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座历险记》 序幕 这个女孩儿年满十五岁，可看上去并不年轻，她的模样长得比实际年龄大得多。她的面庞原先红润又俏丽，现在却变得松弛，失去了光泽，不再那么妩媚迷人。尤其是前额和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下面，已经刻上了深深的皱纹。她那浓密的粟色头发里混杂着缕缕白发，甚至连掉头发的地方也露出了少许秃斑，更增添了几分丑陋。 女孩儿的头顶和身上都有金属丝与各种装置连接，它们用来控制着她的心率和呼吸状况。与此同时，几根导管将流质食物输送到肌体的消化系统，只有靠这些器械，她的生命才能维持下去。 监控器轻轻地发出“嘀嘀”的声响，任何变化都会使自动报警器发出呼叫信号，通知急救人员跑步赶来。不过，迄今为止，还一直没有出现过紧急情况。只有病床上方的台架上，有台仪表设备在显示着人体活动状况，几根细导线从矮墩墩的箱体引出，连接了那些圆形金属贴片，固定在女孩的头部和脊柱上。不远的一部彩色监视器上面，跳动着一系列参差不齐的线条和五颜六色的脉冲信号，这是惟一能显示出她的大脑还在活动的迹象。 女孩儿处在梦幻之中，此时，她的身体在缓慢地衰亡。偶尔，她的嘴唇还会张开，发出无声的呻吟。 在隔壁病房里，一个二十二岁的小伙子也正处于相同的状况。小伙子的隔壁还躺着一个八岁的男孩。在其他一些距离更远的房间里，另外还有九个人，他们有男的、有女的，有老人、有儿童，一个个都处在深度昏迷之中。 眼下，他们昏迷中的所有幻觉都是些惊险、恐怖的噩梦，他们被吓得魂不附体、毛骨悚然。 第一章 本杰明敲了一阵儿键盘，感到垂头丧气，接着便不耐烦地猛然将它推到一边。他已经耗费了两个多钟头，想把两百万数据程序压缩至不超过一半。 一个巨大的三维屏幕展现在他面前，上面不停地闪烁着“输人失败”的提示。这时候，他听到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开了。不过，他懒得转过身去，他心里明白来人是谁，因为除了他的孪生妹妹丽莎以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进人大楼的这个地带。 丽莎双臂修长，手指纤细，她站在本杰明的身后伸出双手，把月牙形的电脑键盘拖到自己跟前。丽莎弯下腰来，下巴儿几乎靠在了哥哥的头顶上，她的手指轻轻地在键盘上熟练地来回敲着，屏幕上立即显示出许多数字和符号。 “我都试过了，”本杰明嘟囔着说，“机器失灵了。” 丽莎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闪烁起来，光亮忽隐忽现，上面终于出现了“请输人”的提示。 “究竟是什么失灵了呢？”丽莎追问。 “谢谢了，丽莎。”本杰明叹了口气，说：“恐怕，我只好必须一切从头做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了个懒腰，那结实的肌肉一块块显现出来。他背朝着她说：“你回来得挺早啊。” “我们出事了。”丽莎贴着本杰明的耳朵，悄悄告诉他，“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本杰明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妹妹。本杰明和丽莎虽然是双子座孪生兄妹，然而，他们俩只有眼睛的颜色是一样的——都是蓝宝石色。本杰明的个头儿矮墩墩的，相比之下，丽莎就长得高多了，十五岁那年她就长到六英尺了。但是本杰明却一直没超过五英尺半，他的头光秃秃的，脸上的皮肤很光滑，圆眼睛，小嘴巴，一副永远充满好奇的面庞。丽莎的面庞看上去却是更坚毅、更敏锐些，她的颧骨棱角分明，眼睛有点微微上挑。与大多数电脑程序员差不多，这女孩的头发修剪得短短的，看上去干练而简洁。 “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杰明不解地问道。 “我们有麻烦了。”丽莎悄悄地说。 本杰明转过身打量着妹妹，丽莎正站在窗户旁边，俯视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大都市景象。放眼望去，市区毫无规则地向四面八方延伸。这会儿正是黎明时刻，空气当中夹杂着二氧化硫刺鼻的气味，幸好浑浊的黄色烟雾还不算太浓，街道和建筑物的整体轮廓还算清晰。大概用不了一个钟头，空气就会变得浓稠起来，将下面整座城市的街道笼罩在有害的黄色酸雾之中。 丽莎回过身来坐在椅子上，那椅子的宽窄和高矮会根据人的各种形体进行自动调节。她面朝巨大的电脑屏幕，手指轻快地在表面平滑的月牙形键盘上跳动。 “问题到底有多严重？”本杰明问道，他让自己的座椅顺着室内的空气垫挪动了一段距离，然后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你瞧。”她轻声地指着屏幕说。 大屏幕上有图像在滚动跳跃，背景音乐骤然增大，当第一声管风琴的音调隆隆而起的时候，本杰明的脸上眉开眼笑，“我们的《黑夜城堡》！”他兴奋地喊道。 众所周知，这对双子座兄妹不但是电脑程序编制员，而且还是游戏发明家，他们专门创造比较复杂的虚拟现实仿真电子游戏。这个《黑夜城堡》是他们花费将近两年的时间创造出来的，而且已经发送到了电脑网络上。该项研究耗费资金高达上百万。他们心里盘算着，游戏程序一旦售出，就可以赚回大钱。他们经营的“双子座公司”是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该公司处于电脑游戏市场的领先地位，资产高达数百万英镑。据《读者文摘》的调查公布，在西方文明社会，几乎每个家庭至少拥有一种双子座公司的游戏，而大多数家庭都有两种或者更多一些。 本杰明眨着他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将三维屏幕的一丝一毫尽收眼底。他甚至察觉到了图像颜色和形状的细微变化。从表面上来看，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是，他心里疑团重重，直犯嘀咕：“《黑夜城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丽莎关掉游戏之后，便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只见三维屏幕上随即闪出“紧急情况！”的红色醒目大字。在屏幕下方有警方的格式标记：警察局十三处。本杰明大吃一惊，僵直地瘫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这里人人都知道，十三处是专门侦察计算机犯罪的机构。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们的游戏系统出麻烦了！ “你看，情况更糟了。”丽莎提醒他说。 “更糟了？”他低声叹息着说，“再没有比游戏系统受到破坏更倒霉的了。” 丽莎打开了“紧急救助”文件，只见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字体在屏幕上缓慢地爬过： “严禁销售《黑夜城堡》违法游戏 此游戏有十二个玩家正处于昏迷状态。 责令奥科纳家族本杰明和丽莎立即前来警察局本部报到！” “成了违法游戏？”本杰明刚要想笑，但是还没等笑出声来，就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这简直是荒唐！我们亲自检测过了《黑夜城堡》的每一个步骤。实际上，我还曾经亲自在那里体验过三个多月呢！ 丽莎点了点头。她仰在舒服的自动座椅上尽量使自己镇静下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就是在前两天，先后有十二个游戏玩家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昏迷状态，得了昏迷症，其中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小孩儿，他们种族不同，文化程度也不同。病情发作时，他们惟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玩过《黑夜城堡》游戏。” “哎呀，天哪！” “警察局十三处认定它是一个不合法的游戏程序，”她接着说下去，“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杰明沮丧地倒吸一口凉气，“我们该如何是好呢？”他不知所措，高声地嚷起来。 “警方要我们主动到他们那里报告，如果我们抗拒，他们就会采取行动，缉捕我们。” 本杰明摇着头说：“我决不会向警方自首！” “我也不！”丽莎随声附和，表示同意。她的手指迅速地在键盘上移动，不一会儿接通了外界的其他电脑。这些电脑负责调整控制城市交通的流量，电子感应器能监控记录所有车辆通过各个站点的情况，并根据情况对车主收费。司机开车行驶时使用的专门车道愈多，缴费也就愈多。无论在任何时候，司机的下落都可以随时随地通过电脑查得一清二楚。这些程序原本是高度保密的，但是双子座兄妹利用最新计算机破译技术解开了密码，他们毫不费劲地进入了全市所有的电脑网络。 潮水般的数据开始一串接一串地在大屏幕上滚动。 “这里是我们大楼周围所有街道上的交通情况。”丽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操作，电脑接通后，弄清楚了附近所有官方车辆的具体位置。 有六排数字停留在大屏幕上。 “警察！”本杰明低声说道。 “共有六部警车。”丽莎说着，又启动了另一个电脑程序，屏幕上面立即显示出该城市的地图。然后，她将两个程序合在一起，使警方的车辆印在地图上。屏幕上显示出汽车在飞速朝一个方向靠拢，最后集中在双子座公司总部。丽莎轻轻点了一个按钮，屏幕上的图像消失了。“自前，我们需要赢得一些时间来调查《黑夜城堡》的情况。我们一定要证明这个游戏并不违法。如果我们躲起来，闭门不出，就会失去机会。” 大楼外面，几辆警车已经散乱地停在直通楼房的道路上。 “你设法拖住他们，”丽莎急忙说，“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本杰明转身返回到自己的电脑跟前。在这个庞大的建筑物中，各种各样的设备全部都是由计算机控制的，现在，本杰明正在操作地下室的大型电脑主机，这个主机负责调整控制这幢五十层大楼中各个房间的照明、供热或制冷。它还可以启动大门，处理垃圾和污水。没用三十秒钟，本杰明就熟练地进入了电脑的命令程序，他首先取消了控制大门的密码线路，紧接着，又将楼内的电力设施重新加以改动，把电线接到了“双子座公司”铭牌下方的按钮上。 “全部就绪！”他喊了一声，使用声控发出指令。 随后，本杰明又“啪”的打开了位于头顶上方的扫描监视器，使自己能够看到大楼下面走廊周围的情况。 这时候，有十几个身穿黑制服的警察在大门口挤靠在一起，似乎是想躲避外面的酸雨。他们一个个身穿防毒面具，好像是些昆虫模样的庞然大物。突然，本杰明看到一个人向前方走过去，大概他是想看看那几十个按钮上的标记，他刚戳了一下“双子座公司”的铭牌，没料想到电火花四处飞溅，这个警察被电击得直往后退，恰好撞在另一个警察身上，于是，又绊倒了后面跟上来的人，就这样，四个人跌跌撞撞，一起栽倒在地上。铭牌下面的其余按钮也相继冒起了电火花，烟雾盘旋，腾空而起。 丽莎匆匆忙忙从房间里跑出来，把一些物品塞进一个黑色的手提袋。她停下脚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弄清楚哥哥所做的一切，不禁有点儿抱怨他，“你总是做得太过头了，”她不耐烦地摇着头说，“本来你可以锁好大门就行了。你知道这样会发生什么后果？” 本杰明朝她摇了摇头。 “他们将会开枪打断大门上的枢纽。” “那是妄想！他们根本办不到！”本杰明充满自信地说。 在这幢五十层大楼的下面，有一个警察，正在穷凶极恶地举着手枪，枪口对准了大门。双子座兄妹还没听到“砰砰”的炸门声，就发现整个大门已经随着玻璃和金属的爆炸而解体了。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本杰明低声催促着。 他们准备离开时，本杰明朝电脑终端机房返过身来又发出声控指令，他高声喊：“安全保护！”一瞬间，所有的机器全部随着声控关闭了。今后，这些设备只有在双子座兄妹输入密码后，听到他们的声音指令时，才能重新启动。 还没等警察们从爆炸声中清醒过来，本杰明和丽莎就已经从通往大楼中心的风道里爬了下来。他们对这条风道当然是了如指掌——因为他们毕竟曾经参加过大楼的设计。这条风道直接通到大楼后面一个狭窄的小胡同里，这是仅供本部门内部员工专用的小路。双子座兄妹一口气跑到了停车场。停车场位于大楼地下室的下面，非常隐蔽。他们赶紧从汽车的行李箱中取出头盔、护目镜和金属箔雨衣。这兄妹俩心里很清楚，不能驾车逃跑，因为警察有可能借助于交通电脑来跟踪他们。 大约一分钟之后，双子座兄妹在紧张和忙乱中投人了黎明晨风的怀抱。他们总算逃到了大街上。这时候，市区的可见度已经下降到十码以外就看不清东西了，他们手腕上佩戴的环境监视器也在闪着红光，这表明空气已经被严重污染，人们感到呼吸困难。命运真会捉弄人，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曾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然而现在，却成了非法逃亡者，受到警方的追捕！ 第二章 警官艾迪·莱昂斯有偏见，对这对孪生兄妹耿耿于怀。他不仅羡慕他俩的巨额财富，而且嫉妒他们的天才和声誉。可以说，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莱昂斯都没有。然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要发生变化了。 莱昂斯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警官。当他身披黑色金属箔雨衣，大步经过烟雾迷漫的大门口时，那地方一片狼藉。他径直朝电梯口走去，有几个警察紧跟在他的身后，剩下的急急忙忙向楼梯飞奔而去，他们想堵住双子座兄妹的逃路。警官莱昂斯跨进电梯的时候，撤了一下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冷笑。这一天，他等待已久了。 艾迪·莱昂斯当警察有二十多年了，在最近七年，他一直在警察局十三处任职。这个部门专门负责颁发许可证或执照，并且监管与审查最新上市的电脑游戏磁盘，就是双子座兄妹本杰明与丽莎共同研制开发的那一种仿真游戏：虚拟现实世界。 莱昂斯很不情愿做这项工作。不过，他仍然坚持着，因为这会使他获得机会，来控制那些游戏制作商，尤其是那些为虚拟现实游戏产业提供技术的程序编制人员，莱昂斯对他们的严厉与嫉恨几乎尽人皆知。 众所周知，早期的计算机游戏既粗糙又简单。随着计算机硬件技术的改进，游戏制作水准也在不断提高。后来，终于出现了一些专门用来进行游戏的电脑。在20世纪末的最后几年中，当时的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电脑游戏机经常以它们的新思路、新方向引导着计算机发展的新潮流。 早在20世纪90年代时，人类就产生了创造虚拟现实游戏的打算。那时候戴上笨重而累赘的头盔，就可以看到不十分清晰的三维仿真图像，尽管不太真实，却也令人过瘾。游戏玩家戴着的手套，在仿真的虚拟现实世界中被用做发送指令的点击工具，玩游戏的人可以直接参与，成为整个游戏中不可缺少的角色人物。 科学技术不断向前发展，没过多久，笨重的头盔简化成了轻便目镜，沉甸甸的手套也得到改进，变得柔软灵活起来。21世纪的最初几年中，使用计算机的人通常在头上缠绕一根带子，将具有轻微压力的贴片固定在太阳穴上，于是，电脑图像脉冲就会直接刺激使用计算机的人的大脑。图像画面变得越来越真实。摄影图像也可以输入计算机程序，然后进行放大。这样，使用计算机的人最终就可能成为若干程序的有机组成部分，不论是用于教育还是进行娱乐，人们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刺激感觉。 当然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在想方设法地设计新程序发财致富。为了挣大钱，许多充斥暴力和骚乱内容的游戏大量涌现，有的故意将程序搞得冗长不堪，需要游戏玩家耗费好几个钟头，甚至花掉好几天时间。有些游戏灌输不健康的内容，使那些着迷上瘾的玩家因此走上犯罪道路。 鉴于以上原因，上级组建成立了专门稽查虚拟现实游戏的防毒警察。他们的任务是监视潮水般涌来的虚拟现实游戏，评估那些可能有危害的制作，调查与仿真游戏有关的犯罪行为。莱昂斯指挥着五十多名警察下属，他们都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程序编制人员。因此，有许多大学的计算机专业课程把学生送到十三处，让他们接受虚拟现实防毒警察的实践训练。 前两年，莱昂斯刚进入游戏制作领域时，就一直跟踪双子座孪生兄妹研制的程序。不久，他就很快觉察到他们创造的游戏与一般游戏的运行方式迥然不同。他们制作的虚拟现实世界远远超过其它众多的同类游戏，更真实，也更生动。他们文件中注意细节描绘的程度令人震惊。双子座孪生兄妹在开始起步的时候，也曾经满足于流行的寻宝探险之类的游戏，把目标定位于年轻人或十几岁的小孩子。但是他们近期的若干游戏制作更加复杂化了，而且明确地瞄准了成年人市场。 就在两年之前，莱昂斯曾经对他们制作的其中一个游戏《魔术师之法（儿童不宜）》进行过评级打分，当时他就想取消一些暴力画面，认为太粗暴、太残忍。但是，无论他本人还是其他程序编制人员，都无法解开密码，因此，他没有办法进入程序进行修改调整。 后来，莱昂斯不得不要求双子座孪生兄妹动手消除游戏中的某些图像，但是遭到了拒绝。这兄妹俩说，没有必要进行删除或修改，因为他们发行时已经打上了“儿童不宜”的提示，只限在成年人中间发行。 莱昂斯勃然大怒了，他觉得以往还没有哪一个游戏制作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但是，他又拿他们毫无办法。后来他得知，这游戏的全球销售量已高达上亿盘之多。这对孪生兄妹用独特的方法设计制作他们所有的游戏磁盘，非正式渠道根本无法复制，任何非法复制的企图都会引起硬盘过热从而导致电脑内部元件融化，如果有人想盗版复制，遭到破坏的将不仅仅是游戏，还有机器本身，后果不堪设想。曾经有一位玩家由于机器被毁坏起诉他们，双子座兄妹反过来投诉控告他盗版，结果兄妹俩打赢了官司。因为那个人复制了他们的产品，这种企图和行为都是违法的。 莱昂斯不敢贸然行动，他需要耐心地静候时机。他知道，这对孪生兄妹迟早会碰钉子，摔跟头。他命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做到对这两个人了如指掌：比如他们住在哪里，吃什么，在哪里买东西，听什么音乐，穿什么衣服……等等。他相信，他们做不到十全十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治服或除掉他们。 可是，莱昂斯自己也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亲自侦探他们了。前两天，他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在玩双子座兄妹的最新游戏《黑夜城堡》时出了事。那个人在玩游戏时，突然在电脑前昏睡不醒。医生诊断说是虚拟现实游戏病毒昏迷。莱昂斯马上着手调查在前两天所有发生类似昏睡情况的市民，查问有关细节。到天亮时为止，他已经收到来自全国十二个人的报告，说自己受到过这种影响。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在每一个案例当中，警方都发现了受害者电脑中有《黑夜城堡》这个文件程序。 莱昂斯终于掌握了证据！要知道，制作与销售违法游戏磁盘，如果罪名成立，就意味着双子座兄妹将要倾家荡产，他们不仅要失去所有的财富，而且要在虚拟现实的监狱中被监禁相当长的时间！他终于抿嘴儿偷着乐了。他认为这惩罚是他们兄妹应得的下场。 电梯嗡嗡地上升到大楼的十五层以后停下来了。但是，警察朝外走时，电梯门却打不开，他们无法出来，抬头一看，“取消安全保护”指令在他们头顶狭小的显示屏上闪烁不停。 莱昂斯用随身携带的电子钥匙牌按压密码锁，用激光扫描密码，想用警察局的电子钥匙打开电梯门。 屏幕上显示出“禁止通行”。 莱昂斯眨眨眼睛看着屏幕，“这绝对不可能！”他又用电子钥匙牌按压密码锁，用淡绿色的光波进行扫描。 屏幕上依然显示：禁止通行。 “难道是电子钥匙牌上面有污物，还是出了毛病，或者是被弄坏了？”莱昂斯心里纳闷，他左边站着一个警察，他从那人手中一把夺过另一个电子钥匙牌，用它拼命地按压密码锁，电梯的门仍然打不开。“他们一定是更换了密码。”他嘟嘟嚷嚷地说。双子座兄妹的确更换了门上的密码锁，这是他们犯下的又一罪状了。 “回到一层去！”莱昂斯大声命令。 电梯驯服地返回到大楼底层。正当莱昂斯迈出电梯，走到大理石修筑的大厅时，他那挂在衣领上的无线电通讯话机又响起了蜂鸣声。“赶快讲！”他“啪”的一下打开了话机，不耐烦地说道。 “我们这些人从楼梯上没办法进入双子座兄妹那层楼的房间。”那警察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回响在微型话机中，“保险锁的密码被换掉了。我们搜遍了整个楼层，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找到。他们一定是在我们上楼的时候逃走了。” “取消行动，向总部汇报！”莱昂斯骂骂咧咧地迈着大步返回了警车。他扫兴地爬进汽车里，连身上那些气味刺鼻的酸雨也忘了清扫干净，酸雨立即将车内的塑胶车座腐蚀坏了。然而，他转念一想，觉得已经把本杰明和丽莎的名字列入紧急通缉名单中了，一会儿又洋洋得意起来，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这时候，在全市警察分局和各地的巡逻车中，本杰明与丽莎两人的照片和个人简历正不断地在警方电脑屏幕上闪烁。莱昂斯用手理了理稀疏的头发，满有把握地认为，抓住他们仅仅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了。在21世纪由电脑监控侦察的这个世界上，他们肯定无处藏身。 第三章 “坐地铁吧。”本杰明低声提议。由于带着防毒面具，他的声音听上去变得闷声瓮气的。他们在黑暗中发现了绿色灯光在闪烁，这是市区地铁网站位置的标志。 丽莎点了点头，这正是她刚才想到的办法，真是不谋而合了。他们需要尽量与莱昂斯拉开距离，当然离得愈远愈好。因为莱昂斯一旦将他们的名字列入通缉的名单中，他们的信用卡证件就会自动取缔，这当然会妨碍他们衣食住行等的一切日常活动。 进入地铁站时，第一道自动滑门在他们走近时“哗”的一声猛然打开了。紧接着，在他们走到离第二道门十几米远的时候，室内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的巨大换气扇就开始启动，净化着空气。接着，第二道门也相继打开，待他们走进去后，大门自动关闭了。在这里面，摘下防毒面具就比较安全了，不过，大多数人却宁可走进第三道门之后，再摘下那些东西，因为他们不愿意冒险去呼吸有害气体。 丽莎解开金属卡子，把防毒面具摘了下来，然后使劲儿搔了搔头，面具上的金属物弄得皮肤很不舒服。 在地铁自动售票机附近，有十几个人在那里转来转去。本杰明密切打量着他们，这些人正在急着买票，像是中途换车，他们中任何人在行动上似乎都没有可疑之处，其中有两个旅客正在查看自动售票机旁边墙上的地图，图像在闪烁发光，当他们输入要去的目的地以后，地图上的行车路线就亮了，他们便在上面查找起来。 “千万要当心！”丽莎小声警告。她取出自己的金属信用卡，插人售票机的长孔，马上输人了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目的地的地铁车站名字，一张塑料长条接着就从售票机里吐出来了。丽莎松了一口气，她意识到，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信用卡还没有被取缔。她迅速输进了市区的另外十几个站名。丽莎心里明白，莱昂斯肯定会通过核查他们的信用卡，来收集他们近期消费的账卧情况。她一口气输入这么多要去的地铁站名，目的是想迷惑他，希望能争取到时间逃生。丽莎忙过一阵之后，便回过头来问本杰明：“请问，我们打算到哪里去？” “到西区中心。”本杰明悄悄地说。 “到西区中心？为什么？”她惊奇地大声嚷着，接着又输进了市区内与西城中心相反方向的几个站名。不一会儿，又有两张长条塑料车票从售票机里吐了出来，丽莎一把抓起塑料车票急急忙忙塞进了口袋。 “西区中心这一站是距离莱昂斯最近的一个车站。”本杰明回答她，觉得似乎解释得很清楚了。丽莎跟在哥哥后面，向前走去，他们乘着陡峭的电梯来到了地铁线上。她心里还弄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往奎斯逃？ 奎斯区是这个城市最古老的旧城区。丽莎从书中了解到，那个地方早年曾经有一条河流穿过，码头两岸上上下下延伸了数英里，河水一直奔向大海。从前有一段时间——她记不起具体是什么年代了，这条河曾经被改道引入地下。后来，暴露在地面的河床得到了修整，然而，修建资金很快地被花光了，还剩下大约两英里长的河道没有完工。 于是一些乞丐、逃犯和失业没有工作的人，还有那些抗拒当地政府严密监视的犯罪分子都陆续涌进了这片贫瘠荒芜的地区，这里一片狼籍，聚集着半途而废的楼房、工厂、公寓写字楼和商店的断墙残壁。奎斯地区荒凉、落后、贫困，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无法无天。早已过时的纸币和金属硬币仍然在此处流通使用。许多市民都有武器。奎斯的人从来不用纳税，也不服从任何法律的约束。当然他们也享受不到一般普通市民应该得到的一切福利。他们没有医疗保健，缺少食品，受不到良好的教育，而且，也极少见到警察来这里治安。丽莎想到这里，便不由得点了点头，她明白哥哥为什么选择逃到奎斯这样的地方了。 双子座兄妹走近了自动检票机口，他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们提心吊胆，假如警方从电脑中读取通缉他们的档案纪录，就会宣布他们在几分钟之前刚买到的车票作废，这样，他们就很有可能落入陷阱，被捕入狱。 丽莎瞟了哥哥一眼，壮着胆子先把长条塑料车票塞进了自动检票机孔。 大门“刷”的打开了。 就是这样，每当他们顺利通过一个检票口，丽莎就急忙手持信用卡在自动检票机里刷一下。可以预料，当警方从电脑中检查他们信用卡上的消费记录时，就存在着十好几处地方让他们选择，这必然会搞得他们不知所措。 “目前一切还算顺利。”本杰明暗自庆幸，额头上的汗珠闪闪发光。 “你有什么打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啊？”丽莎一边问，一边走上了站台。 “我正在考虑。”本杰明回答。 现在，清晨的车辆高峰期已经过去了，站台上空荡荡的。在站台的一头，有两名旅客站在那里。他们带着照相机和录像机，很引人注目。还有两名建筑工人，坐在破旧的金属座位上，他们穿的金属箔雨衣上面布满了被酸雨腐蚀的污渍。在站台的另一头儿，有十几个年轻人蹲成了一圈儿，围坐在一个便携式音响放送机旁边，放送机正有节奏地播放着过时的摇滚音乐，声音非常刺耳。 本杰明咧开嘴儿，朝着妹妹笑了。“什么也比不上这美妙的旧时摇滚乐更动听悦耳啊！” “是啊，没有什么声音比这旧时的摇滚乐更刺激了。”丽莎会心地笑了。正在这时，一道绿色的光沿着墙摇曳闪现，照得下面乱七八糟的喷涂壁画依稀可见。这说明火车就要来了。 “这趟车来了，我们就上去吧，”本杰明说，“然后，在下一站换车。 丽莎点头同意。她看了一眼墙上的地铁图，那条绿线是穿过城市闹市区中心的，通往西区中心的路线是蓝色的。“我们坐这趟车走上两站，”她提议说，“然后下车，换乘直达西区中心的火车。 本杰明的回答淹没在一阵乱糟糟的忙乱声中。这时候，地铁火车进站了，汽笛刺耳的尖叫声在空中回荡。车门打开，那十几人也挤上了车，多数人在车上脱去了外套，整理自己的护目镜，好像又准备回到大街上似的。 本杰明和丽莎选了一个中等车厢，想找个不太破烂的座位坐下来。车厢里大约有二十多个人，大多数在悠闲地测览车窗上方让人眼花缘乱的广告。就在这时候，本杰明发现一对年轻人正在玩一种触摸式电脑游戏。那电脑外壳设计得很时髦，商标字样全光闪闪，上面赫然印着“双子座公司”！他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妹妹，当时，丽莎正要靠他身边坐下来，便朝那对青年男女打了个招呼。她顺着本杰明的视线望过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她歪着脑袋，侧耳细听，终于听出了自己游戏的音乐片断。 “这是《死亡之法》。”她低声自言自语。 本杰明开心地笑了。这《死亡之法》的游戏曾经是他的得意之作，即使现在这种游戏被认为有些过时了，他却仍然很喜欢。 在车厢的另一头发生了一阵骚动，那伙他们曾在车站上遇见的年轻人也混杂在一起同时登上了火车。他们携带的便携式音响放送机砰砰作响，声音震耳欲聋。本杰明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高个子家伙，瘦得皮包骨头，身上穿的旧军装破烂不堪。他上车后，将那粗笨的音响放在地上，然后便把“声音控制”调到最大量。骤然间，整个车厢里都回荡着摇滚乐声，让人感觉头昏脑涨。那伙年轻人有男的、有女的，都聚集在音响周围。在本杰明眼里看来，他们似乎想用激将法来挑逗别人去干预他们，以便滋事生非。随着音乐的狂热节奏，车厢过道里两个姑娘和一个小伙子开始跳起舞来，他们一会儿扭扭屁股，一会儿甩甩头，像是发了疯似的，狂舞不停。 丽莎转过身来看着那对年轻人，他俩一直在玩电脑游戏。不一会儿，那个男的就要挣扎着站起身来，但是那个女的却使劲儿阻止他，抓住他不肯放手。她摇着头，恳求他不要上前去惹祸。这时，丽莎发现那女人胸前还抱着个婴儿，裹在襁褓里。婴儿小脸上惊恐万状，吓得缩成一团。虽然丽莎听不到婴儿的哭声，不过她看得出，这孩子由于受到摇滚噪声的刺激，正在放声啼哭。丽莎又看看哥哥，发现本杰明也在盯着那个婴儿，他俩不约而同转过头来，望着这一对年轻人。 本杰明拍打一下宽大雨衣下方的口袋儿，想找个什么东西。 丽莎看到他笑了，便低头朝下腰了一眼，只见他找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圆形磁盘，用指甲尖剥去塑料保护层，磁盘下面缠绕的导线暴露在外面了。丽莎有些担心，皱起了眉头。这是一个压缩磁盘消磁器。从前，本杰明曾经研制过一种快捷窍门清理微型压缩磁盘。磁盘去磁之后，可以再存储信息或游戏的程序。一般情况下，写在磁盘上的信息是不能消除的，但是，本杰明却发现，用小于十分之一秒的高压电荷就能永久性抹去磁盘上的一切东西。于是这种磁盘就可以重复使用了。当初，双子座兄妹想把这个新发现推向市场，可是后来，一位会计师提醒他们并建议让双子座公司再创办个子公司，专门制作压缩磁盘。由于考虑到如果磁盘被重复利用，销售量就会下降。本杰明最后做出决定，把个人研制的消磁器只供他们自己使用。 本杰明把那些缠绕导线剥出来，将两根发丝般粗细的导线分离开，从中间截断，让磁芯暴露在外面。然后，他用手指打开了开关，拨到“开”键，这时，磁盘顶端的红色二极管发亮了，到计数数到“0”的时候，红色就变成了绿色。本杰明侧过身子把两根裸露导线接到车厢地面的金属网上，一刹那间，导线上电火花迸发，顺着金属同沿着地面向前迅速传导过去。 便携式音响放送机在电火花爆炸中迸裂了。那炽热的塑料片和金属碎片像细雨一般纷纷落到了那帮年青人身上，熔化塑料的恶臭味儿在车厢中迷漫。 接踵而来的是一片沉默，听不到一丝声音。过了一会儿，婴儿又尖声啼哭起来，几乎与此同时，又有人笑起来。刚才跳摇滚舞的几个年青人，发疯似地狂舞乱蹦，他们恨不能抓掉那些粘在皮肤上。衣服上的熔化的塑料残片。 这时候，丽莎用胳膊肘轻轻推了哥哥一下，悄悄提醒他说：“我们到站了。” 第四章 莱昂斯警长派出的技术部队花了足足两个多钟头，才失望地意识到他们根本无法破解双子座公寓的门锁密码，当然他们也进不去门了。莱昂斯从警察局回来，终于下了命令，调来了切割机，将房门从中间锯开。正当他看着淡蓝色火苗切开金属门的时候，一位中士走过来了，他轻轻拍着莱昂斯警长的肩膀说：“报告长官，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线索了！” “快拿给我看！”莱昂斯警长从中士手中一把抢过便携式微型电脑，打开了屏幕，查看那些账目，许多数字清单迅速滚动而过。他根据这些清单推测，双子座兄妹在两个小时之前，购买过全市十多个地铁站点的火车票。 莱昂斯用他那粗笨的秃顶手指在触摸视屏上按来按去，一系列数码颤动着显示在屏幕上，不一会儿又消失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缉查虚拟现实游戏的警察，他是刚赶回到总部的。 “赶快报告！”莱昂斯扯着嗓子急促地说。 “他们购买的所有火车票都通过了检票机口，由此可以判断，他们俩都在地铁火车上。”莱昂斯凝视着屏幕。由于周围存在干扰，屏幕图像一闪一闪的，色彩也变幻不定。“我们还没来得及取缔他们的信用卡。但是，已经提前布置跟踪他们了，无论他们在哪儿使用信用卡，我们都会立即知道。” 莱昂斯点了点头。他合上了微型电脑的视屏盖，把它递给了那位中士。很明显，双子座兄妹已经出逃了。这当然对他在岗位值勤的业绩纪录不利，尽管他表面上还现出一副莫名其妙洋洋自得的神情。前些日子，他首次提出自己的看法，报告有关双子座公司搞违法游戏程序的时候，警察局十三处大多数警官，包括他的顶头上司，都嘲笑他想得大荒唐。但是后来，他指出，几个玩电脑游戏的人患上了虚拟现实昏睡症，与双子座公司的《黑夜城堡》有关系。大家迫于压力，不得不重新仔细考虑了。可是，仍然有些警官站在双子座兄妹一边儿，替他们辩解，认为这纯粹是巧合而已。现在，这两兄妹逃跑的事实在无形中支持了莱昂斯的说法，人们认为他们的确犯了罪。 双子座公寓的门终于被打开了，在一阵阵耀眼的电火花和灰白色烟雾之中，铁门倒在了公寓门口。莱昂斯径直跨过那扭曲凌乱的金属板，大步向前冲了过去。灼热的金属板烤透了他的皮靴，疼得他龇牙咧嘴直叫唤。他在公寓里来回走动着，双子座公司占了整个大楼的十五层。他心里在嘀咕，这么大的地方要花多少钱才能租下来啊？相比之下，他一个人单身住在市区另外的一个地方，一个单间居室，还需要花掉每月薪水的一半呢！ 莱昂斯带着几个技术人员和程序员蜂拥而至，一个个陆续来到电脑设备跟前。他发现这个地方简直称得上是个“电脑技术王国”，来自日本和韩国的最新潮设计，包括许多新改进和新花样使他大开眼界，许多东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然而，这里的一切他却一窍不通。很遗憾，自己部下那些受过高级训练的技术人员，甚至没有一个能够将机器启动起来。 “这种密码保护，”其中有个警察报告说，“可能就是双子座兄妹的声音。他们大概是惟一能够为您开机的人。” “我们是否能把内存机芯取下来，装到自己的机器中？” 那位技术人员疑惑地摇了摇头。他说：“假如他们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的这些资料，那么，我可以想像出，他们肯定在存储器上设了陷阱。任何企图侵犯它的尝试，都会使磁盘文件完全自动销毁。”那个人耸了耸肩膀，“你还是必须去找那对孪生兄妹来。” “不错，我会的，”莱昂斯情绪激昂，凶狠狠地说，“肯定会的！”他转过身来，倚着窗户，注视着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柠檬色云层。那些灯光闪烁的摩天大楼直冲云霄，就好像是在大海中露出水面的大小岛屿。他用前额抵着冰冷的塑料窗，又向下俯瞰云彩，似乎希望一眼能看穿其中的奥秘。这两兄妹究竟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逃走呢？ 其实，这个世界上真是无处藏身，他们插翅难逃。 第五章 “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在这里能干什么？”丽莎请求本杰明说。她的心情十分不安。就在十分钟之前，他们已经来到了奎斯地区。游荡在这些肮脏又狭窄的街道上，见到那些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她越发感到神经紧张。在市中心的闹市区，人人都披着宽松的金属雨衣。但是在这个地方，人们的穿戴不一，有的戴着围巾，有的围着披肩，有的披着斗篷，有的穿着风衣……他们的护目镜和防毒面罩也变了样儿，上面涂满了颜色，看上去就像是些怪异的假面具。丽莎觉得他们兄妹俩穿着整洁的银白色防雨衣，带著有反射镜片的护目镜，非常显眼。 “小点声儿说话！”本杰明挽着妹妹的胳膊，拉着她朝一幢房子跑去，他认为那儿肯定是遭人遗弃的地方。到了那里，却发现有十几双大眼睛正在幽暗的夜幕中盯着他们，灯光在黑暗中摇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小孩儿，年纪大概不超过十岁。他们都饿得面黄肌瘦，脸色憔悴。看到他们这样恐惧而热切地盯着自己，本杰明感到很不自在，不由得想起了一些谣传，说的是在奎斯地区，居民们靠残食同类活下去的情景。 兄妹俩又继续朝前走，终于找到了一家小快餐店，便停下了脚步。快餐店的两扇压力密封门敞开了，接着又“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关上了，这说明两扇门儿养护得很好，还能完好地正常使用。但是，他们进去后却发现餐馆内的设备破旧不堪，而且也很不干净。 本杰明趁丽莎找座位的时候，拨弄净水设备要了两瓶纯净水，抽了一张随身携带的塑料钞票付了款。他仔细数了数找回的零钱，才知道这里的水比市区的贵三倍！ “现在，请告诉我，”丽莎一边说着，一边在他对面坐下来，“咱们在这里能做些什么？”本杰明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接着猛然挠了挠他的光头。他喝了口水尝了一下，发现味道并不像他原先想像的那样糟糕。他靠在木板桌子上面，看着妹妹那张困惑不安的脸。“这里是警察难以找到我们的地方之一。”他开始解释说，“奎斯这个地方不使用信用卡，因此，莱昂斯无法用他那种办法查出我们的行踪。” “但是，这里肯定会有人向警察通风报信的。”丽莎一面说着，一面向餐馆四处环顾着，周围似乎并没有顾客对他们特别在意。 “这一点我明白。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无限期地自由自在下去。恐怕最多有两天，或许有三天的时间，我们就会被他们捉住。” 丽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持了拧纯净水瓶子上的盖儿，观察到那销售印记已经变成深红色，这说明已经超过了净水的保质期。她也顾不上那些警告了，很仔细地一小口小一口地抿着，她发现这水有点儿污浊，有点儿金属味儿，便悄悄地说：“这个地方所有吃的东西都是这样吗？” “我想我们没有多少机会来查清它。”本杰明尴尬地苦笑着说。 “为什么不能？”她又抿了一口。 他摊开手向她说明身上带的钱少得可怜。“我们就剩这些了，想买更多一点儿吃的东西都不够用了。” 丽莎大吃一惊，失望地摇着脑袋说：“我们逃跑得到了什么？为什么不待在那里请律师替我们打官司呢？” 本杰明耸了耸肩，“你晓得警察局十三处有多厉害！还有那个莱昂斯警长，根本就是对我们充满了敌意。他长期以来一直在等待时机加害于我们。” “但是，这样做，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呢？”丽莎反问道，“就是这三天的自由？” “或许只有两天呢。”本杰明苦笑着说。 “可能是两天吧。在这两天中，我们自己就像是一个狼狈不堪的《黑夜城堡》游戏。我们已经着手去发现游戏中的问题，而且想要纠正这类错误，而当我们正想要去做所有这一切的时候，我们却落得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甚至连吃的都没有了。” 本杰明点了点头，说：“大概是这样吧。” 丽莎勉强喝光了剩下的水。她望着哥哥的脸，看得出他有自己的计划。为了引他把话说出来，她故意装着漫不经心地避开他的目光，环顾餐馆周围。她看到另外还有两对男女，正坐在小圆桌旁边谈笑风生。一个小女孩儿在其中一对夫妇旁边，坐在地上玩耍。丽莎打量着小女孩儿的脸，猜测她的年龄，她虽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却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奎斯这个地方，虽然离他们的办公大楼不足一英里之远——然而，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想到这里，丽莎突然感觉到心里充满了恐怖和担忧。 这时候，本杰明再也忍不住了，便悄悄地说：“我倒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早就看出来了，”丽莎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那就赶快告诉我吧。” 他们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一家电脑游戏厅。这里真是一个灯火辉煌的“世外桃源”，那红、黄、蓝、绿彩色的灯光从旋转的激光招牌中映出，“游戏大王”几个字赫然醒目。 该建筑早年曾经是一处福利院，面积很大，但是室内的噪音和酷热却令人难以忍受。一排又一排五彩缤纷的塑料游戏机和彩饰画拱门游戏园占据了整个二层楼的大厅。里面气氛热烈，不时夹杂着铃声、口哨声、刺耳的蜂鸣声、尖叫声、呼喊声，还有电声音响。在大多数情况下，游戏机都是由一个人玩耍，玩游戏的人站在游戏机面前，或者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闪烁的三维图像，与此同时，他们的手指在带有按钮的键盘上不停地按来按去。 本杰明撤了撤嘴唇走开了。“小孩子玩的东西，真无聊。”他嗤笑着说。 走到一楼就安静多了。这里面灯光昏暗，地面上闪闪发光的长条带子是通往虚拟现实游戏的道路。新来的一些生手仍然可以使用那些老式头盔来玩仿真游戏，有经验的玩家则可以得到相互搭配成套的手套和目镜来参与游戏。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丽莎问道。 “现在我也不清楚，”本杰明不慌不忙地回答，“咱们到这里看看。” 在一个环形的拱顶游戏园中央，淡黄色的灯光映照在池中，有一伙儿游戏玩家正在打斗。他们三人为一组，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在松软的泡沫垫上玩得简直入了迷。他们头带一根弧形皮带子，有个特大号的圆形护目镜系在上面。玩家双手带一副柔软的皮手套，和视觉显示系统里的传感器连接在一起，那手套可以上下左右来回移动，还能前后举手或挥手，当电脑图像直接输入他们的视觉神经时，整个立体声也振动着直接进入大脑，于是他们的头便随之扭来扭去。为了方便观看，游戏中三个电脑游戏玩家的身影被投射到游戏场上方的旋转屏幕上面。 “嗬，这就比较像那么回事了。”本杰明倚着栏杆说道。他看看电脑玩家，又看看屏幕，想从屏幕上他们的影像中，辨认识别出每一个玩家。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陨石流星雨》，是目前最流行的虚拟现实游戏之一。在游戏的过程中，玩游戏的人将面临着陨石风暴，他们必须要设法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受伤害。玩游戏的时候，玩家必须穿过流星雨，被击中不超过两次，才算赢家。那惟一的能用来进行自我保护的武器是三块圆形小盾牌，这三块盾牌可以用来遮挡身体，把飞来的陨石顶出去。根据游戏规则，可以把陨石推挡回去，击中别的对手。 丽莎一边看，一边用胳膊推了推哥哥，说：“那个姑娘准能赢。” 本杰明点了点头，的确，那女孩就要赢了。他向屏幕上面望去——那女孩正在将一块冒着火焰的陨石挡了回去，击中了靠她最近的对手，将他打败了，他倒在那姑娘身旁。姑娘的个头儿矮矮的，身材很苗条，长得有些像东方人，除了顺着脑壳中央垂下来拖到后背的长发，头上没有丝毫的装饰物。大多数虚拟现实游戏玩家，有时候嫌头发妨碍仿真游戏带子和脑壳接触，经常把头发削掉。本杰明转回身来看着屏幕，就在这时候，那女孩躲着闪过一块陨石，那块陨石擦过去后便碎成了几十块。眼看着她又挡过一块横飞过来的陨石，猛地一抽，正击中旁边的对手。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人在火团中爆炸了。打斗在继续进行，又过了几分钟，她机智地战胜了另一个对手。 “游戏结束。”火红的字体在屏幕上闪现。 观众中迸发出一阵零乱的喝彩声。那两个青年小伙子坐了下来，摘下护目镜和头上的皮带子，头晕眼花地眨着眼睛。他们要让自己的视觉和大脑不停地接受信息，在进行完仿真游戏之后，进行调整，以适应眼前的现实世界。 有一个矮胖子急急忙忙地走进了拱顶游戏园的中央。本杰明起先认为，他身穿破旧西装，肯定有过一段辉煌富贵的日子。但是后来他才意识到，那衣服的裂缝和眼泪或许才是这里最时髦的东西。那个人抬头看着观众聚集在游戏场周围，便讲起话来，他身上佩戴的麦克风里响起“隆隆”的声音。 “注意，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大家已经观看了这个游戏。怎么样？想亲自经历一下吗？那里惊心动魄，有流星暴风雨的真实陨落，你肯定相信这是在身临其境。只需要花上十个货币单位就能玩上一场，还有特别大奖。”他取出一捆儿塑料彩票，接着说，“一百个货币单位奖给那个能战胜阿莉尔的人！”他向刚才获胜的那个女孩招了招手，她还没来得及取下头盔和护目镜呢。 “她真的很棒吗？”丽莎问一位站在她旁边的小姐，只见那个人头发零乱，脸色苍白。 “你真的还不认识她？”那小姐惊奇地看着她。丽莎摇了摇头。小姐笑了，露出了整齐而锋利的小虎牙。“阿莉尔是顶尖人物，她从来没有输过。我听说她就生活在虚拟现实世界里，所以才这么棒。”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阿莉尔头顶上方的墙上闪闪发光的装饰板给她看。那里显示数码330。正当他们观看的时候，数码又变成了332。那是她在《陨石流星雨》游戏中获胜的次数。在这里，大多数虚拟现实的游戏都不能和他们所说的“阿莉尔数字”相媲美。 本杰明向前探了探身子，轻轻碰了一下妹妹，“你想不想试试？”他绕着弯儿怂恿她。 “你那是在白白花钱。”那个脸色苍白的姑娘说。 “你还能有十个货币单位吗？”丽莎问哥哥。 他掏出了一大把镶着金属边儿的塑料硬币，数了一下，“还有十一个。”他回答说。 丽莎拣出了十个硬币，本杰明望着她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悄悄地嘱咐她：“你一定要打赢她，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她点了点头说：“我一定尽力，但是，她是很难对付的呀。” “可是，你比她还要强。因为，你是游戏发明制作专家嘛！” 第六章 丽莎系上了那条狭窄的长带子，将护目镜戴好。 不一会儿，她觉得一阵晕眩恶心，眼花绦乱，就像有一些蚂蚁在脑袋里面乱爬，不久幻觉就产生了。她发现自己来到了空旷冷漠的太空中间，站在一块大岩石顶上。她身穿银白色的太空服，左手拿一个小圆形盾牌，还有两个同样的盾牌别在腰带上。她向左回过头来，看到阿莉尔正站在一块岩石上面，与她站的那块大小形状差不多。她的穿着也与她相似，只是她的太空服是金黄色的。仔细一看，这女孩比她想像的还要小，长着一副尖酸刻薄的脸，眼窝深深地陷下去，眼珠一团漆黑，黑白不分明，也看不到瞳孔。 丽莎转身返回到冰冷空旷的太空里。她心里明白，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些电脑产生的影像，它们是通过玩电脑游戏人的护目镜和头上的带子传导，投射到人眼睛的视网膜上。与此同时，还伴随着音响。显然，整个创作制造得非常生动逼真，因此人们在幻觉当中，很容易信以为真。 一个闪闪发光的火球在她的头顶上变得愈来愈大，后来就炸开了，闪出一道道火一般的流光，五彩缤纷，交相辉映。这一场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显示屏上出现了“流星雨：参加战斗的勇士请做好准备”的字样。 首战第一级相当直截了当，简单而迅猛。 丽莎站在岩石上面，太空中的陨石向她飞奔猛撞，她全都敏捷迅速地躲闪避开了，有两次她用盾牌遮挡着，有一次她设法使陨石成了碎块，旋转着向阿莉尔进攻。阿莉尔轻松地将它们击落在一边儿。丽莎又避开另一块陨石，那巨石从她头顶砸了下来，尾部扬起一道道火花，她的第一块盾牌被击碎了，燃烧过的陨石余烬在她周围旋转，她赶紧闭上了眼睛。待她睁开眼睛时，便本能地转向左侧。她的左手能够自动出击，便接过阿莉尔打来的碎石投了出去，虽然她设法避开了陨石，但是还没等站稳脚跟儿，另一块陨石又在她的胸前爆炸了，她的全身都陷在无情的火海之中了。 天空闪着红光，她的盾牌碎成了粉末。 一个回合下来了。 丽莎从腰间抽出了第二个盾牌，系在手腕上。OK！现在她总算是找到游戏的感觉了。电脑产生数量不一的陨石，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那陨石是否有意识地设计在两个玩家之间的位置着火，或者只从屏幕的一端射向另一端，如果游戏玩家正巧站在陨石经过的发射路径上——那么，他就要倒霉了！ 天空改变了颜色，游戏又开始了。 丽莎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陨石的规律性，计算着它们的数量，并了解它们爆炸散射的时间、发射方式和特点。她发现，那些陨石只是从屏幕的一端向另一端发射，她觉得没有必要去耗费力气来阻止陨石狂泻，她需要做的只是要必须躲开那些朝她飞驰而来的石块儿，集中精力注意提防阿莉尔施计，旋转着石块儿朝她打过去。她在岩石上牢牢地站稳了脚跟，灵活地变动着姿态，时而缩起身子，让陨石块刷刷地飞过去，时而猛然出击，趁势接过陨石，投向阿莉尔。 随着游戏的继续进行，双方的打斗速度加快了。看，那些陨石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火焰，像一团团鹅卵石一样在她们身后旋转。突然，有三块燃烧着的石块猛地出现在丽莎面前。她急忙击出去第一块儿，紧接着，又用盾牌将第二块儿击碎，那些碎块儿四处飞溅。正当她刚想把盾牌朝下挥动的时候，第三块儿又飞速而至。她连忙猛地一击，打在陨石边儿上，碎成了十几块，朝着阿莉尔飞了过去。身材矮小的阿莉尔设法躲开燃烧的碎块，不料却让第四块陨石打碎了盾牌。还没等她来得及取出第二块盾牌，两块大陨石击中了她，将她打倒在地。 又一个回合下来了。 阿莉尔站了起来，又拿出第二块盾牌。她转过头，盯着丽莎，那冷酷的瘦脸上充满了仇恨。丽莎吃了一惊。她突然意识到，对这个女孩儿来说，这决不是一场单纯的游戏！ 下一个回合又增加了另外的艰险。她们脚下那块凹凸不平的岩石开始旋转起来，缓缓地在她们脚下移动，丽莎踉踉跄跄地站在那里，身体几乎失去了平衡，就在这个时候，那些最初冒着火焰的陨石从天而降。陨石在黑洞洞的太空中就像是一颗颗彩色的微粒，随后就变得越来越大，迅速扩大成了巨大的火球。她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大的陨石。这种陨石不是以固体块儿的形式飞过来，而是直接落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爆炸，还有无数参差不齐的燃烧着的碎块像雨点般地狂泻，洒落在她们身上。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爆炸，丽莎感到十分吃惊。她来不及躲闪那些接踵而来的陨石，只是本能地作出反应，猛烈地将碎石块儿挡了回去。有一块碎片儿从她脚下的地面上弹起来，正打中她的下腹部，紧接着，她又感到后脑勺上重重地挨了一下，她被迫跪倒在地上。 又一个回合下来了。 正当她蹲在地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感觉到阿莉尔肯定向她投来了飞转的石块。她将头一摇，避开了，她站立起来，取出了最后一个盾牌。她用眼睛向旁边瞟了一眼，看了看这个比她还矮小的女孩儿，阿莉尔那薄薄的嘴唇在抽搐，露出了一丝假笑。丽莎故意扭过身体，不去理会她。她向前弯着腰，等待着另一次陨石激流，她绞尽脑汁拼命地考虑对付的妙计。她在想：如果让她自己制作这个游戏，会怎样设计输入程序呢？ 许多微小的彩色颗粒又在远处出现了，刹那间，巨大的陨石又向她扑了过来。 丽莎终于弄明白了。这个游戏基本上还属于一种简单的电脑游戏，但是由于虚拟现实仿真软件允许玩游戏的人进人游戏当中，游戏便呈现出崭新的面目，实际上它的基本原理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么，她到底会输入怎样的游戏程序呢？在她充满智慧的眼睛中，她看到了一串串长长的电脑密码，这正是制作这个程序的密码！丽莎咬着嘴唇，强忍住笑，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了，他们曾经对这种游戏输入方法进行过对比，她已经能够形象地想出后面即将使用的十几行电脑密码，而且马上就会知道下一步就要发生的情况和游戏中应当作出的反应，例如：陨石会在哪里出现？在哪里爆炸？ 丽莎没等先前散落的陨石爆炸成碎石散落下来，就移动着躲开了。那嘶嘶呼啸的声音从耳边掠过，但是没有陨石伤害她。她伸出左手进攻一次，再进攻第二次，再来一次，这样，一连朝阿莉尔发射了三次燃烧岩石的碎片。她计算出时间，进行着调整，以保证陨石飞过来时，正好在她前面爆炸。这时候，身材矮小的阿莉尔在一刹那间突然吓呆了，在两次陨石的威胁间隔，她无地自容，不知所措，最后，终于被淹没在一阵阵炽热的陨石雨碎块之中。 又一个回合下来了。 现在，每个玩游戏的人都输过一个回合了。下一个回合将是决定性的时刻，丽莎不知道她们两个人究竟谁占了优势。阿莉尔以前玩过这种游戏，她有经验，而且了解会出现什么样的新情况，而丽莎只能依靠推测，根据自己对于类似游戏所掌握的知识来判断。然而，丽莎心里也明白，阿莉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面临困难，接近于失败，这就使得她处于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 这时候，天空中出现了四块巨大的陨石，正排列成菱形阵势，呼啸着飞过来。丽莎利用自己头脑中闪过的密码，迅速地作出了决定，在陨石爆炸的时候，惟一能够逃脱致命陨石雨的办法就是始终跳跃着径直到达岩石中央，这样才有希望使双脚随时落在不停地运动着的岩石上。 陨石是按照顺时针方向依次爆炸，从最高位置的那一块开始，每块陨石都爆炸成四小块儿，接着再爆炸成十六小块儿，小石块儿拖着各种各样颜色的火焰，轰轰隆隆地朝她们扑过去。 丽莎不慌不忙地等待着，密切注视着陨石爆炸的情况。她预感到存在着某种取胜的机遇。 好啦！机会来了！ 她跳跃着在岩石的空隙中间穿梭而行，然后牢固地站稳了脚跟，用盾牌阻挡，击碎了身后面飞来的两块碎陨石。 阿莉尔惊慌失措，她拼命地用盾牌击毁了第一块陨石，但是，却没有来得及阻挡住第二块陨石，结果很不幸，她的胳膊被那块陨石砸得粉碎！ 天空立即变换了颜色。火一样红的大字“游戏结束”在屏幕上显示了出来。 丽莎终于赢得了胜利！她双手举到头上，摘下了护目镜，双眼紧闭，揉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朝阿莉尔望去。 这时候，阿莉尔脸上的表情既暴躁又恐怖。 第七章 灯光昏暗的大厅里静得出奇，这出人意料的结局把人们惊得目瞪口呆。丽莎环顾四周，发现许多人正挤在游戏场周围，看着她和被她打败的阿莉尔。突然间，本杰明带头鼓起掌来了。接着，有的人也随着拍手喝彩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阿莉尔慢慢解下头带和护目镜，摘下了带有白色齿形花边的手套。她挠了挠头，用手指梳理着长长的头发，额头上的汗珠闪闪发光。她悄悄地离开桌子。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想走过去跟丽莎说话。突然，她猛地一转身，接着就在漆黑的大门口消失了。这时，那位又矮又胖的拱顶游戏园主人走到了丽莎跟前。他竭力想掩饰自己脸上既吃惊又生气的表情，于是，出人意料地伸出了柔软的手，丽莎与他握手。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丽莎，长时间没有松开。 “你打得真好，的确棒极了！”他慢条斯理地说，“阿莉尔是——曾经是——在那种游戏机上不可战胜的人。” “我想，我是很幸运的。”丽莎说话很小心谨慎，勉强微笑着回答他。 那个人一脸假笑。“我不这样认为。”接着，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丽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以在这里向你提供一份工作。我要把你标为新的冠军，让他们向你挑战！” 丽莎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能保证总是能够打赢。” 那人笑了。他说：“我守着你打，我守着你分析战术，创造新的打法，变换陨石雨的阵势，制定新布局。你懂得很透彻，什么时候该跳起来，什么时候该用石块向阿莉尔开火，你知道怎样会具有更高能力来防备。我愿意向你提供一份工作。” “我不需要那工作。算啦，不管怎样，阿莉尔怎么样了？你想怎么对待她？——要解雇她吗？” “那倒不至于吧。她是我的女儿。”说完，那个游戏场主人便转过身来，面向观众，花言巧语一番，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塑料钞票。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又产生了一个新的冠军！奎斯地区电脑游戏园提供一百个货币单位的大奖送给……给……”她慌忙转过身，问丽莎，“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丽莎挺生气，愤怒之中想出个名字：“哈雷！”她不假思索地迅速回答。 “哈雷？”他说着，声音中明显地充满了疑惑。 丽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哈雷！”她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回答。 “哈雷？你说自己叫哈雷？”离开那拱顶游戏园的时候，本杰明问。“不这样讲，我该怎么说呢？”丽莎伸出手指打着响儿，“难道能告诉他我的真名实姓吗？” 她哥哥摇了摇头，其实，他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这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个名字。”丽莎滔滔不绝地说，“我们玩的游戏是《陨石流星雨》，因此，我自然想到了慧星……哈雷慧星。” 本杰明拍了拍他的内衣口袋，说：“得了，我们有了这么多钱，打算要用它做些什么呢？” 他的妹妹哼了哼鼻子，轻蔑地说：“一百元奖赏并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数目。以前我们每天一分钟的收入就是它的十倍。”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眼下根本没有办法拿到那些钱。”本杰明温和地提醒她。 丽莎点点头，“OK。那么，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休息，还要吃饭，还需要一些日常装备。” “别忘了，还有那个受病毒侵害、被搞得面目全非的《黑夜城堡》问题。”哥哥补充说。 “以后，该怎么办呢？” 兄妹俩走在街上。本杰明随意地测览着周围商店的那些肮脏的橱窗，里面正展示着带有大型激光唱碟的多功能超平面电视机，都是20世纪畅销的商品，在21世纪这些东西早就过时了。“我们当中得有一个人去玩游戏，进入内部，搞清楚它们是怎样调制的。”他轻轻地说，随后，他又用同样的口气提醒她，“别东张西望了，我总是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 “有几个人？”丽莎一边问，一边停下来朝一家书店里面看。书店里展销的大部分书籍都是旧电脑影碟之类的东西，但是也有许多比较新潮的虚拟现实仿真类型的读物，能让读者亲自参加到小说的情节里面去。 “我估计大约六个人。他们很像电脑游戏园里的几个人。” “你肯定他们是在跟踪我们吗？”丽莎问道，“理由是什么？” “我可以讲出上百条理由。”本杰明露齿微微一笑。 丽莎抓起哥哥的手，一把将他拽进一条小胡同。这里面有家饭店，里面散发出一股恶臭。他们快步疾走，不敢回头往后面看。两人匆匆忙忙地走过了许多垃圾堆，有些成堆的废物正在被分检、转运和归类处理。一些小孩和大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盯着他们从自己的身边飞速地奔跑而过。这些垃圾要运到处理场去。垃圾场里面有许多人躲藏在其中生活。 双子座兄妹跑到胡同尽头，向左拐了个弯儿，走了一会儿，又向左拐了个弯儿，走着走着，本杰明突然放慢了脚步。“我们是在转过来往回走了。”他像是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丽莎并没有听见他在说四什么。她回头看看，心里十分焦急，“他们仍在跟踪我们，怎么办呢？” “赶快跑吧！”本杰明喊起来。他气喘吁吁，护目镜上布满了雾气，很难看清楚自己是在向哪儿跑。 他们不顾一切地跑起来，沿着狭窄而又肮脏的小路急急忙忙向前飞奔。在他们经过的地方，老鼠被吓得吱吱尖叫。但是，它们却不敢乱窜，只愣得地呆在原处，望着他们两个不顾一切拼命逃窜。那个地方的老鼠竟然长得和猫一样大！双子座兄妹逃到了一个拐弯的地方，却发觉是个死胡同，根本过不去。就在这时候，那六个家伙也跟在后面追过来了，当兄妹俩匆忙招回来时，那伙人立即分散开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这下麻烦可大了。”本杰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对着这些人，他简直是上天无路，人地无门。 第八章 “赶快拿钱来！”其中的一个小伙子走上前来命令着说。他戴的呼吸面具像鸟儿的形状，那上面涂的颜色也像鸟的羽毛，长长的塑料装饰羽毛就像浓密的眉毛横卧在蓝色的护目镜上。这家伙个头又高又瘦，皮包着骨头，身穿一套紧身泳装，这身打扮在五年前是相当时髦的。 他光着头，稀疏的头发垂到耳根，他的头发被梳理成了麦穗状，但是大部分还是柔软而平整地拖在脑袋后面。他粗暴地伸出了一只戴手套的手，手指一张一合的，“拿钱来！”他又一次重复着说。 “这伙人有四个男的、两个女的。本杰明注意到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显然，他是个小头目。那家伙正紧张地东张西望，护目镜后面的眼睛不停地眨了又眨，双脚在不停地移动，变换着地的位置。原来这是些拦路抢钱的！ “我们没钱。”丽莎一边说，一边在揣摸对方到底想干些什么。 本杰明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一些电脑迷，在机房里玩廉价高速度的虚拟现实游戏，由于待的时间太长，神经系统受到了影响，因此他们看上去十分兴奋。 “拿钱来！”那个小头目喝斥道，又朝前跨了一步。他摇晃着右臂，一条长长的黑链子滑到他的手中。 “把钱给他！”丽莎低声愤愤地说。 本杰明执拗地一个劲儿摇头，“不，你好不容易赢来的，我不能轻易地给他。” “我可以再去赢！”丽莎着急地说，“他要是用那铁链打死你，就什么都完了。况且他们有六个人，要小心！”她接着说。 本杰明露出坚定的笑容：“这倒是像一场游戏。丽莎，如果能制服那个小头目，其余的人便会‘树倒猢狲散’。” “这绝对不是一场游戏！”双子座妹妹认真地说。 “那是对他们来说的。”本杰明朝那个靠过来的家伙点了点头。 “你看看他，他在劣质程序的虚拟现实游戏中待了这么长时间，脑袋肯定都要炸了。他已经养成了游戏世界中一切飞速运转的习惯，因此，这个世界在他眼里肯定是太慢了。” “快拿钱来！”那个家伙舞动着铁链，链条发出一道道弧光，抽到地上，迸出了火星。 本杰明走上前去，那双蓝宝石似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家伙，虽然本杰明只有五英尺半高，但是，他坚持每天锻炼，身体很强壮。这时候他心里明白，如果能解除那小头目手中的武器，就可以把他制服。 “你不要吃不了兜着走！”那个抢钱的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他的眼皮上下翻动，装饰羽毛在不停地颤抖。他一个劲儿地“咔咔”晃着铁链，链子在地上滑动时，就像是一条闪光的金属蛇。他的身后，剩下的那几个人在呐喊助威，准备观战。 丽莎向后面退去，背靠着胡同里的墙，她倚在那里提心吊胆，眼睛疯狂地在垃圾堆里搜寻着，她想找一件能用得上的东西当做武器，来对付这些人。但是，那里的破塑料或聚乙烯废品没有一样能派上用场。突然间，她发现就在自己的脚下，有一只死老鼠！这死老鼠属于一类新品种，个头儿足足有猫那么大，长着两排尖锐锋利的牙齿，身上油光黑亮，皮毛尖儿上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红颜色，大尾巴像手指头一般粗，几乎有身体的两倍那么长。这种老鼠对剧毒药物具有抗药性，她最近读到的消息说，目前这种老鼠数量已超过全市人口的十倍还多。真令人惊心动魄！难道真有那么一天，它们会泛滥成灾，毁灭人类？丽莎朝本杰明使了个眼色，那歹徒正急切地向前靠近，手持铁链在他眼前“嗖嗖”地晃来晃去。本杰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根本来不及考虑丽莎的用意。丽莎偷偷蹲下身子，抓起了那只老鼠的尾巴。 本杰明躲开了首先打过来的铁链。那铁链飞过来时，噼噼啪啪地打在他身后的墙上，溅起了一团又一团的尘土。他一个箭步跨到那个歹徒跟前，链子挥起来的时候，他正好能够躲开。但是，那个人将链子越甩越快，令人眼花缘乱。铁链在空中不停地晃动，他感觉到就好像是有股冷风刮在自己的脸上。 “把钱给我就放过你们！”那个家伙吼叫着。 “我想，要改变我的主意，是不是太晚了点儿吧？”本杰明问他。 “哪儿的话！”那个人抽出左手，猛地一挥，又一根铁链滑落到他的手中。由于太快，他的手感到一阵剧痛，于是干脆系在身上，让铁链绕身体两侧“嗖嗖”旋转起来，就像是两只螺旋桨在空中盘旋。过了一会儿，铁链慢下来了，他又恢复了手持那对铁链，直到铁链在身体前方挥舞起来，一边形成了一个盾牌保护着自己，一边向前攻击。 本杰明向后退了几步，那两根致命的铁链在不停地旋转，他简直无路可逃，只好把自己的身体侧向一边躲避着。 突然，他感到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打在自己背上。 那个歹徒狂笑着，“回过头，面对着墙站好！听见没有？”他边说边向他靠近。 那个家伙的感觉器官由于在虚拟现实世界的惊险游戏中受到训练，所以能够适应那些急剧的变化与闪动。他回过身来，将铁链抽得噼啪作响。正当这个时候，突然一只大老鼠从空中飞过来，朝他的脸上打了过去。那只大老鼠下巴儿豁裂，四只爪子伸展开来，落下来时正打中他的胸脯，他惊恐万状，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两条正在旋转的铁链顿时失灵，扭成了团儿，打了结，把周围的同伙捆到了他的身上，他们被紧紧地缠在一起，将他拖倒在地。 丽莎急忙赶过来，抓住本杰明的手，拽着他离开了墙根儿。他们拼命向前跑，那伙歹徒正在那里望着他们的小头目发呆，那个家伙身上正缠着铁链子在地上打滚呢。这时候，其中有个歹徒上前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但是，他刚冲上来，本杰明就猛地击中了他的肩膀，他踉踉跄跄，摔倒在垃圾堆上。双子座兄妹乘机跑出了那条胡同，一直跑啊，跑啊，最后，终于在一条小巷里停下来。 这条小巷的中间儿，又有一个家伙站在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长得瘦瘦的，外衣上的兜帽戴在头上，遮着脸。那个人一声不吭地伸出手臂，手枪挣亮，银光闪闪，枪口正好对准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咄咄逼人。突然间，手枪发出沉闷的声音，蓝白色交织的火花从枪膛中射出…… 第九章 那火花嗖嗖地从双子座兄妹之间穿射过去，这是无声手枪，子弹在他们的身后爆炸，点着了一大堆垃圾。刹那间，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了。那个戴兜帽的家伙又开了一枪，点着了对面墙下的垃圾堆，小巷口这个地方顿成火海一片，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有几十只硕大的老鼠仓皇逃命，在大火中被烧得吱吱尖叫，到处乱窜。 那家伙身穿宽大的斗篷，他把枪塞进夹层的口袋里，将兜帽推在脑袋后面。原来这个人是阿莉尔！这个又瘦又小的黑眼睛姑娘刚刚在电脑游戏园与丽莎交过手，现在又找上门来复仇了。她戴着透明的眼罩，整个面庞被完全遮住了。 “在游戏场上，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赢了那么多钱！”她出人意料地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而且有些刺耳，就像是喉咙曾经受到过伤害一样。她再也没有多说话，转过身便走开了，只剩下了双子座兄妹俩，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疑惑不解，十分纳闷。 “我们该怎么办呢？”本杰明问道。 丽莎回过头来扫了一眼。那火快要烧尽了，他们仍然能听到远处胡同里那些拦路抢劫者的呵斥和尖叫声。她顾不上说话，抓起哥哥的手，跟在阿莉尔后面就跑起来了，好不容易跑出了胡同，消失在拐弯的地方。 他们尾随着阿莉尔，似乎走进了一个充满岔路和里弄的迷宫。这个姑娘不用跑，走起路来也快得出奇。双子座兄妹跟在后面，不久就累得气喘吁吁了，他们感到简直需要拼命才能跟上她。途中，她只停下过一次，有一群野狗突然从被人遗弃的楼房中蹿了出来，它们咆哮着、狂吼着，纵身向他们三个人扑了过去。阿莉尔掏出手枪，瞄准一条最大的狗，那条凶猛的恶狗害怕了，一下子呆在那里，与这个黑眼睛的姑娘相互对视，相持了好久。结果，那条狗掉转过身子，消失在黑暗之中，其余的狗也紧跟在它的身后逃走了。 阿莉尔终于把他们带到了一片涂得乱七八糟的高墙下面，这是奎斯地区的边缘地带，那高高耸起的是堵巨大的古墙，用巨型方砖砌成，墙体下面曾是流经古城的河流，几十幢摇摇欲坠的建筑物依着墙壁建立起来，大多数都是东倒西歪，不成样子。有的是用塑料板或纤维板造的，有的是厚纸板或长帆布的，还有的是弯形金属板的，总之，五花八门，破烂不堪。有的地方，整块墙体被劈开了，上面凿出一个洞，全家人住在里面。墙面上的台阶陡直而狭窄，向上通往幽暗的深处。阿莉尔一声不吭，马不停蹄地一直朝着台阶冲上去。 双子座兄妹在台阶上停了下来，他们累得气喘吁吁。“我们为什么跟着她？”本杰明问。 “因为我们无路可逃，而她可以掩护我们。”丽莎向他提示。 本杰明直起了腰。他看了看那些台阶，朝着妹妹笑了笑说：“女士优先。” 这里总共有一百一十五级台阶——丽莎一边往上面攀登，一边仔细地数了一下——每级台阶都非常狭窄，只能容一人单行。上面没有栏杆，只有一块陡峭的吊板，通到下面龌龊的街道上。 当他们向上攀登台阶的时候，发现墙面上有许多地方四进去了，仔细一看，都是些人工洞穴，在废弃的排水管和下水道附近隐藏着。虽然有几张塑料片和破烂布条悬挂在洞口处，但是他们仍能看到一家人正挤在黑暗之中。从他们的眼睛就能得知他们的人数，那些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总是凝视着什么。在几件陈旧破烂的家具当中，几乎家家都有接着游戏机的电视机，一个个微光闪闪，映出的人影在潮湿的墙壁上摇曳晃动。 漫长的台阶终于到了尽头。 阿莉尔正在那里，她坐在最高的台阶上，双腿悬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这时候，双子座兄妹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来了。他们停住了脚步，在她的身后弯下腰，后背紧紧靠在墙面上。 “现在怎么办？’俪莎问道。 “我们稍等一会儿。”阿莉尔低声对他们说。 突然，丽莎紧紧抓住了哥哥的胳膊，手指颤抖着指向阿莉尔的脖子。本杰明顺着她的手势，斜着眼睛望过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那姑娘的长头发被夹杂着怪味的微风吹开了，这时候他才看到，一个小金属塞子从她脑袋下面的皮肉之中露了出来。这是一个标准的电脑机器人模样。 阿莉尔忽然转过身来，冷峻的黑眼睛就像是大理石雕刻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对他俩说道：“我父亲想和你们谈谈。” “就是那个拱顶游戏园的老板？”丽莎问道，“但是，我已经告诉他了，我对他的聘用毫无兴趣。” 阿莉尔不理睬她说了些什么。她抬起头来向上看看，这时候，一副绳梯摇摇摆摆地从他们头顶上面隐蔽的洞口里伸出来了，向下悬吊着。 本杰明向上望着悬梯，说道：“我们还没有爬过那玩意儿呢，是吧？” 谁也不吭一声。阿莉尔站起来，身体使劲儿一拉，纵身上了悬梯。 本杰明看看妹妹，为难地说：“我们可不能像她这样有本事，爬上去再爬下来。”他们俩一块儿向前探着身体，俯视着下面奎斯地区遥远的地方，不约而同地说：“我们向上爬吧！” 这软梯从底下到顶上一共有六十个横档。丽莎率先爬上了软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快爬到顶上了，可没想到刚要爬到顶时，就摔下来了。本杰明还没爬过一半儿，就感到后背和肩膀上的肌肉开始酸痛难忍。虽然他体格强壮，但是，拽着整个身体往上爬仍很费劲，登上第四十级时，就觉得后背像火烧火燎那么难受，好不容易爬到了第五十级，他的两只手就像被针扎了那样痛苦，几乎无法忍受。就在还剩下五个横档就要到顶的时候，他精疲力竭，再也爬不动了。 丽莎摔在地上，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朦胧中她挣扎着探起身子，抓住软梯的边倚在那里，鼓励哥哥说：“加油！本杰明，你马上就要爬到顶上了！” 那软梯的横档绷得很紧，本杰明向上爬的时候，又粗又硬的绳子横在胸前，不时地摩擦皮肤，他每喘一口气，都觉得痛苦不堪。后来他脖子和肩膀上的肌肉都磨起了血泡，火辣辣地痛，两只手肿得很厉害。“我，真不行了，”他吃力地呻吟着，“我爬不动了……我，就要跌下去了。”他断断续续地呼叫，声音在颤抖。 就在这时候，阿莉尔抓起了丽莎的肩膀，向后拽她。“抓住我的两条腿。”她的声音沙哑刺耳。说罢，她便朝地上侧过身子，等丽莎抱住了她的双腿，随后便拽着丽莎朝上面的横档攀登，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都绷起来了，非常显眼。阿莉尔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软梯的绳子向顶上爬过去。 “我就要抓不住了！”本杰明大声喊叫起来。 “坚持下去！”阿莉尔向她吆喝着。她连续抓住绳梯的两个横档赶紧向上爬。本杰明却极度紧张，吓得魂不附体，一阵可怕的震动使他不由得放松了紧握着的手，其中一只手松开了绳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刹那间，阿莉尔伸出了钢铁般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用胳膊把他托了上去，她抓住他的肩膀，差一点儿把他甩到丽莎的头顶上。 阿莉尔爬到顶，站立起来，直起身体，活动了一下肩膀，本杰明心里暗自庆幸，多亏了阿莉尔，便一个劲儿向她道谢。但是，阿莉尔从他身边掠过，根本没理会他，径直走进了一条通往墙体里面的狭窄隧道。 脚步声愈来愈近，隧道内的地板和金属墙壁都响起了回音。 “欢迎，欢迎！”一个低沉的声音随着一个黑影响了起来，“欢迎你们，在这里，你们是绝对安全的。这儿只有一个入口，而且，你们也已经知道了，要想进来是多么艰难。何况，即使有哪个人能够成功地到达这个地方，我们还有些意外的惊奇让他们根本预料不到。”这位拱顶游戏园的老板，矮矮胖胖，在黑暗之中像幽灵一样阴森森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正像你们俩，也怀着一些出其不意的伎俩在提防着我们，是吧？” 他弯着腰来到双子座兄妹面前。女儿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搭在父亲的肩上。老头儿热情而亲切地望着他们两个。“我看过你的比赛，”他朝着丽莎说，“我见过世界上顶尖的玩虚拟现实游戏的好手。我也曾经一天又一天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参加比赛，亲眼目睹她成为一名强手。后来，我把那些学的战术技能加进了电脑程序之中，使它更加完善，也使我的女儿愈来愈出色。阿莉尔应该是战无不胜的。但是，你却打败了她。于是，我终于意识到了有一种人能够战胜阿莉尔——这就是游戏大师，或者大概就是游戏制作人吧。”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露出了整齐的牙齿，接着往下说，“一旦我意识到了这些，剩下的就好办了。你们是奥科纳家族的本杰明和丽莎，是双子座公司的老板，这可是自由世界中最赚钱的公司之一。大家都说你们是继艾伦·哈珀之后，最出色的游戏大师。”那老头儿滔滔不绝，笑得更加开心了。他继续说下去，“好了，我们这里一定会保证你们获得应得的荣誉，名副其实！”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本杰明喃喃地说。 “我本人就是艾伦·哈珀。”那胖老头儿说。 丽莎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说道：“哈珀已经死了。” 那老头儿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住在这个地方，大概和死了差不了许多。”他站起身子，抖掉膝盖上的灰尘，“好了，好了，不谈这些。我们之间还是相互很有些用处的嘛！” “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丽莎小心翼翼地说。 “这是传遍天下的消息。你们搞了个非法游戏，警方已经下了通缉令，命令见到你们可以立即开枪。”他站着转过身去，让双子座兄妹走在前面，先经过一段金属管道——这段金属管道原先是一条下水道——然后，他们进入到一个圆形房间。 “咱们首先吃饭，”哈珀一边说着，一边跟着他们走进那个房间，“然后，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陷入困境的。” 第十章 “我们认为，他们目前位于奎斯地区。”莱昂斯警长正对着一个平面视屏讲话汇报。这个视屏安装在他写字台上方的墙体内。眼下这视屏上面没有图像，但是莱昂斯明白，在这幢大楼深处的某个地方，有台庞大的主机电脑，随时纪录下他的每一句话，然后根据有关信息帮助作出决策。“双子座兄妹实质上已经在市中心消失了。虽然他们上了最紧急通缉的名单，却一直查不到他们的行踪，目前他们没有使用过信用卡，也没有同任何朋友和同事联系过。因此，估计他们逃到奎斯地区是合乎逻辑的，我们在那个地方无法跟踪，寻找他们的线索。” “你的推测或许是正确的。” 尽管传来的是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但是莱昂斯知道，这是电脑产生的声音。他感觉这声音既刺耳又不真实，不如原先那种人工模仿的声音。他倒是更喜欢以往那种老式设备的声音，可惜现在，它已经被这种女人的声音代替了。 “这个结论证实了我的看法是正确的。那兄妹俩正在制作违法游戏，在整个奎斯地区大量出售。我们十分清楚，在奎斯电脑游戏园里，充满暴力的X级儿童不宜游戏正在市场上交易。我的意见是，严格调查那些游戏程序。《黑夜城堡》属于此类游戏，要防止它意外地大量流入大众市场。” “《黑夜城堡》既不属于超常暴力游戏，也没有X级（儿童不宜）的证明。双子座公司涉嫌卷入制作违法游戏，证据不足。”电脑里的声音这样分析说。 “我们已经查出有十二个人住在医院里，他们陷入了模拟现实昏睡状态。疾病发作时这些人都玩过《黑夜城堡》。” “这说明不止一种游戏有缺陷。据此情况，没有证据证实双子座公司制作此类游戏。” 莱昂斯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他认为警察局各处室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安装了这种超级电脑，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思维机器”了。这些东西处理简单的小案件还算理想，因为机器能读取电脑网络的大量信息。但是，警察的工作远远不止收集信息，有时候还要依靠直觉去行动。而且眼下，他的每个直觉都在告诉他，双子座公司已涉嫌到一宗大案当中。如果能证实自己是对的，今后不但会名声大振，保证自己今后得到提拔，而且还能报宿怨、雪旧恨，一切如愿以偿。 “我请示批准，派遣秘密警察到奎斯地区寻找双子座兄妹。” “允许最多派三人秘密潜入奎斯。现在将合适的人选名单发往你处。” 莱昂斯很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保持镇定自若。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在电脑前的形象要被拍摄记录下来，这些录影带会在案件提交法庭审判时，拿出来使用。 “我还要请求，用城区范围网络监控所有非官方电脑的启动或使用情况。” “请解释。” “我认为双子座兄妹会进入电脑网络，破坏他们电脑系统中的犯罪纪录，也有可能将自己的账号资金随便转移到其他账号上。” “那一行动方案现在业已开始。所有企图进入数据网络的举动都要追根探源，查个水落石出。” “我的报告完毕。”莱昂斯警长说罢，转身离开。 “报告已整理存入档案。”那个没有图像的视屏机械地回答。 现在，这位警长坐到了写字台旁边。他关掉墙上的塑料平面视屏之后，便动手在触摸式传真机上操作起来了。不一会儿，十几个人的姓名、职务和专长便打印出来了，那字体呈现出桔黄色，令人赏心说目。他没顾得看上一眼，就漫不经心地随便挑了两个人。他心里明白，自己只获准向奎斯地区派出三个秘密警察，便打算把他本人也包括在内。他下定决心夕要亲自把双子座兄妹押上审判台。 第十一章 阿莉尔将两个大盘子放在一个大圆桌上，这餐桌摆在圆形房间的中央，房间高大而宽阔。吃饭的时候，深灰色液体的饭滴溅落在他们伤痕累累的脸上和手上。本杰明和丽莎坐在铁丝网制成的座位上，看到麦片粥里有许多结块。 “我知道它看上去像什么，”艾伦·哈琅笑容满面地说。他一屁股坐在咯吱作响的金属椅子上面，“像这样闭上眼睛去吃，味道就像是幼儿食用的奶酪。” 本杰明除去了盘子周围黏黏的东西，盯着它起了疑心。这麦片粥看着就叫人恶心，但是，那香甜的味道又馋得人直流口水，肚子也咕咕乱叫。他们两个自从吃了中午饭，很长一段儿时间没吃一点东西了。本杰明舀了一小勺灰色的小块儿，抽着鼻子闻了一下，有点像鸡汤味儿。他觉得虽然这种东西看起来像堵塞下水管的下脚料，但是吃起来可能带有鸡的味道。这兄妹俩原本相当有钱，足以买得起上好的天然食品，但是，他几乎忘记了大多数人吃的都是精加工的高分子大豆和豆腐，在里面添加维生素和矿物质，以增加营养价值。 本杰明朝妹妹瞟了一眼，她正在舀着一勺令人作呕的稀粥团往嘴里送，眼睛紧紧闭着，吃得非常勉强。本杰明也学着她的样子，不得已闭上眼睛，张开了嘴巴，将一整勺儿豆子吞了下去。仔细品尝，这味道比想像的还要好些。 “你们会习惯吃它的。”那个又矮又胖的老头儿一边吃，一边说，“真正的食品，比如说天然肉，天然水果，天然蔬菜——都是富翁的奢侈品。在不足一百年以前，人们很难相信世界上还能有丰富的食品。” “怎么回事？”丽莎问道，她艰难地吞咽着，虽然那样的食物吃起来味道还可以，但是她嘴里总感觉到有些恶心。 “臭氧层的耗尽导致光辐射在土壤中逐渐增强。20世纪90年代末期，地球上的气候系统开始发生变化，洪水与干旱同时发生。由于温室效应的制约，全世界的粮食生产能力实际上在以每年50％的速度递减。到21世纪20年代，几乎所有的粮食都在温室里培育生产。他低下头指着盘子说，“这些吃的东西，其中许多是在地下生长的，是在撒哈拉大沙漠地区下面广阔的洞穴里面，或者是在月球背面的园顶建筑里种植的。” 本杰明吃了一半儿，剩下一半儿，把盘子推到一边儿。他能感觉到那些果冻般的饭团积在心窝里，随着身体活动。 “这里……”哈珀把两根粗乎乎的塑料管儿拖到餐桌上，上面有可乐公司的标记，“内含天然糖”的提示赫然印在管壁上，“这用来除去味道。”双子座兄妹把塑料管盖儿打开后，便使劲吸吮起那淡味的褐色液体，将舌头上的油腻东西冲得一干二净。 “等我们把这些东西整理好，哈珀先生，”丽莎爽快地说，“我们就给您付账。” 哈珀乐了，不过，他的眼睛从来不笑，“付账的事情，我们今后有足够的时间来商讨。眼下，我们要决定能帮你们做些什么。”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接着转过身去，面向身后的弧形金属墙，用声控下指令，他喊道：“显视器！”声音非常清晰响亮。 一个平面视屏，厚度只有几毫米，随着哈珀的声音指令徐徐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4频道。”哈珀又对着它下指令。 那个视屏闪着光，大型激光屏幕上面出现了长长的波形。失真的图像忽闪忽闪地亮了一阵之后，才渐渐稳定下来。4频道的新闻闪现在屏幕上，一个浑厚深沉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现在是整点新闻时间。”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士的形象，她讲得很快，而且一直在展颜微笑。她热情洋溢地介绍着欧洲中部地区五彩缤纷的食品盛况，接着报道了发生在美国超级城市的一次市区大火，还有，发现了臭氧层的另一个黑洞——这是第二十二个——位于巴黎城市上空。每一条新闻都伴随着十五秒钟的电视画面。最后，“双子座公司”的字样闪现在屏幕上，紧接着是孪生兄妹俩的肖像。 “今天警方迅速出动，袭击了奥科纳家族本杰明和丽莎的豪华公寓，他们两人是双子座公司年轻有为的总裁。”接踵而来的图像是一家医院的病房，一行行监测设备沿墙摆开，一排排五颜六色的管线与床上病人的身体相连，这些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家医院现在住着十二名病人，他们是虚拟现实游戏的昏睡病患者。这些患者都玩过《黑夜城堡》游戏——这是双子座公司最畅销的虚拟现实游戏。”《黑夜城堡》的字体和画面在屏幕上闪现。“警方估计这两个亿万富翁游戏创作人研制的游戏程序违法，现全部《黑夜城堡》版本已经没收。请已购买游戏的顾客退回磁盘，立即找医生检查身体。奥科纳兄妹至今还没有露面作出解释。来自警方的消息说，他们已出逃往国外。新闻报告完毕，下面是天气预报……” “关闭！”哈珀高声口授指令。图像马上消失了，大屏幕退回到天花板上。这个胖老头儿回过头来，脸朝着双子座兄妹。他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阿莉尔站在他的身后，那双大眼睛像煤块儿一般乌黑铮亮，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就像是无底的黑洞。她的手指修长，搭在父亲的肩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丽莎。 “你们两个现在处境非常困难。”哈珀说。 本杰明用拳头使劲儿砰砰地敲着桌子，辩解说：“《黑夜城堡》毫无问题！这是我写的程序，经过了检查与核对，而且，在制成虚拟现实世界原始试验样品之前，曾经进行过反复测试。后来丽莎和我还亲手玩了好几个月，程序经过了不断地研究、改制、修正，最后才决定向社会公开发行。” “况且，游戏审查委员会也批准了。”丽莎补充说，“他们还为它颁发了合格证书。” “但是，的确有人在虚拟世界中患了昏睡症。”艾伦·哈珀直来直去，坦率地说，“而且，这其中惟一的联系就是你们的游戏。”他伸出大拇指猛地按了一下墙壁，那里是装着屏幕的地方，“根据较早些的新闻报道说，其中有一位患者是一个虚拟现实游戏检察官，他实际上就是在玩游戏的时候失去了知觉。” “我相信游戏是安全的。”本杰明重复说，他固执地替自己进行辩解。 “因此，一定是有人篡改了游戏的结构。”丽莎谨慎地说，“但是，到底是怎么改的？要知道，修改游戏内部结构需要有高超的技术。几乎没有人能够有办法进入需要的电脑硬件当中。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困惑不解。 这位拱顶游戏园老板把双手一摊，说道：“当然是想毁掉你们。”他看着双子座兄妹那茫然的眼神，接着说下去，“你们很有钱，非常、非常地富有。巨大的财富会遭人嫉妒，而嫉妒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情绪。谁会对你们恨之入骨，从而想毁掉你们呢？” 这对孪生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我估计，十三处警长莱昂斯，他最有可能和我们作对。”丽莎终于想起了他，“但是，他本事不大，很令人讨厌。” “你们的父母有什么冤家对头吗？”哈珀紧接着追问。 “我们的父母都不在了，是八年前，在那次慧星撞击月球的时候遇难的。”本杰明接着回答，“他们去世后，我们继承了双子座公司。即使他们有什么冤家对头，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面。” 哈珀的脸上闪过一丝颤抖，丽莎斜着身子靠在桌子上，“不过，你了解当时的一些情况，是吧？” 哈珀笑了，“你们的头脑反应得倒是挺快，非常机灵。”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认识你们的父母，甚至曾经在一起工作过几年。”那位游戏园老板仰在吱吱作响的椅子上，抬头看着生锈的金属天花板，薄嘴唇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过去也曾经是一个电脑游戏制作人，游戏发明家，像你们一样。虽然现在不风光了，但是我在那个年代，是出类拔萃的。当你们的父母还在研究实验器官记忆的时候，就是设法把信息储存在简单的动植物组织当中，是我首先创造了电脑人系统，把电脑与人类联接在一起。当今这些所有虚拟现实软件，都是由于我的研究突破而制作成功的。在我的那个时代，我曾经有个绰号……” “哈珀，就是‘竖琴大师’。”本杰明脱口而出，“你是那个时代著名的游戏发明家，但是，后来，你的名声被毁了，因为有人指控你制作了违法游戏，导致成千上万人死亡。后来人们才发现了事件与游戏间的真相。正是由于那个直接原因，才成立了十三处，出现了负责侦察虚拟现实游戏的警察。” 哈用在金属桌面上拍着双手，那声音好像是在这间金属房子里发出的枪击声。“我是冤枉的，是被那些嫉妒我成就和事业的人毁掉的。”他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现在，我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嫉妒的罪恶在你们身上重演。你们的父母生前都是我的好朋友，在大家都怀疑我的时候，我受到冤枉被孤立起来，他们站在我这一边，支持过我。我看到你们在游戏园玩游戏的一刹那，就意识到了你们并不是普普通通的虚拟现实玩家。仔细瞧一瞧你，”他脸朝着丽莎说，“我就想起了你母亲当年的模样。她活着的时候，非常美丽。”哈珀滔滔不绝地往下说，“当我听到那条新闻报道的时候，就预感到了要发生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帮助你们。你们的父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因此可以这么说，我是在偿还旧债……” “可是，我总认为那个哈珀已经死了。”本杰明用极小的声音说。 那个胖老头张开双臂，似乎要把整个房间和外面的黑暗世界装入胸怀。他爽朗地反问道：“难道你们不认为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吗？” 第十二章 艾伦·哈珀的房间又长又窄，四面的墙壁中，有三面墙上装有一排排电脑，这使得屋子更显得满满当当的。里面到处是电缆和导线，有的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有的弯弯曲曲地穿过地板，还有的在墙上迂回，环形线路密密麻麻。四个平面视屏占满了剩下的那面墙壁，其中三个没有图像，一个在闪烁发光，上面的彩色图像，由于受到干扰在颤抖，不时地发出嗡嗡的脉冲声，整个房间都能受到震动。 艾伦·哈珀迈着大步走到了房间的中央。“欢迎你们到我的独立王国来。”他风趣地大声说。 双子座兄妹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缠结在一起的迷宫般的设备。这里简直是新旧东西的大杂烩。一些设备已经早已过时了，有的几乎成了古董，但是，它们还和那些正在使用的最新潮设备摆放在一起。 “你们用的是哪里的电？”丽莎看到老鼠窝洞口的电缆和导线，感到困惑不解。她明白需要大功率电能才能用上电脑。 “中央电网肯定不能向你们供电。” 哈珀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天晓得！但是，不要忘记，我本人就是世上最出色、最顶尖的程序设计员。如果你是我，该如何去做呢？” “接到中央电网上。”丽莎毫不犹豫地回答。 本杰明诡秘地笑道：“用电不用交钱！” 老头儿点了点头，“我们确实如此。我从全国几百家工业集团中多少措了点儿油，用不了几个百分点。他们甚至根本就料想不到。” “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用来做什么？”本杰明一边问道，一边走进了房间。他们环顾着室内的新旧装置，有老掉牙的平面键盘、瘦长的微型处理器，还有些玻璃箱子里面盛着器官记忆标本模型——这些都是他们的父母还有哈琅曾经研制的东西。他随手拿起一个旧式电脑磁盘，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端详，“真没想到有人现在还在搞这些东西。” “已经不搞了。”哈珀从他手里接过磁盘，“这个磁盘是八年前制作的。” “为什么还需要它？”本杰明追问道，“你们用它做什么？” 丽莎站在后面，望着哈珀和哥哥。她心里很清楚哥哥问这些想干什么。本杰明是在分散哈珀的注意力，能使她有时间到处看看，评估一下那些设备。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大多数是些制作游戏程序的东西——比如虚拟现实图像处理器、编辑程序。设计辅助工具等等。看样子，哈用仍然在研制游戏。但是他们是不是只为自己的拱顶游戏园开发新游戏？还是同时也在市场上销售？他生活在奎斯这个地方，那么只能进入市场进行非法交易了。丽莎心里纳闷，她弄不清这位游戏发明家老前辈在制作什么类型的游戏。她一眼瞥见了眼前终端机上的影像，回过头来时，发现阿莉尔正眨着眼睛看着她。 丽莎故意避开她的目光，却发现这个矮小的姑娘刚才严厉的目光变得失去了勇气。“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们，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她朝着哈珀说。 这个圆脸胖乎乎的老头儿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是吗？怎么啦？我想，这是不言自明的，我在研制电脑软件。” “是制作游戏吗？”本杰明紧接着追问下去，和妹妹交换了一下目光。 哈珀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是的，制作一些游戏。那拱顶游戏园中的许多游戏都是我开发的，然而那些玩游戏的人并不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赢了阿莉尔之后，我感到十分吃惊的原因。那个游戏是我们两人共同研制的，没有人会比她了解得更多。” “那么，你们到哪里去卖自己的产品？”丽莎慢条斯理地问道。她用手梳理了一下剪得短短的头发，感到空气中有静电，手指下面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无论什么地方，只要能卖掉就行。”哈用轻松地回答。他的薄嘴唇向上弯曲着，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我可以到远东地区去卖。不过，美国仍然是个大市场。”说到这里，他收敛了笑容，“当然，官方是不允许我研制任何产品的。我被判了五年徒刑，待在虚拟现实监狱里。”说到这里，他气得颤抖起来，“你决不会想像到那种滋味。我思想上是知道自己睡在医院的病床上，但是，我的身体却感到是待在大西洋中部的一个孤岛监狱里。虚拟现实监狱的可怕之处，就是在于你的自我恐惧感。当我从监狱中出来以后，被禁止以开发软件谋生。”他耸了耸肩膀，“可是，我还能做什么呢？除了搞电脑，我什么都不会，别的事情我做不来。实在没办法，这样我便转入了地下——确切地说，就是到了奎斯地区，从此，自己就与世隔绝，消失了。在这里，我还要继续干下去，这当然很不容易。想得到世界上的最新设备总是要费一番周折。然后就是解决用电问题，解决软件问题。软件通常很难弄到手，尤其是最新的游戏软件。可是，”他又诡秘地笑了，“我成功了。你带领他们去看看，阿莉尔。” 当双子座兄妹回过头来找阿莉尔时，她早已转过身悄然离开，消失在两个高大的加工装置之间了。 “跟着她走。”哈珀说。 丽莎抄边路，悄悄进入了一个通路，又进入另一个房间。这房间不但又长又窄，而且很高。房间的金属墙覆盖着一个又一个薄板金属架子，所有的架子上摆满了颜色鲜艳的塑料盒。 “这是我父亲的软件资料馆。”阿莉尔用她那沙哑又刺耳的声音小声说道，“在这里，你能找到在过去十年中市面上销售的所有重要软件，”她的脸上抽动了一下，闪过一丝微笑，“包括你们双子座公司发行的各种游戏。” “他为什么要收集这些游戏？”丽莎问道。 “难道你们不收集自己竞争对手的软件吗？”阿莉尔机敏地反问道，“你们不密切关注他们所研制的东西吗？”她问得咄咄逼人。 丽莎点了点头。 本杰明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他沿著书架，用手指在上面翻来翻去。 “这些磁盘当中，有很多我都见过。”他慢条斯理地说着，那声音在金属地板和天花板之间发出回声，“那边所有的，都是我从未见过的。”他顺手取出了一盒儿，递给了丽莎。 丽莎翻过来看到盒子的正面印刷很粗糙，上面画着一个军人，手里拿着手枪正在射击。上面写着：《毁灭者》。本游戏有十多种武器，你可以用其中任何一种杀死你的对手。她接着读下去，“输进对手的二维照片或三维全息图像，将他编入游戏，看他们怎样死亡……”丽莎又翻到盒子的背面，想查看警察局十三处的审查标签，了解一下规定的玩游戏人的年龄限制，但是都没有找到。“这个游戏没有通过检查批准，”她感慨地说，“是个被禁止的游戏。” “这只是在我们国家被禁止。不过，知内情的人都可以买得到。在远东地区，它的销量高达两百万盒。”阿莉尔洋洋得意地炫耀。 从她说话的口气里，丽莎猜出这个游戏是哈珀编写的。 “这和你们编的那些游戏没有多少差别。”阿莉尔说。 “不对，在我们的游戏中，置人于死地的方法不是用刀砍、火烧、剑刺或枪击，”丽莎急忙解释，“我们从来不用生活中的真实人物的面孔去充当游戏中的角色。” 阿莉尔的脸上一阵痉挛，闪过诡秘的微笑。她说：“在《黑夜城堡》中，那些僵尸都是被剑刺死，或者用刀砍死的。” “但是，那都是虚幻的。”本杰明说道。 “这也是一样。”阿莉尔替父亲的创作进行辩解。她转过身来，走到后面的架子旁边，抽出了一套《黑夜城堡》。然后，一声不响地掠过双子座兄妹，返回到外面的房间里。 “我有一种预感，在奎斯这个地方我们会比较保险些。”本杰明自言自语，跟着阿莉尔走了出来。 他们在外面的房间里，围坐在圆桌周围。桌子中央放着一部《黑夜城堡》。 “你们是否觉得应该亲自到游戏里面察看一下？”哈珀慢条斯理地说，他用那细嫩的手指将那塑料盒推到他们面前，翻转过来，“你们应该从头到尾玩上一遍，检查一下程序中的错误。” “那里面没有什么错误。”丽莎毫不犹豫地说。 “但是，确实有点儿问题，你们不承认吗？” 双子座兄妹点了点头。 “况且，假如你们进入游戏之中，”哈珀继续说下去，“你们不就真的体会到自己所进行的冒险了吗？” 本杰明笑了，“我们觉得这个游戏比任何游戏都好。它是我们亲手制作的，是我们的天地。” 哈珀的笑容冷淡严肃，“我们假定在一段时间里，你们的游戏程序是正确的。那么，为什么后来那游戏就使游戏玩家进入虚拟现实昏睡状态？”他看看本杰明，又看看丽莎，然后，不等他们回答又继续说下去，“因为，那已经不是你们当时研制的那一种游戏了，有人在加害于它，在篡改它。” “一种病毒。”本杰明低声推测。 艾伦·哈珀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那么，如果我们进入游戏当中，”丽莎缓慢地轻轻说，“那些同类病毒就会侵害我们。” “是的。”哈珀同意她的推测，“然而，与那些受到病毒感染的游戏玩家相比，你们还具备一种优势：你们是游戏的创造者，你们彻底懂得其中的奥秘，在游戏不对头的时刻，你们甚至还可能有机会杀死这种病毒。” “我不喜欢‘可能’这样的字眼儿。”本杰明认真地说，“假如我们敌不过病毒，而被病毒感染，会怎么样呢？” “那么，你们也会陷入昏迷状态。”这个矮个胖子直截了当地回答。 丽莎伸出手来，接过盒子，端详着那三维图像的画面：那狼藉的城堡废墟在圆月的照耀下神秘而明亮，许多小蝙蝠在月面上穿行。她抬起头看看哈珀，问道：“我们还可以做出其他选择吗？” 哈珀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回答说：“当然，这取决于你们。你们不一定非得去冒险。但是如果你们自己不洗刷罪名，最终将会蹲监狱、坐大牢，或者，像我这样，当个逃亡的漂泊流浪人。” 丽莎转过头来望望哥哥。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从他的目光中就已经预料到他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本杰明回答得斩钉截铁。 第十三章 坐在狭长的房间里，艾伦·哈珀命令用摄像机监视着双子座兄妹的房间，他坐在平面视屏前，手指快速地在老式键盘上敲来敲去。孪生兄妹睡过去了，房间是圆形的，天花板很低。他们躺在狭窄的小金属床上，阿莉尔用细长的手指调节着传感器，监视双子座兄妹的心脏、呼吸和大脑的波形。一系列数据开始分成两组，分别在显示屏上起伏波动，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待会儿分析一下这些数据。”哈珀低声对她耳语，他抬头看看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我弄不懂那个男孩儿的情况。但是这女孩心脏跳得很快——非常快。”阿莉尔悄悄说，“我本来应该能打败她的。”她紧接着补充说。 “这我明白，”哈珀连忙回答。他朝着屏幕点了一下头，“但是，关键在于，还是让她赢了。所以需要把他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现在我们必须取得他们的信任——哪怕是暂时的相信也好。明天，他们就要进入《黑夜城堡》中去了，那是他们自己创作的虚拟现实的游戏世界。我将要在这里监视他们的游戏。”他稍微一停，然后继续和蔼地说下去，“我知道里面很危险，但是，还要求你和他们一块儿进去。” “为什么？”阿莉尔困惑不解。她的黑眼睛里映现出翻滚在屏幕上的数据，上面纪录着这对孪生兄妹的睡梦。她发现本杰明和丽莎在显示屏上的数据完全相同，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定要密切注视他们，了解情况。我们必须从他们那里学会一切，这是我们的一次机遇，但是我们还必须保护他们，因为我们欠他们的太多了。” 阿莉尔转过身，摇着头说：“我们才不欠他们什么呢……”她气恼地说道。 莱昂斯警长正要离开警察巡逻车，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他的名字和职务以鲜黄色字体闪现在手机视屏上。这黄颜色表明来的是私人电话。他按下了“接收”键。奇怪的是没有动静，那个视屏表面模糊，显示不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就在他拨弄几个控制键时，一个微小的声音响了起来，“奥科纳家族的孪生兄妹将于明天中午准时进入虚拟现实《黑夜城堡》的游戏世界。” 第十四章 “我能够在这里监控游戏。”艾伦·哈珀指着四面墙壁上的屏幕说道。阿莉尔站在他的旁边，背着屏幕，面朝向双子座兄妹。“假如发现异常情况，我会让你们随时从游戏中解脱，把你们拉回来。” “不，”丽莎赶紧说，“我们要寻找的，就是那些异常的东西。要是问题刚刚出现就被你拉出来，那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游戏中到底有什么毛病了。” “那就随你们便吧。”哈珀说，“但是，如果你们遭遇到意外不幸，可怎么办呢？” 本杰明抬起自己的左臂，从他的手腕到胳膊肘，有一层薄薄的金属袖子套在上面。袖子上镶饰着小钮扣，亮光闪烁。“这是一个微型电脑，里面存入了我们设计的资讯。在我们进入虚拟现实世界之前，把它接到你的电脑主机上。如果这个虚拟现实游戏出了什么差错，这里面就会显示出来，我能在游戏内部输入程序，随时更改。” “真是个天才！”哈珀倒吸了一口气，说，“这显然是在游戏制作过程中明显向前迈了一大步，可以从内部输入程序了。” “这是我自己发明的。”本杰明自豪地说。 哈珀的眼睛盯着那金属袖子转来转去，直到他的女儿碰了碰他的胳膊，“告诉他们。”阿莉尔轻声说。 “要告诉我们什么？”丽莎问道。 哈珀微笑着说：“阿莉尔将要陪同你们一起进入那个虚拟现实世界。” 双子座兄妹几乎同时摇头，“这，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丽莎说道。“你们大概还不了解，”哈珀接着说，“我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研制软件了，她在电脑系统和病毒方面的知识并不亚于我。如果她和你们在一起，就会帮助你们识别出破坏游戏的传染病毒。”他稍微喘了一口气，又继续和蔼地说下去，“另外，她还有一个很突出的优势……” 阿莉尔转过身来，把双手放在头的后面，撩起了漆黑的长发，脑袋下面露出了一个圆钉状的东西。 “在我和你们父母一起工作时，就意识到人类的大脑完全能够处理计算机产生的大量信息。”哈珀把手伸出来，轻轻触了一下屏幕，“问题在于，信息在屏幕上大量迅速涌现时，普通人的眼睛应接不暇。所以，我们设计了一个绕过视神经的途径。阿莉尔现在就能主动接受电脑输出的信息，从计算机直接输入她的大脑，并且可以立即在脑子里面进行储存和处理。她用这个办法能在一瞬间就‘学会’平常人要花费好几年才能掌握的东西。” 阿莉尔放下她那乌黑的头发，转过身来。“其实，人类大脑仅仅利用了自己能力的很小的几个百分点，可以说微乎其微。”她小声说，“我父亲研制了一个程序，能使我发掘出更多的大脑潜力。这个程序一旦完善起来之后，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天才，世界的全部知识的总和都可以在几秒钟内输进人类的大脑。” 哈珀点点头，进一步解释说，“几年前，我第一次首先成功地创造了‘人类一电脑’集合体，形式上就像现在你们所戴的虚拟现实护目镜和手套一样。”他触摸了一下阿莉尔的脖子后面，“这是下一个要研究的步骤：能够直接连到计算机上，使人脑成为计算机不可分割的部件！” 丽莎点了点头，还有点不太相信，“我明白这是有巨大潜力的，但是，我弄不懂它能怎样帮助我们。” “一旦阿莉尔成为计算机的一个重要部件，一旦她进入电脑世界，她就会像计算机一样敏捷，一样聪明。在那个虚拟现实世界中，她就成为超人，成为上帝，拥有神灵所拥有的能力。” “但是，如果你真有这么大的能力，”本杰明说，“为什么目前不能消灭病毒呢？” “因为，眼下我区分不出哪部分是有用的游戏程序，哪部分遭到病毒破坏了。你们所设计的保护系统和反篡改密码使我无法接近游戏的全部。如果你告诉我这些秘密，我就能马上摧毁游戏中受到病毒破坏的部分。” 哈珀接着说：“现在，你们该明白她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去了吧。” 本杰明和丽莎相互看了一眼，点头答应了。 在哈珀的控制室里，这对孪生兄妹躺在两张狭长的小金属床上。阿莉尔坐在操作台旁边。一条纤细的红色导线消失在她脖子后面的头发当中。屏幕上面的图像闪个不停，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这女孩虽然眼睛紧闭，看上去却好像在跟踪电脑的工作，随着屏幕图像的变化，她摇摇头晃晃脑，忙个不停。 哈珀递给双子座兄妹虚拟现实游戏的护目镜、手套和一小瓶胶状物质。他们把手指浸入小瓶，将胶状物质涂到太阳穴和手指尖上，确保皮肤和虚拟现实装置保持良好的接触。 本杰明悄悄取出一个扁插头插到自己的金属袖子上，然后按下“开”键。一刹那间，红光、绿光。白光迅速而连续地在袖子上面闪过。“一切就绪。”他一边说，一边朝旁边看看妹妹。她很快点了点头。这对孪生兄妹戴上了紧贴皮肤的手套，把狭窄的护目镜固定在眼睛上。 灰色的光从他们的视网膜上掠过，时隐时现。 他们能够听到哈珀在隐蔽处的声音，“我在这里注视着你们，如果你们陷入麻烦，又不能自拔，我会竭尽全力抢救你们。游戏进行过程中，你们可以同我联系，告诉我情况，但是，我说的话你们听不到，因此，这就要完全靠你们自己了。” “我们明白。”丽莎回答说。 “眼下，你们仍然还可以取消这次行动。” “假如我们不这样去做，我们就会像罪犯一样，一辈子受到通缉与追捕。”本杰明说。 “那就随你们的便吧。”电脑键盘“嗒嗒”地响起来了，“现在，我要逐步启动程序系统了。” 双子座兄妹密切注视着，随着忽隐忽现的干扰线条消失后，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暗淡的灰色。时光一秒一秒地流逝，在右手墙角的头顶上空，一个微型钟正在嘀嘀嗒嗒地跳着数字，显示出时间。 11：59：30 哈珀的声音在他们耳边轰鸣，就游戏开始之前的最后一刹那，他们还听到他在说：“我让你们在游戏当中停留一个小时，然后，我就会救你们，把你们拉出来。” 11：59：45 “祝你们好运！” 就在正好十二点钟的时候，本杰明和丽莎在阿莉尔的陪同下，进人了《黑夜城堡》虚拟现实游戏的境界。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艾迪·莱昂斯警长正在密切地注视着一幅庞大的方格坐标地图，上面画着市区和奎斯地区。一个个大灯和小灯在地图的各处闪烁，它表明全市电脑的使用情况，明亮的大灯显示着各大公司和重要机构正在使用计算机，一闪一闪的小灯说明那些个人电脑用户在家里使用着机器。 在精确时间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莱昂斯命令道：“集中力量，严密监视奎斯！” 屏幕上在闪烁，在变化，大多数的灯都戏剧般地消失了。奎斯地区有四个重要用户在使用电脑。 “确认具体地点！” “三个在合法的游戏园中，”电脑里发出那一种女人的声音，“第四个无法确认，是非法的。” 莱昂斯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他相信，自己已经发现了双子座兄妹！ 第十五章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本杰明和丽莎站在岩石裸露的地面上，灰色的浓云在地平线上聚集。一架风琴演奏着《黑夜城堡》的曲调，声音微弱而低沉，渐渐地，这琴声变得越来越高，大地似乎在随之颤抖，后来变成了巨大的抖动，这对孪生兄妹甚至都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接着，就在他们的面前，大地断裂开了，随后，闪着银光的《双子座公司》的标记从断裂中升出了地面。 此时，雷声轰鸣，电光闪烁，天空中响彻着一种声音：“欢迎到达《黑夜城堡》！欢迎到达《黑夜城堡》！”透过锯齿状的明亮闪光可以清楚地看出这座黑夜城堡外观有四十英尺之高。 本杰明站立起来，说道：“我还真有点喜欢这景色。” 丽莎努力稳定了一下自己，抿着嘴微笑着说：“仅仅因为这是你的声音？”本杰明抬起左臂，看着他的金属衣袖，柔和的彩色光正在平稳地穿过金属衣袖上的箍条。他抬头仰望着天空，说道：“哈珀先生，如果您正在接收清晰的画面和音乐声，请给我们发个信号。” 艾伦·哈珀在控制室里面注视着室内四块大型屏幕，从不同的角度观看着这对孪生兄妹，他手中操作着一个控制方向的黑色微型装置。 五彩缤纷的云彩涌向了灰色的天空，红色、绿色、蓝色、黄色和金色的彩光出现在柔和而卷曲的云朵上。 本杰明露齿微笑了，说道：“我想，你正在接收我们的信息。”他摸着他的衣袖，“现在，我只想弄清楚，我是否处于控制之中。”他轻轻地点击敲打着，输入了简洁的控制程序。 云彩退去了，剩下一片黑白方格的跳棋式天空。 “赶紧停下来！”丽莎厉声说道，“你把我搞得头晕眼花了。” 本杰明又使云彩重新出现了。“我正在检查呢。”他解释说，然后向四周环顾，“阿莉尔在哪儿？我觉得她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 丽莎转过身来，观察着岩石重叠的地形，自言自语地说：“我也认为阿莉尔是和我们一块儿进来的。” “大概，她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本杰明轻快地搓着手，说道，“不错，游戏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常。” 丽莎跪下身来，挖起一把灰白色的粗沙子。作为游戏的制作人，这对孪生兄妹成功的真正奥秘，就是他们输入的那些详细的游戏指令，尽管丽莎知道，她是躺在哈珀控制室的一张床上，但她大脑所接收到的那些不可思议而又非常详细的影像使她很容易相信：自己就是站在光秃秃的岩石上，手里捧着一把粗沙，而且能真实地感觉到手指下面，这些沙砾石块的粗涩纹理。就在她盯着这些砂石仔细看的时候，一条小虫子从砂石里面爬了出来，从她的手上掉到了地上。 “情况仍然很正常。”她一边擦着双手，一边说。一般情况下，当游戏软件出毛病损坏时，或者当病毒侵袭电脑存储器时，游戏中的一些小细节，像石头的纹理、青草的香味和水面上反射的色光等，都要首先消失掉。 本杰明察看着天空。在远处，暗灰色的山脉笼罩着参差不齐的闪光，撞击着大地。“时间选择仍然也保持同步。”他说。他们很清楚，判断游戏出现故障的另一标志就是声音和图像有无脱节，就像一部配音较差的影片那样，即使在无人说话时，演员的嘴唇仍然一直在动。“我们最好离开这里，“他接着说，“马上就要下雨了！” 就在老天爷预示暴风雨将要来临的一刹那，瓢泼大雨浇落到这对孪生兄妹的头上。兄妹俩赶紧脱下上衣顶在头上，飞快地跑到一些高高耸立的石丛当中避雨。雨点又大又沉重，顺着他们的塑料衣服向下飞溅，淋到皮肉上，他们感到很疼，溅到地上，砂子都随着乱蹦乱跳。 兄妹俩跑进了石丛避雨，抖掉衣服上的雨水。“这一场雨是你构思出的主意。”本杰明忙不迭地说。 “请你再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让这个虚拟世界这么令人难受？”丽莎问道。 “因为当时你想看看自己是否能设计下雨的程序。”本杰明提醒丽莎。他抬起左臂，触摸了一下他的金属衣袖，“我可以使雨停下来，把这几行程序取出来就行。”他提议说。 “你敢！”丽莎呵斥说，“单搞这一个程序就花了我两周的时间。” 本杰明耸了耸肩膀，抬头看着天空，口授指令说：“请显示时间！” 一瞬间，鲜红色的字体12：04：32出现在天空。 “用不了三十秒钟，雨就会停止的。”他说完，便开始倒计时数起来。 但是，大雨并没有停下来，雨点大得很，而且一直在持续不断地狂泻。他们俩脚下的地面和成了黏乎乎的泥浆，泥浆灌到鞋子里，连脖子的后面也淋了不少雨水。虽然，这只不过是一种幻觉，但是，就像真的一样令人难受。雷声在附近隆隆作响，闪电撞击着他们身后的地面。突然，空气中弥漫着灼烧金属的气味，因空气中有电荷，丽莎感到头皮又麻又痒。 这可不是程序中应该出现的！ 雷声又隆隆地响起来了，几乎就在头顶上面。臭氧的气味儿十分刺鼻，令人恶心。 丽莎突然间抓住她哥哥，拖着他离开了那块避雨的岩石，将他拖倒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雷鸣闪电横穿过那块岩石，随着一声巨响，那块岩石炸成了两半，滚烫的热砂石块雨点般地从他们头顶上落下来了，噼噼啪啪地飞落到他们的脚下。他们俩急忙站起来，离开了那个低矮的山顶。就在这时候，闪电霹雳接二连三发作起来，劈在山上，砂石、泥土腾空而起，化作了一片烟尘废墟。 这场大雨来得突然，停下来也很突然。就像刚才一样。 丽莎停止了奔跑，弯下腰，她感到助部一阵剧痛。抬头看着天空，大声喊道：“哈珀先生，请将上一个程序隔离，这部分肯定不是我们设计输入的程序。” 艾伦·哈珀切换其中一个屏幕，观察到机器代码的卷轴形线条，这说明游戏正在进行之中，但没有任何迹象显示，闪电击中了这两个玩游戏的人。他摇了摇头，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时间？”本杰明气喘吁吁地口授指令询问。 12：07：55 “刚进人游戏还不到八分钟，我们就经历了挫折。天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对孪生兄妹仍继续沿着这条狭窄的小路走下去。本杰明不断地用他的金属衣袖控制着游戏，丽莎注视着周围的情况，警惕着反常现象出现。 在虚拟现实中，游戏制作人都有机会成为神人，设计出人世间的众多事物。然而，大多数游戏制作人不愿意费神去劳作。他们仅创造出进行游戏的方形场地。玩游戏的人可以立即走到游戏场地的边缘，眼看世上自身以外的东西消失在灰白的虚无飘渺之中。这对孪生兄妹的与众不同在于：他们所创造的大千世界，在各个方向上都是完整无缺。在他们其中的一个游戏中，玩游戏的人可以步行数天，彻底围着地球绕行一周，最后返回到自己当初起步的地方。因为这对孪生兄妹在这样大的规模上拟定程序，所以他们能将游戏扩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复杂程度。双子座公司的游戏软件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这类游戏的玩家确实能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觉。 丽莎平时很喜欢在她和本杰明创造的任何虚拟现实世界中旅行，无论多么稀奇古怪，多么野蛮不化，她总是有一种安全感。这是他们的天地，他们创造了它，就像上帝造就了伊甸园一样。 他们从一个小山谷爬上来了，最后，停了下来。一道幽深的裂缝把这里的景观从南到北分隔开来。有一座很复杂的桥横跨过大峡谷，它是用绳索和蔓藤拧搓缠绕在一起建成的，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这对孪生兄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想：这可不是当初程序中所设计的样子了。 他们或许曾是这个伊甸园中的上帝，但如今，他们却将要同恶魔一起吞食苦果了。 第十六章 这对孪生兄妹站在峡谷边缘向下看着，大地消失在阴影之中。本杰明走到峡谷的边缘，脚下的泥土被踩碎后塌落到深坑里。“我可以把这一程序调出。”他沉着冷静地说着，抬起了他的那只胳膊。 丽莎微微摇头，说，“如果我们调出程序的这些新环节，就可能触发病毒并引起扩散。我们要设法度过这一难关。”他们到达桥头后，丽莎便抓着哥哥的左臂，反转过来查看金属衣袖。然后，她一声不吭，轻轻地敲击上面的控制键。 本杰明看了一下，想知道妹妹看到了什么，接着，他意识到一些彩色光还在平稳地移动。这种报警灯光要是闪烁，就表明游戏代码已经受到了干扰。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不是电脑没有识别出新加到游戏中的东西，就是电脑出了毛病，也就是说这里存在着故障！ “我先过桥走，”丽莎打断了本杰明的沉思，说道，“你在这儿等着，一直等到我过去。” 本杰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来敲去，检测金属衣袖的各种功能。一切检查完毕之后，他再次看了一下眼前的峡谷，突然产生出一种恐怖的想法：如果他的机器不能识别游戏中新的部分，能根据新指令行动吗？他刚想问妹妹，因为她对程序设计了解得比他还多，然而，妹妹却早已走到摇摇晃晃的桥面上了。他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便低声对她说：“小心点儿！” 丽莎慢慢地过桥，每走一步，落脚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大桥的细微之处令人惊异。这座桥是用很粗的麻绳制作而成的，其中主要的绳索每股有丽莎的手腕儿那么粗。在她牢牢地抓住桥绳的时候，上面毛发一般纤细卷曲的纤维从绳子上脱落下来。那一块块切削粗糙、表面凹凸不平的木板和绳索编织在一起，构成了桥面。她甚至能看到木板上的纹理和黑色绳结，甚至能看到木料上出现的裂缝。这些细微之处的构思就像她和本杰明所做的任何事情一样完美周到。只有程序设计大师才能设计出这样的桥梁。 丽莎将她的一只脚踩到一块厚木板上，在她的体重作用下，厚木板突然断裂，旋转着掉入下面的峡谷，一些黑色小虫儿争先恐后地从断裂的木头中爬了出来。丽莎不由得苦笑了，心里想，这一下儿，踩得真讨厌。 “丽莎……丽莎！你怎么样了？” “我平安无事，你过桥时，可要小心，”她应声说道，“桥上有些木板已经腐烂了。” 丽莎刚走了一半儿，便感到脚下的桥面摇摇晃晃，于是，就停了下来，闻著有一股很浓的臭鸡蛋气味从下边飘了上来。她感到一股暖乎乎的微风掠过她的皮肤。她向前迈了一步，接着感觉到桥突然倾斜，她被抛到了桥的一侧，她紧紧地抓住桥上的绳索，努力想使自己站稳，等待桥体停止摇晃。 “快朝前走！”本杰明突然尖声叫起来了，“桥就要断裂了！” 丽莎身体刚转过来一半儿——就在这时候，两条粗绳索突然断开了，整座大桥歪斜到一边儿。她双手抓着几条粗绳拼命地挣扎坚持着。在一般的虚拟现实游戏中，玩游戏的人不可能死去——但是，这不是一种普通的虚拟现实游戏。她知道：如果她在这游戏中死掉，也许就会滑进真实世界中的一种虚拟现实昏迷状态，而且，大概永远不会醒过来了。何况，如果跌倒了，就会骤然跌落到一片黑暗之中，那地方，哪儿是黑暗的尽头？还会有终点吗？ 另一条绳索突然也断了，粗糙坚硬的绳索抽打着她的脸。整个桥体向一边歪斜，使她无可奈何地在这个深渊的上空荡来荡去地悬吊着。就在她试图坚持下去的时候，绳索像火烧一般地割进了她的皮肉。她尖叫起来，喊道，“本杰明！” 本杰明用手指不断地在那些彩色按钮上按来按去，输人一行又一行电脑代码，这些代码直接输进哈珀的主机。虽然他明明知道丽莎不可能听到他说的话，却仍然拼命地鼓励她：“坚持住！” 虚拟现实世界开始变化了。 那裂开的峡谷不见了，就好像有人把它抹掉了似的，坚实的泥土填满了裂缝。就在最后，几根绳子突然断裂开，丽莎晃来晃去，高悬在半空中——一刹那间，一块绿草茵茵的地面从下面冒了上来，接住了丽莎。 丽莎睁开了双眼，然后莫名其妙地轻轻拍拍脚下松软的泥土。本杰明飞也似地跑了过来，跪在她身旁，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谢天谢地，你怎么样了？” 丽莎颤抖着点了点头，她双臂交叉抱住自己的身体，竭力控制住颤动的双手，向四周看了看，说：“你重新调整输入程序吧。” “我已删去了大峡谷这一设计程序，否则别无选择。”他声音发抖，露齿傻笑。他再一次移动手指，金属衣袖子上发出了信号，“我已锁住了游戏的这一部分，现在这部分不会再被篡改了，我还给它加了密封签。这样，任何一种附属于控制程序上的病毒都将受到我那种病毒的感染。”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展颜微笑着说，“这就叫以毒攻毒。” “这游戏不只是染上了病毒，”丽莎低声说。“它已经被搞得面目全非了，我们在这里又一次面临着非常严峻的问题。” 本杰明点头表示同意。他斜抬起自己的胳膊，让她看看金属衣袖子上的脉冲光波，对丽莎说。“根据这一推测，早些时候出现的峡谷和雷电完全属于游戏里面的若干部分。” “是啊，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丽莎问道，她感到困惑不解。 “我们可以退出去。” 丽莎摇着头说道：“如果我们现在退出，会给病毒造成扩散的机会，而且可能出现我们预想不到的新意外。我们应当向黑夜城堡前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由得浑身发抖。她非常熟悉黑夜城堡的吓人景象。那是她花了一年的时间设计出的。她仿照了一个叫做特兰西瓦尼亚地方的地图和轮廓，模拟了这座城堡，特兰西瓦尼亚曾经是匈牙利这个欧洲国家的一部分。然而现在，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有一种令人难言的恐惧感。难道说，当时她和本杰明在设计这个虚拟世界时，就使这些山这样幽暗恐怖、这样凶险吗？树木就是这样庞大吗？灌木丛就是这样缠绕扭曲得错综盘结吗？地面就是这样崎岖不平吗？他们的这个虚拟世界哪儿是个尽头呢？受病毒感染的制作又是从何处开始的呢？ “我觉得很冷。”她搓着手说道。虽然，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躺在哈用房间的金属床上，不过，她脑海里的幻觉却认为：她正站在一片寒冷的、寸草不生的荒地中央，周围凛冽的风从山上刮过来，夹杂着冰粒和雨点，寒冷刺骨。她对本杰明说：“我们当初并没有把自然环境制作得这么恶劣，是吧？” 本杰明冻得缩着脑袋。他们当初制作这个游戏的时候，很富有挑战性，认为既不能设计得太难，让人望而却步，也不能让人玩起来感觉不舒服。但是现在，他浑身发抖，牙齿咔嗒咔嗒地打颤。他用手指在发光的按钮上来回按动。于是，一套保暖服飘落在丽莎身上——她穿上了带有深兜帽、厚皮毛的镶边外套，配有手套、粗毛裤和镶毛边的高筒皮靴。本杰明再次重复输人一连串指令，很快，他也穿上了类似的衣服。他的大脑接受到他穿保暖衣的事实，提高了身体温度，感觉到暖和多了。 本杰明环顾四周，东瞧西望，“阿莉尔在哪里？” 丽莎耸了耸肩膀，“我还没见到过她呢。” 他对着天空大声喊：“阿莉尔，你在哪里？” 无人回答。 “时间？”他口授指令询问道。 12：15：02 红光四射，在空中闪烁。 “我知道我们在这环境中仅逗留了十五分钟，但是我已经开始厌烦了。”他不耐烦地说。 丽莎提醒他说：“这是我们制作的。” 本杰明摇了摇头，坚决不同意她的说法。他说：“当初，我们并没有创造这种虚拟世界。” “那么是谁干的呢？”丽莎追问，“只有威力无比强大的电脑设计人才能创造出这样的一系列效应。” 阿莉尔站在黑夜城堡的最高塔楼上。这座城堡位于一座小山顶上，环绕四周的都是些看上去具有不祥之兆的浓密森林。她知道到这个虚拟现实世界的黑夜城堡就在自己身边。如果她闭上双眼，就好像真看到了无数行列的电脑代码化为脉冲光，造就出这个环境，这种光在她的脑海中闪闪烁烁，冲来冲去，摇晃跳动着。黑夜城堡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游戏，但是，阿莉尔能使这个游戏全部形象化。她对这个游戏非常熟悉，她甚至能说出，丽莎制作的游戏程序和本杰明制作的游戏程序各部分之间的差异和区别。 阿莉尔睁开了眼睛，回到电脑产生的森林城堡影像之中。她知道双子座孪生兄妹就在下面的某个地方。她知道他们正在设法越过大峡谷——而且她实际上也感觉到了本杰明删去了深渊，改变了这个虚拟现实游戏中的结构。 她努力集中精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森林，森林在逐渐消失，变成了草图般的线条勾勒。她马上就认出了本杰明和丽莎，当时，他们恰好刚到达指向正路和偏路的第一个路标。正路能比较快地到达城堡，但是很危险；而偏路虽然很远却比较安全，尽管也隐藏着一定的险情。 阿莉尔在等待他们做出决定时，悄悄让各种色彩和形状飘回到森林。 第十七章 “我们是走正路还是走偏路？”本杰明问。 “啊，你走正路，我走偏路。”丽莎神秘地微笑着。 他们站在树林的边缘上，这个树林在补充游戏地势图上叫做朦胧树林。路标就是一块平木板，四个角儿都钉在树上。路标上的“正路”被粗粗地刻在左手臂方向，这是一条穿越树林几乎难以发现的小路；木板相反的另一端写着“偏路”，与一棵风干的枯树形成对照。但是，这条路比较宽阔，危险也较少。 “如果我们走偏路，”本杰明小心谨慎地说，“在遇到守桥魔鬼时，就会有麻烦。我们一旦闯过守桥魔鬼，就要放出飞马座直飞城堡。如果我们不能放出飞马座，这就意味着要通过叹息沼泽地，而且意味着我们就不得不回答那个船夫的谜语。” “你给船夫编入了多少个谜语？”丽莎问道。 “两千个，”本杰明爽快回答说，“这些谜语都是随机产生的，因此无法预料你会碰到什么样的谜语。” 丽莎向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睛向正路远方望过去，这条路在延伸到森林深处时，便模糊不清了。她边看边说：“你提醒我一下，那些我们在正路上预设埋伏的突然袭击。” “几乎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本杰明作了个鬼脸，碟碟不休地口答，“首先是变成狼的人，然后是16世纪希伯莱传说中的活假人、泥浆巨兽、吸血蝙蝠、吐火巨龙，还有……” 丽莎抬起她的一只手，阻止本杰明，“你说的第一种东西是什么？再说一遍！” “是变成人的狼……”本杰明说。 就在他说话的一瞬间，有十多只凶恶的红眼儿大灰狼在树木的阴影处出现了。 “但是，如果不在晚上玩游戏，大灰狼就不会出现。”他说着，可是眼下，却不能自圆其说了。 一只领头的灰狼犹如庞然大物，它回过头去在狼群中嗥叫一声，紧接着，其余的狼也跟着嗥叫起来，在森林深处，这阴森的嗥叫声传给了第二个狼群，第三个狼群，它们也跟着嗥叫起来了。森林中到处都响起了狼嗥声，好像整个森林到处布满了凶残的灰狼。 “本来应该只有一群灰狼的。”本杰明轻轻和丽莎小声交头接耳。 “别提那些‘本来应该’之类的话！”丽莎把头上的兜帽推到头后面，严厉地说，“删去这些东西，马上删去！” 狼群在这对孪生兄妹前面飞奔。一些狼是四条腿落地奔跑，但是，还有一些恶狼，一半儿长得像人、一半儿长得像狼，却在用两条后腿直立行走。 本杰明用手指拨弄着他胳膊上闪光的键钮。随后，那些狼人便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狼群紧接着又出现了！ 这些狼后面的树丛也不平静。各种树木栩栩如生，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就像真的一样。狼的红眼睛在阴暗丛林里闪闪发光。在本杰明删除电脑文本之后，狼的红眼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没过多久，它们的生命又重新恢复了。 “马上停下来！”丽莎焦急地说，“不要再消除文本。目前，每当你删除一群狼时，就会有两群狼又返回来了。” 狼群现在更庞大了：足有五十只巨狼，其中至少有二十只变成人的狼。有一只个头最大的人狼，虽然它用两条后腿在狼群中走动，但是外貌仍然是一付饿狼的凶相。它的牙齿又长又锋利，双手有点儿像人，长着长长的手指和长长的指甲。这只狼人把手背在后面，双手就像两把锯齿状匕首，它同时在慢慢地舔着嘴唇。领头的狼人举起手，直接朝孪生兄妹走了过来，那爪子闪着寒光，像尖刀一样。这群怪物尽管不能像人一样说话，却争先恐后，穷凶极恶地嗥叫着扑过来了。 本杰明把手指移到金属袖上——一瞬间，狼群面前展现出一大片开阔地带。 狼群尖声吼叫，一个个跌入到幽深的陷阱里。大多数狼还没等落到陷阱底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是，还有几只狼却抓着陷阱陡峭破碎的边沿儿，惶恐万状，拼命向上爬。有六只已经跌到洞底的人狼，在洞里左冲右撞。它们显然是想在穴中寻找一条生路。 “我们走偏路试试吧。”丽莎向后倒退着，离开了陷阱边缘，急促不安地说道。 本杰明来不及应答，他用手指敲击各个控制按钮，前额上沁出了汗水。 “怎么回事？”丽莎欲言又止。因为她已经看到了正在发生的一切：陷阱坑正在消失，那陷阱的边缘变得模糊不清了，崎岖不平的地面又出现了。本杰明再次控制住游戏，几秒钟后，陷阱坑又再次出现，但是，相对的边缘又马上开始合拢了。 “我控制不了它了。”他忐忑不安地说，忧虑和担心使他的嗓音有些发哑。他在幼年时代就开始玩电脑游戏，后来又创作虚拟现实世界。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一直是很安全的，因为他总是能够驾驭控制游戏。然而现在…… 丽莎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拉着他离开了陷阱坑的边缘。就在他们掉过头来要走的时候，四个巨大的人狼张牙舞爪地出现在眼前。 虚拟现实游戏中断了。 本杰明和丽莎在哈珀的控制室里苏醒了。矮个儿老头的那张圆脸浮现在他们眼前，“我想，是让你们离开那个虚拟世界的时候了。”他温和地说。 阿莉尔看着几只人狼朝着这对孪生兄妹攻击。在本杰明打开陷阱程序的一刹那间，她也紧张得全身发抖。本杰明在绝望中求生，操作键盘产生过一定功效。但情况紧急，输入代码急促突然，不够准确完善，这与往常那流畅精确的数字化输入迥然不同。由于效果产生得过于迅速，阿莉尔估计这陷阶情况不会很稳定，也不能抵抗住病毒的侵袭。因此，当病毒再次控制虚拟现实游戏世界时，她看到那个陷阱消失了。就在孪生兄妹正要转过身时，几只人狼又出现在他们的前面。这时候，阿莉尔犹豫不决了，她不知在孪生兄妹消失的时刻，自己是否应该采取行动。 她用拳头猛击着城堡的墙垛，大声口授指令问道：“时间？” 12：28：22 时间在天空中闪烁。孪生兄妹在自己创作的虚拟现实世界里停留的时间还不到半小时。 阿莉尔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动身离开了这个游戏。有件事使她觉得疑惑：孪生兄妹的声誉与各种媒体的宣传很不相称。他们在游戏中才持续了二十八分钟，而她，早先在这个致命的游戏中挣扎停留过两个多小时呢。 在数英里之外，有一个指示灯突然在该城市闪闪发光的地图上熄灭了。 “现在停止使用计算机。”一种人工模拟声音报告说。 警长莱昂斯无可奈何地咬着牙，闭着嘴。他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他明白，电脑在监视着所有警官承受心理压力的情况。他不希望自己因为某种万不得已的病假而离开目前这个案件。他问电脑：“查出有关位置了吗？” “电脑使用线路通过数台设备发送，其电力来源数量众多，而且由一系列复杂线路和虚假地址隐蔽匿藏。但是，搜索区域已被缩小到奎斯九百平方米区段。这种搜索在电脑恢复使用时方能继续进行。” 莱昂斯转过身来，避开了显示屏，竭力保持不动声色，脸上毫无表情。他一声不吭。虽然九百平方米好像不是一个很大的区域，但是，奎斯地区大街小巷交错纵横，里弄胡同到处都是，这一居民稠密地区可以容纳一千到三千人。对于孪生兄妹来说，他们可能就在这个区域的任何地方。 或许那个打电话的神秘人物，就是那个曾经提醒过他“孪生兄妹正在进入虚拟现实世界”的人，还会再一次与他通话联系吗？在奎斯，有人正在隐藏这对孪生兄妹，他对此深信不移。但是，也有人打算出卖他们。 三点钟的新闻播出了一条十五秒钟的特写报道。 “现在警方认为，奥科纳家族的孪生兄妹，双子座公司的主人，被指控制作违法的致命游戏，他们已经逃往奎斯地区。凡是能提供可靠信息捕获他们的人，可获奖金五十万。” 第十八章 孪生兄妹正面对哈用和阿莉尔，坐在圆形餐桌旁边，用匙子舀取盘子中的灰白色食品。他们饥肠辘辘，也顾不上食物的外观和质量了。 本杰明把盘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他用餐纸巾擦了擦嘴，说道：“玩虚拟现实游戏总是能让人大开胃口。” “那是因为在虚拟现实世界，你们大脑对所做的一切都要进行思考，”艾伦·哈珀说道，“即使身体静止不动，大脑都会认为，它正在消耗热量，因此，你就会感到饥饿难忍。想吃东西。” “你知道那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吗？”丽莎问哈珀，虽然她的眼睛在瞟着阿莉尔。 “我认为这个游戏软件是被病毒完全破坏了，”他耸了耸肩膀，说道，“这些代码已经变得杂乱无序。你们自己注意一下，当你想把人狼删去时，它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成倍地增加。这说明，病毒拦截了你们的负号（－），并将其变成了正号（＋）。” 丽莎感到奇怪，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再返回到这个游戏中去，真是太危险了……”哈珀慢条斯理地说着，朝金属衣袖点了点头，它正在本杰明身旁的桌子上平放着，“你们甚至不可能在这个游戏内部重新编制程序。” “阿莉尔，你看呢？”丽莎说。 这个黑眼睛姑娘突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孪生兄妹，她的目光闪烁，如同水面上飘浮的油花。 “当时，你在哪里呢？” “我以前玩过这个游戏软件，能在黑夜城堡防御墙进入游戏，那里是我过去留下的位置。”阿莉尔说话的时候，声音压低了，“我就是在那儿等你们的。” “你本来应该早告诉我们的。”本杰明打断她，抱怨说。 “那么，难道你那时候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吗？”丽莎问道。 阿莉尔摇了摇头。 本杰明抬起头往上看了看，说：“可是，你是直接被连结到电脑上的，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出了什么毛病吗？” 阿莉尔又摇了摇头。“电脑认为一切正常，像往常一样。病毒在常态下的一般游戏密码当中，被改造得很隐蔽，不可能被发现。”她斜着眼睛，瞟了一下父亲，断断续续地补充说，“我看，这是一种新的智能病毒。” 接着是一阵令人惊骇的寂静。随后，哈珀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们听说过智能病毒吗？” 孪生兄妹同时点了点头。 于是，哈珀在眼前拨弄着手指，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让我来概括一下，正如你们所知，在计算机领域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病毒，也许，最早期的计算机病毒是作为一种戏弄人的把戏开始的。但是，不久，大家就认识到这些病毒本身有危害严重的一面。我们学会了怎样对付病毒。电脑病毒能使计算机记忆功能消失，毁坏程序，搞乱数据资料，有的甚至还能把一台机器的内储全部毁坏。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曾遇到过某些种类的病毒发作，改变了日常的基本配置，看来，你们今天所寻找的病毒，将来还会具有完全不同的特性。” “不过，我们知道如何捕捉这些病毒的大多数，并且把它们从机器上除掉。”本杰明插嘴说。 “实际上，所有这些病毒都是可以被发现和消除的，”哈用表示同意，继续说下去，“甚至那些本身能变化的病毒也是如此。但是，智能病毒却有些不同了。智能病毒具有‘学习’的能力。”他强作笑容说，“你们的父母曾用过多种智能病毒进行试验，他们曾经考虑过，这类病毒或许具有某些有益的用途。” “那么，真的可能有用吗？”丽莎惊奇地问。 哈拍摇摇头，表示否定，“你们的父母死于一场实验事故，当然，这种试验也跟着停止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本杰明，我现在只是揣测：在你删去现在游戏程序中的峡谷和陷阶的时候，病毒就知道你会把某些部分的游戏代码除去，”他继续说，“于是，据我估计，这种病毒就会立即保护其余代码，因此，那些代码就不能被消除了。” “所以，在我删去人狼时，这种病毒反而又把那些人狼召回来了。”小伙子终于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哈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而且后来，这种病毒使指令更改调转方向，发生逆反作用，结果，又产生了十多只人狼。后来，你在人狼和你们之间设置了陷陧，不过，由于你原先曾输入程序消除过一个陷阱，因此这病毒正好和你对着干，反其道而行之，把你想设置的陷阱又取消了。” “要是刚才你不把我们拉出来，会发生什么情况呢？”丽莎追问道。哈珀的表情变得一脸严肃，担心地说：“这很难说。如果当时人狼残害了你们，换句话说，假若当初你们的头脑认为自己已经死掉了，你们马上就会处于一种虚拟现实的昏迷状态。”他将十个手指交叉在一起，坐到了他的椅子上。 “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本杰明惊奇地问道。 哈珀耸耸肩，无言以对。 阿莉尔朝前倚着桌子，说道：“你们不能返回黑夜城堡，那样的话，你们就活不成了。” 丽莎闭上了眼睛，双手挠了挠她那一头剪得很短的头发，“难道说，所有的《黑夜城堡》磁盘都染上这种病毒了吗？”她忐忑不安，焦虑地大声问道。 “绝对不可能，”本杰明说，“否则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处在虚拟现实的昏迷状态了。” “为了到警察局十三处证明我们清白无辜，我们必须要查清后说明，有人故意使这个游戏的一些磁盘染上了病毒……”丽莎继续碟喋不休地唠叨着。 “做这件事的惟一办法就是把这种病毒分离出来。”本杰明补充说。 “我们一旦着手去做，就能使病毒失效，从而救出那些目前处于昏迷状态的人。”丽莎把话说完，睁大的眼睛闪着光芒。 “原先，只有那些进入城堡的人让病毒折磨，遭受苦恼，”哈拍说，“但是现在，很显然，病毒已经扩散到整个游戏的各个方面了。” 丽莎叹了口气，说：“我们必须返回游戏。”她冷静又沉着。 本杰明触摸着桌子上的金属衣袖说：“但是，我不能再随身带着它了。每次我用它的时候，电脑要么重复我的指令，要么违背我的初衷，朝相反的方向去做，使我们防不胜防、无所适从。” “也并不是完全无法防备，”哈珀爽快地说道，“在那虚拟世界，你曾经输入程序，给自己做了暖和的衣服。同样，我可以为你们制造武器和护身器具，而且我将设法使你尽可能地接近城堡。” “我们需要先休息一会儿。”丽莎郑重地说。她知道哥哥恨不得立即投人行动。 “你们必须要认识到：一旦你们进入虚拟现实世界，就有可能永远不能离开那里了——除非你们能击败这些病毒。”哈珀提醒他们说。 “我们懂得这些，”丽莎镇静地说，“但是，我们别无选择。如果我们不证实自己的清白无辜，那么今后，我们所面临的，不是将余生花费在忙忙碌碌的逃亡之中，就是把自己关进虚拟现实的牢狱。” 第十九章 “你没有必要同他们一起返回去。”哈珀一边儿说，一边儿爱抚地望着阿莉尔。这个姑娘正站在一排电脑屏幕前面，关切地望着双子座兄妹。她慢慢地转过身，眼睛里反射出监视器上的红光。“我一定要返回去。”她自言自语地说，“他们需要有人关照。” “没有必要我们俩都返回去。”丽莎说话时不慌不忙。她躺在坚硬的金属小床上，双手放在脑后，眼睛盯着低矮、生锈的天花板。 本杰明有气无力地咕哝着。没有多久，就昏昏沉沉了，那可怕的噩梦一直搅得他不得安宁。在梦中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群朦胧灰暗的怪物追赶着。他每次设法逃脱追赶时，脚下的地面就裂开了，他一次又一次掉了进去……又掉进去了……再掉进去。 “你听到我在说话吗？”丽莎问道。 “听到了，听到了。”本杰明急忙回答，坐起身子，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我正在听你说呢。”他瞟了一眼手腕上的微型手表，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八个钟头，便大吃一惊。但是，他仍然感到很疲倦。 “我刚才说过，我们没有必要两个人都返回那个虚拟现实世界。咱们其中一个人应该留在这里，防备万一。” 本杰明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防备万一？” “你明白我的意思。”她平静地回答。 “你是在说，假如我们其中一个在游戏中被杀死，”本杰明急促打断她说，“那么，今后怎么办？” 丽莎听得出他的声音里有些生气，一下子便坐了起来，瞧着哥哥。 “假如你进入游戏被杀死在里面，我怎么办？”本杰明沉不住气了，说道，“我以后怎么生活？” 丽莎伸出手来，抓住哥哥的手轻轻地握紧了。这对双子座兄妹总是形影不离，自从他们的父母去世之后，两人之间更加亲密。这种亲密的默契，这种思想和行动完全一致的能力，使他们成为杰出的游戏制作专家。 “假如你出了什么意外，”本杰明一边说，一边望着妹妹明亮的蓝宝石似的眼睛，“我就没有亲人了。” 丽莎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说着就微笑了，“所以我不想让你返回那个游戏，因为我担心你可能会遇到麻烦……” “我也同样担心，如果你返回那个游戏，可能也会出事的。所以，我们拿定主意，”他坚定不移地说，“或者我们都不去，或者……” “我们都去。”丽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而且，一定都要胜利返回！”他们相互鼓励着。 莱昂斯警长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他床边的电话在一个劲儿地响个不停。他用手掌拍了一下开关，视屏上立即活跃了起来，只见警方的图案标志被失真的曲线条纹替代，忽隐忽现，后来总算稳定下来了，屏幕上显示出一片黑灰色，一系列数字在屏幕上方翻滚而过。电话是五分钟以前打进来的，来自奎斯边缘地区的一个公共话亭。这个秘密电话是打进警察局的，警长下了命令，将所有的电话都转接到他的住处。这样，中央电脑按常规储存的通话内容，可以随时打什来查询。 视屏上面仍然一片空白，莱昂斯意识到，这是显示对方打电话的摄像装置出了毛病，电子操纵的声音也失真了，传过来的电话像以前一样简短：“奥科纳家族的双子座兄妹一分钟后将进入虚拟现实游戏《黑夜城堡》中去。” 莱昂斯将电话纪录的纸片扔掉之后，急急忙忙钻进了自己的小洗手间。他那瘦瘦的长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他已经了解到双子座兄妹正停留在奎斯地区这个地方，甚至还知道他们在奎斯的哪个部位住着。这样，他们只要使用电脑，用不了多少时间，他的警察局就能找到这兄妹俩藏身的具体位置。 第二十章 “这一次你们进入虚拟现实世界，恐怕会一去不复返的。”艾伦·哈珀自言自语地说。双子座兄妹这时正躺在狭窄的金属台上。他身后的一排屏幕开始启动起来了，当一个主要的视屏缓慢地从60到0进行倒计数的时候，一行行数字连续不停地滚动起来，五彩缤纷的图案参差不齐地相继出现。 “我已经改编了一些游戏密码。”他解释下去说，“这样我就会向你们提供武器和盔甲。它们究竟能持续使用多久，我没有把握，但是你们必须明白，游戏中的病毒迟早会以某种方式破坏它们，使得你们失去防卫能力。” 他将注意力转向了阿莉尔，她已经站在那里，准备闯入虚拟现实世界。“要当心！”他提醒她说，“要机敏地使用你的特殊武器。我盼望你能安全地返回来。” 本杰明已经戴上了他那柔软的肉色手套，但是，在戴护目镜之前，又停下手来。“要尽最让我们靠近城堡，越近越好。”他嘱咐着说。 哈珀点了点头，“我设计了一种进入时的启动方法。”他回头望着屏幕，上面正在倒计数。 20……19……18…… “你们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吗？”哈珀问道。 “还不清楚。”本杰明诡秘地笑了笑，“据我们所知，肯定是在城堡里面最核心的部分，因为那里是游戏最复杂的地方。” “还剩下5秒钟！”阿莉尔突然大声地提醒着，接着把手伸到头发下面，接通了弯曲的红导线。她大口地喘着气，眼睛紧紧地闭着，马上就要进入虚拟现实世界了。 本杰明和丽莎戴上了那狭窄的虚拟现实护目镜，突然间他们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灰色空白，接着，黄、白两色的锯齿状静电条纹射进来了，他们耳朵里传来了高频率的尖啸声，扰得他们烦躁不安。 哈珀的声音在远处回荡，“你们要经受一些干扰，因为我要启动游戏的后半阶段。不用重新编写游戏程序，我只要使它加速，就可能激活病毒。现在，第一阶段的四十分钟已经被压缩为二十八秒钟已。你们对能会感到头晕恶心，因此，如果闭上眼睛，大概会感觉好一些……” “祝你们好运！”他接着喊了一声，便结束了倒计数。 3、2、1…… 他的声音愈来愈弱，消失在接踵而来的魔鬼般的爆裂声中了。 在双子座兄妹的护目镜中，那些静电条纹变得更加狂乱。不规则的斑点和明亮的闪光在他们眼前冒了出来。那光线色彩耀眼，令他们痛苦难忍。 随后，他们慢慢倒下了……倒下了……倒下了，气流失啸着吹过他们的脸，使他们喘不过气来，淹没了他们的呼喊声。突然，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他们感到一阵向下的运动使心脏停止了跳动。过了几秒钟，他们又恢复了知觉，似乎听到了一阵阵轻微的笑声。 一阵潮湿洒落在脸上，他们惊奇地眨了眨眼睛，发现两个人正肩并肩地躺在潮湿的草地上，身旁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激流。浪花冲击着河岸，飞溅到他们的身上。这种幻觉很真实，他们能感觉到那冰凉的水一滴一滴地滴到脖子上面，那落下来的水滴冷冷的，弄湿了他们的脸，浸润了他们的嘴唇。 本杰明打了个滚儿，痛苦地呻吟着坐了起来。他环顾周围寻找阿莉尔，但不见她的踪影。他心里七上八下，担心她掉到河里淹死了。他慢慢地移动过来，顽强地站立起来了。他转过身去想帮助妹妹站立起来，突然，他停下来了，使劲地眨着眼睛。丽莎身体的轮廓很模糊，发着微光，几乎就像他透过那热气腾腾的薄雾看她一样。他摸摸她的脸，用手掌擦擦自己的眼睛，怀疑是否是虚拟现实护目镜出了毛病。然而，他周围的东西看上去却像水晶一样透明、清澈。 “是本杰明吗？”丽莎用轻轻的耳语问道。她倒在地上被冻僵了，肌肉不能活动，甚至都无法眨眼睛了。 “我这是怎么回事儿，本杰明？”她挣扎着尽量掩饰内心的恐惧，但是声音却在发抖。难道说她已经染上病毒了吗？这就是进入了昏迷状态吗？ 本杰明仔细一看，一缕缕灰白交杂的发光条纹突然闪现在妹妹的胳膊上和腿上，有的在手指周围闪烁，有的聚集在她的胸前、肩膀和大腿上，一团团银光闪烁，这些东西慢慢变硬，凝结成冰凉的金属皮肤。她的两只手很快就被带着长指头的金属手套覆盖起来，带脚趾的齐膝银色靴子也套在双脚上了，靴子上还带着尖尖的长钉。一把锯齿形长宝剑在她旁边冒出了地面，一把锐利的飞镖，从稀薄的空气中直接“砰”的一声投射到本杰明的面前，落在了地上。 本杰明突然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原来如此，哈拍正在复制武器和盔甲，这是给城堡勇士准备的。” 那盔甲和武器变得坚硬之后，丽莎突然发现自己能够活动了。本杰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她拽起来，她站立起来的时候，那些金属盔甲轻轻地抖动，丁丁当当地直响。他敲了敲这东西，摇动着脑袋大吃一惊。“这真是了不起的杰作！”他感叹不已。 “是我设计了这样的盔甲。”丽莎提醒他说。 “是你做的。”他附和着。 这时候，丽莎从头到脚都被包在一层金属薄膜般的皮肤中，看上去既光滑平整又天衣无缝，像镜子一样能照出周围的东西。本杰明当然也能从中看到自己变形的影像。他虽然光着头没戴帽子，然而高高的衣领竖立起来，保护着他的后脑勺。 本杰明弯下腰来，拾起了那把宝剑。河边有许多青草长得又高又茂盛，他挥剑砍了过去，试试剑刃。一刹那间，一缕缕被砍倒的青草像被旋风刮起来一样，“刷刷”地落入水中。 “感觉怎么样？”他一边儿问，一边儿使剑柄朝前，把剑递给了丽莎。 “真够劲儿！”丽莎点了点头，但是突然又有点儿不放心，“不过，这能管用吗？” “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就像这个世界的每一件东西一样，为什么会不管用呢？”他一边儿回答，一边儿举起了飞镖，“这也是你设计的吗？” 丽莎点点头，“这是次要的附加武器。”她轻轻将长剑插入左肩的剑鞘中。接着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举起了飞镖，“这个原来是澳洲土著人曾经使用过的武器，我稍微做了一下改动。”她抓住飞镖的一个头儿，手臂朝上把它扔了出去。只见那飞镖穿过空中，上面的金属翅翼“嗖嗖”地响着，既干脆又利索，它穿过许多手指粗的树枝，在天空划了一道弧线，然后回到了丽莎站着的地方，随着一阵阵金属摩擦的“锵锵”声，返回她的手中。 “天晓得，用这些旧时的武器降服病毒要花上多长时间？” 本杰明耸了耸肩膀。“是啊，我们知道，从技术上来说，病毒可能影响到虚拟现实世界里所有的一切。然而，它更有可能感染某些特殊程序或者是新文件。哈珀所做的，就是调出一些现成的程序，并且用在别的地方发挥作用。这倒是很明智快捷的做法。”他机敏伶俐地点了点头说，“应该管用。” “可是，你怎么办呢？”丽莎问道，“他是否打算给你盔甲和武器之类的东西呢？” 本杰明看看自己。他还穿着一整套在真实世界穿着的服装，“这显然不行。”他耸了耸肩膀——然后沉默下来了。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潺潺地流下来，好像是些冰水。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笨拙地伸出手来，在肩头和脊梁之间搔痒——不料，却突然“忽”的把手缩了回来，因为他感到手指疼痛，像针刺一般。 他抬起头，看看妹妹，只见她也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你回过头来看看。”她悄悄提醒他说。 本杰明担过头来，发现身后有一股水在急流直下。那冰凉的水直泄到他的后背上，令他发痒，难以忍受。他感觉到就像有根带子紧紧缠住了自己的身体，肩上好像有个重物压了下来，弄得他腰也弯了，背也驼了，细微的白色水花在他的胸前飞溅，形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X。“丽莎，这是怎么回事？”他奇怪地问道，没想到那声音却显得极其微弱。雪白的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落在他身后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阵儿过去了。”丽莎说。 本杰明低头看看自己：两条细窄的皮带在胸前交叉成了十字花形，经过肩膀时，系在一条宽皮带上。他把手伸到背后，摸着了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像是金属制成的。他试探着摸下去，先是触到硬邦邦的铁，又接触到一件非常平滑的木制东西。然而，只有当他摸到一个扳机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了这东西的具体形状——这是件中世纪武器，“是个弓弩！” 妹妹从他的身后走过来了，盔甲发出“吱吱嘎嘎”的金属碰撞声。本杰明转过身来，让她帮助把武器从肩膀和背带上解下来递给他。 “我倒忘记了还制作过这种东西。”他说着，便将沉甸甸的弓弩拿在手中旋转起来。 “是的，你设计过它。”丽莎机灵地说，“记得吗？当时我们决定让《黑夜城堡》中的卫兵使用一种远距离有效武器……” 本杰明点了点头。他想起来了，这些弓弩加进游戏当中，曾经风靡一时，是很新潮的。当时双子座兄妹发现，假如让玩游戏的人毫不费劲地大摇大摆进入城门，那么让卫兵守候城墙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因此，增加了卫兵持弩防御，或者进攻。 “你穿的衣服变了，和刚才不一样了。”丽莎说。 本杰明又俯视自己。刚才他只是全神贯注地注意到背后所发生的变化，所以，根本没有在意哈珀已经改变了他的装束，让他换上了侠客的穿戴；皮裤子，皮夹克，还有高筒皮靴；臀部挂着带鞘的锋利快刀。他用手抚摸一下皮鞘，感觉就像丝缎那么光滑。 “假如我们能够活着出去，”他说，“我们就再编个小小的程序，让玩游戏的人可以任意在衣柜里面挑选自己喜欢的服饰穿戴。”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眼下首先要集中精力，设法从这里出去。”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说，“你清楚我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吗？” 本杰明将弓弩挎在肩上，说道：“这个虚拟世界上．惟一的河流就是斯蒂克思河了。它穿过朦胧树林，从这个地方流向叹息沼泽地。”他弯下身子屈膝蹲在河沿儿上，看着那湍急的河水，指着左边说，“这河水朝那个方向流去，这就意味着，黑夜城堡就在这个方向上。” 丽莎朝哥哥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问道：“我们现在离那里还有多远？” 本杰明耸了耸肩膀，“不太远了。我们要逆流而上。一旦走出这片树林，就能看到山上的城堡了。” 丽莎用一只手遮挡着眼睛望过去，“水面上有东西……”驰急促地说。 本杰明眯着眼睛向远处眺望，“我除了天空中的云彩，什么也没有看见。”突然，他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不是云彩，而是一种东西正在剧烈地搅动河水，翻起了白色的泡沫。 丽莎抓起哥哥的胳膊，拽着他离开河岸。“你在那河里面放了些什么？”她不顾一切地追问他。 “什么也没放，只是几条鱼，几只小电鳗儿。”他扭过头望着她回答。这时候，那汹涌澎湃的浪花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有种金属在泡沫中间闪闪发亮。本杰明停下了脚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仔细地辨认着那奇怪的轮廓，那个怪物确实很令人眼熟…… “本杰明！赶快来！” 本杰明刚刚回过头来，刹那间，那个东西浮出了水面。 第二十一章 原来，这个怪物是条巨鳗，活像条巨大的蟒蛇。由于病毒的侵害，它已经不成样子，无论形状和大小都大为改观，变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这条巨鳗足足有五米多长，生着扁平的呆脑瓜，张着大嘴，口中长着两排尖尖的牙齿。这鳗鱼没长眼睛，但是有一些细细的波浪形长须环绕在嘴边。那长须朝双子座兄妹的方向射过去，在静悄悄的空中向他们不停地舞动——突然，那怪物将身子探出水面，朝着他们扑过来了。 “这不像我们游戏当中的巨鳗，”丽莎悄悄地说，“它到底是什么？” 本杰明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它肯定已经不是我们游戏中所设计的东西了。”他不顾前额上冒出串串汗珠，奋力挣扎着取下挎在肩头的长柄弓弩。只听见弓弩咔嗒一声滑动到位，他迅速掏出了又粗又短的箭头，放到弓弩的槽沟里。 “那巨鳗表皮上还有鳞片！”丽莎局促不安地说。 本杰明举起沉甸甸的弓弩，瞄准那条怪物，让身子慢慢旋转移动。丽莎刚才说得不错：那怪物灰白色的身体上确实散落着一片片不规则的金属薄片。“从表面上看，倒像是你的盔甲。”他对妹妹说道。 “哈珀在给我们穿衣服时，他肯定是激活了病毒……”丽莎推测说。 “这样，病毒使怪物发生了病变，长出了这层盔甲似的鳞片。”本杰明说出了她的推断。他拉动弯曲的扳机，弓弩发出了“嗖嗖”的弦声。那又短又粗的箭头在空中飞速前进，射中了这个怪物的喉咙，碰在不规则的圆鳞片上，发出“铿锵”的响声。那巨鳗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嘴边的须“忽”地一下直立起来了，口张得很大，露出了长长的喉管，肌肉也隆起来了。当它的嘴闭上时，本杰明和丽莎清晰地听到了那牙齿合在一起发出的刺耳声音。那怪物卷起身子，几乎完全直立起来，像铁塔一般朝着双子座兄妹扑了过来。 “快跑！”本杰明喊着，把丽莎向一边儿推出去。 那怪物又重重地扑了过来、“轰隆”一声，扑到他们兄妹俩几秒钟前还站着的那个地方。 丽莎放出飞镖，她转动着身体，稳健地向那个怪物投射过去，飞镖恰好斜着刺进了怪物背上隆起的厚皮肉，又继续向上冲刺，在空中做弧形前进，又反转回来，丽莎伸手将它接住了。那巨鳗身上涌出了黏稠的胶状液体，怪物的嘴张得大大的，发出嘶哑的尖叫，全身猛烈地颤抖起伏着，甩着尾巴抽打绿树和灌木丛，使得枝叶散落得遍地都是。本杰明迅速连发数箭，箭头“嗖嗖”地落到怪物身体两侧，那巨鳗被刺痛了，便想拼命逃窜，正巧撞到一棵大榆树上，大树被碰倒了，它的根从泥土和石缝中被牵拉出来。 丽莎眼看大树倒下来，急忙转身躲开，树叶随着树枝像下雨一般刷刷地落到了她身上——接着两根粗树枝擦过她那娇小的后背，把她推倒在地上。一根又长又尖的树枝像利剑似地插人地面数英寸，差点划伤她的脸。丽莎挣扎着站立起来，忍着背上的疼痛赶紧躲开了。 丽莎幸亏有盔甲保护着，没有遭到严重伤害。但是她觉得身上肯定落下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她更担心回到真实世界以后，身体淤伤不能及时治愈。猛然间，她觉得嘴里面有股铜锈的味道，便意识到有东西刺进了脸颊。她的上身还能动弹，只是觉得像是有重物压在自己的双腿上。她笨拙地弯曲了一下，看到双腿被压在大树干下面了，幸好是那两根粗树枝，阻止了树干直接砸进泥土之中。 那巨鳗愈爬愈远，头部不停地转来转去，嘴边的须摆来摆去，看样子是在试探着周围，从几十种气味中分辨出了浓浓的血腥味。它一起一伏地向前爬行，一头扎进倒下的大树当中，卷须在树叶和树枝中间来回舞动，想探测或识别异常情况，有一根须竟然舔到了丽莎的脸上，从她面颊上扫过后，又触到了耳朵上，在皮肤上拖出又细又长的痕迹。由于触觉感受到异常，这个怪物变得狂暴起来，它朝着那些碍事的树枝猛冲，牙齿“咔嚓咔嚓”地咬着，想拼死去捕捉丽莎。丽莎刚想抽出宝剑，不料用力太猛，宝剑被拉斜了，别在剑鞘里拔不出来。那鳗鱼几乎够着了她的头顶，张牙舞爪地啃着周围的树木。丽莎知道，巨鳗牙齿如钢铁一般坚硬，像几十把尖刀一样锋利，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树汁和松脂的气味。不知什么时候，那些金属般的利齿向她的两条腿逼近了。 丽莎尖叫起来。 本杰明把最后一枝箭射了出去，正击中这个怪物高高隆起的后背，然而，这家伙却没有丝毫后退。本杰明将弓弩猛地甩在旁边，拔出刀子就朝着那个巨鳗冲了过去。 “哈珀先生，”他高声呼喊着，“救救我们！” 艾伦·哈珀坐在一排闪烁的监视器面前，感到情况紧急，失望又不安地按下了决定游戏终止的开关键。 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又按了一下开关键，然后试着用另一套指令关掉机器。然而，所有的指令都失灵不能用了。开关键毫无反应：看来病毒已经控制了全部程序。 哈珀只能恐惧地望着，这时，巨鳗咔嚓咔嚓地咬断树枝，穿过了与丽莎隔开的最后一道障碍。他听到了本杰明在呼喊“救命”，看到他正向怪物背后发起攻击，用尖刀刺它。那巨鳗的肉体被刺伤裂开了，本杰明飞快地向后倒退几步，“扑”地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哈珀向前探出身子，关掉总开关，监视器上的图像消失了；他感到无能为力，更不忍心再看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巨鳗的金属牙齿终于咬断了最后一段树枝，将它嚼成了碎片。它的两根长须在丽莎脸上扫来扫去，掠过她那茂密的短发，发出讨厌的声响。它黏糊糊地舔舐到了丽莎的金属盔甲，犹犹豫豫不敢再往前爬了，似乎想要区分出柔软的肉体和坚硬的盔甲之间有什么不同。有一根须甩到了丽莎眼前，她急忙用戴着手套的手抓住它猛地一拽。那巨鳗痛苦地向后退去。 “活该，你也受伤了！”丽莎露出胜利的微笑。但是看到哥哥仍然躺在离怪物不远的地方，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巨鳗又张开了大口，向丽莎扑过去，锋利的牙齿穷凶极恶地朝她脸上撕咬。 突然间，似乎一切都停止了。 首先是万物失去了清晰度，那些细微之处变得朦胧起来，就像是影像失去了聚焦。各种颜色都走了样。许多色彩在更换，在消褪——褐色成了砂石色，深红成了粉红，黑的成了灰的。那怪物身上的颜色也陆陆续续地褪去，明快妖艳的花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又一片方“洞”。这个可怕的巨鳗心脏跳了一阵儿以后，终于被化解为一系列白线条儿和正方形、长方形的几何图形了。 最后，就连那些线条和几何图形也终于全部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虚拟现实世界的整体结构颤抖起来，那些色彩失去了原先令人难以捉摸的明暗变化，立体感没有了，一切都呈现出二维平面状态。丽莎瞥了一下四周，似乎看到一行行的电脑程序滚动起来，颤抖着掠过空中消失了。不久，这世界总算安定下来了。一切又变得清晰了，就像一个视力调节很差的人又找回了看清东西的焦距一样。 阿莉尔一个箭步跨到了丽莎身边，在她的面前弯腰低头致意。这姑娘微笑时的那双无精打采的黑眼睛给人一种不祥之感。 “算你们幸运，我来了！”她声音嘶哑地说。 第二十二章 巡警们穿着沉重的盔甲，慢慢腾腾地行走在奎斯地区狭窄的街道和胡同里。这里很少能见到警车，常常是一旦警车出现就意味着事情不妙。由于警车无法进入一些狭窄的地方，嘈杂拥挤的人群看到了警车，便涌到胡同或小巷里躲藏起来，于是，大街上变得空荡荡的，小店铺关门歇业，店主把沉重的木制百叶窗放下来，遮住塑料柜台，而那些豪华商店的金属栅栏也落下来挡在了大门前。 不到十分钟，奎斯地区一片寂静，空无一人。警车轰隆隆的马达声沿着墙壁发出口声，那声音就像野兽在狂吼乱叫。 莱昂斯警长坐在车里面，弯着腰，低头俯视着那些闪亮的监视器。荧屏上发出的绿色荧光映在他的脸上，使脸色看上去很难看，成了一副病态模样。他小心翼翼地追踪观察电脑的用电情况，辨认它们的具体位置，逐条街道、逐个胡同地迅速缩小着侦破范围。 “再向右一点儿！”他下命令。 在奎斯地区以外，备有上百人的警察部队正在待命行动。莱昂斯一旦确定出双子座兄妹的具体位置，就会派大部队向那里涌去。这一回，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向左！” 电脑视荧光屏上的信号凝聚成了一条粗实的白色光线。他终于找到了！发现了他们的确切位置！艾迪·莱昂斯警长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朝着别在制服领上的微型麦克风发出指示：“全体到这里集合！” 就在他从警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他听到直升飞机部队的运载机正在向附近靠拢。抬头向上看，他认出了城墙上高高的洞口，那正是他要寻找的地方——双子座兄妹的隐藏地！ 第二十三章 “你是怎么搞的？”丽莎声音颤抖地问道。她摸摸自己的脸，仍然能感觉到那肮脏怪物触及她皮肤的情形，她觉得恶心。看到本杰明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蹒跚地走过来了，她的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产生了一种解脱感。 阿莉尔强作笑容，她一把拉住丽莎说道：“不要忘记，我是这个虚拟世界的一个部分，是电脑的部件。我就是机器，是我摧毁了一行行控制巨鳗的游戏程序。” “但是当我们消灭它时，”本杰明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说，“那机器只是反复出现一些线条儿。” 阿莉尔的黑眼睛看上去就像脑袋上的两个黑洞。“那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删掉它们。”她温和地说，“是我摧毁了病毒，你们肯定知道，当信息从计算机内存中删去时，不能与正确信息一起删除，它在有些程序当中还有记载，这就是机器如何重现消除文件的原理。我输入删掉程序时，往往再重复输入一次，这样就消灭得彻底、干净，确保巨鳗不再卷土重来。”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丽莎迷惑不解地追问，“你怎么和电脑进行对话呢？” “我思考过这件事。在这个虚拟现实世界中，我能使自己的想法化为现实。”她双臂张开，仰起脸朝着天空，“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女神！”她狂热地喊道。 丽莎匆匆朝哥哥瞥了一眼，本杰明也看出了她惊奇的神态，便轻轻点了点头。他也认为阿莉尔的神志并不完全清醒。 黑夜城堡，恐怖而险恶。他们三个人披荆斩棘，穿过森林，登上了光秃秃的山峰，整个村落尽收眼底，黑夜城堡也显露在他们眼前，几十幢尖塔和塔楼高耸入云，在暴风雨前夕浓重乌云的映衬之下永远是黑压压的一片，巍巍耸立。 “它看上去还真有点儿吓人。”丽莎悄悄地说。 “的确是这样，”本杰明洋洋得意，表示赞同，他回过头问阿莉尔：“你觉得怎样？”阿莉尔脸色苍白，抬起头来看着城堡。“我只看到了一行行的电脑程序。”她冷淡地说完后，便走开了。丽莎用手遮着眼睛，又观望起来。双子座兄妹在制作游戏的时候，曾发挥想像力创造出世上最恐怖的堡垒。那湿淋淋的黑石墙上长满一片又一片的苔藓，生锈的大铁门、破烂陈旧的塔楼，还有野草丛生的沟壑。“这里完全变样了。”丽莎用非常微小的声音说着，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有点奇怪了。” 本杰明抓起丽莎的手，想拽她离开。“不是城堡变了，”他说，“而是游戏变了。既然知道我们的游戏感染了病毒，那就要用另外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城堡。” 丽莎打了个冷战，她的金属盔甲咯吱作响。“我们还一定要进去吗？”她问哥哥。 “那些患虚拟现实昏睡病的人都到过这个城堡，那个元凶杀手肯定在此处。我们一定要勇敢地对付它，战胜它——而且，希望能识别出这些病毒的血统或类别。”他滔滔不绝地没完没了。 “要知道这病毒还异常活跃啊。”丽莎提醒他。 “我没有忘记。”他诡秘地一笑，转过身向前方招呼阿莉尔，“过来，让我们在一起奋战，坚持到底。” 他们所走的道路几乎像山中的小径一样崎岖不平，所以兄妹俩不得不躲躲闪闪，仔细地迈好每一步，小心翼翼地爬过布满岩石的路面。因为一旦失足滑倒就会跌碎踝骨。而阿莉尔却很平稳地行走在小路上，双眼总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堡。 本杰明指着路边一棵歪歪扭扭的大树，说道：“我们经过那个路标时，闪电和霹雳会开始发作。”他提醒丽莎。 阿莉尔在前面领路，但是，当她经过那路标时，闪电霹雳并没有发作。 本杰明在那棵大树跟前停下来，丽莎在他身旁弯下腰来，一只手扶在他背后。“她真有点儿奇特……”他咕哝着说。 丽莎点了点头。“非常奇怪，”她直起了腰，接着说，“看看咱们经过时会发生什么。”说罢，她迈开大步要走过那棵大树。 轰隆隆的雷声沉闷地在空中响起来了。闪电在城堡后方出现，照得城堡忽而银光闪闪，忽而漆黑一片。 “这样看来，程序至少还没有完全被破坏掉。”本杰明说罢，跟着妹妹沿着那条小路走下去。他过去曾经在这个游戏中输入了五次雷击的程序、十次闪电的程序，还有最后三次是岔状闪电，击落在城堡后面的土地上。 “三……四……五，”他数着隆隆的炸雷声，“到了。”他又开始数起来，然后停下了。又一阵雷声闪电发作，掠过天空，响起了雷鸣，闪电紧紧跟上，划过了夜空。空中骤然间弥漫着一股臭氧的气味，接着是一声巨大的炸雷，几乎就在他们头顶，一道参差不齐的利剑似的闪电在他们的右侧劈下来，将他们连同周围的大小石块一起照得通明。本杰明听到被风卷起的砂石咋咋地落在丽莎的盔甲上面。 大事不好了！ 本杰明停下了脚步，一种可怕的不祥之兆突然闪过他的脑际，他恍然大悟，万分吃惊：丽莎穿的是金属盔甲！他飞也似地跑起来，企图赶在霹雳划过天空之前抢救出丽莎。他向丽莎发出警告，但是，那呼喊声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电噪声之中。他赶上去轻轻触了一下丽莎的后背，金属盔甲的电击力使他肩膀以下整个胳膊都变得麻木疼痛，失去了知觉。他让丽莎把胳膊和腿伸直，趴在地上滚了过去。这时候，第二道锯齿利剑似的霹雳又在妹妹刚才站着的地方划过，一瞬间搅得地上狼烟四起，混乱不堪。本杰明想站立起来，但是他那受伤的胳膊不听使唤，他又一次跌倒在地上。巨雷声又响起来了，本杰明眼睁睁地看着第三道锯齿闪电又朝着丽莎击过来，他却无能为力。 警方的直升机被调遣到位，绳索来回摆动着，莱昂斯紧紧地抓住绳子的一头不放。当他高悬在奎斯厚墙上面一个黑压压的洞口跟前时，他解下了安全带徐徐降落下来，最后，双脚终于踏上了洞口的台阶。还没等增援部队过来，他就掏出手枪进了隧道。 艾伦·哈珀正坐在一排恢复了图像的大屏幕和监视器面前，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来敲去，他尽上最后的努力想改变或影响游戏程序。他有种可怕的预感，下一次闪电将会“杀死”丽莎，使她染上虚拟现实昏睡病。他可以让她马上脱离虚拟现实游戏境界，把她拉出来，但是，这是无可奈何的最后一搏，也存在着难以想像的巨大冒险——因为在走出游戏时，如果遇到闪电雷击，她也可能陷于昏迷状态——不过，这至少可以给她一线逃生的机会。如果闪电击中了她，她就没有丝毫成功的希望了。 他把手伸向那根红色电缆，这电缆把丽莎和虚拟现实控制台连接在一起。就在这时候，一个冰冷的金属枪口抵在了他的脖子后面。 “不许动！”声音严峻而无情。 哈珀抬头一看，只见莱昂斯的影像反射在监视器中。那警官正手持着枪，站在他的脑后。“如果我不把这女孩子拉出游戏，她就会陷人昏迷之中。”哈珀恳求。 “好啊。”莱昂斯冷酷地说，“她也该死。”说罢，便用枪抵着哈珀回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守在他身后，急切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面，闪电疾驰而来，向下猛冲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时间慢下来了…… 慢下来了…… 终于停止了。 那咆哮的霹雳闪电落在离丽莎几英寸的地方炸裂后，突然消失在耀眼的电火花中了。丽莎的金属盔甲被烤得火辣辣的，发出“沙沙”的响声。那金属的破裂声渐渐弱下来，过了一会儿，变成了金属“乒乒”的爆碎声。 时间又恢复了前进。 阿莉尔大步跨过来，双手捂着嘴唇。她低下头看到双子座兄妹正蜷缩在地上，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们是世上最出色的游戏制作家呢。但是，没有我，现在你们不也躺在虚拟现实昏迷中了吗？” “是你救了我的命。”丽莎说完后，正想再道谢，却被她阻止了。 “是我停下电脑时钟，争取了时间，分解开那些一行又一行的密码，这是用来控制最后一道闪电的——就这样，我把它摧毁了。”她郑重地说完之后，转过身就走了。 本杰明扶着妹妹站立起来，他们俩的身体都颤抖得厉害，几乎很难站稳了。“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道。 “浑身都疼。我敢打赌，等我苏醒回到现实世界以后，身上肯定伤痕累累了。”丽莎强作笑容，可是却笑不出来。她口过头来望着阿莉尔，说道：“这是她第二次来救我的命了。” 哥哥点了点头，他眯起那宝石般的蓝眼睛，也转过身来寻找阿莉尔。 “但是，假如她在虚拟世界果真这么有威力，为什么她不能隔离病毒，甚至消灭那些病毒呢？”丽莎有点纳闷。 本杰明点了点头，说：“从技术上来讲，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她。她当然是相当强大的。” “她简直就像是在跟我们做游戏。”丽莎小声嘟哝着。 “但是，这是为什么？”本杰明刨根求源地问道，“她真的是和我们一样想要摧毁病毒吗？”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迷茫地大声喊起来，“哈珀，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在说什么。你和阿莉尔为什么从未想过要亲手铲除这些病毒？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们俩无能为力，还要让我们进人这个虚拟世界？” 丽莎紧紧握着哥哥的手臂，劝他说：“他不可能回答你。” “我知道。但是，等我走出这个虚拟世界口到真实世界以后，一定要去亲自问问他。”他用手指着城堡大门，阿莉尔正大步流星地朝那里走去。“赶快，我们需要和她在一起，她是我们在这里能幸存的惟一希望。” 莱昂斯用扁平的怪形状手枪对准了哈珀，“告诉我发生的一切！为什么闪电没有击中那个女孩？” 这个矮矮的胖子用手挠了挠秃头顶，目光在一个屏幕和另一个屏幕之间来回移动，“我的女儿也在虚拟现实世界里面，和双子座兄妹在一起。然而，她不是通过戴手套和护目镜和游戏界面相连，而是直接紧插在电脑上面，她本人实际上已经成为计算机的部件。电脑所能够做到的，她几乎全部都能够完成。”他瞟了一眼莱昂斯，说道：“你能够听得见她：是她停止了游戏，就在霹雳闪电爆发的一瞬间，她制止闪电击中那个女孩子。” 莱昂斯失望地摇了摇头。这时，别在他衣领上的那个微型无线电响起来了，对方在询问最新情况，他默然不理，没有回答。 哈珀从屏幕前侧过身来，问道：“你们为什痛恨这对孪生兄妹？” 莱昂斯一脸严肃，竭力控制住感情，他认真地说：“我讨厌他们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只不过是些游戏制作专家罢了。”哈珀不服气地反驳他。 莱昂斯转过脸来朝着屏幕，看着双子座兄妹正跟在阿莉尔后面穿过城堡的两道大门。他随后转过身来，又看到这三个人正躺他身后的窄小金属台上纹丝不动，那微妙的表情倒使哈珀警觉了，于是哈珀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为什么你们要通缉他们？他们从来没有制作过违法游戏。”哈珀突然伸出拇指点着屏幕，“这个游戏受到了病毒破坏。他们进入游戏当中，是想识别病毒并将它们隔离开。一旦了解到使人感染虚拟现实昏迷病的原因，他们就会努力扭转或纠正游戏效果。如果他们是在犯罪的话，就不会那么做了……” 莱昂斯激烈地摇着头说：“他们就是在犯罪！” “你怎么知道？” “他们在逃跑。”莱昂斯坦白直率地说出来，“这就证明他们有罪。这就证明他们有不可告人的罪恶要掩盖。” “他们需要时间来调查游戏，”哈珀接着又替孪生兄妹辩解。不过，他发现莱昂斯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像是突然认出了什么，立即沉默下来，哑口无言了。 “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哈珀！” “我曾经用过那个名字。” “你也曾是个游戏研制专家！”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莱昂斯迟缓地点了点头，“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他朝屏幕仰了仰头，“像他们那样的人，把我妻子杀害了。” 哈珀转过身看着这位警官。莱昂斯表情冷酷，他的嘴唇绷得很紧，眼睛眯成了两条长缝儿，那只拿着枪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哈珀看到他气得将拳头握得紧紧的，脸色霎白。 “那时我们结婚还不到一年，”莱昂斯执拗地板着脸说。他的眼睛却紧紧盯在屏幕上面。现在，双子座兄妹正在穿过黑夜城堡幽暗的通道。往事浮现在莱昂斯的眼前，“她非常喜欢玩电子游戏，简直被迷住了。她经常连续好几个钟头待在虚拟现实之中。她玩游戏玩得上了瘾，等到我发现时，已经太迟了。”他战栗着倒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讲，“医生和心理学家们为这种病状起了个怪名字。但是，在街头上，人们叫他们‘游戏狂’，我妻子就是一个这样的游戏狂。” “后来怎么样了？”哈珀看到莱昂斯陷入了沉默，接着追问下去。 “我出国一个星期，去考察最新电脑游戏的情况，”他痛苦地回忆着，说道，“回国后，就发现妻子接通了虚拟现实游戏的控制台。她死了。” “怎么回事？”哈珀问道。 “医生告诉我说，他们认为是由于毫无休止地玩游戏造成的，她整整玩了一个星期！忘记了吃、喝，也不睡觉，最后，身体各种功能都衰竭了。”他又一次望着屏幕，眼睛睁得圆圆的，注视着上面，那眼神儿发疯似地闪烁发光，“她曾经对《魔术师法则》入了迷，这是双子座公司的游戏，是奥科纳家族本杰明和丽莎共同设计制作的。” “这不是他们的过错……”哈珀分辩说。但是，莱昂斯脸上的表情却使他欲言又止。 “就是他们的错！”莱昂斯争论著，“他们制作了游戏——是游戏害死了她。所以我发誓，一定要摧毁他们！”这位警官又一次转过身来，看着那沉睡的躯体，举起了扁平怪异的手枪。 第二十五章 进攻来得十分突然。 本杰明和丽莎随着阿莉尔走进一条长廊，里面回声浩荡。当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了那条石板路的时候，一种怪物在挂毯后面出现了。 “它已经变大了，”本杰明抽出小刀，握在胸前，贴着丽莎的耳根悄悄地说，“我当初制作它们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大。” 那怪物长得像老鼠。本杰明当初创造它时，将它制作得只有小狗那么大。但是现在它已经像匹马那么高大了。它外表覆盖着一层金属细绒毛，那板牙也是金属的。一对红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丽莎把她的宝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双手紧握着，眼睛厌恶地盯着那个怪物。“我讨厌死老鼠了，”她嘟嘟囔囔地说，“我告诉过你，不想在游戏中见到老鼠。” “阿莉尔到哪里去了？”本杰明思量着，他绝望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阿莉尔！”他喊着，“阿莉尔！你在哪里？” “你别去管她，”丽莎突然叫着说，“帮帮我吧！”她看着老鼠正在向前爬，“告诉我，为什么把这个叫人恶心的家伙放在这里？”她问道。 “设计老鼠是想把游戏玩家逼到那边走廊上去。”他伸出拇指指点说，“那走廊通向迷宫，一旦进了迷宫，它就永远出不来了。” “我们怎么能打跨它？” 本杰明笑了笑，“很简单。你所要做的，就是等着它走到斜铺在地面的马赛克图案中间。” 那只巨鼠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金属尾巴与石头地板摩擦，发出的响声很刺耳。大嘴张开“吱吱”地叫着，那对红眼睛被丽莎金属盔甲的反光吸引住了。 本杰明向后倒退了几步，离开了妹妹，让她一人独自留在走廊中间。他悄悄地移动，尽量不引起老鼠注意。当他后背碰到潮湿冰冷的墙面时，便停下来了。 那老鼠走进马赛克图案中间，也停住了。 本杰明猛地抽出闪光的刀，朝着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粗绳子斜劈了过去。这绳子连结着一个金属圆盘，圆盘上有几十根蜡烛，是用来照亮大厅的。然而，蜡烛已有很长时间没有更换，所以那个圆盘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黄色和白色的蜡油。绳子断了，那个圆盘掉下来了，随着一声巨响，老鼠砸在地上，被牢牢地钉在那里动弹不得。它拼命地扭动身体，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就像婴儿在啼哭，那根尾巴还在地板上甩来甩去。 “快走吧！”本杰明催促着说，“看上去，它好像还能挣脱逃掉！小心上当。” “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啊。”丽莎低声嘟囔着。 他们跑下长长的走廊，丽莎的金属鞋跟“咚咚”撞击在石头上，发出了巨大的回声。有一排古代盔甲武士沿墙站着，其中的一个突然复活了，慢慢举起了巨大的双刃宝剑。本杰明弯下腰，抓住粗糙的地毯。使劲把它拉起来，盔甲武士被地毯绊倒了，仰面摔在墙上。那一整套盔甲被摔成了碎片，仔细看，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条走廊变得越来越狭窄了，直到后来，变成只有两人那么宽，只能容下两个人肩并肩地站着。沿着墙有一排装饰华丽的圆形盾牌，上面画着人和野兽的脸。 “准备好了吗？”本杰明小声问道。 “准备好了。”丽莎回答说。 本杰明指着走廊尽头的弧形门说：“一旦我们穿过那个门，那些石阶就会把我们带到地牢的中心。” 本杰明在前面走，他沿着走廊，数着盾牌个数，当经过右边第三个盾牌时，那个盾牌突然活了，有个巨大的蛇头从盾牌中央扑出来。本杰明赶忙用刀子还击，可是蛇头躲开了，刀子划在盾牌上，激起了一片火星。蛇头将长满毒牙的嘴张得大大的，再一次猛扑过来。这一回儿，丽莎甩出一种叫“飞去来”的飞镖，那锋利的尖头正好削中蛇头，把蛇头整个儿削了下来。接着，“飞去来”飞镖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又回到她的手中。 本杰明无声地表示感激，举手致意。他们又继续赶路。他做好准备迎击第二条毒蛇，想要在它从盾牌中露头之前，就把它砍死。这时候，一只大蝙蝠从最后一个盾牌中窜出来了，他冲上去猛然出手，干净利落地将它砍成了两半儿。他喘着粗气，靠在走廊尽头的门边儿上，用手摸摸自己光秃秃的头，感到汗流浃背。当初他们设计盾牌，目的是用来消耗那些电脑游戏玩家的精力，但如今，由于游戏程序受到病毒侵害，谁也不敢保证毒牙和利爪对人没有致命伤害了。 丽莎跟着哥哥非常小心地沿着走廊慢慢走下去。他们左侧的一排盾牌是在双人游戏中才使用的。 突然间，一条带勾儿的眼镜蛇从第一个盾牌中心窜了出来。她用手中的飞镖击中了眼镜蛇的伞状尖头，一下子便切下来了。眼镜蛇的头落到地上，那分叉的舌头仍在晃动。它还活着呢。那尖头咬进了丽莎的靴子，毒牙啃着靴子上面的金属。她停下脚步，弯下腰来抓住蛇头，用力地甩进了黑暗之中。她庆幸自己能够再次脱险，心里想：如果他们能够逃出这个黑夜城堡，她永远也不玩这游戏了。 一个巨大的蝎子出现在第三个盾牌表面，它尾巴卷曲着，正准备进行攻击，丽莎与它保持着距离，用宝剑向它进攻。 “蛇、蝎子、蜘蛛。”她一边儿数落嘟囔着，一边儿向最后一个盾牌靠近。那个盾牌表面画着一只巨大的黑蜘蛛。当她快走到跟前时，图像忽地闪了一下，那个毛茸茸的黑色怪物径直从盾牌表面跳到了她的胸脯上。她吓得失声叫了起来：她清晰地听到那怪物下颚“咔嗒咔嗒”的撞击声音。多亏金属铠甲救了她。蜘蛛的几条腿在盔甲光滑的表面上无处可抓，滑到了地上。丽莎手疾眼快，使劲跺下去，鞋跟处进出了火花，蜘蛛急急忙忙逃到了黑影之中。丽莎吓得脸色苍白，总算在门口和哥哥见面会合了。“我要你向我发誓，”她十分不满地抱怨他，“今后，双子座公司的游戏中可不能再设计蜘蛛了。” 本杰明看上去也有些沮丧，“可是，它们的程序使游戏过程很有意思，在惊险游戏中放入几只大蜘蛛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当然还有蛇和老鼠之类的东西。”他补充说。 但是丽莎听不进他的话，她站在通往地牢的门口，朝黑暗中凝视，她的头侧向一边儿，仔细地倾听着。 “你听不到什么，”本杰明说，“那里面静得像 “像一个坟墓，”妹妹接下去说，“阿莉尔，”她喊起来，“阿莉尔！你在哪里？” “我看到她走这条路的。”本杰明说着，弯腰蹲在妹妹的脚跟旁，查看着通往下面的泥泞台阶。他能够感到一股潮湿而寒冷的风吹到了自己脸上，里面还夹杂着五花八门的怪味儿。眼下，这部分游戏至少还没有遭受病毒破坏。要知道，设计一个城堡相对来说要比较容易些，但具体到其中的细节，例如气味，就非常困难了。墙上面覆盖着一层发光的绿色霉菌，使石台阶沐浴在幽绿的光线中，充满了压抑感，令人作呕。他指着墙面说：“在我们那个版本游戏里，墙壁上是排列着一行点亮的火把，”他一边说着，一边犹豫不决，忽然很不情愿地向下走去，慢慢进入绿幽幽的黑暗之中。 “那些‘杀害’当初游戏玩家的怪物就在下面，”丽莎说，“我们必须勇敢地对付它们。”她拿起宝剑抢先走下去了。 “现在下面可能什么东西也没有了。”本杰明自信地猜测着。他站直了身子，掸了掸手上的尘土，“无论任何病毒潜伏在地牢里，它显然都要逃到游戏的其他部分去。” “或许，阿莉尔大概已设法将它除掉了。”他充满希望地补充道。 “游戏玩家。” 一个沉闷的声音在石头中间回响，回声听上去走了样儿，但是却放大了。 “游戏玩家，我正在等你呢。” “你说错了，”丽莎轻声说，“它还正等着我们呢。” 第二十六章 “你想要干什么？”哈珀追问道。 莱昂斯伸直了胳膊，先用枪指着丽莎，后来又指着本杰明。他的脸色苍白而且毫无表情。 这时，从外面金属走廊里传来了一阵阵骚动声，叫喊声和脚步声发出的回音连续不断，有更多的警察涌上来了。 “杀掉他们毫无意义！那样也不会使你妻子复活。”这位游戏制作大师失望地说。 “我要为她报仇！”莱昂斯厉声厉色地说。 “你结婚时一定知道她是一个游戏狂。”哈珀尽力拖延时间，让莱昂斯把话讲完，指望着其他警察能及时赶到。从的眼角闪烁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知道游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但是，他不能冒险扔下莱昂斯不管。 “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妻子从来没有玩过这种虚拟现实游戏。” “好啊，那么，是什么使她对此感兴趣的？”哈珀大声问道，“是什么改变了她？她是怎么进入游戏当中的？大概是你带回家让她玩儿的吧？你告诉我，她死的时候你不在家。而且，她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你才回来。在那一周时间里，你肯定应该与家里联系——至少该打过一次电话吧？” 来昂斯围着哈珀转来转去，他眼睛冒着怒火，举起了枪威胁他，但是，这位矮墩墩的勇敢胖子却步步紧逼，意识到他快要知道事实的真相了。 “但是，不，你没有。”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变成了耳语，“你没有检查。如果你检查过，那你就会发现错误。也许，就是由于你一直不回家，才使你妻子玩起了虚拟现实游戏。大概就是因为她对自己丈夫的工作感兴趣，所以才开始参与虚拟现实游戏的。也许……” “住口！”莱昂斯叫道，“够了！”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有十二个身穿黑制服的警察端着枪，冲进了屋子。他们见到莱昂斯，都愣住了。莱昂斯背对着他们，只有哈珀能看出他眼里闪着泪花儿。莱昂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一切都在控制之中。要严密守住，封锁这一地区，不许任何人随便进进出出。” “总部正在要我们的报告，长官。” “我准备好以后，就会向他们报告。”莱昂斯厉声道，“现在你们离开这里。”那警察打了一个敬礼后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莱昂斯和哈珀两个人。 “我以前也曾有妻子，”哈珀的声音非常和蔼。他的目光扫视过莱昂斯，看着在金属床上依然纹丝不动的阿莉尔，轻声说，“她的名字叫塞莱斯特，一个出色的游戏玩家。她帮助我开发了许多一流的虚拟现实游戏。但是，她也是首先受到游戏困扰的人之一，患上了一种虚拟现实昏睡症。这就是为什么医生如今称之为‘塞莱斯特综合症’。当时，在游戏当中有个错误，她就死在虚拟现实里——而在这个世界里，她陷入了昏迷之中永远不可能醒来。那是我亲手制作的一个游戏。”他痛苦地说下去，“你能想像得出，自己创造的游戏却杀死了自己心爱的人的悲剧吗？”他停了下来，然后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想你能够。”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继续接着说，“我先是失去了妻子，后来，又被指控制造非法游戏，没有几天的功夫，我便失去了一切。”他抬起了头，看着他女儿，“不错，几乎是一切。” “我从来未听说过，一点儿也不知道。”莱昂斯轻轻地说。 “我也不认识你的妻子。”哈珀转身指向屏幕，说，“不要指责这对孪生兄妹，除了自己，我们无可指责。” 艾迪·莱昂斯看着哈琅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最后，他把手枪装进了皮套儿。他们一声不吭，在寂静之中，两个人同时转向了屏幕。 第二十七章 “这里就是病毒开始发作的地方。”丽莎说，他们沿着潮湿的石阶向下走，来到了地牢。 本杰明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顿时，他被病毒造成的破坏惊呆了，这里正是游戏的核心。在一些地方，整个代码部分不是被破坏，就是被严重改编，使计算机再也无法识别它们。地牢的一些墙壁干脆失踪了，就像直接用刀子削掉一样整齐干净。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空空荡荡的灰色，让他看了之后便感到难过。许多创造天花板幻觉图像的代码已经遭到破坏，变得一片狼籍，有的就像缕缕长串果冻一样垂到地板上。本杰明走过去踩了踩：感觉上仍然还像石头。 他们经过一张东方挂毯，上面原来绣着长着长须的三条龙。挂毯的中间部分和它后面的墙都不见了，只剩下和龙身分离的龙尾巴，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在空中抽打、翻腾。 “游戏制造者……” 那个沉闷浑厚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奇怪的是，那声音出奇的平静单调，是一维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声调都被扭曲改变了。 “游戏制造者，我正等着你呢。” “声音好像来自藏宝密室。”丽莎的头侧向一边，仔细倾听着。 “是的。”本杰明说，“藏宝密室是游戏中最复杂的部分之一。你还记得吗？那是我们给游戏玩家提供的机会，让他们或者选择带走宝藏，或者挑选魔法武器，或者解救沉睡的公主。当然，他们的行为将决定游戏的胜负结局。” 丽莎点了点头，“我记得。如果游戏者选了一些宝藏，他们的结局是回到黄昏树林。如果他们选了武器，他们将以最终留在城堡里而告终，而如果他们选了公主，就有机会以更快的速度重新开始游戏。” “如果你想让病毒破坏游戏的任意部分，那么，肯定就是这个部分。如果你控制了这里，就可以控制对游戏各个部分的访问。”本杰明补充道。 “那我们就走吧。”丽莎正准备向前走，哥哥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他一声不响，默默地指着地面。 就在丽莎的面前，地板完全消失了，出现了一个坑洞，透过那个洞，他们可以看到灰色变幻的空间，里面一片空空荡荡。 “真是不知道，要是我滑下去，后果会怎么样。”丽莎吃了一惊，思量着，“我会滑到什么地方去呢？” “你现在不是没掉下去吗？”本杰明反向着安慰她。 丽莎摇了摇头，不想再多考虑了。她深深吸了口气，用力纵身跳过那个缺口。随着盔甲的丁当声响，她安安稳稳地落到了对面。本杰明知道，如果自己顾虑太多，就可能跳不过去。他迅速地朝地上的空洞助跑，然后纵身一跳，跨了过去，正巧落在洞边沿上，那鞋跟悬空着摇来晃去，他的身体前仰后合，胳膊摆动着努力保持平衡——就在这危机时刻，丽莎伸出胳膊猛地拽住他的上衣，把他拉了过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情节，可以加到下一个游戏版本里。”本杰明笑得声音颤抖起来。可是，丽莎的表情却使他收敛了笑容，“只是开个玩笑嘛。”他嘟囔着。 一束亮光出现在隧道的另一头儿。摇曳的黄色光柱将影子投射到墙上。这一个部分是丽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设计完成的。她用了很长时间来观察，拍摄并研究了光线和影子的效果。谢天谢地，里面的程序还算没有遭到破坏或改变，功夫还没有白费。 他们看到有个东西在亮光中移动，墙壁上投射出一个扭曲变形的巨大黑影子。 丽莎吓得毛骨悚然，她怕得要命，游戏当中，原先并没有这一部分。 本杰明和丽莎手里拿着武器，沿着走廊进入了闪着亮光的藏宝密室。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房间是一个巨大山洞，屋顶消失在黑暗中。四周的墙壁被挡在大堆大堆的财宝后面。金子、银子、五颜六色的珠宝光芒四射，令他们目不暇接。 一个怪物的轮廓显现在耀眼夺目的亮光中。“我是黑夜之王，黑夜城堡的主人。你已经成功地见识了我王国中的恐怖和危险。”那怪物迈着大步朝前走，他那金色的皮肤放射出光忙，金光闪闪，把他那对红眼睛映得像两个红色火球。双子座兄妹定睛一看，原来他是个年轻人。 “你们来到了我的藏宝密室，”他说着，摊开手臂指着那一堆又一堆散落在屋子里的珠宝和金子，“现在，你们可以索取你们想要得到的。你们可以拿走任何想要的东西作为奖赏。好好挑选一下吧。”黑夜城堡的主人转过身来，一下子坐进一个巨大的宝座，上面镶嵌着金银珠宝，五光十色，灿烂辉煌。他的胳膊肘抵在扶手上，下巴放在握紧的拳头上面。 双子座兄妹看着黑夜城堡之王，他被塑造成一副希腊神的模样，好像在哪儿见过。看上去他大约有十八岁左右，六英尺高，金色的卷发，金色的皮肤和血红的眼睛。他赤着脚，穿着白色长袍，中间系着一条宽宽的红色腰带。黑夜之王是双子座兄妹做出尝试的代表作，象征着最复杂的计算机程序设计；他有能力根据所接受信息自动做出独立的决定。 “挑吧，”他瓮声瓮气地吼道，“挑选我的一件宝藏。或许你大概想要一件带有特殊功能的武器，帮助你进入我的王国进行冒险。”他微笑的时候，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我们在寻找阿莉尔。”丽莎大声说道。 黑夜之王将身子向前探了一下，皱起眉头，四条皱纹出现在他高高的额头上。“我不知道谁是阿莉尔。” “她来过这里，是另外一个游戏玩家。”本杰明说，“是国王陛下的另一个访问者。” “你们是王国惟一的入侵者。”他重新坐回到座椅上，两手垂在座椅两侧，“挑吧，”他重复着，“挑选我的一件宝藏，或者你大概想要一件带有特殊功能的武器，帮助你进入我的王国进行冒险。” “我们不需要你的宝藏，”丽莎说。 “我们想继续前进。”本杰明补充说。 “挑吧，挑选我的一件宝藏，或者你大概想要一件带有特殊功能的武器，帮助你进入我的王国进行冒险。” 本杰明轻轻推了一下妹妹，“这是他第三次这样说了。他应该让我们有一次机会进入密室接近那个沉睡的公主。” “也许病毒破坏了他的话语数据库。” “挑吧，挑选我的一件宝藏，或许你大概想要一件带有特殊功能的武器，帮助你进入我的王国进行冒险。” “这房间看上去还算完好，”本杰明笑着说，“病毒一定是在室外。我们假装随便走走看看，然后，从宝座后面冲到下一间密室。”他故意抬高声音，大声说，“我们想在藏宝密室里挑一下宝物。” 黑夜之王点了点头。 本杰明走在左边，丽莎走在右边，他们慢慢绕到了黑夜之王的身后，假装在奇珍异宝当中挑选，看看这个，拿拿那个，悄悄走到了金宝座的后面。那里有个门，几乎完全被挡在那一大堆珍宝后面。不少玩虚拟现实游戏的人在玩《黑夜城堡》时，误认为藏宝密室是游戏的尾声。几乎没有人知道游戏真正的目标是营救公主。 “看！”丽莎小声啼嘘。 本杰明转过身子，顺着丽莎手指的方向望去。“什么？”他问道。 “天花板，看天花板！” 本杰明迎着眩目刺眼的亮光抬头窥视，当他明白所看到的一切时，他的心却掀起来了。 这个房间正在熔化！金色的墙壁正在变成液态，流进了大堆珍宝之中，黏稠肮脏的黄色污泥覆盖在茶杯上、酒杯上、盘子里、箱子上、高脚杯上。宝剑上、盾牌上、长矛上、戒指和项链上……那些珠宝像打碎的玻璃一样地爆炸了。 在他们的正前方，巨大的宝座也在熔化，美丽的雕刻一点一滴流下来，黏稠的金属气泡汇集在地板上，金属流过石头地板，激起缕缕青烟。 紧接着，黑夜之王站立起来了。 双子座兄妹战栗地向后退缩。 这个黑夜城堡的主人正在熔化。他那金色躯体正在变成液体，他的头发在溶解，像黄色汗水一样从脸上流了下来，血红的眼睛里淌出了深红的泪水。 他的嘴巴不停地张开又闭上，说出话来缓慢又模糊。“挑吧……挑选我的一件宝藏……或许你大概想要一件带有特殊功能的武器……帮助你进入我的……王国……进行……冒险……”他伸手去抓双子座兄妹，黄色液体溅到了丽莎的盔甲上。他的手弯曲成爪形，他的齿龈从嘴唇下干瘪收缩，露出了粗糙的牙齿。 “快跑！”本杰明大喝一声。 就在整个藏宝密室汩汩地冒着气泡，溶解成一团团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渣时，双子座兄妹飞也似地穿过了狭窄的过道。 迎接他们的是一阵轻微的欢呼和感叹声：“你们能到达这么远的地方，真是太让人震惊了。” 双子座兄妹转过身来，发现阿莉尔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她正坐在一个水晶棺上，里面沉睡着美丽的公主。 阿莉尔的黑眼睛眨了又眨，“不过，恐怕，你们不能再向前进了。” 第二十八章 “莫名其妙，我们并不觉得十分吃惊。”丽莎说着，继续朝前走几步，在阿莉尔跟前停下来了。 “开始的时候，我们原以为那是你父亲干的。”本杰明接着说下去。他背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那蓝宝石般的灰眼睛迅速地环视了一下这个圆形房间。这里好像并没有遭到病毒的破坏。美丽的编织挂毯长长地挂在粗糙的石头墙上垂落下来。一床装饰十分华贵的东方地毯，覆盖在石板铺的地面中央。在屋子的中间儿，放着一个水晶棺，里面躺着公主。这个人物借鉴了古老的童话故事，丽莎对她进行了进一步精致的细节加工。“不过，我们这次进入游戏，你父亲无法控制我们了。”丽莎继续说。 “所以，游戏当中必须有一个人，”本杰明说，“而且，不知什么缘故，你从来不像我们一样，在同一个地方完成……” “虽然，你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刻来解救我们，但是很明显，你是为另一种目的而来救我们的。”丽莎绕到阿莉尔身后，使得她在听他们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交替说话时，不得不来回转着身子。丽莎知道，本杰明倚在墙上假装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如果她能使阿莉尔彻底转过身来，他就可以趁机抓住她。 那怎么办呢？她必须承认，自己眼下还没想出什么办法来。 “我们现在剩下的惟一问题是：为什么？”本杰明说，“我们从来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坏事，甚至从来都没见过你……” 阿莉尔从水晶棺上滑下来。“你们毁了我的父亲，”她声音嘶哑地说着，汗水在她削剪过头发的脑袋上闪烁，不停地流到了脸上。她眼角处的一块小肌肉不停地抽搐。 “我们从来不认识你父亲。”丽莎口气缓和下来，她想使女孩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她把手指伸到挂毯下面，抚摸着表面的花纹。她在考虑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这间屋子竟能逃脱病毒的破坏——渐渐地，她意识到是阿莉尔独自用一种意志力保持了屋子的完整无损。她从侧面打量了一下这女孩儿，料到她已经精疲力竭、疲惫不堪了。 阿莉尔转过头来看着丽莎，“我父亲曾经告诉过你们，他在早期虚拟现实技术的开发过程中与你们的父母共事过。在他们开发有机记忆模块时，他帮了大忙。但是，当他被指控制造非法游戏时，你们的父母——他的朋友——甚至没有同他站在一起维护他。他们眼睁睁地听任他被送入虚拟监狱，我被别人带走，后来被投入了孤儿院，他们最后还窃取了他的发明与创建构想！” “胡说，那不是真的！”丽莎沉不住气地大声说。 “不错，那是千真万确的。”阿莉尔提高了声音争辩说。豆儿大的汗珠在她的额头上闪烁，垂下的长发紧贴在头上，“当时，如果你们父母站在我父亲一边，他就不会去坐牢。但是，他们想把他弄走。他们企图窃取他的构想。而现在，你们发财了，成了世界最著名的游戏制造商，但是，我父亲和我却躲在奎斯地区的下水管道里生活。” 本杰明一步一步地靠近了水晶棺。现在，赢得游戏的惟一办法就是打开水晶棺后，亲吻一下公主。如果游戏仍然能够正常运行的话，游戏者将有机会以更快的速度启动，或者全部完成后退出虚拟现实世界。 阿莉尔突然朝他转过身来，“不许动！”她吼叫着呵斥他。她又回过身来，朝着丽莎，“现在我要报仇，要你们还债，为了我们这些年的苦难经历，为了我父亲在虚拟监狱里的悲惨日子，你们要偿还一切。”她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了。 在丽莎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挂毯的图案渐渐地在消褪。 “现在，我主宰着你们的游戏，在电脑有机内存中，我引进了一种智能病毒。首先我进入游戏核心，进入最复杂的结构当中，取出了游戏代码。然后将智能病毒埋伏在代码里面，再重新装配起来。”阿莉尔转过身来，看看本杰明，“不过，我是机器的一部分，我就是机器。我发现，我不但能控制游戏，而且还能控制病毒。一旦我发现奥秘，知道能够成功，就设法感染侵害了游戏的十二个磁盘，并把它们投放到市场上。然后，我就等着看热闹了。” “你就这样眼看着人们陷入虚拟现实昏迷之中！”丽莎万分恐惧地说。 阿莉尔颤抖着挥了挥手，“这是让你们倒霉的惟一可行办法，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进入游戏来寻找病毒。”她开始高声讥笑着，可是声音嘶哑，“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容易了。”这时候，她脚下的地毯褪去颜色，成了一片死灰，“现在，你们俩都在这里。你们的下半辈子就要永远在这里度过了，你们将陷入虚拟现实昏迷的活生生的死亡之中，像植物人一样。” “阿莉尔，”本杰明极为愤慨，努力挣扎着说，“你本人，还是要离开这里的……” “不错，我会的。”阿莉尔冷笑着，凶狠地龇牙狞笑。 “在我们出生前那些岁月，我们父母那一代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我确实知道，我们的父母已经死了，而你的父亲却还活着。而且，如果他和他们同在月球联合体上工作的话，他就活不到现在了。” “如果真是我们的父母害了你父亲，那么，为什么他如今会来帮助我们呢？”丽莎问道，“为什么他说我们是他的好朋友呢？” “我明白那些病毒是些什么东西了。”本杰明说，“我查出了它们，根据它们对藏宝密室的影响，根据熔解的情况。” “如果你把我们扔在这里，”丽莎说，“你将受到世人的谴责，而且，那些因虚拟昏睡而死亡的人更要谴责你。” “这样，你将会成为一个杀人罪犯，”本杰明打断说，“你的父亲却从没有做过一个非法的游戏程序……” “你认为，他会对你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自豪吗？”丽莎继续说下去。 墙上的挂毯和地面的地毯已经完全无影无踪了。铺地石板也失去了亮丽的色彩。随后，墙面开始溶化，灰色石头变成了液体，慢慢从墙面上滑落下来，在地上凝结成了一团团黏球儿。 “你现在已经不能控制病毒了，”本杰明叫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它要毁掉你的，”丽莎说，“看看你自己吧！如果你不离开游戏，它会烧死你！” “我……能……控制。”阿莉尔嘶哑着说。她闭上了眼睛，重新启用大脑反射程序，那些详细设计又回到了房间，熔化的石墙又变硬了，地毯和挂毯又重新出现在地板和墙面上。 本杰明冲向前，拦腰抱住了阿莉尔，把她摔倒在地上。 房间溶化了。 天花板消失了，墙壁像蜡烛一样熔化了，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丽莎想赶在病毒破坏水晶棺之前打开它，可惜盖得太紧了。本杰明摇摇晃晃站稳了脚跟儿，用一只胳膊抓着身体瘫软的阿莉尔，把她推给丽莎，接着用匕首柄猛击水晶棺盖。水晶被砸成了碎片。 “本杰明，”丽莎轻声说，“如果这样不行……” “肯定能成功，”本杰明充满自信地嘀咕着。他探下身子吻了一下美丽的公主。假如今后他有机会重新编制游戏程序，这一瞬间是肯定要继续保留的。 那白发公主终于睁开了眼睛…… 房间在一瞬间消失了。 第二十九章 警长艾迪·莱昂斯吸了一口冰水，凝视着下面的都市。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都市非常壮观气派。夜幕在东方冉冉降落，远方地平线上的天空呈现出紫黄色，灯光在硫磺味儿的浓雾中闪烁。 莱昂斯站在双子座兄妹公寓的屋顶，在这城市的至高点上，可以看到天空闪烁明亮的星斗与地面灯火辉煌的街道交相辉映。抬头仰望着它们，莱昂斯真想一个一个道出它们的名字。忽然，门打开了，他转过身来，奥科纳家族的丽莎和本杰明大步走进了房间。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本杰明喜气洋洋，开朗地微笑着说。 警长放下饮料，对他们说：“我认为，我本人应该亲自前来通知你们，现在对你们所有的处罚都已取消了。” “那么，那些昏迷的病人呢？”丽莎一边问，一边坐在长沙发的扶手上。 “正在恢复健康，”莱昂斯回答，“本杰明已准确地查出了病毒。一旦我们掌握了那些奥秘，让那些受害者从昏迷中醒过来，就不成问题了。” “阿莉尔怎么样了？”本杰明问道。 “她仍然在接受治疗。由于在虚拟现实世界，她一直竭力抵抗病毒的破坏，中枢神经系统过度紧张，哈珀和医生们正在努力，向她提供电脑移植物质，替换受到损坏的神经元。” “她不会有事吧？”丽莎关切地问道。 “现在还不敢说。”警长摇了摇头，“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当然，还要有一个审判过程。” “所有她讲的那些……”本杰明插话说。 “不是真的，”莱昂斯说，“我查过档案纪录了。你们的父母曾尽其所能帮助过哈珀，使他免于坐牢。阿莉尔错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丽莎舒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你们要撤回《黑夜城堡》的发行销售，是真的吗？”莱昂斯问道。 “绝对的。我们俩只要提起它，都不会忘掉那些可怕的记忆。”丽莎说。 “不过，你知道《黑夜城堡》中最恐怖的部分是什么吗？”本杰明问道。 “是什么？”莱昂斯狡黠地微笑着问，“是狼，是闪电，是大老鼠，是熔化的房间，还有黑夜之王吧？” 本杰明摇了摇头，诙谐地说，“醒来以后才恍然大悟，是你的恐怖在笼罩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