我请求你答应我的要求,我认为这也许是我重新做人的一个机会。” “去吧,艾尔通。”工程师答道,他深信如果拒绝他的请求,这个改邪归正的罪犯一定会深深地感到伤心的。 “我跟你一起去。”潘克洛夫说。 “那你就是不信任我!”艾尔通立刻说。 然后他又腼腆地叹息了一声:“唉!”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史密斯带着鼓舞的口气大声说,“别误会,艾尔通,潘克洛夫并不是不信任你。你误解他的意思了。” “的确是这样,”水手说,“我只是提议把艾尔通送到小岛上。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也许有匪徒已经上岸了。在这种情况下,要阻止他发出警报,两个人不算多吧。既然他提议要单独去,我就在小岛上等他,让他一个人上船。” 事情商量妥当以后,艾尔通就准备出发了。他的计划很冒险,但是夜色非常昏暗,或者有成功的可能。只要能到达船边,抓住主要的链条,艾尔通就可以侦查出船上的人数,甚至也许还能偷听到海盗们的意图。 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在伙伴们的陪伴之下,来到下面的海滩上。艾尔通脱掉衣服,在身上抹上一层油,以免受冻,因为海水还很凉。事实上他也许不得不在水里呆几个钟头。 这时候,潘克洛夫和纳布去搬停在慈悲河上几百英尺的那只小船了。他们回来的时候,艾尔通把衣服搭在肩膀上,只等动身了。居民们都跑过来和他握手。 于是艾尔通和潘克洛夫把船撑开了。 十点半的时候,这两个冒险家消失在黑暗中了。他们的伙伴们到“石窟”那里去等待着他们。 小船顺利地渡过海峡,在对面的小岛上靠了岸。他们一举一动非常小心,深怕有海盗在那里溜达。经过仔细侦察以后,肯定小岛上并没有人。于是潘克洛夫跟在艾尔通后面,急急忙忙穿过小岛,石洞里的飞鸟也被他们惊动起来了。然后,艾尔通毫不迟疑地往海里一跳,无声无息地朝着双桅船游过去。船上刚刚亮起灯光,正好标示出它的正确位置。潘克洛夫蹲在乱石堆里面,等他的伙伴回来。 这时候,艾尔通在水面上用力向前游去,丝毫也没有发出水声。他仅仅把头露出水面,两眼注视着暗黑的船身。船上的灯光倒映在水里。他所考虑的只有自己保证完成任务,至于船上的和这一带常有鲨鱼出没的海里的危险,却一点也没有想到。水流带着他前进,很快就离开了海岸。 半个钟头以后,艾尔通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船边,抓住船上的主链。他喘了一口气,然后攀着主链,一直爬到船的最前端。有几条水手裤晾在那里,他穿上一条,然后稳稳地站住了脚,静静地倾听着。船上的人都没有睡,相反地,有的在谈笑,有的在唱歌。他们一面高谈阔论,一面谩骂,最使艾尔通触到隐痛的是这几句话: “我们得来的这只船真是刮刮叫。” “在海里航行起来真不错,不愧称为‘飞快’号。” “诺福克的船队没有一只能追得上它。” “船长万岁!” “鲍勃·哈维万岁!” 艾尔通无意听到了鲍勃·哈维的名字,这个人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水手,同时也是艾尔通过去的澳洲伙伴,他现在还在继续干犯罪的勾当。当艾尔通听到这段谈话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鲍勃·哈维在诺福克岛的海岸掠夺了这只双桅船,船上装载着武器、弹药、器皿和各种工具。这只船原来是打算开往三明治群岛的一个岛屿去的,自从被他抢到手以后,那一帮罪犯就成了海盗。这些匪徒出没在太平洋上,抢劫过往的船只,屠杀船上的人,比马来海盗还要惨无人道。 罪犯们一面开怀畅饮,一面高声谈笑,追述着过去所做的那些可耻的勾当。艾尔还从他们的谈话里知道:飞快号上的船员都是从诺福克岛上逃出来的英国罪犯。 现在不妨谈一谈诺福克岛的情况。在澳大利亚以东,南纬29度2分,东经165度42分的地方,有一个小岛,周围六法里,岛上有一座华特山,拔海一千一百英尺。这个诺福克岛上曾经监禁过英国感化院里最顽固的罪犯。当时岛上的罪犯有五百名,岛上不但纪律森严,而且有苦刑威胁着他们。此外还有一百五十名士兵监管,这一百五十名士兵都是听总督指挥的。很难想象有比他们更坏的暴徒聚在一起了。虽然对他们的监管非常严厉,有时候还是有些人逃跑,不过这种事是很少的。他们突袭船只,把船抢过来,在玻里尼西亚群岛一带到处骚扰。 鲍勃·哈维和他的伙伴过去就是这样做的。这也就是艾尔通从前的愿望。鲍勃·哈维掠夺了停在诺福克岛附近的飞快号,把船上的人都杀死了;一年来,他指挥着这只船在太平洋上到处骚扰,现在他是一个海盗了,而且他是艾尔通的旧相识! 这些罪犯大部分都在船尾仓内,但是也有几个躺在甲板上高谈阔论。 他们一面饮酒喊叫,一面继续谈话。艾尔通知道飞快号是偶然来到林肯岛附近的。鲍勃·哈维从来也没有到林肯岛上来过。正和赛勒斯·史密斯所想的一样,他在航行中发现了这块地图上所没有的陌生陆地,就打定主意要到岛上来视察一番,要是中意的话,就把它当作双桅船的大本营。 至于飞快号上所挂的黑旗,和模仿军舰在降旗时鸣放的礼炮,那纯粹是海盗的示威行为,决不是什么信号,因为当时他们和林肯岛上并没有什么联系。 居民们的领地现在面临着严重的危险了。荒岛上有贮水场和港口,还有可以藏身的“花岗石宫”;此外,经过居民们的努力开发,岛上的各种资源变得更有价值了。这一切对罪犯们说来,显然是非常便利的。它一旦落在海盗们的手里,就将要成为优越的藏身之地;而且既然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能保证他们安全无事。显然,他们是不会重视居民们的生命的。鲍勃·哈维和他的部下所考虑的头一桩事,就是要惨无人道地杀死他们。由于这些罪犯打算在岛上住下来,并且当飞快号出去打劫的时候,还可能要留下几个人来看守,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就要束手无策了。因此,只好进行斗争,只好不惜采用任何手段把这些不值得同情的恶棍全部歼灭。艾尔通这样想着,他知道赛勒斯·史密斯一定也会这样想的。 但是抵抗和取得最后胜利是不是可能呢?这就要看船上的装备和人数了。 艾尔通决定不惜任何代价查清楚这一点。他上船一个钟头以后,船上的喧哗声逐渐静下来了。不少的罪犯已经烂醉如泥,于是艾尔通就毫不犹豫地冒险爬上飞快号的甲板。那时灯光已经灭了,仓面上一片漆黑。他抓住船头,攀住牙樯,爬到前甲板上,从东倒西歪的罪犯们中间穿过去,在船上绕了一周,发现飞快号装备着四门大炮,这些炮可以发射八磅至十磅重的炮弹。他用手一摸,知道都是后膛炮,这种炮非常新颖,操纵灵便,威力极大。 甲板上大约躺着十个人,但是一定还有很多人睡在下面。从他们的谈话里,艾尔通知道船上一共有五十个人。对林肯岛上的六个居民来说,要和这么多的人战斗,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亏艾尔通一片热心,现在赛勒斯·史密斯可以知道敌人的实力,并且可以适当地进行安排,不致惊慌失措了。 艾尔通已经完成任务,只等回去把任务的完成情况告诉伙伴们了,他准备摸索到船头,然后下水。 但是,正象他自己所说的,份外的工作他也要做,因此他产生了一个英勇的念头: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挽救林肯岛和岛上的移民。赛勒斯·史密斯肯定是打不过这五十名匪徒的。海盗们的武器精良,不论是集中主力直捣“花岗石宫”,还是用围困的方法使他们饿死,都能够达到他们的目的。这时候艾尔通又想起了他的保护人,他们使他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好人,对他来说,真是恩重如山。但是,他们将要无情地遭到屠杀了,他们的劳动成果将要遭到毁坏,他们的岛屿将要沦为海盗的巢穴!他对自己说:他就是造成这许多不幸后果的主要原因,因为他的老伙伴鲍勃·哈维只不过是实现了他过去的计划。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毛发悚然。于是,他产生了一个一不做二不休的意图,诀定炸毁这只船和全船的人。即使他自己也要在爆炸的时候牺牲,但是他总算尽到自己的责任了。 艾尔通丝毫也没有迟疑。要找火药库并不困难,因为它通常总是在船的后半部。做这种勾当的船是不会缺少火药的,只要一粒火星,就可以顿时把它炸毁了。 艾尔通悄悄地沿着中仓甲板走去,甲板上到处都躺着熟睡的人,他们大多是喝醉的而不是睡着的。主桅的底部点着一盏灯,周围支着一个枪架,上面各种武器都有。 艾尔通从枪架上拿了一支左轮枪。他看了一下,知道里面装满了弹药。这就足够用来完成这件破坏工作了。于是他直奔船尾,到后仓下的火药库去。 甲板上光线很暗,要想走过去,而不被那些半睡半醒的罪犯绊倒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当他绊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开口谩骂,或是一脚踢过来。因此艾尔通不得不一再停下脚步来。终于来到后仓的隔板旁边,并且找到了通往火药库的那扇门。 艾尔通没有别的办法开门,只有用力把它打开,于是他就动手打门了。要想进行这项工作,必须砸坏门上的挂锁,这样做是难免要发出一些响声的。但是他的腕力很大,一下子拧坏了挂锁,库门开了。 这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搭在艾尔通的肩膀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高个子的人站在幻影里,粗鲁地问道,他很快地把灯光照在艾尔通的脸上。 艾尔通倒退几步。灯光一闪,他认出了这正是他当年的伙伴鲍勃·哈维,但是对方一定已经不认识他,因为他以为艾尔通早就死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鲍勃·哈维抓住艾尔通的腰带,又问了一句。 可是艾尔通没有回答,他挣脱了他的手,打算冲到火药库里去。只要对着火药箱放一枪,就大功告成了! “帮忙呀,伙计们!”鲍勃·哈维大叫起来。 两三个强盗被他喊醒了。他们跳起身来,向艾尔通扑过去,想把他扳倒在地上。他立刻闪开身子,开了两枪,两个罪犯倒下去了。但是他自己也因为来不及躲避,肩膀上被砍了一刀。 艾尔通眼看自己的计划不可能实现了。鲍勃·哈维已经把火药库门关好,并且甲板上稍一响动,海盗们全都惊醒了过来。艾尔通必须保全自己来帮助赛勒斯·史密斯战斗。因此他只好逃走! 但是,还逃得了吗?这是一个问题。不过,艾尔通决定要尽一切努力回到伙伴们那里去。 他的枪里还剩下四颗子弹。刚才打的两颗,有一颗打的是鲍勃·哈维,但没有把他打伤,至多也不过是微伤。艾尔通乘着敌人暂时后退的工夫,冲上扶梯往甲板跑去。经过灯下面的时候,他用枪托一下子把灯打灭了。于是周围一片漆黑,他就便于逃跑了。这时候,有两三个海盗惊醒了,他们从扶梯上跑下来。艾尔通的第五枪打倒了其中的一个,其余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往后退去。艾尔通两步跳上了甲板,三秒钟以后,一个海盗几乎掐住他的咽喉,他的最后一颗子弹打中了这个海盗的脸,然后他就越过舷栏往海里跳去。 艾尔通划了不到六下,枪弹就象冰雹似的向他周围打过来了。 船上的枪声响了,躲在小岛岩石下的潘克洛夫会怎样想呢?蹲在“石窟”里的史密斯、通讯记者、赫伯特和纳布又会怎样想呢?他们四个人扛着枪冲到海滩上,随时准备抵抗敌人的攻击。 他们以为艾尔通一定是遭到了海盗的突击,已经被打死了。也许匪徒们还要乘黑夜到岛上来呢! 他们焦急不安地等了半个钟头。枪声已经停止了,但是艾尔通和潘克洛夫都没有回来。小岛已经被敌人侵占了吗?他们应该赶快去援救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吗?怎么去呢?这时候正在涨潮,海峡是渡不过去的。船又不在这里!史密斯和他的伙伴的焦急是不难想象的! 将近十二点半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所乘的小船终于靠岸了。艾尔通肩膀上受了轻伤,潘克洛夫还是安然无恙,大家都用热烈的拥抱来欢迎他们。 他们立刻躲到“石窟”里去。在那里,艾尔通把全部经过都说了一遍,还说到他打算毁灭这只船的计划。 人人都向艾尔通伸出手来。艾尔通也坦白地表示他们的处境是非常危险的。海盗惊动了。他们已经知道林肯岛上有人。他们会全副武装,强行登陆的。他们是什么也不会顾忌的。居民们一旦落在他们的手里,就不要想活命。 “好吧,我们不会白白牺牲的!”通讯记者说。 “我们进去守望吧。”工程师答道。 “我们还有逃脱的机会吗,史密斯先生?”水手问道。 “有的,潘克洛夫。” “嘿!六对五十!” “是的!六个!不包括……” “谁?”潘克洛夫问道。 赛勒斯指着上面,没有回答。 第三章 这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居民们面临着生死关头,并没有离开他们在“石窟”的岗位。另一方面海盗们好象并没有上岸的企图。自从船上对艾尔通放了最后一枪以后,就没有再放一枪,甚至也没有一点声音可以说明它还在小岛附近。莫非它已经拔锚启航了?也许它怕和对手交锋,已经离开海岸了吧? 但是,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破晓的时候,居民们透过清晨的薄雾可以看见一团朦胧的黑影,那就是飞快号。 “朋友们,”工程师说,“雾可以使海盗看不见我们,使我们的行动不会引起海盗们的注意。最要紧的是,要让那些罪犯认为岛上的人很多,足够抵抗他们。因此,在雾散以前,我认为我们最好这样准备:把我们的人分成三路,第一路在‘石窟’这儿把守,第二路在慈悲河口把守。至于第三路,我想最好放在小岛上,因为在那里可以阻止他们——至少能牵制他们——登陆。我们有两支步枪和四支滑膛枪。每个人都武装起来,我们有的是弹药,可以尽量放。我们不必害怕船上的滑膛枪,就是大炮也不必顾虑。有这些岩石掩护着。他们还能怎么样呢?我们只要不从‘花岗石宫’的窗口往外开枪,他们就不会用炮把它炸得不可收拾了。所怕的就是进行肉搏战,因为罪犯们人数多。所以,我们一定要想法子不让他们登陆,同时又不能暴露自己。因此,不要舍不得用弹药。尽量开枪,但是要瞄准了再放。我们一个人要争取打死八个到十个敌人,一定要把他们完全消灭掉!” 赛勒斯·史密斯已经把他们的情况解释清楚了。他的嗓音很镇定,好象在调度一件工作,而不是指挥一场战斗似的。他的同伴们都默默地同意了这个部署。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雾散以前各就各位,没有别的事了。纳布和潘克洛夫立刻到“花岗石宫”上面去,拿了大量的弹药回来。吉丁·史佩莱和艾尔通都是射击能手,他们每人拿了一支射程几乎能够达到一英里的步枪。四支滑膛枪分给了史密斯、纳布、潘克洛夫和赫伯特。 各个人的岗位是这样布置的: 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埋伏在“石窟”附近,负责把守“花岗石宫”下面的海岸。 吉丁·史佩莱和纳布埋伏在慈悲河口的岩石中间,河上的吊桥已经扯起来,他们负责阻止任何人乘船渡河或在对岸登陆。 艾尔通和潘克洛夫要划船渡过海峡,在小岛上各据一点。这样,火力可以同时从四个不同的地点发射,罪犯们就会认为岛上不但有很多人,而且有坚强的防卫了。 如果艾尔通和潘克洛夫不能阻止海盗登陆,而且跟着将要被海盗的小船切断退路,他们就应该乘船回到岸上来,到受威胁的地点去。 在出发到各个阵地以前,移民们作了最后一次的握手。 潘克洛夫拥抱着他的孩子赫伯特,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然后他们就分手了。 过了一会儿,史密斯和赫伯特在一起,通讯记者和纳布在一起,都消失在岩石后面了。艾尔通和潘克洛夫也只用了五分钟就顺利地渡过海峡,登上了小岛,各自隐藏在东岸的岩石丛中间。 他们都看不见了,他们自己也看不清雾里的那只船。 这时候是早上六点半。 不久雾就逐渐散开,船的中桅在水气里露了出来。几分钟后大片的浓雾滚过海面,很快就被微风吹散了。 这时候飞快号完全露了出来,它的锚链上系着一根曳索,船头向北,左舷对着海岛。正象史密斯所估计的那样,它离岸不过一又四分之一英里。 阴沉沉的黑旗还在船上飘扬着。 工程师在望远镜里看见船上的四门炮都对着荒岛。显然它们随时都准备开火。 这时候,飞快号还是没有动静。大约有三十个海盗在甲板上走动着。有几个在船尾;另外有两个站在桅索中间,手里拿着小型望远镜,仔细观察海岛。 显然,鲍勃·哈维和他的部下是很难理解夜里船上所发生的情况的。那个半裸体的人用强力打开了火药库的门,并且和他们进行了格斗,他一共开了六枪,打死了他们的一个,打伤了两个,这个人最后被他们打死了吗?他到岸上去了吗?他是从哪里来的呢?他的目的是什么?真象鲍勃·哈维所想的那样,想炸毁双桅船吗?这些问题一定使罪犯们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一点他们是可以肯定的:飞快号面前的这个无名海岛上是有人居住的,而且这里可能有许多移民随时准备保卫它。然而,不论是岸上也好,还是高岗上也好,都看不见一个人。海滩上好象完全没有人似的,至少是找不到一点房屋的影子。是不是居民们都逃到内陆去了呢?这个海盗船长大概就是这样揣测的,他非常精细,一定会首先进行侦察,然后再让他的部下上岸的。 一个半钟头过去了,船上还是没有准备进攻或登陆的样子。显然,鲍勃·哈维还在迟疑不决。尽管使用倍数最大的望远镜,潜伏在岩石里的居民,他还是一个也看不见。至于“花岗石宫”的窗口所遮的绿枝和爬藤,虽然在光滑的岩石上显得相当触目,大概根本就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的确,他怎么想得到,在这样高的地方,人们竟能把坚硬的花岗石台成一个可以居住的房屋呢。从爪角起沿着整个的联合湾直到颚骨角,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他认为岛上有人或是可能有人。 八点钟的时候,移民们终于看见飞快号上有人行动了。一只小船放了下来,七个人跳了进去。他们都带着滑膛枪。他们一个人掌着操舵索,四个人操着桨,另外两个人伏在船头侦察岛上的行动,随时准备开火。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要作一次侦察,而不是要登陆。假如打算登陆的话,来的人一定会更多的。海盗们从他们的了望台上可以看到,荒岛的海岸有一个小岛掩护着,岛和小岛之间的海峡宽半英里。可是,赛勒斯·史密斯根据小船的前进方向立刻判明,他们并不打算进入海峡,而是要在小岛上登陆。 潘克洛夫和艾尔通各自隐藏在岩石的夹缝里,看着小船直向他们划来,等着它进入射程以内。 小船小心翼翼地前进着,每隔很长时间才划一次桨。现在可以看见,有一个罪犯手里拿着一根铅垂线,打算测量被慈悲河冲陷的海峡有多深。这说明鲍勃·哈维打算尽量把船靠近海岸。船上有三十来个海盗在索具之间注视小船的行动,并寻找着可以安全靠岸的界标。小船在离小岛不到两锚链的地方停住了。掌舵的人站起身来,寻找最适合上岸的地方。 这时候只听见两声枪响。轻烟从小岛的岩石间袅袅上升。掌舵的人和测水的人都倒在船里了。艾尔通和潘克洛夫的枪弹同时打中了他们两个人。 几乎同时又听到更大的一声炮响,双桅船的船边喷出一团烟雾,一个炮弹落在掩护艾尔通和潘克洛夫的岩石顶上,炸得碎石横飞,但是两个射击手都没有受伤。 小船上的人破口大骂,并且立刻继续往前驶来。掌舵的已经换了一个人,其他的人迅速地划着奖。出乎意料的是它不但没有掉头回去,反而沿岸驶来,打算绕过小岛的南端。海盗们排命划船,想逃出步枪的射程。 他们绕了半个圆圈之后,来到离遗物角岸边五锚链以内的地方,继续在双桅船大炮的掩护下,向慈悲河口驶去。 他们的意图显然是想进入海峡,切断小岛上移民的归路,不管小岛上有多少人,要使他们处在两船的火力之间这个非常不利的地位里。 小船继续对着这个方向前进了一刻钟。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海面上风平浪静。 潘克洛夫和艾尔通知道自己有被切断的危险,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开岗位,他们不愿在进攻的敌人和飞快号的炮火前暴露自己;同时他们相信,防守着河口的纳布和吉丁·史佩莱,以及埋伏在“石窟”附近岩石间的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会援助他们的。 在第一次射击以后二十分钟,小船离慈悲河不到两锚链了。这时候正开始涨潮,由于海峡很窄,水势照例非常湍急。海盗们的船被冲到河口去了,他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持在海峡的中流。但是,当海盗驶进慈悲河口的适当距离以内的时候,纳布和史佩莱马上敬了他们两枪,这两枪都没有落空,小船里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船上立刻对准冒烟的地方又开了一炮,但还是和刚才一样,只是把岩石打得粉碎。 现在小船上只剩下三个有用的人了。它顺着水流,象箭一般地冲过了海峡,经过史密斯和赫伯特的前面。他们认为还不在射程以内,就没有射击。然后小船在仅存的双桨推动下,绕过小岛的北端,回到双桅船那里去了。 到目前为止,岛上的人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们的敌人却倒了大楣,已经有四个海盗不是死,就是重伤了。相反的,居民们却都没有受伤,而且每枪都打中了敌人。假如海盗继续这样进攻,假如他们还打算利用小船登陆的话,那么,他们是可以一个一个地被歼灭的。 现在可以看出工程师调度有方了。海盗们会认为对方不但人多势众,而且武器优良,不是轻易可以取胜的。 小船逆水划行,半个钟头以后,才靠拢飞快号。当他们和受伤的人回到船上时,只听得一片鬼哭神嚎,接着又毫无目的地开了两三枪。 但是,现在又有十来个罪犯怒不可遏地跳进小船来了,他们可能还受着夜来狂欢的影响。同时又放下第二只小船来,里面坐着八个人。第一只小船直向小岛划去,打算赶走小岛上的移民,第二只准备强袭慈悲河口。 在这种情况之下,潘克洛夫和艾尔通的处境显然非常危险,他们觉得非回本岛不可了。 但是,他们还是等第一只小船进入射程以内,然后准确地开了两枪,小船上的人立刻陷入了混乱状态。潘克洛夫和艾尔通这才冒着密集的火力,离开了他们的阵地,飞快地穿过小岛,跳进小船。当第二只小船到达南端时,他们已经渡过海峡,藏到“石窟”里去了。 他们刚回到赛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的身旁,海盗们就占据了小岛各处。这时候慈悲河口也传来了枪声。海盗的第二只小船正在很快地向慈悲河口驶去。船上的八个人当中,有两个被吉丁·史佩莱和纳布打得奄奄一息。小船在没法控制的情况下往礁石上撞击,到慈悲河口的时候,小船进水了。但是,那六个活着的人高举着滑膛枪以防浸水,却登上了河的右岸。等他们发觉自己暴露在埋伏的火力范围内的时候,就向着遗物角枪弹打不到的地方逃去了。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小岛上有十二个罪犯,其中有几个肯定是受伤了,但是他们还有一只小船。岛上有六个罪犯,由于吊桥都已经扯起来,不能过河,因此他们是到不了“花岗石宫”那里的。 “喂,”潘克洛夫闯进“石窟”,大声说,“喂,史密斯先生,现在,你看该怎么办?” “我想,”工程师答道,“现在转入一个新的战斗局面了。罪犯们决不会这么傻,甘心守住这么不利的阵地!” “他们渡不过海峡的,”水手说。“有艾尔通和史佩莱先生在那里,就可以阻挡他们。你知道,他们的步枪能打到一英里以外去呢!” “当然,”赫伯特答道,“但是,两支步枪怎么能抵挡双桅船上的大炮呢。” “船还没有到海峡里来呢!”潘克洛夫说。 “但是,假如它到海峡里来呢?”史密斯问道。 “那是不可能的,它要是那样做,就可能要搁浅和复灭了!” “这还是可能的,”艾尔通说,“在落潮的时候,不错,可能有搁浅的危险;但是罪犯们也许会乘涨潮的时候到海峡里来的。那时候,在它的炮火下,我们的阵地就守不住了。” “该死!”潘克洛夫喊道,“这帮可恶的家伙真好象是在起锚似的。” “我们也许只好躲到‘花岗石宫’里去了!”赫伯特说。 “还是再等一会儿!”赛勒斯·史密斯说。 “可是史佩莱先生和纳布呢?”潘克洛夫说。 “他们到时候会上我们这儿来的。艾尔通,准备好。现在该用到你和史佩莱的步枪了。” 果然,飞快号起锚了。它显然打算驶近小岛。退潮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潮水还要上涨一个半钟头,在这种情况下,双桅船前进起来是非常方便的。至于说开进海峡,潘克洛夫不同意艾尔通的意见,他认为双桅船是不敢这样冒险的。 这时候,小岛上的海盗已经逐渐来到对岸边上,和本岛相隔只有一道海峡了。 海盗们只有滑膛枪,因此伤不着埋伏在“石窟”和慈悲河口的居民。海盗们想不到对方备有射程遥远的步枪,因此自己暴露在对方的火力之下还不知道。于是,他们就在毫无掩蔽的情况下,观察小岛,并巡视海岸。 他们的妄想不久就破灭了。艾尔通和吉丁·史佩莱的步枪响了起来。毫无疑问,枪弹给罪犯们带来了不幸的消息,其中有两个倒下去了。 于是他们都惊慌起来。其余的十个人顾不得伤亡的伙伴,都在小岛的另一边飞快地逃去,连滚带爬地上了乘来的小船,拚命划开了。 “少了八个了!”潘克洛夫喊道。“的确,史佩莱先生和艾尔通简直就好象听了口令,同时开枪似的。” “诸位,”艾尔通一面说,一面装上子弹,“情况更加严重了。双桅船准备开动了!” “它在起锚呢!”潘克洛夫叫道。 “是的,它已经动了。” 事实上,他们已经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绞盘的声音。飞快号起初是被锚拉住的,起锚以后,它就开始向岸边漂过来了。风正从海面上吹过来,船上张起了三角帆和前桅帆,渐渐地靠近了海岛。 慈悲河和“石窟”这两个阵地上的人隐藏得好好的,但是他们却隐藏不了激动的情绪。一旦在逼近眼前的敌船炮火面前暴露自己,他们就完全没法还手了。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吗?怎样才能阻止海盗们登陆呢? 赛勒斯·史密斯充分感到这一点,他思忖着该怎么办。不久大家就要他作出决定了。但是,该怎样决定呢?仗着储藏的食品充足,躲在“花岗石宫”里,一连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地困守在那里吗?这样固然也好!但是以后怎么办呢?海盗们还会成为岛上的主人,他们会恣意蹂躏它,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们会用报复方法屠杀被围困在“花岗石窟”里的人。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最后的机会:鲍勃·哈维也许不会冒险把船开到海峡里来,而只停留在小岛的外边。要是这样的话,他离海滨还有半英里,在这段距离以外,射击的威力是不会太大的。 “决不会!”潘克洛夫重复说,“假如鲍勃·哈维是一个航海老手,他决不会到海峡里来!他一定知道,当海水不高的时候,双桅船是会遇到危险的!丢了船以后,他该怎么办呢?” 这时候,双桅船已经靠近小岛了。可以看得出来,它正努力往下方开。风力很小,潮流的力量也大大地衰退了,鲍勃·哈维可以完全控制住他的船。 它循着小船走过的路线,对海峡进行侦察,并且大胆地往海峡里开进来。 现在海盗的企图非常明显:他打算把航侧炮火对着“石窟”,向打死同伴的开枪地点进行反击。 飞快号很快就来到了小岛的顶端,顺利地绕了过去,船上扯起主帆,抢着风,直向慈悲河口的对面驶来。 “该死的东西!他们来了!”潘克洛夫说。 这时候,纳布和吉丁·史佩莱回到赛勒斯·史密斯、艾尔通、水手和赫伯特这里来了。 通讯记者和他的同伴在撤退以前看出最好放弃慈悲河的阵地,因为在那里简直没法应付双桅船,于是他们就采取了这个聪明的举动。在面临着紧要关头的时候,移民们最好还是团结在一起。吉丁·史佩莱和纳布是从岩石后面躲躲闪闪地跑回来的,虽然引起了一阵射击,但是并没有打中他们。 “史佩莱!纳布!”工程师大声说,“你们没有受伤吗?” “没有!”通讯记者答道,“仅仅是枪弹跳起来碰伤了点儿,那只该死的船已经开到海峡里来了!” “是的,”潘克洛夫说,“十分钟内,它就要停在‘花岗石宫’的前面了!” “你有什么计划吗,赛勒斯?”通讯记者问道。 “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只好躲到‘花岗石宫’里去了,罪犯们不会看见我们的。” “我同意,”吉丁·史佩莱说,“不过,万一被围困起来……” “到那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吧。”工程师说。 “那么,我们快走吧!”通讯记者说。 “史密斯先生,让艾尔通和我留在这里可以吗7”水手问道。 “这有什么用呢,潘克洛夫?”史密斯回答说。“不,我们不要分散!” 现在丝毫也不能浪费时间了。移民们离开了“石窟”。弯曲的山石遮挡着他们,因此双桅船上的人没有发现他们撤退。但是两三声枪响,和子弹打碎岩石的声音说明飞快号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移民们跳进升降梯,上升到“花岗石宫”的门口,奔进大厅,前后仅仅用了一分钟。前一天晚上他们关在家里的托普和杰普还在里面呢。 他们回来得正是时候。居民们透过树枝可以看见飞快号在烟雾绦绕中开进了海峡。枪声不断地响着,四门大炮对着已经没有人占据的慈悲河阵地和“石窟”盲目地轰击。岩石被打成了碎片。每发一炮,海盗们都欢呼一阵。幸亏史密斯把窗户遮了起来,大家都希望“花岗石宫”或者能够幸免。但是,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一颗炮弹,穿过屋门,打到走廊里来。 “我们被发现了!”潘克洛夫喊道。 也许移民们还没有被发现,但是有一点是肯定了:鲍勃·哈维认为这部分悬崖上所遮的枝叶有些可疑,因此就开了一炮。他立刻加强了进攻,第二炮打开了遮蔽着的树叶,花岗石壁上的洞隙暴露出来了。 移民们陷入绝境了。掩蔽所已经暴露出来。他们既不能阻挡猛烈的炮火,又不能够保护这片石壁——在炮火的轰击下,碎石在他们的周围横飞着。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到“花岗石宫”的上层甬道里去躲避。至于住房,只好让它破坏了。正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响声,接着就是一片凄惨的叫声。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连忙向一个窗口奔去。 一股水柱猛不可当地把双桅船抛了起来,一下子把它冲成两爿,不到十秒钟的工夫,连船带人都沉到海中了! 第四章 “船炸了!”赫伯特喊道。 “是的!就象艾尔通点着了火药似的,爆炸了!”潘克洛夫一面说,一面跟纳布和少年一起跳进升降梯。 “这是怎么一回事?”吉丁·史佩莱问道,这个意想不到的结局完全使他楞住了。 “嗯!这回我们可以知道了……”工程师很快地说。 “我们可以知道什么?……” “别着急!别着急!来吧,史佩莱。主要的是,这些海盗都歼灭了,这是件大事!” 赛勒斯·史密斯催促着通讯记者和艾尔通赶到海滩去,和潘克洛夫、纳布、赫伯特会合在一起。 双桅船整个没有了,连它的桅杆也看不见。它被水柱抛起来,向侧边倒下去,然后就那样沉没了。毫无疑问,这是由于漏水漏的太厉害。可是这一带的海峡不过二十英尺深,可以肯定,在水浅的时候,沉船的船帮还会再露出水面来的。 沉船上的一些东西在水上漂浮着。一个木筏漂出仓口,慢慢地露到海面来,上面有储备着不用的圆材、养鸡的笼子——里面的鸡还活着——箱子和木桶;可是沉船的残骸却看不见,既没有甲板上的木料,也没有船身的肋材,飞快号的突然失踪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船上的两根折断了的桅杆,终于摆脱护桅索和支索,漂了上来,它们上面还挂着帆,有的卷着,有的铺在水面。艾尔通和潘克洛夫不耐烦等潮水把财富带上来,就跳进小船,打算把沉船的残骸拖上海滩或是小岛。可是,正当他们要把小船摇开的时候,吉丁·史佩莱的一句话把他们拦住了。 “那六个在慈悲河右岸登陆的罪犯上哪里去了?”他说。 的确,千万马虎不得,虽然那六个人所乘的船巳经在岩石上撞得粉碎,然而他们却在遗物角登岸了。 居民们向那边望了一会。他们看不到一个亡命之徒。可能他们看见自己的船在海峡里沉没了以后,就逃到荒岛的内陆去了。 “我们将来再对付他们,”史密斯说。“他们还带着武器,遇见他们仍旧有危险,可是现在是六对六,双方的实力都是一样。还是先解决要紧的问题吧。” 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努力向沉船的地方划去。 海面非常平静,两天以前,才逢到新月,正是潮水较高的时候,至少还需要整整一个钟头,双桅船才能露出海峡的水面。 艾尔通和潘克洛夫用绳子缚住桅杆和圆材,把绳子的一端带到海滩上来。在居民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沉船的残骸被拉上来了。然后潘克洛夫和艾尔通又驾着小船,把漂浮的东西全捞了起来,其中有鸡笼、木桶和箱子,立刻送到“石窟”去。 水里也浮起几具尸体。艾尔通认出其中有鲍勃·哈维,就指着他,激动地对他的伙伴说: “过去我也是干他这一行的,潘克洛夫。” “可是现在你已经洗手不干了,勇敢的艾尔通!”水手热情地说。 浮起来的尸体很少,这的确很奇怪。他们数来数去,一共只有五六具,这些尸体,不久就被海流冲向大海去了。其余的极大部分罪犯很可能是来不及逃出来,船身倒在一边,都留在底下了。现在海流把这些倒楣的家伙的尸体冲出大海,倒免除了移民们一项伤心的任务——把它们埋葬在荒岛上。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费了两个钟头的工夫,把圆材拖上沙滩来,然后又把船上的帆铺开,打算把它们晾干,这些帆丝毫没有损坏。他们一心一意地进行着工作,很少说话,然而他们脑子里却想得很多! 得到这只双桅船,换句话说,得到船上的一切物品,可以说是添了一笔巨大的财富。的确,一只船就好比是一个小世界,小队的仓库里可以增加许多有用的东西了。它等于在遗物角拾到的那只箱子,不过要更大一些。 “还有,”潘克洛夫心里想,“难道不能让双桅船重新浮起来吗?如果船底只有一个窟窿,那是可以修补好的;这只船有三四百吨重,和我们的乘风破浪号比起来,显得象样得多了!我们可以乘着它到遥远的地方去!我们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史密斯先生,我一定要和艾尔通去仔细地看一下,在它身上费这一番气力是完全值得的!” 的确,如果双桅船还能航行,那么移民们回国的希望就要大得多了。可是,要决定这个重要的问题,必须等到退潮以后海水很低的时候,因为只有那时候,才能仔细检查整个的船身。 等到把财物安全地运上岸来以后,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才同意用几分钟的时间吃早饭。他们都饿得很了,幸而离食品室不远,纳布又是一个厨师中的快手。于是他们就在“石窟”附近吃早饭;不用说就猜得出来,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谈的尽是小队意外脱离险境的奇迹。 “只能说是奇迹,”潘克洛夫一再说,“那些流氓被炸得真是时候!‘花岗石宫’正受到威胁!” “你猜得出来吗,潘克洛夫,”通讯记者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引起爆炸的?” “嗨!史佩莱先生,再简单也没有了,”潘克洛夫回答说,“犯人的船不象军舰上那样有纪律!犯人也不是水手。火药库一定是开着的,他们不停地开火,大概有哪个粗心大意或是笨手笨脚的人,一不留神就使全船爆炸了!” “史密斯先生,”赫伯特说,“使我感到奇怪的是,爆炸并没有起什么更大的作用。爆炸的声音很小,并且炸坏的木板和肋材又不多。看起来它好家不是炸毁的,而是撞沉的。” “你觉得这一点奇怪吗,孩子?”工程师问道。 “是的,史密斯先生。” “我也觉得奇怪,赫伯特,”他说,“可是等我们检查过以后,一定会得到解答的。” “怎么,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说,“你难道认为飞快号是象触礁似的,撞沉下去的吗?” “如果海峡里有礁石,”纳布说,“这有什么不可能呢?” “胡说,纳布,”潘克洛夫说,“当时你没有看见。我可看得非常清楚,就在双桅船沉没以前的一刹那,一个大浪把它抛起来,然后它就往左边倒下去了。假如仅仅是触礁,它会象正常的船一样,安安静静地沉到海底去的。” “就因为它不是一只正常的船!”纳布说。 “算了,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潘克洛夫。”工程师说。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水手随着说,“不过我敢拿我的脑袋打赌,海峡里绝对没有岩石。史密斯先生,我们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 赛勒斯·史密斯没有回答。 “触礁也好,爆炸也好,”吉丁·史佩莱说,“不管怎么样,潘克洛夫,你应该承认,这件事情正发生在紧要关头上!” “是的!是的!”水手说,“可是问题不在那儿。我是问史密斯先生看出有什么神怪的地方没有。” “我说不上来,潘克洛夫,”工程师说。“我只能这样回答你。” 这个回答完全不能使潘克洛夫满意。他一口咬定是“爆炸”,决不肯放弃这个想法。海峡底下铺着一层细沙,就跟沙滩一样,水浅的时候,他经常跨过海峡去,因此,他坚决不同意里面会有什么暗礁。 并且,双桅船沉下去的时候,水势很高,也就是说,即使落潮的时候有岩石露在水面,当时的水量也足够使任何船只浮起来,不致受到岩石的阻碍。因此,触礁是不可能的,船并没有受到撞击,可以肯定它是炸毁的。 必须承认,水手的论点并不是毫无根据。 将近一点半的时候,居民们登上小船去看沉船了。遗憾的是,没有能把双桅船上的两只小船保留下来:有一只已经交代过,在慈悲河口撞得粉碎,完全不能用了;另外一只是与双桅船的下沉同时失踪的,还没有重新露出来,一定也撞坏了。 这时候,飞快号的船身刚露出水面。双桅船歪倒在一边,这是由于它的桅杆全折断了,经过剧烈的震动,压仓的底货改变了位置,使全船失去重心的缘故;它的龙骨整个都能看见。当时海底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惊人力量把它翻了过来,同时还出现了一股巨大的水柱。 居民们在船的周围划着,随着潮水的下退,他们即使不能证实失事的原因,至少也可以查明产生的后果。 靠近船头部分,离前梢七八英尺的地方,双桅船的龙骨两侧遭到严重的破坏。至少有二十英尺长的一段,两边各开着一个大缺口,要想把这样的窟窿堵住是不可能的。不仅没有了船底的铜包板和木板——毫无疑问,一定是炸成了灰烬——甚至用来连接它们的肋材、铁螺丝和木钉都不见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使副龙骨和整个的船身从头到尾脱落了下来。龙骨的本身,从纵梁上裂开了好几处,已经完全折断了。 “我想,”潘克洛夫叫道,“这只船很难再浮起来了!” “那是不可能的。”艾尔通说。 “那些先不说,”吉丁·史佩莱对水手说,“如果真是发生了爆炸,那么这个爆炸的结果也太奇怪了!它炸裂了船底,却没有炸坏甲板和楼顶!这些大窟窿根本不象火药库炸的,倒象是用石头砸的。” “海峡里一块石头也没有!”水手说。“你说什么我都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说石头。” “我们想法子到船里去吧,”工程师说,“也许进去以后,就可以知道它是怎样遭到破坏的了。” 这是最切实可行的办法,大家都同意了;并且,这样还能把全船的财物清点一下,作一个安排,收藏起来。 现在要进船很容易。潮水还在继续下退,甲板上已经可以走人了。压仓的底货是一些沉重的铁块,已经从几处漏到船壳外面来。海水从船身的窟窿里流出来,发出哗哗的响声。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拿着斧头,沿着破碎的甲板往前走去。甲板上堆着各种箱子,拦住他们的去路,箱子在水里泡得不算久,也许里面的东西还没有损坏。 居民们忙着把所有的货物放到妥当的地方去。低潮的时候只有几小时,他们必须尽量利用这几个钟头。艾尔通和潘克洛夫在船身的入口处找到一些索具,可以用来把木桶和箱子吊起来。他们把货物装在小船里,运上岸去,马上又回来运各种物件,至于整理工作,打算以后再做。 总的来说,居民们非常满意,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双桅船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货物。正象进行大规模沿海贸易的玻里尼西亚商船一样,它装载着五花八门的物件,器皿、工业品和工具,应有尽有。甚至他们无论要什么东西都能找到一些;大家一致认为这些东西正是林肯岛上的小队所迫切需要的。 然而,赛勒斯·史密斯却在发楞;不仅双桅船的船身遭到极大的损伤——这一点前面已经说过了,至于事故究竟怎样造成的姑且不谈——就连它的内部装置,特别是在靠船头的地方,也都毁坏了。好象曾经有什么极大的炮弹打到双桅船里来似的,隔板和支柱都遭到毁坏。移民们搬开箱子,就很容易从船头走到船尾去。这些箱子不是沉重的大件,而是普通的小件,因此并不难搬;箱子上标明起运地点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于是居民们来到双桅船的船尾,原来这里是舵楼甲板。根据艾尔通的指点,他们应该在这里找火药库。赛勒斯·史密斯认为火药库并没有爆炸,也许还能留下几桶火药,并且,火药通常是有金属封皮包装着的,大概不会受潮。 事实果然是这样。他们从子弹堆里找到二十桶火药,桶里都衬着铜皮。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桶抬了出来。潘克洛夫亲眼看见以后,才相信飞快号不是被炸沉的,而且,火药库所在的这部分船身,所受的损失最小。 “也许不是炸沉的,”顽固的水手说,“可是要说石头,我敢肯定,海峡里一块也没有!” “那么,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赫伯特问道。 “我不知道,”潘克洛夫回答说,“连史密斯先生都弄不清楚,那就谁也不明白了,而且再也不会有人能明白了!” 他们搜查了几个钟头,潮水开始上涨了。目前必须暂时停止工作。他们不必担心海水把船冲走,因为它已经象抛了锚似的,牢牢地固定在那里了。 因此,等到第二天再进行工作也没有问题;可是船虽然已经失事沉在那里,最好还是赶紧把船里的剩余物资收拾出来,因为它不久就要整个陷到海峡的流沙里去了。 这时候是傍晚五点钟。居民们忙了一天。他们的晚饭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以后,虽然非常疲倦,大家还是忍不住要把飞快号上的货箱打开来检查一下。 大部分箱子装着衣服,可以想象,它们受到大家一致欢迎。整个小队都够穿了——各种尺码的衣服和鞋子都有。 “我们太阔了!”潘克洛夫叫道。“可是我们怎么处理全部的东西呢?” 水手看见了烈性酒桶、烟叶桶、火器和刀剑、棉花包、耕作用具、木匠细木匠和铁匠的工具,还有许多盒各种各样的种籽,高兴得不住地欢呼,由于在水里的时间不长,这些东西丝毫也没有受潮。要是在两年以前得到这些东西,他们将要怎样的珍惜啊!不过,虽然勤劳的移民们现在已经有了工具,这些宝贝对他们还是有用的。 “花岗石宫”的仓库宽绰得很,可是要想在天黑以前把全部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已经来不及了。并且,还不能忘记,飞快号的六个亡命之徒还在岛上,他们很可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移民们必须时刻提防他们。慈悲河上的桥都已经扯起来了,然而一条河流或小溪是拦不住这些罪犯的,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们不久就可以研究出最妥善的办法来,可是目前却只好在“石窟”附近站岗,因为箱笼物件就堆在那里。于是居民们在夜间轮流值班守卫着。 天亮了,罪犯们并没有来骚扰。杰普和托普守在“花岗石宫”脚下,如果有什么动静,它们会随时报警的。接着,10月19、20、21日,一连三天,他们都在忙着整理东西。不管货物也好,索具也好,每一样值钱的或是有用的东西都保留下来了。落潮的时候,他们检查船仓;涨潮的时候,就整理抢救出来的东西。船身的铜包板已经大部揭下来,船身一天天地往深处陷下去。可是,艾尔通和潘克洛夫不等流沙把从船底漏下去的沉重东西吞没,就潜入海峡的水底,把双桅船的锚链、压仓的铁块都捞上岸来,甚至还有四门炮,这些东西都是利用空桶把它们浮起来的。 很明显,小队的军火库和“花岗石宫”的仓库都由于沉船而充实起来了。潘克洛夫向来很热心订计划,这时候他已经开始盘算在海峡和慈悲河口的上面筑一个炮台了。他打算利用四门大炮,阻挡任何的舰队——“不管有多强大”——进犯林肯岛的领海! 等到双桅船上的东西全都运完,只剩下一个空壳的时候,天气变坏了,一下子就把它消灭得干干净净。赛勒斯·史密斯原来还打算把破船炸开,然后把岸上的残骸收拾一下;可是东北方吹来一阵狂风,加上狂潮一涨,工程师就只好节省些火药了。 23日到24日的夜里,整个的船身都碎散了,一部分残骸被抛到海滩上来。 至于船上的文件,不用说,尽管史密斯仔细搜索尾楼的橱柜,还是丝毫也没有发现。海盗们一定把与飞快号原来的船长和主人有关的标志全销毁了,船尾也没有漆着港口的名称,因此没法知道它的国籍。可是,根据它那两只小船的船型,艾尔通和潘克洛夫都认为这只双桅船是英国制造的。 出事以后的一星期——与其说出事,还不如说是奇妙的好运气,因为移民们就是这样才保全下来的——即使在水浅的时候,也看不见沉船了。船是消失了,但“花岗石宫”却由于接收了船上的全部财产而富裕起来。 然而,要不是由于纳布的缘故,这次神秘的爆炸一定永远也没法解释。10月30日,纳布在海滩上散步的时候,捡到一块铁筒的厚片,上面带有爆炸的痕迹。这块厚铁片的边缘扭得里进外出、残缺不全,样子好象是炸药的爆破搞成的。 纳布把铁片拿给他的主人,当时工程师正同伙伴们在“石窟”的工场里。 赛勒斯·史密斯仔细看了一下铁筒,然后转向潘克洛夫。 “朋友,”他说,“你坚持飞快号不是撞沉的,是吗?” “是的,史密斯先生,”水手答道。“我们都知道,海峡里是没有礁石的。” “可是,也许它是撞在这块铁片上的呢?”工程师一面说,一面把破铁筒给他看。 “什么,就这一小块破筒子!”潘克洛夫十分怀疑地叫道。 “朋友们,”史密斯接着说,“你们记得吗,在双桅船沉没以前,曾经有一个水柱把它抛起来?” “记得,史密斯先生,”赫伯特答道。 “好,你们想知道水柱是怎么掀起来的吗?就是它。”工程师举着破筒子说。 “它?”潘克洛夫说。 “是的!这个铁筒就是水雷的残余!” “水雷!”工程师的伙伴们都大叫起来。 “那么是谁布的水雷呢?”潘克洛夫问道,他还不能表示同意。 “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布的,”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可是水雷的残迹就在这儿,你们可以估计它的力量有多大!” 第五章 于是,水雷在海底爆炸把一切疑问都解释清楚了。赛勒斯·史密斯是决不会错的,因为在南北战争中,他曾经试制过这种可怕的爆炸武器。这个铁筒里装着炸药——硝化甘油、苦味酸或其他类似的药品,就是在它的作用下,海峡里的潮水才掀成一个圆顶,船底才炸裂,以致立刻下沉,由于船身被破坏得非常严重,因此一沉下去就没法再浮起来了。装甲舰碰到这种水雷,也会象渔船似的毫不困难地被炸毁,飞快号碰上以后,当然更经受不起了! 是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海峡里的水雷是怎么来的? “因此,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现在不用再怀疑了,这里一定有一个神秘的人,也许和我们一样,他也是遇难以后,被遗弃在荒岛上的;我所以要这么说,是要让艾尔通也知道知道两年来我们所遇到的种种怪事。虽然我们有好几次得到他的帮助,我还是没法想象,这个陌生的恩人是谁。他屡次暗中帮助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也不知道。可是他确确实实是在帮助我们;并且根据性质来看,只有具备惊人才干的人,才能这样做。艾尔通和我们同样受到他的恩惠,因为当我从气球上掉下的时候,如果是他把我从海里救起来的;那么写那张纸条,把瓶子放在海峡里,让我们知道我们的伙伴所在的地方的,也一定就是这个陌生人。我还要补充一些事实:引着那只箱子,把它放在遗物角,使我们得到一切必需品的是他;在荒岛的高地上燃起篝火,使你们能够找到陆地的也是他,在西瑞身上打了一枪的是他;在海峡里布置水雷,炸毁双桅船的,也是他;一句话,所有那些我们不能解释的怪事,都是这个神秘的人做的。因此,不管他是谁,是遇难的人也好,是流放在我们岛上的人也好,我们都应该感激他;要不然,我们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我们欠下了这笔人情债,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还清它。” “你说得对,亲爱的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不错,岛上藏着一个可以说是万能的人。他的力量对我们有莫大的好处。我还要补充一点,就是如果我们承认在实际生活中有超凡的事情,那么,这个陌生人的本领简直就近乎超凡入圣了。是不是他暗中从‘花岗石宫’的井里探听我们的消息,因此掌握了我们的全盘计划呢?是不是他在我们第一次试航的时候,把瓶子扔给我们的呢?是不是他把托普从湖里扔出来,刺死儒艮的呢?是不是他把你从海里救起来的呢?以当时发生这些事的情况来说,是谁也干不了的,这种种事实,使我们不由得要这样想:如果这些事情都是一个人干的。那么他简直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了。” 通讯记者的论点很正确,人人都有同感。 “是的,”赛勒斯·史密斯接着说,“如果可以肯定给我们解围的是一个人,我同意他具有一般人所没有的本领。现在这还是一个谜,可是如果能找到这个人,这个谜就可以解决了。因此,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究竟应该尊重这个仁慈的人,随他隐藏着不去惊动他,还是尽量把他找出来呢?你们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是,”潘克洛夫说,“不管他是谁,他都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很佩服他!” “话虽不错,”史密斯说,“可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潘克洛夫。” “主人,”纳布说,“我的意见是,我们可以尽量找你说的那个人;可是我想,他如果不愿意露面,那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你说得不错,纳布。”潘克洛夫说。 “我也同意纳布的意见,”吉丁·史佩莱说,“可是我们却不能因此就不探险了。不管我们能不能找到这个神秘的人。我们至少应该尽到找他的心意。” “你呢,孩子,谈谈你的意见吧。”工程师对赫伯特说。 “呵,”赫伯特兴奋地说,“他先救了你,现在又救了我们大家,我真想谢谢他!” “当然,孩子,”潘克洛夫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想谢他。我向来是不爱追根问底的,可是要能够面对面看他一眼,挖我一只眼睛我也甘心情愿!我想这个人一定长得很英俊,高高的个子,身体魁梧,留着漂亮的胡子,亮光光的头发;还有,他一定是坐在云彩上,手里托着一个大地球!” “潘克洛夫,”史佩莱说,“你说的是全能的造物主的形象呀。” “也许是的,史佩莱先生,”水手答道,“不过,我想象中他就是那样的!” “你呢,艾尔通?”工程师问道。 “史密斯先生,”艾尔通回答说,“在这个问题上我想不出更好的意见了。你所采取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你要我和你们一起去搜查的话,我随时都准备跟你们去。” “谢谢你,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可是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你是我们的伙伴,你已经为我们冒过好几次生命危险了。我们在作出任何一项重要决定的时候,都应该和其他人一样,也和你商量。所以,你还是说说你的意见吧。” “史密斯先生,”艾尔通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尽一切力量把这个陌生的恩人找出来。也许他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也许他在受着苦难。也许他需要换一种新的生活。你们说得对,我也应该还他的人情。一定是他,而且只能是他曾经到达抱岛去过,他在那里发现了你们知道的那个可怜人,并且让你们知道,有一个不幸的人在那里等待着你们去援救!因此,多亏了他,我才重新变成人。不能,我永远也不能忘记他!”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要尽早开始搜查。这一次对于荒岛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我们连最隐蔽的地方也要搜索,希望这位陌生的朋友能考虑到我们的用意,原谅我们!” 几天以来,移民们积极地整理干草,进行田间收割。他们打算先把一切能做完的工作尽量做好,然后再去实现他们的计划——探索荒岛上还没有到过的地方。从达抱岛移植过来的各种蔬菜,现在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一切都收拾好了,好在“花岗石宫”里有的是地方,把岛上的全部物资运来都装得下。小队收获下来的东西井井有条地藏在那里。可以想象,存放的地方非常安全,既不怕动物糟蹋,又不怕歹人劫掠。 隔着厚实的花岗石壁,完全不必担心受潮。居民们利用鹤嘴锄和火药,把上甬道的许多天然石洞都扩大了,因此,“花岗石宫”成了一个综合仓库,里面放着全部的粮食、武器、工具和不用的器皿——一句话,整个小队的物资全放在里面了。 从双桅船上得来的炮是优良的武器,在潘克洛夫的要求下,终于用绳索和辘轳把它们吊到“花岗石宫”里来。他们在窗洞之间凿了几个炮眼,不久以后,就可以在花岗石壁上看见光亮的炮口了。他们在这么高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的联合湾。这里好比是一个小小的直布罗陀,任何船舶,只要在小岛附近抛锚,就一定要暴露在这座高空炮台的射程之内。 “史密斯先生,”11月8日那天,潘克洛夫说,“现在我们的炮台已经筑好了,不妨试试大炮的射程。” “你认为这样做有用吗?”工程师问道。 “不但有用,而且有必要!要不然,怎么知道我们那些刮刮叫的炮弹能射多远呢?” “试吧,潘克洛夫,”工程师答道。“可是,我想还是把普通火药原封不动地留着不要用,在试验的时候用棉花火药,因为棉花火药是用不完的。” “大炮经得住棉花火药的爆炸吗?”通讯记者问道,他也和潘克洛夫一样,急于试一试“花岗石宫”里的大炮。 “我想是经得住的。”工程师说,“但我们应该谨慎一些。” 工程师想得不错,大炮钢质十分优良。这是用锻钢铸造的一种后膛炮,按理可以装填大量的火药,射得很远。事实上,要想取得实际效果,弹道就必须尽量低伸,而要想得到这种力量,就必须有极大的初速,推动炮弹前进。 “初速跟火药的多少是成正比的。”史密斯对伙伴们说,“在制造这种大炮的时候,一切都要由所用的金属是不是具有最高度的抵抗力来决定,钢,无疑的是抵抗力最大的金属。因此,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我们的炮可以安全地经受爆炸气体的膨胀,试射效果肯定是良好的。” “等我们试过以后,就更可以肯定了!”潘克洛夫说。 不用说,四门大炮收拾得就跟新的一样。自从打水里捞起来以后,水手在它们身上花了不少气力。他用了许多时间去磨光、上油、擦亮和拆洗零件!现在它们亮得和美国海军巡洋舰上的大炮一样。 于是,这一天,四门大炮就在全体居民——包括杰普和托普——面前按次序试放了。前面已经说过,棉花火药的爆炸威力相当于普通火药的四倍,他们考虑到这一点,然后给大炮装上适当量的棉花火药。炮弹是圆锥筒形的。 潘克洛夫站在那里,抓住拉火绳的末端,随时准备发射。 史密斯把手一挥,他就开炮了。炮弹飞过小岛,一直掉在海里,距离没法精确估计。 第二炮瞄准遗物角尽头的岩石,炮弹打在一块离“花岗石宫”几乎有三英里的尖石头上,炸得碎石乱飞。这一炮是赫伯特瞄准了发射的,他对自己的第一炮感到非常骄傲。可是潘克洛夫却比他还要骄傲得多!因为这一炮打得这么漂亮,而荣誉又属于他亲爱的孩子。 第三炮对着联合湾南边的沙丘,一炮射去,打在四英里以外的沙地上,然后炮弹又蹦起来落在海里,溅起一片水花。 在放第四炮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稍微多加了一些火药,打算看看最多能射多远。由于怕发生爆炸,大家都站得很远,然后用一根长绳子拉火。 一声惊人的巨响过后,移民们立刻跑到窗口去,大炮的效果很好,只见炮弹在离“花岗石宫”将近五英里的颚骨角擦过岩石,掉在鲨鱼湾里了。 “好哇,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叫道,他的欢呼声简直和炮声不相上下,“你看我们的炮台怎么样?太平洋上的海盗全到‘花岗石宫’前面来都不要紧!如果没有得到我们许可,谁也不要想登陆!” “信不信由你,潘克洛夫,”工程师说,“这样的试验还是不做的好。” “嗯?”水手说,“那么应该怎样对付还在岛上游荡的那六个坏蛋呢?难道让他们糟蹋我们的森林、田地和农场吗?这些强盗是不折不扣的美洲豹,我认为我们必须毫不犹豫地用炮火对付他们!你说呢,艾尔通?”潘克洛夫对他的伙伴说。 艾尔通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赛勒斯·史密斯对潘克洛夫冒冒失失地提出这个问题感到非常遗憾。尤其使他感动的是,艾尔通竟这样自卑地说: “我也曾经是一只美洲豹,潘克洛夫先生。我没有权利发言。” 于是他慢慢地走开了。 潘克洛夫这才明白过来。 “我真不是个人!”他大声说。“可怜的艾尔通!在这里,他和大家一样,有他的发言权!” “是的,”吉丁·史佩莱说,“可是他愈沉默,我们愈应该看重他,我们应该尊重他追悔往事的心情。” “当然,史佩莱先生,”水手说,“你不必操心,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我宁可咬掉自己的舌头,也不愿意使艾尔通伤心!现在把话说回来。我觉得对待那些强盗就应该老实不客气,我们必须赶快把他们从岛上消灭掉。” “这是你的意见吗,潘克洛夫?”工程师问道。 “一点儿也不错。” “在他们对我们还没有什么新的敌对行动以前,你就打算毫不留清地去追捕他们吗?” “他们已经做的难道还不够吗?”潘克洛夫问道,他不懂得仔细考虑。 “也许他们会改变心情的!”史密斯说,“也许他们会悔过。” “他们会海过!”水手耸耸肩叫道。 “潘克洛夫,你想想艾尔通吧!”赫伯特拉着水手的手说。“他已经改邪归正了!” 潘克洛夫挨着个地看着他的伙伴。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意见会遭到反对。这些流氓是跟鲍勃·哈维的狐群狗党一起到岛上来的。他们是屠杀飞快号全体船员的凶手;潘克洛夫把他们看作是一群野兽,必须毫不迟疑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消灭掉;他秉性直率,因此认为不能和这帮人打交道。 “好吧!”他说。“人人都反对我!你们打算饶了这帮匪徒!很好,但愿我们没有后悔的时候!” “只要我们随时警惕,”赫伯特说,“有什么危险呢?” “哼!”通讯记者说,他还没有表明过自己的主张。“他们是六个全副武装的人。要是各自躲在一个角落里,向我们每人放一枪,他们马上就可以成为岛上的主人了!” “他们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呢?”赫伯特说。“因为他们不打算这样做,这是很明显的。再说,我们也是六个人。” “好吧,好吧!”潘克洛夫说,他是没有法子说服的。“让这些好人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也不必去为他们操心了!” “潘克洛夫,”纳布说,“不要让你自己当恶人!要是有一个不幸的人站在你的面前,在你的射程之内,你也不会开枪的。” “我会象打疯狗似的一枪把他打死,纳布。”潘克洛夫冷冷地说。 “潘克洛夫,”工程师说,“你一向是听我话的;在这个问题上,你能听我的话吗?” “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史密斯先生。”水手说,可是他丝毫也没有改变他的看法。 “很好,那么,除非他们先向我们进攻,要不然我们决不攻击他们。” 虽然潘克洛夫算计着这样做完全没有好处、可是大家就这样通过对海盗采取的行动了。他们不打算进攻,只准备防守。荒岛地面很大,而且土地肥沃。如果这些坏人还有一些良心,他们就可能改邪归正。他们不想在这种环境里开始新生吗?不管怎么样,根据人道主义的要求,这样等待他们还是必要的。移民们不能象以前那样毫无顾虑地走来走去了。以前只要提防野兽就行了,现在却有六个罪犯出没在荒岛上,也许他们还是一些极坏的人。情况的确是严重的。而且对胆子小一些的人来说,等于失去了安全的保障!当然,目前移民们有理由反对潘克洛夫的看法,可以认为不要紧。将来这种看法是不是对呢?只好等以后再证实了。 第六章 移民们的头一件大事是彻底搜索全岛,这一点已经决定了。搜索的目的有两个:一方面要找出那个神秘的人,因为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岛上有这样一个人;另一方面,还要了解海盗的情况,他们藏在哪里,目前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有哪些可怕的地方。赛勒斯·史密斯本打算毫不耽搁,立刻就出发,可是探险需要用几天的工夫,最好还是把各种必需品和工具装在车上,以便组织露宿。偏巧有一只野驴伤了腿,暂时不能拉车,必须让它休息几天。因此,只好把动身的日子订在11月20日,往后推迟一星期。这个地方的十一月相当于北半球的五月,因此正是大好风光。太阳进入了南回归线,目前是一年里白天最长的时候。所以,要去探险,现在是最适合的时候,即使探险的主要目的不能达到,至少也可以有得多的发现,特别是自然物产方面的发现;因为史密斯建议要探索的是一直绵延到盘蛇半岛尽头的远西森林。 大家一致同意,利用出发前的九天,做完眺望岗上的工作。 此外,还需要艾尔通回畜栏去照料家畜。大家决定让他在那里住两天,等把厩房里的饲料准备充足以后,再回“花岗石宫”来。 艾尔通临动身的时候,史密斯考虑到岛上不象过去那样安全了,就问他要不要有一个人陪他一起去。艾尔通回说不必,因为工作一个人满可以照顾得过来,至于有什么危险都是主权者。宣称这是最完美的形式,人类自由达到了最确,他是不怕的。如果畜栏或是附近发生什么事情,他可以立刻打电报告诉“花岗石宫”里的居民。 9日清晨,天一亮艾尔通就出发;他驾着一只野驴,拉着大车走了。两个钟头以后,来了一个电报,告诉大家畜栏里平安无事。 在这两天中,史密斯忙着办一件事,这件事办好以后,“花岗石宫”就不怕任何突如其来的袭击了。格兰特湖南端原有的缺口早已堵死了,而且已经被长出的草木遮住了一部分,现在必须把它完全挡起来。进行这项工作,再容易也没有了,只要使湖水升高两三英尺,就可以把洞口完全淹没。要提高湖面,只要在湖的两个缺口处各建一个水闸,因为湖水就是通过这两个缺口流入甘油河与瀑布河的。 移民们满怀信心地工作着,这两个水闸宽不过八英尺,高不过三英尺,他们把石块严密地垒起来,不久就把水闸砌成了。 这项工程完毕以后,外人做梦也想不到这部分湖底下有一条通道,想不到过去湖水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当然,供应“花岗石宫”蓄水池用水和带动升降梯的小河还小心地保留着,而且,保证不会断水。这样,只要把升降梯吊起来,这个可靠的安乐窝就万无一失了。 这项工程完成得很快,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还可以抽出时间到气球港去一次。水手非常着急,他总担心罪犯们已经到停泊乘风破浪号的小海湾那里去过了。 “这些先生们是在南岸登陆的,”他说,“要是他们沿着海滨前进,也许会发现小港。那时候,我们的乘风破浪号就等于白扔了。” 潘克洛夫的顾虑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看起来,气球港的确需要去看一下。11月10日,吃完午饭以后,水手和他的伙伴们带着武器出发了。潘克洛夫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把两颗子弹分别装进他的步枪的两个枪筒里,一面摇摇头,他那副样子好象在说,不管是谁——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人也好,畜生也好,”——只要走到他面前,就都要倒楣了。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也拿着枪,大约三点钟的时候,三个人离开了“花岗石宫”。 纳布把他们送到慈悲河拐角的地方,等他们过了河以后,就把桥扯起来了。他们约定在回来的时候,放枪为号,纳布听见枪声,就来恢复两岸之间的交通。 他们沿着通向荒岛南岸的道路,一直往前走去,这一段距离只有三英里半,可是吉丁·史佩莱和他的伙伴却走了两个钟头。他们仔细地观察了沿路各处,浓密的森林,潦凫沼地,然而并没有发现亡命之徒的踪迹;毫无疑问,罪犯们还不知道移民的人数和已经采取的防御手段,因此只占了荒岛一小部分。 到了气球港,只见乘风破浪号静静地浮在小海湾上,潘克洛夫非常高兴。气球港周围有高耸的峭壁遮挡着,地势险峻,不管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里,都很不容易发现它。 “快来吧,”潘克洛夫说,“那些坏蛋还没有到这儿来过。俗语说得好:‘深山有虎豹’,他们一定藏到远西森林里去了。” “还好,”赫伯特说,“要是他们找到乘风破浪号,他们一定会乘着它逃跑的——那么一来,我们就不能再到达抱岛去了。” “真的,”通讯记者说,“我们应该送一张纸条到那里去。要是苏格兰游船来接艾尔通回去的话,就能知道林肯岛的位置和艾尔通的新住址了。” “嗯,乘风破浪号随时都在这儿准备着,史佩莱先生,”水手说。“我们马上乘着它动身都可以!” “我想,潘克洛夫,那要等我们在荒岛上探索完毕以后再去。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陌生人就好了,也许他了解达抱岛和了解林肯岛一样清楚。不要忘记,那张纸条一定是他写的;也许,连究竟能不能指望游船回来,他都知道!” “可是,”潘克洛夫大声说,“他究竟是谁啊?他这样了解我们,而我们却一点也不了解他!如果他只不过是个遇难的人,那么他为什么要隐藏着不出来呢?我们是老实人,我想老实人总不会被人讨厌的。他是自己要到这儿来的吗?如果他想离开这儿,他能离开吗?他还在这儿吗?他还要继续呆下去吗?” 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一面闲谈,一面走上乘风破浪号去察看船上的甲板。水手看了一下系锚缆的短桩,突然叫道: “嘿,真奇怪!” “怎么回事,潘克洛夫?”通讯记者问道。 “是这么回事,这个扣不是我系的!” 潘克洛夫指着一根把锚缆系在短桩上的绳子。 “什么,不是你系的?”吉丁·史佩菜问道。 “不是!我可以发誓,这是一个拱结,我总是打活扣的。” “你一定记错了,潘克洛夫。” “我决没有记错!”水手声明说。“我的手系起扣来成了习惯了,一个人的手总不会错的!” “那么,是不是罪犯们到船上来过了呢?”赫伯特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潘克洛夫说,“反正有人拔过乘风破浪号的锚,然后又让它抛锚,这是可以肯定的!瞧,这儿又是一个证据!锚缆被抽了出来,卷索不在锚缆孔里了。我再重复一遍,有人用过我们的船了!” “可是,如果罪犯们发现了它,他们一定会把它抢去使用,甚至还会乘着它逃跑的。” “逃跑!跑到哪儿去……到达抱岛去吗?”潘克洛夫问道。“这只船这么小,你想他们敢乘着它去冒险吗?” “再说,他们还不一定知道有那个小岛呢。”通讯记者接着说。 “不管怎么样,”水手说,“就好象我生在葡萄园、名叫潘克洛夫一样的没有错,我们的乘风破浪号已经偷偷地出去航行过了!” 水手非常肯定,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都感到没法辨驳。自从潘克洛夫把这只船带到气球港来以后,显然有人或多或少移动过它了。水手更是百分之百地认为曾经有人拔过锚,然后又把锚抛下去。这样往返两道手续,除非是为了用它航行,此外还能有什么别的企图呢? “可是我们在岛上怎么没有看见乘风破浪号在海里走过呢?”通讯记者说,他急于把所有的反对意见一下子都提出来。 “怎么,史佩莱先生,”水手答道,“只要在夜里遇着顺风,两个钟头以内,它就可以走到海岛的视线以外去了。” “好吧,”吉丁·史佩莱接着问道,“我还要问一个问题,罪犯们驾驶乘风破浪号去做什么,而且用过以后,为什么又要把它送回港口来?” “嗯,史佩莱先生,”水手答道,“这点我们不必多费脑筋,只好把它列入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里去。主要的问题是乘风破浪号还在这儿,而且现在就在这儿。要是不幸让罪犯们第二次把它劫走,恐怕我们就不用打算再在这里找到它了!” “那么,潘克洛夫,”赫伯特说,“我们把乘风破浪号带回去,让它停在‘花岗石宫’附近不好吗?” “也好也不好,”潘克洛夫答道,“还是不好的成分居多。慈悲河口一点不适合停船,那里的潮势太猛。” “可是能不能把它停在‘石窟’底下的沙滩上呢?” “也许可以,”潘克洛夫回答说。“不管怎么样,既然我们一定要离开‘花岗石宫’作一次远征,我想,当我们不在的时候,还是把乘风破浪号留在这儿比较安全些,在岛上的匪徒没有肃清以前,我们最好还是把它放在这里。” “我完全同意,”通讯记者说。“如果遇到变天,这里至少不会象在慈悲河口那样,暴露在外面。” “可是如果罪犯们再上这儿来呢?”赫伯特说。 “孩子,”潘克洛夫回答说,“他们即使在这里找不到它,也会很快就在‘花岗石宫’的沙滩上找到它的!反正当我们不在的时候,没有任何办法能拦阻他们把船抢走!因此,我同意史佩莱先生的意见,还是把它留在气球港。不过,如果等我们回来以后,还不能肃清这帮流氓的话,那时候我们就要谨慎些,把船放到‘花岗石宫’附近去,等到不怕再有什么讨厌的骚扰的时候,再另作打算。” “对,就这样决定了。我们走吧!”通讯记者说。 潘克洛夫、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回到“花岗石宫”以后,把全部经过都告诉了工程师,工程师对他们目前的办法和将来的打算,都表示同意。他还答应水手,要勘探一下小岛和海岸之间的海峡,看看能不能利用水闸,在那里开辟一个人工的港口。要是能够办到,那么,乘风破浪号就将永远摆在移民们的眼前,随时可以照管它了;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它锁起来。 当天晚上,他们打了一个电报给艾尔通,要求他从畜栏带两只山羊来,因为纳布想使它们适应高地的水土。奇怪的是,这次与平时不同,在电报发出后,艾尔通并没有回电。工程师不禁诧异起来。但是也可能当时艾尔通不在畜栏里,甚至他已经动身回“花岗石宫”了。事实上他到畜栏去已经有两天,临行预先约定在10日晚上,至迟在11日早上回来。于是移民们在眺望岗上等待着艾尔通。纳布和赫伯特甚至一直迎到桥边,打算一看见他们的伙伴,就放下吊桥。 可是直到晚上十点钟,还是没有艾尔通的信号。于是,大家主张最好再打一个电报,要求对方立刻回答。 然而,“花岗石宫”的电报铃还是没有响声。 居民们非常不安。出了什么事了?是艾尔通已经不在畜栏里,还是他依然在那里,但是不能自由行动了呢?他们可以在这茫茫的黑夜里到畜栏去吗? 大家商量了一下。有的主张去,有的主张不去。 “可是,”赫伯特说,“也许是电报发生了故障,通报不灵了吧?” “那也可能。”通讯记者说。 “等到明天吧,”赛勒斯·史密斯说。“的确,艾尔通可能收不到我们的电报,我们也可能收不到他的。” 他们等待着,自然,他们的心情是非常焦急的。 第二天,11月11日,大亮的时候,史密斯又打了一次电报,还是没有回音。 他接着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到畜栏去!”他说。 “全副武装!”潘克洛夫补充道。 大家马上想到,“花岗石宫”里不能不留人,决定让纳布看家。纳布把伙伴们送到甘油河畔,把吊桥扯起来,然后躲在一棵树后面,等待他们或是艾尔通回来。 要是海盗们突然出现,要夺路过来,纳布可以开枪阻止他们,万一阻挡不住,最后还能躲到“花岗石宫”去,只要把升降梯一吊起来,他就可以安如磐石了。 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四个人到畜栏去,如果找不到艾尔通,他们就到附近的森林里去搜索。 早上六点钟,工程师和他的三个伙伴跨过甘油河,纳布藏在左岸的一个顶上长满龙血树的小丘后面。 居民们离开眺望岗的高地,径直走上畜栏路。他们扛着枪,哪怕遇到最小的敌对行动,都随时准备开枪。两支步枪和两支滑膛枪都已装满了子弹。 路的两旁都是密林,罪犯们到处都可以藏身,加上他们还有武器,敌人的确是可怕的。 移民们走得很快,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托普在前面引着路,有时候一路奔跑,有时候钻到森林里去,可是始终保持安静,好象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他们相信这只忠实的狗是不会使他们突然受到惊吓的,只要稍微有一些危险,它就会大叫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继续前进,路旁就是从“花岗石宫”通往畜栏的电报线。走了将近两英里,他们还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解释疑问的地方。电报杆好好的竖在地上,电线也照常拉着。可是,这时候工程师发现电线好象松了,一路领先的赫伯特走到第七十四号电线杆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喊道: “电线断了!” 伙伴们连忙赶上前去,来到少年站脚的地方。只见电线杆横倒在路上,连根拔起来了。疑问突然得到了解答,显然,“花岗石宫”和畜栏两处打出的电报都没有收到。 “这根电线杆不象是被风刮倒的。”潘克洛夫说。 “不错,”吉丁·史佩莱说。“齐根的土都被挖起来了,这是人们用手拔起来的。” “还有,电线也断了。”赫伯特指着断线补充道。 “是最近破坏的吗?”史密斯问道。 “是的,”赫伯特回答说,“肯定是不久以前才破坏的。” “到畜栏去!到畜栏去!”水手大叫道。 居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花岗石宫”和畜栏的中间,还要走二英里半。他们加快了速度,急急在前赶去。 的确,可能畜栏里出了什么事了。固然艾尔通打出的电报可能没有收到,但是他的伙伴们考虑的却不是这个。更使人难以理解的是:艾尔通答应在前一天晚上回来,结果却没有回来。一句话,切断“花岗石宫”和畜栏之间的联系不会是没有用意的,而这个破坏联系的人除了那些罪犯以外,还有谁呢? 居民们急急忙忙地向前赶去,每个人心里都感到十分焦急。他们衷心地喜爱这位新来的伙伴。他们会不会发现他被从前的党羽亲手杀害了呢? 他们不久就来到一处地方,这里路旁有一条小河,河水是从红河里流出来的,它成了畜栏牧场的水源。这时他们脚步慢下来了,为的是免得在必须战斗的时候,喘不过气来。他们的手指都扣着枪的板机。大家注视着四面的森林。托普阴沉沉地咆哮着,似乎预告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发生了。 终于,从树木中间露出了畜栏的栅栏。看不见有什么破坏的痕迹。大门还是照常关着。畜栏里静悄悄的,既听不见平日咩咩的羊叫,也听不见艾尔通的吆喝声。 “我们进去吧。”赛勒斯·史密斯说。 工程师住前走去,他的伙伴们在二十步以外跟着他,仔细警戒着,随时准备开枪。 史密斯拔开门上的内闩,正打算推进去,这时候,托普忽然大叫起来。只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一颗子弹打中了赫伯特,他立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第七章 潘克洛夫一听见赫伯特的喊声,连忙跑过去,手里的枪也扔在地上了。 “他们把他打死了!”他叫道。“我的孩子!他们把他打死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也向赫伯特跑来。 通讯记者听了一下,打算确定可怜的少年的心脏是不是还在跳动。 “他还活着呢,”他说,“可是必须把他送到……” “送到‘花岗石宫’去吗?那不可能!”工程师答道。 “那么,就抬到畜栏里去!”潘克洛夫说。 “赶快。”史密斯说。 他绕过栅栏的左角,就在那里,他发现一个罪犯正端枪对着他,一枪开来,打穿了他的帽子。工程师不等他开第二枪,就一刀刺进他的心口,这一刀比他开枪打的还要可靠些。说时迟,那时快,罪犯就倒在地上了。 这时候,吉丁·史佩莱和水手翻过栅栏,跳进围栏,拉开里门的门杠,跑进空屋去,不久以后,可怜的赫伯特就躺在艾尔通的床上了。过了一会儿,史密斯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水手看见赫伯特晕过去,感到万分悲痛。他抽噎一阵哭—阵,一会儿又拿脑袋撞墙。工程师和通讯记者都没法使他平静下来。他们自己也悲痛得说不出话了。 然而,他们也知道,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把眼前这个可怜的受苦的孩子从死亡的边缘救活过来。吉丁·史佩莱的一生中经历过许多周折,因此掌握了一些医药常识。他什么都懂得一点,他曾经有好几次不得不医治刀伤和枪伤。在赛勒斯·史密斯的帮助下,他开始对赫伯特进行必要的治疗。 通讯记者一上来就楞住了,因为赫伯特躺在那里完全失去了知觉;许由于流血过多,也许是枪弹力量过猛,打在骨头上,由于激烈的震荡而引起“休克”的缘故。 赫伯特面色惨白,史佩莱摸着他的脉搏,感到非常微弱,每隔很长时间才跳动一次,好象就要停止了似的。 病情是严重的。 他们解开赫伯特的衣裳,使他露出胸膛,用手帕止住血液往外流,然后用冷水洗擦他的心口。 赫伯特的伤口是一个椭圆形的窟窿,它的部位在胸膛以下,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间,枪弹就是从这里打进去的。 接着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让可怜的少年翻过身来;翻身的时候,少年微弱地呻吟了一声,他们几乎以为这是他临终前的叹息了。 赫伯特的背后还有一处创伤,伤口染满了鲜血,这是枪弹穿出去的地方。 “谢天谢地!”通讯记者说,“枪弹不在身体里边,我们用不着把它取出来了。” “可是心脏呢?”史密斯问道。 “没有碰到心脏;要是碰到的话,赫伯特早死了!” “死了?”潘克洛夫哼了一声。 水手只听见通讯记者所说的最后两个字。 “没有,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没有!他没有死。他的脉搏还在跳动。他还呻吟了一声呢。为了你的孩子着想,你还是平静一些吧。我们非常需要沉着。不要闹得大家都沉不住气,朋友。” 潘克洛夫不开口了,可是他听了以后,又引起他的伤心,大粒的眼泪从他的脸上滚了下来。 这时候,吉丁·史佩莱打算集中思想,有条不紊地进行医疗。经过检查,他肯定枪弹是从前胸进去,从后面穿出来的。可是枪弹在穿过身体内部的时候,进行了哪些破坏呢?它碰到了哪些重要的器官?这对一个真正的外科医师来说,也很难一下子判断出来,更不要说是一个通讯记者了。 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必须防止伤口发炎造成血脉不通,然后和由于创伤(也许是致命的创伤!)而将要引起的局部发炎和高烧进行斗争:现在,应该用什么敷药,用什么消炎剂呢,怎样才能防止发炎呢。 别的先不管,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两处创口敷裹起来。吉丁·史佩莱认为不必用温水洗涤伤处,也不必挤压创口,因为那就会引起流血。赫伯特出血已经很多了,现在已经由于流血过多而变得十分虚弱。 因此,通讯记者认为最好简单地用冷水洗涤这两处创口。 赫伯特往左侧身躺着,保持着这个姿势。 “不能让他动,”吉丁·史佩莱说。“这个姿势对于他的背上和胸部的创口排脓最有利,应该保持这个姿势,现在必须让他保持绝对的休息。” “什么!我们不能把他抬回‘花岗石宫’去吗?”潘克洛夫问道。 “不能,潘克洛夫。”通讯记者回答说。 “我一定要和这帮匪徒算账!”水手大声说,他带着吓唬人的神气,挥舞着拳头。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 吉丁·史佩莱又继续诊断受伤的少年了。赫伯特的面色还是惨白得可怕,通讯记者心里非常焦急。 “赛勒斯,”他说,“我不是一个外科医生。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应该给我出些主意,介绍一点经验!” “鼓起勇气来吧,朋友,”工程师一面说,一面紧紧地握着通讯记者的手。“诊断的时候冷静一些。只想着一件事:一定要挽救赫伯特!” 吉丁·史佩莱感到责任重大,本来已经鼓不起勇气来了,这几句话又使他恢复了原有的沉着。他紧挨床坐着。赛勒斯·史密斯站在旁边。潘克洛夫撕下自己的衬衫,没精打采地在做绷带。 史佩莱向赛勒斯·史密斯解释,他认为首先应该制止出血,但是不能堵塞创伤,或是使伤口立刻长上,因为内脏被打穿了,不能把脓留在胸膛里。 史密斯完全同意,于是通讯记者决定不立刻把两个伤口缝合,暂时把它们敷裹起来。好在这两处创口都不用扩创。 发炎是很可能发生的,居民们有没有防止发炎的灵药呢? 有的。他们有一种,大自然慷慨地供应他们。他们有冷水,这是用来防止伤口发炎最有效的镇静剂,治疗严重症候的灵药,现在的医生,没有一个不用它的。冷水还有一个好处,它能使创口保持绝对休息,在一切过早的敷裹情况下保护创口。这是一个很大的优点,因为根据经验,最初几天和空气接触是非常危险的。 吉丁·史佩莱和赛勒斯·史密斯运用他们简单而良好的理智,进行了以上的判断,然后和最好的外科医生一样,进行了医疗。他们把敷布敷在可怜的赫伯特的两处创口上,不断用冷水保持敷布的湿润。 水手一开始就在屋子里生了火。各种生活必需品屋子里都不缺。这里有枫糖,还有各种药草——就是少年从格兰特湖畔搜集来的那些种——因此他们熬了一些清凉的饮料,当他们喂给少年的时候,他完全失去了知觉。他的热度很高,一昼夜过去了,他还没有苏醒过来。 赫伯特的生命可以说是千钧一发,这根头发随时都有断的可能。第二天是11月12日,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总算有了一线希望。赫伯特从长时间的昏迷状态中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睛,认出了赛勒斯·史密斯、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他说了两三句话。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完全不知道。大家把经过都告诉他了,史佩莱要求他绝对不要动,告诉他已经没有生命的危险,再过几天,创口就可以复原了。赫伯特几乎没有感到任何痛苦,由于他们经常用冷水清涤,创口一点也没有发炎。化脓的过程很正常,体温也没有增高,现在可以希望这个可怕的创伤不致造成不幸的后果了。潘克洛夫渐渐地放下心来。他现在就象一个修女,一个坐在爱儿床边的慈母一样。 赫伯特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可是这次他睡得比较自然。 “再说一遍,你是有信心的,史佩莱先生,”潘克洛夫说。“再说一遍,你要救活赫伯特!” “是的,我们要救活他!”通讯记者说。“伤势很严重,枪弹甚至可能穿透了他的肺,可是打穿了肺也不会致命。” “上帝保佑你!”潘克洛夫说。 可以想象,居民们在畜栏里的这二十四小时内,脑子里所想的只有看护赫伯特的问题。他们既没有考虑如果罪犯们回来,自己会遇到哪些危险,也没有计划应该怎样预防将来。 这一天,当潘克洛夫守在病床旁边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和通讯记者谈到目前该怎么办才好。 首先,他们细细地检查了畜栏。哪儿也没有艾尔通的影子。这个不幸的人是不是被从前的部下架走了呢?他是不是进行了反抗,在斗争中被打败了呢?后一个假定的可能性非常大。吉丁·史佩莱爬上栅栏的时候,曾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罪犯沿着富兰克林山的南部支脉逃跑,当时托普向他赶去了。慈悲河口的岩石撞坏了罪犯们的小船,使他们的企图彻底粉碎了,这个跑掉的亡命之徒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还有史密斯刺死的那个歹徒,还躺在畜栏的外边,他当然也是鲍勃·哈维的党徒。 畜栏并没有遭到什么损坏。大门关得好好的,牲畜也没能逃到森林里去。不论是在屋子里,还是在栅栏里,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格斗和破坏的痕迹。不过艾尔通的武器却和他一起不见了。 “这个不幸的人遭到了袭击,”史密斯说,“他是一个善于自卫的人,准是最后抵挡不住了。” “不错,恐怕是这样,”通讯记者说。“罪犯们看到畜栏里什么都有,一定就在这里住了下来,直到看见我们上这儿来才逃走的。同时,还有一点也很明显,不管艾尔通是死是活,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儿了!” “我们一定要到森林里去搜索,”工程师说,“把这些匪徒从岛上消灭掉。潘克洛夫曾经打算象逮野兽似的追捕他们,这种预见是正确的。要是早那么做,就不少发生这些不幸的事故了!” “是的,”通讯记者说,“现在我们不妨狠起心来干!” “可是,”工程师说,“我们还只能暂时在畜栏里住一个时期,等到赫伯特不会因为移动而出什么危险的时候,再把他带回‘花岗石宫’去。” “可是纳布呢?”通讯记者问道。 “纳布不会遇到危险的。” “可是,假如他因为我们老不回去而着急,冒险跑到这儿来呢?” “他不能来!”赛勒斯·史密斯很快地说,“他会在半路上被杀死的!” “可是他很可能来找我们!” “唉,要是电报还灵,我们可以警告他!现在却办不到了!我们决不能单把潘克洛夫和赫伯特留在这里!好吧,我一个人到‘花岗石宫’去一趟。” “不能,不能!赛勒斯,”通讯记者说,“你不能暴露自己!这样冒险是没有必要的。匪徒们一定在监视着畜栏,他们躲在周围的密林里,你一走,我们的不幸事故马上就要由一件变成两件了!” “可是纳布呢?”工程师重复道。“他已经整整一昼夜没有得到我们的消息了!他一定会上这儿来的!” “并且他既然不知道应该象我们这样小心提防,”史佩莱补充说,“他一定会被打死的!”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警告他了吗?” 当工程师在动脑筋的时候,他的眼光落在托普身上,托普走来走去,好象在说: “我不是在这儿吗?” “托普!”赛勒斯·史密斯叫道。 托普听见主人叫它,就跳起身来。 “对,托普可以去,”通讯记者明白了工程师的意思。“我们不能去的地方,托普都能去!可以让它把畜栏的消息带给‘花岗石宫’,然后再把‘花岗石宫’的消息带回来!” “快!”史密斯说。“赶快!” 史佩莱急忙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来,在上面写着: 赫伯特受伤了。我们在吉栏。自己留神。不要离开“花岗石宫”。罪犯到附近来过没有?让托普把回信带给我们。 这封短信把要告诉纳布的话都包括在内了,同时也提出了居民们想知道的一切。他们把纸条折起来,系在托普颈部一个显眼的地方。 “托普,我的托普,”工程师一面说,一面抚摩着它,“纳布,托普!纳布!去,去!” 托普听见以后,来回乱跳。它明白工程师的意思,它知道大家要它做什么。畜栏路它是熟悉的,用不了一个钟头,它就可以走完这条路;不论是赛勒斯·史密斯还是通讯记者,目前要通过这条路,都必须冒着很大的危险,然而托普却可以在野草和密林中间,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去。 工程师走到畜栏门口,把门打开。 “纳布,托普!纳布!”工程师重复着,又指了指去“花岗石宫”的方向。 托普往前一跳,几乎立刻就不见了。 “它会到那儿的!”通讯记者说。 “是的,并且肯定它还会回来,忠实的狗!” “几点钟了?”吉丁·史佩莱问道。 “十点钟。” “一个钟头之内,它就可以到了。我们等着它回来吧。” 他们关上畜栏的门。工程师和通讯记者又回到屋里来了。赫伯特还没有醒。潘克洛夫始终保持着敷布的湿润。史佩莱一时觉得没有什么可做,就忙着准备一些富有营养的食品,同时他还不时注意着山那边的栅栏,因为匪徒可能从那边攻击。 居民们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托普。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和通讯记者拿着步枪,站在门后,准备一听见狗叫就去开门。 他们深信这一点,如果托普平安到达“花岗石宫”,纳布一定会立刻打发它回来的。 他们等了约有十分钟,忽然听见一声枪响,接着就是几声狗叫。 工程师打开大门,只见一百英尺以外的森林里有一缕烟,他立刻朝那里开了一枪。 托普几乎立刻就跳进畜栏来了,他们赶紧关上大门。 “托普,托普!”工程师两手搂住忠实的托普的脖子,叫道。 它的颈部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纳布写的几个大字。 赛勒斯·史密斯念道: “花岗石宫”附近没有海盗。我不会乱动。可怜的赫伯特。 第八章 事实说明,罪犯们还在附近监视着畜栏,企图把居民们一个一个地杀死。对待这些强盗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他们当作野兽。现在居民们必须加倍小心,因为目前的形势对这帮匪徒有利,他们看得见居民,居民却看不见他们,他们可以采取冷不提防的突击,而本身却不会受到意外的进攻。于是史密斯作了一些安排,打算住在畜栏里。这里的食品还可以维持一个相当长的时期。艾尔通的房子里备有各种生活必需品,由于居民们来得突然,罪犯们来不及把东西抢走就吓跑了。根据吉丁·史佩莱的估计,事情的经过可能是这样的:这六个罪犯在岛上登陆以后,沿着南部海滨前进,他们从盘蛇半岛的海岸这边一直穿到海岸那边,没有冒险进入远西森林,却到了瀑布河口。从河口沿着右岸可以一直走到富兰克林山的支脉下,在那里不难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这样,很快就发现当时没有人住的畜栏了。他们在这里正式地住了下来,随时准备着实现他们可怕的阴谋。艾尔通回到畜栏里来使他们吃了一惊,可是他们到底想法子打败了这个不幸的人——其余的情况就不难想象了! 不错,现在只剩下了五个罪犯,可是他们却都是全副武装,而且在森林里出没。要冒险到森林里去,就等于送上门去让他们打;对于他们的攻击,既不能预防,又不能阻止。 “等着吧!现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赛勒斯·史密斯一再地说。“等赫伯特好了以后,我们要在岛上进行一次全面的搜捕,那时候就可以拿这帮罪犯出一口气了。这就是我们大规模出征的目的,同时……” “我们还要寻找那位神秘的保卫者,”吉丁·史佩莱接着说出了工程师要说的话。“啊,应该承认,亲爱的赛勒斯,在这次最紧要的关头,他却没有保护我们!” “谁知道呢?”工程师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通讯记者问道。 “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亲爱的史佩莱,他也许会在另外的一个场合,运用他的创造性的力量的。可是这不是当前的重要问题,现在重要的是赫伯特的性命问题。” 这是居民们最担心的事。又过了几天,幸而可怜的少年,情况并没有恶化。冷水始终保持着适当的温度,因此到现在为止,创口一点儿没有发炎。由于靠近火山,水里含有少量的硫,通讯记者甚至觉得它能直接起医疗作用。多亏周围的人不断看护,赫伯特保住了性命,化脓比以前少得多了,热度也下降了。由于他们严格地限制他的饮食,因此他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而且以后还要继续一个时期;然而清凉的饮料却可以尽量喝,同时,对他说来,只要保持绝对的休息就有莫大的好处。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敷裹少年的创口的技术已经十分高明。屋子里的布料全都给他用光了。赫伯特的创口上盖着敷布和棉花,包扎得不松不紧,以便使创口合拢而不致最后出现发炎的反映。通讯记者在敷裹的过程中十分仔细,他知道这道手续的重要性,他一再向伙伴们谈到绝大部分的外科医生都承认的一件事实,那就是:良好的敷裹比良好的手术更加少见。 十天以后,11月22日,赫伯特的身体好得多了。他已经开始吃一些营养品。他的脸上重新出现了原有的光彩,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看护们微笑着。尽管潘克洛夫费尽气力,不住嘴地和他说话,把最稀奇古怪的故事讲给他听,好不让他有机会开口;可是他还是说了几句。赫伯特问到艾尔通,他以为艾尔通还在畜栏里,因为没有看见他,感到有些奇怪。水手为了不让赫伯特难受,只好回说艾尔通和纳布一起保卫“花岗石宫”去了。 “哼!”潘克洛夫说,“这些强盗!这些家伙丝毫也不值得怜借!史密斯先生还想用仁义道德去说服他们呢:我也要给他们一些仁义道德,不过我的仁义道德就是大粒的子弹!” “以后没有再发现他们吗?”赫伯特问道。 “没有,孩子,”水手回答说,“可是我们会找到他们的,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瞧瞧,看这些暗箭伤人的胆小鬼敢不敢露面!” “我的身体还很弱呢,我的潘克洛夫!” “不要紧!你的体力慢慢就会恢复的!一颗子弹打穿胸口算得了什么?简直是开玩笑: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情况终于好转了,要是不再有什么共发症,赫伯特的痊愈就可以肯定了。可是,如果他的伤势比现在严重得多——譬如枪弹在身体内部没出来,或是必须锯断手足——那时候移民们该怎么办呢? “真的,”史佩莱不止一次地说,“一想到这种意外的时候,我就止不住要打寒噤!” “可是,如果到了不动手术就不行的时候,”史密斯有一天对他说,“你会犹豫吗?” “不会,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可是谢天谢地,幸亏没有发生这样的共发症!” 居民们过去曾经屡次运用他们的简单而良好的理智进行分析讨论,这次和往常一样,多亏他们的一般常识丰富,结果又成功了!但是会不会遇到用尽他们的全部科学知识,仍旧解决不了困难的时候呢?社会上是必须有各种人在一起互相依赖的,岛上却只有他们这一群人。赛勒斯·史密斯非常明白这一点,有时候他问自己,如果遇到他们无能为力的情况时,那应该怎么办呢?他还有一种看法,他和他的伙伴们一向是幸运的,现在似乎进入一个不幸的阶段了。可以这样说,自从他们逃出里士满,两年半以来,他们向来是想什么就能够有什么。岛上供给了他们大量的矿物、植物和动物。自然界不断地供应各种物资,他们也就不断地依靠自己所掌握的科学知识,充分地加以利用。 因此,小队是十分幸福的。并且,在某些情况下,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帮助他们!……可是,这一切都仅仅是过去的情况。 一句话,赛勒斯·史密斯感到他们开始走下坡路了。 的确,由于罪犯们的船来到荒岛的沿海一带,虽然海盗们可说是神秘地毁灭了,但是至少其中有六个人逃脱了这场灾难。他们在岛上登了陆;要想捉住这五个残匪几乎是不可能的。艾尔通一定已经被他们杀害了,他们携带着武器,第一次使用武器,就险些要了赫伯特的命。史密斯常常想:这仅仅是厄运给移民们的第一次打击吗?通讯记者也常常这样反复地思索;他还感到,一向给他们很大帮助的神奇而有效的援救,现在对他们也不灵了。不管这个神秘的人是谁,反正肯定是有这么一个人的,他是不是已经离开荒岛了呢?是不是也轮到他没有办法的时候了呢? 这些问题是无法解答的。但是我们却不能认为,由于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就灰心绝望了。决不是那样。他们面对着自己的处境,分析了一切可能,随时准备应付任何一种局面;他们坚忍不拔,不屈不挠地迎接未来。即使最后要遭到灾难的打击,他们也会勇往直前地进行斗争的。 第九章 少年的病况正常地好转了。现在只等一件事,就是等他病势好转到一定的程度,就把他抬回“花岗石宫”去。不管畜栏盖得多么好,里面什么都不缺,但是总不比“花岗石宫”那样舒服,那样适合健康。并且,畜栏里也不如那里安全,虽然居民们非常小心,他们还是怕罪犯们暗地里向他们开枪。在“花岗石宫”里就不同了,它在坚固而高耸的峭壁中间,在里面用不着顾虑什么,任何进攻的企图都注定会失败的。于是他们焦急地等待着,一旦等到赫伯特不致因移动而给创口带来危险的时候,他们就要动身了。要想通过啄木鸟林虽然有很大的困难,他们还是下定决心要搬回去。 他们得不到纳布的消息,但是他们并没有为这件事而担心。勇敢的黑人坚守在“花岗石宫”里,是不会受到袭击的。他们没有再派托普到他那里去,因为把这只忠实的狗送给敌人射击,只能使居民们丧失一个最得力的助手,决不会有任何好处。 因此,虽然他们急着要到“花岗石宫”里去聚会,但还是等待着。工程师看到自己的兵力分散,使海盗们有机可乘,感到非常苦恼。自从艾尔通失踪以后,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在对抗五个匪徒,赫伯特现在当然不能计算在内;这一点,勇敢的少年非常关心,他十分明白自己给大家造成的困难。 11月26日,当赫伯特睡着了听不见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详细地讨论了在他们所处的环境里,应该怎样对付海盗的问题。 “朋友们,”他们谈过纳布以及不能和他联系的问题以后,通讯记者说,“我的想法和你们一样,如果从畜栏路上冒险走回去,那末,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依我看,我们倒不如大张旗鼓地去追赶这帮匪徒。” “我完全同意,”潘克洛夫说。“我敢说我们都不是怕吃子弹的人;拿我来说吧,只要史密斯先生答应,我随时都可以冲进森林去!真是岂有此理!只要是人,不是一个抵一个吗?” “可是抵得了五个吗?”工程师问道。 “我和潘克洛夫一起去,”通讯记者说,“我们两个人全副武装,带着托普……” “亲爱的史佩莱,还有你,潘克洛夫,”史密斯说,“我们冷静地考虑一下吧。要是罪犯们躲在荒岛上一个什么地方,如果我们探清了那个地方,只等把他们赶出来,我是会直接向他们发动进攻的;可是事实恰好相反,他们肯定会先开枪打我们,这是一点儿也不用怀疑的。” “可是,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叫道,“子弹不一定就能够打中的。” “赫伯特却被打中了,潘克洛夫,”工程师说。“并且,你再想想,你们两个人离开了畜栏,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防守了。你想,你们走的时候,罪犯们会看不见吗?他们明知道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受了伤的孩子和我,难道不会放你们到森林里去,乘你们不在的时候,向这里进攻吗?” “你说得对,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憋着一肚子气回答说。“你说得对,他们知道畜栏里什么都有,他们会尽一切力量来重新霸占畜栏的;你一个人当然挡不住他们。” “唉,要是我们在‘花岗石宫’里就好了!” “要是我们在‘花岗石宫’里,”工程师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在那里把赫伯特留给一个人照顾,让其余的三个人到森林里去搜索,那我完全用不着担心。可是现在我们是在畜栏里,最好还是等到大家能一起走的时候再离开这里。” 赛勒斯·史密斯的论点是无可辩驳的,他的伙伴们非常明白这一点。 “要是艾尔通还活着就好了!”吉丁·史佩莱说。“可怜的人!他回到集体中间来仅仅是那么短短的一段时期。” “这是不是说他已死了。”潘克洛夫用一种奇怪的嗓音补充了一句。 “那么,潘克洛夫,你认为匪徒们没有把他杀死吗?”吉丁·史佩莱问道。 “是的,如果对他们有利,他们不会杀死他的。” “什么?你认为艾尔通一看见他过去的党羽,就会忘记我们对他的好处……” “那谁知道呢?”他也觉得这种可耻的想法有些说不出口,因此说的时候吞吞吐吐。 “潘克洛夫,”史密斯抓住水手的胳膊说,“这是一个很坏的想法,如果你坚持要这样说,你会使我非常痛心的。我敢担保艾尔通是忠实可靠的。” “我也敢保证。”通讯记者也急忙补充道。 “是的,是的,史密斯先生,我错了,”潘克洛夫说,“我的想法的确太坏了,这样想是没有丝毫根据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晕头转向了。成天关在畜栏里使我烦得要命,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不安心。” “耐心点,潘克洛夫,”工程师说。“亲爱的史佩莱,你认为要再过多久才能把赫伯特抬到‘花岗石宫’去呢?” “那很难说,赛勒斯,”通讯记者答道,“只要有一点不小心,就可能引起严重后果。可是他现在一天比一天好转,如果继续增加体力,那么从现在起,八天以后——嗯,我们再等等看吧。” 八天!这就是说,要延迟到十二月初才能回“花岗石宫”。现在春天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气候很好,也开始热起来了。荒岛上森林的枝叶已经长得非常茂盛,按季节说,收割的时候也快到了。因此,回到眺望岗的高地以后,除了按照计划彻底探索荒岛以外,接着就要下地干重活了。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移民们这样困守在畜栏里,所受的损失是非常严重的。 他们在这种环境下作了不得已的让步,然而他们内心里是十分焦急的。 有一两次,通讯记者冒险到栏外的路上去,在栅栏周围巡视。托普陪着他,吉丁·史佩莱扣着板机,随时准备迎接任何危险。 他没有遇到什么灾难,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踪迹。只要有一点危险,托普就会警告他的;既然它没有叫,可以这样说,至少当时没有什么可顾虑的,罪犯们大概在荒岛的其他地方干什么勾当去了。 11月27日那天,吉丁·史佩莱进行了第二次侦察,他往山的南部,冒险向森林里深入了四分之一英里。这一次他感觉出托普似乎闻到了什么。它不象过去那样漫不经心了。它来回乱跑,在野草和灌木中间搜索,好象闻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似的。 吉丁·史佩莱跟着托普,他一面鼓励它,唤起它的注意,一面留神监视,他躲在树的后边,随时准备开枪。托普所闻到的,也许不是人;因为根据过去的习惯,如果是人,它总是阴沉沉地低声怒吼。现在它并没有怒吼,可见附近并没有危险,也没有危险即将到来的迹象。 过了将近五分钟,托普还在搜索,通讯记者小心翼翼地跟着它。突然,托普向一棵枝叶茂密的灌木冲去,一会儿衔出一块破布来。 这是一块肮脏的破布,史佩莱立刻把它带回畜栏。移民们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是从艾尔通背心上撕下来的一块毡子,正是独一无二的“花岗石宫”工场里的产品。 “你看,潘克洛夫,”史密斯说,“不幸的艾尔通曾经反抗过。罪犯们硬把他架走了!你还怀疑他不忠实吗?” “不怀疑了,史密斯先生,”水手回答说,“我早就后悔不该这样怀疑了!可是我认为通过这件事情,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来。” “什么结论?”通讯记者问道。 “艾尔通不是在畜栏里被杀的!他既然挣扎过,那么被架走的时候,他一定还没有死。因此,也许他还活着呢!” “的确,这是可能的。”工程师答道,他还在沉思。 艾尔通的伙伴们现在可以抱着这样一个希望了。在这以前他们是这样想的,艾尔通在畜栏里遇到了袭击,象赫伯特似的,被一枪打倒了。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罪犯们没有打死他,如果他们把他活着架到荒岛的其他地方去,能不能认为他目前还在作他们的俘虏呢?也许罪犯们中间有人认出了艾尔通是昔日的逃犯首领,化名为彭·觉斯的澳洲伙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妄想使艾尔通重新入伙呢?如果他们能使艾尔通变成叛徒,对他们说来,用处是很大的! 经过大家的分析,畜栏里的人一致认为这件事对自己有利,他们不再认为不可能重新找到艾尔通了。在艾尔通这方面来说,只要他还是个俘虏,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从匪徒们的魔掌里逃出来的,这对居民们说来,将是一个非常有力的帮助! “不管怎么样!”吉丁·史佩莱说,“如果艾尔通真能侥幸地逃出来,他一定会直接到‘花岗石宫’去的,因为他还不知道匪徒们这次的暗杀阴谋,以及赫伯特作了阴谋的牺牲品,所以他绝想不到我们会困守在畜栏里!” “啊!但愿他在那儿,在‘花岗石宫’里!”潘克洛夫叫道,“但愿我们也在那儿!要不然这些流氓虽然没法破坏我们的房子,他们却可能去洗劫我们的高地、农场和家禽场!” 潘克洛夫已经变成一个十足的庄稼汉了,他从心里挂虑他的庄稼。但是必须说明,最急于想回“花岗石宫”的却是赫伯特,他知道目前居民们最好是回到那里去。但是大家却因为他而固守在畜栏里!因此,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畜栏,什么时候能够离开?他相信他已经可以经得起迁移的劳累了。他深信在自己那间面临大海、有海风调节空气的房间里,他的体力一定可以恢复得更快的! 他几次催促吉丁·史佩莱,可是史佩莱始终没有下令动身,他的理由很正确,创伤还没有完全收回,怕在路上重新迸裂开来。 可是,不久发生了一件事,使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两个伙伴不得不答应少年的要求。天晓得,这个决定竟会给他们带来悲痛和悔恨。 11月29日晚上七点钟,三个居民正在赫伯特的房里谈话,突然听到托普急促的吠叫声。 史密斯、潘克洛夫和史佩莱抓起枪就往外面跑。托普在栅栏底下一面叫,一面跳,但是它好象很高兴,而不是发怒。 “有人来了。” “是的。” “不是敌人!” “会不会是纳布?” “也许是艾尔通?” 工程师和他的两个伙伴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个东西翻过栅栏,跳进畜栏来了。 原来是杰普,是小杰普亲自来了。托普立刻向它表示热烈的欢迎。 “杰普!”潘克洛夫叫道。 “准是纳布派它到我们这儿来的。”通讯记者说。 “那么,”工程师说,“它身上一定有信。” 潘克洛夫急忙跑到猩猩身边去。肯定地说,如果纳布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传达给他的主人,他再也找不到比杰普更可靠更迅速的通讯员了;不仅移民们没法通过的地方它能走,甚至连托普走不过去的地方,它都能过去。 赛勒斯·史密斯没有猜错。杰普的脖子底下挂着一个小口袋,口袋里有—张纳布亲笔写的纸条。 当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看到下面这些话的时候,他们的懊恼是可以想象的。 星期五早上六点钟。 高地遭到罪犯的侵袭。 纳布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也没有说,然后回到屋子里去了。他们该怎么办呢?罪犯们在眺望岗上!那就意昧着灾难、抢劫和破坏。 赫伯特看见工程师、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进来,就已经猜到他们的处境大概又变坏了,等到看见杰普,他毫不怀疑,“花岗石宫”准是遭到了不幸的威胁。 “史密斯先生,”他说,“我一定要走;我经得起路上的劳累。我一定要走。” 吉丁·史佩莱走到赫伯特的身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 “那么,我们走吧!” 究竟用担架抬赫伯特,还是用艾尔通驾来的大车呢?这个问题很快就决定了。用担架抬对受伤的少年比较适合一些,但是它需要两个人抬,也就是说,如果在路上遇到攻击,要自卫就少了两支枪。相反地,如果利用大车,不就能把所有的人手都腾出来了吗?至于怕沿路颠簸,他们如果把赫伯特现在所铺的垫子放在车上,尽量小心地前进,不就可以避免了吗?这是可以办到的。 大车拉过来了。潘克洛夫套上野驴。赛勒斯·史密斯和通讯记者把赫伯特连垫子一起抬起来,放在大车里边。天气很好。明媚的阳光穿过树木,照耀着。 “枪都准备好了吗?”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工程师和潘克洛夫每人拿了一支双筒枪,吉丁·史佩莱带着他的步枪,现在只等出发了。 “你不觉得难受吗,赫伯特?”工程师问道。 “史密斯先生,”少年回答说,“你放心,我不会死在路上的!” 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可怜的少年鼓起了他的全身精力,在坚强的意志下,他振作起微弱的力量来。 工程师心里感到一阵难受,他还有些犹豫,不想下出发命令;可是那会使赫伯特失望的——也许会使他灰心郁闷而死。 “走吧!”史密斯说。 畜栏的门开了。杰普和托普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保持安静,它们在前面引着路。大车出来以后,门又关上了。潘克洛夫牵着野驴,慢慢地向前走去。 如果不走畜栏路,另外选一条小道,肯定要比较安全些;可是,那就要从树底下穿过去,大车走起来很不方便。因此,虽然罪犯们非常熟悉这条道路,但他们还是非从这里走不可。 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一边一个,跟着大车前进,随时准备迎敌。其实,这时候罪犯们多半还没有离开眺望岗的高地呢? 纳布显然是在发现罪犯以后,立刻就把信写好发出去的。信上所写的时间是早上六点钟。机灵的猩猩来惯了畜栏,几乎用不了三刻钟,就可以从五英里以外的“花岗石宫”来到这里了。因此,在这路上的时候他们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如果要开枪格斗,大概也得等到离“花岗石宫”不远才有可能。然而移民们还是小心地戒备着。杰普拿着棍子,和托普两个有时在前走,有时在路旁的森林里探索,都没有表示遇到什么危险。<kbd>http://ww</kbd> 潘克洛夫作向导,领着大车慢慢地前进。离开畜栏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走了一个钟头,五英里的路程已经走了四英里,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沿路的情况和慈悲河到格兰特湖之间整个的啄木鸟林一样,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现在没有什么需要发警报的。森林里和居民们第一天着陆的时候一样,没有丝毫人迹。 快到高地了。再过一英里,就可以看见甘油河上的吊桥。赛勒斯·史密斯猜想吊桥一定还好好地架在河上;他认为如果罪犯们已经跨过桥梁,渡过环绕高地周围的小河,为了小心起见,他们一定会把吊桥放下来,作为后退的余地的。 终于,透过树木之间的一个空隙,可以看见海平线了。大车还在继续前进,护送的人谁也不想把它扔下来。 这时候,潘克洛夫突然勒住野驴的缰绳,用沙哑的嗓音大叫道: “啊!这些强盗!” 他指着前面,只见一股浓烟从磨坊、棚屋和家禽场的房舍那里升向天空。 在浓烟里,有一个人在行动。那是纳布。 伙伴们喊了一声。纳布听见以后,立刻向大家奔过来。 原来罪犯们破坏了高地,离开这里已经快半个钟头了! “赫伯特先生呢?”纳布问道。 吉丁·史佩菜回到大车旁边来。 赫伯特已经昏迷过去了! 第十章 现在移民们不再考虑罪犯们给“花岗石宫”所带来的危害和高地所遭到的破坏了。赫伯特的病情十分危急,大家没有心思顾及其他的事情。这次移动的结果会不会引起致命的内伤呢?通讯记者不敢断定,可是他和他的伙伴们几乎已经绝望了。大车来到河道拐弯的地方。他们用树枝做了一个担架,把不省人事的赫伯特连垫子一起放在上面。十分钟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史佩莱和潘克洛夫来到了峭壁下,让纳布把大车带到眺望岗的高地上去。升降梯往上升起,不久以后,赫伯特就躺在“花岗石宫”里自己的床上了。 他们费尽了多少心机才使他苏醒过来。他醒来时发现已经在自己房间里了,干是他微微一笑,但是由于过度虚弱,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伤处本来就没有完全收口,吉丁·史佩莱怕创口重新迸发,就检查了一下,所幸创口并没有开裂。那么,怎么会产生这种虚脱现象的呢?赫伯特的病情怎么会恶化到这个程度的呢?刚检查完,少年就由于高烧而昏睡过去了。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床边。这时候,史密斯把畜栏里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纳布,纳布也向主人叙述了高地上发生的情况。 罪犯们只是在昨天夜里才在森林边缘甘油河的渡口出现的。当时纳布正在家禽场附近了望,他看见有一个海盗打算渡河。就毫不犹豫地放了一枪,可是在黑暗中,他不知道打中了没有。无论如何,匪徒们并没有被这一枪吓跑,纳布差点没来得及退到“花岗石宫”上去,在“花岗石宫”里他至少是安全的。 可是,他该怎么办呢?罪犯们眼看就要破坏高地了,怎样去阻止他们呢?他能想法子通知他的主人吗?此外,畜栏里的人当时处在什么情况之下呢?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是11月11日动身的,现在已经29日了。十九天来书》。参见“伦理学”、“教育”、“物理”中的“张载”。,纳布所得到的唯一的讯息,就是托普送来的坏消息:艾尔通失踪了,赫伯特身受重伤,工程师、通讯记者和水手被围困在畜栏里! 怎么办呢?可怜的纳布不禁要问自己。他本人并不怕什么,因为罪犯们是没法到“花岗石宫”上来的。可是他们的建筑物、农场和所有的布置都要任凭海盗们糟蹋了!要是能让赛勒斯·史密斯去考虑应该怎么办,至少让他知道可能遇到的危险,那样不是更好吗? 接着纳布想到可以利用杰普,就写了一封信让它带着。他知道猩猩非常聪明,这是许久以来就已证明了的。他们常向它提到“畜栏”,因此杰普懂得这两个字的意思,大家也许还记得,它经常陪潘克洛夫一起驾车到畜栏去。这时天还没有亮,机灵的猩猩会想法子偷偷地穿过森林的;再说即使罪犯们发现了它,也不过把它当作一个猩猩罢了。 纳布没有犹豫。他写好了信,系在杰普的脖子下面,然后把猩猩带到“花岗石宫”门口,把一根长绳子放到地面;接着,他重复了好几遍: “杰普,杰普!畜栏,畜栏!” 猩猩明白了他的意思,它抓住绳子,敏捷地滑到海滩上,随后就在黑暗中消失了,丝毫也没有惊动罪犯们。 “做得对,纳布,”史密斯说,“可是,假如不通知我们,也许要更好一些!” 赛勒斯·史密斯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想到了赫伯特,由于这次迁移,严重地妨碍了他的复原。 纳布讲完了。罪犯们一个也没有到沙滩上来。他们摸不清岛上有多少人,也许还以为有一个相当大的部队在防卫“花岗石宫”呢。他们一定还记得:在双桅船进攻的时候,山石的高处和低处,都有很多的枪弹向他们打来;他们一定认为这些人现在是有意不暴露行踪。可是眺望岗的高地却没有“花岗石宫”的炮火掩护,他们可以随便上去。于是他们就大肆破坏起来,他们抢劫、放火、捣毁一切,直到移民们回来以前半小时,才离开高地。当时他们以为移民们还困守在畜栏里呢。 他们走了以后,纳布急忙跑出来。他冒着暴露自己甚至被打死的危险,爬上高地,想扑灭吞没家禽场建筑物的火焰;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但他还是坚持和大火斗争,直到大车来到森林的边缘时才住手。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罪犯们的存在,永远是林肯岛居民的一个危险的祸根。他们过去一直生活得非常愉快,可是从现在起,却可能还要遭到更大的不幸。 史佩莱和潘克洛夫留在“花岗石宫”里,和赫伯特在一起,赛勒斯·史密斯在纳布的陪伴下,要亲自去看一下这次破坏波及的范围。 侥幸的是,罪犯们没有到“花岗石宫”的脚下来。否则“石窟”的工场就难免要遭到破坏了。可是,从另一方面说,即使“石窟”遭到破坏,比起眺望岗来,所受的损失还是比较容易弥补的。史密斯和纳布向慈悲河走去,爬上河的左岸,并没有发现罪犯的踪迹;在河的对岸和丛林深处,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现在大致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罪犯们在畜栏路上看见居民,知道他们回“花岗石宫”了;另一种可能是他们破坏了高地以后,就深入啄木鸟林,沿着慈悲河逃跑了,因此不知道居民们回来。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他们一定又回畜栏去了,因为那里现在没有人防守,却有许多贵重的东西。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他们一定回到了他们安身的地方,等待机会,准备重新进攻。 因此,居民们如果采取守势,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现在任何进一步肃清岛上匪徒的计划,都由于赫伯特的病情而搁浅了。的确,虽然以他们的全部力量来说,还勉强能对付这帮罪犯,可是现在谁也离不开“花岗石宫”。 工程师和纳布来到了高地。到处是一片荒凉的景象。田地被践踏了,眼看就要成熟的麦穗倒在地上。农场的其他部分也遭到了同样的损失。 菜园也被破坏了。幸而“花岗石宫”里还保存着一部分种籽,以后是能够把菜园恢复起来的。 家禽场的外壁和建筑物,以及野驴的厩房,都被大火烧毁了。一些受惊的动物在高地上彷徨着。焚烧时躲在湖上的飞禽,又回到老地方来,正在岸边戏水。一切都可以重新建设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的脸色显得比平时苍白,他感到很难压下心头的怒气,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又看了一眼破坏了的田地和火场里还在往上升的余烟,然后回“花岗石宫”去了。 以后的几天是移民们在荒岛上所过的最悲痛的日子!赫伯特显然变得更虚弱了。看样子好象是由于严重的生理失调,而将要暴发一种更厉害的疾病。史佩莱担心自己没有力量和这种恶化的病势进行斗争! 事实上,赫伯特几乎一直在昏迷状态中,神经错乱的症状也开始出现了。移民们唯一的药品就是清凉的饮料。热度现在还不太高,可是不久以后,大概就要每隔一个时期发一次烧了。果然,12月6日那天,吉丁·史佩莱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 可怜的少年手指和耳鼻都变得十分惨白,起初他微微有些打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住地哆嗦着。他的脉搏既微弱又不正常,皮肤非常干燥,他感到口渴得厉害。然后马上就是一阵痉挛;他的脸上发着高烧,皮肤通红,脉搏也加快了,然后出了一身大汗,热度好象也随着降低了。这一阵发作几乎持续了五个钟头。 吉丁·史佩莱始终没有离开赫伯特。很明显,少年染上疟疾了。必须不惜任何代价进行医疗,以免病况进入更加严重的局面。 “要想把病医好,”史佩莱对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必须取得一种退热药。” “一种退热药……”工程师说,“我们既没有奎宁树皮,也没有硫酸奎宁,不是吗?” “不错,”吉丁·史佩莱说,“可是湖边有柳树,也许柳树皮可以作奎宁的代用品。” “我们赶快抓紧时间试试吧。”赛勒斯·史密斯说。 的确,柳树皮和七叶树皮、冬青树叶以及蛇根草等一样,巳经被合理地当作奎宁皮的代用药了。它虽然没有奎宁皮那样名贵,显然还是有必要试一试的。由于没法提取它的精华,他们只好不经过加工就拿来使用。 赛勒斯·史密斯从一棵黑柳树上削下几片树皮,带回“花岗石宫”,把它们捣成碎末,当晚就让赫伯特吃下去了。 这一夜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变化,就这样过去了。赫伯特的神经有些错乱,可是夜里并没有发烧,第二天白天热度也没有上升。 潘克洛夫又恢复希望了。吉丁·史佩莱却什么也没有说。也许发烧不是每天的,而是隔日一次,要再过一天才会复发,因此,他万分焦急地等待着下一天。 有一点可以看得出,在这期间,赫伯特完全陷入了虚脱状态,他的头部无力而眩晕。还有一个症状使通讯记者大吃一惊,赫伯特的肝脏充血了,不久以后,他的神经错乱得更加厉害,说明他的大脑也受了影响。 吉丁·史佩莱对这个新的共发症简直毫无办法。他把工程师拉在一旁。 “这是一种恶性疟疾。”他说。 “恶性疟疾!”史密斯叫道。“你错了,史佩莱。恶性疟疾不会自发产生的;一定要事先有这种病菌潜伏着才能够发病。” “我没有弄错,”通讯记者说。“赫伯特一定是在荒岛的沼泽地带感染上这种病菌的。他已经发作了一次;如果再发一次,而我们又没法防止第三次的话,他就要完了。” “可是柳树皮呢?” “那不顶用,”通讯记者答道,“如果不用奎宁防止恶性疟疾的第三次发作,那是一定要丧命的。” 幸亏潘克洛夫没有听见这场谈话,要不然他真要疯了。 12月7日的白天和这一夜晚,工程师和通讯记者多么着急是不难想象的。 将近中午的时候,第二次发作又来了。这一关是非常可怕的。赫伯特觉得自己瘫痪下去了。他把胳膊伸给赛勒斯·史密斯、史佩莱和潘克洛夫。小小的年纪就要死去,未免太早了!这真是令人心碎的一个场面。他们只好把潘克洛夫打发到别处去。 痉挛延续了五个钟头。很明显,赫伯特再也经不起第三次的打击了。 这一夜是凄惨可怕的。在神经错乱的状态中,赫伯特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打动了伙伴们的心弦。原来他在和罪犯们斗争,他叫唤着艾尔通,他不断地恳求那个神秘的人——那个神通广大的不知名的保卫者,他的形象已经铭记在赫伯特的脑海里了。然后,他耗尽了体力,又陷入了完全虚脱的状态。有几次吉丁·史佩莱以为这个可怜的少年已经死了。 第二天是12月8日,赫伯特成天在昏迷的痉挛状态中度过。他那骨瘦如柴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床上的被单。他们又给他吃了一些捣碎的树皮末,可是通讯记者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如果在明天一早以前还没有比较有效的退热药给他吃,”通讯记者说,“赫伯特就非死不可了。” 黑夜来临了,这可能是这位善良、勇敢而又聪明的少年的最后一夜了。以他的年龄来说,他在哪方面都显得出类拔萃,人人都象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地喜爱他;然而今天晚上,他的命运太难令人乐观了。唯一能够医治这种可怕的恶性疟疾的药品,唯一能够起死回生的特效药,却不是林肯岛上所能找到的。 12月8日夜间,赫伯特精神错乱得更加严重。肝脏充血达到可怕的程度,大脑也受到了感染,他已经认不清任何人了。 病情第三次发作时,他肯定是要死了。他还能活到第二天吗?恐怕不能了。他已经耗尽了体力,在发烧的间歇期间,他就象死人似的躺在那里。 夜里三点钟的时候,赫伯特发出一声尖叫,好象是由于极度的痉挛撕裂了他的身体似的。纳布当时离他不远,听见以后吓了一跳,急忙向伙伴们所在的房间里跑去。 这时候,托普也莫名其妙地大叫起来。 大家急忙冲进屋去,想使垂死的少年平静下来。这时赫伯特几乎要滚下床铺,史佩莱抓住他的胳膊,感到他的脉搏逐渐加快了。 这时候是早上五点钟。初升的太阳开始照进“花岗石宫”的窗户。它告诉人们,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可是这却是可怜的赫伯特的最后一天了: 一线阳光照亮了床边的一张桌子。 潘克洛夫突然指着桌子上的一件东西,惊叫一声。 桌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匣子,标签上写着: “硫酸奎宁”。 第十一章 吉丁·史佩莱拿起匣子,把它打开。匣子里盛着约有二百克莱因的白色粉末。他尝了一点。味道很苦;于是一切怀疑都打消了,毫无疑问,这就是提炼过的宝贵的奎宁,最有效的退热剂。 必须毫不耽搁地让赫伯特把这种药粉吃下去。至于它是怎么来的,不妨以后再讨论。 “准备一些咖啡!”史佩莱说。 不一会儿,纳布端来一杯温热的咖啡。吉丁·史佩莱在里面加了大约十八克莱因的奎宁。他们顺利地给赫伯特喂完了这种混合液体。 时间还赶得上,恶性疟疾第三次还没有发作。他们多么盼望它从此就不再发作了啊: 必须附带说明,现在人人都又充满希望了。在这紧要关头,当大家都已经绝望了的时候,神秘的力量又发挥了它的作用。 几个钟头以后,赫伯特平静得多了。现在居民们可以讨论一下这件事情。陌生人的支援变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明显。可是,他怎么能在夜里深入“花岗石宫”的呢?这是不可思议的。岛上这位圣人的行动简直和他本人一样神秘。这一天,他们每隔三个钟头就让赫伯特吃一次硫酸奎宁。 第二天,赫伯特的病情显著好转了。当然,他还没有脱离危险,疟疾这种病往往会复发,只要复发起来就是危险的,可是大家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此外,现在手头还有特效药,送药的人无疑又不在远处!于是大家的希望又重新浮现出来了。 他们这次并没有失望。十天以后,从12月20日起,赫伯特开始复原了。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只是不再转入发烧的状况了。大家对他的饮食给予严格的限制。可怜的孩子多么自觉听话,遵守一切的规定!他多么希望早日痊愈啊! 潘克洛夫就象一个刚刚被从深渊里挽救出来的人似的,他高兴得简直要发狂了。在预计该有第三次发作的时间过去以后,他紧紧的抱住通讯记者,几乎使他连气也透不过来。从此以后,他就把通讯记者叫做史佩莱医生了。 然而,真正的医生还是没有发现。 “我们一定要找到他!”水手一再地说。 不管这个人是谁,肯定地说,一旦被好心的潘克洛夫找到以后,准会得到十二万分热烈的拥抱的! 1867年随着十二月份过去了,在这一年的年底,移民们遭到了严重的考验。1868年开始的时候,天气晴朗,气候仿佛是热带那么炎热,幸而有海风吹来,才令人感到凉爽些。赫伯特的健康正在恢复。他的床就在“花岗石宫”的一个窗口,他可以呼吸到含有臭氧的新鲜空气,这对恢复他的健康,是有极大作用的。他的胃口也恢复了,纳布给他准备了多少鲜美可口的菜肴啊! “给预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谁都想得疟疾了!”潘克洛夫说。 在这期间,罪犯们始终没有在“花岗石宫”附近出现。艾尔通也没有下落,虽然工程师和赫伯特还希望能够重新找到他,他们的伙伴却都认为这个不幸的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这个疑问是不会存在太久的,只要少年复原以后,就可以远征了。远征的结果将会有非常重大意义的。为了向罪犯们讨还血债,就必须出动小队的全部力量,因此,他们也许还要等一个月。 可是,赫伯特的健康恢复得很快,肝脏已经不再充血,创伤也基本上收口了。 在一月份中,眺望岗的高地上进行了重要的工作:工作的内容只有一样,就是把劫后的庄稼,不管是小麦还是菜蔬,尽量贮藏起来。他们捡了许多麦粒和植物,准备在未来的半个季度中重新播种。关于家禽场的外壁和厩房的修复工作,赛勒斯·史密斯打算过一个时期再做。因为当他和他的伙伴们出发追踪的时候,罪犯们很可能再度光临高地;给他们创造一个第二次破坏的机会,那实在太不必要了。他们可以等到把岛上的匪徒肃清以后,再着手修复。在一月份的第二个星期里,少年开始下床了;最初他每天起来一个钟头,然后是两个钟头,三个钟头。由于他的体质健壮,体力恢复起来也很快。他今年十八岁,身材很高,一看就知道将来会长成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汉。从这时候起,他的健康——史佩莱严格地指出还需要休养——迅速地恢复起来。月底的时候,赫伯特已经能在眺望岗和海滩上散步了。 他和潘克洛夫、纳布一块洗过几次海水浴,结果好处很大。赛勒斯·史密斯觉得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就决定在2月15日动身。在一年的这个季节,夜晚非常清朗,这对搜索整个的海岛是有利的。 于是开始进行准备远征的必要工作了。这项工作非常重要,因为移民们已经下定决心,不达到他们的双重目标,决不回“花岗石宫”。他们一方面要歼灭罪犯——如果艾尔通没有死,还要把他救出来;另一方面,还要找出这个真正掌握着小队命运的,究竟是什么人。 在林肯岛上,居民们彻底了解的地方有:从爪角到颚骨角之间整个的东海岸,宽阔的潦凫沼地,格兰特湖的周围,畜栏路和慈悲河之间的啄木鸟林,慈悲河流域和红河流域,最后,还有富兰克林山的支脉——建立畜栏的那个地方。 还有一些地方,虽然知道得不太彻底,但也探索过了,那就是:从爪角到爬虫角之间华盛顿湾的宽阔海岸,西边的沼泽森林海岸,和一直绵延到鲨鱼湾港口的看不到边的沙丘。除了上面所说的地方以外,覆盖盘蛇半岛的森林,慈悲河右边的整个地区,瀑布河的左岸,以及支撑富兰克林山麓东、西、北三面支脉与山谷的荒野,他们都没有探索过;毫无疑问,这里会有许多隐蔽的地方。照这样估计,岛上还有上千英亩的地方没有考察过。 因此,他们决定深入远西地带去探险,并且搜索慈悲河右边的整个地区。 也许最好还是直接到畜栏去,因为罪犯们为了抢劫,或是为了安身,可能又躲到那里去了。可是现在有两种情形:一种是罪犯已经把畜栏破坏了,要想去阻止也来不及;另一种就是罪犯们还坚守在里面。如果是第二种情形的话,等到回来的时候再赶他们也不迟。 经过讨论以后,他们决定采用第一个计划:穿过森林,到爬虫角去。他们要用斧头开路,草草地开辟出一条十六到十七英里长的道路轮廓,从“花岗石宫”一直通到半岛的末端。 大车完好无损。野驴休息了很长时间,可以参加远征。食品、露营用具、轻便火炉和各种器皿都包好装在大车上。“花岗石宫”的兵器库在目前来说相当完善了,他们从里面仔细挑选了一些火药和武器。有一点必须记住,罪犯们也许就在森林里游荡;如果走在密林深处,很可能被冷枪打中。因此,居民们决定要集体行动,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准离开。 大家还决定,“花岗石宫”里一个人也不留。连托普和杰普都随同参加远征。这所外人上不去的住宅是不需要留守的。2月14日是动身的前夕,这一天是星期日。移民们休息了一整天,并且做了祈祷。他们看到少年虽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但身体总还是弱一些,就在大车里安排了一个位子给他坐。赛勒斯·史密斯为了防止“花岗石宫”受到侵略,就在第二天破晓以后作了一些必要的安排。过去用来攀登的梯子,拿到“石窟”去了。他们把它深深地埋在沙地里,准备回来的时候用,因为升降梯的机械都一块一块地卸开了,全套装置拆得一点也不剩。最后只剩潘克洛夫一个人留在“花岗石宫”里进行这项工作。拆完以后,他用一根分成两股的绳子,下面由人拉着,从上面系下来。只要绳子一扯下来,上面的平台和海滩之间就断绝交通了。 这一天天气很好。 “今天够暖和的。”通讯记者笑道。 “嘿!史佩莱医生,”潘克洛夫说,“我们可以在树荫下走,保险连太阳都看不见!” “走吧!”工程师说。 大车在“石窟”前的海滩上等着。通讯记者让赫伯特上了车,要他至少在头几个钟头的旅途中坐车行进。少年只好听医生的话。 出发的时候已到,小队动身了。纳布牵着野驴前进。赛勒斯·史密斯、通讯记者和水手在车前面走。托普一路高兴地蹦蹦跳跳。赫伯特在车里找了一个位子给杰普,杰普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大车首先绕过慈悲河的拐角,翻过左岸向前走了一英里,然后过桥;桥这边就是通往气球港的大路。探险家们从路口往右拐去,进入了遍布森林的远西地带。 最初两英里之内,树木稀疏,大车可以顺利通行;只是常常需要斩断一些爬藤和灌木,在这一段路途中,移民们还没有遇到严重的障碍。 浓密的枝叶阴影投在地面上,构成一片恰合人意的树荫。喜马拉雅杉、洋松、“加苏林那”树、山茂、橡皮树、龙血树,和其他许多有名的品种,一棵接着一棵,一眼望不到头。岛上的各种鸟类这里应有尽有:山鸡、啄木鸟、雉、猩猩、鹦鹉,以及叽叽喳喳乱叫的美冠鹦鹉、鹦鹉和长尾鹦鹉。刺鼠、袋鼠和水豚看见人们走近,就飞也似的逃跑了,这一切都勾起居民们的回忆,他们想起了来到岛上以后第一次打猎时的情景。 “可是,”赛勒斯·史密斯说,“我发现这些飞禽走兽都比过去胆小了。从这点看来,罪犯们最近曾经从这部分森林里走过,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踪迹的。” 果然,他们找到几处象有一小队人在最近通过的足迹,有的地方大概是为了沿路做记号,把树枝折断了;有的地方留下一堆灰烬,粘土地上还有一些脚印;可是找不到任何露宿的迹象。 工程师已经指示大家不要打猎了。也许罪犯们就在森林里,一开枪就要惊动他们。而且要打猎就必须离开大车,走出一段距离。留下大车没人看管是非常危险的。 下半天,离开“花岗石宫”六英里的光景,前进困难得多了。为了穿过密林,他们不得不砍去一些树木。在走进这种地方以前,史密斯总是很仔细地先让托普和杰普进去,它们忠实地执行任务,如果它们不作任何警告地回来,就可以断定这里没有任何危险,既没有罪犯,又没有野兽。这二者同样属于动物界,凶残的本性是半斤八两的。第一天晚上,移民们在离“花岗石宫”九英里左右的地方露宿,近旁有一条小溪流入慈悲河,他们从来不知道有这条小溪,而它的水路系统使土壤变得十分肥沃,这是可以肯定的。居民们肚子饿了,就饱餐了一顿,然后安排怎样平安过夜。如果工程师只需要对付野兽,例如美洲豹或其他兽类,那只要在帐篷周围点起火来,就足够防御它们了;可是有了罪犯,他们不但不会被营火惊走,相反地,恐怕还会被招引过来。考虑结果,最好还是让自己包围在漆黑的夜色里。 他们小心地组织了守夜的工作。大家一致同意两个人一班担任警戒,每隔两个钟头换班一次。尽管赫伯特一再提出,居民们还是不让他守夜。于是,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一班,工程师和纳布一班,就这样在营地周围站岗放哨了。 夜晚仅仅是几个钟头,与其说是由于没有太阳而造成的,还不如说是由于枝叶过分浓密而造成的黑暗。森林里非常寂静,只是有时传来几声美洲豹的怒吼和猿猴的叫声。小杰普似乎特别不爱听猴子叫。这一夜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二天2月16日,继续在森林中穿行,旅途中虽然有困难,但更令人烦恼的却是一路上枯燥无味的感觉。这一天他们走了不到六英里,因为时间大都浪费在用斧头开路上面了。 移民们就象定居在这里的人一样,仅仅砍倒一些小树,把那些高大而美丽的树木保留下来;当然,不砍大树也是因为需要花许多劳动力才能砍倒的缘故。可是这么一来,道路就格外弯曲。由于转弯抹角的地方很多,大大地延长了他们的路程。 这一天,赫伯特发现了几种以前在岛上没有遇到过的新植物品种,例如叶子象泉水似的四面披开的桫椤和刺槐。刺槐上除了结有野驴特别爱吃的长荚以外,还有一种香甜可口的果肉。在这里,移民们又发现了几丛雄伟的卡利松。它们的树干是圆柱形的,顶上有一簇锥形的绿叶,树身高达二百英尺。卡利松是新西兰的万树之王,和黎巴嫩的杉树一样远近闻名。 至于动物方面,除了猎人们已经见过的以外,没有其他的品种了。然而,虽然没法接近,他们却看见一对澳洲所特有的大飞禽。这是一种名叫鸸鹋的食火鸡,身高五尺,长有褐色的羽毛,属于涉水鸟类。托普撒开四条腿,拚命向它们赶去,可是鸸鹋奔走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把它抛在后面了。 至于罪犯们留下的遗迹,他们另外还发现一些。有一堆余烬显然是最近才熄灭的,在它附近有一些脚印。居民们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们一一测量了脚印的长度和宽度,很容易看出来这是五个人的脚印。这五个罪犯一定曾在这里露宿过。如果有第六个人的脚印,那一定是艾尔通的,可是,他们经过仔细研究,并没有发现第六个人的脚印。 “艾尔通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赫伯特说。 “不错,”潘克洛夫说,“既然不在一起,那一定是已经被匪徒们杀死了!这些流氓连个窝也没有,要不然我们可以象追老虎似的追逐他们!” “不错,”通讯记者说,“他们大概一直在各处漫无目的地漂荡,打算直到成为岛上的主人为止!” “岛上的主人!”水手大声叫道;“岛上的主人!……”他重复着,好象有一只铁爪扼住了他的喉咙似的,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然后他说:“史密斯先生,”这时他的声音平静一些了,“你知道我的枪里装的是一颗什么子弹吗?” “不知道,潘克洛夫!” “就是打透赫伯特胸膛的那颗子弹,我向你保证,一定要用它打中目标!” 可是不管这个报复多么公平合理,也已经不能使艾尔通复活了。察看了遗留在地上的脚印以后,他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再也不能希望和他重新见面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离“花岗石宫”十四英里的地方露宿。赛勒斯·史密斯估计他们离爬虫角已经不到五英里了。 果然,第二天他们到达了半岛的尽头。森林的纵长方向全走完了,可是他们并没有找到罪犯们藏身的地方,也同样没有找到神秘的陌生人的秘密住处。 第十二章 第二天,2月18日,移民们准备探索从爬虫角到瀑布河沿岸一带的森林地区。这一带森林在盘蛇半岛的两岸之间,宽不过三四英里,是可以彻底进行搜索的。这里的树木不但高大,而且枝叶茂盛。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带的土壤比荒岛的其他各地肥沃得多。人们也许会以为是从美洲或非洲迁移到这个温带地区来的一部分原始森林。他们推断的结果,认为这些壮丽的树木所生长的地方土壤一定比较热。原来这里的土壤表层潮湿,而内部却由于火山的烈焰,使温度升高了;这种温度在温带气候里,是不可能有的。这一带常见的树木是高大的卡利松和有加利树。 当然,居民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欣赏优美的林木。他们知道,在这方面林肯岛已经有资格列入最初被称为“快乐群岛”的加那利的第一流岛屿之中了。可是,令人叹息的是,林肯岛已经不完全归他们所有了!已经有匪徒侵占了它,玷污了它的海岸,必须把这帮匪徒消灭得干干净净! 他们搜索得非常仔细,西海岸并没有发现丝毫痕迹。这里连脚印、断技和残留的营地都没有了。 “这一点我倒并不感到奇怪,”赛勒斯·史密斯对他的伙伴们说。“罪犯们最初在荒岛的遗物角附近登陆,穿过潦凫沼地以后,他们立刻深入了远西森林。然后他们几乎是循着我们从‘花岗石宫’出发以后所走的道路前进的。这就是我们能在森林里发现踪迹的原因。可是罪犯们从登岸以后很快就发现这一带没有适合居住的地方,因此集。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1983年出版。大多数书信,才又往北去,以致被他们找到了畜栏。” “也许他们已经回畜栏去了。”潘克洛夫说。 “我想没有,”工程师说,“因为他们一定会认为我们要向那个方向搜索的。对他们说来,畜栏仅仅是个仓库,而不是可以长期逗留的地方。” “我同意赛勒斯的看法,”通讯记者说,“我想,罪犯们一定把老窝扎在富兰克林山的支脉之间了。” “那么,史密斯先生,立刻到畜栏去!”潘克洛夫叫道。“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杀光。到现在为止,我们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不,我的朋友,”工程师说,“你忘了我们还想知道远西森林里有没有住宅了。我们的远征是有双重目标的,潘克洛夫。一方面我们固然要惩治罪犯,另一方面,我们还要报答别人的恩惠。” “说得对,史密斯先生,”水手说,“可是怎么都一样,我认为在那位先生不愿意露面以前,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事实上,潘克洛夫一语道破了大家的想法。陌生人的住所大概正和他本人一样的神秘。 这天晚上,大车停在瀑布河口。他们照常组织了露宿,照常进行守夜。赫伯特现在已经又是一个健康而强壮的少年了。这种户外生活,既有海上吹来的微风,又有林间的新鲜空气,对他是有极大好处的。现在他不再坐在车上,而是走在小队的前面了。 第二天,2月19日,移民们离开海岸——在海岸的河口对面,各种玄武岩石堆砌在一起,形成一幅奇形怪状的图案——翻上河的左岸。过去他们常从畜栏到西海岸去,因此这条道路已经有一部分铺平了。居民们现在离富兰克林山还有六英里左右。 工程师的计划是这样的:仔细察看形成河床的山谷,小心向畜栏附近逼近;如果畜栏里有人,就用武力把它夺取过来;如果没有人,就坐守在里面,作为探索富兰克林山的前进据点。 移民们一致同意这个计划,因为他们都急着要光复他们的整个荒岛。 一道峡谷把富兰克林山的两个最大的支脉划分开来,他们就沿着这条峡谷向前走去。河岸上树木丛生,在稍微高些的山坡上就比较稀疏了。这里到处是崎岖的山地,打埋伏最为合适,因此他们前进时十分小心。托普和杰普在两旁的密林里跳来跳去,互相比赛着机智和灵活。夹岸一带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说明最近曾经有人来过,没有任何遗物说明这里或附近有罪犯存在。傍晚五点钟的时候,大车在离栅栏不到六百英尺的地方停住了。栅栏被一排围成半圆形的树林遮住了,因此还看不见。 现在必须侦察一下,确定畜栏里有没有人。罪犯们可能就隐藏在附近,如果白天大摇大摆向畜栏走去,那就会和可怜的赫伯特一样,等于送上去让匪徒们打,因此,最好还是等到天黑再说。 可是,吉丁·史佩菜却主张不再耽搁,立刻侦察畜栏的路径;潘克洛夫也忍耐不住了,他自告奋勇陪同通讯记者一起去。 “不,朋友们,”工程师说,“还是等到天黑再去吧。我决不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在大白天暴露自己。” “可是,史密斯先生……”水手还想不答应。 “我求求你,潘克洛夫。”工程师说。 “好!”水手说,他换了一种方法来发泄心头的愤怒,用船上人常用的最难听的话,辱骂那帮罪犯。 于是居民们留在大车旁边,小心地警戒着森林的周围。 三个钟头就这样过去了。风势减弱下来,大树底下鸦雀无声。即使是折断一根小树枝,脚踩在干枯的树叶上,或是身子从草地上滑一下,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托普趴在草地里,把头搁在爪子上,也没有表现出不安的样子。八点钟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是适合进行侦察的。吉丁·史佩莱表示随时准备和潘克洛夫出发。赛勒斯·史密斯同意了。托普和杰普留下来和工程师、赫伯特、纳布在一起,因为它们如果在不恰当的时候叫起来,是会惊动匪徒的。 “不要大意,”史密斯对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说,“你们不必占领畜栏,只要弄清楚里面有没有人就行了。” “好。”潘克洛夫说。 于是他们两个人走了。 多亏枝叶茂密,树底下一片漆黑,三四十英尺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非常小心地前进着,一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马上就停下来。 他们彼此保持着一小段距离前进,这样目标就比较小了。老实说,他们随时都等待着枪声。离开大车五分钟以后,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来到森林边缘的空地前面,过了空地,就是畜栏的栅栏了。 他们停了下来。在这块没有树的空地上,还有几丝模糊不清的光线。三十英尺以外就是畜栏的大门,这时候门好象关着。从森林边缘到栅栏之间的这三十英尺是必须通过的,如果借用弹道学上的一个名词,不妨叫它“危险区”。事实上,不论谁闯入“危险区”,只要在栅栏后边放一两枪就可以把他打倒。吉丁·史佩莱和水手并不是临阵胆怯的人,可是他们也知道,如果不小心的话,不仅自己首先要成为牺牲品,而且还会影响他们的伙伴。如果他们被打死了,史密斯、纳布和赫伯特会怎么样呢? 潘克洛夫认为罪犯们一定已经在畜栏里住下了。现在距离畜栏这么近,他一时冲动,就想往前走。通讯记者一手将他牢牢地抓住。 “一会儿天就要黑透了,”史佩莱凑近水手的耳边低声说,“那时候再行动。” 潘克洛夫焦躁不安地握着枪托,尽量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一面等待,一面低声诅咒。 不久,最后的一线余光消失了。黑暗好象从浓密的森林中间袭来,笼罩住了空地。富兰克林山仿佛一道庞大的屏障,屹立在西边的水平线上。纬度较低的地方照例是这样,夜色很快地来临。现在是时候了。 通讯记者和潘克洛夫到达森林边线以后,眼睛一直盯着栅栏。畜栏里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栅栏的顶部形成一道直线,比周围的暗处稍微黑一些;可以看得很清楚,栅栏上并没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如果罪犯们在畜栏里,他们一定会留一个人站岗,以防突然遭到袭击的。 史佩莱抓住伙伴的手,一起向畜栏匍匐前进;他们随时都准备开枪。 周围一片漆黑,连一线光也没有;这时候他们来到了畜栏的门口。 潘克洛夫打算把门推开,但是正和他们想象中一样,大门关着。水手发现外边的门闩并没有闩上,因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罪犯们在畜栏里,他们从里面把门关住,使外面推不开。 吉丁·史佩莱和潘克洛夫听了一会儿。 栅栏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摩弗仑羊和山羊一定在牲口棚里睡着了,因此丝毫也没有打破夜晚的宁静。 通讯记者和水手什么也没有听见,他们自己思忖着,是不是应该翻过栅栏,到畜栏里去。不,这样做就违背了赛勒斯·史密斯的指示。 的确,这样冒险是可能成功的,但也可能失败。如果罪犯们现在还没有任何怀疑,如果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居民们进行远征来搜索他们,就是说,那是有进行突然袭击的机会的;如果轻率地越过栅栏就会失去这样的机会,是不是应该这样做呢? 通讯记者不打算这样。他认为最好还是等居民们聚齐了以后,再向畜栏进攻。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可以偷偷地走到栅栏前面,并且似乎也没有人在那里把守。这一点现在已经清楚了,就可以回到大车旁边去进行商讨,没有别的可做了。 潘克洛夫大概也同意这个决定,当通讯记者转回森林去的时候,他也不反对,就跟着回来了。 几分钟以后,工程师了解了当前的情况。 “好吧,”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现在有理由认为,罪犯们不在畜栏里。” “等我们翻过栅栏以后,”潘克洛夫说,“就可以证实了。” “到畜栏里去,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说。 “我们就把大车留在森林里吗?”纳布问道。 “不,”工程师答道,“它是我们的军火和粮食车,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它当堡垒用。” “那么,前进!”吉丁·史佩莱说。 大车出了森林,静悄悄地向栅栏驶去。这时夜色非常昏暗,周围还是和刚才潘克洛夫与通讯记者爬行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响动。满地都是杂草,因此行走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移民们随时准备开枪。杰普听从潘克洛夫的话,独自留在后面。纳布用一根绳子拴着托普,不让它往前跑。 空地马上就出现在眼前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小队毫不犹豫地向栅栏走去。一会儿就走过“危险区”了。没有一声枪响。大车到达栅栏前面,停了下来。纳布在野驴前面勒住缰绳。工程师、通讯记者、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向门口走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从里面关的。 有一扇门开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工程师向水手和史佩莱问道。 他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敢发誓,”潘克洛夫说,“这扇门刚才是关着的!” 居民们犹豫起来了。潘克洛夫和通讯记者侦察的时候,罪犯们在畜栏里吗?毫无疑问,当时他们是在里面的,因为既然门刚才还关着,那么只能是他们开的。可是现在他们还在里面吗?还是有一个匪徒刚出去呢? 所有这些问题都同时涌进了居民们的脑海,但是怎样才能解答这些问题呢? 赫伯特已经向栅栏走进去几步,这时候突然退回来,抓住工程师的手。 “怎么了?”工程师问道。 “有亮光!” “屋子里头吗?” “是的!” 五个人一起涌向前去。果然,只见面前的窗户里,有一线微弱的灯光闪动着。赛勒斯·史密斯很快地打定主意。“罪犯们没有怀疑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聚在这个屋子里,现在正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前进!”居民们手里端着枪,走进栅栏。大车留在外面让杰普和托普看管着。居民们已经小心地把它们拴在车上了。 赛勒斯·史密斯、潘克洛夫和吉丁·史佩莱在一边,赫伯特和纳布在另外一边,同时沿着栅栏,在漆黑冷清的畜栏里搜索前进。 他们不久就走近了关着的房门。 史密斯向伙伴们做了一个手势,教他们不要动。然后他走到被室内微弱的灯光照亮的窗子前面。 他向室内张望了一下。 桌上点着一盏灯。桌子旁边是艾尔通过去睡的床铺。 床上躺着一个人。 突然,赛勒斯·史密斯倒退几步,沙哑地喊道: “艾尔通!” 居民们立刻闯进房门,冲到屋里去。 艾尔通好象睡着了。从他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他曾经受过长期而残酷的折磨。他的腕部和踝部都有大片的伤痕。 史密斯向他弯下身来。 “艾尔通!”工程师抓住他的胳膊叫道。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他,真是太想不到了。 艾尔通听见有人喊他,睁开两眼,呆呆地看看史密斯,又看看大家。 “你们!”他叫道,“是你们吗?” “艾尔通!艾尔通!”史密斯重复地叫着。 “这是什么地方?” “在畜栏的房子里!” “只有我们吗?” “是的!” “可是他们要回来的!”艾尔通大声叫道。“你们快防备,快防备!” 然后他由于耗尽了体力,就晕过去了。 “史佩莱,”工程师大声说,“我们随时都可能遭到进攻。把大车拉到畜栏里来。然后闩上门,大家都回到这儿来。” 潘克洛夫、纳布和通讯记者急忙去执行工程师的命令。现在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也许这时候大车已经落在罪犯们的手里了! 通讯记者和他的两个伙伴很快就穿过畜栏,来到栅栏门口。这时候托普正在栅栏外阴沉沉地咆哮着。 工程师暂时离开艾尔通,跑到外面来,准备开枪参加战斗。赫伯特也跟着他出来。他们都注意察看俯临畜栏的支脉顶峰。如果罪犯们埋伏在那里,他们是可以把居民们一个一个都打死的。 这时候,月亮从东方升了起来,悬挂在森林的黑幕上空。一片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栅栏里面。畜栏里繁茂的树木、作为水源的小溪和遍地的绿茵,转眼都照亮了。靠山的一边,房屋和一部分栅栏都浸浴在皎洁的月光里。只有对门的栅栏还保持着阴暗。 不久以后,一团漆黑的东西出现了。那就是大车,它逐渐进入了月光照耀的范围内。当伙伴们关门和上闩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听见门上传来了响声。 这时候,托普突然挣脱了束缚,一面愤怒地狂叫,一面向畜栏的后面、也就是房子右边跑去。 “准备开枪,朋友们!”史密斯大声说。 移民们端起抢来,随时准备迎击敌人。 托普还在不停地叫。杰普向托普追去,也尖声叫嚷起来。 移民们跟着杰普,来到大树覆盖下的小溪边。在明亮的月光下,他们看见了什么呢?五具尸体躺在河岸上! 这就是四个月以前在林肯岛上登陆的那些罪犯! 第十三章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是谁杀死罪犯的呢?是艾尔通吗?不,刚才他还担心罪犯们会回来呢! 艾尔通从说完刚才那几句话以后,就失去了知觉。现在他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状态,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居民们胡思乱想,感到非常纳闷。由于过度的激动,他们在艾尔通的房间里整整等了一夜,再也没有到躺着罪犯们尸体的地方去。大概艾尔通也不能说明这些尸体怎样来的,因为他连自己在畜栏里都不知道。可是,他至少能够叙述一下这个恐怖场面发生以前的情况。第二天,艾尔通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分别了一百零四天,他几乎还是安然无恙,伙伴们和他重新见面的时候表现了亲切的喜悦。 艾尔通简短地叙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至少是尽他所知道的一切。 去年11月10日,他来到畜栏的第二天晚上,罪犯们翻过栅栏,向他袭击。他们把他绑起来,堵住他的嘴,然后把他带到富兰克林山麓的一个幽暗的山洞里去,那就是罪犯们的巢穴。 他们已经决定要在第二天把他处死了,恰好这时候有一个罪犯认出了他,并且喊出过去他在澳洲所用的名字。假若是艾尔通,这些匪徒就毫不犹豫地把他杀害了!然而这是彭·觉斯,所以他们把他留下来! 于是,从那时候起,艾尔通就一再受到老部下的胁迫。他们打算要他重新入伙,依靠他的帮助,打进他们一直没能上去的“花岗石宫”,占据这所住宅,杀死全体移民,做岛上的主人! 艾尔通的意志是坚定不移的,这个昔日的罪犯,现在已经悔过自新,得到了宽恕;他宁肯牺牲自己,也不愿出卖他的伙伴。艾尔通被绑着身子,堵住嘴,在山洞里监禁了将近四个月。 虽然罪犯们在岛上登陆以后不久就发现了畜栏,并且从那时起,一直依靠艾尔通的物资维持生活,但是他们并没有住在里面。 11月11日,两个匪徒在畜栏里突然发现居民们来了,就向赫伯特开了一枪。其中的一个逃回去了。他向其他的罪犯夸耀,说打死了一个岛上的居民;但他却是一个人回来的。前面已经说过,他的伙伴被赛勒斯·史密斯刺死了。 当艾尔通听到赫伯特牺牲了的消息,他的不安和绝望是可以想象的。现在只剩下四个居民了,而他们似乎还受着罪犯的威胁。这件事情以后,在居民们因赫伯特养伤而耽搁在畜栏里的整个期间,海盗们一直没有离开山洞;甚至在他们劫掠过眺望岗的高地以后,他们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隐匿在山洞里。 这时候,他们对待艾尔通更加残酷了。由于成天被绑,他的手上和脚上到现在还留着血痕。他要想逃走似乎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待着死。 这种情况一直继续到二月份的第三个星期。罪犯们很少离开他们的老窝,仅仅有时到荒岛的内陆或南岸一带去打过几次猎,但是他们心里却无时不在等待机会。 艾尔通以后一直没有听到关于伙伴们的消息,他觉到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再和他们见面了。最后,经不起种种的虐待,这个不幸的人陷入了虚脱状态,视觉和听觉都严重地减退了。从那时起,也就是说,两天以来,什么情况他都不知道。 “可是,史密斯先生,”他接着说,“既然我被监禁在那个山洞里,我怎么会到畜栏来的呢?” “是啊,罪犯们又怎么会死在栅栏里边的呢?”工程师反问道。 “死了!”艾尔通不顾身体的虚弱,从床上半撑起身来叫道。 伙伴们扶着他。他想要爬起来,在伙伴们的扶持下,艾尔通下了床。于是他们一同向小溪边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就在这里的河岸上,躺着五个罪犯的尸体,他们的样子看来象是被打死不久! 艾尔通楞住了。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默默地望着他。纳布和潘克洛夫根据工程师的手势,去检验尸体。这时候,尸体已经冰冷僵硬了。 尸体上并没有显著的伤痕。 经过仔细的检验,潘克洛夫才发现第一具尸体的额头上,第二具的胸膛上,第三具的脊背上,第四具的肩膀上,各有一个小红点。这是一种很难辨认出来的创伤,究竟怎么来的,却还是猜不透。 “他们就是在这里被打中的!”赛勒斯·史密斯说。 “可是用的是什么武器呢?”通讯记者大声问道。 “一种有着闪电效果的武器,不过我们不知道它的秘密!”史密斯回答说。 “是谁打的呢?”潘克洛夫问道。 “岛上的正义复仇者,”史密斯答道。“艾尔通,你就是被他带到畜栏里来的。他又一次发挥了他的威力。我们自己做不到的,他都替我们做了。他总是在达到目的以后,避开我们。” “那么,我们去找他吧!”潘克洛夫叫道。 “是的,我们要找他,”史密斯说,“可是,在他愿意召见我们以前,我们是没有办法找到这个创造奇迹的伟大人物的!” 居民们在这种肉眼看不见的保佑下面,自己的行动显得一点用处也没有,赛勒斯·史密斯不禁感到又烦恼又着急。这种相形见绌的情况往往会伤害一个人的自尊心的。同时用拒绝别人感恩的方法来表示自己慷慨,这也包含着瞧不起受惠人的成分。因此,在赛勒斯·史密斯看来,反而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这一切义举的价值。 “我们去找吧!”他接着说,“但愿有一天我们能够向这位高傲的保卫者证明,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要是我们能够报答他,能够轮到我们为他尽一点点义务,表示表示我们的心意,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从这天起,林肯岛上的居民就一心一意打算进行这次搜索了。每一件事都激励他们要去寻找这个谜的答案,这个答案只可能是一个确实赋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接近超凡——的人的名字。 几分钟以后,居民们回到屋子里来。在大家照料下,艾尔通的精神和体力很快就复原了。 纳布和潘克洛夫把罪犯的尸体运到离畜栏不远的森林里去,把他们埋葬起来。 然后,他们向艾尔通讲述了在他被监禁期间所发生的事情。他这才知道赫伯特遭到的危险和居民们经历的种种灾难。原来居民们已经认为没有希望再和艾尔通重新见面,以为罪犯们残酷地把他杀害了。 “现在,”赛勒斯·史密斯叙述完了以后,接着说,“我们还要办一件事。我们的任务才完成一半。虽然以后可以不再担心罪犯们的骚扰,但是我们这次重新成为岛上的主人却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达到的。” “好吧!”吉丁·史佩莱说,“我们就去搜索富兰克林山支脉一带整个错综复杂的山区吧。我们决不放过一个山沟和洞穴!啊!假如能够发现秘密,朋友们,我就是第一个迎接秘密的通讯记者了!” “如果找不到恩人,我们决不回‘花岗石宫’。”赫伯特说。 “是的,”工程师说,“凡是人力能够达到的,我们都要去做。可是我还要重复一遍,恐怕只有他愿意见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找到他。” “我们就暂时住在畜栏里吗?”潘克洛夫问道。 “是的,”史密斯回答说。“这里粮食很多,又正好是搜查范围的中心。再说,如果有必要回‘花岗石宫’,坐上大车很快就可以到了。” “好!”水手说。“不过我有一个意见。” “什么意见?” “现在好天气一天天过去了,我们不要忘记,还要航海。” “航海?”吉丁·史佩莱问道。 “是啊,到达抱岛去,”潘克洛夫回答说。“也许苏格兰游船就要来接艾尔通回去了。必须送一封信到达抱岛去,说明林肯岛的位置,还要说明艾尔通在这儿。也许现在已经太迟了,那有谁知道呢?” “可是,潘克洛夫,”艾尔通问道,“你打算怎么航海呢?” “用乘风破浪号。” “乘风破浪号!”艾尔通大声说。“早已没有了。” “我的乘风破浪号没有了?”潘克洛夫从坐位上跳起来叫道。 “不错,”艾尔通说。“八天以前,罪犯们才在小港湾里发现它的,他们乘着它航海,后来……” “后来怎么样?”潘克洛夫紧接着追问一句,他的心直跳。 “因为没有鲍勃·哈维掌舵,他们一下子撞在石头上。把船撞碎了。” “啊呀!这些强盗、土匪、不要脸的家伙!”潘克洛夫大骂起来。 “潘克洛夫,”赫伯特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可以再造一只乘风破浪号,造一只更大的。我们全部铁器都有,双桅船上的整套索具都可以拿来随便使用。” “可是你知道吗,”潘克洛夫说,“一只三四十吨的船,至少要五六个月才能造成呢!” “我们可以想法子利用时间,”通讯记者说,“今年只好不到达抱岛去了。” “有什么办法呢,潘克洛夫!”工程师说。“只好克制自己,冷静一些。但愿晚一点到达抱岛去,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害处。” “唉,我的乘风破浪号!可怜的乘风破浪号!”潘克洛夫听说一向引以自豪的船遭到毁坏,他的心几乎碎了。 失去了乘风破浪号,对居民们说来,的确是一件值得惋惜的事情。他们一致同意尽速弥补这个损失。这个问题决定以后,他们就要开始在荒岛上最隐蔽的地方进行搜索了。 从2月19日破晓开始,他们出发探险,前后一共经历了一个星期。山麓的支脉和无数的分支形成了错综复杂的谷地和丘陵。这些峡谷的深处——甚至也许连富兰克林山的内部都要包括在内——显然正是他们应该搜索的地方。如果有人打算在岛上找一个别人发现不了的住处,那么到这里来是再适合也没有了。由于这些山谷的地形非常复杂,因此赛勒斯·史密斯只好严格地挨次进行搜查。 居民们首先察看了通向火山南部的山谷,瀑布河一开头就是从这个山谷里流过的。在这里,艾尔通把大家引导到罪犯们藏身的山洞里去。在没有被送回畜栏以前,他就是在这里监禁着的。山洞还是和艾尔通离开的时候一样。他们在里面找到不少火药和粮食,都是罪犯们从别处搬来贮藏在这里的。 山洞附近的山谷有枞树和其他树木覆盖着,他们全部都搜遍了。绕过西南支脉的拐角以后,移民们进入了一条峡谷,这里的景致很象那一带分布着奇形怪状的玄武石柱的海滨。峡谷里的树木比较稀疏,乱石代替了青草。野山羊和摩弗仑羊在岩石间纵跳着。从这一带开始,就是岛上荒芜的地区了。虽然富兰克林山麓向各处分散出的山谷很多,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峡谷和畜栏的山谷一样,遍布着树林和大量牧草的只有三条。畜栏的山谷西面靠近瀑布河河谷,东面靠红河河谷。这两股小溪由附近各个山涧会合而成。由于它们的滋润,使得山南一带的土地非常肥沃,溪水流到下游以后,和许多支流会合在一起,才成了河流。慈悲河则是由啄木鸟林中较大的泉水直接会合而成的,这种泉水伸展成无数溪流,使盘蛇半岛的土壤得到了水源。 这三条水量充沛的河谷,哪一条都可以被隐士选为藏身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一切的生活必需品。然而居民们搜查遍了,各处都没有发现人的踪影。 那么,这位隐士和他的住所,是不是在那些荒芜的峡谷深处、乱石丛中、崎岖的北部山峡或是熔岩流过的地方呢? 富兰克林山的北麓只有两条山谷,这两条山谷相当宽阔,却不太深,里面任何草木也看不见,只有铺在谷底的熔岩,零乱地散布着的许多岩石,包括各种火山岩石和大块的矿石。这一带需要较长的时间仔细搜查。这里有成千的洞窟,虽然不适宜居住,但是却非常隐蔽,很难过去。 居民们甚至连阴暗的地道也钻进去看看,一直进入深山。这些地道是从火山爆发时期就存在的。由于在这里喷射过火焰,洞里还保持着被熏黑的一片。他们摇曳着火把,穿过这些黑暗的走廊,连最小的洞隙都一一仔细察看了。他们也探测了那些很浅的地道,然而一切都是阴森森的,这些古老的地道看来一向没有人走过,也没有人移动过一块岩石——岩石都保持着荒岛在海底时火山把它们喷射出水面的样子。 虽然这些地道看起来十分荒凉,非常阴暗,赛勒斯·史密斯却应该承认这里并不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们走到一个深达几百英尺直通深山内部的阴暗洞底时,工程师忽然听见一种低沉的隆隆声,并且由于有岩石的回响,声音变得更大,这使他感到非常惊讶。 同他在一起的吉丁·史佩莱也听到了这种远处传来的隆隆声,这说明地下的火焰复燃了。他们倾听了很久,都认为地底下正在进行着化学变化。 “那么,火山还没有完全熄灭吗?”通讯记者问道。 “在我们上次探索火山口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也许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任何一座被认为已经熄灭的火山,肯定都会重新爆发的。” “可是,如果富兰克林山爆发起来,”史佩莱问道,“会不会给林肯岛带来危险呢?” “我想是不会的,”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因为火山口就好比安全活门。有了它,烟和岩浆就可以从这里喷出来。过去它们一向就是从这条出口出去的。” “要是岩浆朝着岛上的富饶地区冲出一个新的出口来,情况就不同了!” “亲爱的史佩莱,”赛勒斯·史密斯说,“为什么你要认为它不走原来的道路呢?” “嗯,火山是捉摸不定的。”通讯记者回答说。 “注意,”工程师说,“富兰克林山的斜度使山涧水往我们现在所探索的山谷这边流,要改变流水的方向,除非发生一次地震,改变山的重心才行。” “可是目前恐怕随时都可能发生地震。”吉丁·史佩莱说。 “随时,”工程师说,“不错,特别是在地下的力量停歇了很久时期,现在刚开始复活,是可能遇到一些障碍的。在这种情况下,亲爱的史佩莱,要是火山爆发起来,就会给我们带来严重的后果了。最好火山根本就没有复活的意思。不过我们是没法阻止它的,是不是?但是,即使真的爆发了,我想眺望岗也不会遭到多大威胁。因为眺望岗和富兰克林山之间的地面相当低,要是岩浆向格兰特湖流过来,它一定会落在中途的沙丘上和鲨鱼湾附近的。” “我们还没有看见山顶上有表明火山快要爆发的烟呢。”吉丁·史佩莱说。 “不错,”史密斯说,“我昨天刚仔细看过山顶,火山口连一丝烟雾也没有。可是经过的时间很长了,喷火口的下部也许会堆积一些石块、岩烬和凝结了的熔岩,这些东西随时都可能因为积累得过多,把我刚才所说的活门堵住。可是,经过第一次猛烈的爆炸以后,一切的障碍就都排除了。我们的荒岛好比锅炉,火山好比烟囱;我敢向你保证,亲爱的史佩莱,到时候它们都不会由于受到气体的压力而爆炸的。不过,我还是这样说,最好火山不要爆发。” “但是我们并没有听错,”通讯记者说。“火山的内部明明在响呢!” “你说得对,”工程师一面说,一面又仔细听了一会。“里面发生了骚动。这是没有疑问的。我们既不能估计它的力量,又没法推测它会造成什么后果。” 赛勒斯·史密斯和史佩莱从地道里出来以后,把这些情况告诉了伙伴们。 “好哇!”潘克洛夫叫道,“火山想作怪了!要是它高兴的话,让它来吧!会有人来制服它的!” “谁!”纳布问道。 “我们那位好心肠的圣人,纳布,就是我们那位好心的圣人,要是火山胆敢开口,他会把它的嘴堵起来的!”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水手对于这位守护荒岛的神灵的信仰是十分虔诚的。这种神秘的力量,到现在为止,已经发挥过许多次了,而且每一次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表现方式。的确,他的力量好象是无边无际的。此外,他还懂得怎样逃避移民们最仔细的搜查;尽管他们费尽了心机,尽管他们远征的热情甚至已达到顽强的程度,这个神秘人物的住处还是没法找到。 从2月19日到2月25日,他们搜索了林肯岛的整个北部地区,连最隐蔽的角落也查遍了。居民们甚至一块挨一块地敲打岩石,一直搜查到山的边缘。他们就这样一直来到削平了的火山锥顶,也就是第一行岩石的终点;然后又来到上面“大帽子”的山脊上。“大帽子”的底下就是火山口。 他们所做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他们察看了深渊。这时候深渊已经没有火,在它的深处却清晰地传来了隆隆的响声。但是,并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说明火山将要爆发——既没有烟雾,石头也不烫。至于移民们所找的那个人,不管在这里,还是在富兰克林山的其余部分,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接着,他们就去搜索沙丘。尽管要想到鲨鱼湾的平地都十分困难,他们还是从上到下,仔细地察看了高耸在海湾里的熔岩峭壁。但是,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总之,这两句结论说明他们白费气力,徒劳无功,说明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失望得甚至有点恼怒了。 现在是应该考虑回家的时候了,因为这种搜索是不能无限期拖下去的。居民们认为这个神秘的人决不住在荒岛的表面上,这一点是肯定的;于是他们不禁想入非非。特别是潘克洛夫和纳布,他们认为这事情不只是神秘,因此他们往超脱凡人以外的境界去想。 2月25日,居民们回到“花岗石宫”里来了。他们利用弓箭,把双股的绳索射到门槛口,恢复了地面和住宅之间的交通。 又过了一个月,在3月25日那天,他们纪念了到林肯岛来的三周年。 第十四章 里士满的俘虏们已经逃出来三年了。在这三年里,他们谈论过多少次自己所念念不忘的祖国啊: 他们深信内战已经结束了,他们认为北军的正义事业是不可能不获得胜利的。但是,在这场可怕的战争里,发生了哪些事情呢?究竟有多少人为它洒了鲜血呢?他们有多少朋友在这场战争里牺牲了性命呢?这些问题是他们常常谈起的,但是目前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祖国。要是能回去一趟,哪怕仅仅是几天,只要和文明世界恢复社会联系,在故乡和林肯岛之间建立交通,然后再回到岛上来,也就满足了。那时候他们找到的这决土地已经属于他们的祖国,他们不妨在这里度过他们一生中最长的、也许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这个理想难道不能实现吗? 要实现这个理想,只有两种可能:或是有船到林肯岛附近来,或是移民们自己造一只船航行到最近的陆地去。 “只有等我们这位好心的圣人供给我们回国的工具了。”潘克洛夫说。 的确,即使有人告诉潘克洛夫和纳布,有一只三百吨重的大船在鲨鱼湾或气球港等着他们,他们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的。目前在他们的脑子里,不管什么事似乎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了。 可是赛勒斯·史密斯却不那么有信心,他劝他们面对现实,特别是在造船这个问题上,更应该现实一些,因为这的确是一件紧急任务——必须尽快乘船把写明艾尔通的新地址的信件送到达抱岛去。 乘风破浪号已经没有了,造一只新船至少要六个月。不过现在冬天快来了,在开春以前,是不能航海的。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天气转暖以前做好一切准备,”工程师在和潘克洛夫商量这些问题的时候说。“朋友,既然我们要重新造船,我想最好还是把它造得大一些。要等苏格兰游船到达抱岛去,那是很靠不住的。它可能在几个月以前去过达抱岛,因为没有找到艾尔通的踪迹,已经离开了。如果造一只大船,在必要的时候,我们能乘着它到玻里尼西亚群岛或新西兰去,那不好吗?你认为怎么样?” “史密斯先生,”水手回答说,“我认为大船和小船你都能够造。木料和工具都不缺少,只是时间问题。” “造一只二百五十吨到三百吨的船,要几个月?”史密斯问道。 “至少七八个月,”潘克洛夫答道。“而且冬天快要到了,要知道在严寒封冻的时候,是很难做木工活的。我们必须估计到要耽搁几个星期的工作。要是能在明年十一月把船造好,就很不错了。” “好,”赛勒斯·史密斯说,“那正是航海的好时候,到达抱岛去也好,到更远的地方去也好,不管是哪一种性质的航海,哪个季节都合适。” “那么,就这样吧,史密斯先生,”水手说。“你去设计图样,工人随时都有。我想艾尔通是可以做一个得力的帮手的。” 和居民们商量了以后,大家一致同意工程师的计划。的确,这要算是最好的办法了。造一只二三百吨的大船,固然需要花很大的劳力,但是移民们觉得以前曾经成功过,因此很有信心。 于是赛勒斯·史密斯忙着设计船的图样和做模型了。在这期间,伙伴们就去砍伐树木,把木料运来做肋材、船骨和铺板。远西森林里有很好的橡树和榆树。他们把上次远征时所打开的通道辟成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把它叫做远西路,砍下来的树木都运到“石窟”去,造船所就设在那里。上面说的那条路,由于选择树木的缘故,开辟得弯弯曲曲的,可是这样一来,往盘蛇半岛的大片地区去倒方便了。 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伐树和锯木料的工作必须加快了,因为湿木料是不能用的,必须经过一段时间木料才能干燥。因此,木工们在四月份工作得非常紧张,只是在秋分时节刮暴风,工作才受到一些影响。小杰普非常灵巧,对他们有很大帮助,它有时上树系绳子,有时用结实的肩膀扛砍下来的树干。 “石窟”附近盖了一间大棚子,把所有这些木料都堆在那里,等候开工。 四月份天气相当晴朗,和北半球十月的天气差不多。在这期间,其他工作也没有停顿,都在积极地进行着。不久以后,眺望岗高地上被摧残的遗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磨坊已经重新建立起来,家禽场里也树起了新的建筑物。因为鸟类大大地增加,这些建筑物非加以扩大不可了。厩房里现在有五头野驴,除了一头小驴以外,其余的四头都训练得很好,既肯拉车子,又肯让人骑。小队现在有一张犁,他们常常用两头野驴拉犁,象约克州和肯特基的真正的耕牛一样。移民们分工合作,从来也没有感到劳累。正因为这样,这些工人们在锻炼中形成的健康还有谁能比得上呢?每当傍晚,他们为了建设远景而提出上千条计划的时候,“花岗石宫”里是多么愉快和欢乐啊! 当然,如今艾尔通和大家在一起工作,再也不提回畜栏去住的话了。但是他还是愁眉不展,很少说话,经常和伙伴一起参加工作,却很少跟大家一起谈笑。但在紧张的时候,他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工人——强壮、敏捷、灵巧、聪明。人人都器重他、爱护他,这一点他是不会感觉不到的。 在这期间,他们并没有放下畜栏不管。每隔一天,总有一个居民驾着车或骑着驴去照料摩弗仑羊和山羊,并且把纳布所要的羊奶带回来。一路上有机会还可以打猎。因此,到畜栏去得最勤的是赫伯特和吉丁·史佩莱。他们带着上好的猎枪,由托普带路打猎;“花岗石宫”里从来也没有断过野味,大的有水豚、刺鼠、袋鼠和野猪;小的有野鸭、山鸡、松鸡、啄木鸟和鹬。此外还有兔场和蛤蜊场的产品、捉来的海龟、游到慈悲河来的美味的鲑鱼、高地上的蔬菜和森林里的野果,真是花色繁多,大厨师纳布一个人几乎都保管不过来了。 当然,畜栏和“花岗石宫”之间的电报线又恢复了。如果某一个居民到了畜栏,觉得需要在那里过夜,他们就打电报联系一下。现在,荒岛上又安全了,居民们不必担心遭到任何攻击——至少是人的攻击。 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有可能重新发生的。随时都可能有海盗甚至逃犯向岛上进行袭击。鲍勃·哈维的秘密计划也许还有别的伙伴和党羽知道,他们可能会学习他,来作同样的尝试。因此,移民们细心地注意着荒岛周围的海面,每天都用望远镜扫视联合湾和华盛顿湾之间的水平线。当他们到畜栏去的时候,同样小心地注意西边的海面;在支脉上,他们可以看到很大一部分西方的水平线。 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小心戒备还是必要的。 一天晚上,工程师向伙伴们宣布了一个为畜栏设防的计划。为了谨慎起见,他认为应该加高栅栏,并且在侧面建立一个木堡;在必要的时候,居民们可以利用它防御敌人。“花岗石宫”由于所处的地势好,可以说是攻不破的;因此,不管是什么海盗,只要一旦登陆,就会把畜栏以及它的建筑物、贮藏物资和牲畜作为目标了。如果移民们被迫守在里面,他们也应该能够保卫自己,而不受任何不利的威胁。这个计划是值得考虑的,但是他们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实行。 5月15日前后,新船的龙骨已经搁在造船所了;不久,船首材和船尾材也已用榫头分别接在龙骨的两头,几乎直立起来。龙骨是用优良的橡木做成的,长达一百一十英尺,上面可以横架一根宽二十五英尺的中央船辐。但是,木匠们做完这些工作以后,严寒和坏天气就来临了。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他们安上了第一批船尾的肋材,然后就只好暂时停止工作。 在这个月的最后几天,天气变得非常环。东风有时和暴风一样猛烈。工程师有些为造船所的棚屋操心,然而,他却没法把它盖在其他靠近“花岗石宫”的地方,因为小岛只能挡住从大海冲向海岸的一部分怒潮,在暴风雨猛烈的时候,波涛甚至会一直冲到花岗石壁的脚底下。 幸而这些顾虑并没有成为事实。风向转往东南,“花岗石宫”的整个海滩都有遗物角给挡住了风。 潘克洛夫和艾尔通是造船工作中最热心的工人,他们尽可能地坚持劳动。他们是不怕风吹雨打的好汉,不论是好天还是坏天,总是抡起锤子就干。但是下过这场雨紧接着就是一阵严寒,木质纤维变得和铁一样坚硬,工作起来十分困难。6月10日前后,造船工程只好全部停顿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都有这么一个感觉,林肯岛冬季的气候是相当寒冷的,寒冷的程度和新英格兰各州(这几州和赤道之间的距离几乎和林肯岛和赤道之间的距离完全一样)差不多。在北半球,至少是在美洲的英国属地和美国北部,是由于北极附近地势平坦,没有高的山地阻挡北风,所以才寒冷的。但是在林肯岛,就不能这样解释了。 “人们已经注意到,”有一天史密斯对伙伴们说,“在纬度相同的地方,岛屿和沿海地区是不象内陆那么冷的。比方说,我常听说伦巴第的冬天并不比苏格兰的冬天暖和,这是因为苏格兰附近的海洋一到冬天就把它在夏天所吸收的热发散出来的缘故。由于岛屿能够受到这种影响,因此它的情况要比大陆好得多。” “那么,史密斯先生,”赫伯特问道,“林肯岛为什么不符合一般规律呢?” “这很难理解,”工程师回答说。“不过,我猜想这是由于林肯岛的位置在南半球的缘故。南半球比北半球冷,这一点,孩子,你是知道的。” “是的,”赫伯特说,“拿冰山来说,南太平洋纬度较低的地方就比北太平洋纬度较低的地方要多。” “不错,”潘克洛夫说,“我在捕鲸船上当水手的时候,就曾经在合恩角附近看见过冰山。” “那么,”吉丁·史佩莱说,“林肯岛所以这么冷,也许是因为不远的地方有浮冰或是冰山的缘故。” “你的看法的确很有道理,亲爱的史佩莱,”赛勒斯·史密斯说,“显然我们受到的严寒是由于靠近冰山,我还要请你们注意一个完全属于自然的道理。它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南半球比北半球冷。事实上,太阳和南半球的距离夏天比较近,因此在冬天也就必然要远一些。这就是寒暑两季温度悬殊的原因。如果我们觉得林肯岛的冬天特别冷,反过来我们也不要忘记,这里的夏天也特别热。” “可是,对不起,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皱着眉说,“为什么把我们的南半球划分得象你说的那么坏的呢?这,这不公平!” “潘克洛夫同志,”工程师笑着说,“不管公平不公平,我们也只能顺着它。所以会划分得这样特别,道理是这样的:按着合理的力学定律,地球环绕太阳的轨道,不可能是圆形的,而只能是椭圆形。在地球运转的过程中,通过椭圆形中离太阳较远的一个极点的时候,它就是在远日点上;在另外一个时候,当它离太阳较近的时候,就是在近日点上。现在,在南半球的冬季,正是我们离太阳最远的时候,因此,这一带地区也就最冷。这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的。潘克洛夫,不管人类的学识多么丰富,也绝对不能改变宇宙的规律。” “但是,”潘克洛夫坚持往下说,“人类的知识是很丰富的。史密斯先生,要是把人所知道的一切写成一本书,这本书该有多大啊!” “但是,假如把不知道的一切也写成一本书,那本书还要大得多呢!”史密斯说。 不管是什么原因,六月份照例带来了严寒,居民们只好成天坐守在“花岗石宫”里。啊!他们——特别是吉丁·史佩莱——对这种监禁生活感到多么腻烦啊! “喂,”通讯记者有一天对纳布说,“不管你到哪儿去,假如你能大发慈悲给我订一份报来,我一定把我将来能够得到的全部财产都给你,说了就算!真的,对我说来最大的享受就是每天早上能知道前一天各地发生的事情了!” 纳布笑了起来。 “老实说,”他说,“我所想的只有我的日常工作!” 事实上,室内和室外一样,都有许多工作可做。 经过三年来不断的艰苦劳动,林肯岛小队的繁荣现在达到了全盛时代。双桅船的毁坏是一个新的富源。除了整套的索具可以装备正在建造中的新船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器皿和工具、枪枝和弹药、衣服和用具,都储藏在“花岗石宫”的仓库里。甚至也不需要制造那种粗糙的“林肯毡”了。居民们在过第一个冬天的时候曾经挨过冻,但是现在不管天气多么坏,他们都没有害怕的必要了。他们有许多亚麻布制品,但还是用得很省。赛勒斯·史密斯利用氯化钠——其实就是海盐——毫不困难地取得小苏打和氯。小苏打很容易变成碳酸钠,再把氯做成氯化钙,工程师就这样把它们用在各种家庭用途上,特别是用它们把亚麻布漂白了。此外,他们和古老的家庭一样,一年至多不过洗四次衣服。应该附带说明,吉丁·史佩莱在等待邮差给他送报的同时,还和潘克洛夫充当了优秀的洗衣工人。 冬季的六月、七月、八月就这样过去了。这个月天气酷寒,平均温度只有华氏8度,比去年冬天还要低。但是,看那“花岗石宫”里的炉火多么旺盛啊!花岗石壁被烟熏成一条条的,和斑马身上的花纹一样。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出产木柴,因此他们可以大量增添。只有煤炭运输起来比较困难些;但是在造船的时候,剩下许多零碎木头,可以使他们节省一些煤。 岛上的人畜都很平安。必须承认,小杰普有些怕冷。这恐怕是它唯一的弱点。居民们只好给它做一件厚厚的睡衣穿。它是一个多么好的仆人啊!——聪明、热心、慎重、不知道疲倦,也不爱多说话;它是完全有资格当选为新旧大陆猿猴类里的模范! “它啊!”潘克洛夫说,“既然它有四只手干活,当然它的工作应该做得更好!” 事实上,这个机灵的畜生的确做得不错。 自从上次在山的周围进行了搜查以来,已经有七个月了。在这期间,包括天气转暖的九月份在内,荒岛上的圣人没有任何音信。他没有采用任何方法显示他的力量。事实上,即使发挥了力量,也是显不出来,因为移民们并没有遇到令人头痛的困难。 赛勒斯·史密斯甚至注意到,虽然陌生人有时候曾经通过“花岗石宫”和居民们取得联系,并且托普的直觉也曾经感觉出这一点,但是在这期间,却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这个事实。托普不咆哮了,猩猩也不再感到不安了。这两个朋友——它们的确是朋友——既不到地下井的井沿上去守望,也不再象工程师第一次看到的那样莫名其妙地叫喊了。但是,他能认为谜就是这些,永远也没法得到答案了吗?他能肯定以后不会再遇到什么紧急场合,使这个神秘的人当场出现吗?谁知道将来的事情会怎么样呢? 寒冬毕竟过去了。然而,就在大地回春的最初几天,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引起严重后果的。 9月7日,赛勒斯·史密斯观察了火山口,只见山顶上烟雾缭绕,第一缕蒸汽升向天空了。 第十五章 居民们听了工程师的紧急通知,放下工作,默默地注视着富兰克林山的顶峰。 火山复活了。蒸汽透过火山口底下积累的矿石岩层升了起来。但是,地下火会不会引起猛烈的爆炸呢?这是很难预料的。不过,就算火山可能爆发,也不见得整个的林肯岛都会遭殃。火山里流出来的岩浆并不一定会造成灾祸,朝北的山坡上有一条条凝结的熔岩,从这里可以看出,荒岛已经遭受过这种考验了。并且,根据火山口的形状——它的缺口是开在上面的边缘部分的——还可以断定,岩浆多半要喷在富饶地区对面的那部分荒岛上。 但是,过去的情况却不一定能够回答将来的问题。在火山的顶峰,往往是把原有的火山口堵塞了,又钻出一个新的火山口来。这种情形在南半球和北半球都曾经有过,例如埃得纳火山、波波卡提佩特峰和奥里萨巴火山就是这样的。在爆炸的前夕,任何情形都可能发生。事实上,常常随着火山爆发而发生地震,这就能够改变火山的内部结构,给岩浆打开一条新的出路。 赛勒斯·史密斯向伙伴们解释了这些事情。他毫不夸大地向大家说明了正反两种可能性。总之,他们是没法阻止的。同时也应该说明,除非发生地震,动摇了地面,要不然“花岗石宫”大概是不会遭到危险的。但是而亦无独立于形体之神。人之智慧,本于五常之气;人欲有,如果从富兰克林山的南边开出一个新的火山口来,畜栏就要遭到严重的威胁了。 从这一天起,山顶的烟就一直没有消失;而且可以看出,虽然其中没有夹带火焰,喷出来的烟却愈来愈高、愈来愈浓了。尤其是中央火山口较低的地方,喷出来的烟更浓。 不管怎么样,随着季节的转暖,工作又继续干起来了。造船的工作在尽快地进行。赛勒斯·史密斯利用岸上的瀑布,建立了一个水力锯木场;这么一来,树干很快就锯成铺板和托架了。这套机械装置和挪威乡村锯木场里所用的同样简单。先用一个水平的机械装置转动木块,再用另一个垂直机械装置转动钢锯,这就是全部的必要器材了。工程师用一个车轮,两个滚筒,和几个滑车,把它顺利地装配起来。九月底,在造船所里未来的纵帆船的骨架已经形成了。肋材也已经差不多完工,全部船骨暂时由箍条缚着,船的轮廓大致可以看得出来了。这只纵帆船船头很尖,后半部又细又长,一定是非常适合远航的。但是铺板工程还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幸而在海盗的双桅船爆炸以后,他们把船上的铁制品都保留下来了。潘克洛夫和艾尔通从铺板和损坏了的肋材上拔下一些螺丝钉和许多铜钉来,这就可以少做多少铁活;但是木工活却做也做不完。 为了在高地上进行收割、堆积干草和收获各种农作物,造船的工程停止了一个星期。农忙完毕,全部时间又都投入了安装纵帆船的工作。一到晚上,工人们真是筋疲力尽。为了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他们改变了吃饭的钟点;十二点钟吃午饭,吃完以后就上“花岗石宫”去,立刻睡觉。 有时候他们谈起一些有趣的问题,也会延迟睡觉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居民们谈到将来。要是乘纵帆船到有人居住的陆地去,是可能改变他们的环境的;于是他们愉快地谈起那时候将有哪些变化。但是,在谈论这些计划的时候,总有一种思想占着上风,那就是:以后他们还要回到林肯岛来。这块领地是他们用无数的劳力胜利地开拓出来的,一旦和美国取得联系,就可以得到新的动力,因此,他们决不放弃它。尤其是潘克洛夫和纳布,他们希望在林肯岛上过一辈子。 “赫伯特,”水手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林肯岛的,是不是?” “是的,潘克洛夫,特别是假如你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我更不会离开它了。” “我早就打定主意了,孩子,”潘克洛夫说。“我在这里等你。你把你的妻子和小孩带到这儿来,我要把你的孩子教育成活泼天真的小家伙!” “就这样吧。”赫伯特红着脸笑道。 “还有你,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满腔热诚地接着说,“你永远是岛上的领袖!啊!岛上能够养活多少人呢?至少一万人!” 他们就这样谈笑,让潘克洛夫滔滔不绝地往下说。最后,根据他们的理想,通讯记者真的办了一种报纸——《林肯岛先驱新报》! 人的心情就是这样的。人类所以能成为万物之灵,就是因为有一种愿望:从事一种永垂不朽的事业,这种事业在他本人死了以后,还能够万古长存。正是由于这种信念,人类才树立了自己的权威,才毫无愧色地成为世界的主人! 除了这些以外,谁知道杰普和托普对它们的未来是不是怀着理想呢? 艾尔通暗暗地对自己说,希望能够重新看见格里那凡爵士,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了。 10月15日晚上,谈话时间拖得比平时要长一些。已经九点钟了。尽管大家都不想去睡觉,但还是忍不住打出长长的呵欠来,说明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了。潘克洛夫正向床边走去,餐厅里的电报铃突然响了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艾尔通、潘克洛夫、纳布,人人都在场。居民们谁也没有到畜栏去。 赛勒斯·史密斯站起来了。伙伴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怎么回事?”纳布叫道。“是魔鬼在打铃吗?” 没有人回答。 “在这暴风雨的天气,”赫伯特说。“会不会是电流的感应……” 赫伯特的话没有说完。大家都注视着工程师,只见他否定地摇摇头。 “等一会儿,”吉丁·史佩莱说,“如果是信号,不管是谁,他一定会接着再发的。” “可是你认为那是谁呢?”纳布大声问道。 “谁?”潘克洛夫回答说,“除了他……” 又是一声铃响,把水手的话打断了。 史密斯走到电报机旁边,向畜栏发出一个问题: “你要什么?” 不一会儿,指针在字码表上给“花岗石宫”的居民们作了一个回答: “立刻到畜栏来。” “总算有答案了!”史密斯大声说。 是的!总算有答案了!现在秘密快要揭穿了。在一种强烈的兴趣鼓舞下,居民们的疲劳已经忘得干干净净。这种兴趣催促着他们到畜栏去,把他们休息的念头完全打消了。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很快就离开了“花岗石宫”,来到海滩上。只有杰普和托普留在家里,他们这次不需要它们陪着去了。 夜色非常昏暗。新月已经和太阳一起西沉。正如赫伯特刚才所说的,黑压压的阴云象穹窿似的低罩在头上,遮盖得不透一点星光。远处暴风雨中划着几道闪电,照亮了水平线。 也许在几个钟头以后,岛上就要到处都是一片雷声了。这一晚天气非常险恶。 但是,不管天色多么昏暗,他们还是能找到熟悉的畜栏路的。 他们爬上慈悲河的左岸,来到高地,过了甘油河上的吊桥,走上穿过森林的大道。 他们的步伐很快,人人都不能抑制自己的兴奋心情。毫无疑问,现在他们很快就要知道这个猜了很久的哑谜的答案了!这个答案也就是那个神秘的人的名字;他和居民们的生活有着多么大的关系,为他们效劳的时候是多么慷慨,他是多么神通广大啊!要是这个陌生人没有和他们共处在一起,不知道他们的日常琐事,没有听到过“花岗石宫”里的每一句谈话,他怎么能总是在紧要关头来帮助他们呢? 人人都怀着心事,快步往前走去,在树枝搭成的拱门底下,一片漆黑,看不见哪里是路边。森林里鸦雀无声。在这种气压较低的情况下,飞禽走兽都静悄悄的,一动也不动。连一丝吹动树叶的微风也没有。只听见居民们的脚步在封冻的地面上发出回响。 走了一刻钟,潘克洛夫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我们应该带一个火把。” 工程师回答他说: “我们可以在畜栏里找到火把的。” 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离开“花岗石宫”的时候是九点十二分。慈悲河距畜栏五英里,九点四十七分的时候,他们走了三英里。 这时候,闪电照亮了黑暗的森林,也照亮了整个的海岛。电光闪烁,使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显然,暴风雨就要来临。 闪电愈来愈亮,而且愈来愈频繁。远处的雷声在空中隆隆地响着。空气非常沉闷。 居民们好象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急忙忙地赶路。 十点钟的时候,一道耀眼的闪电照亮了畜栏的栅栏。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霹雳般的雷声就响起来了。 不一会儿,史密斯就带领着大家,穿过畜栏,来到房屋的门前。 电报是从畜栏里发出的,因此陌生人大概就在屋子里。但是,窗户上却没有透出灯光来。 工程师敲了一下门。 没有回答。 赛勒斯·史密斯把门打开,居民们走进了屋子。屋里一片漆黑。纳布划了一根火柴,不一会就点着了灯,灯光照亮了房里的每个角落。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和他们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样。 “我们是被错觉迷惑了吗?”赛勒斯·史密斯喃喃地说。 不!这是不可能的!电报清清楚楚地指出: “立刻到畜栏来。” 他们走到专放电报机的桌子旁边。一切都照常,电池还是好好的装在匣子里,电报机也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谁最后到这儿来的?”工程师问道。 “是我,史密斯先生。”艾尔通回答说。 “那是在……” “四天以前。” “啊!一张通知!”赫伯特指着桌上的一张纸条,大声叫道。 纸上用英文写着: 沿着新电线一直走。 “走吧!”史密斯大声说。他已经明白了,电报不是从畜栏里发出,而是通过一根附加在旧线上的电线,从神秘的住处直接打给“花岗石宫”的。 纳布拿起点着的灯,大家离开了畜栏。这时候暴风雨的来势凶猛。闪电过后,紧接着就是雷声。在闪光中,不时可以看见烟雾缭绕的火山顶。 在畜栏的房屋和栅栏之间到处都找不到电报线。工程师跑到第一根电线杆旁边,在电光的照耀下,只见绝缘物上有一根新线一直拖到地面上。 “有了!”他说。 这根电线拖在地上,象海底电缆似的,外面包着一层绝缘物体,保护电流在里面自由通过。它好象穿过森林和富兰克林山的南部支脉,一直往西拉去。 “跟着它走!”赛勒斯·史密斯说。 居民们立刻沿着电线,急急忙忙地向前走去。 雷声不断地轰鸣,连说话也听不见。不过,现在大家都在尽快地赶路,也顾不得说话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爬上畜栏的山谷和瀑布河谷之间隆起的支脉,从最狭的地方跨过瀑布河。电线有时架在较低的树枝上,有时就在地面上拖着,引导着他们。工程师认为陌生人的住处可能就在山谷的尽头,大概电线到那里就到头了。 然而事实完全不是那样。他们不得不爬上西南的支脉,再下降到贫瘠的高地上来;高地的尽头就是奇形怪状的、荒凉的玄武岩峭壁了。居民们不时弯下腰来摸索电线;事实上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电线是一直通到大海去的。他们长久以来一直没有找到的住所,一定就在沿海一带的岩石深处。 天空简直象着了火似的。电光不断地闪耀着。有几道闪电就打在浓烟环抱的火山顶上。火山好象喷起火来。快到十一点钟的时候,居民们来到了俯临西边大洋的峭壁上。起风了。在五百英尺以下的地方,浪涛翻腾着。 根据史密斯的估计,他们离开畜栏已经有一英里半了。 电线沿着峡谷的一面悬崖,从一大堆岩石里拉了进去。岩石勉强保持住平衡,居民们顺着电线,冒险从上面走过去。这里随时都有掉在海里的危险,特别是下坡非常困难,但是他们没有考虑危险;他们已经没法控制自己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象吸铁石似的,吸引着他们向那个神秘的地方走去。 这个峡谷,即使在白天也是很难通行的,但是他们却几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走的,居然从峡谷里走了下去。 他们在亮光中穿行着,岩石纷纷地滚在地上,迸发出火星来,象一个个的大火球。史密斯在前面领路,艾尔通跟在后头。他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们一会儿在又湿又滑的石头上摔倒下去,一会儿又挣扎起来,继续往前爬行。 电线突然拐到海滩上的岩石那儿去了。海滩上布满了暗礁,波涛不时冲刷着岩石。居民们已经到了玄武岩峭壁的尽头。 这里有一道狭窄的分水岭,它和海面保持着平行的水平方向。居民们沿着电线,在分水岭上往前走。不到一百步,分水岭平缓地降落到海面来了。 工程师在暗中摸索,发现电线钻入了海底。 他的伙伴们都楞住了。 他们大叫起来,感到十分灰心,几乎是绝望了!难道他们必须钻到水里去找海底的洞穴吗?按当时感情冲动的情况看来,他们毫不犹豫是会这样去做的。 工程师拦住了大家。 他把伙伴们领到一个石洞里。 “等一会儿,”他说。“现在潮水正高。落潮的时候,路就会现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潘克洛夫问道。 “要是我们没法到他那儿去,他就不会要我们来了!” 赛勒斯·史密斯的口气充满了信心,谁也没有反对。况且,他的看法也是合乎逻辑的。峭壁底下很可能有一个洞穴,虽然在目前涨潮的时候被海水淹没了,但是只要潮水落下去,就可以通行的。 他们还要等很久。居民们默默地蜷缩在一个深洞里。这时候,倾盆大雨开始直泻下来,雷声从山石间发出轰隆隆的回响。 居民们的情绪非常高涨。他们的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他们估计会看见一个相貌堂堂、和凡人不一样的神灵,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符合他们想象中岛上的神秘圣人。 到午夜的时候,史密斯拿着灯到海滩下面去探测。 果然不出工程师所料。水落下去以后,露出一个庞大的洞口。电线折过一个直角,从洞口进入了开阔的港湾。 赛勒斯·史密斯回到伙伴们身边来,简单地说: “再过一个钟头,洞里就可以通行了。” “那么,真的有洞吗?”潘克洛夫问道。 “你还不相信吗?”史密斯回问了一句。 “可是洞里的水位一定会相当高的。”赫伯特说。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洞里一点水也没有,可以让我们徒步走进去,一种是虽然有水,但是有交通工具供给我们使用。”史密斯说。 一个钟头过去了。大家冒雨爬到海面上。这时候水面上露出的洞口已经有八英尺了,象一个桥孔似的,奔腾澎湃的波涛在下面汹涌着。 工程师弯下身去,只见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在水面漂浮。他把它拉过来。原来是一只系在洞内尖石上的小船。船身包着铁皮,里面放着两把桨。 “上船!”史密斯说。 居民们立刻都上了船。纳布和艾尔通把着桨,潘克洛夫掌着舵。赛勒斯·史密斯在船头拿着灯照路。 小船最初经过一个椭圆形的檐顶,然后顶部突然升高了。但是周围一片漆黑,灯光又暗,既看不出洞的宽度、长度和高度,又没法知道它有多深。这个玄武岩的洞窟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外面的声音——甚至连隆隆的雷声——也没法透过它的厚壁,传到里面来。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庞大的洞窟。它们是在地球的地质时代形成的天然地窖。有的里面灌满了海水。有的里西藏着整个的湖泊。这样的洞窟很多,例如赫布里底群岛中史泰法岛上的芬加尔山洞;布列塔尼半岛上道亚尼尼士港马甲特的洞窟;科西嘉岛波尼法西俄港的洞窟;挪威来福德的洞窟;以及肯特基州的五百英尺高、二十多英里长的庞大的曼摩斯山洞!自然界在世界各地开凿了这些山洞,供人们欣赏。 居民们现在探测的洞窟是不是一直通到荒岛的中心呢?工程师不时发出简短的指示,潘克洛夫按指示驾船,弯弯曲曲地走了一刻钟。突然,工程师命令道: “再偏右一些!” 小船改变了方向,贴近右壁前进。工程师想知道电线是不是还沿着这一边向洞里通过去。 电线还钉在这里的岩石上。 “往前走!”史密斯说。 小船由两桨推动着,在黑黝黝的水里前进。 他们又往前划了一刻钟,这时候离洞口大约有半英里了,只听见史密斯又喊道: “打住!” 小船停下来了。只见一道夺目的光芒照亮了庞大的洞窟,这个洞窟深深地开凿在荒岛的地心。居民们从来也没有想到竟有这样一个地方。 在一百英尺的头顶上,高悬着圆形的拱顶,许多玄武岩的石柱支撑着。这些数不清的石柱从地球形成的最初年代就竖立起来了,柱子上有许多参差不齐的穹窿和奇形怪状的花边。玄武岩的栋梁一个套着一个,高度从四十英尺到五十英尺不等。尽管洞外的怒潮正在奔腾,这里面的海水却总是平静地冲刷着栋梁的底部。工程师指出明亮光源,它照遍了整个洞窟,所有石壁都被照得一片光亮。 在亮光的照耀下,水波也反映出片片银光,小船好象在上下两片光亮夺目的地带之间漂浮着。 中心光源向四面八方发射出光芒,它清清楚楚地照亮了洞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凸出的岩石。这种光的性质是瞒不过居民们的。这是一种电力的光源,从它那银白的颜色上就足以说明这一点。它是洞里的太阳,它照亮了整个的洞窟。 赛勒斯·史密斯做了一个手势,双桨又划起来了。溅起的水花,恰象一阵阵珠光宝气的细雨。小船朝着光源驶去,现在离那里已经不到半锚链了。 这里的水面宽度将近三百五十英尺。在耀眼的光源后面,有一大片玄武岩的石壁,完全堵住了那边的出路。洞窟的这部分相当宽大,海水形成一个小湖。穹顶、四壁、尽头的悬崖、全部的棱柱和尖顶都浸浴在电光里,它们被照耀得灿烂夺目,好象光就是从它们本身发出来似的。 湖中心浮着一个长长的、象雪茄烟似的东西。它一动也不动,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亮光从它的两边发出来,就好象是从两个白热的炉灶里放射出来的一样。它的外形象一只庞大的鲸鱼,长约二百五十英尺,高出水面十到十二英尺。 小船慢慢地向它驶近了。赛勒斯·史密斯站在船头望着,兴奋得几乎不能自制。然后,他突然抓住通讯记者的胳膊,叫道: “是他!一定是他!他……” 然后,他往下一坐,喃喃地说出一个名字。只有吉丁·史佩莱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通讯记者显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因为他听了以后,马上起了一种奇怪的反应,接着,他沙哑地说: “他!那个逍遥自在的人!” “是他!”史密斯说。 在工程师的指挥下,小船到这个奇怪的漂浮物旁边来了。他们停靠在它的左边,这里有一道光芒透过厚厚的玻璃射出来。 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登上平台。这里有一个敞开的仓口。大家一齐从仓口冲下去。 扶梯的尽头是一片甲板,上面有电灯照耀着。甲板的尽头有一扇门,史密斯上去把门打开。 这是一间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屋子。居民们迅速穿过这间屋子,走进隔壁的书房,在书房里,从明亮的天花板上投下一片光辉。 书房的尽头是一扇大门,也是关着的,工程师打开了门。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大厅。它象博物馆似的,陈列着各种珍贵的矿物制成品、艺术品和神奇的工业品。居民们看见这许多东西,几乎以为自己忽然到了“太虚幻境”了。 他们看见在一张高贵的沙发上有一个人躺着,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他们进来。 这时候史密斯开口了。他的伙伴们感到十分惊讶,只听见他说: “尼摩船长,是您要我们来的吗?我们来了。” 第十六章 躺在沙发上的人听了以后,站起身来。电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面貌端庄,高高的额头,眼光炯炯有神,雪白的胡子,头发又多又长,一直垂到肩膀上。 他从长沙发上站起身来,一只手还撑着椅背。他的态度十分安详。看得出来,他的体力已经由于患病而逐渐衰弱了。但是他说话的声音还很洪亮,他带着十分惊讶的口吻,说着英国话: “先生,我没有名字。” “可是我知道您!”赛勒斯·史密斯说。 尼摩船长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工程师,好象要把他吞下去似的。 然后,他又靠到长沙发的垫子上去了。 “算了吧!现在没有什么关系!”他喃喃地说,“反正我快死了!” 赛勒斯·史密斯走到船长身边,吉丁·史佩莱握着他的手——从手的温度可以知道,他发着高烧。艾尔通、潘克洛夫、赫伯特和纳布在较远的角落里恭恭敬敬地站着。这个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明亮的电灯光。 这时候尼摩船长把手缩回去,做了一个手势,教工程师和通讯记者坐下。 大家都怀着激动的心情注视着他。在他们面前的就是被大家尊称为“岛上的圣人”的那个人。这个万能的保卫者,在各种不同的场合下,一再援救他们,他的每一次援救都是那样的有效;他们欠下了这位恩人多少的恩情!潘克洛夫和纳布原以为会发现一个超凡入圣的神灵,可是他们看见的不过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快要死的人! 尼摩船长认为谁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赛勒斯·史密斯怎么会知道他的呢?为什么他听到这个名字,就要突然站起身来呢? 船长又重新躺在长沙发上了。他把头搁在一条胳膊上,望着坐在旁边的工程师。 “您知道我过去的名字,先生?”他问道。 “是的,”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还有这只神奇的潜水船的名字……” “您是说诺第留斯号吗?”船长微弱地笑了一下。 “是的,诺第留斯号!” “可是您……您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的。” “我和人间隔绝往来已经多年了。我在海底度过了漫长的三十年,这是我找到的唯一的自由的地方!谁居然泄漏了我的秘密呢?” “是一个不在您约束之下的人,尼摩船长,因此不能怪他背信。” “是十六年前偶然来到我船上的那个法国人吗?” “他们没有死,并且还写了一本名叫的书,叙述您的历史。” “那仅仅是我一生中几个月的历史!”船长急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错,”赛勒斯·史密斯说,“但是,这几个月奇怪的生活已经足够使人们了解您……” “是一个罪人,是吧?”尼摩船长说,他的唇边露出一丝高傲的微笑。“是的,也许是一个人类唾弃的暴徒!” 工程师没有开口。 “是不是,先生?” “这不该由我来判断,尼摩船长,”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至少是关于您过去的生活。我和世界上其他的人一样,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奇怪的生活方式。在不了解情况以前,我也不能对事情的结果加以判断。可是,自从我们来到林肯岛以后。始终有人伸出善意的手保护着我们,由于有了这个善良、慷慨而又万能的人的帮助,才保全了我们的生命,而这个善良、慷慨而万能的人就是您,尼摩船长,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是我。”船长简单地说。 工程师和通讯记者立刻站起身来。这时候,伙伴们也已经靠拢来了。他们打算用语言和神情来表达内心的感激。 尼摩船长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他们。他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向大家说: “等你们把故事听完吧。” 于是船长简单地叙述了他生平的往事。 他的叙事很短,然而他却不得不振作起最后的全副精力把故事说完。十分明显,他在和极度衰弱的体格作斗争。赛勒斯·史密斯几次恳求他休息一会儿,但是他摇了摇头,好象再也活不到明天了。当通讯记者提出要给他医治的时候,他说: “没有用,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 尼摩船长是印度的达卡王子,当时本德尔汗德还保持着独立,他就是本德尔汗德君主的儿子,印度英雄第波·萨伊布的侄子。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把他送往欧洲去受全面的教育,打算将来依靠他有了才能和学识,来领导全国人民和压迫者进行斗争。 达卡王子天资聪明,从十岁到三十岁,他积累了各方面的知识,在科学、文学和艺术方面都有高深的造诣。 他漫游了整个的欧洲。由于他出身贵族,又富有资财,因此到处有人奉迎。但是,任何诱惑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他虽然年轻、英俊,他却总是非常严肃、沉默。他的求知欲十分强烈。他内心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那时候,达卡王子心里充满了愤怒。他憎恨一个国家,一个他从来也不愿意去的国家;他仇视一个民族,他始终拒绝跟他们妥协。他痛恨英国,同样地他也非常注意英国。 他所以这样,是因为作为一个被征服者,他对于征服者抱着血海深仇,侵略者从被侵略者那里是得不到宽恕的。达卡王子是第波·萨伊布家族中的成员,他的父亲是一位只是在名义上臣服联合王国的君主,因此,他是在恢复主权和报仇雪恨的思想影响下成长起来的。他热爱自己的祖国,他的祖国象诗一样的美丽,然而却受着英国殖民者的奴役。他从来也不踏上他所诅咒的、奴役着印度人民的英国人的土地。 达卡王子成了一个很有修养的艺术家,懂得各种高深的科学的学者和通晓欧洲各国宫廷政策的政治家。单从表面来看,人们也许会把他看成一个埋头学习而轻视行动的世界主义者,一个阔气的旅客——目空一切、自命清高、心无祖国和走遍天涯的人。 事实上,他完全不是那样的人。这位艺术家、科学家、政治家有着一颗印度人的心,他立志报仇,希望有一天能收回国家的主权,赶走外来的侵略者,恢复祖国的独立。 1849年,达卡王子回到本德尔汗德。他娶了一个印度的贵族女郎。跟他一样,她也为祖国的灾难而感到愤慨。他们生了两个孩子,夫妇俩都非常喜爱他们。但是,幸福的家庭生活并没有使他们忘记印度的解放事业。他等待着机会。最后,机会终于来了。 也许是英国对印度的奴役和压榨太重了,群众纷纷对英国殖民者表示不满,这给达卡王子带来了有利的条件。他把自己对外国侵略者的仇恨,深深地铭刻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心中。他不仅走遍印度半岛上仍旧保持独立的地方,而且来到了直接受英国统治的地区。他重新带来了第波·萨伊布为捍卫祖国而在赛林加帕坦英勇牺牲的伟大日子。 1857年,印度士兵爆发了武装起义,达卡王子是这次起义的中心人物,他组织了这次大规模的抗英运动。他为这事业贡献了自己的能力和资财。他身先士卒,站在战斗的最前线。他很谦逊,他和那些为解放祖国而斗争的英雄一样,从没想到过自己的生命。他参加过二十次战役,受伤过十次。终于,英国的枪炮打死了最后一批起义战士,但他却逃出了虎口。 英国在印度的势力从来也没有遭到过这样的危机。要是印度士兵真象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得到了外来的援助,那么,联合王国在亚洲的势力恐怕就要崩溃了。 那时候,达卡王子的名字人人都知道。这位英雄并不躲藏,他公开作战。英国当局悬赏要他的头颅,虽然没有人出卖他,但是他的父母妻儿却在他还不知道他们为他所冒的危险以前,就作了他的替身。 这一次,正义的事业又一次被暴力镇压下去了。但是,文明是永远不会倒退的,客观规律必然推动着文明前进。印度士兵的起义失败了,从前的印度君主的土地又沦于英国更黑暗的统治。 达卡王子逃脱虎口,回到本德尔汗德的深山中。从此以后,他就一个人生活在那里。他不仅对人类的一切表示厌恶,而且对文明世界也充满了仇恨,他永远也不想再回到世界上去了。他变卖了自己剩余的财产,集结了二十几个最忠实的同伴,在某一天一起失踪了。 那么,他到哪里去找文明世界上所找不到的自由了呢?在水底下,在海洋的深处,人们没法追踪他的地方。 这位军事家变成了学者。他在太平洋的一个荒岛上建立了造船所,按照自己的设计,造成一艘潜水船。他用某些方法——这些方法将来是会被人们发现的——有效地利用了万能的电力。他用电作为动力、照明和发热的源泉,供应他的浮力装置的全部需要,而这种电的来源却永远不会枯竭。海里有无尽的宝藏,有数不清的鱼类、无数的海藻和庞大的哺乳动物,不仅有自然界所供应的一切,还有人类遗失在海底的各种各样的物资。这些宝藏充分地满足了王子和他的同伴们的需要。于是他最热心向往的事就这样实现了,他再也不和外界联系了。他把他的潜水船命名为诺第留斯号,自称尼摩船长,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藏在海洋深处。 多年来,这个神奇的人从南极到北极,游遍了各个大洋。作为一个被文明世界所遗弃的人,他在这些陌生的地方搜集了无数的珍宝。1702年,西班牙大帆船在维哥湾所丧失的百万资财成了他用不完的财富。他经常用这笔巨款来帮助那些为争取独立而奋斗的国家,同时却始终不暴露自己的姓名。 很久以来,他一直和外界隔绝。1866年11月6日的夜间,忽然有三个人落到他的船上。一个是法国教授,一个是教授的仆人,还有一个是加拿大的渔夫。当时美国的亚伯拉罕·林肯号巡洋舰追逐诺第留斯号,这三个人就是在两船互撞的时候,落到他的船上来的。 尼摩部长听教授说起,才知道诺第留斯号有时被人们当作庞大的鲸鱼类哺乳动物,有时被人们当作一只海盗的潜水船,到处都有人在海里搜寻它。 这三个人偶然从大洋里来到船上,接触到他的神秘生活;本来他是可以把他们送回大洋的。但是他没有这样做,竟把他们软禁起来。他们在这里呆了七个月,在海底航行了两万法里,这个期间所遭遇的一切奇迹,他们都亲眼看到了。 这三个人谁也不知道尼摩船长过去的历史。1867年6月22日,他们乘着诺第留斯号上的一只小船逃走了。可是当时诺第留斯号在挪威海岸附近被卷入了大漩涡的中心。因此,船长十分自然地认为这三个逃跑的人一定会被可怕的漩涡卷走,死在海里了。他决没想到那个法国人和他的两个伙伴竟那么凑巧,被抛上海岸,并且得到了罗佛敦群岛渔民们的救援,更不知道法国教授回国以后,出版了一本书,叙述了七个月来在诺第留斯号上曲折离奇的航海经过。这些情况公开以后,曾经引起广大读者的好奇心。 在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尼摩船长继续漫游各个海洋。但是他的同伴一个一个地死去了,他们最后在太平洋的珊瑚礁上找到了长眠的基地。后来,这群寄居在海底的人,只剩下尼摩船长一个人了。 这时候他已经六十岁了。虽然无依无靠,但他还是把诺第留斯号开进了一个海底的石洞,过去他常常把这样的石洞当作停泊船只的海港。 这些港口,有一个就在林肯岛的海底下,那时候它已成为诺第留斯号的藏身的处所。 船长在林肯岛已经居住了六年。他不再航海,只是静等着度完自己残余的岁月。这时候他应该回到过去的同胞那去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无意之中看见南军的俘虏乘坐的气球从天空降落下来。他穿着潜水衣在离岸几锚链的海底行走,恰好赶上工程师掉下海来。船长在同情心的驱使下,救起了赛勒斯·史密斯。 他首先想到的是远远避开这五个遇难的人。但是,火山的作用使一部分玄武岩升出水面,堵塞住他藏身的海港,他再也出不了地窟了。虽然轻便的小船不怕水浅,还能穿出洞口,但是诺第留斯号却不行,因为它吃水很深。 于是尼摩船长只好留下来。他注意这些赤手空拳、一无所有的荒岛上的落难人,但是他又不打算暴露自己。后来他逐渐发现这些人诚实、勇敢而且团结友爱,他关心他们的奋斗。他情不由己地去了解他们生活中的疾苦。他穿着潜水衣,可以毫不困难地到“花岗石宫”内部的井底,沿着凸出的岩石爬到井口去。就这样,他听到居民们回忆过去的往事,谈论目前和将来的情况。他从他们那里知道,为了废除奴隶制,美国国内发生了大规模的内战。是的,这些人在岛上的光明磊落的行为是可以改变尼摩船长对人的看法的。 尼摩部长救活了赛勒斯·史密斯;他还把托普从湖里救出来,又把它领到“石窟”那儿去;把箱子装满许多对居民们有用的东西放在遗物角,把平底船送回慈悲河;在猩猩进攻“花岗石宫”的时候,把绳梯从上面扔下来,把纸条装在瓶子里,使他们知道艾尔通在达抱岛上,把水雷放在海峡底下,引起双桅船的爆炸;给居民们送硫酸奎宁,把赫伯特从垂死的情况下挽救过来;最后他还用电弹打死了罪犯,他掌握这种电弹秘密,这种电弹是他用来猎捕海底动物的。这样,许许多多看起来显得神妙莫测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这一切都说明船长的慷慨和才能。 然而,这位伟大的愤世嫉俗的人热衷于一切善举。他还要把一些有益的意见告诉他的受惠人;另一方面,他心脏跳得厉害,觉得他死期逼近了。干是,就象我们所知道的那样,他用一根从畜栏通到诺第留斯号的电线,把“花岗石宫”的居民们邀请到这里来。要是他早知道赛勒斯·史密斯熟悉他的历史,会用尼摩船长的名字称呼他,他也许就不会请他们来了。 船长讲完了他的一生。接着赛勒斯·史密斯开口了。他追溯过去发生的每一件事,这些事情,对于小队说来都有极大的好处。他代表伙伴们和他自己向这位慷慨的义士致谢。 但是尼摩船长却不关心这个。他的脑子里似乎盘算着一件事。他没有握工程师伸过来的手,只是说: “现在,先生,您知道我的历史了,你判断一下吧!” 船长显然是暗指一件重要的事情才这样说的,这件事情是落在他船上的那三个陌生人亲眼看到的;法国教授当然已经把它写在自己的作品里,而且所起的影响一定是很大的。这件事情就是:在教授和他的两个伙伴逃脱以前不久,诺第留斯号在北大西洋受到一艘巡洋舰的追逐,最后它象一只撞墙车似的毫不留情地把巡洋舰撞沉了。 赛勒斯·史密斯懂得船长的暗示,他没有回答。 “那是一艘英国人的巡洋舰,先生,”尼摩船长大声说,一刹那,他又变成达卡王子了。“是英国人的巡洋舰!您要知道,是它来攻击我的!我被挤在一个又狭又浅的海湾里……我必须闯过去,于是……我就闯过去了!” 后来,他很镇静地说:“我是主张正义和公理的,无论在哪里,我都尽力做我能做的好事,同时也干我应当干的‘坏事’。要知道,正义并不等于宽恕!” 接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船长又问了一遍: “你们对我怎样看法,先生们?” 赛勒斯·史密斯向船长伸出了手,严肃地答道,“先生,您的错误是在于您认为过去的事还能重来,你抗拒了必然的趋势。这样的错误有人赞美,也有人责难;只有上帝能判断是非,而从人情上说,是应该得到原谅的。一个人错以为自己想做的是对的,这种人,人们可以攻击他,但是人们还是尊敬他。您的错误并不能使您失掉别人的钦佩,您的名字丝毫也不用害怕历史的判断。历史喜爱英勇豪迈的事迹,同时也谴责这种事迹所造成的后果。” 尼摩船长的胸膛激动地起伏着,他把手举起来指着天空,喃喃地说: “我错了还是对了呢?”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一切伟大的事业从上帝那里来,最后还要回到上帝那里去。尼摩船长,您救了我们这些老实人,我们将要永远怀念您。” 赫伯特已经走近船长。他跪下来,吻了船长的手。 垂死人的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水。 “我的孩子,”他说,“上帝保佑你!” 第十七章 天亮了,但是曙光照不到洞窟的深处。这时候正在涨潮,海水淹没了洞窟的入口。从诺第留斯号的天窗里射出去的人造光还是和原来一样照向远处,光亮夺目,浮船周围的海水泛起一片银波。 这时候尼摩船长精疲力竭地倒在长沙发上。打算把他搬到“花岗石宫”里去住是不行的,因为他已经表示过,要和那些无价之宝守在一起,在诺第留斯号里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尼摩船长虚脱了很长时间,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小心地观察了这个垂死的人的情况。他的体力显著地衰退着。过去一度强壮有力的身躯,现在成了一个即将出窍的灵魂寄托的躯壳了。他的全部的生命都集中在心脏和头脑里。 工程师和通讯记者悄悄地商量了一下。还能帮助这个垂死的人吗?即使不能挽救他的生命,能不能使他多活几天呢?他说过自己是已经没法救活的人了,他毫不害怕地静等着死亡。 “我们没有办法了。”吉丁·史佩莱说。 “可是他死的原因是什么呢?”潘克洛夫问道。 “一句话,生命衰退了。”通讯记者回答说。 “不过,”水手说,“要是我们把他抬到外面阳光底下去,吸些新鲜空气,他也许会好过来的。” “不,潘克洛夫,”工程师回答说,“这种尝试是没有用的。再说,尼摩船长决不会答应离开他的船。他在诺第留斯号上已经住了三十年了,他死也要死在这里。” 尼摩船长一定听见赛勒斯·史密斯的话了。他稍稍抬起身子。他的声音更加微弱,但却始终是那么清楚。 “你说得对,先生,”他说。“我要死在这里……这是我的愿望。我对你有一个请求。”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都到长沙发旁边来了。这时他们把坐垫给他放好,让垂死的人躺得更舒服一些。 电灯的亮光透过天花板上的花玻璃照亮了整个的大厅。他们只见船长在观看房里的奇珍异宝。他依次观赏了美丽的隔板挂毡上的图画——那些意大利、佛兰达斯、法兰西和西班牙大师的杰作;雕像座上的大理石像和铜像;贴近后半部隔板的华丽的风琴,饲养着各种珍奇水族的养鱼缸——里面有海藻、植虫、极其名贵的珍珠项圈;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个博物馆的人字墙上,上面刻着题铭,那是诺第留斯号的一句箴言: “动中之动。” 他带着珍惜的神情观看这些艺术界和自然界的珍品,似乎这是最后的一眼了。他多年来寄居在大海深处,所看到的就仅限于这些东西。 赛勒斯·史密斯没有打扰船长的沉思,等待他重新开口。 过了几分钟——在这几分钟之内,他无疑是在回顾自己的一生——尼摩船长转过来对居民们说: “各位先生,你们认为对我应该尽什么义务吗?” “船长,相信我们,假如能延长您的寿命的话,我们情愿献出我们的生命。” “那么,”尼摩船长接着说,“你们只要答应我实现我最后的愿望,就算报答了我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了。” “我们答应您。”赛勒斯·史密斯说。 这个诺言把他自己和他的伙伴们都包括在内了。 “各位先生,”船长说,“明天我就要死了。” 赫伯特正要叫出声来,船长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他。 “明天我就要死了。我不希望埋在别处,只求葬在诺第留斯号里。这就是我的坟墓!我的同伴们都长眠在大海的深处,我也要和他们长眠在一起。” 居民们默默地听着他的话。 “尊重我的愿望,”他接着往下说。“这个洞窟的出口堵死了,诺第留斯号困在里面出不去。但是虽然没法出去,至少沉在这个深渊里,把我的遗骸葬在这里是不成问题的。” 居民们恭恭敬敬地听着垂死的人所说的话。 “明天等我死了以后,史密斯先生,”船长说,“您和您的伙伴们就离开诺第留斯号。让全船的财宝作我的陪葬。现在你们已经知道达卡王子的历史了。我只留给你们一件纪念品。那边有一个保险箱,里面装着价值极高的金刚钻。其中大部分都是我做丈夫做父亲的时候留下的纪念品,那时候我还认为有可能玩赏呢。此外,里面还有我和我的朋友们在海底搜集到的许多珍珠。将来你们可以好好地利用这些财宝。史密斯先生,象您和您的伙伴这样的人,决不会因为手里有了钱就产生灾祸的。我‘升天’以后还要参加你们的事业,我相信你们的事业一定会有很大发展的。” 他由于过度虚弱,不得不稍息一会,然后又继续说: “明天你们把保险箱拿走,离开这间大厅,关上门。然后你们到诺第密斯号的甲板上去,把中仓口放下来,把整个的船完全关闭好。” “我们一定照办,船长。”赛勒斯·史密斯说。 “好。然后你们就上你们来的时候坐的那只小船。但是,在离开诺第留斯号以前,不要忘记做一件事:在船尾的吃水线上,有两个大旋塞。你们去把旋塞打开。海水灌进贮水槽以后,诺第留斯号就会逐渐沉到水底下去,躺在大海的深处了。” 船长看见赛勒斯·史密斯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心里在怎样想,于是加了一句: “不必害怕,你们只不过是埋葬一个尸体!”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都没有向尼摩船长提出任何建议。船长已经谈出了最后的心愿,他们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等照办了。 “你们答应我了吗,诸位先生?”尼摩船长问道。 “答应您了,船长。”工程师回答说。 船长向居民们做了一个手势,表示感谢,并且要求他们暂时离开这里,让他休息几个钟头。吉丁·史佩莱打算在他身旁陪着他,以防意外,但是垂死的人拒绝了。他说,“我能够活到明天,先生。” 大家离开大厅,经过书房和餐厅,来到前面装设电动仪器的机房。这套仪器不仅能供应电热和照明用电,还能供应诺第留斯号的机械动力。 诺第留斯号本身是一个奇迹,它的内部又包含着许多奇迹。工程师看了以后,不禁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居民们登上平台,平台高出水面七八英尺。他们在这里看见一个大圆孔,外面嵌着一块很厚的玻璃凸透镜。亮光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圆孔后面一看就知道是舵轮仓。当诺第留斯号在海底航行的时候,舵手就在这里面掌握方向。在航行中,电灯光一定可以照得很远。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刚才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和这个多次帮助自己的保护者结识了只有几个钟头,现在他马上就要死了,想到这里,他们的心中感到非常难受。 不论后人怎样评定这个不平凡的人的一生,人们还是永远也忘不了达卡王子的形象的。 “多么了不起的人啊!”潘克洛夫说。“他真的可能是生活在海底的吗?我想他在海底所得到的宁静也不会比别处多一些。” “要是坐上诺第留斯号,”艾尔通说,“我们一定能离开林肯岛,到有人的地方去。” “我的天!”潘克洛夫叫道,“我决不冒险乘这样的船。在水面上航海,还可以;在水底下,我干不了!” “我相信,潘克洛夫,”通讯记者说,“象诺第留斯号这样的潜水船一定是很容易驾驶的。我们一定很快就能摸熟它的性能。在海底既不怕暴风雨,又不怕撞船。到海底下几英尺的地方海水就和湖里一样平静了。” “也许可能,”水手说,“但是我宁愿乘一只装备齐全的船在海上冒着狂风航行。船总是用来在海面上走的,而不是在海底下走的!” “朋友们,”工程师说,“潜水船的问题没有什么可说的,至少是用不着讨论诺第留斯号的问题。诺第留斯号不是我们的,我们没有权利去处理它。况且我们也决不能利用它。现在洞窟的出口已经被上升的玄武岩堵死了,诺第留斯号根本不可能驶出洞外去。除了这个以外,尼摩船长的愿望是要和它一起葬在海底。他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法律,我们一定要按照他的愿望去做。”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的谈话继续了相当长时间,然后他们下到诺第留斯号的内部。他们在那里吃了一些东西,又回到大厅里去。 在他们离开以前,尼摩船长曾经陷入虚脱状态;这时候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他的眼睛放射着原有的光芒。他的嘴边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居民们围在他的身旁。 “诸位先生,”船长说,“你们是既诚实又勇敢的人。你们都为公共的福利尽力。我常常观察你们的行为。过去我尊重你们——现在我仍然尊重你们!让我和您握手吧,史密斯先生!” 赛勒斯·史密斯伸出手来,船长热烈地把它握住了。 “很好!”他喃喃地说。 接着,他又继续说: “我自己的事情谈得够多的了。现在应该谈谈你们以及和你们所寄居的这个林肯岛有关的问题。你们想离开这个岛吗?” “我们也想再回来,船长!”潘克洛夫很快地说。 “再回来吗?潘克洛夫?”船长微笑着说。“真的,我知道你爱这个岛。由于你们的努力,这个岛改变了原来的面貌。你们是岛上的主人!” “船长,”赛勒斯·史密斯插嘴说,“我们打算把它合并到美国,因为它在太平洋里的位置非常有利,我们要把它开辟成一个海港。” “你们是为自己的祖国着想,先生们,”船长说,“你们为祖国的富强和荣誉而辛勤劳动。你们做得对。一个人——他应该活在祖国!死在祖国!可是我,我死的地方离我所爱的一切太远了!” “您最后还有什么心愿要我们转达,”工程师感情激动地说,“有什么纪念品要送给您遗留在印度深山里的那些朋友吗?” “没有,史密斯先生;我没有朋友了!我是我这一代的最后一个,认识我的人以为我早就死了。——还是谈你们的事吧。寂寞和孤独是可怕的,是人们不能忍受的。我曾经认为能够独自生活!……因此,你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离开林肯岛,重新和你们的故乡见面。我知道那些匪徒把你们造的那只船撞毁了。” “我们打算造一只大船,把我们载送到最近的陆地去,”吉丁·史佩莱说,“不过,就算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我们早晚还是要回林肯岛来的。我们留恋这个地方,有许多事情回想起来使我们永远也忘不了它。” “比方说,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尼摩船长的。”赛勒斯·史密斯说。 “这里是我们唯一能够安家的地方!”赫伯特补充道。 “我要长眠在这里,如果……”船长说。 他没有把话说完,停了片刻,然后简单地说道: “史密斯先生,我想和您……单独说几句话!” 工程师的伙伴们尊重垂死的人的意见,退出去了。 赛勒斯·史密斯只和尼摩船长谈了几分钟,就又把伙伴们唤了进来。但是他没有把垂死的人吐露给他的私事告诉大家。 这时候,吉丁·史佩莱细心地看护着船长。他耗尽了全身的精力,已经不能和病体顽抗了。 这一天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居民们一刻也没有离开诺第留斯号。时间已经到了黑夜,但是在洞窟里,却是分不清黑夜白天的。 尼摩船长并不感到痛苦,他只是显著地衰退着。由于死期到来,他那高贵的面容一点血色也没有了,但他还是显得十分平静。他不时喃喃地呓语,说的都是复杂的经历中所遇到的事情。生命显然在衰退,他的四肢已经发冷了。 偶尔他还和围在旁边的居民说话,向他们露出最后的微笑,这一丝微笑,一直保持到他死后。 午夜刚过,尼摩船长竭尽全力把两臂交叉在胸前,他好象打算在死后保持这个姿势似的。 一点钟的时候,他只剩下目光还有点生气。一向炯炯有光的眼珠里现在露出了垂死的光芒。他喃喃地说着“上帝,祖国!”然后安详地死了。 赛勒斯·史密斯弯下身来,侍奉他归天。达卡王子早成了历史人物,现在连尼摩船长也成过去了。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放声痛哭。艾尔通默默地流着泪。纳布一动也不动地跪在通讯记者旁边,象一尊雕像似的。 然后,赛勒斯·史密斯把手放在死者的头上,庄严地说: “但愿他的灵魂回到上帝身边去!为我们死去的恩人祷告吧!” 几个钟头以后,居民们实现了船长临终以前的愿望,履行了他们的诺言。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拿着恩人留下的唯一纪念品——装有价值亿万的财宝的保险箱,离开了诺第留斯号。 神奇的大厅里仍旧是灯火辉煌,他们小心地关上大厅的门,接着又把通上甲板的铁门严密地关起来,使海水丝毫也透不到诺第留斯号里边去。 然后移民们跳上了系在潜水船旁边的小船。 这时候,他们把小船划到诺第留斯号的船尾。船尾的吃水线附近有两个大旋塞通向贮水槽,这是为了使船下沉而装置的。 他们打开旋塞,海水灌进了贮水槽。诺第留斯号缓缓地往下沉去,最后在湖面上消失了。 居民们还能眼看着它在水里往下沉。船上发出的强烈光芒照亮了半透明的海水,洞窟逐渐黑暗下来。最后,大片的电光消失了,不一会儿,诺第留斯号——现在它已经成了尼摩船长的棺材——沉在海洋的深处了。 第十八章 天亮的时候,居民们默默地回到洞窟的出口,为了纪念尼摩船长,他们把这里叫做达卡洞。现在正是落潮的时候,他们毫不困难地从拱形洞口下边穿过去,海水从右边冲刷着船身。 他们把小船小心地保存在这里,使它不受海水的冲击。为了防备万一起见,潘克洛夫、纳布和艾尔通又把船拉回洞内,放在洞壁一边的沙滩上,在这里是不会受到任何损伤的。 暴风雨在夜里就已经停息了。最后几声低沉的雷响在西方渐渐地平静下来。虽然雨已经不下了,天空却还满布着阴云。十月份是南半球春天的第一个月,总的来说,这个月的天气看不出有好转的朕兆。风向正在从一个罗盘方位转向另一个方位,这就不用指望有明朗的天气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离开了达卡洞,径直前往畜栏。纳布和赫伯特一路小心地把船长从畜栏拉到洞窟的电线收起来,以后也许会有用的。 居民们一路上很少说话。10月15日夜里发生的种种事情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尼摩船长——那个及时帮助他们的陌生人,那个他们想象中具有超凡力量的人,已经离开人间一去不复返了。他和他的诺第留斯号已经埋葬在深渊里。居民们人人都觉得比以前更加孤单了。他们过去常常期待的那种救助的力量巳经不存在了;连吉丁·史佩莱,甚至是赛勒斯·史密斯也免不了产生这种感觉。因此他们往畜栏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 早上将近九点钟的时候,居民们回到了“花岗石宫”。 大家原来就有过决定,要积极加快进行造船工作。这回赛勒斯·史密斯更是投入了全部时间和力量,以求达到这个目的。未来的一切是没法预料的。如果有一只坚固的船,如果这只船在坏天气航海也不怕,在需要作相当长时期的航行的时候也不嫌小的话,肯定地说,对于移民们是有很大好处的。船造好以后,居民们即使不打算马上离开林肯岛,到太平洋玻里尼西亚群岛的任何一个小岛或新西兰的海岸,至少也要尽快地到达抱岛去,把关于艾尔通的通知留在那里。这项准备工作是必要的,因为苏格兰游船可能要重新到这一带海洋上来。在这一点上丝毫不能马虎,这是十分重要的。 于是工作重新开始了。赛勒斯·史密斯、潘克洛夫和艾尔通在纳布、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的帮助下,不停地进行着工作,除非有其他的必要事情,才不得已暂时停止。值得注意的是,一旦刮起秋分的暴风,就没法航海了。他们要想在刮风以前到达抱岛去,就必须在三月初把船造好,也就是说,五个月内新船就得完工。于是木匠们一刻空余时间也不放过。飞快号上的索具全部都保留了下来,他们不需要制造索具,只要制造船身就行了。 1868年年底的时候,他们进行着这项重要工作,其他几乎什么都不干。两个半月以后,肋材摆正了,第一批铺板也放妥了。这时候已经看得出赛勒斯·史密斯的设计巧妙,船在海里一定可以航行得很好。 潘克洛夫工作得非常积极,甚至伙伴们放下斧头,拿起枪去打猎,他也要发牢骚。但是为了迎接冬天,“花岗石宫”里是必须保持相当数量的储备物资的。这么一来却引起了潘克洛夫的不高兴。工人们一离开造船所,勇敢而忠实的水手就会感到不满意。每当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就非常不满,他赌起气来,一个人干六个人的活。 整个的夏天,天气都不能令人满意。有几天热得吃不消,大气里充满了雷电,经过一阵狂风暴雨,才爽朗一些。难得有几天听不见远处的雷鸣,隆隆的雷声不断地响着,这正是地球上赤道地区的特色。 1869年1月1日发生了空前未有的暴风雨。荒岛上几次响起了霹雳声。闪电击倒了许多大树。湖的南岸有许多高大的榆树覆盖着家禽场,其中有一棵也被劈倒了。这种大气现象和地心的变化有没有关系呢?大气的振荡和地底的变动有没有牵连呢?赛勒斯·史密斯认为是有关系的,因为随着暴风雨的发作,火山复活的朕兆也显露出来了。 1月3日天刚亮的时候,赫伯特拿着缰绳打算给一头野驴套上,他爬上眺望岗的高地以后,发现火山顶上冒起了一大股象帽子似的烟雾。 赫伯特立刻告诉居民们,大家听了以后,马上和他一起出来观察富兰克林山的山顶。 “啊!”潘克洛夫大声说,“这一次不是水汽了!看样子这个大家伙不只是要喘气,它还要冒烟!” 水手的这个比喻恰好表达了火山口发生的变化。三个月来,火山口一直喷着水汽,虽然水汽有时候浓,有时候淡,但始终只是由于内部矿物质沸腾而引起的。然而现在却不是水汽了,代替水汽的是一股浓烟,它象一根灰色的柱子,底部宽达三百多英尺,上升到离山顶七八百英尺的高空,然后四面散开,象一个极大的蘑菇。 “喷烟口里有火了。”吉丁·史佩莱说。 “这火我们没法扑灭!”赫伯特说。 “应该把火山去掉。”纳布一本正经地说。 “说得好,纳布!”潘克洛夫大声笑道,“那么,这项工作一定由你来负责了?” 赛勒斯·史密斯离开伙伴,向前走了几步,注视着富兰克林山里冒出来的浓烟。他还倾听了一会儿,似乎认为远处应该有隆隆的响声。然后,他又回到伙伴们跟前来,说: “不错,朋友们,我们不能欺骗自己,现在要发生重大的变故了。火山内部现在不只是在沸腾,而是已经着了火,毫无疑问,我们将要受到火山爆发的威胁了。” “那么,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说,“我们就等着看它爆发吧。要是爆发得好,我们就鼓掌。我认为我们根本不必为这件事情进一步操心。” “也可能象你说的那样,”赛勒斯·史密斯说,“因为古代的岩浆出口现在还开着。正因为这样,所以过去岩浆喷发出来,一直向北边流。可是……” “可是既然火山爆发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最好还是不要爆发。”通讯记者说。 “那谁知道?”水手说。“也许这个火山里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要是把它喷出来,我们还可以利用呢!” 赛勒斯·史密斯摇摇头,好象预料这个突如其来的现象不会有好结果似的。他没有象潘克洛夫那样,把爆发的后果看得那么轻松。就算由于火山口的位置的缘故,岩浆不直接威胁岛上的森林和已经开拓的地带,但是爆发以后还是会引起其他“并发症”的。事实上,火山爆发往往会附带发生地震。林肯岛又是一个由不同地质形成的岛屿,有的地方是玄武岩,有的地方是花岗岩,北边是凝结的熔岩,南边是肥沃的土壤;这些物质不可能结合得很紧密,因此很有崩裂的危险。因为这个缘故,虽然熔浆四溢不一定会造成严重的灾祸,但是如果由于大地结构的动摇而使整个的荒岛解体,却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艾尔通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地面听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好象听见一种低沉的隆隆声,就象一辆拉着铁条的马车发出的声音。” 居民们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证明艾尔通并没有听错。在隆隆的响声里,还夹杂着一种地下的轰鸣,形成一种“渐强”的节奏;然后又慢慢地消失下去,好象地底下来了一阵狂风暴雨,逐渐又过去了似的。但是他们却听不到一般所说的爆炸声。由此,可以下这样的结论:水汽和浓烟可以从中央管道里自由地放出去,安全活门相当宽大,不致产生激变,因此也不必担心爆炸。 “好了!”潘克洛夫说,“我们还不回去工作吗?让富兰克林山去尽情地冒烟、轰鸣、吼叫和喷火吧,我们没有理由停工站在这里!来吧,艾尔通、纳布、赫伯特、史密斯先生、史佩莱先生,今天大家都得参加工作!我们现在要去装内龙骨了,十二条胳膊也不嫌多。新船造好以后,我们还用老名字乘风破浪号叫它,好不好?我计划在两个月以内,让我们的新乘风破浪号在气球港上漂浮!所以,一个钟头也不能浪费!” 在潘克洛夫的号召下,居民们全都走向造船所去安装内龙骨了。内龙骨是很厚的木料,它构成船的下部,把船身的肋材牢牢地结合在一起。人人都参加了这项艰巨的工作。 这一天是1月3日,他们整天在工作,没有进一步考虑火山的问题;再说,从“花岗石宫”下面的海滩上也看不见富兰克林山。但是,虽然这一天天气十分晴朗,太阳在运转的过程中,却有一两次被巨大的阴影遮住了,这说明有一股浓烟从太阳和林肯岛之间经过。岸上的风把这些水汽都刮到西边去了。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注意到这几次天空阴暗的情况。火山复活的现象肯定在进一步发展着;他们时时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工作并没有停顿。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应该尽快把船造好,这是最重要的前提。万一发生了变故,居民们只要有船,就有了非常可靠的保障。也许这只船将来会成为他们唯一的避难所,这又有谁知道呢? 晚饭以后,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又爬上了眺望岗的高地。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由于周围是昏暗的,他们可以看得出来,火山口上升的水汽和烟雾里是不是夹带着火焰或火山里喷出来的白热物体。 “山口着火了!”赫伯特比他的伙伴敏捷一些,他首先跑到高地上。 富兰克林山离他们大约有六英里。这时候,它象一个巨大的火把,顶端缭绕着一团烟火。山顶上浓烟密布,里面夹杂的大概是岩烬和熔渣,因此在苍茫的暮色中,火光显得很微弱。但是整个的荒岛上却笼罩着一片黯淡的红光,在红光映照中屹立着高岗上朦胧的树影。水汽象旋风似的升上去散成一大片,把天空遮满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几颗星星在闪烁。 “变得太快了!”工程师说。 “这并不稀奇,”通讯记者说。“火山已经复活很久了。你大概还记得,赛勒斯,我们第一次冒见水汽是在满山寻找尼摩船长的住处的时候。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在10月15日前后。” “是的,”赫伯特说,“那是在两个半月以前!” “因此,地下火已经燃烧了十个星期了,”吉丁·史佩莱接着说,“现在它们发展到这个程度那是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觉得地面有些运动吗?”赛勒斯·史密斯问道。 “我感觉到一些了,”吉丁·史佩莱回答说,“可是这离地震还差得很远呢。” “我并没有说我们已经遭到地震的威胁了,”赛勒斯·史密斯说,“但愿上帝保佑我们不要遭到地震!现在不是地震,这个震动是因为地心的火焰达到高热的缘故。地壳其实就好比锅炉的锅身,要知道,在蒸汽的压力下,锅身就会和响亮的金属片似的颤动起来。现在出现的就是这种现象。” “多么美丽的火焰啊!”赫伯特叫道。 这时候一串火花从火山口里直喷出来,虽然蒙着一层水汽,还是可以看得出火花的亮光。弯弯曲曲的火舌头和上万的火星向四面八方飞开。有的驱散了浓烟,留下一道白热的粉末,一直飞出烟雾的范围以外,同时还发出一连串的爆炸,象一排机关枪在发射似的。 赛勒斯·史密斯、通讯记者和赫伯特在眺望岗的高地上逗留了一个钟头,然后走下海滩,又回“花岗石宫”去了。工程师全神贯注地想着心事。他想得出神,吉丁·史佩莱止不住问他是不是担心火山爆发目前就会直接或间接地发生危险。 “也可以说是的,也可以说不是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不过,”通讯记者说,“我们所能遇到的最大的不幸,不就是能使荒岛崩毁的地震吗?我认为这倒不必害怕,因为出口畅通,水汽和岩浆能够喷得出去。” “不错,”赛勒斯·史密斯说,“我倒并不害怕一般由于地下气体膨胀而引起地面震撼的地震。怕的是还有别的原因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什么原因呢,亲爱的赛勒斯?” “我也不能肯定,需要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到山里去看一看,就可以知道得更多一些了。” 吉丁·史佩莱不开口了。虽然火山在爆炸,而且爆炸得愈来愈猛烈,虽然爆炸的回声传遍荒岛,但是不大的工夫,“花岗石宫”的居民们就进入梦乡了。 1月4日、5日、6日,三天过去了。造船的工作辛勤地继续着。工程师没有进一步说明什么,只是投入全副精力来加紧工作。这时候富兰克林山上覆盖着一片阴暗而险恶的烟雾,烈焰里喷出一些白热的岩石,有的喷出来以后,又掉到火山口里去了。老拿这件事开玩笑的潘克洛夫瞧见以后,不禁喊道: “啊,这个大家伙在耍剑球啦!它是一个魔术家。” 喷出来的物质又掉进深渊去了。从这一点来看,虽然内部的压力已经使岩浆上涨起来,似乎还没有升到齐火山口那么高。面向东北的缺口有一部分是可以望得见的,至少它还没有向北部山坡流岩浆。 造船的任务十分紧急,但是荒岛各处其他的工作移民们也不能不做。首先他们必须到畜栏去,因为摩弗仑羊和山羊都圈养在那里,必须给它们补充饲料。大家决定让艾尔通第二天——1月7日——到那里去。畜栏里的工作他是熟悉的,并且他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可是这时候潘克洛夫和其他的人却意外地听见工程师对艾尔通说: “既然你要到畜栏去,我陪你一起去吧。” “可是,史密斯先生,”水手叫道,“我们的工作期限很近了,你再一走,我们就少两个人了!” “我们明天就回来,”赛勒斯·史密斯说,“我是非到畜栏去不可的。我要了解一下火山爆发得怎么样了。” “火山爆发!老是火山爆发!”潘克洛夫带着不满意的表情说。“不错,火山爆发是一件大事!可是我就不在乎。” 不管水手有什么意见,工程师预定第二天到畜栏去的事情还是决定了。赫伯特要跟赛勒斯·史密斯一起去,但是工程师不愿意引起潘克洛夫更大的不高兴,就作罢了。 第二天天一亮,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就跳上了两匹野驴拉的大车,飞快地奔向畜栏去了。 大片的烟雾从森林上飘过,富兰克林山的火山口不断往烟里添加烟垢。这些弥漫在空中的浓烟显然包含着各种杂质。它们那种奇怪的不透明的颜色和重量,并不是单纯从火山里得来的。在这些浓烟里,还悬浮着浮石粉似的尘状岩烬以及和最细微的淀粉粒一样的灰色尘埃。这些尘埃非常轻微,往往能在空中飘荡好几个月。1783年冰岛的火山爆发以后,一年多之内大气里还弥漫着火山的灰烬,连太阳光都不容易透过来。 但是,这种粉状的物质还是下降的时候多。现在就是这种情形。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快到畜栏的时候,天空忽然下了一阵象细火药面似的“黑雪”,地面上立刻变了样。树木、草场都不见了,上面盖着一层几寸厚的烟灰。幸亏这时候刮着东北风,浓烟大部分都被驱到海上去了。 “真奇怪,史密斯先生。”艾尔通说。 “情况很严重,”工程师说。“这种浮石粉和所有这些矿物质的灰尘说明火山底层正在发生着重大的激变。” “没有办法可想吗?” “除了观察情况发展以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因此,艾尔通,你在畜栏里照常做你的工作,我要上红河发源地那边去一趟,观察一下北山坡的情况。然后……” “然后怎么样,史密斯先生?” “然后我们就去探索达卡洞。我要去看看那里的情况。总之,两个钟头之内我一定回来。” 于是艾尔通就到畜栏里去了。他一面等工程师,一面忙着照料摩弗仑羊和山羊。羊群在火山爆发最初的朕兆之下,都感到有些不安。 这时候赛勒斯·史密斯爬上东部支脉的顶峰,经过红河,来到他们第一次旅行时发现硫磺泉的地点。 事情变得多厉害啊!现在他看见的烟不是一股,而是十三股。这些烟往外播送,好象地底下有活塞在猛烈推动似的。地球的这部分地壳显然遭到了惊人的压力。大气里充满了各种气体,还有和水蒸气混合在一起的碳酸气。这一带平地上所铺的火山凝灰岩,是长期以来由岩烬的粉末凝结而成的硬石块。赛勒斯·史密斯觉得脚下的凝灰岩在颤动,但是他并没有发现新的岩浆。 工程师把富兰克林山的整个北山坡全看过以后,没有岩浆这一点是更加肯定了。火山口里冲出许多火柱和烟柱。一阵岩烬象雹子似的降落在地上。但是岩浆并没有涌出火山口,这说明火山物质还没有上涨到中央管口的最上方。 “可是我宁可让岩浆漫出来,”赛勒斯·史密斯自言自语地说。“那样至少就可以知道岩浆是在从老路往外流了。要不然谁敢说它们不会另开一条新路呢?但是危险并不在那儿!尼摩船长事先已经看清这一点了!不,危险不在那儿!” 赛勒斯·史密斯向广阔的堤道走去,堤道延长下去的地方是鲨鱼湾的外围。现在他可以在这边仔细观察古代岩浆流经的路径。他完全可以肯定,最近一次火山爆发已喷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然后,他又从原路回去。一路上他仔细倾听地下的隆隆声,偶尔有几下震耳的爆炸打断这种经久不停的沉雷声。早上九点钟,他回到了畜栏。 艾尔通正在等他。 “牲口已经照料妥了,史密斯先生。”艾尔通说。 “好,艾尔通。” “它们好象很不安稳,史密斯先生。” “是的,这是直觉向它们报警,直觉是决不会欺骗它们的。” “你准备好了吗?” “带一盏灯,艾尔通,”工程师说,“我们马上就走。” 艾尔通照他的话做了。他们卸下野驴的缰绳,让它们在畜栏里游荡。赛勒斯·史密斯带领着艾尔通,从外面关了门,然后走上通往西岸的羊肠小道。 他们走过的土地布满了浓烟里掉下来的尘埃。森林里没有野兽,甚至连鸟类也飞走了。有时候微风扬起铺在地上的烟灰,把他们包围在尘土的漩涡里,彼此互相都看不见。为了免得被烟灰迷了眼睛和呛住嗓子,他们小心地用手帕捂住两眼和口腔。 有了这种障碍,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是不可能走得很快的。再加上空气闷塞,似乎已经燃烧去一部分氧气,不适合呼吸了。每走一百步,他们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一会儿。因此,等工程师和他的伙伴来到由庞大的玄武岩和斑岩形成的荒岛西北岸山石顶峰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艾尔通和赛勒斯·史密斯开始往陡坡下面走去。他们几乎每一步都按照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所走的通向达卡洞的险路。这次是大白天,下坡不象上次那么危险;并且冲刷过的岩石上还铺了一层烟尘,因此脚步要稳得多。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海岸尽头高约四十英尺的分水线。赛勒斯·史密斯记得这道高耸的分水线是逐渐倾斜到海面去的。虽然这时候潮水很低,但是还看不见海滩。冲击着玄武岩石块的波涛非常混浊,那是由于掺杂了火山烟垢的缘故。 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顺利地找到了达卡洞的入口。他们在洞口前的最后一块岩石旁边停留了一会。 “铁皮小船应该是在那一面。”工程师说。 “在这儿呢,史密斯先生。”艾尔通一面说,一面把保存在拱门底下的轻便小船拉过来。 “上船,艾尔通!” 他们跨上小船。微微起伏的波浪把它送到洞窟的很低的拱门底下。艾尔通在这里用火刀火石点着了灯,他把灯放在船头,使灯光往前照,然后拿起桨来。赛勒斯·史密斯掌着舵,向阴暗的洞窟里驶去。 诺第留斯号不再用它的电光照耀洞窟了。船上的电灯光也许还没有灭,但是却没有一线光亮从尼摩船长长眠的深渊里透到上面来。 灯光虽然微弱,但是还能照引着工程师沿洞窟的石壁慢慢前进。在穹窿底下——至少是在靠外面的这一部分——是死一般的寂静。可是再往里走一会儿,赛勒斯·史密斯就清晰地听到火山内部传来的隆隆声了。 “那是从火山里传来的。”工程师说。 除了这种声音之外,他们很快又闻到一种强烈的气味,一闻到这种味道就知道这里在起着化学变化。这种带有硫磺味的水蒸气几乎使工程师和他的伙伴透不过气来。 “尼摩船长顾虑的就是这个,”赛勒斯·史密斯喃喃地说,他的脸色变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到洞底去。” “往前走!”艾尔通一面说,一面弯腰拾起双桨,把小船划向洞窟的尽头。 进洞二十五分钟以后,小船来到了洞窟深处。 这时候赛勒斯·史密斯站起来,把灯光投在石壁上。这一堵石壁隔开了洞窟和火山的中央管道。石壁有多厚呢?也许有十英尺,也许有一百英尺——那没法估计。但是地底下火山的响声太清楚了,估计石壁是不会有多厚的。 工程师察看了石壁的下部以后,又把灯绑在桨上,察看高处的玄武岩石壁。 就在这里,石壁上有许多不容易看清的缝隙,一种刺鼻的水蒸气从缝隙里钻出来,散布在洞窟的空气里。石壁上还有几处很大的裂缝,有的一直往下裂到离水面只有二三英尺的地方。 赛勒斯·史密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 “是的!船长说得对!危险就在这里,这个危险太可怕了!” 艾尔通一句话也没有说。赛勒斯·史密斯做了一个手势,他又划起桨来。半个钟头以后,他和工程师又回到达卡洞口来了。 第十九章 赛勒斯·史密斯和艾尔通在畜栏里逗留了一天一夜,把一切都料理完毕,第二天——1月8日——又回到“花岗石宫”里来了。 工程师立刻召集了全体伙伴,告诉大家,林肯岛的危险就在眼前了,谁也没有办法拯救他们脱离这个险境。 “朋友们,”他的声音显得非常激动,“我们的岛并不是能和地球共存的岛。它早晚要毁灭了,毁灭的原因是潜藏在岛的里面,这是没法挽回的。” 移民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又看看工程师。他们还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你解释一下吧,赛勒斯!”吉丁·史佩莱说。 “我要解释的,”赛勒斯·史密斯说,“换句话说,我要把尼摩船长在和我所作的几分钟单独谈话里告诉我的事情传达给你们。” “尼摩船长!”居民们叫道。 “是的,这是他在临死以前准备给我们尽的最后一次义务!” “最后一次义务!”潘克洛夫大声说,“最后一次义务!你们将来会看到,虽然他死了,他还会给我们尽其他义务的!” “船长究竟说了些什么呢?”通讯记者问道。 “我要告诉你们的,朋友们,”工程师说。“林肯岛和太平洋里的其他岛屿不同,尼摩船长告诉我,它的基础迟早要崩溃的。” “这是没有的事!林肯岛决不会那样!”潘克洛夫叫道。虽然他很尊敬赛勒斯·史密斯,但是在这一点上,他却不由得耸了一耸肩膀。 “听着,潘克洛夫,”工程师接着说,“我要把尼摩船长告诉我的话讲给你们听。昨天我探索了达卡洞,已经亲自证实了他的话。这个洞窟在荒岛下面一直绵延到火山底下,火山的中央管道和洞窟之间只隔着一层洞底的石壁。这片石壁上有许多裂缝和洞隙,现在火山内部发出来的硫磺气体已经从缝隙里透出来了。” “怎么?”潘克洛夫突然皱起眉头说。 “后来我发现这些缝隙由于内部压力的影响已经变宽了。玄武岩的石壁逐渐裂开,它早晚会裂成一条大口子,使火山管道与灌满海水的洞窟相沟通的。” “好哇!”潘克洛夫打趣地说。“让海水把火山淹灭吧,然后就没有事了!” “完全不是那样!”赛勒斯·史密斯说,“等到海水灌进洞窟,穿过中央管道进入荒岛内部沸腾的岩浆那儿去,那时候林肯岛就要炸到天上去了——要是地中海的海水灌到埃得纳火山里去,西西里岛也会发生这种情形的。” 居民们听了工程师这几句说明事态严重的话之后,都没有回答。他们现在明白自己将要遭到的危险了。 应该附带说明,赛勒斯·史密斯丝毫没有夸大值得担心的危险。火山的位置几乎都是靠海或是傍湖的;许多人都认为只要开一条通道把水灌进去,就可以使火山熄灭了。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样会引起地球局部爆炸的危险,正象锅炉里的汽体遇到高热突然膨胀的情形一样。火山内部洞穴里的热度有几千度高,水灌进去以后立刻就会转化为汽体,这样就产生出一种突然的能量,这种能量是任何屏障也阻挡不住的。 因此,即将到来的可怕剧变威胁着荒岛。达卡洞的石壁能保持多长时间,林肯岛也就只能存在多长时间,那是毫无疑义的。这已经不是几个月几个星期的问题,而是几天,甚至可能是几小时之内的问题。 居民们的心情首先是极度的忧伤。他们并没有过多考虑自己将要遇到的危险,他们考虑的是一向依赖它生存的荒岛将要遭到毁灭。他们开拓了这个荒岛,他们热爱这片土地,他们想使它变得无比繁荣。但是,无数的心血都白白消耗了。许多劳动都浪费了。 潘克洛夫忍不住掉下大颗眼泪来,他也不想隐藏他的悲痛。 现在又进一步谈论了其他的情况。移民们研究了还对他们有利的机会。最后大家一致同意一个钟头也不浪费,要拿出全部力量来加速赶造并装配新船,因为这是林肯岛居民唯一能够获得安全的出路。 于是,每个人都参加了造船工作。现在播种、收割、打猎和补充“花岗石宫”的储备物资还有什么用呢?不管要在海上航行多长时间,仓库和外室里现存的物资都足够船上的需要。但是要紧的是:必须把船造好,使它能在不可避免的灾难到来以前供他们使用。 现在他们热烈地进行着工作。l月23日前后,船上的甲板已经铺好一半了。到目前为止,火山顶上还没有发生新的变化。火山口还喷射着水汽、烟火和白热的岩石。但是在23日夜间,岩浆达到了火山第一层的表面,覆盖在另一个火山锥上的帽状火山锥不见了。只听见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居民们起初以为荒岛炸开了,他们连忙从“花岗石宫”里跑出来。 这时候大约是清晨两点钟。 天空好象火烧似的。上面的火山锥——它是一堆高达一千英尺的岩石,重约亿万斤——被抛到地面上来,震动了荒岛的整个地基。幸而这个火山锥偏向北边,因此落在大海和火山之间的沙石和凝灰岩的平原上了。火山口扩大以后,喷向天空的火焰更加明亮;反射出来的光线照得满天通红。同时,一股岩浆的洪流从新的山顶涌了出来,象一条长长的瀑布直泻下来,又好象花瓶里的水盛得太满,向外面溢出来似的。随着岩浆,有成干的火舌头沿着山坡直往下滚。 “畜栏!畜栏!”艾尔通叫道。 不错,岩浆正是向畜栏流去的。新的火山口面向着东方,因此,岛上的富饶地区、红河的源头和啄木鸟林马上就要遭到毁灭了。 移民们听见艾尔通的叫喊以后,急忙向野驴的厩房跑去。大车马上就套好了。人人都只抱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到畜栏去,把关在那里的牲口放出来。 将近早上三点钟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畜栏。受惊的摩弗仑羊和山羊大声尖叫,说明它们的恐惧。已经有一股燃烧的物质和岩浆从山坡上倾泻到牧场上来,一直流到栅栏旁边。艾尔通打开大门,吓慌了的牲畜向四面八方逃去。 一个钟头以后,畜栏里就充满了沸腾的岩浆,它们使横贯畜栏的河水化成一片蒸气,房子象干草似的烧光了。栅栏的木桩一根也没有剩,完全认不出这里曾经有过畜栏。 要和这种灾害进行顽抗,那简直是开玩笑,甚至可以说是发疯。面临着自然界的巨大变动,人们是毫无办法的。 现在天已经亮了,这一天是1月24日。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想在回“花岗石宫”以前,弄明白泛滥的岩浆大概要往哪一个方向流。从富兰克林山起,地势逐渐在东海岸倾斜下去,虽然有浓密的啄木鸟林隔着,恐怕岩浆的洪流还是会冲到眺望岗的高地上去的。 “格兰特湖会保护我们的。”吉丁·史佩莱说。 “但愿如此!”赛勒斯·史密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居民们想到富兰克林山较高的火山锥所坠落的那片平原上去,但是岩浆把他们拦住了。岩浆顺着红河河谷和瀑布河河谷分两路流下来;流过的地方,把河水都蒸发了。要想跨过岩浆的洪流是不可能的,相反地,居民们只好往后撤退。火山去了顶以后,已经不象原来那样了。上面代替古代火山口的是一片平顶,象桌面似的。南边和东边各有一个喷口,岩浆不断从里面涌出来,清清楚楚地形成两股洪流。新火山口上冒起一片夹带灰垢的烟尘,它们和大气里的密云混合在一起,笼罩了整个的荒岛。连成一片的雷鸣轰响着,很难分清这究竟是雷声还是火山的轰隆声。燃烧的石块从火山口里直射到一千多英尺高的上空,然后象开花弹似的爆炸了。一道道的闪电在和火山互相媲美。 早上将近七点钟的时候,居民们的阵地再也守不住了。于是他们就到啄木鸟林的边缘去藏身。不仅是抛射出来的石块象雨点般地落在他们的周围,甚至沿红河河谷流下来的岩浆也要切断畜栏路了。最近的一排树木着了火。树脂突然被蒸发得响亮地爆裂开来。其他比较干燥的树木,在洪流里还没有炸裂。 居民们又走上了畜栏路。他们走得很慢,时常回头张望。由于地面倾斜,岩浆很快地往东流去,下层的岩浆刚刚凝固,跟着流来的沸腾岩浆马上又淹没了它们。 这时候,红河河谷的主要洪流造成的威胁愈来愈大了。这部分森林整个着了火,大股浓烟在树梢上翻滚着,树干已经被岩浆吞没了。 居民们在离红河河口半英里左右的湖边站下脚来。现在要决定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赛勒斯·史密斯是惯于考虑重要问题的,同时他也知道,不管问题多么严重,他的伙伴们听了以后,也能经受得住。于是他说: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湖水挡得住岩浆前进,这样荒岛上有一部分就可以保留下来,不致完全覆灭;另一种是洪流漫过整个的远西森林,使地上一草一木都不剩;要是这样,我们就没有别的指望,只好在这些光秃秃的石头上等死,如果荒岛爆炸,也许我们的死期还要提前。” “既是这样,”潘克洛夫叉着两臂跺着脚说,“还要造什么船呢?” “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一定要尽到最后的努力!” 这时候岩浆的洪流吞没了一部分美丽的树木,从森林里冲出一条道路,一直来到格兰特湖的边缘。这里有一段高岗,要是它的体积再大一些,就可以挡住洪流前进的道路。 “动手!”赛勒斯·史密斯大声说。 大家立刻领会了工程师的意思。他们是可以拦住洪流,让它注到湖里去的。 居民们急忙向造船所跑去,拿了许多铲子、铁锹和斧头回来。他们利用泥土和倒下来的树木,在几个钟头之内筑成一道三英尺高、几百英尺长的堤防。干到完工的时候,他们觉得似乎前后只不过几分钟。 他们完成得恰好是时候。岩浆不久就流到堤防脚下来了。它象洪水要漫过河岸似的泛滥起来。岩浆的来势凶猛,仿佛想冲倒这道唯一可以阻挡它吞食整个远西森林的障碍。但是堤防很牢固,紧张地相持了一会儿以后,洪流泻入了二十英尺以下的格兰特湖。 居民们屏住了气,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看着这场水火之战。 这场水火之间的搏斗是多么壮丽的奇观啊!笔墨怎么能形容出这个惊心动魄的场面呢?沸腾的岩浆流进湖里,使湖水蒸发成水汽,发出咝咝的响声。蒸气在空中盘旋直上,升到极高的地方,好象一个大锅炉的汽门突然被打开似的。但是不管湖里的水有多少,最后它总要干涸的,因为湖水已经没法补充了,而岩浆却夹带着白热的物质源源不断地流到湖里来。 第一股岩浆流进湖里以后立刻就凝固了。它们堆积起来很快就高出水面。新的岩浆又泻到它们的表面上,依次化成岩石,但是岩石离湖中心一步比一步近。这样就堆成了一个突堤,看起来它们逐渐要把湖填满了。湖水倒是泛滥不起来的,因为岩浆侵占了它们的地盘,它们就蒸发成水汽了。到处是一片刺耳的咝咝声。水汽被风吹走以后,象雨点般地掉在海里。突堤愈来愈长,凝结的岩块互相堆积在一起。过去平静的湖面上,现在是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岩石,好象是上升的土地形成的一片宽广的浅滩。要是在脑子里虚构一幅这样的图画:湖水正在被飓风掀起来的时候突然遇到暴寒而冻结起来,那么就可以大致想象出这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注入湖内三小时以后的情景了。 这一次,水要被火打败了。 不管怎么样,岩浆朝着格兰特湖的方向倾注下来,对居民们还是有利的。他们又可以多活几天了。眺望岗的高地、“花岗石宫”和造船所,暂时都可以保全下来。现在必须利用这几天工夫进行辅板,仔细填塞船缝,赶快使新船下水。然后居民们就可以到船上去避难,等船下水以后再装索具。要是荒岛因为爆炸而被毁灭,那么在岸上是不可能得到安全的。“花岗石宫”这个石洞虽然一向是安全可靠的藏身之地,现在却随时都可能崩溃。 在以后的六天里,从1月25日到1月30日,居民们在造船工作中,做了相当于二十个人的工作。他们几乎片刻也不休息。火山口喷射出来的火光,使他们日夜都可以工作。岩浆继续在往外流,只是也许流得比以前少。幸亏是这样,因为格兰特湖几乎已经填满了,要是有更多的岩浆流过来,那一定会浸到眺望岗的高地上,然后从那里流到海滩上去的。 但是,虽然荒岛的这一边有一部分被挡住,西边的情形却不是这样。 第二股岩浆的洪流是沿着瀑布河的河谷流过来的,这条河谷非常宽阔,再加上两岸地势平坦,因此洪流没有遇到任何障碍。沸腾的岩浆涌进远西森林。在一年的这个时期,由于气候酷热,树木都烤干了。树木立刻起了火,火势非常猛烈,火焰不仅从这个树干蔓延到那个树干,甚至高处的树枝也成了火的媒介;特别是树枝都交叉在一起,蔓延起来更加迅速。树顶的火势似乎比树根岩浆的洪流前进得更快。 美洲豹、野猪、水豚、“考拉”以及各种飞禽走兽都惊惶地往慈悲河沿岸和通向气球港的大路那边的潦凫沼地逃去。居民们正忙着工作,连最凶猛的野兽也不怕了。他们离开了“花岗石宫”,也不住在“石窟”里,只是在慈悲河口搭一个帐篷,在那里露宿。 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每天都到眺望岗的高地上去。有时候赫伯特跟着他们,但是潘克洛夫从来也不去,他不忍心去看目前岛上彻底遭到摧毁的惨象。 这的确是令人痛心的场面。岛上除了盘蛇半岛的尽头还留下一丛苍翠的树木以外,其余的森林地带一点儿也不剩了。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树桩,烟火把它们熏得漆黑,上面的树枝也都没有了。这一带劫后的森林甚至比潦凫沼地还要荒凉。岩浆的侵袭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一向生气勃勃的青葱原野现在只剩下一片光秃的火山凝灰岩。瀑布河与慈悲河的河谷里,再没有一滴水流往大海了。要是格兰特湖完全干涸了的话,居民们就会没有水喝,幸亏岩浆保留了南边的一角湖水,这就是岛上全部能喝的淡水了。西北方屹立着轮廓鲜明的嶙峋的火山坡,它象一只巨爪从上面抓住荒岛。多么凄凉而可怕的景象啊!居民们一向住的是肥沃的领地,那里覆盖着森林,有水源灌溉,在辛勤的劳动下,还收获了丰富的物产;现在一下子成了荒凉的山石,他们除了保存的食粮以外,连维持生活的必需品都没有了;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啊! “真教人心疼死了!”有一天吉丁·史佩莱说。 “是的,史佩莱,”工程师说。“但愿老天爷给我们时间让我们造成这只船,现在它是我们唯一的避难所了!” “赛勒斯·史密斯,火山不是已经爆发得不那么猛烈了吗?假如我没有搞错的话,那么火山虽然还在喷岩浆,可喷得比以前少了。” “那倒没有多大关系,”赛勒斯·史密斯说。“问题是火还在山下面燃烧呢,海水随时会灌进去的。我们就好比船上的一群旅客,船失了火,但是我们没法扑灭,同时又知道火一定会烧到火药库里去的。干吧,史佩莱,干吧,一个钟头也不要浪费!” 又过了八天,在这八天里,也就是说,直到2月7日,岩浆还是在不断泛滥,只是火山爆发还仅限在原来的范围以内。赛勒斯·史密斯十分担心岩浆泛滥到海边来,因为这样造船所就保不住了。此外,这时候居民们感到荒岛的结构颤动起来了,这使他们十分惊慌。 这一天是2月20日,还要过一个月,新船才能落成下水。荒岛能维持到那时候吗?按照潘克洛夫和赛勒斯·史密斯的意思,等船身完工以后,立刻就先让它下水。甲板、干舷、内部的木制品和索具都可以等到将来再补做,主要的是要让移民们在荒岛以外有一个可靠的避难所。也许把船带到气球港去——也就是说,尽量使它远离爆炸中心——要好一些,因为一旦发生剧变,他们的船在小岛和花岗石壁之间的慈悲河口,是有被砸碎的危险的。于是航海家们集中全力,赶做船身。 到了3月3日,他们估计在十天之内,可以使新船下水。 居民们在林肯岛上的第四个年头,经受了无数艰苦的考验。这时候他们心里又产生了希望。潘克洛夫一直为他的领地遭到破坏和毁灭而闷闷不乐,这时候也多少开朗一些了。不错,他的希望是寄托在他的船上的。 “我们要把它造成,”他对工程师说,“我们要把它造成,史密斯先生,并且也正是时候,现在正在过渡到秋天,再往后就要到秋分了。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就把船靠在达抱岛,在那儿过冬。可是把达抱岛和林肯岛比较一下吧。啊,真倒楣!谁想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们继续干吧。”工程师总是这么说。 于是他们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继续工作下去。 “主人,”又过了几天,纳布问道,“要是尼摩船长还活着,你认为这一切也会发生吗?” “当然会的,纳布。”赛勒斯·史密斯说。 “拿我来说吧,我就不这样想!”潘克洛夫凑着纳布耳边说。 “我也有这个看法!”纳布一本正经地说。 三月份的第一个星期,情况又变得险恶了。上万条玻璃丝似的岩浆,雨点般地落在荒岛上。火山口的岩浆又沸腾起来,流遍山脊一带。洪流沿着凝固了的凝灰岩表面流去,把第一次火山爆发以后残存下来的几棵干枯的树干都摧毁了。这一次洪流向格兰特湖的西南岸没过来,一直流过甘油河,侵入眺望岗的高地。它给移民们的事业的最后一次打击是相当可怕的。磨坊、内院的建筑物和厩房都毁坏了。受惊的家禽向四面八方逃去。托普和杰普露出十分害怕的样子,似乎直觉已经告诉它们,大祸就要临头了。在第一次火山爆发的时候,荒岛上已经死了许多野兽。剩下来一些没有死的找不到别的地方安身,全躲在潦凫沼地上,只有少数的野兽逃到眺望岗的高地上来,把这里当作它们的收容所。但是,现在连最后的收容所也不允许它们避难了。岩浆的洪流顺着花岗石壁的边缘,往海滩倾泻下来,形成一道火光闪闪的瀑布。这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是没法形容的。在夜里,只能把它比做岩浆的尼亚加拉大瀑布,它的上面是白热的水蒸气,下面是沸腾的物质。 居民们被驱逐到最后的堡垒里去了。虽然新船的上部缝隙还没有填好,他们还是决定让它立刻下水。 他们决定在第二天——3月9日——早上就让新船下水。潘克洛夫和艾尔通做好了必要的准备。 但是,在3月8日的夜晚,一股水蒸汽从火山口里喷出来,一直升到三千英尺以上的高空,就象一根极大的柱子似的,同时还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显然发生了这样的情形:达卡洞的石壁受到气体的压力而崩裂了,海水穿过中央管道灌进火坑,立刻蒸发成水汽,但是火山口不能够把全部蒸汽排出来,于是发生了一次激荡空气的大爆炸。这次爆炸的声音,就是在一百英里以外也能听见。山岩的碎片飞进太平洋,几分钟以后,海水就漫过林肯岛原先所在的地方了。 第二十章 一块孤立的岩石,三十英尺长,二十英尺宽,高出水面几乎还不到十英尺——这是唯一没被太平洋海水淹没的土地。 “花岗石宫”的废墟全在这里了!高大的石壁崩塌下来,砸成碎块,几块较大的岩石堆砌起来,形成这块陆地。被炸成两爿的富兰克林山的较低火山锥、鲨鱼湾的熔岩峡口、眺望岗的高地、安全岛、气球港的花岗石块、达卡洞的玄武岩,甚至连远离爆炸中心的又狭又长的盘蛇半岛也包括在内;所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在海洋深处了。林肯岛只剩下这条长方形的岩石,它现在成了六个居民加上托普的避难所。 牲畜都在这场灾难里死去了。鸟类和岛上的几种典型动物有的压死,有的淹死;令人叹息的是,不幸的杰普也被活活压死在地底下了! 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赫伯特、潘克洛夫、纳布和艾尔通这几个人并没有死,原来当时他们聚集在帐篷底下,在荒岛被炸得粉碎,然后象雨点般向四面八方落下来的时候,他们被抛到海里去了。 当他们浮到水面上来的时候,只看见半锚链以外有这么一堆石头,于是他们就游过来,在上面站住了脚。 他们在这堆光石头上巳经活了九天了。不幸的居民们只剩下在遭难以前从“花岗石宫”的仓库里带出来的一些粮食,再有就是岩石低洼处的一些雨水。他们最后的希望——新船——也已被砸得粉碎。他们没法离开这堆礁石:既没有火,也没有取火的方法。看样子他们是非死不可了。 虽然他们尽量节省粮食,每天所吃的只够勉强对付着活下来,但是到3月18日,到底只剩了两天的余粮。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全部的科学知识和智慧都没有用处了,只有上帝在掌握着他们的命运。 赛勒斯·史密斯还是那么沉着,吉丁·史佩莱就比较急躁不安了,潘克洛夫则憋着一肚子气,在礁石上走来走去。赫伯特一刻也不离开工程师,望着他,好象在向他求援(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纳布和艾尔通更是只好听天由命。 “唉,真倒楣!真倒楣!”潘克洛夫不住嘴地说。“要是能有一个核桃壳把我们载到达抱岛去也就好了!但是我们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尼摩船长死得倒是时候。”纳布说。 在这以后的五天里,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非常小心地节约他们的粮食,他们吃些东西只能使他们不至于饿死。他们的身体都十分软弱。赫伯特和纳布已经显出精神错乱的症状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保持一线希望吗?不能!他们还有什么机会呢?盼望有船进到礁石的视线范围里来吗?根据已往的经验,他们了解得很清楚,船只是从来不到太平洋的这一部分来的。要是恰好在这时候,苏格兰游船到达抱岛去找艾尔通,那可真是天意;他们能指望这一点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再说,居民们并没把通知送到达抱岛说明艾尔通换了地址;因此,即使邓肯号真的到过那里,船长搜遍全岛也找不到,那时候他们准会回到纬度较低的地区去的。 不!不可能有得救的希望了。他们只能在这堆岩石上等待着可怕的死亡,等待着饥渴来结束他们的生命。 他们躺在礁石上只剩一口气了。周围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只有艾尔通有时候还用尽全身的力量抬起头来,绝望地看看寂寞无人的海洋。 3月24日清晨,艾尔通突然向水平线上的一个黑点伸出手来。他撑起身子,先跪在地上,然后站起来,好象在用手发信号。 礁石附近来了一只船。它显然不是漫无目标的。在蒸汽的推动下,它开足马力,直对着礁石驶来。其实,要是移民们有足够的精力视察水平线的话,几个钟头以前他们就可以看见它了。 “邓肯号!”艾尔通喃喃地说了一声,随后他就不省人事地倒在石头上了。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经过细心的照料,苏醒过来了。他们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在一只游船的船仓里,也不知道是怎会从死里逃生的。 艾尔通的一句话把一切都说明了。 “邓肯号!”他喃喃地说。 “邓肯号!”赛勒斯·史密斯喊了起来。他举起手来说,“啊!全能的上帝!您发了慈悲,把我们保全下来了!” 不错,这正是邓肯号,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艾尔通在达抱岛赎罪已经满十二年了,现在格兰特船长的儿子罗伯尔指挥着邓肯号,奉命来接他回国。 居民们不仅被救活了,而且正在回国的途中。 “格兰特船长,”赛勒斯·史密斯问道,“你在达抱岛上没有找到艾尔通,离开那里以后,怎么会想起要到东北一百英里以外的地方来的呢?” “史密斯先生,”罗伯尔·格兰特回答说,“这不仅是为了来找艾尔通,而且还是为了找你和你的伙伴。” “我和我的伙伴?” “毫无疑问,你们是在林肯岛的。” “在林肯岛?”吉丁·史佩莱、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十分诧异地一齐叫了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有个林肯岛的呢?”赛勒斯·史密斯问道,“连航海地图上都没有它的位置。” “我是看了你们留在达抱岛的那封信才知道的。”罗伯尔·格兰特说。 “一封信?”吉丁·史佩莱大声问道。 “一点也不错,信就在这儿,”罗伯尔·格兰特说,一面拿出一张标明林肯岛经纬度的纸条来,“这上面写着艾尔通和五个美国移民所在地。” 赛勒斯·史密斯看了以后,发现笔迹和畜栏里那张纸条上的一样,于是叫道:“是尼摩船长写的!” “啊!”潘克洛夫说,“原来是他驾着我们的乘风破浪号,一个人冒险到达抱岛去的!” “就为了去送这封信。”赫伯特补充道。 “怎么样,我没有说错,”水手大声说,“船长死了以后,还给我们尽了最后的一次义务。” “朋友们!”赛勒斯·史密斯非常激动地说,“但愿仁慈的上帝怜悯我们的恩人尼摩船长的灵魂!” 赛勒斯·史密斯说到最后,居民们都摘下帽子来,喃喃地念着尼摩船长的名字。 然后艾尔通走到工程师身边,简单地说,“这只保险箱放到哪儿去呢?” 在荒岛下沉的时候,艾尔通冒着生命危险把这只保险箱保全下来了。现在他忠实地把它交给了工程师。 “艾尔通!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深深地受到了感动,于是他对罗伯尔·格兰特说,“先生,你们抛弃的是一个罪犯,但是他经过忏悔,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诚实的人。当我和他握手的时候,我感到骄傲。” 这时候,罗伯尔·格兰特才知道尼摩船长的奇异历史和林肯岛上的移民们的情况。船上的人观测了这片剩下来的浅滩;从今以后,就要把它标志在太平洋的地图上了。观测完毕,船长立刻下令启航。 半个月以后,移民们回到了美国大陆,他们发现,经过一场残酷的斗争,真理和正义获得了胜利,祖国又恢复了和平的环境。 林肯岛的移民们利用了尼摩船长留下的一箱财宝,把其中大部分用来在衣阿华州购买了一大片土地。在这些财宝里他们留下一颗最好的珍珠,用被邓肯号救回祖国的遇难者的名义送给了格里那凡夫人。 移民们在这块土地上从事劳动,也就是说,追求着富裕和幸福,创造一切他们曾经打算使林肯岛具备的良好条件。他们建立了一块广阔的聚居地,并且用沉没在太平洋里的荒岛的名字来给它命名。这里的一条河就叫做慈悲河,一座山就叫做富兰克林山,一个小湖就叫做格兰特湖,森林就成了远西森林。这里成了一个陆上的海岛。 在工程师和他的伙伴们智慧的双手下,一切都欣欣向荣起来。过去林肯岛的老居民一个也不缺,他们发誓要永远生活在一起。纳布和他的主人在一起,艾尔通随时准备为集体效劳,潘克洛夫当庄稼汉比过去当水手更加干得起劲,赫伯特在赛勒斯·史密斯的教养下,完成了他的学业,吉丁·史佩莱创办了《林肯岛先驱新报》,它成了世界上消息最灵通的报纸之一。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伙伴们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客人来访问,其中有格里那凡爵士和他的夫人,约翰·盖格尔船长和他的夫人玛丽·格兰特,罗伯尔·格兰特和麦克那布斯少校,以及一切和格兰特船长、尼摩船长的一生有关的人。 总的来说,大家都很幸福,他们和过去一样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但是,他们并没有忘记那个岛,他们一无所有地落在那里生活了四年,什么也不缺,现在那里只是一堆被太平洋波涛冲击着的花岗石;只是尼摩船长的坟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