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3》 第一章 起因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解雨臣坐在南锣鼓巷的咖啡店里,看着门外的各路游客,咖啡店的其他几桌,都是老外,能从他们的肤色和五官,分辨出他们其实来自于不同的国家,他们使用英语交谈。 即使在中国,他们也不愿意使用中文。 这家咖啡店装潢的有一些尼泊尔和地中海的结合体的味道,可以理解为一个尼泊尔人在地中海国家开的咖啡店,咖啡的口味则像是日本人泡出来的。 最近这十年,好多漂亮姑娘开出了这种“自己开心就好”的咖啡店,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一种行业标准。 这里的老板娘他很熟悉,他在闲暇的午后,经常到这样的地方,这里让他感觉安全,因为这里的布置和一切缺乏严谨,对于规则毫不在意。比起那种真正的喝咖啡的地方,他宁愿去面对这里这些呆呆的大妞。 老板娘不知道他是干嘛的,解雨臣的外表在女性中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在这午后喝咖啡的情景中,他不用靠这些姑娘太近,自然远远看着就能让他被优待一个下午。 但是今天他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平静。 吴邪就坐在他的对面,翻阅着这里老板娘写的诗集,他皱着眉头,确实是在专心的阅读。 他的样子比起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要清爽了很多,但是消瘦的脸颊和严重睡眠不足导致的青黑色的脸色,还是让人觉得一丝病态。 一种让人感觉体内的火马上就要燃尽的错觉。 “你应该去休息一段时间,即使你想要做这件事情,你现在的状态也是一个最大的未知因素。” 吴邪反应有一些缓慢,一直到解雨臣讲完,他才抬起头,但是眼光仍旧停留在诗集上:“我明白,我仍旧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完全放下,什么时候我内心不焦虑了,我就会储备体力。” 他合上诗集,长出口气,将其推到桌子的一边,点上了一支烟。 “这里不准抽烟,老板娘会被你引过来。”解雨臣把他嘴巴里的烟抢掉,掐掉燃烧的部分丢进自己的咖啡杯里。他的动作很快,吴邪都没有意识到烟头没了。 吴邪捏了捏眉心,还是掏出了一支烟,继续点上:“我不想再这么守规矩了。”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小花。“这次来没别的事情,就是问问你,这个人可靠吗?” 照片上是一个戴墨镜的人,正搂着无邪的肩膀傻兮兮的笑着。一手还拎着一瓶啤酒。 解雨臣看着照片,没有接过去,但是就笑了,他看着吴邪的表情,显然当时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是一个吴邪完全笑不出的瞬间。 “你想知道的是哪方面的信息?” “你所知道的一切吧。”吴邪说道。 解雨臣看着照片,闭上眼睛想了想就说道:“这个人的汉姓姓齐,家族显赫,他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在德国有一个音乐和解剖学的学位,在行内开始出名是在很早之前了,主要是做国外考察的掮客。很低调,是陈皮阿四之前的代理人之一。” “和九门有关系吗?姓齐的话。” 解雨臣叹了口气:“算有,也算没有吧。这个人比较可靠,因为,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威胁他了。” 吴邪抬起头,有些诧异,问:“为什么?”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解雨臣说道:“如果你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是否可靠,这个故事对于你来说太长了。” 吴邪沉默了,他摸了摸脸:“他和我说过,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看来是真的。” 解雨臣看吴邪的烟头迅速燃到了手指的部分,这已经不算是抽烟,人不需要那么快速的吸收尼古丁,吴邪是在靠对肺部的刺激抵抗焦虑。他把咖啡杯推到吴邪的面前,让他当烟灰缸用。“这是我在这里的专用咖啡杯,我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这样吧,你太疲倦了。现在就休息一下。” “不是我不想休息,我没法休息。”吴邪道。 解雨臣站起来,从隔壁的桌位拿了两三个垫子过来,垫到了吴邪的椅子边上,让他躺下来。自己盘腿坐到对面。“你闭上眼睛,我给你讲这个瞎子之前发生的事情。” 吴邪盯着天花板看,头顶是草草装修的各种管道,用帷幔和奇怪的油漆色点缀着。 “所有人知道这个人,是在11年前了,那时候北京城出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这件事情因为发生的地方比较特殊,所以很少人知道,我因为之前住在军区大院,霍奶奶算是红色家属,事情就传到了我们当时住的那个院子里。”解雨臣道:“那是现在二环内靠近长安街的一幢楼房,是一幢板楼,以前是某个部队的房子,有七层楼,现在是某个单位的驻京办,出事的时候,那幢楼房起了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而且火起得非常凶,瞬间就烧得不可收拾,非常的奇怪。火灭了之后,从里面一共清出了14具尸体。可当时是节假日,这幢板楼里没有人,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当时也逃了出来,事后检查单位和附近的小区,没有人员失踪。” “是贼吧。”吴邪问道,“入室偷窃,不小心引燃了房子。” “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警察觉得有些蹊跷,因为发现这14具尸体的房间,非常分散,排列有些诡异。而且,14具尸体里的13具,法医检查出来,并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淹死的。” 吴邪揉了揉眼睛,说道:“这种事情你讲出来,我还怎么休息。” “13具淹死的尸体,全部都有严重的眼疾。他们被摆放在13个不同的房间里,这13个不同的房间,在平面图上,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形,是一条鱼。”解雨臣道:“人们人心惶惶,都觉得这件事情,背后有着什么隐情。” “第14具尸体呢?” 解雨臣道:“第14具尸体更夸张,这具尸体在天台上被发现,他和其他13具尸体都不一样。” 第二章 第14具尸体 前面的13具尸体,都是男人的尸体,第14具尸体是女人,尸体被烧得非常彻底,皮肤和油脂全部都没了,他们发现这个女人的尸体的时候,尸体是站着的。 她站在天台上燃烧殆尽。 而事实上,天台上没有着火,火灾只烤化了天台的沥青,这个女人从着火的楼道直接走到天台,从沥青上的脚印看,当时她已经烧得所剩无几了。 这非常不寻常,烧伤是一种剧烈的疼痛,人不可能忍受这种痛苦还能行走。即使可以,也无法行走那么长的距离。 “这是个悬案。”解雨臣也拿了个靠垫,躺在了自己的沙发上。“公安局当时束手无策,霍奶奶的丈夫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我们这一行嗤之以鼻,是公安部当时的副部长,私下找的霍家,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事情发生的地点太靠近长安街了,上头有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九门里最难搞的霍老太,最后嫁了一个看不起这一行的固执军官,霍仙姑活得也不是那么舒心吧。”吴邪喃喃道。“还是说,只是为了家族的需要。” “你越来越八卦了。”解雨臣叹了口气,午后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让一切都有了暖意。他开始回忆起,11年前的那个午后,黑瞎子走进他们大院时候的情景。 霍老太太生活在很敏感的一个政治氛围里,不仅仅是她和丈夫的关系,也要考虑丈夫在机关中的影响,位高权重到那种地步,很多时候活得比普通人更加的如履薄冰。所以她把事情托给了陈皮阿四,陈皮阿四身上背着不同年代十几个通缉令,每个抓住都可以枪毙十几分钟,自然不会自己出现,最终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人。 虽然已经过去11年了,但是解雨臣觉得,第一次看到黑瞎子的时候,他已经是那个样子,11年他几乎没有变化过。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实际年龄。而他本身的性格也让人很难辨认,从十几岁的小孩到中年人,似乎他的性格都不突兀。 黑瞎子在大院里和他们喝茶,霍老太太和解雨臣作陪,黑瞎子和几个公安了解了情况。 他看到了案发现场的一些照片,首先他提出来的,是天台上,烤化的沥青印出的脚印的照片。 因为这14个人的身份都没有查明,所以没有任何的基本资料,他盯着脚印的照片看了半天,就说道:“一定还有第15具尸体,你们没有找到。” 他们并不明白,对于解雨臣来说,这个事情属于玄学的范畴,九门里除了齐门八算,其他人都很排斥这个东西。 盗墓贼一定是最希望世界上没有鬼神的行业,即使他们的生活让他们不得不接受一些现实。 “为什么?”其中一个民警问。 “脚印太深了,要在烤焦的沥青上踩出这么深的脚印,这个人的体重会很夸张。”黑瞎子吃着霍老太自己做的中国民国时代的各种精致点心,一边露出非常赞赏的表情。 “解放之后人就活得没那么讲究了。”黑瞎子对霍老太说:“和我小时候我家下人做的一个味道。” 吴邪笑的咳嗽起来,“他真的这么说?” 小花“嗯”了一声。黑瞎子继续问公安:“附近有人看到过女相扑选手进出这幢大楼吗?如果没有,那么这个女人着火走上天台的时候,身上还背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东西。” 两个民警互相看了看,脸色都有点发白:“你确定。” “不信我就别叫我来。”黑瞎子道,“不过这件事情暂时不重要,这具尸体一定在你们找不到的地方。” 黑瞎子掏出一支钢笔,抓过一个人的人,在他手上画了楼的侧面图:“整幢楼一共是七层,13个人的尸体被分布在这幢大楼的13个不同的房间里,这13个人都是在其他地方被淹死的。一个中国女人,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要把13具尸体从其他地方运到这幢楼里,搬到不同的房间,然后还要点着火。楼里没有电梯,怎么可能做到。所以,尸体是在楼里被淹死的。这个楼里哪里有淹死人的条件?” “厕所?”一个民警问。 “在厕所的洗手池里吗?”黑瞎子道:“给你只狗你都不一定淹得死。这个楼里一定有可以淹死人的大面积积水,上面七层楼不可能有,你们再好好找找车库和一楼吧。” 解雨臣当时已经知道了黑瞎子的基本思路,他知道黑瞎子肯定是属于自己的同行。 他没有发表意见,当时他的面相还太嫩,发表意见只是白费力气。 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奢侈淫靡的生活方式,解雨臣了解到,黑瞎子应该算是贵族体系少数不多的遗存者。 民警回去之后,彻底检查了整个楼底和车库,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积水处,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发现,他们发现车库的部分,有大量墙面开裂的现象,似乎整装楼正在沉降。 这是战争时期的楼房,又是在北方,这种现象不可能是质量问题或者是地质问题,只能说,有可能这幢楼底部的地质状况和开始建筑时候不一样了,地层发生了变化。 裂缝都很新,这种变化发生的时间应该在一年以内。 黑瞎子被请到了现场,他四处查看,最后在一块空地前面停了下来,他在车库的这块空地上走了三个小时,然后躺了上去。最后,他让人把这块空地砸开。 “下面是一个大洞,洞里全是积水,这块水泥只有两根手指的厚度,下面架的是木条和钢条,水泥的表面被做旧。他们检查了那个积水洞,深不见底,不知道通到哪里?” “盗洞?” “不算是。”解雨臣道:“抽水机抽了两天,把洞里的水全部都抽干净了,那是一口井,他们在井底找到了第十五具尸体,但是却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第三章 黑瞎子 从井底捞出来的,是一具女性古尸,尸体是头朝下半漂在井底,完全窨尸化,皮肤皮革浆化,紫黑色,鞣尸状态。衣服的样式和花纹完全腐烂,无法辨认,仅从手上的首饰判断,应该是明晚期的尸体。 捞上来之后发现骨头基本已经完全化光了,尸体像一件皮衣一样,头骨基本碎裂溶解,但是非常奇怪,面部的骨骼和头发保存的非常好。 整个头骨好像一张面具一样。 井底没有任何的淤泥,非常干净,井壁都是青石堆砌,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在她的脖子上,挂着一面非常奇怪的铜镜。 铜镜非常薄,几乎是铜箔包在碧玺做的盘上。镜子的柄是一把头钗的形状,刺在女尸的锁骨中央。 是明晚期的某个谋杀案的现场,鉴于这块地离紫禁城非常近,各种传说都可以自发的去想象。 “鞣尸产生的条件是酸性沼泽环境,井底没有任何沉淀物质,这有点说不通,尸体本身腐烂也会产生大量的杂质。”吴邪道:“这口井不可能形成这种尸体,看来是另有乾坤。” “尸体确实是在潮湿酸性的环境里变成鞣尸的,但是却不是在这口井里,这个黑瞎子当时就下了结论。插入女尸锁骨部位的镜子,后来也证实是近代的东西,伤口也是成为鞣尸之后形成的。”解雨臣道。 民警想拔出那面镜子,被黑瞎子阻止了,他做了一个动作。让民警观察。 头骨的前段保持很完整,说明整个头部的重量,集中在这具女尸的脸上,如果这具女尸是站立在井底的,那么因为脸的重量,她的头是往下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她视线交接的地方,有一面镜子。 所以事实上,这具女尸一直在看着自己镜子里的自己。 这应该是这面镜子被插入到她胸口的目的,但是将她抛入井中的人,犯了个错误,他们把女尸的头朝下丢进了这口井里。 女尸的脸很重,头朝下丢入到井里之后,她的脸就对着井底。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伊个则面孔先落地。”黑瞎子给民警讲解:“这种局太凶了,这种错误是不能犯的。女尸是从另外的地方出土的,被移到这口井里,应该是把女尸挖出来的那些人,搞不定这具东西,高人指点,这里有一口井,但是女尸的变化太诡异,他们在操作的时候慌了手脚,结果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要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先要调查这幢楼地基的这块地,在明晚期的时候,是用来干什么的,这口井当时的主人是谁?二要查明,这具女尸到底从哪里弄来?” 前者民警可以搞定,后者则要霍老太太帮忙。 本来事情到这里算是基本已经清楚了,但是黑眼镜离开那幢大楼的时候,却对民警说了一句话,他告诉民警说,霍老太太欠他的这个人情,可能要欠大了。 当天晚上,黑眼镜的眼睛就开始出问题。 “他的眼睛本来就有问题,无法见光,所以一直带着墨镜,但是当时还未那么严重,但是那天晚上之后,黑瞎子的眼睛,就出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解雨臣说道:“他发现自己的眼珠,无法抬起来看东西,他只能看到自己面前的地面。” “像那具女尸一样?”吴邪问。 解雨臣做了一个动作,做了几下放弃,因为很难形容,他想了想说道:“黑瞎子思考了一个晚上,那种状态非常奇怪,无法形容的诡异,他重新看了当时的资料,忽然就意识到怎么回事。”解雨臣道。“有东西爬在他的背上,只要他睁开眼睛,就把他的头往下压。” 当时走上天台的那具烧焦的尸体,应该也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沥青上的脚印才会那么深。 黑眼镜预料到自己可能被殃及,但是他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一周之后他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一次洗脸,他差点淹死在自己的洗手盆里。 他去公安局拿出了那把镜子,放在自己脚尖前面,然后低头去看,他看不清楚他背上到底背了什么,只看到自己的肩膀两边,垂下来的两只手。又熬了一周时间,情况仍旧不见好转,普通人在这个时候应该绝望了,但是黑瞎子却有了相反的情绪,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然而同时就开始毛了。 解雨臣闭上了眼睛,说道:“说的通俗点,他火大了,丫准备和背上的东西死磕了。” 黑瞎子在自己的房间里,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开始训练自己不用眼睛生活,他的毅力惊人,有半年的时间,他完全没有睁开眼睛。 他很快就适应了没有视觉的生活方式,他本身的生活方式非常简单,不用眼睛几乎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在这个期间,霍老太查到了那13个人的来历,这批人是辽边过来的伐木工,这具女尸,是在小兴安岭的一个沼泽里挖出来的。女尸当时就这么直立的沉在沼泽里,头发非常非常的长,他们在沼泽里挖出一种水草的时候,发现水草的根和这些头发都缠在一起了。把尸体挖上来之后,他们剪掉了尸体的头发。把尸体身上的金饰全部拿走了。 当天晚上,这13个人的眼睛都出现了问题,他们开始看不清东西,就好像眼睛面前糊了一层水一样。所有人都感觉到潮湿。去医院看,就看到他们是视网膜上覆盖了一层奇怪的污迹。 后来去化验,他们发现,那种斑块竟然是一种水生苔藓,在视网膜上附着,竟然是有活性的,还在不停的生长。 那边的人有迷信的习惯,觉得这事情可能跟挖出来的女尸有些关系,也许是粘上了什么不该粘的东西,于是就在当地找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神婆。 那个神婆据说有点神通,听到事情的本末后,就算到要把这具尸体送到北京一个地方的一口井里。 现在神婆的徒弟已经被找到,大部分信息都是他提供的。后来也证实,在天台被烧死的那具尸体,就是那个神婆。 第四章 开除王盟 “打住。”解雨臣说道这里,吴邪就叫停了:“越来越夸张了,前面的情节我还能忍,后面的就太狗血了。你不用为了哄我休息就编出那么夸张的一个故事。” 解雨臣就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的。” “听起来就不像是真的,而且你忽然加快了故事的节奏,说明你怕细节太多会应接不暇。”吴邪说道:“被人骗我可是专业的。” 解雨臣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吴邪的这句话让他也有了窒息的感觉。 确实,后面的事情是他虚构的,11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让黑瞎子再也摘不掉那副墨镜,他并不知道。 “那口井的水被抽光了之后,那栋楼就被封了,大院里再也没有人提过那件事情,我再次见到黑瞎子的时候,他的眼睛的问题已经非常的严重。”解雨臣说道:“我只确定一件事情,当时下到那口井里的人,只有他一个人上来。” 这一行每个人都有一些陈年往事,讲出来,即使用最淡漠的语气,陌生人听了也会唏嘘。可惜吴邪对这些事情太熟悉了。 这是一个不缺传奇的行业,在这个行业里,让人惊讶并且向往的,可能是一个人稳定而平和的家庭,或者说,一个人普通而正常的死亡。“他竟然就这么老死了?”恐怕是最让人羡慕和吃惊的。 他对于黑瞎子的眼睛的事情感兴趣吗?说实话,如今的他已经完全不感兴趣。 如果好奇心有份额的话,自己的好奇心已经消耗殆尽,这辈子,恐怕再也不会对任何事情产生兴趣。如果有一件事情,别人来问他,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吴邪的第一反应可能是厌恶和恐惧。 他还是继续听着,他希望最大限度的了解这个人,这个人在11年前,眼睛发生恶化,虽然不可能如解雨臣说的那么夸张,但是从故事真实的前半段那13具尸体来判断,他眼睛的问题应该和这个时间有关。 他只是来做一个顺水人情,最后却变成了这样的结果,而陈皮阿四的为人吴邪很清楚,黑眼镜只能自己承受这个后果。这一切到现在看他的状态,至少他是一个非常坚韧或者乐观的人。 这样的人,在基础面上应该是可以信任的。而且,这个人会管闲事,这不是很符合他心中对于一批人的做派印象。 可惜,解雨臣知道的关于黑瞎子的基本信息,基本就只有这些,当一个人人生中一些重要信息被发掘出来并且公布,这个人的神性基本就会消失。吴邪听完之后,忽然觉得黑瞎子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解雨臣继续说着事情的旁枝末节和各种推测,非常精彩的分析,如果记录下来会是非常好的推理小说的故事主线,吴邪却真的开始困起来,他的意识模糊,缓缓的睡了过去。 解雨臣的声音越来越轻,一直到吴邪的呼吸沉重起来,他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吴邪被盖上被子,拉上窗帘,在咖啡馆的座位上睡到了打烊。他醒过来的时候,解雨臣已经走了,他的喉咙干咳,非常的难受,但是久违的睡眠还是拯救了他。 他并没有从解雨臣嘴里得到决定性的情报,他也明白,这一行没有人可以号称自己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但是他还是把黑瞎子归入了自己可以信任的阵容里,这是一项赌博,但是也是最基础的赌博。信任的基础是黑瞎子带出的口信,当然,这种信任也是有防护措施的。 这种程度的信任,已经是吴邪可以做到的极限了。 他离开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耳朵里充斥着不知所谓的音乐,烟仍旧没有断。他的思绪也没有断过,他一路走到四元桥下,拨通了黑瞎子的电话。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吴邪锁定了最后一个关键的盟友,他手上的筹码不多,每一个都捉襟见肘,然而形势已经不容他再有任何的抱怨。 之后他一直在北京等待着,等待着一个人的死讯。这一天很快就开始到来,暗火开始燃烧,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了。 一直到现在,吴邪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最后一次和解雨臣的见面,他早在之前,就和小花全盘透露了自己想法的表面,但那一天是一切的开端。那也是他所谓表面安宁的最后一天。 是的,只是表面,他并不是不信任这个帮过他无数次的伙伴,他只是强迫自己不相信任何人。这一天之后,每天等待的消息,对于他来说都变成了可怕的煎熬。 吴邪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还在南锣鼓巷的咖啡馆里,刚刚在那个暖和的午后醒来。 他只是在车的副驾驶上醒了过来,原因是因为车停了下来。 他摸了摸胸口的口袋,想找一条烟,但是发现烟已经没有了。 到此为止了,自己抽烟的习惯到此为止了,这是他给自己的规划,最后一根烟在休息站抽完,他现在不需要抽烟,也不能抽烟了。 车停在了山口,一个小喇嘛牵着两批矮马,等在山口的一个小卖部门口。 之后的路不能行车,只能骑着矮马进去。 “老板,我会想你的。”王盟说道。长途开车让他精力呆滞,他面露疲惫,脸上也有着一种无法面对这种场景的恐惧。 吴邪把一个信封递给他:“这是你剩下的工资和这几年的红利,你被开除了。回去之后,把门关好,去找份靠谱点的工作吧。” 王盟接过信封,信封的厚度让他知道,这里面的钱不会太少,他有点发抖。 “车送给你了。老大不小了,别老是玩游戏,知道吗?直接回去吧,你在这里,我怕我还会犹豫。” “知道了。” 吴邪推门下车,拍了拍身上的喇嘛袍,他什么都没有带,除了这一身衣服和这幅眼镜,他走到那个小喇嘛边上,行了个礼。 小喇嘛把小矮马牵到他的面前。身后传来了王盟倒车的声音,车逐渐远去,连同他过往的一切,瞬间都与他无关。 第五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小花在之后给他寄来过一份文件,里面是关于黑瞎子的一些真实但是细琐的资料,吴邪在阅读的时候,感觉到一个人神性的缓慢消失,对于小花来说,他的人生中有一段缺失的不可揣摩的时间,永远在外人面前成迷,这种迷对于小花自己来说,都是难以解释的。 所以他得以保留神性,然而黑瞎子的一切,从完全未知到现在的可知,他身上的神性似乎在坍塌。了解和走近会带走一个人的魅力。 吴邪是那么认为的,他有些享受这个过程,一直到他发现了这份文件里隐藏的东西。 在大学的时候,吴邪被一个女孩子问过一个问题:“你为何不过自己的生日?” 吴邪不愿意过自己的生日,他当时觉得自己的人生不需要有刻度,生日就好像一个通知系统一样,一直在告诉他,即使你什么都不干,时间也不会在你身上做任何的停留。他当时回答是:“为什么要过生日?” “因为一年中,生日只有一天啊!”那个女孩子觉得有些好笑。 吴邪回答她说:“一年中的任何一天,都是唯一的。” 这句话的哲理性当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他觉得这句话不是自己说出来的,而是有另外一个人在通过他的嘴巴讲话。虽然这句话让吴邪得到了“装逼邪”的雅号,并且让他在女生中间成了一种奇怪的存在,但是如今他还是觉得,这句话道出了世界上一个让人忽视的真理。 不管是时间也罢,还是人也罢,单一的个体都有特殊性,人不会因为简单的被了解而失去什么,就如一年中任何普通的一天,普通的一秒,都是唯一而且不可替代的。 存在已经是足够牛逼的了,存在之外的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渣。 吴邪没有看完黑瞎子的资料,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人非常的简单,简单到了让人无法单纯地认可的地步。 骑在矮马上,吴邪不知不觉会想起很多,四周的雪山他太熟悉了,虽然这条路线他走的不多,但是每一次行走的印象都极为深刻。 马脖子上的铃铛,在每次走向陡坡的时候,都会剧烈的摇动,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 但是,每次他抬头,看到远处天际的雪山越来越近,那些混乱,都会被强行抽离。 一路无话,等他走进墨脱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遗忘了山外的一切。 他在最后一个垭口暖了身体,喝饱了酥油茶,三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仍旧没有得到北京和沙海里的进一步信息,他知道,不可能一切都那么顺利,阻碍和反击,应该已经到来了。 他得活下去,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所有的危险都会铺天盖地的朝他涌过来。 这一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围城之战,他无法在城市里打这场战役,因为干扰的因素太多,他一个人一对眼睛一对耳朵,在围剿中非常不利。 在这场战役没有完结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可以撑多少时间,但是,他不想在某个必胜客里被人拍一下肩膀,就再也醒不过来。在墨脱这个地方,是他唯一有信心称之为主场的地方。 进入墨脱的瞬间,他就已经在战场上了,理论上,如果对方是最快的反应速度,他到达墨脱的时间,正好是对方的最快拦截时间点。 他们只可能更快,吴邪想到了那支大切诺基车队,事实上,在路上超过他们的任何一辆车里,都有可能是他的敌人。 他躲在黑色的贴膜之后,但是终究逃不过下车之后…… 他又想起了三叔的口信,他明白了三叔说的所有的意图之后,对于最后的那句话,有着电击一般的领悟。 三叔做的所有的事情,他全部都理解了意义,这好像是多米诺骨牌中的无数组块,或者说素材。 三叔为所有的一切,都准备了素材,这些原材料分布在所有意想不到的地方,等待着发挥作用。 这和当年的地下工作的思路非常相似,我们不知道哪个人最终会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但是我们并不在意,我只是四处埋下那些原材料,没有任何逻辑,犹如五子棋盘上先30手的布局,杂乱而没有目的。 但是机会会在事情混乱到对手都应接不暇的时候出现。 他自己在墨脱下的毫无意义的乱棋,是吴邪内心最清晰的,他也唯独在这里,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他在当天的午夜回到了喇嘛庙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喇嘛准备好了点心,他没有吃,而是爬上了房梁,离开时候放在上面的酒还在。 他爬下来,喝了一口,藏入怀里,出门开始往雪山里面走去。 他什么都没有携带,没有任何专业的设备,没有保暖的衣服,径直走向雪山。两天时间,他只有这瓶酒可以维生。 他感觉到四周似乎有人,在雪中踏步的时候,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然而四周什么都没有,悬崖边能听到风口的呼啸声,但是仅此而已。 吴邪有一刻觉得是否自己把对方的能力神化了,即使能够操作非常细小的细节,但是也未必可以在这样野蛮的斗智中完美的跟盘。 此刻,也许他们已经被拉上几条街了都说不定,也许他们仍旧不知道,自己已经到达墨脱了。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川藏线上被泥石流堵着呢。 他思考着,忽然背后有了什么动静,瞬间他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匕首从他脖子切过,滚烫的血一下冲上了喉管。 他被推倒在地,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羽绒衣的人,只有一个人。他没有看到过他,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自己设了这么大的一个计划,对方只派了一个人,轻描淡写的来干掉自己吗? 吴邪破开的喉管里不停的涌出血来,割喉的年轻人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是要确认自己的死亡。 吴邪捂着自己的脖子,往后爬了几步,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向后翻入悬崖。 第六章 逃命的蟑螂 黑瞎子满头是汗,盯着苏万颤颤悠悠的从他的小腹的肌肉里夹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虫。 小虫已经死了,死前有倒刺的腿深深的插在肌肉里。夹出来的时候,勾出了十几条肌肉纤维,足以看出他们的劲道之大。 虫子在比较浅的肌肉内,不会出太多的血,但是数量太多了,如果每一只虫子都开一个创口的,黑瞎子会变成一个蜂窝。所以他不得不让苏万采取在皮下切割的方法,从一个创口进入之后,在皮下活动夹子,把四周的虫子都夹出来。 当然,没有内窥设备,夹出来的虫子很多时候都带着肉。这种手术和抽脂都差不多了,在没有麻醉的前提下,很容易形成心肺功能的衰竭。 所以没过多久苏万就看到黑瞎子不堪忍受的撇了撇嘴,“没事,别弄了,过段时间他们会被我的身体自己吸收的。”黑瞎子说道。 苏万听到这话,松了口气,直接瘫倒在地上,满手全是血,加上地上已经被夹出来的一堆血肉模糊的虫子,让他一阵一阵作呕,他第一次觉得有时候做事情半途而废实在是一种解脱。 “在没有立场方面,你真的是我见到过的最登峰造极的人。” 以前觉得有人晕血,有人看到血会吐是很可笑的行为,如今他觉得自己已经能感同身受了。 黑瞎子浑身颤抖,问他道:“你有绷带吗?” 苏万从包里摸出一个单反相机大小的包,从里面掏出了绷带。 “你真是带了不少东西出来,你是怎么看待你的人生的?难道小时候抓阄抓的是收纳袋吗?”黑瞎子看了看已经抽完的烟,沮丧的把烟盒丢到一边。 “我不能告诉你。”苏万道,又从小包里拿出一团类似内裤的东西,抖了抖:“果然防水分层安放是明智的,这里的东西都没有湿。” “这是什么东西?”黑瞎子笑起来。随即发现那是成人尿不湿。 “要用吗?你现在上厕所非常不方便吧。”苏万道,接着又从小包里掏出一包烟:“最后的珍藏了。” “有烟就是菩萨。” 两个人并排坐着靠在墙壁上,黑瞎子用绷带把自己的伤口扎紧。抽着烟,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除了四肢的一些地方,他体内的比较危险部位的虫子,都挖了出来,至少他不用担心内脏器官有感染的危险。在他四肢的虫子会引起发炎,不过如今截肢的危险很微不足道。 “你为什么要骗她?”沉默了一会儿,苏万又问道:“这儿到底会发生什么?” “你真是锲而不舍。”黑瞎子吐了个烟圈,看着在空中飘散。“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也有我们的路要走,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 真是损失惨重,为什么自己每次学雷锋做好事,都会遇到这么悲剧的后果,而自己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却往往能赚得盆满砵溢。自己是不是被解雨臣和吴邪两个人合伙给骗了? 他觉得很有意思,他很少完全不理会细节,就答应别人去做一件事情,如果自己是某个计划里的一份子,他必须非常了解计划本身,不管是自己的部分还是别人的部分。 这一次是唯一的,自己在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理由只是:“你相信他就好了。” 希望他做的不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失败,那吴家和解雨臣的信用在自己这里也要拉黑了。 “走吧,去找找你的另一个同学。他应该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们得打扫打扫战场,等所有人都到齐了。” “使命?” “一个好的计划,没有人是有用的,也没有人是没用的。”他走出门外,喘了几口,指了指一个方向,和梁湾的方向不同,但是也不是相反。 他想挪动但是疼痛让他有些眼前发黑,他必须把自己的体力重新调整,他深吸了几口气,对苏万说道:“现在我们有两个任务,最首要的任务是,我们自己要活着出去,第二个任务是,如果有可能,我们要把其他人也救出去。他们要开始打扫房间了,我们现在都是角落里的蟑螂,会被瞬间踩死扫走的。闹剧要结束了。不想死的话,一刻都不要停下来。” 苏万上来扶他,两个人走了出去,走了大概有十几步,苏万就问:“你见过走得那么慢的蟑螂吗?一刻也不要停下来我觉得用处也不大。”黑眼镜就苦笑,苏万接着问道:“你说的另一个同学,是黎簇还是杨子?他的使命是什么?” 黑眼镜回道,杨好的使命,是给他们事先准备一条后路吧。 “杨好手里有这里所有出口的平面图,同时会给我们做下记号,当然,是被动的。”黑瞎子收起荧光棒。然后从后腰掏出一个喷雾剂,开始对着四周喷雾,他们就看到在走道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条奇怪的光粒形成的痕迹。 那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发着奇怪的光。血迹非常的细小,好像在夜空中看到的非常遥远的星星,但是在黑暗中,血迹还是非常清晰。 “发光氨的鲁米诺反应?”苏万说道:“他受伤了?” (注:发光氨是一种比较稳定的化学试剂,可以鉴别经过擦洗,时间很久以前的血痕。) “你真是一个好学生,真是讽刺,中国的应试教育如果遇到实用性人才,竟然也能发挥出作用,看来人的差异性对于教育效果的影响会大于教育手段。”黑瞎子道:“他在跳入水池之前,他身上有四道非常小但是伤及血管的外伤,如果没有专业的处理是止不住血的,但是出血量短时间内不会致命,身上的衣服吸水和滴水性非常强,这些血水一路都不可能停。”他做了个手势:“这条血迹会带我们到他逃出的地方,省去我们寻找的时间。” “他怎么会有平面图的,又怎么会丢掉我们自己逃出去?”苏万有些纳闷。 黑瞎子就道:“你觉得梁湾和他是怎么有命逃进到水池里去的?” 第七章 等待 画面扯回到之前他们在滤水池的房间被蛇和九头蛇柏树围困时,黑瞎子在黎簇和苏万被拖走之后果断出手,情况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他告诉杨好和梁湾,只有跳入水池一条路才有一线生机。当时他将寻找出口的方法,告诉了杨好,告诉他,大型的救援部队已经在上面,他必须立即上去报信。 在这个复杂的地下管道里,其实主干道到达所有出口的方式非常清晰,就是在管道顶部的温度控制阀。 和通风口相连的管道的温度都会比其他管道的温度高很多,这里的调节阀的作用是监控每一节管道的温度。在暖空气灌入的时候,温度升高到某一个特定度数,管道顶部的温度计就会翻倒闭合开关,当闭合的数量到达一定量,说明温度过高,通风口就会得到通知而关闭。 这个仪器非常的简单,也非常实用,但是因为长时间的荒废,大部分的温度控制阀都损坏了,当有东西从控制器上爬过,就会翻倒温度计,发出类似于木屐走路的声音。 因为主干道的这道系统使用频率非常高,这里断电之后,坏掉的连通通风口的控制阀都是闭合状态的。所以只要一路找到闭合的控制阀,就能找到出口。 这是简单,但是相当花时间的工作,杨好的存在,可以为他们赢得一个先机。 当然,并不仅仅是这个先机而已,吴邪显然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从不浪费任何的一颗棋。 很多安排,黑瞎子一直等到吴邪给他提示,他才真正的明白,这也是他对于这个人有一些莫名的信心的原因。 他不认为吴邪在这件事情里,有任何没有想到的地方。 比如从杨好的那件吸水的外套开始,这件外套在吸水之后,滴水的时间,必须和这里管道的长度完全吻合。 吴邪完美的想到了这一点,为此他事先需要把一件指定的衣服毫无破绽的送到杨好手里。 吴三省当年在行业外的广泛投资包含着几个服装的品牌,杨好家附近报刊上发放的这个品牌的广告和打折券,以及杨好的女朋友爱看的杂志类型。 针对于杨好的外形寻找的模特和设计的新款。杨好在踢球时候钩破的外衣和他的生日日期。 凡此种种,一环扣一环,而这还只是这一条方案所需要思考的范畴,推演过程中的一种可能性。 谁能知道,一件衣服的用料,现在可以为他们节省最起码三个小时的逃跑时间。 可惜还是出现了不可控的情况——黎簇的C4爆破,否则他一定是以非常从容的状态精力充沛的面临自己的命运,而自己也会用最好的状态来面临接下来的一场巨大混乱。 在发光氨和对于血迹的判断下,他们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一个井口。 并不是每一个井口都能出去,但是这个井口,只有爬上去的血迹,没有爬下来的。 苏万看着从上面透下来的,类似于阳光的细微光束,忽然就哭了起来。他擦了擦眼睛,说道:“我高考一定能考得非常好。因为老子是从坟墓里爬出去复习的。老天爷都会被我感动的。” 黑瞎子看了看头顶,他每次在这种时候,对于阳光的厌恶都会减轻。苏万想要爬山谷,但是他把苏万拉住了:“还不是时候。” “不是要分秒必争吗?” “我不是没立场吗?”黑瞎子说道:“离吴邪说的三天,还有几个小时?” “还有十个小时就是整72小时。” “还有十个小时,那这十个小时,可能会是我们人生中最难熬的十个小时了。” “比之前的两天半还难熬?”苏万脸色都白了。 “那两天半时间,我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站在那里摆酷。”黑瞎子道:“接下来的十个小时,我们两个人都是连滚带爬的命。”说着,两个人都看到,垂下来的光影变化了一下。 这是阳光从上面细小的缝隙射下形成的光影,这里的光影变化,只可能是一个原因,有人在上面走动,影子挡住了射下的光。 黑瞎子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让苏万仔细去听,苏万就听到了上面竟然有人说话。 而且不是一个人,听动静,上面一片嘈杂,无法判断状况,但是似乎变得相当热闹。 “北京那边的目的也达到了。”黑瞎子轻声道:“希望他们都还活着。走吧,我们现在暂时出不去了,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些是什么人?”苏万有点抓狂,“我不管,我要出去投诚。我再也受不了呆在下面了。” “这些人是为了钱来的,他们以为有巨额的财富,藏在这里。”黑瞎子道:“听动静,外面肯定是黑压压一片,围得水泄不通。” 那个吴邪口中的家族认为的,本世纪最重要的人,被这些已经完全疯狂了的人围在了一个古墓之内。这可能是这个家族几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场面。 即使这些人被吴邪称之为“牧羊”,如今这些人的理智和逻辑,也已经被巨额的财富剥夺了,好比饥饿的人可以从狮子口中夺食一样。这些人不会被所谓的任何命运左右。不会有任何的东西可以让他们冷静下来,用他们的脑子来思考问题。 “三天时间,是给这些人包围这里的时间吗?”苏万惊讶。 “我现在也只能看透表面的目的了。”黑瞎子道,但是他现在也开始期待之后的发展。因为他无法参透之后的发展,但是他知道吴邪肯定已经想到了之后发生的一切可能性。 解雨臣和梁湾的互动,那么隐秘,那么机巧,如果外面的这些人查到了这个过程,那么梁湾就变得非常可疑。 往古墓深处走去的梁湾,将会是他们追踪的重点,而梁湾没有带走的,长安镇暗室中的平面图。以及梁湾之后做的所有的事情,应该都已经暴露。 吴邪毁掉了这些人中的信息差,现在外面的疯狗已经拥有这里的平面图,拥有知道里面情况的杨好,拥有着追踪梁湾的欲望——等于拥有进入古墓最核心部分的欲望——这是他看到的表面。 最明显和核心的一点是,吴邪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对手和自己人,甚至他自己,都没有。 第八章 黎簇的困惑 【“就叫吴邪吧,取一个谐音,希望他无邪,干干净净的。”吴老狗看着襁褓里的孙子,老泪纵横,浑浊的双眼,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个孩子未来的命运。吴邪一直以为,这里的‘无邪’,是爷爷想要他脱离宿命的一种期望。当他真正明白那‘无邪’的含意的时候,心中的寒意透彻骨髓,他在爷爷的墓碑之前绝望的哭号,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的无助和凄凉。】 安静,无尽的安静,安静到所有不该听到的声音,都变得无比的清晰。 这些人都不说话的吗?黎簇闭着眼睛,心里默默的打量。和他简单的沟通了之后,这些人熄灭了自己的照明设备,在他的四周沉寂了下来,隐入昏暗。他听不到任何呼吸的声音,听不到心跳,听不到一丝一毫的躁动。 这些人就像机器一样可控。如果不是他明确的知道他们不会离开这里,黎簇都不知道这些人现在还在不在四周。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得到了处理,腐蚀的皮肤被消毒包扎,浓重的伤腿,被切开了好几个口子放血消肿,固定关节。上的药似乎有特效,疼痛被压制没有那么明显,所有的伤口都有一丝麻麻的暖意。 当一切达到最糟之后,事情就会开始变好。任何一点的恢复,都是极端的幸福。 他开始给自己定了一条准则,如果不知道一种行为的后果,就绝对不去实施这种行为。 年少轻狂的特征就是觉得自己能承担一切的后果,但是实际呢?年少轻狂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很快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承受。 他放弃了自己内心的焦虑,让自己也跟着这些人一样静下来,一个人呆着是他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他在昏暗的光线中变得越来越冷静。除了王盟,发呆这种事情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黎簇产生了一丝恍惚,突然从发呆中被拽回来,有一丝不适应的惯性。缓缓的,每个隐藏着人的角落,都有光线亮起。这些人修长的影子和四周盘根错节的藤蔓加上奇怪的磷光和灯光的组合。使得一切变得非常梦幻,这些人好像是北欧森林中忽然出现的精灵一般。 他们低声的对话,显然是有人回归通报了消息,他们使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黎簇无法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对话完之后,为首的那人来到了黎簇的边上,对他道:“你了解吴邪到底想做什么吗?他有没有透露过任何的信息?” 黎簇摇头,那个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沉思了一会儿,用那种语言把所有人分成了三组,四散而去。接着黎簇也被背了起来,开始攀附着藤蔓快速运动。 黑衣人行动非常快,一路无话,他们经由各种管道,开始在这片建筑群中飞快的行进。 背起他的人非常强壮,速度丝毫没有被他的重量影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的管壁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水泥而变成了岩石。岩洞是四方形的,显然是人为修凿出来的。 顺着岩洞继续往里走,黎簇发现这里是一个挖掘性的矿坑,开始看到各种支撑的脚手架和铁轨小车,上面都是开凿下来的石块。 继续往前,这些石道变得无序而且混乱,开凿的形状也变得非常不规则。 显然这批人对于这块区域并不了解,经常也会走到死胡同但是他们从来不犹豫,看到路是死的,立即做好记号退出来。但是再往里走了很长一段,忽然出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也是挖掘出来的,挖掘的方向是往下,山洞底部,已经比通道要低了十几米。像一个弹坑一样。 山洞之内全部都是钢架结构的脚手架,很多的钢锁吊着很多的篮子。在这些脚手架之间横亘着。 山洞的底部被挖得坑坑洼洼,有无数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小洞口,在山洞的底部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能看到有无数绳索吊入这些洞中。 他们下到洞底,到了那些小洞口的边缘,意识到这些都是一些垂直往下的小矿井。 其中有一个黑衣人说了一句:“如果这里是一个矿的话,这里是他们找到的矿脉。所以在这里集中开采。” 其中两个人拉了拉绳子,看绳子是否结实,发现绳子不结实之后,他们直接用脚攀住井口的两边,滑了下去。 其他人在这个洞的脚手架上,开始加固一些部件,检查脚手架的坚固程度,有人寻找最好的放哨位,有人开始休息。 黎簇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是麻木的看着,但是他意识到自己暂时是安全的,这些人似乎要把自己带入到某个地方去。而且他们不知道路线。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时间,他看着这些人以极快的速度,探索下面的所有矿井,吴邪在睡梦中给了他一个建议,在不明情况之下,尽量少问问题。少和对方做任何的交流。所有的信息交流,从对方向你提出的问题中分析,首先了解对方知道什么,对方以为你知道什么,然后谨慎的回答。 但是黎簇看到时间流逝,而且他们不停地在这些矿井里上蹿下跳,就开始有些按捺不住,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干嘛?” 那个黑衣人在闭目养神,听到了这个问题,睁了开来,忽然有点疑惑的看着黎簇。 “你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那个人一下坐了起来。 黎簇愣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刚想改口,黑衣人就来到他面前:“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黎簇窒息起来,立即开始管不住脸上的表情,对方看黎簇害怕的样子,更加的疑惑。黎簇结巴道:“我是说,你们效率太低了。到底在干嘛?就算是傻子都已经搞定了。” 对方看着黎簇的表情,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那你告诉我,我们在干嘛?证明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黎簇为之语结,他张大嘴巴,心说我靠,这么快就出问题了。对方招呼了四周的另外几个人,都围了过来,用听不懂的语言不停的讨论。接着,为首的反手拔出了匕首。 他冷冷的看着黎簇:“你有点问题,小朋友,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你是不是没有向我们说实话?” 第九章 少年心性 黎簇忽然感觉到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他老爹之前发现他藏起来的考卷之后,也会有这样态度和自己说话。最开始撒谎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脸红耳赤,心跳加速,回答出来的问题都是语无伦次的。 但是很快就会了解到其中的窍门,撒谎最高端的手法,就是在别人发现自己破绽的时候,表面上非常的冷静。即使有任何的情绪,也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这是相当困难的,因为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微表情,除非这个人内心是扭曲的。 黎簇碰巧就是这样的人,所谓的扭曲,就是不会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件事情做错了。同时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也藐视之后的惩罚。 他做了错事之后,第一反应是老爹会抽死我,但是黎簇并不在乎挨打,也不在乎父亲对自己的失望。他所顾忌的,只是烦。 他不愿意面对父亲的长篇说教,如果他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就能直接进入到惩罚的程序,而没有那么多说辞的话,他会告诉自己的老爸,自己根本不想做那些对的事情,自己根本不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自己根本不体谅你作为一个父亲的辛苦。 他就想做一个没有人理会的小孩,没有人管,没有在意,当然,最重要的是,也没有人会来评价他。 如果没有人来评价他,没有人再强迫他听那些说辞,每天一次挨打,他觉得自己可以承受。 在这种心态下,他可以在别人拆穿自己的谎言的时候,保持完全波澜不惊的面孔。 但是这一次稍微有一些不一样,因为他之前在自己的内心里把吴邪给他的嘱托,放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当自己犯下错误之后,他无法再用那种“老子根本就不想来配合你的计划”,来说服自己,凸显自己的牛逼掩盖自己的傻逼。 并不是完全无法使用,他在那一瞬间,还是条件反射的选择了寻找一个借口。 如果事情败露了,也不是自己的错,吴邪你把我抓入这个局面,是你自己的决定。你没有和我商量,所以我要做任何的举动,或者任何的失误让你的计划流产,也是你自找的,甚至是一种活该。 所以我犯的任何错误,导致了你的失败,都是你活该的,我更可怜,我是一个被牺牲者。 但是黎簇这一次找了借口之后,他瞬间警醒了,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思维方式的幼稚。 那不是他发自内心的警醒,而是吴邪在这个体系内给他设下的心理教堂。 是的,我是吴邪,我是一个坏人,我没有和你商量,就把你逼入了这个局内,那又如何,我在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去思考内疚这个问题。把你陷入这样的场景,就是我的目的。 但是我同样给了你选择,黎簇,我和你有非常相似的思维模式,我也不在乎你是否可以成功,我也不在乎我的计划在你这一环是否会有失误。 所以你不用指望,我看到你失败了,甚至因此导致我的计划失败了,我会痛哭流涕,后悔莫及,然后觉得自己在这一环有了失误的判断。 你失败就是失败了。 我把我的利益和你的生命捆绑在了一起,是相信你是一个正常的人,你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去生存的,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而去生存的。 如果你内心已经虚弱到,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错,为了证明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可以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 那你就去实现你人生最大的社会认同吧! 在你认为你根本不想做你父亲希望的人,不去获得一些社会认同的成功的时候,你所想证明的不过是,老子自己有自己的理论体系,老子不在乎你们。潜台词不过是: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根本就不应该用这种不适合我的评价体系来评价我。 如果你已经习惯性有了这样的思维方式,那么尽可能在自怜中快点死掉吧。 “不能这样,不能放弃,因为吴邪把他的计划和我的生命捆绑在了一起,我怎么样也要活下去,他的错误,和我是死是活,完全没有关系。” 即使真的完全是别人的错,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别人的错,不是自己放弃的借口。 他的脑子里闪电一般的兴起了放弃一切,全盘托出,甚至会详细的把吴邪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对方的念头,这是一种爽快的报复感。然后又瞬间把这个念头废弃。 他开始面对自己父亲时候的状态,延续之前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同时脑子里快速的想着应对的方法。 首先要想的不是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拖延时间,把立即要回答的,自己却又无法回答的那个问题往后拖延。 拖延时间要透露出重要性。要让别人觉得,你要讲的这件事情,要比之前的问题更加重要。两者是有关系的。 黎簇说道:“哎呀,被你们发现了,我确实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和这儿你们在做的事情有关系。我觉得,你们是不是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你们的行为和我当时说的,完全不一样。” 黑衣人看着黎簇,没有理会他,只重复了一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比他老爸要聪明多了,黎簇心道,但是这一次,他手里有着更多的好牌。 “大叔,你是想和我玩态度吗?”黎簇对着黑衣人道:“你是想告诉我,如果我不直接回答你的问题,你不管我有多重要,都会认为我有问题,而把我杀掉吗?” 吴邪告诉他的一个关键细节,对方的行为非常符合逻辑,如果对方认为你很重要,绝对不会来讹诈你,假装要杀你之类的。如果对方告诉你他要杀你,而且是在20秒内,你就一定会在21秒死掉。 所以不要去反投机对方,你确定对方对你的态度的变化,不妨直接问。 “不,你的能力已经被证实,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怀疑你有所隐瞒,我不喜欢被人隐瞒,你会吃足苦头。”对方说道。“所以,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要确认,你是否在刚才欺骗过我们。如果证实你有欺骗的动机和行为,那么你以后说的所有的话,都会被更加谨慎的对待。你的年纪很小,在这种场面下,还能欺骗和隐瞒一些事情,要么你受过训练,要么你本身的人格有问题。” “你们是否真的是机器,这样的思维逻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黎簇说道:“我是一个难搞的孩子,知道难搞意味着什么吗?” 对方皱起眉头,“你受不了我的手腕,你最好不要尝试。” “BYE BYE.”黎簇一下倒向一边的一口矿井,整个人瞬间滚了进去。凌空掉下去三四米,一下被人从背后抓住了。 他有些惊讶,被提了上来之后,被甩到了矿井比较稀少的地方。 “不要有第二次。”对方道。“我们的身手没那么好。” “我是一个很难搞的孩子,在这方面我绝对是年纪排名第一的,看样子你还是不知道难搞是什么意思?”黎簇开始用头撞身后的石头,两下头就磕破了,直接磕出了巨大的一条口子,用的是死力气。 没人会心疼他,他也不愿意死。但是他必须足够的疯狂。吴邪说的,第一步,想办法让他们无时无刻不得安宁。 第十章 生不如死 对方看着他,脸上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等到黎簇撞第二下,已经使不上什么力气了,脑子傻不代表身体傻,黎簇在学校里运动量惊人,身体机能非常出色,第一下这么疼,第二下身体本能的强迫自己缩了力气。 黎簇没有撞第三下,因为第一下的血已经流了下来,他觉得效果已经够吓人了。在初中的时候,他曾经这么做威胁过老师,九年制的时间过了他就不敢这么干了。事实证明,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这种行为把想戕害自己和帮助的人一起拒绝了。 但是对方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看着他的血从脸颊流到了脖子里。 如果黎簇认为自己对于表情的控制相当厉害,那这个人要么是看惯了这种事情,要么就是脸部神经被切断了。 “你也就只能搞成这样?”对方看黎簇不再撞头了,淡淡的问道。 黎簇为之语结,他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瞬间他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幼稚了。 在大人,或者是大坏人的世界里,自己这些伎俩是不是算个屁啊? 对方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说道:“我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你如果想通过这种行为告诉我们,你是一个不可控的,随时会伤害自己生命的人。那我只能说谢谢。”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不可否认你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我们不会让你死,我不知道你之前碰到的这些人对你有什么影响,但是相比这几个月的时间,你的本性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我还是对你有信心,可惜你不稳定,那我只有采取一些措施。” 他伸出了手,他的手指不仅长,而且关节怪异,感觉有点过于发达,“我会捏碎你的脊椎骨,从——” 手指划向黎簇的胸口锁骨下面,“我可以从这里开始,让下面的部分瘫痪,或者再往下一点,到你的腰部,这个取决于你,这样你自己很难伤害自己。或者我可以分几个阶段,先从腰开始,如果你还是不听话,我就再捏碎到你的胸口,要还是不行,我只能从你的颈椎下手,到时候你只有眼皮和舌头能动。” “就算这样,我也会把自己舔死!”黎簇说道。 说完他忽然起了冷汗,他想了吴邪说的话,这些人不会吓唬人。 果然,这人说完话,一下把黎簇拉起来,手指按住了他的脊柱,开始一节一节的摸索。 “你想从哪儿开始?” 黎簇的冷汗伴随着背部的瘙痒,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升了起来,他后悔自己干嘛多嘴。 就在这个时候,那人忽然摁了一下,手指停在了他背上的某处。 黎簇意识到,对方显然摸到了背后的伤疤。 黄严刻下来的可怕的伤痕已经结疤脱落,但是这样严重的伤不可能不留下痕迹,黎簇背后的伤疤触目惊心。如果粗看好比一条蜕皮的蛇,把原来的皮撑开裂开了一样。 对方几下扯掉他背后的衣服,拿灯光来看他的背。接着,那人开始用听不懂的语言呼喊起来。 瞬间身边围观的让开,有人从黑暗中翻出来,两个人看着黎簇的背,开始了激烈的对话。 黎簇都感觉到双方的口水在自己的背上不停的溅落,两个人都没把他当人看,他简直就是一份活的文件,身后的两人就是苏万和前桌的书呆子讨论解题方法。 半根的烟的功夫,那人才离开,接着四周所有的黑衣人,都把身上的照明设备打到了最亮。 这个空间被极限照亮。 黎簇又想问问题,但是这一次他忍住了,他忽然就意识到,吴邪所做的一切,原来是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挥作用的。 他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人的行为,但是当他看到这些人开始放弃勘探大范围的所有矿井,而根据他背上的图形来标记一些特殊的矿井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背上的图一定很重要,而且指示着什么璇玑。 果不其然,很快他们就开始把装备和人往其中一个矿井中输送,接着,他也被重新背了起来。 “看来我确实误会你了。”对方说道:“你确实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而且我们确实用错了方法。”给他头部止了血,对方又道:“你不用再伤害自己。” 说着背着他,所有的黑衣人开始跃入那个矿井。 黎簇冷汗直冒,他越来越开始理解吴邪的各种手腕,但是,他也越来越理解到吴邪手腕的不可确定性。 看样子,自己的背上的图,让他们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不管这个地方是这里的某一处隐秘的所在,还是这里的出口。显然他们很相信自己的背上的图案。 这些人不会轻易相信人,吴邪在他自己背上刻的东西,一定是可以被推理出有价值的。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真觉得不一定,吴邪真的会好心把这么关键的东西刻在自己背上,去便宜这些似乎是他死敌的人。 在计划中吴邪没有交代这部分,他只告诉他,计划的第一步,是活着走出沙漠。 但是他总觉得不太……吴邪,不是一个目的单一的单线条思维的人。吴邪的思维非常多元,一个布置总觉得会有很多的可能性。 但是他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下的矿井非常狭窄,黎簇是被吊下去的,上下都有人保护他,让他的下落匀速而不牵动他的伤口。 这让他得以非常清晰,而且专心的观察矿井的洞壁。 他看到了矿井之下的真实情况,他越看越觉得诡异,矿井的壁上有大量的大概足球大小的凹陷,显然是一些东西被挖出来所形成的,同时他能看到,这些凹陷之中,有着相当多白色的网格状的东西,仔细看就能分辨出,那似乎是一种蛇蜕。 几乎每一个凹陷中都有,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矿井挖掘的矿物,不是矿产,是蛇吗?还是说,蛇把这些矿坑当成了窝。 第十一章 蛇窝 黎簇很快就意识到了蹊跷,但是这个蹊跷的地方让他几乎有五六分钟,脑子都是在停顿状态,他意识到,他自己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是,眼前的一些痕迹确确实实存在着。 随着他们深度的降低,他逐渐就看到了没有充分挖掘的矿层,这些的凹陷没有那么密集。 按照一般的情况,在这种深度,他应该就可以看到原生矿是什么样子的,他应该能看到矿石或者矿脉在岩层中最原始的样子。 这么大的凹陷,一个一个的分布,感觉上应该是宝石什么的,但是黎簇看到的是一块一块已经非常薄的几乎半透明的岩石,灯光扫过,他立即就能看到,这些岩石之中,都闪烁着鳞片的光泽。 里面都是那种白色网状的蛇蜕,蛇蜕的里面,能看到黑色的鳞片。最离奇的是,这些岩石和四周的并没有任何的区别,也就是说,岩石之中的蛇,应该是存在于这里的原始岩层之中的。 “采燕窝的感觉。”不知道这批队伍中,有哪个人说了一句。 黎簇忽然感觉到非常相似,燕窝也是在悬崖峭壁上,去采集那些燕子的口水聚集物,虽然不是矿产,但是采集的手段和矿产也十分相似了。 但是,燕窝是应该在悬崖上的,但是这些蛇,为什么会在石头里。 这些是什么石头,可以被挖掘吗? 黎簇心里非常的疑惑,但是他没有相应的知识,无法分析,从石头的光泽和状态来看,这些石头应该就是他在下水系统里看到的石头。 这里应该是一块沙地之下的巨大岩山,他们在这块岩山之内,如果这里的石头都可以当作建筑材料,那么已经硬得娘都不认识。 蛇绝对不可能是自己钻入这些石头里去的,那么这些蛇,就是在这块岩石形成的时候,就在岩石里面的。 他听说过石中鱼的传说,一块没有任何裂缝的石头,敲开来里面竟然有水和鱼,聊斋里好像写过不少这种故事。但是那是一块石头,完全封闭的整块岩层中竟然镶嵌了这么多的蛇,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黎簇非常确定的是,他能肯定,这些蛇是活的。从鳞片的光泽和蛇蜕皮的状态来看,这些蛇很可能还是活的,如果不是,也一定是保存的非常非常好的尸体状态。完全隔绝了氧化和其他的化学变化。 越往下,没有开采的岩石中的蛇巢就越来越多,现实中没有蛇窝的补品,而之前的经历判断,挖掘这个矿井的人采集的东西,不会是蛇的皮,他们一定在挖这些蛇。 这座山有多大,其中镶嵌了多少这样的蛇巢,想象就让人不寒而栗,而挖掘的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要在这个矿脉的四周修建那么多的建筑,又为何要在这里竖立那些奇怪的人像。 黎簇有些头晕,他重新快速的回忆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忽然明白了那些容器运输这些蛇的意义。 看来这里的一些蛇竟然还是活的,这些被挖掘出来之后,直接封在了那些奇怪的容器里,然后运输到了沙漠之外。 之后为什么被废弃了,是因为发生了事故,这种蛇开始逃脱了吗?所以他们只能废弃这工厂,这蛇并不难对付啊。 整个蛇巢密集的部分,将近有垂直1500米的距离,他下降用了一个小时时间,这一个小时,他就被无数包裹在岩石中的蛇巢所包围,1500米之后,忽然的,似乎有一个奇怪的截止符号,这些东西全部都消失了。 矿井变得十分的普通,四周都是黑色岩石。 但是黎簇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往下看,发现矿井丝毫没有见底的样子。 稍微有些逻辑的人都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一个矿,矿脉开采完毕,是绝对不会再往下开掘的。 如果矿脉开掘,矿井仍旧不停的往下延伸,说明,当时开采矿井的人认为,下面一定还有东西。 这一段过渡期限大概有20分钟左右,他缓缓从震惊中醒来,让他一下清醒的是,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这个凹陷比之前看到的那些球状的凹陷,简直是两个状态的,这简直就是一个洞了,如果这个洞里盘着一条蛇的话,这条蛇简直就是一条巨蟒。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巨大的凹陷,上下两个人也有点吃惊,所有人看到这个巨大的洞,都有点呆滞的停了几秒。 接着他们继续往下,缓缓地,那种半透明的石壁又继续开始出现,但是这一次,情况比黎簇想的还要糟糕和可怕。 因为这个巨大的凹陷之下的矿井壁,那些半透明的石壁中透出的蛇鳞,开始变得越来越大。石壁之后没有开采的蛇巢,开始无法只用一个光源看到整体。 黎簇意识到,他背上的那些图案,一定不是引着他们走向出口。没有这么深的出口。 不像之前的那些蛇巢几乎是一样的大小,到了这里,蛇巢的大小开始非常剧烈的变化,很不规则,出现的也不密集,但是最小的蛇巢,也比上面看到的要大上十倍。 领头的显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他停了下来,下令开始往上退,一路退到他们之前看到的巨大的凹陷处,爬了进去,下令休整。 可能是因为隐隐的恐惧,所有人都把光源打了最大,有些人无法进入这个凹陷,只能挂着,黎簇上下看去,就看到整矿井都被这些光线照透了,这里的石头比较薄的部分后面的影子,密密麻麻。而矿井完全没有到头的样子,往下一片漆黑。但是不知道为何,这里的温度和空气,似乎却是恒定的,没有人感觉到不舒服。 几个人用奇怪的语言交流,脸色越来越怪,接着,他们开始拉开了距离,分成了好几组,黎簇被安排在了最后的一组,显然是为了他的安全。 每一组,都由一个人下到比他们深十几米的地方,打量灯光,而上面的人,跟着灯光下降,但是不会靠近。 黎簇明白是什么意思,这里的这些石壁太薄了,下面的蛇巢越来越大,这些石壁已经无法成为保护的屏障。 他们害怕这些蛇被光线弄醒。 第十二章 睡觉 一路没有人再说话,因为没有光线,他也无法再看到石壁内的东西,黑暗中一路往下,一开始多了几分惊悚,后来却发现确实有效。 也因为这样,黎簇再没有看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他唯一的追加发现,是发现在很多的石壁上,刻着一些记号。 这些记号都是一些阿拉伯数字,刻得很精细,刻着的地方应该都是蛇巢的表面,但并不是所有的蛇巢都有。应该是标记和计数一些特殊的蛇巢的。 终于,他们下到了底部,然而这个“底部”仍旧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矿井并没有到底,只是他们无法再往下了,因为矿井到了中段,发生了坍塌。往下的部分,被巨大的石块堵住了。 能看到缝隙之下矿井坍塌得非常厉害,按照道理,垂直的矿井不太可能会塌成这样,因为侧面的石壁不太可能发生这么大面积的松动。他们照亮坍塌发生的区域,发现是在石壁上凿孔之后的爆破。人为制造的坍塌。 他们想封闭这个矿井的下端,手电往下照去,石块并没有完全堵死,能看到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仍旧非常的深。 在坍塌部分的一块石壁上,有着一行刻字,是中文,刻的是:以下为断代层。 具体深度已经无法考究了,但显然下去已经是不可能了。 黎簇其实松了口气,但是如此一来,这一条路不是变成了死路?他们来这里到底干嘛? 黑衣人们也有这样的疑问,他们再次打亮灯光,就看到塌方上沿有一个横向开凿的口子。这个口子更小,身材稍微有些肥胖的人根本无法进入。 一行人先是探路,确定安全之后,再次一个一个的进入。里面是一个比较大,人能蹲起来的石头空腔,他们看到了石壁上挂着的大量文件夹。在石腔的另一段,仍旧是一个洞口,横向通往别处,看样子,似乎是条暗道。 空气是运动的,有微弱的气流,这可能就是这里温度没有升高的原因。 黎簇没有看清楚那些是什么文件,就被黑衣人以最快的速度收走了,大概五六分钟时间,他看到这些黑衣人脸上,都露出了少有的情绪,虽然无法了解那是什么情绪流露。但已经够让黎簇吃惊的了。 最后他们卷起的是一张贴在洞壁上的图,图已经脆化,他们用一种喷雾首先凝固了表面,才敢卷起来。这段时间,黎簇才得以看了几眼。 那好像是一张地层的剖面图,剖面图的各个不同的深度,有着一些图案的标注。黎簇能看清楚这些图案,都和蛇有关系。 瞬间这个狭小空间内的一切,都被一扫而光,在卷下那张贴在墙壁上的纸的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张纸后面的石壁,也是一个蛇巢的表面,石壁非常薄,纸一被扯下来,在灯光下,他们就看到了石壁后面一只蛇眼,一下睁开。 蛇眼有鹅蛋大小,金色和灰色相间的颜色,犹如宝石一般。 所有人的灯光瞬间都被灭掉,接着有一两个人亮起了比较暗的照明设备。因为没有了光的透照,隐约就看到石壁之后的蛇眼缓缓退了下去。 黎簇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逐渐就有些支持不住,虽然一路过来他不需要太花力气,但是人如果没有被训练成能够被人任意摆布的状态,在这种赶路的强度下,都会条件反射的使用力气,至少在一些关键的转弯的地方,他得绷紧肌肉,让对方更好的搬动他。 加上之前和黑衣人之一的对峙,以及一路看到的奇景,他开始浑身发软,慢慢失去了意识。 “好样的。”他心中的吴邪似乎在鼓励他:“睡一觉,累死他们丫的。” 他开始精神恍惚,在半梦的状态,他感觉到他被人喂了一些东西,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被人拖动的过程。 然后拖动停止了,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因为他还是在一个狭窄的空间内。只是不动了,躺着。 他在这种状态下进入了深度睡眠,一直等他醒来,他发现自己仍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是那条横向的通道,他只能仰卧在里面,看不到前面的人,也看不到自己身后的人。他动了动,感觉到卡在他胳肢窝里的绳子还是绷紧的,显然前面拉的人也和他一样静默着。 怎么回事,大家都累了,然后统一睡觉吗? 这些人心真宽了,领队喊123所有人翻身就睡啦?如果真有这样的人生,他也想去尝试一下。 他仔细的听了听,发现不对,这种静默不是睡眠的静默。 那是完全的安静,这些人没有任何的动作,连呼吸都是非常轻微的,而他反而听到了其他东西。 那是大量嘈杂的人声,从他们上面传了下来。竟然是锅碗和酒瓶撞击的声音,还有人在放音乐。恍惚间,他似乎还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他很熟悉这种状态,这样的声音和这样的味道,难道是BBQ? 他们头顶上有人在BBQ?在烤肉的味道中间,他还闻到了一丝更加诡异的味道,他想了想,清醒了一下,立即知道了那是什么味道。 这是尿骚味。 接着,黎簇感觉到了一阵骚动,一些奇怪的声音和更浓的尿骚味传来。 他扭动了一下,就感觉到一些温暖的液体从自己后脑流了过去。尿骚味浓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幸好自己是仰卧的。他几乎要哭出来了,是前面哪位前辈忍不住了?作为这么牛逼出现的高手阵容,所有的形象要毁在这几个不争气的膀胱上了吗? 想想不可能,又听到上头传来了各种调笑和拉链皮带的声音,黎簇恍然大悟,显然是有人BBQ之后想小解,也不知道这条石道是什么结构,他们尿的尿水,全部汇集到了这条细小的石道内,从第一个黑衣人到最后一个黑衣人,一个不落全部过了一遍。 真的太惨了。黎簇想到了吴邪说的命运,忽然就想狂笑。 第十三章 会师 尿骚味浓密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缓缓散去,最浓的时候简直作呕,他没有呕吐出来,否则这条石道之内肯定又是另外一番壮观的景象。 他不知道这些细节是不是吴邪安排的,但是他现在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太神化吴邪了。 人可以控制自己可以控制的部分,但是这里的人会在这里小便这样的事情都可以控制,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无聊。 这应该就是巧合了。 此时他也不由担忧起这些黑衣人的窘况来,他知道吴邪的目的,自己在这个的阶段,归属感应该是被这些人安全的带出这片沙漠,然后好好的养病一段时间。 自己浑身的烂疮,被尿一冲,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这些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艾滋病淋病梅毒什么的,要有自己就冤死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对于阳光和外面沙漠的炎热无比的想念,那就是代表着安全感。 但是这些黑衣人似乎是被困在了这条石道之内,上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人在BBQ,而这些黑衣人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在这么狭窄的石道里施展。 不过,等到晚上应该可以了,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就算是刚刚日出——不太会有人刚刚起床就BBQ——也不过十个小时。 他想到这里心中还保有一丝希望。 在尿道里休息了一段时间,黎簇竟然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终于动了。 他们一点一点往上挪动,最终把黎簇拖出沙漠的一刹那,沙漠夜晚的凉风一下把他吹醒。 他睁眼,看到了四周的篝火,他就惊呆了,不仅是他,黑衣人也全部都惊呆了。 他以为上面只是一些人,在这里聚集,但是他们看到的是,成千上万的帐篷和篝火。连绵了整个沙漠。 很多篝火都已经被压灭了,能看到守夜的人,但是不在他们周围。所以暂时没有人发现他们出现在黑夜的帐篷中间。 帐篷立得非常稀疏,但是数量太多了,大大小小,在帐篷的中间,大量的吉普车,沙漠卡车,和成堆的物资堆积。四周都有汽灯,篝火和大量的各种各样的大型照明设备。大量的白色粉末被堆在各种帐篷四周,显然来这里的人都是行家。 所有的这些全部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形,能看到海子就在整个巨型的营地重心,显得那么小。 在黑夜中,展望过去,简直就像是万家灯火一样,或者说,之前到过这片沙漠的人,一定以为自己置身在海市蜃楼里。 他们在夜风之中站立了半晌,行动力这么强的这些人,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应该往哪里走,整个营地往哪里走都是长途跋涉。而且看不到边缘。 这里真的有上千甚至上万人。在黎簇的脑海常识里,可能只有美国的一个音乐节有这样的场面。 到底是怎么了?这里被发现有金子出现了? 在原地蹲下,安静的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黑衣人选择了强行突破,他们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向营地的边缘快速前进。所有人都武器出鞘。 跑出去大概没多少米,忽然一个声音,把所有人的心都震碎了,那是一声狗叫。 他们竟然带着狗,一声狗叫之后,开始传染,先是四周的狗开始叫起来,接着,一片一片的连绵,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狗开始叫了起来。 他们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但是已经没有用了,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巨大的黑背,从一边的帐篷后面猛地扑了出来。 黑衣人动作很快,一个打滚躲了过去,黑背落地转身,接着,四周的人,狗,车,灯光,全部朝这个点围了过来。 四周的灯光照出了这只黑狗,狗从容不迫的盯着被围住的黑衣人,发出威胁的声音。从狗的眼神就能看出,这条狗绝对不是普通的宠物狗。 黑衣人看着四周围过来的人山人海,脱手丢掉了自己的武器。 其他的黑衣人也纷纷缴械,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些人手里都带着自动武器。虽然都是比较简陋的老款式黑市货,但是有个十几把这种火力的武器,任何冷兵器都是摆设。但是黎簇有点意识到,他们害怕的不是这些枪,他们更忌讳的,是这些狗。 黑衣人被一个一个按倒在地,捆绑起来。领头的那个在被按倒之前,对黎簇说道:“别担心,这些人里面也有我们的人。” 黎簇也被绑了起来,绑他的人看了他的伤和年纪,就有些奇怪,他被分开带到了似乎是医务的帐篷了,清洗了伤口,换了干净的衣服,杨好就出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号啕大哭,杨好一边哭一边对身边的人点头:“这是我们帮派的兄弟。” “北京的帮派青黄不接啊。”带他来的人有点莫名其妙道,杨好就轻声问黎簇苏万呢? 黎簇摇头,两个人继续半真不假的号啕大哭起来,黎簇含糊的问杨好:“这是怎么回事情?”杨好哭嚎道:“我不知道啊,我上来就被他们逮住了,把我抽得都不成人形了,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把关键的事情告诉他们,我只讲了点保命的东西。” “哪些?” “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些。” “那不等于就是9成了嘛!” “但他们不知道你是黎簇,我和他们说你是苏万,你记得别说漏嘴巴。等下他们会问你下面发生的事情,你得随机应变。” “这些是什么人?”黎簇就问他道:“我怎么感觉有点像正派人士围攻光明顶的事态。” “形容的不错,但是反了。”杨好道:“这些估计都是你那个吴老板的仇家。这儿不止一个头,非常混乱,我出来之后据说已经死了三个。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神经,你得自己机灵点,我现在和你是连在一起的,要是你有什么问题,也可能会连累我。” “混黑社会这么累就别混了。”黎簇叹气道,杨好就看了看他的伤势,说关键部位没事人就没事,人生就是彩色的。正说着,帐篷外又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个留着修剪过的络腮胡子,五官很立体,有点混血的感觉。上来就往床边一坐,塞了一根烟给黎簇,“下面那瞎子死了没有?” 第十四章 谈判 黎簇向来讨厌牛逼哄哄和自来熟的人,心说你是谁啊,但是之前的经历让他没有顶嘴。他已经意识到这些人和老师、老爸都不一样,这个社会能忍受一个小鬼顶嘴并且耐心的一次一次重复这样事情的成年人,大体是好人而且是爱自己的。 只要尝试去找一个陌生人进行这样的事情,看看两者的对比,就能明白这个社会人际关系的真相了。 黎簇十分乖巧的说了实话,而且说了大量的细节,包括自己引爆了C4的过程,没有人问他是谁,是黎簇还是苏万,这让他可以大量的阐述细节。让自己的话显得无比的真实。 “我不知道那个戴眼镜的近况,爆炸之后我就和他失去联系了。”黎簇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络腮胡摸着下巴,默默心算了下,说道:“够呛。”说着站了起来,勾住杨好的肩膀,“你说他说的是真话吗?” “他骗你们有什么好处?”杨好就道。 “如果说的是真话,你这位小兄弟大功一件,回北京我送他辆车。如果是假话,我送他座半山豪宅。”杨好愣了一下,络腮胡说:“不过面积不大,在八宝山。” 黎簇就失笑,他现在已经对着这种话笑出声来了,“你的腿能走吗?你比这位杨兄弟,深入的地方更深吧?” 黎簇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说不如杨好走的深,还是实话实说,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看到了一种咄咄逼人的目光,但是心中竟然没有恐惧。 他在刚才的十几个小时里,面对了几个目光更加让他恐惧的人,现在面前的这种凶狠,反而变得那么的清淡。 他扬了扬手,问对方要了打火机,在点烟和抽第一口的过程当中,他想好了回答的方法。 对方的目的很简单,显然他们需要有人做导游,带他们到达下面的建筑群中去。对于没有进入过地下的人来说,地下的情况是诡异而且让人恐怖的,如果有个下去过的人带着,多少会便利很多。 而且就算是黎簇把地理信息标注的很清楚,在底下那么复杂的建筑体系里,也未必能清晰地指路。 所以对方的后一句话,是否有意义,取决于杨好是否能一次带着他们实现目的,毕竟自己的身体是不适合进入地下的。他们的首选一定是杨好。 但是如果杨好失败了,就算自己只剩下眼珠能动,他们也会拖自己下去。 而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要下去吗? 不,自己绝对不愿意再下去,但是如果杨好出了意外,自己很可能会被迫下去。 说实话,他觉得以杨好的智商,出意外的可能性非常大,而吴邪的任务里,他是应该和这些黑衣人一起离开这里,再图谋之后的事情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了这种结果。 命运一定会按照他的思维方式发展,但是这个发展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必须事先斩断这样发展的可能性。 “开诚布公的说吧。”黎簇说道:“你是这儿的头吗?我需要和最大的聊一聊。” “你好像没资格提这种要求吧。”络腮胡说道。 “那你至少是你那一派的头吧?”黎簇说道:“我可不想说好几遍,如果你们想抢个头筹,比其他人领先几个身位的话。”他看了看络腮胡子的金表:“没多少时间了。” 络腮胡子看了黎簇,挠了挠后脑勺,来回走了几趟就骂:“刚打完消停,你就给我出难题。”说着对身边跟着的两个人说道:“去告诉其他盘口的那些暴发户,这个小兄弟,是我表弟,刚来的,是个误会,让他们别唧唧哇哇的。” 边上一个人皱起眉头,显然觉得这有点突兀,问道:“怎么自圆其说?” “那些人大部分连字都认不全,玩心计的前怕狼后怕虎,你说了他们也得回去琢磨半天,这位小兄弟不是说可以给我们占个先机吗?等他们反应过来,事情应该成了,对吧?”络腮胡看了看黎簇。 黎簇斩钉截铁道:“理论上可以,具体看你怎么做了。” 挥手那个人就一脸无奈的退下,络腮胡说道:“好了,你说吧。” “你们搞那么大动静,图这儿什么呢?”黎簇问道:“有那么重要吗?” 对于黎簇来说,这下面除了蛇之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如果他们是要这些蛇的话,他可以提供非常精确的建议。但是,他们真的是为了这些蛇来的吗? 按照一般的推理,基本是这样,因为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总不可能是因为下面的那棵大树。 但是黎簇这次学乖了,他没有自己推理,而是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希望能引出对方的话来。 “图什么?这下面还有其他东西,有很多东西?”络腮胡皱起眉头,想也没想,说道:“那我全要,全图,有什么我拿什么!” “不可能,你没有这个能力。”黎簇心说,他看对方的表情,意识到对方好像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况。 “下面有很多的蛇。”黎簇试探道。 “我有喷火器,一路烧过去,带着啤酒连干粮都省了。”络腮胡道:“别卖关子,你该不是在耍我?” 黎簇心中默默的拍了拍手,为自己。 这个人比黑衣人好对付多了,但是如果他不是下去为了那些蛇,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怎么样也要分点,一点点也是一点。”黎簇道:“下面的东西你可以全要,但是可以折现成现金。我不能白提供情报。” 络腮胡忽然露出非常欣赏的表情,“你是和我谈判的年纪最小的,这么小就这么贪心,你过得一定很苦,这样吧,东西带上来,你来挑,你能带走多少,带走的都归你。”说着拍了拍黎簇的胸脯:“你这小身板,能带走100斤算不错了,100斤按照市价也有1500万,够了吧。” 黎簇脑子飞快的转动,100斤等于50公斤,50公斤的东西价值1500万,一公斤就是30万,什么东西一公斤就值30万,海洛因吗? 难道这个地下藏有大量的毒品? 黎簇摸了摸下巴,想着自己看到的一切,觉得不太可能,难道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制毒工厂?但是之前自己看到的所有东西,矿井,蛇,和毒品有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东西是一公斤就价值30万的。 一公斤是1000G,30万,一克就要300元。 黎簇皱了皱眉头,心说难道是黄金? 第十五章 回忆 黎簇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自己被白蛇缠绕的时候,在意识模糊的阶段,看到的那个白衣人以及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 白衣人一直在说服他们进入一个洞穴,从这个洞穴四周的痕迹来看,应该也是在沙漠地下的这片建筑群的某个地点,那里有大量的九头蛇柏的藤蔓,以及一个半封闭的洞穴。 他们确实进入了这个洞穴内,看到了大量的黄金。 如果黑瞎子和他们说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他所看到的这段经历,应该也是某个人在沙海之下的真实经历。 一路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其实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吴邪安排的,哪些只是巧合。唯独这件事情,他确定是吴邪安排的。 因为显然沙漠之下的区域,出入口不止一个,吴邪给他们指出的那一个,并不是最安全直接的出入口,他们一定知道里面有这条白蛇,并且故意把他们引入了那个巨大的蓄水池房间内。 房间内发生的事情非常的凶险,吴邪和他们说过的,要活过三天时间的第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其中度过。 吴邪这个人从现在看来不说任何危言耸听的话,他的话也许不可信,但是不会做无意义的夸大,那也就是说,吴邪对于他们是否能活过那三天,并没有100%的把握。 黑瞎子之所以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们,恐怕就是为了加大保险系数,但是,即使是黑瞎子,一个人保护那么多人,也实在非常勉强,而且自己还做了一件让自己都觉得傻逼的事情——C4的爆破。 而且,从黑瞎子的口中,黎簇已经知道,吴邪已经无法再读取那种激素。那么,是否可以这么认为,这条白蛇的激素,到现在为止,只有他一个人读取。 如果吴邪故意安排他去读取这条蛇的“外激素”,那说明几点,第一,吴邪知道这条蛇的“外激素”的内容是有价值的。第二,其价值对于黎簇或者说吴邪的计划有用。 这是在沙漠之下他经历的最匪夷所思的部分,吴邪并没有详细的说明一切,但是吴邪的计划中,有一句不停重复的话。 “跟随命运,如果很多时候你被逼到了角落,你脑海里唯一显现出来的,看似可能的线索,一定是我留给你的。” 黎簇不是很相信,但是事到如今,他必须试一试了。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黄金。”黎簇道。 这句话有两个理解,一个是感慨,如果他说的东西不是黄金的话,这句话可以被理解成:“沙漠下面的东西比黄金还贵重,真感慨啊。”如果是黄金的话,对方会以为下面还埋着比黄金更贵重的东西。 果然,络腮胡子的表情变了变:“那下面有更贵重的东西?” BINGO…… 黎簇吸了口气,果然没错。 “有。”黎簇开始描述那个洞。 他的记忆在那个时候,被真实的场景冲击,所以非常的深刻,那个藏满了黄金的洞窟,里面大量的黄金的样貌,器皿制品的细节形状,还有混杂在其中的宝石,他都能形容到一丝一毫。 讲到后来,黎簇都感觉到金光从他嘴巴里放射了出来,这个帐篷的四周都开始镀上了一层金色。 络腮胡子听得发呆,听到一半的时候,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脸色发生了变化。 他没有把身边的人赶出去,而是让他们继续停留着,但是黎簇在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那几个人。 最不好的推测,是这些人听到的故事太生动了,为了避免这个故事传到更多人的耳朵里,这几个人只能永远的闭嘴了。 黎簇讲完了故事的经过之后,讲了洞口的所有细节,以及那个房间的大概的样子,他分析了一下。 整个地下建筑在平面上分为三个部分,外延的防沙体系,中部的大量奇怪管道形成的区域和重心的石头“陵墓”。 虽然一直说是陵墓,但是黎簇的经历告诉他,那其实是一个“蛇矿”。防沙体系和管道都是水泥修建的,但是中间的蛇矿,是天然的岩石,说明最初的时候,在这片沙漠的地下,有一块巨大的山脉一样的黑色岩石。 在这块沙漠深处的黑色巨岩石内部,封闭着大量的“蛇巢”,蛇按照一条矿脉的线路分布在巨岩的核心部分。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找到了这块巨岩并且开始打洞。 蛇矿开掘过程中产生的大量石料,被用来修建这个沙下建筑群的下水系统,按照道理,沙漠中是不需要这种系统的,但是这里不仅建造了,而且规模似乎还挺大。很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沙漠会有定期的暴雨。 对于一个长期干旱的系统来说,只要一场暴雨就有可能是致命的,这个不仅是沙漠建筑,连中国的某些巨型城市,都无法抗衡一场暴雨。这说明突发型的非典型气候即使再偶然,也是可怕的。 所以这个下水系统是睿智的,而使用这种黑色的石头,应该是这里雨水酸性对水泥的腐蚀太大。而这里的石头本身肯定抗这种酸的腐蚀。 他看到的九头蛇柏的根基部分,应该是在下水系统中心的上部,那是一棵巨大的树,占据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按照一般的规律,这种树长成这样要几千年时间,也就是说,树应该是在位于岩石的某个空洞内,从岩石中长出来,之后这边的工厂开始之后,才开始和这里的建筑混杂在一起。 树有三根主干,犹如三只巨大的手,伸向海子的方向,最多的藤蔓就集中在这片区域,藤蔓绕开海子,将海子围住,其他方向也有大量的延伸,但是相对就没有那么多了。 黎簇其实不知道,他意识模糊时候看到的黄金洞在哪个区域,但是他能够从看到的现象推论,洞口的石头,和那是一个洞穴的事实,已经证明,这个洞也应该在那块巨大的黑色岩内。 所以,这个络腮胡子要走的第一步,就是进入到核心区域内,而进入核心区域,有一条非常简便的通道,就在络腮胡子营区的某个角落,特征就是,尿骚味和BBQ。 第十六章 朋友 这算是送出了一份大礼,黎簇详细的说了应该注意的所有事项。因为他说的是实话,真实性非常的高,能看到络腮胡子基本上是全信了,只是他需要一些验证来确认。 黎簇如实的告知了他自己不知情的部分,从之前看平面图,能知道核心的区域并不大。只要进入进去,如果络腮胡的手下能力可观,黎簇觉得找到那个洞应该不在话下。 他还画了一些草图,络腮胡子看着那些图思考了很久,就勾住杨好的肩膀,让他准备准备。对黎簇说:“你要是忽悠我的话,你的兄弟可一样会受牵连。” “没有一句假话。”黎簇道:“我腿断在这里,说谎不说谎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络腮胡拍了拍杨好的肩膀就走了出去,杨好和黎簇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杨好的表情并不太好,阴沉着,黎簇知道他产生了错觉,他感觉黎簇出卖了他。 事实上,杨好下去本身十分的危险,但是黎簇无论做任何的事情,也无法改变杨好的命运,他能做的只是把下面所有的信息告诉杨好,让他有更多生还的机会。 黎簇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内疚,没有恼怒自己的无能无法拯救其他人,他只是根据现实做出了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下面很危险,我们下去都会死的!”杨好质问黎簇道:“你给他们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你腿断了是安全了,我怎么办?” 黎簇抽了口烟,看了看帐篷的顶部,没有回答。 “你是想用这些消息来换你出去的筹码?”杨好的表情凶恶起来:“现在你说我怎么办?我不要回到沙子底下去,你他妈的贱人!” 黎簇内心没有任何的情绪,这样的场面他经历过多少次了?他不知道,他做出的是最好的决定,但是总是给别人恨自己的借口。在交这些朋友之前,他内心其实都做了失去他们的准备。每当一些让他感动的场面发生,比如说苏万和杨好决定和他一起来沙漠。他会涌上情绪,希望和这些人永远成为朋友。 但是他在情绪的最高点就会恐惧,恐惧自己一旦这么想了,这些人如果最后离开自己,自己能否承受。 而事实一次一次的证明,即使最好的朋友,也终归有离开自己的那一天。 即使你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你。这样的觉悟,人类是做不到的。 杨好的怒火让他的表情扭曲,似乎黎簇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原因是他不愿意接受现实,他之前一定非常恐惧,恐惧重新进入地下,但是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怪罪。 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怪罪的人,即使这个人是黎簇,他也无所谓了。他需要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替罪羊。 “是你愿意和我来沙漠的,我很感激你,但现在的场景我们谁也料不到,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且,我做的事情,是让你面对现实,是对你最有利的。” 黎簇想说出这些话来,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自己说的没错,但是他不应该说出这些话。 到底朋友一场,都留点颜面。 他也可以装可怜,装自己也吓坏了蒙混过去,他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这些都是多余的。 “你那么害怕的话,把自己的两条腿都砸断吧,我相信这里有这么多东西,这点小事你还是能办到的,外面的那辆车里有麻醉剂,你看到那些人去取过,你可以去找找。”黎簇说道:“砸得严重点,我替你下去。” 杨好看着黎簇,他一开始以为黎簇在揶揄他,但是看着,他发现黎簇是认真的。 “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你怎么说服他们选择我而不是你。我是个累赘,如果我说的模模糊糊的,对他们没有参考的价值,他们会把希望全部压你身上,现在我给了他们那么多的信息,这些信息全部都是真实可用的。他们进入沙漠之下之后,发现我的信息价值比你大,如果他们可以自己使用那些信息就达到目的,是最好。如果他们发现不能,那么他们也不会继续押宝在你身上。”黎簇说道:“如果我的信息有用而你无用,你只要能再活着出来一次,你就相对安全了。而我则是永无宁日。” “说得好听。”杨好就冷笑:“别和我说这些歪理,你知道我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黎簇问道。 “你去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可以下去——”杨好说道这里,忽然愣住了,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能说出这么没有逻辑的话:“你的脚可以走——” 黎簇没有回答,他觉得很累。他不是港台片里的神一样的男主角,可以不离不弃的坚持下去。 “我刚才和你说的,你记住了没有?”黎簇说道,他知道很快就要和自己的这个朋友说BYE BYE了,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想最后帮他一次,即使这个朋友显然对他充满了憎恨。不管以后如何,都不会原谅他了。 别把自己当救世主,这个世界没有谁比谁可怜,你和那些你想帮助的人一样的凄惨。你没有能力帮助其他的人的时候,放过自己的良心。 杨好没有给他最后帮助的机会,他离开了帐篷,黎簇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当天晚上,络腮胡子的先锋部队就进入了沙漠之中,黎簇那一晚睡着了,他不想承受等待的煎熬,而早上返回的消息,是一个好消息,黎簇提供的消息,被证实了。 第二天的进展也很顺利,黎簇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用尽自己一切的时间休息,一直到第三天,络腮胡子进来,吩咐人将他带出这片沙漠。 没有人告诉他沙漠之下的进展,但是从这些人的谈话中,黎簇知道,络腮胡子这里的进展,显然被其他人得知了,有人过来抢人了,在这片沙漠里显然已经不安全,络腮胡子希望能把他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 “别人问你,你就说你姓霍。”络腮胡子道:“是霍家的表亲,海外回来的。是我的弟弟。我在车上给你介绍形势,然后带你去见这儿的几个暴发户,你别露了马脚,否则他们要撕了你,我也救不了你。” 第十七章 霍家 沙地吉普4X4的马力在帐篷中间穿行,扬起的沙子冲得人仰马翻,身后被喷得满脸沙子的人纷纷用酒瓶砸车,开车的司机毫不在意,显然已经习惯。 车子开得和达喀尔拉力赛一样,断腿好不容易感觉舒坦一点,如今又感觉重新被颠碎了。黎簇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络腮胡子还在一边不停的说,黎簇不敢不听,因为他知道,络腮胡子让他做的事情,是他能够应付的最基本的事情,如果络腮胡子的说法不成立,那自己真的就成待宰的羔羊。 历史上可能只有唐僧有这样的待遇。可惜自己的齐天大圣被C4炸飞了。 络腮胡子一路介绍各种势力,这些帐篷都是混搭的,没有明显的分界,但是黎簇没有想到,里面的派别竟然这么多。 大部分的人他都没有听清楚,什么南充的老韩,黑龙江的假红毛鬼子,呼伦贝尔的马眼番,名字比班里女同学的网名还难理解。他能记得的,是其中几片巨大的势力。 那是以人数和姿态区分的,比如说,霍家的本家占据的地盘就十分的大,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区域,里面非常安静,但是能感觉到,这个巨大地盘之间也有芥蒂之分,因为营地之内有很多非常分明的分水岭。 “这是我的本家,本家奶奶去世之后,两个孙子争得十分厉害,本家奶奶还有一个孙女,本来有解家少爷在其中调停,应该能平安过渡,不知道为什么解家少爷前段时间暴毙了。现在一团乱,两个孙子,我们叫做大霍害和小霍害,明里一起,暗里斗得不可开交,不仅没把解家的地盘抢过来多少,自己反而内伤的严重。不过霍家盘子大,如今解家一倒,霍家就是独霸一方了。”络腮胡道:“我是霍家的外家,霍家是个母系氏族,本家奶奶得位之后,其他姐妹就都出嫁了,我在国外出生的。你不用思考那么多,你就是我的远方表弟,懂不,霍家子嗣太多,海外的久不联系,已经成了业务关系,他们搞不清楚你是谁。” “那你叫什么?我总不能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黎簇问道。 “我的中文名叫霍道夫。”络腮胡说道:“别人要问你和我的亲戚具体关系,你就直接说你搞不清楚,谁也不会怀疑。他们连我和他们什么关系都搞不清楚。” “霍道夫?”黎簇想了想,心说你该不会单字一个“款”,号一个“淘宝居士”什么的。 “你就告诉他们,你是我在这儿的接应,大前天进的营地摔伤了脚,被那些黑衣服人劫持了。那些传言都是无稽之谈。是有人在这群人里生事。我这边的进展,全部都是我手下人给力。” “他们能信吗?”黎簇问道。 络腮胡用一个很期望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你装得像就信。” 黎簇心说你这个要求有点太苛刻了,络腮胡又告诉了他另外一片帐篷,这片帐篷非常凌乱,“解家的地盘,全部分裂了。现在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谁有新消息,谁就是老大。看规模就知道之前解家势力有多大,再过去是以前江湖上四阿公的人,之前吴家三爷在的时候,四阿公和三爷是最活跃的,三爷后来失踪了,四阿公吃了三爷的大部分地盘,还没吃完,四阿公也失踪了,吴家那边出了个小三爷和那边几个忠一点的伙计又大杀特杀吃了回来,那段时间霍家奶奶又忽然暴毙,真的是多事之秋啊,一年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现在稍微消停点了,吴家的小三爷和花儿爷又搞事,这些事情够写本三国演义了。” 帐篷非常凌乱,但是却占了非常大的一部分,显然霍家的建制完整,但是四周的各种势力的总量还是相当可怕。 “那边呢?”黎簇指了指远远的,不在这个圈内的一圈黑帐篷。 帐篷统一是黑色的,离这批帐篷最起码有两百多米的距离,远远的冷冷的排列着。只有十个都不到。 没有人在帐篷外面,帐篷区域里一片静默。 “我不知道。”络腮胡说道:“我不知道那里是谁,总归也是一样的货色。” 黎簇皱起眉头,觉得有点儿戏,就知道这些信息,他能蒙混过关吗?这个络腮胡子未免太乐观了。 这家伙看上去有些粗线条,但是是不是真的那么头脑简单呢? 黎簇看这人的表情,络腮胡子似乎是胜券在握,看到黎簇在看他,用鼓励的眼神瞪回了他:“你一定可以的!” 吉普车绕过几个帐篷,开出了这片区域,开到了一片空地上,黎簇开近就看到,之前的那些黑衣人,三三两两的倒在那片空地的中心上。已经死亡了。 “抓住的第一个晚上,这些人就杀了看守的人,逃出去了两个,其他的被狙击手狙死了。”络腮胡子下车,“这里是沙漠,没那么好逃的。” 黎簇有些发抖,这些人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只是一会儿不见,竟然已经成了尸体。 一路过来,自己时刻面临着这种情况,没死真的是奇迹了。 络腮胡就说道:“别害怕,这些死人放在这里,他们就是想看看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吓唬你呢。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吧?” 黎簇想了想,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顺势点了点头,络腮胡继续道:“对了,你怕狗吗?” 黎簇愣了愣,又摇头,一边就围过来一些人,接着,黎簇被推进了沙地的尸体中间。 他无法站立,直接摔倒在地。 络腮胡子直接就退了人群里,爬到了吉普车上,似乎和他就没关系了,接着,几个人从一边的帐篷里抬出了一个笼子。 笼子被抬到黎簇的面前,笼子里是一只大黑背。 黎簇认得这只狗,这只狗在睡午觉,放到沙地上之后,才抬起头。 笼子被打开,黑背走了出来,黎簇感觉到背后有人把枪上膛的声音,他回头,看到一个年轻人举着一把土枪,瞄着他的后脑,对他说道:“转头,别看我,看狗。” 黎簇有些恼怒,他意识到自己被络腮胡骗了,他抬头对络腮胡子就道:“这只狗就是你的本家?” 第十八章 一只狗? 说完这话,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去看举枪的年轻人。 他吃惊的意识到,这个人竟然是杨好。 杨好的发型改变了,原来被他们戏称为三分洗剪吹,七分黄一飞的发型,已经变成了平头,平头不是很短,很多地方修剪的不是很平顺。显然不是专业人的手笔。 不过短头发的杨好看上去有点像越狱的主人公,有一种干净和行动力果敢的感觉,只是他看着黎簇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一点温度,冷的让人觉得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你?”黎簇疑惑道,杨好就道:“我也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他们说了,如你所说,我如果能再次活着出来,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现在我活着出来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黎簇看着杨好,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苦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快,但是他预见到过这样的结果。 “你没想到我能活着出来吧。”杨好对他道:“这三天听说你睡得很好,你知道我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黎簇看着杨好,杨好说这些的事情,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仇恨都入到骨子里去了。 他不想解释,叹了口气,杨好扯开自己的领口,黎簇看到了里面的伤口。 伤口看不清楚,但是密密麻麻的,好像被虫子蛀了一样。 “别啰嗦了,谁也不比谁好多少,你活着出来就好了。”黎簇道,看了看四周黑衣人的尸体:“现在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放屁!你不要说得那么轻松!”杨好突然爆了,他的平静一下子消失了,手里的枪颤抖了起来:“那些人很痛苦!这些虫子,都爬进了脑子里,我们只能自己杀了他们。” 黎簇看着杨好就这么哭了起来,“我杀了人了,我杀了两个。我杀了两个。” “放过你自己。”黎簇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冷静都让自己吃惊。 毕竟不是自己经历的,他这话确实说得太轻巧了。 杨好缓缓就恢复了情绪,擦掉眼泪说道:“都是你害的。你自找的,现在看着那只狗,别看着我。” 黎簇转过身,虽然和身后的这个朋友隔着只有一把枪的距离,他却感觉到,这两个人已经完全不是同一种生物了,一条巨大的鸿沟已经形成。把他们隔了开来,这个距离之远,一眼就知道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狗已经贴着到了黎簇的面前,刚才杨好的大吼它丝毫不在意。闻着黎簇身上的各个部位。很悠闲的寻找着什么。 这真是条漂亮的黑背,背脊上的毛都是带着黑油的,亮的能照出自己的脸,黑背的年纪有点大了,这让它把黑背最大的品质体现了出来,那就是自信。 狗的自信是非常难得的东西,这只黑背的自信让它看上去简直是一个睿智的中年人。体力和经验已经都达到了巅峰的时候。 “它想干什么?”黎簇问杨好道。 “它会决定你的生死,你不要动,它不会攻击你。”杨好道:“他们准备要带你下去了,我们找不到你说的那个洞。你的断腿也救不了你。不过在这个之前,他们要知道黑衣人有没有在你身上做过手脚,你或者是个隐藏得更深的黑衣人的一份子,如果你不是,你不会有事的。” 黎簇看着黑狗,就觉得好笑,自己的命现在竟然在这只黑狗的手里。 他看着狗,此时倒也不害怕,因为自己不是黑衣人的一份子。 狗绕到了他的背后,闻了闻他的背,忽然被他的背所迷惑了,一直在他的背上嗅着,闻了很久,黑背开始摇了摇尾巴,趴到了黎簇的边上。 黎簇有些奇怪,四周的人更奇怪,面面相觑,杨好举着枪看身后的络腮胡,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 络腮胡挥了挥手,让来人把狗装回到笼子里去,那几个人开始敲击笼子,希望狗能自己回去。 但是黑背抬头看了一眼笼子,几乎靠在了黎簇的边上。 “老黑竟然趴到他边上去了。”边上有人窃窃私语:“老黑不和任何人亲近的。” “难道是吴家的人?”又有人道:“这小鬼该不是吴家的?” “什么吴家的!”络腮胡子就叫起来,冲到人群里:“这是我表弟,我表弟知道吧。”说着就走过去,“哎呀哎呀,表弟——”路过杨好身边就把杨好的枪压了下去,“行了行了,你们两兄弟也不要闹得这么不愉快,我这个长辈也很难做人。回去了——” 黑背站了起来,拦到了黎簇的面前,络腮胡子立即停住退了几步,看到黑背低吠了两声,就把手去摸腰里的枪。 手没有刚碰到枪,四周的人就全部看向他,枪全部拔了出来:“老黑是吴家的狗,这只狗辈分比你大,你想干嘛?” “一只狗而已。”络腮胡子说道。 “我们有说借狗给你吗?我说的是请老黑出来帮个忙。知道什么叫请吗?”其中一个人说道:“虽然三爷不在了,但是我们这里很多三代都是狗五爷家的伙计,狗比我们的命重要。” 那人说完,其他人都和应。 “吴家现在虽然不如以前了,但是人不可能忘本,你敢动老黑一根毛,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那人继续道:“老黑从来不和人亲近,这位小兄弟很特别,你确定他是你的表弟?不是吴家的人?” 老黑回到了黎簇的面前趴了下来。黎簇觉得有很意思,摸了摸老黑的背,老黑没有反抗,而是很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身边的人又一阵惊呼,好像黎簇面前趴的是一只老虎而不是一只狗。 那个说话的人,眼睛放光,对黎簇说道:“年轻人,你说一句‘小满哥’听听。” “小满哥”是句长沙话,黎簇学着说了一句,那黑背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黎簇,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样了,变得非常的冷静和专注。 “我操,老黑听他的。”那个说话的人走了出来:“你是狗五爷转世吗?” 第十九章 第一个外姓人 “好了好,我不借这狗了,把狗给我弄走,我和我表弟要去喝两杯。”络腮胡子就道:“表弟你别玩这狗了,回去我给你买只藏獒,这只老狗,又丑又老,养不了多久。” 没有人有动作,老黑的笼子就在黎簇身后两三米的地方,笼子边上的几个人,有人蹲着,有人坐在笼子上,但是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法克!”络腮胡骂了一句,指了一圈周围的人:“原来你们在玩我是吧?想从我这里把人弄走是吧?我说我借狗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爽快,还以为你们想拍我马屁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老黑自己对自己的事情做主,你以为它会听我们谁的。”有人道:“我们从二爷手上借出这只狗,花了多少力气你知道吗?你以为这样的主,我们能借给你。我告诉你,老黑帮你,是它自己想帮你,现在它喜欢这个小兄弟,是它自己喜欢这个小兄弟,真是你表弟,你让你表弟和老黑自己说去。” 黎簇就笑,看着那黑狗的样子,寒心中溢出一丝暖意,他完全没有去听四周的人说话。眼睛里全部都是这只黑狗。 络腮胡有点进退两难,他琢磨了一下,就对黎簇说道:“要不老表你和你新朋友去咱们哪儿坐坐?” 黎簇说道:“你已经违反了我们之间的默契,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听你的。” 络腮胡皱起眉头,黎簇又道:“而且我知道那么多的事情,我在这里和这些人说,你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你觉得,如今你还有没有可能带走我?” 黎簇的话一出,立即四周的人又是一阵骚动,黎簇挠了挠狗的脖子,狗舒服的直哼哼,他淡淡道:“想知道沙子之下各种秘密的人,可以来问我,只要保我能出这片沙漠,我什么都说。” 黎簇的话还没说完,络腮胡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枪,没有瞄准黑背,而是瞄准了黎簇。直接扣动了扳机。 络腮胡子的算术算得很好,黎簇不死,不仅他的优势不能保持,反而会被人追上,如果黎簇死了,至少现有阶段的优势,还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枪响。黎簇的头部中弹,翻倒在地。子弹擦去了他的一块头盖骨。不是霍道夫枪法不好或者黎簇运气太好,而是杨好冲上去抬了一下他的枪。 “臭小子!”霍道夫打翻杨好,就想开枪射死他,但是瞬间忍住,因为黎簇死了,自己手上的牌就不多了。 其他人一下涌了过来,将黎簇围在其中,其中开始混乱的搏斗,一直到有人大吼:“先救人,不救人就他妈等着分骨灰吧。”这些人才暂时冷静下来,黎簇被几个人抬起来,就往营地的边缘送去,有人大叫:“不能让他离开这里!”领头又有人大叫,“吵死了,想知道他说的什么的就跟去。” 于是十几辆吉普车开始从营地的各个角落开出来,前后夹着黎簇的那辆,往沙漠之外狂奔而去。 黎簇的意识涣散,巨大的脑震荡和大脑的损伤让他产生了大量绪乱而没有逻辑的思维。 他的瞳孔的开始放大,脑中的致命损伤开始中断他一切的生命迹象。 开车的人,就是一直在人群中和霍道夫对着干的那几个人,他们此时都非常安静,一个给黎簇止血,另外几个开始往车里的长枪填充子弹。 “一个不留。”第一个人举枪开始瞄准后面的跟车的时候,这么说道。 黑色的大狗站在沙丘上,看着吉普车队远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没落的神色。 刚才人们聚集的区域,只剩下了十几具尸体,它走回到笼子前方的地方,闻了闻黎簇溅出的血液,默默走回了笼子里。 杨好在一边被人殴打,他一身不吭,霍道夫揪起他说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现在我得撤了,否则这里所有人都会来搞我,不过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挺好了,你那朋友欠我的,你给我来还!” 黎簇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他转动头部,看到了吊瓶和后面奇怪的窗帘。 头很疼,晕眩一阵一阵的。 自己是彻底废了吗?他心说,他回忆了一下中枪之后发生的事情,模糊中,他只记得一场汽车的追逐战。 没有任何的细节,只记得枪声。 过了十几分钟,他的手才开始有感觉,他活动了两三根手指,觉得有点恶心。 霍道夫掏枪的时候,他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些人可以这么草率的开枪。 他看到了杨好瞬间抬枪的动作。他以为他能躲过去,但是,现实和电视剧真不一样。 中了一枪,被炸弹炸飞了一次,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战争会让人疯狂,如果每天都经历这样的事情,谁都会疯掉的。 他把头转向另外一边,他看到了之前黑衣人的领头,坐在自己身边。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如死了好。 怎么折腾,自己这条命都在别人手上。仍旧没有逃出去任何一分嘛。 “我说了,你会安全的出来的。”黑衣人说道:“虽然代价有点大,但是总算没有白费。” 黎簇想说话,但是开口发不出声音,似乎是这部分的神经有了问题。 “你最起码还有三天才能流畅的开口说话,这是脑部的外伤,或多或少会有影响。” “这里是哪里?”黎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然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里是‘家’。”对方说道:“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我还没有答应。”黎簇极端的吃力的说道,随即的头疼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需要你,你没有不答应的可能性。”对方说道:“也没有不答应的能力。” 这话真伤人,黎簇心中暗骂,但是头疼让他没有对骂的精力。他缓了缓,就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不是哪里,这里就是‘家’。”黑衣人说道:“你是200年来第一个加入这里的外姓人。” 第二十章 上课 黎簇吃力地转动头部,这个房间十分的普通,也没有多少摆设,窗帘之外的景色看不清楚,但能看到阳光十分的好。斑驳点点,让人难得有一丝轻松的感觉。 他努力想冲起一口气,继续和黑衣人对峙下去,但是他的身体太疲倦了,疲倦到他的叛逆和反叛的性格,都让他自己觉得烦。 多说也无益,自己现在还能怎样。 黎簇沉默了片刻,看着窗帘入定,黑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坐在他的边上,似乎也没有话想说,两个人沉默了最起码有两个小时。黎簇才意识到黑衣人还在。 “你不用休息吗?”他问道,此时发出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困难。 “我随时随地都可以休息,我们的睡眠是片段式的。”黑衣人说道:“7岁之后最严苛的训练就是睡眠,地狱一样的日子。” 那你一定没上过高三,黎簇心说。 黑衣人看着他的眼睛,上前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翻开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说道:“你恢复得很快。”他站起来拉开一边的窗帘,温暖刺目的橙色阳光一下洒满了整个病床。 阳光的角度已经把窗户的影子照得很斜,看样子应该是夕阳的开端。 黎簇适应了光线之后,看到这是一楼,外面是一个操场,操场之外是一排松树的小林子。有人在操场上踢球。 还能听到远处篮球场打球的声音,这好像是个学校。 黎簇还想再问,但是想到黑衣人的回答,硬生生停住了。黑衣人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就拿起挂在黎簇床前的签字板,上面有黎簇的病历。 “精神恢复了,先说一下你的情况,自己的病情,自己先弄弄清楚。”黑衣人指了指黎簇的断腿:“最严重的就是你的这条膝盖,粉碎性骨折,已经给你做了切开矫正,情况比想象的好,但是你这只膝盖还是会和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样,包括力量,以后的体能训练,我会针对你这条腿给你设计。” 黎簇点头,自己还能走,这一点让他已经很欣慰了。 “脑震荡,脑子里的积血和脑膜的炎症已经预防了,你现在应该还有晕眩感觉,慢慢会消失的。你的颅骨缺失了一块,我们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把那片骨头找回来,如果能找回来,我们可以等你感染可能性排除之后直接把那块骨头自体回植,如果不行,只能使用钛板了。你年纪不大,不知道你的颅骨还会不会继续生长,如果有,那么几年后你可能还要更换,否则你的大脑会变形。” 黎簇摸了摸头,头上固定这一个网兜一样的罩子,摸不到伤口,但是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头骨上有个洞,能摸到自己的脑子,他不由有些不舒服起来。 “伤口大小只有4.5厘米,刚刚过手术标准线,你不用觉得可怕,只是个小洞,不过鉴于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会让他们做最精细的手术预备。”黑衣人道:“另外是皮肤溃烂,三级的八十六处,都不是致命伤,但是对于美观会有影响,我们会重点处理你裸露皮肤的疤痕,你身体上的疤痕会进行磨皮,你的皮肤创伤集中在左背和腰部,磨皮之后,会根据这些伤疤给你纹身。” 我靠!黎簇有点听不懂了,心说这唱的是哪出戏码。 “我死也不会纹身的。”黎簇说道。黑衣人只是笑笑,没有再进行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内容可能有些压力,我本来不想这么告诉你,不过你昏迷了十二天了。我们的时间表已经落后了。所以我得冒点风险。”黑衣人说道,他看了看手表道:“你的精神完全恢复应该还需要3天时间,所以我们的资料训练会在三天之后开始,第一周我们的主要课程是资料和历史,第二周是逻辑,第三周是基础知识,这个是主要课程,会一直持续六周时间。也就是说,九周之后进行第一次考试。” 黎簇越来越莫名其妙,等等,什么考试? 黑衣人继续说道:“你考试之后会进行颅骨修复手术,之后你得养三周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会对你做压力测试,就是测试你在各种压力下的心理成熟程度和逻辑,从之前表明的所有迹象来看,你的抗压能力非常薄弱。三周你恢复之后,我们会开始体能训练。体能训练会一直持续下去,每一个月都会有一次潜意识评估,如果你评分过90了,其他各项成绩全部达标,你就可以离开这里生活,否则你无法走出这里一步。所以你应该准备好好学习了。” “我为什么要学这些?”黎簇问道:“我凭什么要学?” 黑衣人翻过边上的一块白板,黎簇才发现那里有块东西,因为白色和墙几乎看不出来。 “我们要的东西不是堆在我们的仓库,而是等着和你一起出现的。” 白板上面贴着一幅中国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最起码有四十几个用记号笔圈住的地方。边上写着各种注释。字太小了,黎簇实在看不清楚,但是注释真的是非常多,多得中国地图都看不太清楚了。 “我需要你带队,到这些地方去,把里面的东西带出来。” “这些是什么地方?” 黑衣人摆摆手,“你好好上课,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黎簇觉得非常的扯淡,他实在想不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竟然会是这么荒唐的德性。 千辛万苦把他搞进来,竟然是让他上课? 自己被绑架了两回,自己冲进沙漠里,被酸雨淋,被蛇追,被女人亲,被炸弹炸,被枪爆头,最终还是逃不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八个字吗? 这一定是开玩笑的,黎簇心说,或者我的理解有问题的,毕竟我的脑震荡相当严重。 他看了一眼中国地图,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烦躁和疑惑冲突得难以莫名。 黑衣人放回板子就让他好好休息,自己走出了房间。黎簇转头,看到他从窗口经过,对另外一个走过的人点头,接着他看到一个女孩也在窗口出现,非常迅速的往窗口望了一眼,似乎非常好奇的样子。然后迅速跑掉了。 女孩很漂亮,黎簇呆了呆,黑衣人又转回到窗口,说道:“对了,你还要戒烟,你的学校我帮你做了借读手续,他们会以为你在赞比亚做交换生。” 第二十一章 读书 黎簇思考了半天,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去赞比亚做交换生,赞比亚不是刚果边上的国家吗?自己去非洲国家交换,学什么呢?难道去学打猎? 他把黑衣人的话全部都回忆了一遍,大概的意思他懂得。看来,吴邪的计划算是成功了。 杨好和苏万怎么样了,黑衣人说自己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在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在那片沙海,发生了什么事情。 夕阳下,听着篮球和足球场上奔跑呼喝的声音,干净的床铺,清新的空气。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今去思考沙海之中的一切,忽然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最后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不清楚了,只记得枪声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知道这些来龙去脉。 他转头看了看那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让他很不舒服,他想下床把它翻过来,但是没有力气,只得闭上眼睛。他很担心很焦虑,但是身体上的痛苦袭来,脑子反而会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三天,几乎是停滞一样的过去了,每一天,黎簇都会恢复一点,他的睡眠切成了无数份,每次醒来,他的精神和体力都会恢复,这一方面得益他的年轻,另一方面,之前经历的一切让他的身体机能有了提高。 这里的伙食非常好,但是黎簇发现,这里使用的器皿都非常的古旧,和这个病房一样,他吃饭的餐具都是搪瓷的,上面还有很多什么建设一厂的大红色字体。很像自己父母年轻时候使用的那些东西。 即使是搪瓷的,也不是新的搪瓷制品,上面很多黑色的豁口,显然是碰撞形成的。 第一天的伙食是骨头汤和豆腐制品,配了一碗肉鸽炖的碎肉,上面的葱花非常细腻,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细这么香的葱花。他吃了三碗饭,吃得肚子浑圆才罢休。 黎簇这个人对于很多事情很矫情,比如说葱花这种调料,他非常敏感,葱花如果变质或者质量不好,他就无法接受。很多食物其实葱花并不重要,只是配色的调料,但是如果没有葱花,黎簇就不会去吃它们。 相反,苏万就是一个绝对不吃葱花的主,如果让苏万看到这碗碎肉,他要拿筷子夹半天才会动嘴。 黎簇不知道这和所谓的费洛蒙有没有关系,难道自己连葱花的费洛蒙都能接受? 第二天第三天,换了猪蹄黄豆和猪肚当主菜,香料仍旧非常讲究,猪肚汤是咸的,但是用的香料里放了小花生,味道非常的特别。 黎簇的脸色在第四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血气上涌,感觉自己不去狂奔个几百米,就要爆炸了。 三天时间内,黑衣人都没有出现,黎簇以为他会在第四天早上出现,但是他仍旧没有来。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 中年人非常矮小,眼镜片非常薄,显然很可能是平光或者近视不深。他推着幻灯片仪器过来,把那烦死人的地图翻了过去,贴上了白色的幕布。 然后他坐到黎簇边上,和黎簇握了握手,但是他没有介绍自己。只是说:“我是负责来和你讲解一些基础的东西的。” 黎簇只好表示感谢,那个人也不浪费时间,就拉上了窗帘,关上了门,打开了幻灯片仪器。开始给黎簇上课。 黎簇非常讨厌上学,不是说他不爱学习,而是应试教育体系的古板让他不能适应。 所以当这个人开始讲解幻灯片的时候,黎簇内心积累的厌恶已经开始涌现出来。 但是他听了两张之后,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过去。 据说人的学习能力有两种,一种是灌输整理式,就是我把所有的知识全部都整理出来,清晰的以逻辑语言告诉学生,学生先理解了这些知识,然后拿着知识去寻找需要解决的问题。 毫无疑问有这样的人适合这样的方式,这种方式唯一的问题就是,知识和需要解决的问题之间,是需要“灵感”的。优点在于,基础扎实,一旦找到了“灵感”,就无往而不利了。 但是黎簇不适合这样的学习过程,他需要首先得到一个问题,解决这个问题也许需要六种不同种类的知识,他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并且掌握这些知识,麻烦的是,这些知识往往和考试提纲的范围完全不同。 这个中年人讲解幻灯片的方式,恰好迎合了黎簇的这种学习方式,因为中年人在开启幻灯片之前,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 中年人问黎簇:“你知道人怎么才可以不死?” 黎簇当然不知道,而且他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从小到大,他意识里唯一没有变化的真理就是,人总是要死的。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利益面前,所有人都面临着无法抗拒的公平的。 他曾经和苏万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讨论,只是在思考,苏万当时问了他一句话:“如果你可以不死,你是否愿意忍受之外的不公平?”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不会死亡的情况下,其他的不公平是否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问题是无法回答的,至少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情绪下,同一个人的答案都会不一样。 当然,这句话只是这个教师的开场白,“如果有一个古代的皇帝问了你这个问题,而你是他的首席智囊,你会作何回答?记住,古代的皇帝非常的没有耐心,这也不是什么脑筋急转弯,随随便便的回答,很可能让自己人头落地。” 黎簇沉默,中年人看了看表,然后在他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这样的反应,就算你知道,你现在也已经死了。”他按动手中的开关,幻灯片上出现了第一张幻灯片。 那是一张面具,有点像狐狸,上面都是古老的好像是青铜器上经常出现的花纹,黎簇不懂这些,看不明白。 “这个人就是被问及问题的人,这个问题提出的时间是在公元前一千年上下,这张面具的主人,是这么向提出问题的古代皇帝回答的:‘臣不知,但知何处可得。’” 这点古文黎簇还是能听懂的,就是我不知道,但是老子知道哪儿可以知道这件事情。 情商真高,3000年前的古人就练出这种情商了,生存环境该有多恶劣。 皇帝当然很喜悦,为何皇帝会喜悦,当时那个年代是乱世刚平,世袭的制度刚刚开始前几代的工作,也就是说,老子是建国的,儿子是建国时候当武将的,孙子是争权夺利夺嫡的。这三代之内,一般不会出现平庸的国君。 所以这个皇帝知道,这种问题一般是不会有回答的,也就是说,问了也就是随便问问。 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的回答,竟然是有信息的。 “我知道什么地方有这个答案。” 皇帝马上追问道:“何处?” 回答的人指了指地下:“黄土之下。”又指了指远处的山峦:“群山之中。” 第二十二章 周穆王 这个人的依据是什么?他和这个皇帝讲了一个周天子西征的故事,周天子穆,名字叫姬满,这个周朝的皇帝,是个传奇到了神化的人物,在全周历史中,唯独关于这个人的记载,都好像是神话故事一样。 传说这个穆天子,癖好非常奇怪,他不管国事,不亲近下臣和妻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到处乱跑。 当时有一个叫做造父的人制作了一台车,并且作为他的车夫,用八匹神马牵引,一路带兵往西横扫,一直打到了昆仑山,被一个人挡住了西征的步伐。这个人就是西王母。 西王母请穆天子上了瑶池,请他去看了“黄帝之宫”,两个人在瑶池上饮酒,十分愉快。 临走的时候,西王母非常舍不得穆天子,说了这么一段话: 白云在天,山陵自出。 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穆天子和西王母离开之前,交换了大量的两国的礼物,之后穆天子离开了西王母国,回到了周朝。105岁的时候去世,再也没有回过西王母国。 中年说到这里,把西王母的那首诗,重念了一遍,说道:“穆天子即位已经55岁了,是周朝国力最雄厚的时候,他死后周朝就开始走向灭亡,历史上把穆天子在位之时不问朝政,肆意远游,认为是周朝覆灭的开始和诱因,你不妨来思考一下,为什么这狐狸面具的主人,认为不死的秘密,就来自于这个周天子的传说呢?” 黎簇摇头,他思考了,但是并没有结论。 “你年纪还小,无法理解一个55岁登基的野心家,内心最大的痛苦。”中年人道:“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幸福之事不若年少得志,在自己最好的时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女人、疆土、财富。身体强健得以享受这一切,然而周穆王登基的时候,这一切已经离他远去了。” 一个55岁的新天子,除了疲于应付政事,不免也要问自己一句,我这么辛苦得来这一切,于我自己有何意义? 上古以来,西王母有长生不死之药的传说,所有人都知道,穆天子的性格与其他人大不相同,他采取了最极端的方式,他以举国之力西征,什么都不管,只要能得到西王母的长生不死之药,以后的日子来日方长,长长久久。 于是他杀入昆仑,当时的瑶池,被认为就是现在的青海湖,西王母古国的疆域,被考证为昆仑山,青海湖和柴达木盆地一片广阔的区域。西王母为这个区域的古国首领。 我们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妨大胆假设,年近暮年的周穆王,被年轻的西王母女王吸引,坠入了爱河。不仅没有兵戎相见,而且把中原大量的文化传递进了这个古国,而西王母也爱上周穆王(史传周穆王非常英俊,虽然已经年过中年,但是这个年纪的男人很多时候正是魅力最盛之时。) 西王母的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到西王母对于周穆王离开的判断非常准确,她知道中原到昆仑的路途实在太过遥远,周穆王的年纪,去而复返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就是不死。 中年人对黎簇说道:“所以,狐狸面具的主人,告诉皇帝,之所以西王母这么说,是因为,在他们交换的大量礼物中,已经包括了长生不死的药。” “可是,那个周穆王就算活到了105岁,还是死了啊?”黎簇道。 中年人点头,说道:“对,这说明了什么?”他顿了顿,“周穆王没有服食长生不老药。” 一个以长生为目的,倾全国之力西征的周穆王,在得到了长生不老药之后,竟然没有服用,这是为什么? 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这句话是一句假设句,也就是说,西王母也并不确定,周穆王会不会服用长生不死药。 中年人道:“我在这里可以提前告诉你原因,那是因为,周穆王看到了西王母国长生不死的真正面目。” 这是个传说故事,但是在面具的主人的年代,这个传说年代不过几百年,可以说是真正的历史。 面具的主人告诉皇帝,西王母送给周穆王的长生不死药,一定就在周穆王的陵墓之中。 如果要得长生之法,别无他途,只有进入周穆王陵寝之中。 这种行为在当时属于极端犯罪的行为,皇帝听了之后,非常惊恐,面色发白。 虽然我们现在称呼为皇帝,其实他不过是当时的一个“公”,称王已经不容易,这种行为一旦被各个国家知道,举兵荡平他的封国是分毫必中之事。 但是,面具的主人言之凿凿,其诱惑无法抗拒,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打败的,就是时间,如果他能战胜时间,比起同一个时代的那些霸主,自然不再一个等级之上,而且,拥有了长生的秘密,自然可以称天子。 但是即使如此,这件事情也让这个“公”寝食难安,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去盗掘周朝的陵寝,这件事情本身在当时就是可怖的。师出有名非常重要,而盗出有名怎么可能实现。 面具的主人给皇帝出了一个主意,他推举了一位奇人,为周朝子嗣,这位奇人能通地府,皇帝修一块玉玺,命这位奇人入地府见周穆王,求长生不死之法。愿以鬼玺为约,在人间听周穆王差遣。 这位奇人长睡不醒,被置于铁棺之中沉入一处深井,四十九日之后启出,手上带着周穆王笔迹的诏书以及一块黑玺,谓之“鬼玺”。交与皇帝。 诏书封这位奇人为殇王,鬼玺为约,可尽取穆王陵墓之物。 这个就很蹊跷,因为周天子穆本身就是周王,王再封王,非常奇怪,但是如果是殇王,殇是未成年而早夭的皇帝,是一个谥号,也就是说,这位奇人被封为了殇王,传统意义上,我们可以认为他是死了。 那么,就可以这么认为,周穆王曾经传位给这个奇人,奇人得封之后死了,周穆王再传位给其他人,这个殇王就可以成立。 这是一个死去的周朝天子,得到传位给他的天子的授权,可以开启陵墓。从各种道理上来讲,都和现任的国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虽然这在现在一听就是面具的主人的阴谋,但这等于去掉了国公的心理枷锁,于是,这个殇王便作为大将,借国公的兵马,开始伺机盗掘周穆王的王陵。 第二十三章 “坑爹” 中年人按动按钮,幻灯片换了一张,那是各种出土的狐狸面具的文物的图片集合。 “这些人都带着这样的面具,在山东的一些古墓中有零星的发现。狐狸在当时是居住在墓地里的动物,当时礼乐崩坏,盗墓的行为已经非常的猖獗,狐狸喜欢住在盗洞里,所有很多盗墓贼喜欢把狐狸和盗墓联系在一起。” 再次按动按钮,幻灯片上出现了一块浮雕的图案。 图案非常复杂,是雕刻在一块黑色的石板上的,上面是非常复杂的云纹图样,精细得吓人。 “这是周穆王陵中盗出的一块浮雕石板,没有任何实际的内容,我们以为只是装饰用的石板,后来才发现,这东西另有蹊跷。”中年人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黎簇:“这个是考试范围内的,你最好做点笔记。” 黎簇拿笔过来,已经没力气吐槽了,打开来殷切的等着中年人继续讲下去。 中年人推了推眼镜道:“我们发现,上面的云纹图案是后来刻上去的,原来这块石板上刻着另外一幅浮雕,后来被全部砸掉磨平,刻上了现在的图案。我们无法恢复原来图形的所有状况,但是,我们通过技术,复原了其中的一个角落。” 幻灯片继续转动,复原出的图案真的十分的小,估计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的线条也完全无法解读。位置在这块石板的中心偏左。 黎簇没有作声,他知道中年人讲这些,肯定他们是发现了什么。 中年人没有继续讲解,幻灯片继续转动,出现了刚才复原出的图案,和一张卫星图的对比图。 线条基本上能够重合在一起。 “这是昆仑山的走向。石板上之前刻的是西王母古国的地图,但是周穆王毁掉了这张地图。可是奇怪的是,他把刻着地图的石板,留在了自己的陵寝里。这是为什么?”中年人看着黎簇。 “他对这件东西有感情,但是他恐惧上面的信息被人发现?”黎簇道。 中年人摇头,幻灯片倒了回去,回到了那张全是精细云纹的复杂照片上,他把这张幻灯片抽出来,放入了另外一张,照片上,云纹图案中,出现了无数的红线,在这些图案之中形成了另外一张图形,那是一张非常明显的地图。“我们把一种液体倒在了这块石板上,这种液体开始顺着石板上的一些纹路前进,最后出现了整幅地图。他没有毁掉信息,而是把他加密了。” 中年人关掉幻灯片,揉了揉自己的脸,对黎簇说道:“现在来课间思考一下。我刚才说的这些事情当中,隐藏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你回忆一下,指出来,然后告诉我你的结论。” 黎簇吸了口气,他完全是以听故事的心态在听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去细心记忆,这一问他就尴尬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根本回答不出来,往前回忆,忽然发现连里面的人物关系都有点理不清楚。 就在想摇头放弃的时候,忽然窗外有人答道:“周穆王没有死,他还是食用了长生不死的药,否则殇王拿不到有他笔迹的诏书。” 中年人和黎簇都回头,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中年人去拉开窗帘,看到窗外站着一个女孩子,就是前几天偷偷看了黎簇一眼的那个。 女孩子很俏皮的看着黎簇,脸上满是“你丫智商真低”的表情。 中年人沉下脸,用下巴指示女孩子离开,女孩子转身就蹦蹦跳跳地朝操场走了,中年人把窗关上,做了个抱歉的表情,“剧透了,她说得对。” “她是谁?也和我一样吗?”黎簇就问道。 中年人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青春期,我花了那么长时间建立的课堂氛围一秒钟就被你给毁了。”说着道:“不关你的事,她不在你的考试范围内。继续——” 黎簇悻悻然,中年人沉默了一下,再次打亮了幻灯片,快速切换到了一张图片:“说点刺激的,来把你躁动的荷尔蒙压迫下来。” 那是一张幻灯片,上面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这是一张照片,是在比较远的地方用鸟镜头拍的,黎簇认了出来,那是吴邪。 但是照片上的吴邪比他看到的,要文弱很多,皮肤有些白,他似乎有些兴奋,正走向一辆金杯车。 黎簇看到了他的嘴角的笑,那是真的开心,一种很单纯的有点傻的开心。能看得出这个人脑子里空空如也,很轻,很疏松。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吴邪,我相信你很熟悉了。”中年人道:“周穆王当年吞食了长生不死药,他最终没有抵抗自己对于死亡和衰老的恐惧,他获得了长寿,这从他105岁才对外界宣布去世就可以得知,他之后去了哪里别人并不知道。但是,长生不死的真相并没有那么简单,从来就没有人可以这么完全的获得一种利益,我们相信,不久之后,不死的副作用开始在他身上展现。这个时候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前往西王母国,寻求西王母的帮助,另一种选择,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他选择了我们不知道的那种。” 幻灯片再次跳动,出现了一张古代帛书的照片:“他把这种选择的一些信息,写入到了这些帛书里,这种帛书叫做鲁黄帛,这是一个阴谋。”中年人说道:“周穆王在这里做一个非常离奇的阴谋,阴谋的对象,或者是陷阱的开口,不是在他的时代,而是在将近3000之后的现在,而掉进这个陷阱里的人,恰巧是那个叫做吴邪的人,这个人中了一个3000年前就挖好的坑。” 中年人看了看黎簇,“现在他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弥补这个坑而已。” 第二十四章 石头盒子 黎簇没有说话,中年人的讲课很有技巧,讲话带着钩,他只有一刻不停地讲下去,你才不会有不适感,如果他讲到一半忽然断掉了,好比美剧看到一半被砍一样,内脏都感觉要裂了。 他知道这样的讲解也需要讲课的人进入状态,所以他凝神静气,用专注来表达自己对于这个课程的兴趣。 “但是你不要以为,这是一个庞然的,排山倒海一样的阴谋。这是一个无奈的阴谋,甚至有些可怜。”中年人继续道:“我想,如果周穆王有任何其他办法的话,他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实逼迫他必须做,这个做法无疑是天才的,甚至用天才都不能形容他所实施的阴谋的巧妙和人类智慧极致。” “周穆王在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已经活了相当长的一段岁月,就算只是一个105岁的老人,当过皇储,后来又即位成了周王,在在位的时间里,完成过无数的壮举,战争,远行,四方游历,留下了神话一样的史书载录。这足以说明这个人本身就不是一个平庸的人。” “加上他在人间,看到了长达百年的世事变迁,他对于人生,对于人这种生物的看法,以及对于利益,商业一切的演变规律,都会比别人更加的透彻。” “当时他面临的问题,正好是他这些经验可以推演的部分。” “周穆王当时遇到的问题无法解决,他要么再次面对死亡,要么面对比死亡更可怕的变化。周穆王没有屈服于命运,他开始寻找一种叫做‘玉俑’的东西。” “玉俑也是西王母古国的特产,周穆王知道——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西王母说的,还是他自己根据史书查到的——在中国的名山之中,有这样的玉俑存在,因为他并不是第一个西进到西王母国的汉人,否则,也就不会有西王母的传说流传了。” “周穆王利用殇王的关系,找到了玉俑,完成了一系列的事情。” “玉俑可以使长生的副作用稳定下来,但是有一个问题,这个过程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这个时间长到是以世纪为单位来计算的,他不可能有小说里写的什么吸血鬼的随从永生来守护自己,人类社会在这段时间内,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的剧烈程度是这个时代中的人无法想象的。” “一旦这个过程开始,他会面临的问题非常多,第一,他会失去一切,所有的一切。包括智慧的时代性。第二,他如何苏醒?如何保证在这么长的时间内,自己的安全?” “没有人长生的目的是做一个万年LOSER。” “周穆王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想到了自己寻找西王母的所有经过,他首先要自己所有的布局,变成可以传递的信息,并且,他要使用一种方法,让这些信息可以在几千年的时间内还能发挥作用。” “盗墓。”黎簇在心里说道。 他猜对了,中年人说道:“周穆王选择了由盗墓贼来完成他的布局。” “这是一个关键的点,很多人不明白,盗墓只是一个犯罪体系里一个细分的罪名,盗墓贼是一类说起来无关政治,甚至连大型经济犯罪的危害都比不上的毛贼,他们的罪行主要集中在对于人类文明文化传承的破坏上,说实话,这是一种人文犯罪,统治阶级一般不会在意这种不会动摇自己统治根基的行为,很多时候,统治阶级甚至自己就是最大的盗墓贼。” “为什么这样不重要的一个阶层,后来在中国历史上变得如此重要,其中的核心家族大多进入了政治领域,甚至控制了社会命脉。” “其原因就在于此。在周穆王之后,大量的封建帝王都有着盗墓行为,从项羽,到广川王刘去,到曹操的摸金校尉,到汉武帝,数不胜数。” “这种把大量的财富在死后往自己坟墓里埋的行为,导致了中国整个历史中盗墓贼永远不会消失。” “在中国历史上,‘厚葬’的习俗来自于春秋时期的‘礼乐崩坏’,这个变化正好出现在周穆王最活跃的时期,不知道是否有所牵连。” “现在能考证的,周穆王当时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盗掘古墓,但是他盗掘古墓的核心目的,却不是其中的财物。而是将大量的线索,分布于这些古墓之中。” “大量的帛书被散布到这些古墓之中,这些帛书中蕴含了大量信息,就好像缓释胶囊一样,缓慢的通过盗墓活动,散发到各个时代的盗墓贼手中。” “这可行吗?”黎簇问道:“这个完全靠的是运气啊,要是有任何的纰漏,周穆王陛下立即就歇菜了。如果这些丝帛全部都烂掉了,或者说,这些古墓在历史中被破坏,或者这些丝帛中的信息没有被重视,都可能导致一切失传。” “这只是一部分,虽然这部分成功率其实很大,因为就连这样的古籍,都通过墓葬流传后世了,当时士大夫阶层人数不多,所以葬书本身就很少,即使这样,还能通过出土流传后世,这说明通过墓葬来保存一些信息,只要你懂得盗墓的门道,还是相当容易的。或者说,周穆王选择的古墓,都不是普通毛贼可以进入的古墓,这些古墓都是需要大部队盗掘,甚至是官方力量盗掘的陵墓,而他保存这些丝帛的装置,设计得非常巧妙,他使用非常坚固但是无法直接打开的一种玲珑匣。盗墓贼首先得到的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匣子,他们会天然的判断,这个不能打开的匣子中的东西,一定更加珍贵,而打开匣子的方法,必然是士大夫阶级中通晓这部分知识的人,所以,只要盗墓贼得到这个匣子,匣子流通进黑市,最终得到和打开盒子的人,一定可以阅读这些丝帛,并且了解其中的含义。”中年人道:“但是周穆王的王牌并不是这个。” 他按了一下开关,幻灯片机器再次打开,上面出现了一个龙纹的石头盒子。 “周穆王当时凿造了一个这样的石盒。就是这个盒子,让中国的盗墓贼阶层逐渐成为了有组织,庞大而且恐怖的社会控制者。” 第二十五章 苏万的谋略 另一边。 黑瞎子手里提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挂着自己的衣服,他在一个狭窄的石道内,石道下面就是那些管道。他的衣服被打结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垂在地上,很多细小的甲虫被他衣服上的血迹和味道吸引,三三两两的爬进了衣服的里面,似乎衣服的里面有什么诱饵。 黑瞎子感觉到绳子的重量越来越大,他慢慢的把衣服提起来,边上的苏万张开自己的背包,瞎子把衣服提上来,慢慢的放入苏万张开的背包口。 苏万立即合上背包口,黑瞎子把边上的炭灰堆面上的灰吹掉,露出了下面的红炭。 红炭呈现一个马蹄形,苏万把背包拽过去,打开包口,甲虫从背包中受惊冲出去,一只一只冲进炭火里,立即被烤死发出爆裂的声音。 很快香味就冒了出来,黑瞎子抓起一只已经烤香的,烫的在两只手里过了过,然后剥去黑壳,吃脖子里的白肉。 甲虫非常小,这一口肉和瓜子肉差不多大,但是黑瞎子啧一口吸出,味道香的好像是人间无二的美味了。 苏万也好不示弱,左右开工,就像吃螺丝一样,三下五除二,已经吃了十几只,偶尔遇到没熟的和没死透的,被咬一口也在所不惜。 很快,地下就全是香气四溢的甲虫壳子,苏万吃得下巴都抽筋了,感觉还是没有饱腹感。 黑瞎子把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从背包里拽出来,剩余的甲虫出来,掉进炭火里,一直到全部抖干净,他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块皮肉。 这是他伤口上的一块烂肉,指甲大小,感染之后只能切掉重新处理了,他披上衣服。看着苏万趁他搞这个的时候,已经把抖下来的虫子全部又吃掉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吃的部位不对,就可能吃到我的肉。”黑瞎子问。 苏万捂住耳朵:“不听不听。”嘴巴里还吸着一只。 黑瞎子显得有些虚弱,他靠到石壁上,用手抓起刚才的炭灰,重新覆盖到那些红炭上。 几天了? 他搞不清楚了,不过最起码超过十天了,没有任何的变化,进入到沙海之下的人很少,没有他预计的大范围的冲突,显然上面的人虽然都是乌合之众,但是非常谨慎。 废话,不谨慎的人在早期的火并中早就被砍死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人精。 已经早没有食物了,水则更快的消耗完,最近几天,全靠这块烂肉吊来的这些虫子度日,如今也不太管用了。好在这些虫子壳子本身的味道也有吸引虫子的作用。 马上就要到极限了。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些虫子只能维持基本的体能,他的身体需要复原。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一直靠着极端自律的方法,让自己的身体能够维持现状,但是比起之前和那批人在沙漠里疯,已经完全不能相比。 眼睛也逐渐看不清楚了。这是最要命的,虽然医生和他预言过,但是实际视力的衰弱还是会让他恐惧。 毕竟很快可能完全看不见,没有人可以在完全看不见的状态下,还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还能撑几天? 两天。 结论很明确,他知道两天之后他的身体机能可能连意志都无法控制了。 这个小子靠不住,他如果倒下来,两个人都等于是死亡,但是,又不能上去。 他知道上去之后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满清十大酷刑,为了知道一切,上面的人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可是,不上去也不行了。 “喂。”他叫了一声苏万,黑暗中零星的炭火让苏万的脸有些模糊不定,“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苏万淡淡道:“不听不听。” “我们得上去了。”黑瞎子说道:“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得做好计划。” “上去?”苏万道:“你不是说,上去之后那些人会吃了我们。” “再不上去,我也要吃你了。”黑瞎子道:“你能仔细听我说话吗?我的头有些疼。” 苏万看着黑瞎子的表情,炭火的红光下,黑瞎子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正经和凝重过。 苏万有些害怕,这个人永远是那么玩世不恭的状态,这让他放心,不管这人是装的还是本来性格脱线,至少他这样的状态说明他的精力支持他玩世不恭。 现在显然黑瞎子的精力已经连搞怪都做不到了。 “我是我们这个家族最后一个人了。”黑瞎子说道,“实实在在的最后一个。” “你是要留个种吗,我没那个功能。”苏万道,他尽力搞怪,希望能驱散心中不祥的感觉。 “我们三个小时之后就上去,你按照我说的,你唯一的出路,是黑色的帐篷。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我身上,你如果运气好,能够进入那些黑色的帐篷,你就安全了。黑色的帐篷里有人接应你。” “是谁?” “不知道。”黑瞎子道,如果不是那次爆炸,他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让两个人轻而易举的脱身。他对于是谁接应自己并不担心,他相信解雨臣,而解雨臣相信吴邪。这就够了。 “那你怎么办?”苏万问道。 黑瞎子看了苏万一眼,说道:“先让我说完吧,我希望你能脱身,如果你脱身之后,我希望你去帮我办一件事情。”黑瞎子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递给苏万,“这副眼镜送给你,你去把它修好,你可以在眼镜的边框看到一行小字,这是这家眼镜的商行的名字,在北京,你去这家商行修眼镜,然后,每三个月都要去清洗一次。”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只要这么做就行了,或者如你这么聪明,去那家商行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黑眼镜摸了摸口袋,想要找根烟,没有如愿。看向苏万,苏万也摇头。多啦A梦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 “答应我,别忽悠我。”黑瞎子道:“你们这些小鬼都不靠谱。” 苏万摇了摇头,把眼镜还给了黑瞎子,说道:“不如让我来想想办法,把我们两个都搞出去。” 第二十六章 不同的人生 黑瞎子吸了口气,觉得很有意思。 年轻人总是不知道no way是什么意思,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危险,总是可以依靠小聪明搞定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很快他就会觉得自己可以搞定全世界所有的事情。 即使遇到绝对no way的事情,他还是会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搞定,他会想办法,各种各样的办法,一直到所有的可能性都被现实堵上。 他遇到过这样的人,这种人开始面对现实的时候总是很好看的场面。在这种关头,他还是很乐意看看这种有乐子的东西。 “你有什么办法?”黑瞎子问道。 “如果你现在身体健全,是不是我们面临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苏万说道。 黑瞎子点头,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只需要非常轻微的光,就可以看清楚很多东西,这方便他做很多事情。当然他不可能简单的承认,从杨好出去的口子贸然出去,这是外面所有人都盯着的口子,但是只要进入到这里的人多了,矛盾和冲突就不可避免,这个公共的出入口会变得出入频繁和混乱,他趁机出去就会方便很多。 这有两个前提,一个是上面有更多的人下来,这需要有人去引导,另一个是自己的身体必须健全,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不会起疑,遇到问题也有体力随机应变。 总之,需要有人去做这些事情,但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做不了。气浪掀起的虫子的浪花铺天盖地的拍在了他身上,他连一丝躲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这种伤太重了,他能保持思维清晰已经非常痛苦了。 苏万说道:“你现在身体不行,是因为外伤,你需要医生替你治疗,把你治好。” “你包里还藏着个医生吗?”黑瞎子笑道。 “不,但是这里的地下有一个医生。”苏万说道:“梁姐是一个从业很长时间的大医院的医生,我们可以去找她,让她把你治好。然后你再带我们出去。” 黑瞎子摇头,梁湾有自己的命运,如果现在去找她,会破坏吴邪的计划,他不会因为自己想活命,就随便更改命运的流向,这个计划太复杂,他害怕会有其他人的牺牲被他的行为浪费掉。 “可是,你可能就要死了。”苏万道:“你只要不死,总有机会以后再想办法,你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我很喜欢你的想法。我也承认生命是应该珍惜的。”黑瞎子看了看自己的手:“唯独我的生命,现在珍惜已经太晚了,我——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苏万陷入了沉默,黑瞎子扬了扬眼镜,似乎是希望苏万能够接受现实。 沉默了片刻,苏万就道:“你们这些人讲话总是吞吞吐吐的,我对此也不感兴趣,也许你是得了绝症,还是你身上有什么诅咒,让你觉得你的命的价值已经缩水不用珍惜。但我对于生命价值的判断,不是由生命的长短决定的,像你这样的怪叔叔,虽然十分的危险而且脑子有点问题,但是我觉得你是一个活得很精彩的人,人都是会死的,一天的璀璨有时候比一辈子的沉闷更值得争取,所以即使你的生命只有一天,都值得你去争取。” 黑瞎子看着他,苏万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和黎簇来到这个沙漠,我的生命平淡得不值一提,但我就算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还是会思考我的高考,为什么,因为我没有理由认为我会死在这里,我也没有理由认为我经历了这一切,我就不用高考了。这就是我可悲的人生,就算如此,我也不想死,何况你活得那么酣畅淋漓。能活一天是一天,能活一个月是一个月。这不是人最正常的想法吗?” 黑瞎子继续看着他,这个孩子的话让他有些惊讶,他忽然有点理解吴邪当时和他说的一些东西。 “我们以为在我们的年龄和经历面前,这些孩子的思想无比的幼稚可笑,但是你是否想过,我们所面临的牵绊和纠结,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他们活得比我们更加干净,那个年纪的人,才像是人间活着的东西,长大了,人人都变成恶鬼附身了。” 苏万继续道:“我们去找梁湾,然后让她照顾你,我相信她会有办法,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放弃尽快离开这里的想法,慢慢养病,这条石道潮湿,你晚上太警惕,睡不着觉,是你身体恶化的一个重要原因。你需要干燥和温暖的休息地。吴邪的计划,如果是一个好计划,不应该把你的牺牲计入在内,不妨思考一下,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吴邪,而不是我,他会不会因为你的安危,放弃之前设计的一切?” 他会的。 黑瞎子“呵呵”一笑,觉得苏万认真的样子特别好玩。 吴邪是个什么样的人,黑瞎子一眼就看得清楚,这个人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人被伤害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有些决定才需要这个计划中的人自己来做。 “听我的吧,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们那个吴老板好。”苏万道。 黑瞎子长出一口气,心说这孩子日后必成大器,思维大开大合,这番话的说服力惊人,直切入问题最核心最有效率的部分,可惜,他遇到的是自己。 他对苏万道:“谢谢你,说得很好,但是我不能那么做。你只有一点错了,我的人生如何,是否值得珍惜,不是别人可以判断的。你是一个男孩子,你现在已经学会了为自己负责,而你将来一定还会遇到为他人负责的局面,你首先为自己负责,再为他人负责,还是先为他人负责,再为自己负责,两者顺序的不同,会给你带来档次完全不同的伙伴和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我如果是一个先为自己负责的人,我现在会在我们头顶上的沙漠里,像狗一样流着口水,在别人的一个计谋里和别人杀来杀去。你现在还没有交到足够好的朋友,你遇到了你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你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 第二十七章 我的计划 黑瞎子格外的严肃,这是他对于苏万那番话的尊重,苏万默默的听着。他想了很久很久,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担忧,不光是你——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梁湾会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女人,你们有为她准备好一切吗?” 黑瞎子点头:“我相信托付我这一切的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对女孩子马虎的。” 苏万挠了挠头,就道:“那好吧,我只好使用另外一个比较极端的办法了。”他抓起一把虫子壳:“你的血清的作用,现在还有吗?” “会有一些效果。” 苏万把他们吃的虫子的壳子聚拢起来,“第一步,我需要更多的能够吸引这些虫子的东西。第二步,我要把这些虫子的壳子全部粘到你的身上。” “你想做什么?” “我要把这些虫子引到地面上去,杨好出去的入口四周全是人,只要这些虫子被引到那个附近,一定会出去攻击他们。到时候他们的样子就是……”苏万做了一个全身都是虫子的样子,演的非常逼真,“你身体贴满这些虫子的壳子,演技好一点。趁那个时候出去,你也装成那个样子。到时候一片混乱,我相信你很容易脱身。” “你没有血清,你怎么在虫子堆里出来?” “我没有考虑让我出去的计划。”苏万说道:“你不是说人要学会对别人负责吗?如果你说的是你的心里话,那么你应该能接受我的计划,我会留在这里,等你或者你的接应回来救我。” 黑瞎子看着苏万,他开始理解吴邪的信心来自于哪里。 也许,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这些巨大的阴谋,在他们的思维模式里也是毫无意义的。 真的,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是可控的。 “这是我想到的最实用也是最有效率的方法,这条石道很安全,我们这段时间已经验证过了。我会乖乖呆在这里,你如果是个可靠的人,你回来救我的成功率很高。”苏万道。 “我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准备怎么办?” 苏万扬了扬了手里的一本似乎是教材的东西:“王后雄老师会给我力量。” (注释:王后雄为著名教材编撰人,编纂的练习题册高中生几乎人手一册) 黑瞎子点头,他很担心这个计划之后,苏万一个人是否能承受这里的一切,但是他决定相信这个孩子。 “你应该给我个夸奖之类的,我做这种决定也很不容易。”苏万说道。 “你这种人不需要夸奖。”黑瞎子问道:“我身上没那么多烂肉,诱饵从哪儿来?” 苏万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用保鲜膜紧紧包着的东西,里面是发绿的颜色,不知道是什么。“这是在北京咬我的蛇的蛇体。我用福尔马林泡了,因为蛇毒好得太快,我怕有副作用就带在身边,不过福尔马林好像没什么用,都烂了。” 黑瞎子接过来,闻了闻:“我以为是我们没洗澡四周才是这个味道。你既然有这个东西,为什么我挖自己肉的时候你不拿出来。” 苏万尴尬的干笑,挠头说道:“东西带得太杂了,忘记了。” 黑瞎子也笑,“你小子太有意思了,来,把这条蛇吃了我就原谅你。” 龙纹盒子的图片一直在幻灯片机上闪烁。中年人故意让黎簇盯着这张图片看了相当长的时间。 黎簇看不出什么蹊跷来,比起之前的图片,这个盒子上的图案更加简单。 教师分两种,一种教师希望学生能回答出自己的问题,让他们获得成就感,一种则希望学生回答不出问题,好让自己讲解让自己获得成就感,毫无疑问这个中年人是后一种。 “不要在意这个盒子的外表,思考一些这张图片隐藏的信息。”中年人给了提示。 黎簇看过一个电影,其中提到过思维方式的逆反,很多时候,应该在图片里而不在图片里的东西才是关键。 他看着这个盒子,难道是这样的,这张盒子的图片中,缺了什么应该存在的东西吗? “没有锁。”黎簇说道:“这个盒子没有锁。”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还算有点洞察力,但是错。” 黎簇摸了摸下巴,心说早点投降,早点知道真相,这是历史课,不是应该直接背背数据就好了吗?就摇头说不知道。 中年人从幻灯机的柜子下面,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黎簇。黎簇一看,竟然就是那个龙纹的石盒。“也许你看到实物会看得更清楚一点。” 黎簇非常惊讶,这个听上去十分牛逼的东西,竟然就被这个中年人随身带着,而且还可以直接被拿来当教材。 他接过去的时候十分小心,生怕手一滑就弄坏了。 中年人说道:“你不用小心翼翼的,这东西本身没有太大的价值。盒子本身的历史是隐藏历史,没有任何可以公开的证据可以佐证它的年代,所以它就是一个普通的盒子。现在拍卖和古董交易买卖的都是一张证书,那东西实际是不是古老和承载了多少历史都不重要,讽刺吧。古董变成了和纸币一样的东西,证书是面值,你可以用几张纸换到真正的黄金。而且,这是复制品。” “可是——” “我还没有说到重点呢,现在说的这些东西,和之后的内容的相比,都是小儿科的。”中年人道。“快点回答我,你不想我拖堂吧。” 黎簇仔细的看起这个盒子,他想把这个盒子打开,但是他发现这个盒子似乎非常难以打开。他摇了摇,放到耳朵边上听了听,就听到里面竟然有响动,他停了下来,响动还是继续,里面竟然好像是什么活物。 周穆王的王牌,是一种活的东西吗?他做了一个能否打开的手势。 “如果你身体好一些,我会教你打开,现在还是免了,我们的时间太紧了。”中年人说道:“再给一个提示吧,你可以尝试在这个盒子的花纹上,找一些数字。” 第二十八章 张起灵 黎簇再次仔细的观察这个盒子,在提示下,他终于看到了上面的龙纹隐藏的玄机。 在龙纹之内的很多部位,有非常细小的横竖线条图案,这些图案你仔细看,能看到很像易经的卦象。但是又不一样。黎簇本能的把这些横竖交叉但是又各不相同的图案,看成是数字的一种表现形式。 事实又证明他猜对了,中年人道:“看来你的基础知识还需要更多范围的补课,你看到的这些类似于易经卦象的图案,是中国古代筹算表现数字的方式,中国古代的算术没有零的概念,只有空的概念,所以完全没有任何线条的图形,就代表着空,也就是0。” 上面表示着图案的区域有八个。黎簇认不出这些符号的意义,但是他只是看了看大概的走向,就猜了出来。 “这是一个伪五进制的书写模式。”中年人继续解释:“有脑子的人,思考一下就能知道这些符号代表的数字。你可以念一下这些数字。注意中国古代的阅读顺序。” 黎簇根据自己的推测念了一遍:“02200059” 这是什么数字? 中年人道:“这串数字是一直在变化的,变化的频率非常的慢,是以十年为单位变化,而且不规律。这是最近出现的一组数字,我们一直搞不清楚,这个盒子是怎么运作,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后来我们找了一批数学家来分析,他们没有分析出数字变化的方程式,但是他们提出了一个假设。” 幻灯片继续变化,出现了一张示意图,示意图上画着一个盒子,写着:“同步秘钥”,右边是一副棺材,上面写着:“同步锁”。 非常厉害,中年说道:“周穆王要么自己对于机巧和算术非常在行,要么手下有能人。他设计出了一种简陋的,但是是现在计算机领域才出现的密码保护结构。” 这个盒子,所显示的数字变化,是一种倒计时,因为周穆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所以他无法在他的陷阱里设计精确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无法设定自己的陷阱在三千五百年后或者两千三百年后启动,他必须让陷阱在自己醒的时候立即启动。 没有电子无线设备,也没有感应装置,他在玉俑中的变化又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这如何做到? 周穆王做了一件现在看来几乎是反社会的事情。 他利用玉俑的一部分,做了一个小棺材,然后他杀了一个孕妇,取出了她腹中没有足月的胎儿,放入玉俑之中。 玉俑中的胎儿每一次的变化,伴随着胎儿的动作,都会牵动这个盒子中的机括,引起机括的变化,从而让盒子表面的筹算符号发生变化。 同一只玉俑对其中人的影响都是一致的,所以胎儿在这个盒子中的变化,会和周穆王在古墓之中的变化完全一样。 周穆王没有使用规律的计数方式,而是用了完全没有规律的数字,是为了掩盖这个盒子的真实的意义。而如果盒子中的变化开始变得平凡起来,盒子内的机括计数达到一个月一千次左右,代表着玉俑的变化已经完成了。 盒子表面就会显现出02200059这一排数字,此时打开盒子,指向周穆王所在的所有信息都会出现。 黎簇看了看那个盒子:“就是这个?这个没有打开啊?” “我说了这只是复制品,我们一直在尝试复制出这个盒子,做了很多这样的废物。但是我们缺乏诀窍。”中年人微笑着看着黎簇:“真正的盒子已经被破坏了。” 黎簇问道:“破坏了,为什么?” “破坏这个盒子,是中国历史上,暗藏的最大的事件,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就是在那一刹那完全变版的。”中年人说道:“尽管周穆王做好了最复杂的准备,他却没有预见到一件事情,现在我们看来,这件事情是十分愚蠢的,他没有预见到和自己一样的人的产生。” 周穆王在那个时代,一直在用自己对于人性和社会变迁的了解,来左右和预测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唯独没有去思考一种可能性,这个世界上也许还是会出现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加厉害的人。 他以为,自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然而有一个人,一个真正的智慧者,他看清楚了这一切的布局,他设法得到了这个龙纹盒子,在中国满清皇朝的最后几十年中的一天,他的后人按照他的遗愿打开了那个盒子,取出了那个婴儿。 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出现了,这个几千年前的婴儿竟然活着,他安静的睡着。3000多年的世事变迁,似乎对于他毫无影响,没有足月的他似乎还在母亲的体内,等待着自己的出生。 这群人被这样的情景震惊了,这是生命的奇迹,这个孩子从出身开始,已经超越了生命本来的意义。 他们拜倒在了这个孩子的面前,这些人几乎拥有时间之外世界上所有的力量,但是他们跪了下来,3000年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他们面前流转而过,中国沉重的历史,一切的时光,似乎都在这个孩子身上集合,那实在太重了,重得没有任何人能抬起自己的膝盖。 “他们养大了这个孩子。”中年人说道:“在未来的一些年数里,这个孩子改变了一切。” 命运就是如此的神奇,天之骄子周穆王认为世界上的一切智慧和经验都是为自己所用,他布下了惊天的迷局,在3000多年的时间里,不停地翻滚传递,戏弄着他自认为了解的一切,没有想到的是,命运给了他这一切,只是想让一个未足月的小男孩,从远古走到这个时代,和另一批人最终相遇。 幻灯片上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照片,那是一个沉默,冷静,眼神淡如清水的男人,他背着一件东西,平常的走着。他的眼睛看着镜头的方向,显然看见了偷拍的人,但是他毫不在意。 他的眼神透过照片,和黎簇有了第一次的对视,黎簇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他的心收缩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犹如电流通过他的全身。 那是吴邪通过那条毒蛇传递消息时,同时传递给他的模糊的信息,无数无法触摸的记忆的碎片,混着那和世间无关的眼神,混合出了世界上最纯粹的绝望的滋味。 “他叫什么名字?”黎簇第一次问了这个他以前从来不在乎的问题。 “张起灵。”中年人说道。 第二十九章 女同学 今天的课程结束了,因为黎簇无法再集中注意力,中年人布置了作业,是让黎簇自己解析周穆王整个计划的细节,想办法把计划的骨架反推出来,据说自己如果能反推出来,对于后面关于命运和布局的课程会有很大的帮助。 明天的课程是关于这批黑衣人自己的历史,中年人留了一个谜题,他告诉黎簇,他们并不是开启那个盒子的那批人,却见证了之后的一切。 黎簇在他离开之后,费力的爬上轮椅,转动轮子来到了病房外面,外面就是操场,操场上没有人在踢球,只有他刚才他看到的那个女孩,在和另一个男孩子打羽毛球。 他们在操场的对面,他看不清楚,黎簇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伤痕还在,自己现在恐怖得像个鬼吧,本来就不好看。 他在屋檐下,看着远处两个人,青草,阳光,微风,清新的空气。他沉溺在自己刚才的奇怪情绪中,觉得非常压抑。 他相信中年人的话,虽然一切有些过于神奇,但是他相信,他相信命运会安排某些人进入到某些不可思议的命运里。 等他回过神来,那个女孩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她显然运动得很激烈,额头上全是汗,和他对打的男孩背着装备朝另一边好像教学楼的地方走去了。 “你感觉好点了吗?”女孩子问他:“他们放你出来晒太阳了?” “他们说阳光对我有好处。”黎簇说道,事实上没有人说过,只是有人放了张轮椅在他床边上,让他可以自己去上厕所。 被人伺候用尿壶不是很愉快的体验。 “你躺了很长时间。”女孩子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黎簇看了看四周,他不知道日子,这让他有些焦虑,就问女孩子道:“他们允许你和我说话,或者说,你见到我之类的事情吗?” “什么意思?”女孩问道:“你是在提醒我,我在犯规吗?然后,如果我因此受到惩罚,就和你没关系了。” 这话有些敌意,看女孩的表情,有点挑衅的意思,黎簇觉得这女孩子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 “好吧,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几号?” “你问的是公历的时间,还是指这儿的计时方法?”女孩子问他。 黎簇愣了一下,心说什么是这儿的计时方法?这儿不是公历,难道是用农历的? “你还没上到这一课吧,这里的外来人不多,一般人都不用理解这些。我们有自己的时间计算方式,不过不是什么奇幻的,就是历法不一样,我们的历法是倒的。”女孩子说道。“其实我们也不常用,因为不实用,不过这里需要懂这个,这可以算出最后还有多少时间。” “什么时间?”黎簇越来越疑惑,女孩子就走到他身后,开始推着他的轮椅往操场上走,“我不是老师,我教不了你这些,反正你明天大概就会学到了。我带你去走走,那边风景比较好。” 轮椅上了操场的跑道,阳光全方位的洒到了黎簇身上,他觉得暖暖的,女孩子又说了一个日期,这是今天的日子。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记得进沙漠的日子,在地底的时间有些模糊,到现在,也将近有半个多月了,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内心隐隐约约有些对杨好说的话感到抱歉,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其实自己也无能为力,但是他觉得似乎自己处理得不对。 不管怎么说,自己至少没有珍惜和杨好的关系。这是一种恶果,冷静下来思考,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努力甩开这些念头,他想问这个女孩子关于他刚才听到的课程的一些问题,但是他不知道是否应该问出来。 但是那个中年人并没有告诉他应该保密,他想了想,还没开口,女孩子就问他:“你的名字叫做黎簇对吧。” 黎簇点头,女孩就问他:“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那是一种乐器,我父亲下乡的时候学会的一种黎族的乐器,因为姓黎,生我的时候就觉得很巧,就用了这个字当名字。那东西挺冷门的,你也许不知道。” “知道,那东西的别名叫低音咕噜,你小名该不会叫咕噜吧。” “叫鸭梨。”黎簇笑道,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惊讶,第一惊讶他竟然现在才开始想起他,第二惊讶他终究开始想起来了。 “你是这里的学生?”黎簇就问道,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于漂亮姑娘没有什么抵抗力。但是他现在有些矛盾,一方面,刚才的课程让他的心境非常混乱,一方面,他挺喜欢忽然被一个陌生女孩推着轮椅走在操场上的感觉。 “学生?这里不是一个学校。”女孩子说道:“这里只是运动场而已,有运动场的地方可不一定是学校呢。真正的本事不是在学校里学的。” “那这里是哪里?”黎簇再次抛出这个问题。 “这是‘家’。”女孩子回答。“我住在这里,然后,我每次跑步都会在你的病房前面跑过去,每次这里的窗帘都是拉上的,这里的窗帘很少拉上。如果拉上了,我想里面肯定有人了。” “哦。”黎簇点了点头,他们就到了操场的另一边,黎簇之前看不到的角度,那里竟然有一个大湖在一片小树林后面。 黎簇看到了之前的黑衣人首领站在湖边,女孩子似乎不怕他,把黎簇推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就继续问道:“鸭梨,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觉得他们似乎都挺重视你。” 黎簇看到黑衣人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就有些紧张,对方已经换掉了黑色的衣服,穿着休闲的t恤,正在湖边钓鱼。不过他没有太过在意,似乎黎簇和这个女孩子并没有那么多禁忌。 黎簇在湖边告诉那个女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但是他讲了一些自己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情,把自己到这里来之前的一些事情非常模糊的讲了一下,女孩子似乎有些不信,她把黎簇推到湖边,自己坐到他边上的护堤上,把脚垂下去,“你在戒备我哎,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的鼻子到这儿来的。你真的可以感觉到那些东西?” 黎簇刚想说话,女孩子忽然摸了摸黎簇的断腿,然后把一卷东西,塞进了他的袜子里。 第三十章 搭伴 黎簇吃惊的看着女孩,女孩则偷偷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眼睛瞟了瞟那边钓鱼的人。 黎簇顺着她的眼神,瞄了过去,他开始以为是那个钓鱼的人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女孩又摇摇头,似乎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黎簇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里离钓鱼的那人还有一些距离,有什么事情不能说要递纸条呢?难道说这是女孩子写给自己的情书,不方便说出来? 那这个女孩的品味还真够奇怪的,自己是毁容加残疾加颅骨缺损,要喜欢上这样的自己也真是有点难度,况且大家还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更准确来说是掉到一个坑里的两个可怜人而已。 “回去好好看看。”女孩子向他眨了眨眼睛。 黎簇条件反射的就想问问题,但女孩子立即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聊别的。” 黎簇看着她,一刹那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听你的,但是随即想到自己之前的这种念头给自己带来的后果,竟然立即就压抑了下去。他觉得对方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道理的,没有必要做带给大家麻烦的事情。 看来逆反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改造的,不能改造只不过后果不够惨而已。而且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种逆反毫无道理,对方只是一个女孩子,自己逆反了她又能如何。 为何自己会这么厌恶别人对自己提要求呢,恐怕核心还是害怕自己做不到这个要求。 黎簇点了点头就顺着刚才的话题和这个女孩又聊了几句,他仍旧没有放下防备。特别是当女孩问起关于他鼻子的事情时。 不过他告诉了女孩,自己其实也不太了解自己鼻子的事情。 女孩小嘟起嘴巴看着他,“如果不是你的语气那么淡定,我真觉得你是在敷衍我。不过我相信你,你也许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可没有力气骗人。”黎簇摊了摊手说道。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这个女孩子塞完字条之后,就没什么话想对黎簇说了,这让黎簇觉得,这个女孩子找自己,并不是想了解自己或者和自己做朋友,可能只是想传达一些信息给自己,当字条塞给他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继续和黎簇聊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黎簇把目光投向湖面,他也不是很擅长找话题的人,这种尴尬会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能。他回忆了女孩刚才说的话,挑了一个话题丢了回去。 “我叫汪小媛。”女孩子说道:“很普通的名字,没有你的‘黎咕噜’来的有来历,你爸爸在你出生的时候还是很爱你的。” 汪小媛。 确实很普通,但是听着很亲切,因为这才像是人的名字,比什么霍道夫正常多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意外,他觉得这些人那么厉害,至少也应该叫个什么西门吹雪之类的。 而且他从女孩的话里,似乎感觉到一种对自己很熟悉的感觉,甚至于她的口气,像是一个长辈在对晚辈说话,但是她才多大点? 黎簇摇摇头,并没有就自己突然来的敏感往下纠缠,“这和爱不爱没关系吧,只是他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人生经历很丰富而已。” “名字和经历有什么关系?这么说你是觉得从我的名字可以看出我父母的经历了?” 黎簇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把皮球丢了回去,“听你的话,你似乎对你的父母有点不满意?” 汪小媛看了看黎簇,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随即她站起来,开始把黎簇往回推去,说道:“普通的名字是为了不引起注意。在任何会出现你名字的地方,你的名字不会让其他人的目光停留。所以,你有可能会被他们改个名字。” 我? 黎簇叹了口气,黎姓本来很少,这个姓本身就有一些识别度,叫什么才能让自己显得很普通呢?黎明? 也许连姓也会一起换掉。姓什么好呢?自己的妈妈姓郭,郭小明? 黎簇摇摇头,这些人难道是在这里培养特工的不成?连名字都要弄成最普通的,他可是看过不少电影里说,做特工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长得一副在一群人里怎么都看不见的面孔。 “我会努力思考的,如果你要换名字,我会争取帮你起个和我的名字连起来念感觉比较好听的名字。”汪小媛笑了笑说道。“比如说,汪小媛大美人之类的。” 黎簇知道她在开玩笑,汪小媛又说道:“如果你想抽烟的话,我有办法。我明天给你带烟来,你喜欢抽什么?” 黎簇又惊讶了一下,汪小媛把头俯到他的耳朵边:“不过如果你被抓到,不能说是我给你的。” 黎簇回头,她笑的很得意,似乎是抓着黎簇的命脉一样。 但她不知道,黎簇其实并没有烟瘾,抽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自己不想起来,可以几个月都不抽一根,不过吸烟确实对于他很多决策和思考强度都有帮助。 他想了想,对汪小媛说:“中南海。” (注:此处中南海为一种产自北京卷烟厂的老牌的混合型香烟,在北京乃至全国有很高的知名度) 汪小媛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两个人走得很慢,汪小媛慢慢地推着黎簇,又聊了一些关于爱好的话题,比如喜欢的电影啊之类在黎簇看来比较奇怪的话题。 黎簇对足球比较熟悉,勉为其难的把话题转过去,东扯西扯,才好不容易回到了病房。 他没让汪小媛进去,他不想汪小媛看到自己吃力上床的样子,两个人道别,汪小媛又俯下身子,在他身边叮嘱他一定要仔细看那张纸条。 进门之后,黎簇看汪小媛走了,就靠在门口,迫不及待从袜子里取出了那张纸条。 一看他就惊呆了,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最显眼的是最上方的几个大字:“选搭伴的时候,一定要选我。” 第三十一章 学会思考 下面是很多小字,解释了搭伴是什么,原来在这里训练持续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会逐渐开始由两人搭伴,四人搭伴,甚至两组搭伴这样的合作训练。 在这个训练体系里,女孩和男孩的方向并不一样,因为黎簇本身的资质问题,他注定无法成为搭伴中的中坚力量,组织上会分配给他一个强力的行动性的男性伙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汪小媛希望和他成为搭伴,她希望黎簇在选择搭伴的时候,可以选她,因为黎簇的考核一定包括了对于局面的思考和把握。他们会尊重黎簇的想法,来看黎簇对于任务的思考是不是有特别惊艳和出彩的地方。 当然,黎簇选择搭伙的时间还早,他还需要很多的学习过程,不过汪小媛在纸条里承诺,只要他选择她,她可以为他做任何的事情,补课,偷考卷一切都不成问题。 黎簇把纸条卷成非常细的纸棍,放在嘴巴里溶化然后吐在马桶里。躺回到床上,就开始回忆汪小媛青春靓丽的脸。 这个女孩子的想法很诡异,但是他相信是有原因的,从她今天谈的话题,应该是因为自己的鼻子。 这么小的女孩,心计不会太重,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即将有权有势先套个近乎之类的,他感觉女孩这么努力的做这件事情的原因应该很单纯。 静观其变吧。他心说,如果到时候没有其他奇怪的变故,他还是喜欢和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一起的。 可以为自己做任何事。黎簇有点心猿意马,他努力的克制了一下,但是心中还是出现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他心里斗争着,想着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干。 整个晚上黎簇都在奇怪的梦境中挣扎,龙纹的盒子,奇怪的婴儿和很多他看不清楚的机括,有些像钟表,有些像拉线木偶。还有汪小媛穿插其中,早上醒来的时候,眼袋大得都可以玩流星锤了。 他吃过早饭后,发现中南海已经在自己的窗台上了,而且已经被拆封了,仔细数了下,里面被抽掉了两根烟,旁边还放着一个打火机。 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黎簇的心头,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这个姑娘的周到和聪明,然而,又是为了自己。 即使他知道,这个姑娘的目的很特别,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一样。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没有抽烟,而是在中年人来之前,尝试把作业做了,结果在早晨的阳光下,他愣是回忆了半个小时没有回忆起作业的题目是什么,只好作罢。 中年人如约而至,几乎是同点到达他的病房,还是拖着幻灯片机器,让黎簇松了一口气的是,他没有检查黎簇的作业,而是提了问题,这让黎簇松了口气,原来这里的作业是不用写的,只要知道能讲出来的就可以了。 黎簇胡编乱讲了一通,中年人认真的听着,不时的做一下笔记,表情既没有不开心,也没有恼怒。 这其实让黎簇很放心,他知道一般这样的老师不会发脾气,又或者借机嘲讽他。 听完黎簇解答之后,中年人就揉了揉自己的脸,说道:“基本上是胡扯。” 黎簇莞尔,自己确实在胡扯,不过他喜欢这样的评分标准,比冷冰冰的分数要人性化多了。 中年人叹了口气,就把自己的笔记本合上:“如果是这样的结果,我不得不把昨天的课目重新上一遍,这样你痛苦我也痛苦,看来我得从根源上重新引导你一次。”他问道:“首先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相信我昨天说的那些东西吗?” 黎簇点头,中年人道:“从小受到思维固化教育的人,在听到我昨天的课程之后,都会有几个反应,第一种反应是完全不相信,觉得这是一个故事。第二种反应是完全相信,觉得你既然和我说了,一定就是这样,还有一种人则是完全不在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觉得这些信息根本无关紧要。而你是第二种人,事实上,从本质上说,这三种反应都是一样的,都证明你的思维完全被固化了,已经失去了正确对待一个问题的条件反射。” 中年人给黎簇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人应该怎么思考?” “思考是一种条件反射,特别是逻辑的思考,你之前所受到的教育,强调的都是答案的唯一性,但是你要记住,这个现实社会中,答案绝对不可能是唯一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有无数个正确的答案或者说是可能性,所以,你思考一个问题,有的时候不是要去思考他的答案是什么,而是要去思考‘思考’本身这件事,引出这无数个正确答案的逻辑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所有的正确的答案都一定会有一个唯一的正确逻辑。”中年人让黎簇闭上眼睛,“你不用瞪着我装成很认真的样子,我知道刚才的话你一句都听不懂,下面我来给你举个例子。” 黎簇尴尬的闭上眼睛,中年人说道:“昨天你听到的事情,像不像一个神话故事?” 黎簇点头,中年人说道:“你如果研究过历史,你就会发现,在中国的很多邪教和民间宗教中,都有类似的说法,比如延绵千年的白莲教,太平天国时的拜上帝会,任何的有政治和经济诉求的生造出来的教派,都会有一个宗教性的神男、圣女出现,这些宗教偶像都有非常离奇的像神话一样的背景。” 黎簇不了解白莲教,但是太平天国和中国的一些历史他是知道的,当然很多都是看电视剧看来的,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了解历史,不过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昨天讲给你的整个故事,有没有感觉很像是一个宗教傀儡的诞生?” 第三十二章 家族的分裂 黎簇点头,立刻又摇摇头,他没有办法把昨天的事情和宗教联系到一起去。“不会吧,你昨天说的,是一个宗教故事?” “不,我昨天说的是一个事实,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是,在我说的事实中,隐藏着另外一个正确的答案。”中年人说。 黎簇咧了咧嘴巴,心说啊,还有一个正确的答案?这种问题会有两个答案吗? 中年人说道:“首先,第一逻辑是,我教给你的内容,是和现实差距非常大的,任何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个是一个神话。第二逻辑是,我来这里教你这些,不可能是在浪费时间,我们时间很紧迫。我既然不可能欺骗你,那我教你的内容,必然是真实的。你站在现实的逻辑中,思考我说的东西,你必须相信自己的逻辑,也就是说,你认为你觉得我说的东西和现实差距太大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同时你也要承认,我说的东西不是虚构的,那么,你的工作是,把两个逻辑统一起来。我既没有骗你,你也没有怀疑错。” 黎簇听得头都涨了,问道:“你能说人话吗?或者举个实际的例子。我都能把你的话编成顺口溜了。” 中年人说道:“你必须自己独立完成这个思考的过程,否则我无法继续教你。我这里不是你回答一些我讲过的事情就能过关的,真正的教育,我希望你回答我的东西,一定是我没有讲过的,你自己思考出来的东西。” 黎簇眉头紧皱,开始思考昨天中年人说的所有的东西,一个活了3000年的婴儿,名字叫张起灵,绘有龙纹的盒子。 中年人刚才说的每个宗教都会有一个神男圣女的偶像,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提示了,他一下就醒悟了过来。 “他们需要一个活了3000年的婴儿,这是一种宗教。”黎簇慢慢道,生怕自己说错了,“然后因为你说的事情是正确的,他们得到了一个3000年的婴儿。但是,逻辑上,一个婴儿活不了3000年。所以,他们得到的,是一个3000年的死婴,可是,他们需要一个活了3000年的婴儿,而不是一个死婴。” 于是他们找了一个孩子,代替了这个死婴。 中年人沉默的看着黎簇,许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在自己的引导下,黎簇的智商终于超过了他心里的及格线。 “为什么?”黎簇问道,他并没有为自己猜到了答案感到兴奋,反而觉得更加好奇了。“为什么他们要塑造一个3000年不死的婴儿?这样岂不是很容易让人看出问题?” “完美的永生,是一种奢望。”中年人说道:“这些人有着比常人更长的寿命,但是他们也承受着无法忍受的副作用。对于他们整个家族来说,一个完美的永生的可能性,恰好是家族存续的核心。”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凝聚力,在这么长岁月的痛苦折磨之下,对于自己家族存在的意义,多少都会有怀疑,自毁的情绪时刻会产生,但是如果有一个希望,有一个人告诉他们,这种痛苦是有可能消除的,完美消除痛苦的成功者已经出现,就如同耶稣和世人的关系一样,他会成为关键的关键。至于真假,现在谁又能说耶稣是假的呢? “你是说,他们需要一个标本,家族的统治者需要一个标本,来告诉别人,完美的永生是确实存在的。” 中年人点点头:“这些人都有很高的智慧,他们很少犯错误,但是这一次,这个错误太大了。” 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个推测,但是,我们发现了这个可能性,或者说,这个唯一的正确逻辑,他们也许得到了一个活的婴儿,但是这个婴儿可能没有成功长大,但是3000年的活婴已经成为了一个偶像,一种象征,绝对不能让他消失,所以他们用了另外一个婴儿来代替他。 这种唯一的逻辑,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是杀伤力很大,“我们利用了这个最大的错误,一举瓦解了他们最核心的凝聚力。”中年人说道:“他们中有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找到了证据,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些人对于家族的信仰崩溃了,新的社会制度在产生,而家族的阴谋谎言败露,于是这个巨大的家族开始分裂,四散而去,其中相当重要的一支,在大量的争斗之后,前往了长沙,想要逃离那种宿命,这部分的历史,我们之后会讲。” 黎簇睁开眼睛,中年人继续说道:“神一样被封闭保护着的那个‘孩子’,从神坛上坠落了下来,他从小接受的巨大压力的教育,教育他成为一个神,然而瞬间,他变成了一个丑闻剩下的垃圾,家族分裂的罪魁祸首,平日里利用他统治家族的那些人,开始视他为耻辱。他被丢回给一个家族成员抚养,我们不知道那是否是他真实的父亲,但是不管是谁,这个孩子的日子变得相当不好过,他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是成为垃圾之前受到的最好的训练。” “人性是丑恶的,即使控制着一切的人,活了很多很多年的人,都是丑恶的,家族的危机并没有结束,几年后,家族最大的危机来临,此时已经没有人愿意成为族长,来承担巨大的痛苦和折磨,有一个人忽然就说,就让那个3000年的孩子来做族长吧,他最适合了,于是,那个年轻人成为了他们的张起灵,被他们推到了外界,当成了整个家族的替死鬼。” 继续回答刚才问题。中年人说道:“我刚才说的这一切,和我昨天说的这一切,有多少个正确答案?” 第三十三章 道别 因为中年人说没有直接的证据,所以这个婴儿是否是被人调包,还是真的从3000年一直活到现在,其实无法判断,正确答案可以有很多种,但是如果按照中年人的教导,把事情基于基础的逻辑之下,黎簇认为婴儿被人调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后者,这个大于几乎是无穷大。 退一万步说,即使那个婴儿可以活下来,会有人冒险去养大他吗?毕竟这个孩子的智力和资质无法判断,如果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傀儡,一个可控的孩子会更方便很多。 黎簇想到这里,不由继续的往前思考,思考起周穆王的传说来,他意识到,如果要让一切基于逻辑,那么周穆王的传说,也是需要重新解读的。 从历史考据中能了解到周穆王和西王母国是真的存在的,周穆王西征也是真实的,但是周穆王带回的故事却是人讲的。 想到这里黎簇就不敢再思考下去了,因为他听讲的时候并没有太过认真,所以很多信息现在都想不起来了。他也不想让中年人再说一遍,他决定下课后去问汪小媛这方面的事情,反正对方说什么都可以为他做。 他粗鲁的和中年人说了自己的思考过程,中年人点了点头,似乎勉强满意。 “即使是谎言,好的谎言中也一定蕴含着真理。”中年人告诉他:“要学会自己清洗信息。” 说着他打开了幻灯片,继续开始今天的讲课。 讲课的内容是继续关于周穆王的陷阱的,中年人说本来希望黎簇能够自己推导出来,但是现在看来希望渺茫。在黎簇固化的思维方式没有被新的方式替代之前,他只能不停地一次一次强行训练。 “这个陷阱并不是针对某个特殊的人设置的,无论是谁也没有这么强的能力。”中年人说道:“吴邪掉进这个陷阱,是一个偶然。” 黎簇浑浑噩噩的听着,吴邪掉入这个陷阱的整个过程,他听得索然无味,他觉得吴邪有些傻,有些蠢,如果是自己,早早就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了,谁还会去鸟这些破事,不知道为何,吴邪那么执着的想要知道真相。 在黎簇被牵扯进来的这一段时间,黎簇内心从来没有对真相有过渴求,他不在乎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出路。 他觉得吴邪是生活在一个众星捧月一样的人生中,吴邪被这个陷阱牢牢的套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善良和局外人的身份。他被人保护的太好,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所以满脑子都是别人为他设计好的谜题。一直到他失去了那些人的保护,他才开始看到真相。 课程讲完之后,黎簇对于周穆王的体系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他开始能够还原出一些东西,但是仍旧不清晰,留堂的作业仍旧是昨天那个题目。看样子这个中年人铁了心想让黎簇自己排布出周穆王当时的思维方式。 穿越时空去了解一个古人,黎簇开始有点意识到,这儿的所谓历史课,似乎是有实用性的。并不是简单的要让他去了解历史,这些东西迟早会在黎簇的生活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中年人走后不久,汪小媛又出现在黎簇的窗外。如果把她出现的时机改成午夜,黎簇都感觉这是一个书生和女鬼的故事。 她没有进屋,等着黎簇出来,就继续推着他在操场上遛弯,汪小媛告诉他,他偷偷问过给黎簇接骨头的人,说黎簇起码还得一个半月才能自己走路。 黎簇不免有些沮丧,一个半月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了。 操场上全是年轻人在踢足球,这些人都和黎簇差不多年纪,最多上下浮动两岁,但是比黎簇健壮很多很多。黎簇一边看着,就觉得这些人踢球虽然没什么战术,但是个人素质都非常好,就是把英式踢的像橄榄球一样,也挺好看的。 这两个人在操场上挺惹眼的,很多人看着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女孩子看上去挺吃得开的,很多男孩子都朝她打招呼。 他们继续聊着,黎簇找了个机会,就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想和我搭伴?” “喜欢你呗。”汪小媛在他背后道:“想和你在一起呗。” “别开玩笑。”黎簇道:“女孩子喜欢一个人不是这种表现。” “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啊。”汪小媛摸了摸他的头发。就“啧”了一声,黎簇很久没洗澡了,头发上很油:“他们就不会安排你洗个澡吗?” 擦身倒是经常擦,洗澡对于黎簇的皮肤来说,可能压力过大了,头发则没法去洗。 “我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过这明显不可能。”黎簇道:“你突然出现,目的明确,一看就是有所图谋的,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很少有价值给别人图谋一下,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怕我到时候做不到会让你失望。” 汪小媛沉默了一会儿,就说道:“你选择了我之后就会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选了我,你不会吃亏的。” 这个话题很尴尬,聊到这里就没继续聊下去了,黎簇其实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她要通过纸条的方式告诉自己,他觉得女孩子明显可以亲口告诉他。 后来他知道了这个原因,他才恍然大悟,此时他感觉上更多是女孩子的行为有些暧昧不清。似乎在努力把很功利的事情,变成男女之间的小暧昧。如果是这样,这个女孩子应该没有她长的那么可爱。 回到病房后,汪小媛就告诉他,她之后可能很难再来这么看他,她会尽可能,但是推着他走这样的事情,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还是很忌讳你和任何人走得很近。”她对黎簇道:“我的行为他们不会当场阻止,他们希望你的心态能放松,希望你能感受到这个‘家’松散的状态,不过他们昨天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我今天算是来和你道别的。” 第三十四章 世界的真相 汪小媛在病房里,帮黎簇干洗了头发,最后才离开,天已经黑了,黎簇在很久之后才再次见到她。在再次见到她之前,这个女孩子就如同流星一样,在他眼前划过,他都似乎没有看清她的样子。 黎簇少有的没有怅然,他闭上眼睛,回忆吴邪经历过的一切,在心中冷静的给自己的作业答案添砖加瓦。不可否认的说,这两天的课程,让他对于事物的思考有了截然不同的顺序。 他仍旧看不清楚所有一切的大局,但是他逐渐感觉到了一种异样。 第三天上课,中年人提出问题之前,他就先向中年人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老师,听了两天课,我有一种感觉。你现在说的这些内容,听上去非常大气磅礴,但是,似乎并不重要,我总觉得,在周穆王和吴邪中间,在设局者和棋子中间,还有什么东西存在,使得这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中年人吃惊的看着黎簇,让他说得更明白一点,黎簇说道:“你说的,不要执着于表面,我在想,在你讲的那些内容里,西王母、长生不死之药,全部都是被概念化的,好比教科书上的材料,比如说我们上物理课时候,老师会给我们背引力公式,会和我们说太阳系的结构,我们从来不会去怀疑这些知识本身的重要性。但是事实上,谁也没有上过宇宙,谁也不知道宇宙是什么样子的。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对于宇宙的了解全部都是别人灌输给我们的,假设灌输者是恶意的,那么我们很可能从几代之前,就处在一个别人设计好的世界里,连自然定律和科学体系都是一种设定。” 中年人沉默的看着黎簇,黎簇道:“也许哥白尼是错的,地球就是宇宙的中心,我们被‘科学’这种新教派欺骗了,事实也证明了,我们现在对于‘科学’的信仰坚固程度远远大于很多宗教,而在没有去验证这些科学理论之前,正确的答案有无数个,只要你无法证明其是错的。” “天马行空,但是没关系,你继续说下去。” “长生不死药为何可以不死?长生不死这件事情,本身就不符合逻辑。如果按照你说的思考方式,我就要来反驳你给我的基本概念,不能你说有长生不死药我就相信有长生不死药。事实上,长生不死药这个东西本身,也更像是一种统治偶像,它真的存在吗?”黎簇摸着下巴:“如果长生不死药是存在的,那么所有的整个故事,就处在一个神话的范畴里,是,听上去很神秘,远古的秘宝,那整个这个巨大谜团里的所有人,也不过是小说家的智力范畴,我感觉上是一群写小说的人在一个故事中博弈的感觉,如果周穆王真的那么厉害和聪明,他的智力不应该陷入在这种故事性的谜团里。” 黎簇继续说道:“我就在想,如果没有长生不死药呢?几个关键点,第一,这件事情和统治没有关系,显然这件事情延续了上千年,这么长的时间,权力、爱情、财富都已经不重要了,周穆王不是为了统治。那在整个神化的故事中,长生不死药那么的显眼,似乎只有一个目的——掩饰。” 他在用长生不死这个封建概念,掩饰他不想让其他人了解到的信息。 反推回去,还是那种思考方式,不能认为周穆王天马行空的编了一个故事,如果他天马行空的编了一个故事,说明事情的真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他可以不说,他既然要编一个故事,那就是很多信息已经暴露了出去,他需要这样的故事来使得这些信息得到解释。 那我们提炼出这些信息,这些信息是周穆王真实经历的事情,他用长生不死的假象遮掩了这件事情。 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长生不死的传说和西王母有关,周穆王西征,是史书记载的,应该没有错误。他杀入了西王母国,经历的事情,可能和他带回来的故事完全不同。周穆王在西王母国看到了什么? 普通的事情,经历就经历了,为何他回到中原之后,还无法摆脱在西王母国经历的一切? 他编造谎言,设局布套,所有一切的终点指向的是千年之后的现在。 他让无数的君王和盗墓贼把盗墓这个行业变成了中国历史最悠久,行业形态最古老的行业。他策划了礼乐崩坏,使得死人和活人的之间的盗窃行为成为一种必然关系。 没有礼乐崩坏就没有厚葬传统,没有厚葬传统,中国就会如欧洲的大部分体系一样,只会有盗尸贼,不会有盗墓贼。 没有盗墓就没有行业形成,就不会形成文化。 为什么? 黎簇问中年人:“周穆王在西王母国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之前和我念的那首诗和考察出来的西王母国的实际情况也不符合逻辑,西王母国是奴隶制的少数民族国家,不可能念出那么汉化的诗歌。西王母国的传说,是周穆王根据实际情况杜撰的,周穆王在西王母国看到了什么?让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中年人长出了口气,就道:“周穆王在西王母国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你说得很对,我和你说的那些历史,最终都被证实是不重要的。有太多的君王和盗墓贼被周穆王的故事吸引,他们被引导着,以为自己在寻找长生的方法,而周穆王却把他们带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面前。” 这个真相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受的,有些人死了,有些人疯狂了,有些人冷静了下来,试图去理解这个真相。 窗外传来了鼓掌的声音,之前的那个黑衣人首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窗外出现,现在拍手进入了病房里。 “有点小机智。”中年人对黑衣人点头。 黎簇就继续问道:“可是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黑衣人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被张起灵的家族藏在一处我们无法进入的地方。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最后一波接触到这个秘密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接触到这件事情的人,最后选择的方式都是把这个秘密永远的隐藏起来。” 第三十五章 汪藏海 中年人和黑衣人寒暄了几句,中年人问黑衣人来这里干嘛,显然黑衣人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问课上完了没有。中年人点头,黑衣人就把黎簇推了出去,说有人要见见黎簇。 中年人没有阻拦,黎簇就这么被推着,沿着屋檐一直推离了操场,穿过一道铁门。 铁门之后是一个广场,广场边缘围着三幢建筑,都是六层楼的矮楼,水泥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显得古老而有学院派的气氛。因为天气很好,这些古老的建筑缺少阴郁的气氛,总觉得有点荒芜的喜感。 三幢建筑一模一样,在广场的中央,是一个简陋的花坛,里面杂草丛生。 黎簇忽然觉得这个组织现在的经济情况应该不怎么好,否则为何住在这么简陋的建筑里。 他们在花坛边停下来,黑衣人就在花坛上坐下,默默的看着他。 黎簇意识到其实并没有其他人要见他,这个黑衣人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他问道。 黎簇转动自己的手臂和腰部,在轮椅上吃力地做了几个动作,这些动作做起来很吃力,关节因为长久没有剧烈运动而有粘连的感觉。他动作的幅度和表情,表明了他恢复的程度。 黑衣人看到他的样子就叹了口气,说道:“时间表更改了,我们没有时间进行缓慢的恢复训练了,你的课程强度会加倍,后面的体能锻炼会插上来。” “什么叫插上来?”黎簇问道。自己这个样子,体能这种概念好像和自己没有关系吧。 “从明天开始晚上会对你的上半身做体能训练,白天继续上课,晚上锻炼肌肉,我相信这对你的意志会是一种考验,但是一周之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出发?去哪儿?”黎簇问道。 “我现在也不知道,但一定是一个挖掘现场,这是突发状况,上头一定希望你出现。应该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情,但是如果你表现得好,之后你的日子会更好过。”黑衣人说道:“不过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进入,上头要求你强行进去,你可能会吃一些苦头,尽快恢复体能对你有好处。” 一周能恢复多少?黎簇心说,他没有把握,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长久不踢球,开始踢球之后的一两天身体会特别疲惫,但是很快就会恢复。 黎簇看黑衣人的表情,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很简单,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一定是一种压力,显然有人并不相信自己的价值。 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价值,但这和其他人不相信是两码事。 吴邪和他说到过这种可能性,同时,吴邪也说到过,会有一个新的古墓被发现,这个古墓也许会被这些人重视。 进入这个组织后的第一次可能的联络,会发生在这个古墓内。 所以,也许他要去的这个地方,是吴邪计划内的一部分。 他点头告诉黑衣人,他可以接受。 黑衣人看着他,显然这样的做法是违背黑衣人自己的想法的,他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周,黎簇一边接受课程,开始了解解放前后整个中国盗墓体系的兴衰,一边在傍晚接受体能的训练,汪小媛如约没有再次出现,他的前三天的锻炼,几乎让他每晚昏死过去,到第四第五天,身体的抗疲劳程度开始恢复,运动之后开始神清气爽起来。到第六天第七天,连续的运动三四个小时,他已经不会觉得困顿和头晕。 课程并不复杂,他了解到张起灵的家族,也有很多的阶级之分,他们了解的关于世界的秘密,是最高的阶级才能了解的。家族的很多成员只是巨大蜂巢中的一只工蜂而已。 所有的事件都分成了两层,所有人在接触这个谜团的最初,都会认为这和长生不死有关系,大部分人一生都在为此着迷,没有发现破绽,少数人则发现了长生背后隐藏的秘密。 很明显的分界线是,那些一生沉迷于追求长生不死,盗掘古墓以希望获得全部线索的人,是前者。而后者的特征则是,前半生和前者非常相似,但是在他人生的某个点上,他的行为忽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的行为开始变得神秘,行踪不定。与前半生清晰的路径不同,这种人的后半生几乎是无法辨别,没有任何文字记录留下。 黑衣人组织的祖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个组织认为自己的祖先,是一个叫做汪藏海的堪舆师。 汪家对于张起灵家族有一种莫名的仇恨,仇恨来自于他们的祖先,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不知道仇恨的起源是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和张家的残余力量已经习惯性的互相猎取。 张家把世界的秘密隐藏了起来,而汪藏海显然知道这个秘密的内容,但是仍旧在和张家对抗。 这几乎可以判断,这个世界的真相,是有两层含义的。 第一层含义是:什么是世界的真相?这一点显然汪藏海已经知道了。 第二层的含义则是:我如何来使用世界的真相。 这个真相似乎是可以和世界互动的,并不是一个概念,它在变化,而且可以被利用。张起灵家族的态度是隐藏这个真相,而汪藏海,似乎对于这个真相有所企图。所以他的行为很大程度上,不是想知道这个真相,而是想得到这个真相。 因为体能训练的缘故,黎簇的注意力没有之前的管用,所以这些内容听得并不是很通透。他相信自己有时间可以精细这些内容。他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恢复体能训练上。他想到吴邪和他的第一次沟通可能就要实现,不免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吴邪会给他什么信息或者怎么指示,之前他的任务指示是安安静静的养病,如今吴邪那边这么快给出了下一张牌要和他联系。难道吴邪那边有什么情况变动? 他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兴奋,一旦真的联系上了,他就必须有目标的开始行动。这和之前的心态是完全两回事情。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和世界的真相有关?”黎簇在出发之前问黑衣人。 第三十六章 长沙古墓 黑衣人就点头,“你以后的一切事情,都和这个概念有关,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这个真相的真面目。” 黎簇不明就里,他们在周一上了一辆黑窗的吉普车,一共是三个黑衣人,加上他四个人,半夜到达了一个机场,坐夜班飞机飞到了一个城市,等他下飞机之后他坐车开出机场,从后视镜里才发现,这是长沙的黄花机场。 飞机大概飞了三个小时左右,以长沙机场为中心的三个小时航程的范围,几乎是整个中国了。 黎簇放弃了反推出自己从何地出发的念头,在黑窗的车里闭目养神,有整整开了一天半的时间,他才被推下汽车。 自己面前是一个农村的池塘,四处都是农田,绿油油的不知道是水稻还是麦子的植物,生长得很茂盛。在池塘边有两个竹子窝棚。很简陋,一看就不能住人。应该是夏天临时看鱼塘的人搭的。 他们开进来的路是水泥的村道,能看到远处的村子的农民房。 这是一个典型的新中国农村,在长沙附近,看四周远处的地平线全部都是山岭,显然这个村子是在山区之内。 他看到了接应的人,是一个农民模样黝黑的小伙子,几个人到了窝棚里挑了几块石头坐下,黑衣人的首领就问怎么回事。 小伙子道几个村娃在鱼塘里摸螺蛳的时候,摸到的。说着递上一块瓦片,应该是瓦缸的碎片。 “这个鱼塘非常深,就四周一圈两三米的地方浅,往前再走一步都会没顶,本身形状就像一个大缸似的。说是每年清塘的时候,用抽水机把水抽出来,都会把水底的淤泥吸上来,平常的情况,四周的淤泥会陷下去,但是这个水塘,水底的淤泥和四周的泥的土质似乎不太一样,每年吸一次水塘都会深几分。鱼塘的主人还挺高兴,因为水深对养鱼有好处,自己也不用挖了,今天是第七年了,今年清塘的时候就不太对劲,洗上来很多的碎瓦。碎瓦不会是平白无故出现的,肯定是在这淤泥里深埋着,七年吸淤泥,把碎瓦表层的淤泥全部吸掉了,终于露了出来。村民还是不在意,一直到小鬼钓上来大块的瓦片,才意识到不对。这种瓦片不是一般的缸的碎片,这种弧度,这种缸有一人多高。一般不是用来做存水的大缸,就是用来——用来葬人的。” “瓮棺葬。”黑衣人的首领说道,“很平常,为什么叫我们来?” 小伙子道:“我潜下去看过,整水底,全部都是缸。而且,你看缸片的颜色。” 这块瓦缸片上有大量大块的红色图形,没有规则,但是一看就是某种象征性的花纹。 “缸的形状代表着女人的子宫,红色代表的是血脉,所有的缸都是红色吗?”黑衣人问。 小伙子摇头:“不是全部,我看不太清楚,但是有很多红色的缸。” 黎簇问怎么回事,黑衣人就说:“红色的缸代表着缸中的尸体是百岁以上的老人,古时候老人百岁而卒非常罕见,如果一个地方有很多红缸,说明这个地区的在某段时间出现了异常的长寿现象,异常的长寿现象是一个标志性的现象,说明这个地区发生过我们有兴趣的事情。比如说,附近的水土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什么东西?” “一个大型的古墓。”黑衣人道。就问小伙子:“水有多深?” “有七米多,非常深,水非常脏。潜水不是办法。” “这个水塘能买下来吗?” “我和村支书暗中谈过,如果是瓦缸被发现之前还好说,现在村民已经知道水塘下面有东西了,情况很复杂,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利益分配的问题,你除非搞定全村的人,否则很可能半途就有人去县里告状了。” 黑衣人也皱眉头,显然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有棘手。现在也不是黑社会了,不能把全村人全干掉。 “这个棚子就是他们最近才搭起来的,为的是晚上过来看水塘子。咱们在天黑之前得进村,否则会惹麻烦,村里最近来了两三波人,看样子也是得了风声过来的,按照规矩,我们没法和他们起正面冲突,最好连看都不要被他们看到。” “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些水缸,是附近的那个古墓,有没有勘探过附近的地形?” “水土是封闭的,这些长寿的老人不太可能是通过自然体系被污染的,我听村里一些老人说过,这里以前出过盗墓的人,这些红缸里的尸体,可能就是当时的盗墓贼,他们在盗墓的时候被污染,形成了反常的长寿。具体的传说我还没找到清晰的版本,等你们来商量。所以不挖出这些瓦缸调查,我们要找到附近的这个古墓很困难。” 黑衣人看了看远处,有一个村妇注意到了他们,正朝这边张望,就道:“你以后汇报的时候,这些事情应该提前说清楚,现在我们没法介入,附近玩古玩的有我们的人吗?” “湖湘有几个摊子,有点名声。” “人叫过来,和这里来的几拨野货联系,出高价逼他们下水把这里的东西都给我们掏上来。”黑衣人道:“今晚休息,明天我们先去山上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线索。这里的山轮廓很鲜明,也许不用水缸里的东西,我们都能找到眉目。” 几个人点头,黑衣人打了个眼色让他们看那个张望的农妇,几个人就回去上了车,往村里开了去。转了一圈儿发现没有招待所,又转回到县城。找到了招待所住下。 黎簇就有些惶恐,问黑衣人,自己明天是跟他们上山还是如何,自己推轮椅上山,难度太大了。 黑衣人就道:“我们会背你上去,你也是时候学学怎么看山龙了。你放心吧,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一个需要可怜的人来看,你现在学得越多,以后我们两个都越轻松。” 到了半夜,长沙古董商里的自己人就连夜赶到了,带着两手提箱现金,听小伙子形容了那几伙人的长相,就说出了可能是那些人,黎簇看着这些人的效率,越来越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见识到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了。 第三十七章 权利的本质 他们睡的是一间房,所有人挤在一起,黎簇有特权睡在床上,首领和半夜才到的商人也睡在床上,其他人就睡在地上。这再次印证了黎簇觉得这些人比较穷苦的假设。一夜无话,黎簇一向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才5点多,也亏得这些人都不打呼,一睡着都和死了似的。 醒得很早有些奇怪,他以为自己心中想着之前的事情,所以早醒,可坐起来一看,其他人早起来了,连早饭都买好了。是扁粉,他们说这是当地特色的早饭,相当好吃。 黎簇起来洗漱,就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对几个人道:“各位能不能赐个名号给我,我遇到事情,都没法称呼各位。” 几个人面面相觑,首领就说:“遇到事情喊救命就可以了,我们都会救你的,你不需要单独和我们建立联系。你也没什么东西需要和我们讨论的。” 黎簇皱起眉头,心里还是觉得很奇怪,虽然他可以在某些场合用自己的脸当指标,脸对着谁,就是和谁说话,但是这种感觉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但是首领说的是有道理的,在现在的状况下,他似乎没有和他们单独交流的必要。 吃罢早饭,商人就出去联系那些盗墓贼去了,另几个人带着黎簇上车,就开始满山乱逛。 这里的结构不算偏远山区,在山坳中总有小村小落的存在,有些地方,村和村之间只隔着一条小河。但是村落之外的地方,除了农田就是成片的野树林,这些林子也不大,而且都不是大型乔木,树木最粗只有手腕的粗细,但是离奇的茂密。分叉非常多,纠结在灌木之中,形成了一小片一小片被农田分割的莽林地带。 水泥的村道几乎通到所有的山坳底部,他们沿着山路开着,开过一个村又一个村,每到一个山包的山腰部分,都会停下来,仔细看四周的山势。 一路几乎没有什么话,也没有之前说的,教给黎簇什么东西,黎簇就纳闷这是在干烧汽油吗?这么一路一路的开有什么意义。到了第四个山头,黎簇就开始问首领,对方告诉他这里的山势全部被耕田破坏了,所有的山包的棱角都被铲成了梯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没有办法教他什么。 这里寻找古墓的方法是用洛阳铲,一座山一座山的找,但是显然他们没有这样的时间。 到第六个村子,他们决定返回了,此时商人打来了电话,他那边估计今晚下手。 首领告诉黎簇,他们并不是盗墓贼,这些工作很多时候都是交给真正的盗墓贼去做的,他们之前曾经和长沙大部分的盗墓集团有联系,只要有经济利益就很容易利用这些人。但是他们和张起灵家族斗争的结果是这些盗墓集团也连带着被衰落殆尽,后来不得不自己进行这样的行为。 不过,即使他们不参与,他们也必须有人在现场监控,商人说这些盗墓贼不算是老手,是长沙不入流的一批,因为集团化的盗墓贼最近全部都参与到内乱里去了,还在淘沙的土夫子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货色,成功率不高。他们在现场有可能不仅是监控,还需要做应急的措施。 对方的计划很粗野,他们会连夜运几架抽水机过来,把出村的路用石头堵死,防止两边有车经过,然后用四个小时时间,把水塘里的水抽干净。用黑防水袋子把红缸里的东西全部倒进去,然后运走。 这个计划需要一辆改装的越野卡车,可以走60度的斜坡,这样可以不打开盗墓,直接从人家田里开到通畅的路上,然后去西边一个林场,那里有护林人的水泥房,在那边分拣战利品,付钱分账,那边会准备两辆套牌的桑塔纳,卡车办完事后就丢在林场,两边分别上桑塔纳出山,下水的那帮人就不管他们了,黎簇他们会在县郊离国道最近的地方再次弃车,然后摸黑穿过田地到国道边,会有当地的中巴车接应。 这样可以防止越野卡车进山被必须要路过的几个摄像头拍摄后追查,也防止桑塔纳出山之后的摄像头排查。只要他们到国道边上车,这大概三分钟之内没有被人注意到,那么基本上就变成无头悬案,无法追查了。 黎簇听着他们的计划,觉得很有意思,这些人的计划中,有很多关键的点,这些点上的人都是小人物。 比如说,古董市场的商人,或者当地的中巴线路,也是他们控制的,中巴黑车司机中有他们的人。 这些小人物几乎没有任何的权力和能力,但是却是他们组织的核心成员,这给他们办事,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权力的终端,就是这些小人物,你如果要让一件事情不知不觉的往你想要的方向走。权力的顶端是最无力的,即使你是一个皇帝,你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命令,最终在命令链条的终端是如何执行的,中国的历代社会,从来不缺乏想做好事的权力顶端。”黎簇把自己的想法和首领说了,首领和他解释:“但是中国缺乏有良知的权力执行者,所以很多事情才会越办越糟糕,我举个例子,你自己可以控制十个将军,而你的对手能控制军队里所有的班长,基本上你的对手就拥有这支军队。” 黎簇听着这话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其实人从来不会思考权力的本质,权位和纸币一样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在原始社会的权位分布非常简单,我听你的命令,原因是我打不过你,但是当一个首领手下有四五个手下,他的武力权威也基本到了极限了。这个时候,四五个手下联合起来可以很容易把首领干掉。 可是此时往往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每个人的个体利益会产生博弈,每个人自己的利益,和其他手下,和首领之间会形成复杂的利益网络,猜忌和防范会让所有人希望稳定的人际关系可以继续执行下去。 他们害怕人际关系混乱之后,自己的利益比现在更少,所以所有人会在小范围的波动中维持这样的关系,于是权力便形成了。 第三十八章 第一个缸 打破这种平衡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四五个手下之间的关系有特殊情况,可以超越猜忌,比如说,有手下相恋了,形成了配偶关系,或者这四五个人被发现有血缘体系,那么这个首领离被干掉就不远了。 所以权力的核心一定不是武力差别或者权位赋予的,权力一定是利益博弈平衡的产物。 这很惨,你拥有财富是一种一次性行为,财富获得了,你不用担心财富和你的关系,不用担心财富忽然有一天会干掉你。但是权力不同,说白了,拥有的是平衡的状态。 黑衣人利用控制关键职位的方式来控制一些“事件”的发生,正好是使用了权力的本质,当我控制了足够多,足够关键的底层,那么我就把“命运”架空了。 这等于是有一个有上万人的利益共同体,分布在社会的方方面面,他们都是兄弟姐妹,都有着共同的核心利益。那么他们很容易架空上层统治,形成巨大的力量。 小型民族和地域团体就有这样的威力,在中国有很多同乡会,不管里面的成员从事的工作是多么没有权力,但是这个团体本身会非常有力量。澳大利亚的毛利人社区经常可以和警察武装对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也有巨型团体因为独特的文化,或者干脆是经过精心的策划,达到了这样的目的,比如说犹太人财团联合体,还有欧洲的罗柴氏家族。 “一般最值得控制的是交通和通讯,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是这是统治和控制的核心。”黑衣人说道:“但是这个国家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是一个公有制国家,官员的权力非常大又脆弱,和纸币一样,他们由一张纸任命,就立即获得生杀大权,一张纸却又可以立即剥夺他们的权力。而经济命脉又全部都在公有体系里,不在私有体系里。这是我们成功的关键。” “张起灵的家族,通过控制财富和上端权力,来控制一切,而我们通过控制低端权力来控制一切。我们用了几乎无法计算的时间,架空了他们几个世纪的权力。为了这个目的,我们甚至改变了社会制度。” “在一个公有制国家,如果说控制通讯本身,你去搞定地方移动的老大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不知道基站在哪儿,也不知道如何去关闭它,你也无法迫使他们下命令关闭某些基站——而一个私有通讯公司的老总完全可以强行停止某些基站的服务,公司是他的,他能承担损失,他毁掉一切都可以。那你还不如控制一个维修工人,他可以非常容易的让一个地方的手机封闭信号十几分钟。” 黎簇对于政治一窍不通,首领说的这些,他半懂半不懂,但是他嗅到了某些信息。他没有深究,因为无法深究下去。 当晚他们随着那群盗墓贼一起到了池塘边上,当晚月亮非常大,黎簇没有下车,轮椅上下太过麻烦,他就在车里,看这些人打晕了看这池塘的三个村民。然后搬下抽水机,开始抽水。 过程非常顺利,荒郊野外,根本无人经过,不到三个小时,水塘就开始见底,他们打开一种类似于店铺用来照射招牌的射灯往池塘的底部照去,就看到无数的水缸在水底的淤泥中露了出来。 这些水缸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缸,上面盖了一个盖子,但是下面的水缸,很多时候是两个巨大的缸对扣而成的。很多都已经破损了。里面全部都是淤泥。 因为抽水搞混了水质,现在无法辨别哪些水缸上有红色的条纹,盗墓贼开始跳入水池的底部,用手去抹水缸的边缘,露出缸体上的花纹。 有贪心的就直接把手伸入破损的水缸,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黎簇觉得一阵胆寒,这些水缸里都有古尸,这种事情他可不敢做。看到淤泥被搅动着冒泡,还不时有鱼从里面跳出来,他觉得一阵一阵作呕。 “瓮棺是穷人使用的丧葬方法,能找到好东西的机会不多,硬货很少,只能碰运气,有时候一些手镯首饰盒之类的东西里,有的当时并不值钱,但是现在存世很少的器物,就能赚得多点。”首领说道。 很快就有了第一个战利品,一个红缸被发现,他们用手抹掉缸壁上的淤泥,就发现缸中间的扣缝,封闭得非常好。 下面的人向上面请示:“这个缸不错,品相都不错,要不要连缸一起拖上来。” 这是要涨价,这和赌石一样,没有开封的棺材,里面的东西如何是一个未知数,懂行的人可以根据表面的花纹和具体的状况,来判断里面东西的价值,当然,赔钱的几率很大。商人拒绝了这样的提议,用本地话严厉的交涉了几句,这些人只好继续去寻找棺材。 显然黑衣给的价格很不错,他们并不想因为这个冒险,而且双方人数相当,发生冲突是大忌。 第一个红色的瓮棺被拖了上来,黎簇几乎从车里探出头,看他们把上面的淤泥全部清除掉,心中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四周一片漆黑,就是惨白的灯光照着这个古老的长满青苔的老缸。 人对于死亡、墓葬和天上都有好奇心,何况是他这个年纪。他就看着商人和一个盗墓贼用冲击钻,在缸壁上首先钻了一个孔。 没有水或者淤泥流出来,这个缸是完全密封的。 边上的盗墓贼愣了愣,忽然朝水池下面的还在捞东西的人大叫了几声。 下面的人全部都冲了上来,商人一看不对,立即打了个呼哨,坐在车顶上的首领立即翻身下车,双方立即对峙,匕首都出鞘了。 水缸如果是完全密封的,那么这么大的水缸不可能那么结实的沉在水底,这个缸里有压缸的东西。 压缸的东西可能是石头,但是这个水缸上的花纹十分的精细,看样子这个瓮棺的主人不是普通的贫民,很可能是出身不好但是从事特殊职业的人,这种人的棺材里很可能有生前的贼脏,那么瓮棺中压棺的东西,有可能会有黄金或者价值远高于死者身份的东西。 显然商人的价格现在不够支付这些盗墓贼的野心了。 第三十九章 火拼 黎簇不止一次看到过街头的对峙,这他倒不是很担心,他只是希望自己这一方不要败了,否则自己推着轮椅在山路上逃跑可就痛苦了。 盗墓贼聚在一起,开始用当地的方言和黑衣人交涉,半支烟的功夫,商人有些不耐烦的看手表。 黎簇有些犯困,他偷偷点上汪小媛给他的烟,抽了两口。再次把脸凑到车窗看外面的时候,已经开打了。 这些黑衣人的速度太快,在最前面的商人直接伸手,一把制住了对方的领头的领口,对方的匕首朝他下腹捅了过来,商人腰部一扭,转身躲了过去,同时就借着这个动作一个反手过肩摔,把他摔翻在地。 只用了单手,同时他另一只手就顺势滑下自己的皮带,当鞭子一样甩出去,把冲过来的另一个人迎面打翻在地。 皮带头显然非常重,这个人翻出去之后直接摔倒没有动静了。商人扯回皮带,让过第三个人,忽然一矮身劈了第四个人的后膝盖,因为第三人挡住了第四个人的视线,所以对方压根没看到商人的动作,就被一下劈得单膝跪倒。 商人转身起来,皮带兜手一个弧线从那人的脑后甩出,绕过脑袋打在那人的正脸上。瞬间皮带扯回,再次推走刺匕首过来的第五个人的手,近身一下贴到第五个人的胸口,两肋反转向上重击对方的锁骨。 对方被他直接击飞起来,退后几步疼得弯下身子,商人上去就再次双手肘击他的太阳穴。对方直接趴倒在地,没了动静。 还剩两个人,包括之前的第三个,看着这电光火石一样的动作,都没反应过来,都愣在了当场。 其他黑衣人都一动不动,看着商人在5秒的时间里扫过一片,然后开始借着灯光去穿皮带。 黎簇也看得呆了,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武术,这些动作都非常的简单,但是极其有效,比起另外一边的虚张声势,这边的每一击都是强力的打击,意图是让对方立即失去战斗力。 这是冷静的观察然后针对对方的动作做出的反应。 商人从灯光中走出来,皮带已经穿好了,他指了指没被打的两个人,两个人退后了几步,开始往山下跑去,但是去路被小伙子和另一个黑衣人拦住了。 商人从地上拽起对方的领头推到车头,继续开始用长沙话和他交涉。 这一次双方的气氛好了很多,商人不停的说,对方的领头不停的点头,最后两个人都开始笑起来,又勾在一起,商人拍了拍领头的肩膀,领头摸着领口刚刚被拽伤的部分,就灰不溜秋的继续往水塘里趟去。 黑衣人的首领看了看表,拉开车门,把黎簇嘴巴里的烟扯掉,然后伸出手。黎簇只好把整包烟都交给他,黑衣人把烟全部扭掉甩到一边的草丛里,“下次看到就切一只手指。” 黎簇吸了口凉气,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干笑了几声,就说道:“你们刚才是在讨价还价?” “算是吧。” 说话间,那个农民样的小伙子就从车后厢把一些工具拿了下来,抛给商人,几个人来到拖上来的瓮棺边上,用手锯子开始锯两个瓮之间缝隙处的黏合物。 很快粘合物被锯开,他们把上面的瓮启开,手电往里面照去,照出的是大量腐烂成丝线一样的棉絮。 黎簇在车里就看不清楚了,他非常好奇,就想下车,一边一个黑衣人把他背起来,靠过去。 小伙子也不怕脏,带上手套把那些棉絮揉起一团,抛到一边的草丛里,黎簇觉得这就像什么虫子的茧一样,一层一层剥掉,就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尸体已经完全腐烂,成为一堆骨屑,唯一完整的是额骨,被全部拣了出来,骨头下面是围着圈儿摆放的陪葬品。 果然如他们所料,这简单的葬法却有着丰厚的陪葬品,首先他们取出的是一个黄金的手镯。 手镯非常薄,用料比较省,但是黄金这种材料的出现,已经相当的夸张了,说明这是个大户了。 而大户都用棺木,不会用瓮,所以这东西应该是贼赃没错。继续第二个捞出来的是一个漆木的盒子,保持得非常好,黄铜的锁扣,开启后里面是各种颜色的珠子,有猫眼,有老碧玺,有翡翠,有珍珠。 这是用来串珠的,翻过漆盒子,能看到有洋行的印戳,看不出具体的字了,只能猜测。 “是清晚期或者民国时期的,看花纹和东西的质感都像。手镯和珠盒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商人说道:“珠子的价值和手镯是一个档次的,很可能来自于同一个古墓,不知道是不是来自我们要找的那一个。” 他们之前的推论,这个瓮棺中的尸体也是一个盗墓贼。这些陪葬品都可能是来自于他们盗墓的贼脏。黎簇听到就问:“对啊,如果这个人是盗墓贼,那他一生可能会盗过很多次墓,你们怎么知道,这些陪葬品就是来自你们想要找到的那个墓穴呢?你们这么大动干戈,不觉得是在赌博吗?” “这些人不可能是职业盗墓贼,盗墓只要成为习惯,两年内生活肯定会有改善,这些人死后还是瓮葬,说明他们死的时候生活状态没有改变,他们的盗墓应该是一次性的偶然行为。这些线索都是一路顺下来的,比如说,这么多的陪葬品,说明他们对于盗墓这件事情本身仍旧恐惧,所以大部分的贼赃都不敢出售,一直捂到自己死的时候放进自己的古墓。” “你们是胡扯吧。”黎簇道:“虽然说得通,但是这种事情不可能绝对啊。也有可能是这个人本身就长寿,这些东西是他当强盗抢来的。” 第四十章 开棺 “我们无法保证100%如我们推论的一样。”商人就笑道:“但是反常的长寿几乎是一个地标性的特征,只要有反常的长寿产生,几乎可以90%证明附近有特殊的古墓。接触到古墓导致长寿的可能性很多,但是因为盗墓的行为而导致却是第一位的。特别是在比较干旱的山区。这些特征这里都有。所以我们基本会判断这一切没错,而盗窃那种特殊古墓,一定会带出什么来,不管你是不是愿意。因为那种古墓不是那么容易被盗的。不过,我们还是需要把所有的红色瓮棺全部打开之后才能有结论。如果所有的红色瓮棺中都有同样的东西,那么我们就逼近真相了。因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长寿老人同时当强盗,抢来的东西还差不多。关键是:在这种地方,有相同陪葬品的人全部长寿是绝对反常的。” 说着,商人从底下的陪葬品中,拿出了一个翡翠的扳指,对着手电看了看,甩手甩给黎簇。 背着黎簇的黑衣人张手接过,反手递给了背上的他。商人说道:“第一次经历吧,留个纪念。” 黎簇觉得一阵恶心,扳指非常亮,他小心的捏着,发现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脏,戒指是干燥的,看上去和从商店的柜台里拿出来的没什么两样。碧绿碧绿,很是好看。 他用两个手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瞧你那样子,你该不会是打飞机都用兰花指的主儿吧。” 小伙子也笑,只有首领叹了口气,看着黎簇。商人问小伙子:“今天他第一次见这种事情,算破处吗?” 小伙子摇头:“今天只能算是看色情片吧。” 首领拍了拍手,让他们闭嘴,指了指瓮棺,商人干脆翻身进去,继续开始整理起来。 黎簇有些尴尬,看了看自己把戒指放进口袋里的动作,暗骂了一声。 他被放回到车里,接下来的过程很枯燥,一个一个的瓮棺被启了出来,里面的陪葬品非常快速的被拿出来整理,然后用报纸包住,放到一个泡沫塑料箱子里。 从下面一共启出来十七个红色的瓮棺,确实如他们预料的,所有的棺材里都有相似的陪葬品,金器和珠宝非常多。 黎簇在启第四副棺材的时候就睡着了,一路睡到车子发动,他醒了醒,继续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旅馆的房间里了。人都不在,窗帘拉着,看样子天才刚刚有点天光的样子。 他就躺在轮椅上,身上盖着一条有异味的棕色被子,这是中国酒店的标准配备,他小时候已经奇怪为什么被子要是棕色的,后来一直到他有一次看到自己老爸吐在上面才明白。 他把被子拍开,即使是一个童年不幸的小孩,他在这方面也有相当的洁癖。 他揉了揉眼睛,转身看到了房间的角落,挖出来的所有东西,全部堆在角落里和最后一张床上。数量非常多。 同时他就看到了这些东西里最夸张的一个。 那是一个青黑色的瓮棺,非常暗。 青黑的颜色有点像老青铜,但是更加的粗糙一点。棺材还没有开封,就这么静静的放在房间的角落里。 在这个青黑色的瓮棺的表面,能看到很多灰色的“疤”,一粒一粒的好像痤疮一样。 'S thE hELL. 黎簇心说,他们怎么把这个东西整个搬回来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来不及开棺了? 但是不是说他们要找的是红色的瓮棺,这黑色阴气逼人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情,在这种时候摆在这种地方,阴惨惨的太吓人了。 黎簇咽了口吐沫,继续朝房间的四处打量,看那些人去哪儿了,现在总不会去吃早饭,看来应该是有事怕吵醒自己。 真贴心,但是不要把我和这些死人东西摆在一起,我又不是陪葬品! 他吸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房间,至少去走廊呆着,推着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门被反锁了。 他用力拧动门把,累得出了一身汗,不由大怒,想飞起一脚踹门,无奈脚完全没有任何的力气。 他转身把轮椅贴着门背,看着房间尽头的黑色棺瓮。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整个房间的温度都被这个东西吸了过去。 他盯着它,越来越觉得恐惧,感觉不舒服,总觉得这个东西浑身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他想不看它,但是却发现自己无法转动头部,有一股强迫的欲望让他看着这个东西。 他的血压越来越高,越来越难受,呼吸都有点无法顺畅起来,他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掉在地上,就缓缓的拨动轮椅靠过去,把它捡起来,准备盖到那个棺瓮的上面。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这个黑色的缸体,一直靠到伸手可以摸到,轮椅无法再前进了,因为地上全部都堆满了陪葬品。 黎簇深吸了一口气,近看这个东西更加的让他不舒服,诡异的感觉让他后脑的头皮都开始发麻,这也许是他完全的心理作用,但是他完全无法克服。他用没有骨折的腿勉强用力,让自己离开轮椅,然后用力把毯子抛了过去。 毯子罩在了黑瓮上,一下他松了口气,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爪子挠缸壁的声音,从瓮棺里传了出来。 黎簇一个激灵,瞬间失去了平衡,轮椅朝后滑了出去,他整个人摔进了陪葬品里,头撞在了瓮棺上。 “乓”一声,他脑壳上有一个洞,摔倒的时候他全身的肌肉都调动了起来,把那个洞转到了相反的方向,但是一撞还是比以往疼了很多,感觉脑浆从那个洞里洒了出来。 他慌慌张张的往后爬,缸没有了任何动静,仍旧被毯子盖着,但是他看到了刚才没有看到的东西。他看到了这个黑缸底部,并不是直接放在地板上的,而是非常仔细的用叠起的铜钱垫起了四个脚,把缸的底部架在半空。 铜钱非常细小,所以要维持平衡很不容易,被黎簇一撞,缸的一个脚已经移位,缸已经碰到了地面。 第四十一章 杯弓蛇影 黎簇摸了摸脸,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猎奇小说的想象,黑色的瓮棺一定非同寻常,否则他们不会千辛万苦地搬上来,而用铜钱垫着缸底,会不会是某种仪式?自己现在把缸碰翻了,好事就要上门了。 他尝试着想把铜钱塞回去,但是自己的力量显然做不到,只好后退。退到一边的墙边上。想撑着墙壁挪到轮椅上去。 身体的力量恢复得还可以,他一点一点爬上去,膝盖又开始传来剧痛,等他坐稳了,忽然又听到了一声指甲挠缸内壁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不对。 吴邪和他说过,他和他的第一次联系,会通过古墓这个媒介。难道,就是通过这个? 难道吴邪在这个罐子里面? 黎簇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瓮棺里绝对有东西在摩擦缸壁,这肯定是某种活物的行为。但是棺材里怎么可能有活物,难道是起尸,这不可能,那难道是吴邪把自己封在里面,要和自己联系,结果自己出不来了。 虽然他觉得吴老板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这确实符合吴邪和他说的联系的方式。 他想了想,看了看桌子上,有宾馆里常用的用户引导的大本子,他拿了过来,朝瓮棺甩去。 包皮的大本子打在了瓮棺上,发出了“嘣”的一声。 黎簇叫了一声:“吴老板,你在里面吗?” 没有动静,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是瓮棺的隔音非常好? 有可能,他好像在物理课上学过这样的说法。必须用更加坚硬的东西敲击,这个瓮棺会像一个鸣钟一样。 他解下了自己的皮带扣,丢了过去,这一下声音很响,“磅砰”一声,整个瓮棺都震动了起来。 “洞拐洞拐,我是拐洞,收到没有?”黎簇轻声叫道,“欲穷千里目,宝塔镇河妖。” 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黎簇仔细地回忆了下刚才听到指甲滑动的声音,难道是那些铜钱没摆稳,和缸底摩擦发出的声音,自己听错了? 他推动轮椅退后,一路退到衣橱的位置,伸手拽下了一个衣架,然后把挂衣架的杆子挑了下来。 那是大概有自己一臂长的杆子,他过去,用杆子去推动瓮棺,推了一下,这瓮棺很重,纹丝不动,他用力去推了一下,希望能听到那种指甲摩擦的动静。 这一下一下地便破坏了缸底几堆铜钱形成的脆弱平衡,缸又往边上滑了一下,底下的铜钱全部垮掉了,缸底重重撞在了地板上。他愣了一下,几乎是同时,缸里开始传出无数爪子挠动内壁的声音,密密麻麻,听得人鸡皮疙瘩全部都立了起来。 他的棍子脱手,开始往后狂退,轮椅乱撞一直退到了门边,开始不停地撞门。 敲了五六分钟,那瓮棺里的动静更大了,黎簇开始陷入癫狂状态,这个时候,门终于开了,商人提着一袋子外卖小笼包站在他身后,自己手里啃着油条。问道:“干嘛呢?” “这瓮棺里有活的东西!”黎簇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什么?”商人把早饭递给黎簇,走过去看到瓮棺已经倒在地上了,骂道:“你手能别那么欠吗?” “里面有活的东西!”黎簇大叫起来,他不明白对方怎么还能如此的淡定。 “当然有活的东西,否则我们拿回来干嘛。这是个蟹缸。”他跨进去用力推动瓮,四个方向都搬动了一下,然后把铜钱往下踢一踢。“有螃蟹在里面。我的菜单里能排上前二十了。” “这是一个养螃蟹的缸?”黎簇松了口气,心说怎么和瓮棺那么像。 “当然不是,这还是一副棺材,你看到接缝了吗?”商人用手指用力按了一下,那些在缸上的接缝处的黏合物开始掉落下来。“两个缸的接缝没做好,都是破孔,现在被淤泥糊住了。这个瓮棺的质量很差,烧纸的时候火候没有到,两个瓮不是那么契合,水塘养过螃蟹,螃蟹的幼虫从碎掉的口子进去,在里面大了就出不来了,不少呢!” 真相原来只是这么简单…… “你要这个瓮干什么?”黎簇就有些恐惧道,他心中有个非常不祥的预感。 “当然是吃。”商人道。 “那为什么要把缸摆在铜钱上,”黎簇指了指地面。“这样会好吃点吗?” “打开之后你就知道了。”商人指了指他膝盖上的早饭:“给你买了小笼包子,快吃吧!”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回来了,“小伙子”背着很多的资料,堆到床上,就问怎么回事情,商人就把所有的经过说了一遍,几个人听完立刻哄笑起来。 黎簇心中有些恼怒,刚才自己的表现确实有点逊,不过他同时心里又有一些说不出的不安。他一边吃着小笼包子,一边就想他们吃螃蟹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拒绝。一边还在想铜钱到底有什么含义。 没有再看到那几个盗墓贼,不知道哪儿去了,吃完早饭之后,他们开始清点赃物。 都是大量的金器和珠宝,上面的污垢都没有清理清楚,他们开始分类,一边的商人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飞快的用计算机计算价格。 黎簇百无聊赖的在一边看电视,他们一直清算到中午,商人就对首领道:“大概200万的样子,几个翡翠都是老坑的,颜色很怪,我估计价格上不去,打个富裕也就是300万,我觉得上报个200万比较好,如果有多,我们就买点装备改善一下。” 首领看了看清单,很干脆地在下面签了字,这些人开始仔细地去看陪葬品的细节。而商人开始打电话,约自己的客户。 这个黎簇有兴趣,就凑过去问能不能帮忙,首领道:“没有,你没有能力在这些东西上找到细节,这需要经验,你可以帮忙去把我们排除的东西卖掉。” 第四十二章 找到线索 于是整个下午黎簇都在帮商人接待客户,讨论价格,然后打包,那些客户真的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都有,到最后黎簇感觉任何路过这个小旅馆门口的人都有可能过来说:“货在哪儿?” 看来他们做这一类的生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熟门熟路,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 所有的人都很懂规矩,付的全部都是现金,他们装了整整三大旅行包,这些钱还必须用砖头压结实,扎起来才能放进去,黎簇有点理解为什么之前吴邪他们付钱会付的那么爽快,在他们这个行业,似乎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总额比商人的预计的多出了11万,于是他们在当晚很果断地换了一个比较好的宾馆,每个人都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所有的陪葬品,最后只剩下三样东西,这三样东西完全一样,全部都是铁质的香炉,每一个都有KFC的全家桶那么大。 黎簇很好奇的看着他们,这些没人要的玩意似乎看不出任何出奇的地方,“你们是怎么判断的,其他东西都无法指导你们找到这个古墓,只有这三个东西有用。而且这三个东西看上去最不值钱。” 这次没有人再笑话黎簇,好像他的问题总算是切入到了重点。 “听着小子,我不知道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带着你来了,我这个做长辈的就教你一些干货!” 商人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用什么样表达方式可以让黎簇这个门外汉能够听懂他的话。 “嗯,首先,我们知道,这种铁制的香炉不可能是随身的陪葬品,所以一定不会葬在棺材里,而是在棺材的外面。 “其次,从我们现在看到的陪葬品来看,这个古墓的规格不可能很高,所以有墓室的可能性不大,棺椁土坑埋葬这三个香炉应该在椁内。 “在长沙的这个地区,木椁腐坏坍塌的几率非常高,这些香炉被盗的时候应该是在土里被挖出来的,因为同期被盗的都是金银珠宝,只有这三个香炉留下来,说明这东西不是有意盗窃,盗墓贼在当时应该对于铁器没什么兴趣。 “很可能是在挖掘盗洞时偶然挖到的铁器。是封墓的时候,工匠用来祭拜用的。” 商人招呼黎簇过来仔细瞧瞧这些香炉,“看到没有?这些香炉上有非常多细微的镂空雕刻,而且这些镂空雕刻技艺非常精湛,铁器用料并不是极端名贵,但是雕工非常了得,说明修建这个墓的人财富不多,但是身份很尊贵。” “陪葬品中有大量的珠宝首饰,数量非常多,但是都不是非常的珍贵,说明这些东西是在一个很长的时间里,一点一点聚集起来的。” 商人翻动一本资料,“这个地方最早有县志记载是在明代,不早不晚,在明末地方上有一个大地主,不算显贵,但是和少数民族交情很好,地位很高。符合这些,这个古墓的主人很可能和这个地主有关。而且这三个香炉上的雕纹也有少数民族的一些痕迹。” 因为细微的镂空经过泥土长久的压实,会有泥土嵌入到非常深的镂空缝隙中,洗这种东西的人会知道,这些污垢是无论如何清洗都清洗不掉的。被称呼为老泥。 他们用非常细长的注射针管,深深地刺入这些镂空的内部,把里面的老泥吸了出来,大概有一小拇指指甲那么多的泥粉。 “每个地方的泥土,因为自然形成条件的不一样,气味都不一样。我们明天开始查找,慢慢就会找到气味相近的。” 黎簇想闻,被推开了:“线索只有这么点,你一吸全没了。”商人道。黎簇就问:“这种区域不会很大吗?相同的自然条件形成的泥土可能几百亩几百亩的有,就算让他们找到了那片区域,找起来也很麻烦啊。” 小伙子就笑道:“夯土的味道你闻过一次就终身难忘。” 黎簇半信半疑,不过商人今天的讲解倒是让黎簇对盗墓这个行业更加有兴趣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有这种细胞。 也许很快就会有更精彩的故事来临,黎簇当晚几乎是笑着入眠的,睡了个非常香甜的觉。 第二天一大早醒过来,刚翻起身,就看到自己床头放着一套奇怪的制服,他拿起来瞅了瞅,还没瞧出个明白,一个全身穿着天蓝色衣服的人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昨晚锁了门,你是怎么进来的?”黎簇愣了愣。 “开个锁而已,小意思。”对方笑了笑,“别废话了,赶紧换上衣服,我们得走了。” “这衣服可真难看!”黎簇换好衣服,指了指胸口的几个大字。 “这是移动服务维修的制服,用这个身份比较安全。” 黎簇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他感觉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做戏做全套,这伙人居然还弄了一辆移动的维修车,刚上车就有人告诉他说是昨晚的事情肯定已经败露了,不能太显眼。 不过车子却只是四处开始乱逛,并没有进山。 黎簇这几天舟车劳顿,一番折腾下来,锐气早就折腾没了。跟着这伙人一路泡澡吃大肉的倒也舒服,他知道这些人是要等风声过去,他们是很少亲自下古墓的,应该是在等另一拨盗墓贼过来和他们汇合。 就这么厮混了一周之后,某一天起床,他发现所有人都穿戴了整齐,不是拖鞋睡袍,就知道要等的人应该是到了。 跟着大家到了楼下的停车场,远远的看到有一个人坐在行李上,行李堆在他们的车后面,正在等着他们。 这个人穿着一身的休闲装和运动裤,扎了一个马尾辫,穿着宽松的运动服都能看出来腰肢很细,胸部不大但是能看出明显的曲线。 居然是个女人。 第四十三章 计划开始 苏万就像贴水钻一样,一颗一颗地往黑瞎子身上贴那些甲虫的壳子,胶水不是用来粘皮肤的,贴起来格外的麻烦,衣服上的倒是好办,最麻烦的是关节部位,皮肤被关节活动一拉伸,粘好的都全掉下去。 苏万告诉黑瞎子,如果粘到胶水用完还搞不定,他就只能用自己的体液混合物了。黑瞎子就是“呵呵呵呵”傻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有意思。 好不容易全部粘好了,苏万就拿出已经切成肉丁的腐蛇,那气味闻了之后,对于任何水产类的东西都会产生剧烈的排斥。 这东西不用塑料纸包着太危险,很可能把虫子直接引过来,黑瞎子就捧着这东西下到管道里去,开始一点一点的丢这些肉丁,一路丢去。 这工作本来苏万说他来做,但是黑瞎子阻止了,这个提议提得及时,他现在还有一些体力,苏万不需要冒险。 苏万和他告别,知道黑瞎子走了之后,计划就开始了,虫子的嗅觉很灵敏,黑瞎子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缩到角落里,感觉到四周再也没有其他人,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他内心有一些后悔,把自己逼到这个状况里,但是他知道自己非这样做不可,否则自己迟早也会面临。他相信黑瞎子会回来,只要他能活着。 因为他的计划,可能有很多人会继续死去,虽然黑瞎子认为他们都是死有余辜,而且他们如果抓到了苏万,他们绝对不会留情,但是苏万心中还是很不舒服,他总能想起这些人的家里人。 这似乎是一种无法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梦魇。 苏万把头蒙到膝盖里,他知道最初的恐惧离开之后,他很快会振作起来。现在他要尽情的恐惧,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情绪。 两个小时后,他哭了,他发现这一次,恐惧无法消失,反而随着四周的安静越来越浓烈。 他看了看手表,从口袋里掏出了备用电池,塞了进去,然后按动了几下。手表恢复了功能。他打开计步器,把提醒额度设置在一步。然后用一个硬币架住,摆在了出口的地方。 然后小心翼翼退后,靠到炭火堆边上。 这样,只要有人稍微步伐或者动作大点,靠近他,计步器会立即感应到震动,跳动一步,之后提醒闹钟就会叫起来。 他闭上眼睛,这漫漫长夜不知道如何消磨,即使内心充满了恐惧和可怕的想象,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先好好的睡一觉。 苏万做了很多的梦,梦到上课迟到,梦到教室变成了一个黑暗的管道,所有人都排排坐在管道里,老师在管道的尽头讲课,他看不到老师的脸,只听到声音混合着从管道其他地方传来的诡异声音,一波一波的传过来。 他也梦到了黑瞎子回来了,但是回来的是一个鬼魂,他告诉他,计划失败了,他永远不可能来救他了。 他还梦到黎簇和杨好,三个人在夏夜的北京街头,吃着烤串,看着人来人往,那些人似乎很开心,但是苏万能从那些嘈杂的声音里,听出各种不同的声音,他们感受着,感受着自己未来可能会承受的情绪,喝着啤酒,听着老板嘱咐他们少喝点。那灯红酒绿有蔓延着烟火香气的凉爽夏夜。他们假装远方有着自己一个爱慕的女孩,自己想念却又触摸不到。 很多很多的梦交织在一起,苏万的眉头紧锁,牙关紧咬,睡得很不踏实。 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梦里又哭了。 他只在没有人的时候,才会流几滴眼泪,他永远都为一件事情做着最好的准备,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人生他父亲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获得轻松愉快的一个。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交上黎簇和杨好这样的朋友,放弃了他父亲那些合作伙伴的圈子的时候,很多事就已经改变了。和自己选择的朋友在一起,没有用金钱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没有用钱去买友情。他一直在为自己积攒,为自己决定人生的机会。 他感谢他的父母给他带来了可以不用思考的人生,但是他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他选择的方式,不是毫无底气的抗争,去指责自己的父母干涉,而是默默的准备着一切,他相信,如果有一天他把自己准备的一切展现给他的父母看的时候,他们会吃惊地微笑点头。 在和黎簇、杨好成为朋友之后,他学到了更多东西,他最大的感触是,自己以前抱怨的平淡的人生、固定的将来是多么的难得。 他这样的一个从小在父母的权威下长大的孩子,和黎簇、杨好那样被命运逼迫出来的,有很大的区别,天知道他需要花多大的改变才能和这些人成为朋友。而且是真正的朋友。 他能感觉到这些人不在乎之下的苦楚,他总是想当一个开心果的角色,自己拥有黎簇和杨好没有的很多很多东西,那为何自己不努力去为他们做一些事情,让他们拥有这个朋友可以弥补他们人生中那些痛而不可言说的缺口。 不过这一次,场面超过了他能控制的范围,他习惯性的吐槽,开玩笑,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人到了一定份上,不论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是一样的渺小,即使是他这样,觉得自己正面的看待一切。 手表的计步器没有发生警告,这个地方如黑瞎子所说,还是相对安全的。他振作了一下。准备去把计步器关掉。 他吹亮了炭火,来到入口的边上,小心翼翼的按掉计步器,把手表带上,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入口下面的管道有些和之前不一样。 他不敢照明,只是俯下身子听了听,他听到了水声,他看了看空气的湿度表,拨出一块炭火,拨到下面的管道里去。 炭火落到底部瞬间熄灭,熄灭的瞬间他看到一股湍流正在管道的底部涌动。 又下雨了。他捏了捏鼻梁,心说糟糕,黑瞎子如果运气不好,恐怕要遭殃了。 第四十四章 逃脱 他睡了4个小时,在这种地方,这样的短暂睡眠是救命的,黑瞎子体力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计划完美的实施,不过,按理说他这样的男人,如果连这点意志力都没有,那么即使计划再周详,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日本漫画里好像说过,不要试图去关心和担忧一个比自己还强的人,相信其他人的能力和命运。 苏万揉了揉眼睛,听着下面的水声,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扯出自己的背包,和自己的双腿比划了一下,如果上面下了大雨,假使那些人知道这里的雨是有酸性的,现在也不可能呆在室外。 腐蚀性的雨水正在管道中涌动,现在的管道是最危险的,但是对于能在腐蚀性雨水之中行动的人来说,却是最安全的。 他把背包套上了自己的左脚,防水的背包里面非常干燥,他用皮带死死的扎紧捆绑的部分,另一只脚,他用自己密封其他物品的防水袋绑了起来,怕这些塑料袋被弄破,黑瞎子把外衣撕成条状,紧紧的裹在右脚上。 之前的雨水腐蚀性非常大,但是腐蚀的是非常薄的简易帐篷,自己的这套装备很厚,他相信能撑一段时间,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决定尽量行走得快一点,有碰不到水的地方,他就走那些地方。 两边都是黑色的,看上去挺酷的。他很满意。 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脚,念了几句:“时机允许之时,绝不坐以待毙。”用炭灰写下了自己的去向。背上水袋,就跳下了管道之中。 水没到他的脚踝,和他预料的一样。他打开手电,看了看水流的方向。 心中的恐惧逐渐消散,他感觉自己的那种对于一切的清晰判断有点回归了,是真的清晰的判断吗?他不知道,即使是错觉或者是自我催眠,现在对他也有好处。 水从哪里流下来,他就到哪里去,水流越大的地方,雨下得越大,自己的机会也就越大。 他趟水一路走去。刚才的崩溃让他的精神有些麻木,这让他的行动没有受到太多情绪的影响。很快,他来到了一处瀑布的面前。 他不敢靠近瀑布,因为水量非常大,水花四溅,他不敢靠拢,只得远远的看着,能看到上面天光的光线,让人产生一种对解放的强烈渴求。 边上有一个突起可以坐人,他坐了下来,掏出自己的习题本,看了几眼,终究没有做下去,他太想出去。无法集中精神,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太反常了,是想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表明自己还是很冷静的可以藐视一切吗? 省省吧,给谁看啊! 他坐在瀑布的边上,一直等到水量逐渐减少,露出了往上攀爬的楼梯,水刚才把整个楼梯都盖住了。 他靠了过去,往上爬大概要五六分钟时间,这五六分钟,就算是火炭,他也得踩上去了。 看了看习题本,他把王后雄和53拿了出来,用绳子当脚蹼一样的绑在手掌,用来垫着手和楼梯之间,把防风衣的兜帽戴起来,迅速地爬了上去。 外面的雨仍旧很大,无数的雨点把沙漠打了无数的小坑,沙子潮湿之后很难行走,他爬上去,先偷偷看了一眼,所有人都躲进了帐篷了。远处有几个守卫,在搭的雨亭里,因为光线和雨帘的关系,他也看不清楚那边具体的情况。 这帐篷似乎都是特殊处理过的,帐篷上面铺着黑色的类似于海苔的东西。 没有看到大量的黑虫子,但是他这个出口不是黑瞎子提供给他的出口,这倒也不奇怪。 苏万打起自己的小花伞,甩掉两本练习本,就往营区的外沿走去。他的雨伞开始出现腐蚀的迹象,他躲到一个窝棚里,在自己的雨伞表面铺上沙子,减缓腐蚀的速度。 他远离这些帐篷,在雨中一个沙丘一个沙丘的奔跑,终于看到了黑色的帐篷。 他笑了起来,往帐篷走了过去。 人有的时候不知道机遇这种东西是否存在,对于在这个沙海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这场雨都是一个灾难,和机遇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苏万用自己有的一切,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我们无法说这是谁的功劳,但是这个机遇,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走进了其中一个帐篷,里面的人非常惊讶的看着他,他说明了来意,当他出现在刚做完伤口处理的黑瞎子面前的时候,黑瞎子愣了一下,然后就大声笑起来。笑得伤口都要裂开了。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省事了,还是看到苏万没事由衷的开心。 “也就是说,如果我晚点使用你的办法,也许出来的还会更容易一点。”黑瞎子听完他的叙述,说道。 “不会。”苏万喝了一口热茶,任凭一边的人给自己把身上溅到雨水的地方擦拭上药:“我只有一把雨伞。” 三天后,苏万跟着黑瞎子离开了这片沙海,他重新回到城市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到过那片沙海一样。那些记忆,非常的晦涩和模糊,感觉像是一场电影,又像是一本书的残留片段。 一路上,黑瞎子好几次问他的打算,他说不出来。只说,还是得继续读书。 家里人知道自己和黎簇他们出来旅游,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凶险,他没有预见到这件事情竟然会以那样的方式发展。之后会发生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黑瞎子的身体很快的复原了,现代的医疗技术一旦见效,还是让人信服和依赖的,只是身体的虚弱,似乎让他的眼睛加速了恶化,瞎子没有表露出来,但是苏万还是从他举止中感觉到了他内心在思考这件事情。 他不恐惧,这毫无疑问,但是他内心忌讳着什么。 黑瞎子在上飞机前问他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眼镜铺的地址吗?” 苏万摇头,黑瞎子就把自己的眼镜给他看,让他记住,“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想教你一些东西。” “学到那些东西不会让我命运发生改变吧,如果是那样,我宁可去报英语加强班啊。”苏万道。 “你的命运已经发生改变了,在我还没有完全看不见之前,相信我,和我学点东西,你以后不会后悔。” 第四十五章 女的 苏万没有表态,他默默的把那个地址记住了,是不是会去,他不知道,但是他明白黑瞎子说的话。自己本来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现在仍旧是,但是他只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回到原点。没有看到其他人,他不知道其他人的故事,会不会和自己再度重合,如果那个时候重合了,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其他人,早做准备总是不会错的。 没有年轻一代了,你们是唯一的年轻一代。 黑瞎子曾经无意中这么说过。 他内心其实知道答案,自己最终还是会选择的走向。自己不就是一个什么都希望可以未雨绸缪的可怜虫吗? 少年苏万离开了沙海,很快回到了他自己的生活中,他再次和黎簇杨好见面,已经是一年以后,那时候,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他们三个人都始料不及的。 沙海之下仅剩一人,吴邪的计划仍旧在强大的推力下缓慢推进。 黎簇在轮椅上和那个女人打了一个照面,他不相信,他们等了几天的盗墓贼就是这样一个人。倒不是说歧视女性,他从来不歧视搞不懂的东西,他只是觉得,如果是那么重要的计划,总应该多点人才是,单纯一个女人,会不会太薄弱了一点。 而且一帮大老爷们,难道要看着这个女人去干粗活,自己在边上烤螃蟹吃吗?这不符合他的审美。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看到那个黑瓮棺已经被抬到了车上,看上去应该准备抬到现场去吃?同样,在车上还是垫着铜钱,到底是为什么,商人也没说,这总让黎簇觉得万般的不舒服,等下整个过程他很可能要呆在车上,为毛又要和这东西在一起? 他们来到了那个女人面前,黎簇就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仔细回忆,他忽然回忆了起来,这个女的自己在被丢进河里之后的船上见过。 女的走近看的时候个子很小,很瘦,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兔兔大学女生。 脸倒是相当漂亮,应该是比自己大一些年纪,但是没有梁湾那么成熟,他仔细去看,就觉得这个女孩的可爱和漂亮和自己见过的那个女孩子不是一个档次的。 白,这个女孩子非常的白,加上精致的五官,有一种不同于常态的魅力。 两边见面,就是晃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就开始装行李入车里,黎簇想着双方总要介绍一下,没想到上车之后,那个女的被安排到了前桌,和黎簇中间隔了一排,首领就对黎簇说道:“不能和这个女人说任何一句话,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交流,否则我会惩罚你。” “是你马子?”黎簇问道,想想又不对,这女的在船上,应该是那个花儿爷什么的人,怎么又成了这些人的同伴了。 首领没理他,黎簇又问道:“如果她要和我说话怎么办?” “她不会和你说话的,她如果和你有任何交流,她的同伴就会倒霉。”首领说道:“她完成她的任务就行了。” 黎簇“哦”了一声,心说原来是胁迫。他竟然没有觉得任何的惊讶,也没有联想到自己的处境。 自己的处境如何归类,他也无法理解了,他觉得自己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晚期病人。 女孩子一直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坐在车里,他们开始漫山遍野的乱开起来,到了没人的地方,他们就下来,开始往土里插洛阳铲,把抓起来的土和他们取的土比较气味。 黎簇没有这些基础知识,但是这几年网络上的各种热点他看得多了,洛阳铲的基本知识还有的。 起初他觉得这些人这样的搜索是地毯式的,后来发现不像,他们经常会折返,显然他们能够辨别泥土细微的气味差别,从而调整方向。 他们的搜索范围从之前的十几公里到几十公里的胡乱开车,到日落的时候,已经缩小到一个山坳之中,车子也不打算开了,小伙子和商人还有另一个黑衣人三个人拿着洛阳铲在山坳之中上爬下滑。 这里没有耕田,黎簇觉得可能也是因为土质有问题,这块田很难种出东西,所以才被荒废。 这也说明,古墓就在这一带了吧。 首领一直在看各种文件,好像都是票据,愁眉紧锁,不知道为什么黎簇总觉得他在后悔昨晚睡的酒店的价格,从早上刷卡的时候他的表情就能判断,还是说,这些票据里有什么比较隐秘的他不知道的烦恼。 女孩子一直在车的前座,闭目养神。当真是一句话也不说。 黎簇百般无聊之下,准备给这些人都起一个外号。首领他准备就叫首领,商人也就叫商人,那个小伙子,他觉得小伙子的外号太普通了,从他的特征来说,他应该叫农夫。之后还有两个黑衣人,两个人没什么特色,而且都是在农夫和商人行动但是人手还不足的情况下才会劳动。 但是其中一个似乎力气很大,大量的搬运工作都是他做的,背黎簇也是他背得最多,所以黎簇叫他苦力。苦力现在和农夫一起和商人在那儿锄地呢。 还剩一个黑衣人,是他们里面长的最漂亮的,眉宇之间有一种非常细腻的美感,不是那种凌厉的美少年,是一种比较柔和的温柔的长相,黎簇最讨厌这样的帅哥,于是称呼其“白脸”。 白脸从来没有在黎簇面前做过任何的事情,也甚少说话,但是似乎这些人的衣服都是他在洗的,黎簇原先想叫他作保姆,后来看他的长相,还是非常憎恶的叫他白脸了。 月亮起来的时候,荒野杂草之中传来了一声呼哨。是商人发出的,女孩子睁开了眼睛,在首领的陪同下,往口哨来的地方走去。这个时候,白脸说了黎簇听到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白来一趟。” “为什么?”黎簇问道。 白脸用眼角指了指女孩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皮肤太好了,一定什么都不懂。下去就是送死。” 第四十六章 好戏开场 说着白脸从车的手扣里拿出护手霜,给自己涂了涂,黎簇有些奇怪,他也不知道白脸是随便说说的,还是把事情坐实的,如果是坐实的,干嘛还要让这个女孩子下去,这不是谋杀嘛! “你们头知道不?”黎簇就问他。 白脸咬了咬下唇:“算知道也算不知道,这姑娘来头很大,按照道理来说,总不会那么没用,不过我觉得这女孩子被保护得太好了,就算有点技巧,对里面的情况估计不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黎簇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白脸说上头觉得,这女孩子就算是没什么经验,也总比昨天那些货色强。这段时间能用的人太少了,计较不了那么多。但是他看这女孩子的手就能知道,这一次不会顺利。“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勉强答应的,看女孩的表情,应该挺坚强的,但是在地面上的坚强,在地面之下一文不值,没下去过的人不可能理解。” “你们上头做事情那么草率吗?”黎簇就问:“这也太不把人命当命,也太不把你们的事当事儿了。” 白脸用大拇指的指甲,刮着自己其他几根手指的指甲,仔细地看着自己手指的形状,叹气道:“上头从来不会犯错误,如果他们这么做,肯定是在现有的局势里面,最好的解决方案,你看上去觉得好像这件事情很草率,我看到的是,上头现在估计被一个人搞得焦头烂额了。” “谁?” 白脸白了黎簇一眼:“你管得着吗?” 这个时候,黎簇就发现,这个白脸有几根手指的指甲很长,而且修剪得很奇怪。看到黎簇看他,他立即把手藏了起来,扬了扬眉毛瞪了他一眼。 你丫才是用兰花指打飞机的主吧!黎簇心想,还是前后都响的那种。 沉默了一会儿,白脸继续说了几句。他们昨天和那几个盗墓贼起冲突,已经让事情变得不自然,上头不会放任他们继续乱来。在这行里,消息传得很快,如果再找当地的九流盗墓贼,一来二去,这批人该扬名立万,闯出名堂来了。 一旦有了名堂,就等于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白脸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告诉黎簇,这对于他们来说,也等同死亡。 黎簇不知道吴邪除了他之外还做了一些什么,不过看白脸提供的信息,吴邪做了不少事情,不仅仅是把自己切入进来,而且还做了实际性的,让这个家族始料不及的事情。 两个人不再说话,看着远处山坳的杂草之中,过了一会儿,农夫和苦力过来,把车后座的瓮棺抬了下来。黎簇心说这是要开吃了吗?却见他们把瓮棺朝山坳里搬去。 “好戏来了。”白脸对黎簇道:“要不要近点看看。” 黎簇点头,白脸就径直往山坳里走去,也不理黎簇,对他道:“偏不给你看,气死你。”就走进草丛里看不见了。 黎簇左看看,右看看,自己还在车上,没有帮忙也下不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心说这是什么事情啊! 更离谱的事情还等着他。 他在车上一连等了4个小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也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从山坳之中发出任何的声音。 太阳越来越大,车里越来越闷热,黎簇也越来越烦躁。他大吼了几声,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痛,说自己要拉出来了,一直没有人理。 黎簇内心的恶魔开始生出来,即使他对于之前莽撞的行为有了极度的反省,这一刻他又开始阴冷起来。想着白脸最后和他说的话,他越想越火大:“狗日的,老子就要被晒死了,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黎簇扒着座位,一点一点爬到了驾驶座,这是辆底盘还算高的面包车,可惜是手动挡的,丫老子也不想省油加速,他把座位拉到最后,探下去,用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卡住离合器,发动了汽车,坐好了。就卡在一档,他油门一踩,面包车冲出水泥路,冲下山坳的草地,一路底盘冒着火星就朝他们之前消失的地方冲去。 这一路开的,好像飞机遇到湍流一样,好几次再偏一两度就可以翻车了,面包车像割草机一样把杂草冲开,石头在底盘上机关枪扫射一样撞击,一路他在杂草堆里画了好几个麦田怪圈,才找到他们堆装备的地方。 没有人在装备边上,他只看到土地上,有一个新打的盗洞。黎簇对着盗洞喊了几声,没有任何的动静。 黎簇是真的想方便了,早上没上厕所,被太阳一晒他有些中暑,肚子很疼很疼,但是他没有人帮忙根本不行,至少要给他用石头堆一个简易的厕所。 肚子的痉挛让他快疯了,之前被人毫无交代的丢在一边,等了4个小时的时间,如今没有任何交代的不知去向,真的是在这个洞里吗?为什么不理我? 黎簇并不真正理解盗墓的凶险,他此时被愤怒控制着头脑,他觉得这些人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在这之前也是一样,很多时候自己很想参与他们的聊天,但是他讲话没有任何一个人接的。 这是一种轻视吧! 黎簇就要拉在自己的裤子上了,对于一个他这样年纪的人来说,把一个病人这么处置,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自己的人格有那么卑贱吗?不是说你们都要靠我吗?就是这么靠我的吗? 黎簇在绝望的瞬间,做了一件自己也始料不及的事情,他油门一踩,把车子的前轮压到了盗洞上面,死死的堵结实了。 “给爷爷磕头,爷爷才让你们上来。狗娘养的!”黎簇呸了一口,他打开了车门,头朝下爬了下去。开始爬着去找石头,最多只有5分钟,他自己很清楚,5分钟如果搞不定,他就要拉在自己裤子上了。 第四十七章 吴邪的准备 厕所是用杂草加上泥土,加上石头碎块搭起来的,非常的简陋,因为原材料的缺失,离地面的距离不够,黎簇很担心会出现他不想形容的场面。 不过因为是腹泻,总算没有造成那样的后果,车就在面前,他在盗洞边上干这个事情,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自己实在爬不动了。 蹲了有15分钟,他才开始缓过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拿纸。 他愣了愣,就开始冷笑,这一次是针对自己的,他觉得自己不仅倒霉,而且蠢,上帝把自己搞到这个世界,是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把自己气死的吧! 纸在车上,在驾驶座的边上,OK,他可以不提上裤子,一路爬回到车上去,这个场景会非常的吓人,但是好在没有人会看见。 吴邪吴老板你在哪里?如果我经历了这些,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信不信我会敌前倒戈? 黎簇小心翼翼地开始爬动,腹泻让他浑身发软,头晕,他在大太阳之下爬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快爬到车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地面之下有一些动静。 是一种轻微的震动,接着他就看到,在他压住的盗洞大概六七米的地方,有一个东西破土而出来。 是一把铲子,接着他看到苦力挥动了几下铲子,把他出来的地方四面的土拍结实了,然后翻身上来。 他们发现洞口被堵住了,反打盗洞出来了。 苦力爬上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黎簇,他愣在了当场。 黎簇爬行的姿势,加上没提上裤子,加上恶臭,整个场景异样的销魂。 接着首领也爬了上来,之后是商人,他们都愣住了。 两边对视了一会儿,黎簇把脸转了过去,因为他看到那个女孩子也爬了上来,即使这个女孩上来之后需要人搀扶,她也还是目瞪口呆了一下。 这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世界上怎么有那么漂亮的姑娘,我怎么不立即马上去死啊! 黎簇把头埋在草里,心说对不起吴老板,我不觉得我还有活下去的勇气,要辜负你了。 他听到了他们走动的声音,接着有人把纸塞到了他的手里。 黎簇接过纸头,看到是首领,打击太大,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只是呆滞的看着他。首领说道:“自己搞定,我是不会帮你的。” 看到这些人都走到了车的后面,黎簇迅速地完成了工作,提上了裤子,接着苦力上来把他搬回到了车上。 女孩子没有回头看他,其他几个人也觉得这种事情玩笑不能开,都没有说话,黎簇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暂且认为这个洞是你开车过来之后,不小心压到的,如果你是故意压到的,最好不要让我知道。”首领对他说道。 黎簇点头,看到这些人也不上车,似乎事情还没有完成,首领对苦力摆了摆手,苦力过去双手抬车头,把面包车从盗洞口抬了出来,往边上一放。 就在这一放的瞬间,一下子黎簇就觉得不对,整个车猛的先是一沉,以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角度,车头朝下倾斜了下去。接着又是一沉,他四周就一暗。 车自由落体了一秒不到的时间,重重撞在了泥堆里,四周一片漆黑,车整个翻了个个儿,黎簇的轮椅重重砸在了他的头上。头顶着车顶,整个人弯成一个虾米的样子。 确定自己脑上的破洞没有被砸进东西之后,黎簇才勉力爬起来。 什么都看不到,摸了一把,全是泥土。 似乎是地面坍塌了,自己被活埋进来了。 “救命!”黎簇大喊了几声,声音都传不出这个车厢。 完蛋了,黎簇心说,遭报应了。 这是长沙的一个山坳,时间闪回。 吴邪一个人在水泥路边坐着,随身带着一个沉重的包,他的金杯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为了让出车道,他把车的一半停到了路的外面,车倾斜着,虽然从他到了这里之后就再没有任何的汽车经过。 他在抽烟,少许对于接下来的工作的厌恶让他有些拖延,但是还是抽完了烟。 他往山坳中走去,走到了一个地点,从背包里扯出一把折叠铲子,喝了一口矿泉水,把剩余的矿泉水倒到地上,湿润干硬的泥土表面,等了片刻之后,他挖掘起来。 他很快找到了门路,这是三叔之前进入过的一个墓穴,之前的盗洞还在,不仅之前三叔的盗洞在,各朝各代的盗洞这里足有六十几个。 这是三叔留给他的碎片之一,同样的碎片有三个,这种碎片,或者说叫做原材料,相对关键,不可浪费。 吴邪绕着这些盗洞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选择了几个点,他下了进去,开始在这些盗洞之间,挖掘联通的通道。 整个工作持续了四个小时,他把这里的地下挖成了一个蚁巢一样复杂的通道体系。 之后他开始回填,把所有的盗洞通往地面的那一段全部死死的封住,只剩下三叔挖的那一个。 那一个最干净,也最牢固。 他进入通道体系的内部,在自己选定的几个点上,开始埋入小雷管。这些小雷管是用来做更大型爆破的引信原件,吴邪把它接在了一个小型的计步器上。 计步器连续感应到200次震动之后就会启动倒计时装置。这些雷管埋得很深,只有铲子撞击地面,才会导致计步器跳字。 倒计时开始之后大概3个小时,雷管会引爆,声音非常细小,但是威力很大,他已经复习了大学里学的结构力学在建筑中的运用,他知道他设置的这几个点,一旦雷管爆炸,会导致整个土层的崩溃。 他爬上来,小心翼翼地把所有该回填的部分全部伪装回填,然后离开。在心里把自己的流程表中,划去一项。 第四十八章 图案 黎簇疯狂地用仅剩的力气摇动车体,他不知道埋在车上的土有多少,如果在这种晃动之下,泥土脱落,四周的窗户出现光亮,他至少能知道自己没有被埋死。 但是车身传递过来的重量让他绝望。 疯狂过后他开始冷静下来。在车厢里喘气,随即意识到,这里的空气应该不够支撑太长时间。 他并不知道这次陷落是吴邪设计好的,不管他是不是在那儿,陷落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他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他这样年纪的人做出一些出格,自己觉得很屌很酷的事情之后,大人会那么激烈的反对。 可能只有等到年纪长一点,才会知道生命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行事不按照一定的规则,真正的意外只需要发生一次就够了。 他靠在座位上,仔细的思考,意识到只有等人来救一条路了。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如果再发生一次坍塌,恐怕就连他的人都要遭殃。 他默默发誓,回忆着刚才自己那个举动前后的思维方式,他意识到自己一旦陷入到某种焦虑的困境,就容易做出这样的决定——如果他认定别人忽视他,他就可能会以极端的方式来对待别人。是“忽视”吗?自己内心的冲动点,是忽视吗? 绝对不能再这样了,不能把自己的情绪下注在别人的关注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从左边的泥土里传出来。应该是有人来救他了,立即拍身边的窗户,告诉对方自己还活着。 一会儿光亮射了下来,苦力探身进车里,把他拉了出来。 车翻了个底朝天,他被苦力公主抱抱到车底,黎簇就看到了整个坍塌的全貌。不仅仅是他这边,整个区域包括首领这边全部都塌成了一个巨坑,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 但是这个坑不大深,即使是人跌落进去,没有汽车的保护,想来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最多一嘴土。 或者一嘴粪,他看到自己刚才的临时厕所也塌进了土里找不到了,农夫身上有一些黄黑相间的点,上帝保佑不是自己猜的那样。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他们都看着坑底,之前塌落出的巨大坑底,出现了七八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已经腐烂发黑了,这些尸体有些一半还嵌在泥土里。 这些尸体都穿着现代人的衣服,商人上前踩住其中一具的手,就看到尸体的手指少了两根。 “这是个示威,又是那个人。”商人道,“这地方他们来过了。” “这些人是谁?”黎簇问苦力,苦力就说道:“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同胞。” 商人把一具尸体从泥土里拉出来,想去看他的纹身,发现皮肤已经基本全部腐烂,这里的天气和温度,这种腐烂程度,起码有半年时间了,上面全是细小的白色蠕虫。 “把他们随身的东西都拿出来,下颚骨切走,其他的烧掉。”首领下了命令,“其他人看看有没有遗落的。” “这种场面,这个斗下面的东西肯定已经被取走了吧,我们还要不要清理下去?”商人问。首领摇头,做了一个抹掉的动作。 商人翻刀出手,开始翻动这些尸体衣服的口袋,扯下他们的项链吊坠,然后用一种奇怪刀法,非常迅速地切掉这些尸体的下巴,装进一个袋子里。农夫则迅速的探查泥土,寻找有没有被泥土掩埋的尸体。苦力背着黎簇从尸体中间走过,爬到坑上面,然后自己去生火。黎簇则开始大口的呕吐起来。 炽热的阳光下,扑鼻的臭味让他实在控制不住。 “这里有一个手机。”商人叫了一声,黎簇看到他从一具尸体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沾满了黏液的IPhONE。黎簇“哇”一口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他们很快操作完毕,商人拍着一麻袋腐烂的下巴在黎簇面前晃了晃,黎簇的胃已经干了,吐不出来了。 他们把尸体和大量的杂草柴火全部堆到了坑底,苦力掰开面包车的油箱,把油倒出来。一把点燃。熊熊烈火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尸油汽油蛋白质燃烧的香味臭味,让黎簇翻起了白眼。 等他清醒过来后,自己已经在一辆新面包车里了,车里弥漫着腐烂的臭味,黎簇惊讶的看到那个黑色瓮棺竟然没丢,还在车的后面放着。 “你们是得穷。”他有气无力的说道:“这都糟蹋几辆车了。” 白脸在他身边,用湿巾纸捂着鼻子,远离着黎簇,他现在身上也散发着腹泻和呕吐胃酸的恶臭,和一麻袋烂下巴交相辉映,简直是阿鼻的地狱。他冷笑的说道:“刚才那辆不知道是哪个二逼开到草地里去的。” 黎簇想了想,心说确实是自己的责任,就翻了翻白眼,想了想,车上,烂下巴,死螃蟹,今晚的凉菜和主菜都有了,想到了这里又一阵作呕,可惜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回到宾馆,苦力去洗车去了,其他人都回了房间,瞬间又是三人间的待遇,黎簇和农夫先洗了澡,然后各自洗漱,那个姑娘最后。白脸和姑娘呆在一起,首领就带着其他人到了小旅馆的外面,坐在路边看已经冲洗干净的,带出来的东西。 就算是冲洗干净,黎簇还是能闻到异样的酸臭,都是一些小饰品,小型的工具,硬币,手表,刀具。手机被充了电,里面只有一个播出的号码,是一个完全新的手机。 首领把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发现手机停机了。号码很奇怪,不像是国内的号码,是一个带国际区号的号码。 “不是我们的人?”商人问。 首领没有回答,这个时候,黎簇就看到,手机背后有一张贴纸,这张贴纸上的图案,自己好像哪里看到过。 他立即想了起来,是因为手机上的臭味和刚才的场景,上一次看到这种图形,也是和尸体有关。北京寄过来的那些尸体上,有很多尸块上,都纹有这样的图案。当时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图案的意义。 第四十九章 解码 他记得这些图案吗?当然记得,当时他盯着这些图案有很长时间。所有的图案他分解过很多次。 当时黎簇用苏万的手提电脑,把之前尸体上面所有的伤痕图片全部都拼接了起来。他仔细的思索,这些伤痕的图片每一个都完全不同的,看似杂乱无章,但是从伤痕的刀划过的伤口边缘的粗糙程度,可以感觉到刀划过伤口的速度并不快,也就是说这些伤口并不是随意刻上去的,应该是有人故意组成这些形状,那这些形状必然有意义。 这些伤口在冰水里泡了很长时间,黎簇凭肉眼已经无法确定,这些伤痕是死前还是死后留下的。但是他的心中觉得伤口是死后留下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因为所有的伤口都没有任何的愈合的迹象。除非伤口的形成跟他们被肢解、死亡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黎簇在网上搜索了法医的书籍,对伤口,对指甲,对耳根等很多地方都进行了细微的处理。他发现这些尸体的很多地方都有沙粒,看样子真的是从沙漠中回来的。 这些图片在黎簇的电脑上被不停的排列组合,黎簇把所有伤痕上的线条全部解析出来,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所有的线条全部都是中国字笔画里面可以存在的线条,横撇竖捺勾,没有出现弧形,或者是倒折,这些违反中国字书写手法的线条出现。也就是说这些线条很可能是一种符合中国字书写方式的奇怪文字。或者刻这些线条的人是一个有书法造诣的人。 把这些字一字排开,用笔在纸上顺着这些笔画不停地画着,他越看这些字越觉得像某种文字。 黎簇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难道这种文字是经过加密过的?于是他上网搜了搜,果然发现有这方面的知识。只要把一个文字的所有笔画拆分出来,对每一种笔画编上号,那么你可以根据一张密码表来替换掉原有这些笔画的状态,比如说:这一笔应该是横笔画,但是你书写的时候故意写成竖的,按照一定的顺序写出来的文字会完全跟以前的文字不一样。 黎簇尝试推断着,好在中国文字的笔画不多,他花了七十二个小时,终于把第一个文字的码表找到了。但是倒推过去,发现毫无作用。 不仅仅是没有推导出句子,连第一个文字都推导不出来,无论他怎么调整码表,调整出来的都是另外一个奇怪的图形。 加密体系远比英文26个字母复杂,而且似乎完全不可逆。 他当时就知道,自己需要一个KEY,一个设置密码的人使用的密码表,才有可能解开这些图形的意义。 他看到了手机背面的贴纸,那个奇怪的图形,那个图形非常的简单,但是一定和尸体上的图形是同一个体系的。 “给我看看那个号码。”黎簇对首领说道。 首领把手机递给了他,“你有什么眉目?” 黎簇看了看手机上那个唯一的号码,他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下想不起来,他有点紧张,在心中默默的背了下来,然后和手机背面的简单图案开始对应,意义还原,这在他脑子里进行很不容易。但是他强行让自己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重组。最后,手机背面的奇怪图案在他脑子里重新分解排列成了一个字。 “嘿!” 黎簇脑子里满头黑线,仿佛看见吴邪附在这支手机上,扬手打招呼:“嘿,好久不见。” 他把手机还给首领就道:“不知道这个号码,不过你们可以上网去查查,也许会有线索,在google里搜索这个号码。” “是一个我们知道的号码。”商人在一边用手机上网,说道,指了指黎簇:“是你家里的电话。” 几个人都看着黎簇,黎簇拿回来一看,立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搞鬼。” “这个没什么奇怪的,并不是我们一家盯着你。”首领道,说着,还是让商人去仔细查查怎么回事。他把手机的通讯录调了出来,那个号码的署名是一串非常长的有六十几位长的奇怪符号加字母的乱码。“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黎簇盯着那支手机,摇头,但他逐渐清晰的理解了这些错乱的情况。 吴邪需要保证他们会把手机拿到黎簇的面前,所以他用了他们家的电话号码做了暗码,这样这边一定会来询问这件事情。这支手机出现在他面前的几率会变大。而这段乱码,极其的复杂,普通人没有耐心会抄写到纸上,他们一定会把手机直接给黎簇看。 他开始在脑子里回忆之前的那些图形,他兴奋的有些发抖,努力压抑,他觉得好酷,他这个年纪,对于体力者的崇拜会远远大于脑力的魅力,但是刚才这一刻,他在自己脑中还原出那个“嘿”的时候,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似乎能还原出吴邪设置这一切的时候,那种孤独但是掌握一切的眼神,在黑暗的小屋内,他独自测算着这个密码,将他贴到一支手机的背面。 这不同于足球场上,黎簇冲入禁区,马上就能获得四周观众的尖叫,吴邪的进攻只在黑暗中,在很久之后的一个夜晚,在黎簇的面前见血封喉。 他自己甚至看不到黎簇那悚然的反应,黎簇也知道吴邪根本不在乎他在理解这条信息时候的感觉。 但是,太酷了。这就是智力快感,无数的细节在某些时间点犹如鬼魂一样聚集,牵动着各式各样的命运。 他在脑子解构那些密码,很快,一句简单的指令就慢慢的排布了出来。 他只看到了前三个词语,冷汗就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日照、北极星、经纬度。”后面的似乎非常复杂,他需要纸笔。 他臣服了,他觉得自己开始上瘾,之前喜欢的那些体育明星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变得一文不值,他得成为另外一种人。 “你怎么了?”首领问黎簇,黎簇苦笑了一声,对他道:“腿有些疼。” 第五十章 倔强 没有笔和纸,黎簇无法在脑子里完成全部的解码,前面八个字,都相对非常简单,后面几个字似乎有些复杂。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忽然找纸笔去演算,这也太假了,刚才自己的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混过去,这些人都是人精,恐怕首领心里已经留了个心眼。 他以往撒谎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乖一点。 上床的时候,他就开始考虑日照,北极星,经纬度这三个词语。 他庆幸自己正在高中的学习生活,在这个阶段,再差的学生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虽然未必能了解细节,但是看到几个词语,至少能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 日照,北极星这两个概念都和古代航海以及经纬度等地理位置的概念有关系。 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黎簇也记不清楚,但是他至少有了方向,他不可能接触到网络,否则直接搜索一下就全出来了,接下来他解开后面密码的同时,也必须想办法能够收集到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他很难收集到,但是他意识到,汪小媛一定是他的突破口。 同时,他感觉到他也摸到了吴邪的思维套路,吴邪掌握了一个基本的逻辑,就是对于这些黑衣,有一种他们不可抗拒的诱饵。 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感觉应该是和自己的能力有关,也就是和那种蛇有关。 这个古墓中可能有那种蛇存在,也许黑衣无法保证这种蛇的保存和运输,所以他们必须把自己带上,一旦他们出土了这种毒蛇,就可以让自己立即去解读。 只要吴邪能够让黑衣人确信这个地方有毒蛇,那么自己就一定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们两个虽然天各一方,却永远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强迫性的产生交集。 这是吴邪能够让他直接进入到一个未知的组织内部的原因吧! 对于这件事情的调查,进行了大约两天时间,黎簇不知道后续的结果,他只知道了一个信息,就是他们发现的这些尸体,有一些是自己人,也有一些不是。 首领有一些疑惑,如果按照一般人比较多疑的推断,这件事情会引出第三方势力的各种推测。会让事情更加的复杂化,不过从首领看自己的眼神,黎簇认为他已经开始有点察觉,这些尸体丢在这里不过只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媒介。 这从之后黎簇再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关于尸体的物品就知道,他们应该起疑了。 他不在乎,三天后他回到了自己的病房,课程继续,此时他开始琢磨,如何联系到汪小媛,以及如何去问她一些问题。 他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直接面对这个问题,对于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很多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如果自己第一步就偷偷摸摸的,很容易被人察觉出隐藏的目的。 于是他在上课的时候,朝中年人老师提出了想见汪小媛的想法。 他装出一副相思沉重的样子,在中年人严词拒绝之后,黎簇开始拒绝听课和绝食。 中年人没有办法,只好叫来了首领,黎簇一直是相当听话的人质,他这样的行为,显然让首领有些意外。 “你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首领问他:“你这样做,对你、对我、对汪小媛都没有好处,你信不信我晚上就把她的头端过来给你看。” 黎簇看着首领,他知道他很可能真的会那么做。 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这种反社会的行为是最有效的,黎簇涌起了一阵逆反,但是他立即压抑住了,他明白在这种博弈上,自己只要稍一软弱,就会全盘皆输。 他害怕汪小媛会受自己牵连,他可以立即甩狠话,告诉首领,如果他对汪小媛不利,他就绝对不会再顺他们任何的意思。但是自己的意志力和年龄,几乎可以肯定首领会先处置掉汪小媛,再看他是否能真的说到做到。 如果自己做不到,那么以后自己将没有任何的筹码和对方博弈,如果自己做到了,汪小媛也活不过来了。 这买卖是不合算的。 在自己甩狠话之前,必须让首领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能说到做到的人,必须让首领明白风险。 他当然是不想伤害自己,但是此时是利用这个首领的性格,来反制他的时候了。 这个黎簇最擅长了,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对付班主任的。让班主任认为自己是一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危险分子。 黎簇对首领说道:“我向你坦白一件事情,今天上午我抽了一根烟。” 首领看着他的脸,黎簇把手指伸到他的面前:“你说的,如果我再抽烟,你就折断我一根手指,你不要让我看不起,说到就要做到。” 首领就冷笑了一声,抬手抓住黎簇的手,直接反关节一扭,就把黎簇的手指反掰断,折到手背上。 声音嘎嘣脆,就好像放鞭炮一样。 黎簇惨叫了一声,差一点就晕了过去,他浑身冒汗用力压抑住,等最痛的几分钟过去,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被折断的关节。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熬不住,绝对受不了第二下,但是之前腿部的粉碎性骨折可能已经让他的神经有了改变,他硬生生咬牙忍住了这种剧痛。就像他被老爹打的时候,硬生生忍住一句话都不会叫唤一样。 “错了。”黎簇就笑起来,把折断的手再次伸到首领面前:“我现在告诉你,我以后一定还会再抽,绝不会听你的,有种你再折一根。” 首领抬手抓住了他的小拇指,又是咔嚓一下,毫不犹豫。 这一次比之前这一次还要剧痛,他大吼了一声,为了让首领觉得自己是失控的,他顺势把大吼改成了大叫。 自己的预期是几根,不,这场心理游戏已经开始了,就算手指全部被折断,自己也得撑下去,怎么说自己也是有优势的,自己才十根手指,全部弄断了,对方总不至于杀自己。到时候他不败也得承认自己败了。 而且之前的体力训练看得出他们很急需要自己去做一些事情,把自己搞残废了,估计这个首领也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么一根一根掰太慢了,也太痛苦了。黎簇看着首领:“你觉得我会屈服是吧,你这点狠劲比起我老爹来差远了。”他抓住了自己中指。 第五十一章 报告 黎簇想掰断自己的中指,他也用了极大的力气,但是人的身体显然不可能让自己那么容易的施展伤害自己的行为。他没有成功。 黎簇知道这种行为很可能会让自己功亏一篑,他顺势把手指递给了首领,“你来帮忙。”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唇是发抖的,口音都被剧痛弄得变形了。 不出所料,首领毫不犹豫,再次折断了他的中指。这一次的打击,让黎簇疼得匐倒在被子上。 “你达不到你的目的的。”首领说道,“我可以砍掉你的手脚,你只要不死,我都有办法用你。不要因为我之前的善待产生错觉,之前你的福利是因为配合的奖励。惩罚和奖励,是我们的行事的准则。” 黎簇一边疼一边冷笑,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误估计了形势,自己的这种行为只能让关心自己或者无法承担责任的人退出,但是这个首领显然根本不在乎。他绝对不会在黎簇面前退让一分一毫。 这种失败是黎簇不可容忍的,他绝对不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特别是他知道是对于这些人,自己还是相当重要的前提下,对方这么对待自己,不是等于很多北京所谓爷们“软饭硬吃”的感觉吗? 让别人后悔的感觉,黎簇最喜欢了。他努力的压抑自己的冲动,一次一次提醒自己几次冲动之后的后果,但是他同时也意识到,任何有保留的行为都会让自己输得片甲不留。 黎簇吐了一口口水,吐在了首领的脸上。 “你也达不到你的目的了。”黎簇说道:“我之前的配合是因为你的善待,我要见汪小媛,不过是一个很小的要求,你所做的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想维护你和我关系中的主动权,你如果认为这是值得的,那么你继续做吧,我等着你来砍我的手脚,但是我告诉你,你达不到你的目的。” 首领看着黎簇,“同样的道理,你见汪小媛这件事情,你让自己到这种地步,你觉得值得?” “我没有那么多理智,也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看得出你对于这个世界,这种生活还是有所企图的,那么不管你比我强多少,你终究还是会输给我,我很希望看到你因为我,失去你企图的这一切。”说完,黎簇用笔头顶住自己脑袋上的伤口,狠狠地插了进去。 手用力的一刹那,首领一下扑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对着他的后脖子就狠狠地敲了一下。黎簇两眼一抹黑,晕倒在床上。 首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笔头已经插进了黎簇的伤口里,他再晚一点,黎簇不死也脑重伤了。 几岁,这个小孩子几岁? 十几岁的小孩子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外面的社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道:“解除对汪小媛的禁闭。让她到黎簇这里来。叫骨科医生和外科医生都过来。” 接着他坐了下来,开始写一份东西,医生先到了病房,看到场景都吃了一惊,他们重新给黎簇的伤口缝针,上药。然后帮黎簇接上手指,装上固定器。重新开始给他打止痛药。 “进度又要推迟了,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医生问首领,首领叹了口气,说道:“我败了。” 他问医生要了半包烟,放在了黎簇的床头,“找到他的父亲了没有,他的弱点太少了,时间越久,我们越会处在下风。” “找不到。” 首领在刚写的文件上,再次写了两三行字,就把这几张纸头放到了黎簇的床头。 那是一封观察报告,上面写着: 黎簇,名字确实,经历没有任何破绽,应该为真实。可培养,对人信任度低,情绪不稳定,藐视秩序,轻视生命,情感无滞留,有自毁倾向。抗压能力低下,压力下行为不可预测。 评价:团队合作可能性低,无责任心。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有专注力。 结论:人格缺损。疑因从小的需求缺乏关注导致。 评分等级:低。 优点选择:善于欺骗,思维敏捷,对于局面往往能快速正确的判断,在某些场合,目的性明确,行为执着。 建议:暂时归为207组,需要弥补人格缺损的辅助,否则无法投入实际作用。 下面是一些推荐的解释性话语。下面的部分可以撕下来,作为推荐信报到使用。 黎簇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份东西,也看到了烟。 他知道自己赢了,但是这赢得相当惨烈。 不过,自此之后,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都会有一些主动权,这样的行为,一旦多次使用就没有效果了,之后他需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行为。 这份报告感觉上基本上把自己写成了一个废物。他看过以前的成绩单,成绩单上的各种评语都是为了家长的面子而填塞的,实际老师的真实想法可能只占有20%,这份成绩单则血淋淋的直接写了出来。 如果他老爸看到了,估计自己会死得很惨。 但是他不是很讨厌这些评语,自己想想,他觉得大部分都是对的。 不过,他觉得大部分他的同龄人好像都有这样的毛病。 他对于207组这个词语很有兴趣,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看样子,自己的生活方式很快会发生变化。 手指火辣辣的疼,他醒来的时候是半夜,看完报告之后,他才发现,房间的门口有人看护。 是汪小媛,在黑暗中靠着门坐在他的轮椅上,已经睡着了。他点起一根烟,压了压自己手上的剧痛,看着她漂亮的脸蛋。自己断了三根手指,用铅笔插脑袋才见到这个女孩,这时候的这种注视,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第五十二章 207组 “207组是重要但是没什么才华的人的一个标记。”汪小媛看着他的评估报告,和他解释:“挺好的,至少他们承认你很重要。” “你们这里对人的评分分几个等级啊?”黎簇问道,他想知道“低”下面还有没有等级。 汪小媛看透了他的心思,就道:“评分为低的人一般会继续培训,和你们的不及格是一样的,不过你显然是特殊的,他们没时间等你及格了,就直接把你丢到了207组。会帮你找和你人格匹配的人来帮你。嗯,以你的人格状态,我觉得他们会找一个原则性和责任心很强的人来帮你,而且这个人会非常有耐心,脾气也非常好,还懂得人情世故和揣摩你的情绪。” “感觉上是帮我找个好老公的思路。”黎簇道,女人不是往往想去找这么一个人,结果却爱上了完全相反的。 汪小媛看了看黎簇的报告,就点头道:“说得对,你的这些评估换个角度和名词,很像公主病。”汪小媛吸了口凉气:“说起来,你真的不是娘们吗?” 黎簇扬了扬手指:“我付出这些代价不是让你来吐槽我的。” “那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是说,你是真的爱上我了?”汪小媛笑盈盈道:“公主?” 黎簇叹了口气,对她道:“其实是这样,我觉得有些话我需要亲口和你说,我,不打算在选择搭伙的时候选择你了。” 汪小媛愣了一下,说道:“不会的,你一定会选择我的。” “不,我不会选择你。”黎簇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看到了,我现在的处境也很糟糕,我要为自己考虑多点。” 汪小媛看着他:“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没什么差别,而且,我觉得我是个漂亮姑娘,这总算是个不错的理由。”汪小媛抓住了他的手,用一种很让人信服的眼神看着他:“我会什么都听你的,你对我干什么都可以。” 女孩手上细腻皮肤的感觉让黎簇觉得很舒服,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断手指从她的手里抽出来,说道:“我是在青春期,但是我还是在用上半身思考问题。我真的不能选你,除非——” “除非什么?” 不能直接抛出问题,这个女孩子虽然有她自己的目的,但是她还是他们的人,目的一旦被发现,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除非——” 黎簇原来的打算,是想让她弄一些关于经纬度以及航海和天文体系内这些概念的书过来。他可以说一个大概的范围,把这些书全部都弄过来。比如说,所有关于自然科学的书。 但是他没有这个耐心,如果能够再精确一点,比如说,关于航海的探险小说,然后希望能从小说中看到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道行不行。 但是他实际说的时候,却没有说出口,他还是觉得会有问题。 逻辑体系不严密,自己掰断那么多手指,还差点把自己插死,就只是为了看自然科学方面的书?自己又不是苏万,为了考试自宫都没有问题。如果自己提出这个要求,那自己的举动太奇怪了。 汪小媛望着他,急切的追问:“除非什么?” 黎簇说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你确实需要帮我做一些事情。” 汪小媛看着黎簇,忽然脸色一沉,一下抓住黎簇的断指,用力一掰。 黎簇一声惨叫,一下惊醒了过来。 他感觉手剧痛无比,转身一看,就看到医生在给自己换药和固定器。几下医生就全部搞定,黎簇大叫:“就不能先把我叫醒吗?” “醒了更疼。听说你是个危险人物,我不想和你多交流。”医生收拾了东西,转身就跑了。 黎簇在他身后骂了几声,就去看昨晚的门口,发现自己的轮椅在自己的床边,门口并没有坐着人。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一边的房间角落里,装了个摄像头。 汪小媛来过没有,是昨晚来过了,还是他昨晚就出现幻觉了。 他有点分不清楚,他也无法分辨自己梦和现实的分界线,这让他更加怀疑。 手上的疼痛让他再也睡不着了,他看着窗外的天逐渐从天青一直亮到太阳升起。 这里的日照十分的好,和北京完全不同,气候也很舒服,每天早上阳光璀璨的时候,他总是能忘记自己快重度残疾了。 7点半首领推来了早餐和一个平板电脑,和他一起吃了早餐,平板里有一段视频,是汪小媛录给他的。 里面的汪小媛穿着一身黑衣服,告诉黎簇,自己正在外面做事,没法回来见他。他们见面的时间大概在半个月之后,希望他能够耐心的等等她。 黎簇仔细的看了三遍,汪小媛这么古灵精怪的姑娘,这段视频中的她看上去是犹豫的,语句也不连贯,显然这不是真的。但是黎簇也无法肯定。 “你这属于赖皮。”黎簇对首领说道。 “不是,你可以跟她通电话,也可以让我的人实时给你通报她的近况,我们可以通过视频连线实时联系到她。你可以验证。”首领说道。 “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知道,野地的任务,他们现在在山里,通过卫星设备和我们联系。”首领说道。他吃了一口馒头,看着黎簇的眼睛,没有嘲弄:“你现在仍旧可以自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把自己弄死了,她也来不及赶回来见你。” “你这属于赖皮!”黎簇恼怒道。 首领看着他:“我说了,你可以自残,甚至自杀,不过你做这些事情之前,不妨先验证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黎簇咬着牙,但是他看到首领的表情,他无法判断,他动摇了。 黎簇并不知道,他经历的这一切,在成人的世界里,特别是在官场里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伎俩。首领拿起一个白面大馒头,说道:“希望你学会一件事情,伤害自己只能让你的情绪占优势,并不能实际改变什么。第一次交锋,你已经铺上了你的全部筹码,暴露了你的全部底线,现在你还能做什么?”他缓缓地用拳头按了一下馒头,“你是很硬,但是我可以让你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你最后折腾的是你自己,因为我们很习惯看我们的对手自己被时间磨损。你想要实现目的,硬是没用的,你要变得足够锋利。” 馒头被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黎簇,“半个月后,我可以让你见汪小媛,这段时间,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我说的话。” 第五十三章 钓鱼 黎簇觉得自己很傻,这一次自己不算莽撞,自己做的这些出格的事情,还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希望自己能获得某些主动,但是他发现,他获得的只是这些人不会再直接否定他的意见,这些人开始用敷衍、拖延和空头支票来欺骗他。 他想起了以前父母吵架,父母之间的那些欺骗,也是因为他母亲的性格过于倔强,为了赢,她可以不讲任何的道理,以至于无法沟通,他的父亲精力耗尽,开始逃避和母亲的正面冲突,使用欺骗和谎言来应付她。然而父亲的欺骗又是不成熟的,他们吵得更加厉害,一直到最后,父亲开始靠喝酒和彻夜不归来逃避追问。 看来他似乎遗传了她母亲的一些性格,公主病吗?这是以前杨好笑话过他的,自己昨晚半梦半醒,怎么会梦到这个? 他老娘很漂亮,从小就觉得世界上的一切,只要自己想要,总有人会送来给自己。事实也确实如此。 自己没有老娘那样的条件,却有同样的公主病,那是如何的一种悲哀。 但是他气泄了下来,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的仗有很多种打法,自己实在太嫩。 自己在别人眼里现在肯定是个疯子了,自己以伤害自己,或者告诉别人自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是失控型人格的常胜战术宣告失败。其实之前自己也不算是胜利,那是因为自己在老师面前没有持续对峙的价值,老师一看自己是这种货色,就直接放弃他了。 这一次他太重要了,对方无法放弃自己。 他安静了下来,继续上课,这个摄像头让他很不舒服,当天的晚上,他开始用纸笔小心翼翼的推算后面的密码。 还有十三个字,黎簇一一把他们解开。 “防水黑光笔,你的身体,左后腰。” 黎簇惊了惊,立即摸去,左后腰上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什么是黑光笔,他看过很多本这样的小说,这是只有在紫外线下才能看到笔迹的一种特种笔,通常用来做隐形标记。很多西方国家用特种墨水标记一些缓刑的犯人。 难道吴邪用防水的黑光笔在自己的后腰上写了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不会被我洗掉吗? 自己需要黑光灯,或者验钞机也行,任何能放射出紫外线的灯泡,或者除虫的那种灯。 去哪儿搞? 自己在这种局面上,提出任何的要求都是古怪的,而且黑光灯这种东西,也不是日常可以得到的,虽然他知道日光灯本身就是紫外线,但是这一点紫外线还不足以让黑光笔发光。 怎么弄?他急躁起来,随即想到了首领今天早上说的话。 他努力压下了急切的欲望,慢慢地爬上轮椅,背过去的时候,他把解析密码的纸吞掉,然后非常困难的出门。 今天晚上他肯定是睡不着,不如吹吹凉风,想想应该怎么来做,来获得紫外线。 有几个想法,一个是号称自己有伪钞,但是这个行为太古怪了,而且自己也确实没有伪钞。第二是号称自己有肺结核,不过这样,就算医生真的相信自己有肺结核,强制消毒的时候,自己身上的写的东西也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他脑子里所知道的,日常需要紫外线的还有黑光灯,他说蚊子太多了,虫子太多了,要几个黑光灯捕杀虫子? 这也说不过去,那只剩下两种了,一种是养热带鱼时候用的紫外灯,一种是钓鱼时候用的浮漂灯。 黎簇家养热带鱼,他老爹是发烧友,不过自己突然提出在病房里养鱼,不知道是否能得到满足。 好在自己已经形成了神经病的气场,自己突发奇想的各种事情,恐怕人家只会以为他发作了。 这个可以作为备选方案,首选方案是钓鱼的浮漂灯。 紫光不等于紫外光,但是这些紫光灯的光谱里都有大量紫外光的部分。 他有了大概的计划,一边听到动静,他看到首领从旁边的屋子走了出来,显然摄像头看到黎簇离开了,他来检查状况。 “你又想干什么?”首领问道。 “你喜欢钓鱼是吧?我睡不着。”黎簇说道:“我想你说的话,你说得很对,我以后不会用伤害自己来要挟什么,如果我配合,你们也会像之前一样善待我,对吧?” 首领点头,黎簇说道:“我睡不着,我想钓鱼,你能借我点钓鱼的器具吗?” 首领看着他,“你不会想跳湖自杀吧?” “我颅骨缺损,断了一条腿和三根手指,身上几百次溃烂,这样我都没死,我觉得我再去寻死就太傲娇了。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首领看着他的眼睛,黎簇眨巴眨巴眼睛,做了一个PLS的眼神。 “手竿还是什么?什么饵,要打窝子吗?”首领叹了口气,就问道。 黎簇道:“手竿,我就随便钓钓,给我盏夜钓灯和一个鱼篓就可以了。” 十五分钟后,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湖边,显然首领并不放心,黎簇坐在轮椅上,卡死了煞车,首领站着,手竿甩入湖里。 黎簇用了另外一只手,鱼竿对于他来说有点不顺手,他看着紫色的夜钓灯找出浮漂的位置,心中痒得要死。恨不得立即脱掉衣服裤子。 但是他忍住了,他专心的钓着鱼,很快钓上来两条黄辣丁。他要等待,等待一切都顺理成章,才会去拿自己真正的目标物。 顺理成章,而不需要自己开头。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晚上都会野钓三到四个小时,他每次都非常谦逊的去问首领借钓鱼的用具。 他专心认真的听讲,同时犹如上课一样,吃完晚饭,必然会借钓具。 首领每次都从自己住的地方,将钓具带过来给他,一直持续了一周的时间,第八天,黎簇看到自己的房间里,放了一套崭新的钓具。 他笑了笑,看了看自己折断的手指,他觉得自己学得很快。当人第一次尝到耐心带给自己的回报的时候,对于等待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第五十四章 计算 当天晚上他一个人夜钓,规律和配合的生活让首领不再强制的跟在他身边。他选了一个宽敞的地方,这个地方的水面太浅,事实上是不适合钓鱼的,但是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四周有没有人监视他。 仍旧有人在监视,他看到了远处一些可疑的人。说是远处其实也不远,估计10秒内,以对方的速度就能冲到自己的面前。 对方甚至都没有伪装,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不管他,黎簇心说,这样的监视只是为了保证自己不寻短见,他需要一个死角,夜钓灯本身照出的黑光笔笔迹就不会太明显,只要距离够远,对方什么都不会看到,还有轮椅挡着,很安全。当然,前提是自己要小心,行为要自然。 他摆好钓具,看着夕阳西下,就开始摆弄夜钓灯,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故意让自己滑了一下,从轮椅摔倒在烂泥里,然后撩起上衣,转动角度,把自己藏进夜钓紫光灯的光晕里,他知道这个时候,紫光灯的可见光部分是几乎不可直视的。 他惊讶的发现,不仅仅是自己的后腰部分,自己的腹沟,后腰,手臂靠近腋窝的身体侧面,都被照出了淡淡的图案。 图案非常精细,不是抄写上去的,是用喷漆和遮挡纸板快速喷上去的,信息量巨大。 在紫光灯下,这些图案都放出诡异的荧光,感觉自己身上的符咒被魔法驱动,起了作用一样。 大部分写的东西,他都看不懂。他最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左后腰上。吃力的看着,一点一点的把细小的文字和图案看完。 他发现上面写的是自己最不擅长的部分,好像竟然是地理,简易的根据日照和使用北极星来计算当地经纬度的方法。 首先他需要一个半圆形的纸卡,把半圆的底边对准北极星,从圆心用细线吊一个重物形成一根铅垂线,用90度减去底边与铅垂线的夹角度数就是当地的纬度。因为北极星不完全对准北极,所以有少许的误差。 这是北极星仰角的简单测量法,同时还有相对复杂的,使用测量立杆日照之下阴影长短确定正北方向,然后使用反三角函数算出太阳仰角,计算春分时间差,套用公式计算纬度的方法。 你妈的,黎簇看了十六遍,遍体生寒。 他是一个坏学生,他印象里,好像这些就是高一课程里学过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他看上去像看天书一样。 反三角函数是个狗屁的东西,我靠靠靠靠,苏万在哪里? 吴邪显然不可能把整本教科书印在他屁股上,这些信息已经十分的详细了,但是他简直望而生畏,心中非常愤怒,吴邪没查过他的成绩单吗?这种命运的讽刺感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摸到了吴邪的另一个想法,他如果掌握了他自己的课程,可能就不需要费那么多力气去搞浮漂灯,写在他身上的是提示,吴邪的信息是有层次的,根据收到信息者的能力,他设置了好几个保险方案。 黎簇把后腰上的部分全部都背了下来,他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然后去看自己其他部位写的东西。 他的后腰的另一边,详细的写着一张解释,那是如何把测算的信息送出去的方式。 黎簇仔细的阅读了这个方式,然后也一点一点的抄写下来。不由就崩溃了。 这里预计了黎簇传递出信息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外出的机会,但是事实上,他就算一路撒下各种小纸条,也无法保证这些信息能传达到吴邪的耳朵里。 自己住在旅馆的时候,也可以在很多场合留下记号,但是这些记号也几乎没有可能传达到吴邪那边。如果使用留下电话的方式,一旦被黑衣发现,很容易会设局把吴邪引出来。 吴邪显然不会使用会暴露自己的方式,留下记号的方式,只能是分布式的。就算被发现,也无法寻找到受众。 然而,这一段东西,因为他皮肤溃烂的疤痕,已经几乎无法辨认了,不仅如此,他的腋下有两处关键的部分,也因为皮肤溃烂而无法辨读。 这是一个疏忽,显然吴邪是知道沙海之中的大雨有腐蚀的作用,但是他似乎没有预计到,他们的帐篷无法挡雨。黎簇会被这些雨伤得那么重。 他放下衣服,耐心的钓鱼,心中有沮丧,也有担忧。 但是他少有的没有动情绪,他还存有一份侥幸,如果可以仔细的辨认,也许还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如今,唯独可以庆幸的是,日照和北极星的部分,他看得很清楚。 他听到了淌水的声音,就看到刚才监视他的人已经走近了他。竟然是农夫,他问道:“你没事吧?” 黎簇摇头:“没事。”农夫就把他的轮椅往后拖了拖,拖的离湖岸远了一点。问道:“真没事,腰是不是摔伤了?让我看一眼。” 黎簇就摇头,真没事,就是有点疼。 农夫对他道:“腰力很重要,如果你的腰都出问题了,那几乎所有的训练都要停了。让我看看,否则我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就去撩黎簇的衣服,一边就摆正了浮漂灯。 黎簇异样起来,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单纯关心他的腰部?从表面上他看不出农夫这些话是否是假的托辞。但是因为心虚,他本能的怀疑起来。 只要衣服一撩起来,后背的所有秘密就会全部暴露,他和黑衣人表面的平衡就会立即打破。 如吴邪说的干净和不干净,他如果受到污染,那么很多东西都会发生剧烈的变化。 怎么办?他挣脱掉农夫的手,一下就有些结巴,道:“真的没事,没没,没事。” 农夫有些意外,他看了看黎簇,就问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我刚才看你还拿着本子在写什么。别逼我动手,否则我不客气了。” 黎簇的脑子“嗡”的一声,心说完了完了,要倒霉了。 第五十五章 冒充 他断了三根手指,现在跑路或者挣扎都不可能,用笔插脑子的行为很可能让对方再次把自己打晕,什么也改变不了。这种形式下,自己后腰的标记被发现,几乎已经成为事实。 说着农夫已经上来挑起衣服,黎簇瞬间挣扎了几下,忽然灵光一现,他用力一摆手,把一边的夜钓灯拍进了湖里。 夜钓灯很重,瞬间就沉了下去,虽然光线还亮着,水也不算太深,但是地下全是淤泥,水很浑浊,一下也看不清楚掉哪儿去了。只在水面上有一片奇怪的很淡的光晕。 “你要看我给你看,你别自己动手。”黎簇一看这情况,心中就一安,对农夫说道。 农夫打起了自己的手电,黎簇就立即把衣服撩了起来,农夫用手电贴近照了照,真没有任何的东西。 “那你刚才看什么呢?”农夫问道:“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他拍了拍黎簇的身上,从他口袋里搜出了那本作业本,翻开。 作业本上面大量都是乱涂乱画,农夫翻到了黎簇最新记录的部分。 因为黎簇本身字就写得非常不好,加上看后腰的角度很别扭,他抄得非常潦草,农夫就问他:“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 “三角函数。”黎簇回答他:“我在想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数学啊,我看看自己还能不能记得。” “那你藏什么?” “我记不太起来,而且我感觉到,我现在的处境,还在琢磨这些有些丢脸。” 农夫看着黎簇,又把黎簇的本子看了一遍:“真的?你不要觉得我读的书少就骗我。” 黎簇看着农夫,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和自己考试时候是何其的相似,不由黑线了一下,原来,这帮人并不都是高材生,这农夫的状态,一看就是和自己一样档次的吊车尾。 “你把本子带走,找人看看。”黎簇道:“肯定有人知道这些知识。” 农夫把本子还给了黎簇,“不用了,你继续钓吧。” 农夫转身离开的瞬间,黎簇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松了一口气的所有动作都凝固住,他知道只要自己肩膀一放松,自己的所有肢体语言都会变得很明显,他担心对方正在等待这一刻的出现。 农夫没有回头,黎簇缓缓的把身上的戒备放下,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发抖,膝盖开始发软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农夫停了下来,转过了头来。 “你看着我干嘛?”农夫又走了回来,“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你真的没有藏什么东西?” 黎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摇了摇头,农夫就靠近他,说道:“但是你看上去很紧张。有必要那么紧张吗?我看你当众拉屎的时候都还是很淡定的。” 黎簇咬了咬下唇,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可能让自己的嘴唇停止抖动,干脆就放任,他知道这个时候说谎的诀窍就是突出情绪:“我是有点害怕,灯掉下去了。” 黎簇指了指湖水:“我灯掉下去了,钓鱼钓不了了。这东西是你们老大借给我的。我这个样子,我也下不去。他折断了我三根手指,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这件事情。” “听说当时是你占上风。”农夫就道。 黎簇道:“当时和现在不一样。要不你帮帮忙吧,否则我只能告诉他,是你弄下去的。” 农夫脸色变了变,“啧”了一声,跳入了湖中的淤泥里,把灯给黎簇捞了上来,甩甩干净就丢给他。灯还亮着,他对黎簇道:“早点回去,我就在那边看着你,钓完了叫我。” 黎簇点头,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了看那盏灯,这一次他没有回头看农夫离开,而是直接架好浮漂灯,把鱼竿甩了出去。 农夫拖着一身泥巴回到一边他刚刚呆的地方,看到首领和商人都一袭黑衣躲在黑暗里面。 农夫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就对首领做了一个不太乐观的手势。“这小子被污染了。” “没关系,在这个地方,他污染不污染对我们危害不大,而且污染他的人,现在应该已经死了。”首领说道:“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觉的事情,设计一下,由我们给他下指令,让他按照我们的想法行动。” “冒充是吴邪的指令吗?”农夫问道。 首领点头:“对,不过我们不知道吴邪设置了哪些体系,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为了方便,我们设置一个吴邪的代言人,直接和他联系。” “谁比较合适。” “汪小媛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么想接近他?”首领问道:“问明白没有?” “因为他哥哥的下落吧。四年前在墨脱的那件事情。”农夫道,“人应该是可信的,自家人。” “和她好好谈谈,让她去接触黎簇,告诉她,只要让黎簇相信她是吴邪派来的,我们就会允许她去查她哥哥的事情。”首领道。 农夫指了指黎簇:“这小子现在应该想测量这里的经纬度。怎么办?” “他送不出去,这个地方比他想的大得多。不过,吴邪还有很多棋子在活动,想想这是个机会。”首领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对农夫道:“看好他,这小子不是很可控的。现在这样安静的状态,我更担心。” 农夫点头,首领和商人就快步离开了,农夫盘算了一下首领刚才说的几句话,就冷笑了几声,觉得吴邪在很多地方有力竭的表现,看来他无法在这么大的计划里,在所有环节保持同一个水准。 虽然吴邪的攻击让他们最开始猝不及防,但是现在,线索清晰之后,他们这边的反击效果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他弄了弄身上的淤泥,拍了拍小虫子,抬头看黎簇,他看了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忽然就发现,黎簇已经不在他的轮椅上了。 “狗日的!”他跳了起来,四周看了看,根本看不到黎簇的影子。他立即冲了过去,冲到了黎簇的轮椅边上。一边掏出了手机,冷汗狂冒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彻底消失 汪家本历的第23年,黎簇在湖边的轮椅上消失不见,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这是汪家历史上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一个外来者,在汪家的核心区域,在重重防备的巨大封闭体系中,在有人的监视之下,犹如蒸汽一样消失了。整个消失的过程最多不超过三分钟的时间。他们封闭了所有的出口,地毯式的搜索,边边角角,一遍又一遍。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对于黎簇身边的那些汪家人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灾难,这是家族重要财产的缺失,也是不可知因素的出现。 这变成了一个转折点,由此,经营了几百年的这片区域,忽然变得无比的不安全,谨慎的汪家被迫拔起自己的根基,开始新一轮的迁徙和建设,汪家内部的信任,从之前的绝对稳定,终于出现了裂隙。 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证明黎簇使用了轨迹,他的膝盖伤痕被证实绝对真实,他无法自己走动,三根手指骨折,头骨缺损。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黎簇到底到哪里去了。 只能是有内奸,在这个绝对食物链上层的家族体系中,竟然出现了奸细,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 汪家开始迁移的同时,清洗和排查开始进行,家族体系之间的冲突,从之前的无形,逐渐变得残忍起来。 同时,掌权的汪家人,开始重新看待吴邪这个人,他们开始搜索吴邪的尸体,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黎簇,解语花,吴邪三个人,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一样,变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对于吴邪的判断和演算,逐渐神话,诡异的气氛开始弥漫。汪家当了几个世纪的捕猎者,现在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当猎物的恐惧。 沙海之中的混乱仍旧在继续,杨好被困在了霍道夫的队伍里,为了生存,他只能学着变成和身边货色一样的人,梁湾仍旧在沙海之下,近况不明。进入沙海之下的队伍越来越多,死亡和争斗每天都在发生。 苏万回到了北京,在黑瞎子的庇护之下,开始了解到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一边为他们的朋友们担心着。 他开始能分辨四周各种人的身份,也开始能感觉到,有人无时无刻不盯着自己,期待自己能和自己的朋友见面。 巨大的变化,在每一个势力,每一个人的身上发生着,普通人的生活当中,没有人感觉到一些根深蒂固的势力,正在发生几个世纪以来最大的动摇。 这些变化激烈精彩,但是却是千千万万的另外一些故事,时光发酵着之前的一切,而这些人再次行动,开始产生更多的联系,已经是一年以后。 吴邪的计划还在向前推进,他暴露了一切别人可以理解的部分,留下了一些真正的奇招,这部分的设计,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显露。 西湖边的铺子禁闭大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缴纳的电费催缴单也已经有了五六张,被灰尘蒙蔽着。隔壁的老板在下棋的时候,总会和别人说起这个铺子的奇怪之处,那个不太会做生意的小伙子和他的便宜伙计。一年之中的四个季节,停停走走,等到一个轮回过去,除了那些灰尘之外,整个铺子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 不再有人在这个铺子前停留,它逐渐变成了背景,而不是之前似乎可以进入的一个世界。 过年的时候,隔壁的老板为这个铺子换下了春联,放了鞭炮,之前的伙计,在铺子外面聚了十几号人,坐在台阶上,喝着白酒,吃着小菜。为三爷,为小三爷,为潘子,为他们之前害怕的,跟随的那些老板热热场子。 他们未必希望这个铺子再开,却真实的怀念那些日子。 解语花家的大宅子空无一人,老伙计们都不敢表露出一丝对于解家的怀念,北京的肃杀在眼前的财富下更加的凌冽,大雪中,年后的第一顿家宴之后,他们却都在自己的茶几上摆上了两个酒杯,默默的喝几杯冷酒。 吴一穷在大年夜看着家门口,看了整整一个晚上,他热了菜,凉了菜,热了酒,凉了酒,周而复始。一直等到天亮,年初一的早上,他照样出去买菜,过年的菜很贵,也不是特别的新鲜,他挑着买着。知道晚上还是得做一桌子儿子喜欢吃的菜,否则他待不安心。 霍家的年夜饭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席间两个兄弟话里带话,气氛又诡异,又有一种病态的欢乐。伙计们赔笑着,眼光总是不经意的看到他们墙壁上的全家福,上面那个不知所踪的小姑娘甜美的笑着,勾着两个哥哥的手,现在这两个人却似乎完全不记得那些光阴。 苏万在家里过的除夕,父亲开车送了一些年货到了那个眼镜铺子,黑眼镜安安静静的在沙发上听着春节联欢晚会,他们待了一会儿,说说笑笑,黑眼镜却一直没有转头看向他们。杨好没有回家过年,他在北京的京郊,和霍道夫一起泡着温泉,搂着小姐听满城烟花。 光影中,黎簇家里空无一人,电话不时响起,但是无人接听。 “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 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甜蜜的梦啊谁都不会错过 终于迎来今天的这欢聚时刻 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 每一次相逢和笑脸都彼此铭刻 在阳光灿烂欢乐的日子里 我们手拉手想说的太多 星光撒满了所有的童年 风雨走遍了世间的角落 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 同样的欢乐给了我们同一首歌 阳光下渗透所有的语言 春天把友好的故事传说 同样的感受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 同样的欢乐给了我们同一首歌” 电视上响起最后的那首歌,苏万恍惚间第一次认真的听了歌词,忽然觉得,眼前有一些景象无法抑制的闪过。 同时这一刻,随着时间的临近,远方黑暗中的年轻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在这个深埋入地底的空间内,时间的流逝似乎无法察觉,即使是他,也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