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变天下》 第001章 有病 第一卷 “最近城外盗匪四起,暴徒横行,还请公主在城中多盘桓几日。”李从俨阴阳怪气地道。 “公主”二字说得特别刺耳。他是在提醒李氏,现在的皇帝已经不是你的堂弟李存勖,就别再摆那个琼华公主的架子了。 孟昶看着一时无语对答的母亲,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帮母亲一把,“歧王为我等着想,着实让人感激。” 李从俨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脸色微变,怒从心生。 “歧王”这个称号他父亲曾经用过,后来向后唐称臣,被封为凤翔节度使后,就无人敢如此称呼。待他接任后,更是没人敢说出这二字。 这是犯忌,也是羞辱。 李氏一听,连忙赔罪道:“童言无忌,李大人勿怪。” 李从俨再一次盯着眼前这个孩子,道:“小小年纪知道的却不少啊。” 孟昶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可爱地一笑,“李大人不放我们走,恐怕是在向圣上请示,准备扣下我们做人质吧?” 李从俨惊愕。这孩子说的一点不错。 自从得知西川节度使孟知祥杀了当今圣上唐明宗李嗣源派去的西川监军李俨后,他有种感觉,孟知祥要造反。 这感觉让他既兴奋又激动。 李俨与他的名字虽只差一字,但溯源八辈祖宗,也扯不上关系。他甚至根本不认识此人。 他希望孟知祥造反,因为巴蜀那块地盘的诱惑对他实在太大了。凤翔这块地盘太过靠近朝廷,易攻难守,实在不适于称王称霸。 他父亲李茂贞就是个例证。 父亲生前也曾几次欲夺巴蜀,都无功而返。可这也证明了巴蜀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当孟知祥的妻儿从太原去往成都,路过凤翔时,他留住了他们。 虽然在给唐明宗的奏折上写着“为防止孟知祥造反,应扣留他的家人为人质”之类的话,其实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搞乱搅浑朝廷与孟知祥的关系。 乱,越乱越好,乱中取胜。 浑,越浑越好,浑水摸鱼。 孟知祥是唐庄宗李存勖任命的西川节度使,现在庄宗已死,皇帝成了明宗李嗣源,他难道不会造反? 不过孟知祥与李嗣源的关系,李从俨还是很清楚的。他俩曾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关系非常融洽。 “李大人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说错了吗?”孟昶笑嘻嘻地问。 面对一个孩童,李从俨只好故装生气,“你一个小孩,不要胡言乱语,否则把你关起来。” 李氏只好再一次为儿子解围,“李大人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孟昶根本不理会,瞪大了眼睛问李从俨:“李叔叔,咱俩打个赌怎样?” 一声“叔叔”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堂堂的凤翔节度使不禁好奇起来,“打什么赌?” “我能猜出圣上给你的回复,你相信不?” “你?”李从俨怀疑地望着孟昶。 孟昶自信满满地道:“当然。如果我猜准了呢,你就马上给我们出城令牌。如果猜错了呢,任你处置。如何?” “哈哈。”李从俨大笑,“好。一言为定。”他不相信一个孩童能猜到圣上的心思。 “圣上会说:扣住孟的妻儿,便能保证他不反吗?算了吧,放行!”孟昶模仿大人的语气摇头晃脑道。 李氏在旁抿嘴而笑。这孩子最讨人喜欢,比他俩哥哥强多了。这次唐明宗只允许带一个儿子去成都,她毫不犹豫地带上了孟昶。她相信夫君也是这样希望的。 李从俨也被逗得露出笑意,“好。两天后,如果圣上的旨意真是如此,我便给你们令牌。” “一言为定。告辞。”说完,孟昶拉着母亲离开了李府。 看着孟昶离去的背影,李从俨心里想:“这是个九岁的孩子吗?” 看着身边的孟昶,李氏心里想:“这是以前的昶儿吗?” 这是个九岁的孩子,这还是孟昶,不过已不是以前的孟昶。 孟小凡是个上班族,那天早上起床晚了,急匆匆地赶去上班,没想到过马路时被侧面疾驰而来的轿车撞飞了好几米远。 昏迷,急救,最后医生对他的家人摇头,“植物人!”。 醒后他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成了一个陌生的人,还是个小孩子。 猛悟,穿越了!他的魂附到了古代某个人的身上。 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知道了自己的环境和身份。这是五代十国时期,而他是孟昶。 历史上有许多皇帝,可姓孟的就孟知祥与孟昶父子俩,所以他曾经对这两位孟氏皇帝很感兴趣。 毕竟那也是孟家的荣耀。 既来之则安之。孟小凡准备切切实实地做一次孟昶。 他感到幸运,因为这时的孟昶只有九岁,等同于从头来过。 五代十国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算是比较阴暗的。战乱不断,民不聊生,武为第一,似乎谁都可以过把皇帝瘾。 不是被历史改变,就是把历史改变。孟小凡心想。当然,他现在叫孟昶。 出了李府,候在门外的李廷珪与武璋急忙迎上去问:“夫人,令牌拿到没?” 李廷珪很急。 离开成都前,孟知祥亲自嘱咐他:“廷珪啊,我的妻儿拜托给你了!” 李廷珪被节度大人的亲热称呼感动,当即表下决心:“如果他们掉一根头发,我提头来见。”随后选了二十位得力手下去了太原。 他只是孟大人身边不起眼的侍卫队副队正,这次被孟大人看得起派了如此重要的任务,当然要一心一意。 可如今在凤翔已耽误了七日,他焉能不急。 武璋也很急。 父母死于战乱,他成了流落街头的乞儿。若不是遇到孟知祥大人,恐怕那时就饿死或冻死了。 孟知祥收留了他,并对他非常喜爱,让他在孟府做了奴仆。 渐渐长大,见他身魁力大,给他请来师傅教授刀枪拳脚功夫,成为了孟府的当家护院。 试想,有几个奴仆会遇到这种好事。武璋自是为孟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他早就暗下决心,即使丢了这条命,也要将恩公的家眷安全护送到成都,以谢再世之恩。 李氏摇摇头,“再等两天吧。” 上了马车,孟昶闭上双眼养神。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孟昶,但让他对这位三十出头的女人喊“娘”或“母亲”,还很不习惯。 李氏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儿子,心中纳闷不已,再一次问自己:“这还是以前的昶儿吗?” 到了凤翔,儿子就发高烧,昏迷三天,吓坏了所有人。 两天前醒来,大家都惊喜不已,但他却象个傻子似的看这看那问这问那的,又吓坏了所有人。 今天她来要出城令牌,儿子一定要跟着,她无奈地带他来到了李府。 她不知自己的夫君杀了监军李俨,更不知李从俨的意图,想儿子跟着也是种好事。这孤儿寡母的,说不定李从俨起了恻隐之心,心疼可怜,就给了令牌。 却不成想李从俨依旧敷衍,而儿子却站出来跟他打赌,弄得她满头雾水。 “这孩子醒来后还没喊我一声娘呢!”李氏又一次侧目看了眼仿佛睡着的孟昶。 不是仿佛,孟昶是真的安心地睡着了。 安心来源于他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他知道他们会平安到达成都,他知道孟知祥迟早会造反称帝,他知道他自己将成为后蜀的第二位帝王。 他只是不知道这些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 从李府到客栈有一段距离,李从俨暂时还没软禁他们,也没有派兵看守。 他觉得没那必要。没他的出城令牌,城门的士兵是不会放他们出城的。 孟昶一行二三十人,便将客栈后院的房间全包了下来。 孟昶与母亲刚下马车,便见客栈门口吵吵闹闹。人群中走出孟昶的姐姐孟久柱和李氏的婢女吴妈。 这次去成都一切从简,李氏仅带了吴妈一人。她是李氏的奶妈,李氏出嫁时随之到了孟府。 “发生了什么事?”李氏问女儿。 孟久柱不过十一岁,也没看出名堂,“客栈老板让那个叔叔付房钱,那个叔叔说没钱,把刀压着,客栈老板不肯,就争执了起来。” 那时对女子非常不重视,所以孟氏把女儿带往成都,也无人管。 李廷珪在身后谨慎地道:“夫人,咱们到后院,休管他人闲事。” 人在旅途,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 孟昶揉了揉刚睡醒的双眼,径直走进了人群。 李氏,李廷珪,武璋生怕公子有什么闪失,急忙跟上前去。 “你们大家说说,我要这把破刀做什么?”客栈老板揪着那汉子的衣服道,“不付房钱,就不许走。告诉你吧,我外甥就在李节度使手下做事。想溜,没门。” 那汉子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头高昂,并不言语。 由于衣服被拉扯,孟昶隐隐看见了他身上的伤痕。 客栈老板看他一副赖皮的样子,气得大喊:“再不给钱,我就报官了啊。” 听到报官,汉子的眼神划过些许慌乱,又马上掩饰过去,恢复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孟昶看在眼里,凑过去问道:“他缺多少钱?” 客栈老板当然认识孟昶。他们一住进客栈,他那当差的外甥就过来关照过,说这是某个高官的家眷,要特别留意些。前段时间这孩子发高烧昏迷,还是他帮找来的郎中。 “小公子,不多,十文。你又不帮他付,问这么多做啥。”他故意激孟昶。 这汉子看来是真没钱,即使报官了又如何。眼前这位公子可是有钱的主,何不利用一下呢? 孟昶想都没想,将手伸到李氏前,“娘,给我二十文钱。” 李氏没想到儿子这两天的第一声“娘”竟是要钱。 本想呵责儿子的多管闲事,转念想到儿子最近的怪异表现,怕刺激了他,再出什么意外,随即掏出钱兜,拿出二十文给了孟昶。 旁人都疑惑不已,缺十文钱,他为啥要二十文呢? 孟昶把钱放到那汉子满是老茧的手上,道:“叔叔,这是你两个月的薪水,等会到后院找我。” 那汉子拿着钱,莫名其妙。薪水是什么意思? 孟昶一行随即去了后院。 “你还愣着做啥,先把十文钱给我。”客栈老板毫不含糊地伸手去抢。 汉子的手紧紧握住,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掰不开。 “这孩子有病?”望着孟昶弱小的背影,汉子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你才有病呢!”客栈老板喘着粗气帮孟昶还击道。有钱的就是大爷,他是坚决站在孟昶这边的。 汉子数了十文给他,然后拿过刀,走向了后院。 “娘,弟弟是不是有病?”孟久柱问母亲。 “嘘”李氏急忙捂住女儿的嘴,“别让你弟弟听见。可怜的昶儿,那病刚好,又有这病了!” 第002章 人体盾牌 走进后院,房中窜出四个光头小和尚,最大的不过十来岁。孟昶知道他们分别是净喜、净哀、净怒和净乐。 李廷珪到孟府时,这四个孩子就已在。李氏解释说他们的寺庙受战火之乱被破坏,无处可去,心生怜惜便收留了他们。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孩子是从皇宫里逃出来,到大姑姑这避难的。 不论是李克用还是李存勖都嫔妃众多,除了皇后或受宠爱的贵妃所生,其他的孩子往往都被人们遗忘了。 郭从谦叛乱,杀死庄宗李存勖,皇宫中乱成一团。刘皇后与小叔子李存渥卷着金银细软私奔了,其他嫔妃们也是各顾各的自寻出路。 李氏是李克用的侄女,李存勖的堂姐,自是有人来投奔。有几位嫔妃便寻到了李氏,将孩子一扔,掩面而去。 人还年轻,还要继续生活,带着孩子多有不便。更何况这孩子是已故皇上的皇子,难免惹祸上身。李氏理解她们。 帝王家的孩子如果失去了依靠,甚至连百姓家的都不如。 为掩人耳目,李氏让这些孩子化装成小和尚,并起了名。 净喜岁数稍大些,渴望地望向李氏。他们年龄虽小,但也知道早一日到达成都就早一日安全。 李氏微微摇下头,四人甚是失望。 孟昶醒后的两天已与他们混熟,笑笑道:“再等两天。放心,有我在。” 你一个小孩子,你在和不在有什么两样。李氏掩嘴而笑。 那汉子拿刀从后面跟了过来,守门的士兵马上拦住。 李廷珪的安全工作做得很到位。虽然只有二十个手下,他是明哨暗哨都进行了细致地分工。 他走过去道:“把刀给我。” 汉子犹豫了下,将刀给了他。 “王……”,净喜指着汉子欲言又止。 孟昶看到了净喜的表情,问:“你认识他?” “我,我不认识。”净喜赶紧改口。 小孩子的撒谎实在容易辨识,傻子也看得出他认识。 那汉子没去注意净喜他们,走到孟昶面前,把剩下的十文钱递向孟昶,道:“小公子,这钱给你。欠你的那十文待日后必定奉还。” 李氏插嘴道:“这位壮士,那钱不用你还,你去吧。” 此人来路不明,李氏不想有过多纠缠。 “怎能不还,必须还。”孟昶道。 武璋自小就在孟府,知道这老爷夫人都非斤斤计较之人,刚才还被孟昶的助人解难所感动,觉得这位三公子尤胜主人。现在一听,惊讶地低头望着孟昶。 那汉子也没想到孟昶会来这句,惊愕地不知说什么是好。 稍顿了下,双手向李氏作揖道:“还未请教贵府名讳。多谢这位小公子刚才替在下解围,日后王某自当登门还钱道谢。” “不行。现在兵荒马乱的,谁知日后会怎样。现在就得还。”孟昶毫不退让。 在场的每一位都对孟昶产生了反感。尤其是武璋,三公子的光辉形象霎时消失。他忍不住低声嘟囔道:“如果人家现在有钱,还用得着你来帮忙付房钱啊。” 孟昶不理会,“王壮士,如果你现在还不出,我倒有个主意。你也别到处乱跑了,就跟着我混吧。十文钱从你的工钱上扣,你觉得如何?” 混?这个词听不懂。 “好了,就是做我的随从,工钱比他少一点。”孟昶指指武璋。 做你的随从?如果我告诉你本大爷本是皇上的随从,还不吓死你啊。王壮士露出不屑。 “夫人。”李廷珪暗示李氏制止孟昶的想法。这汉子的刀在他手上,一看便知虽不是宝刀,却也不差。 看来有些来头,不可大意。 “李队,把刀给他。武叔,带他去换身衣服。考虑啥啊,就这么定了。十文钱难死英雄汉,不管以前你是玉皇大帝的侍从,还是太上老君的跟班,现在起都是我的手下。”孟昶根本不管那壮士是否已经同意,开始安排工作。 说完,走到净喜他们那,手一挥道:“走,咱们玩去。” “这?”李廷珪求助李氏。 李氏甚感无奈,“按他说的办吧。” 那汉子目瞪口呆,觉得这孩子不仅有病,而且已病入膏肓。又一想自己暂时也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接过刀不由自主地跟在了武璋的后面。 “净喜,他是皇宫的侍卫吧?”孟昶问。虽然年龄比净喜小,身份也比他低,但落草的凤凰不如鸡,现状决定了孟昶是老大。 净喜的心智哪比得上穿越来的孟昶,支支吾吾地老实交待:“我在皇宫见过他,好像姓王。” 孟昶点点头,有些得意。 皇上的跟班现在也不过是我的跟班呢,哈哈。 两天后的清晨,孟昶对李氏说道:“娘,叫他们收拾下,等会出发。” 李氏半信半疑地问:“昶儿,你能肯定今天李从俨会让我们出城?” 孟昶肯定地点点头。 李氏走出房,喊过李廷珪和武璋二人,吩咐了下去。 二人也听说了孟昶与李从俨打赌的事,心存侥幸。说不定三少爷就赢了呢,量那李从俨堂堂节度使,也不会和个小孩子耍赖。 当然他们也都暗下决心。如果要扣留他们,只好拼死硬闯出城。 可一直等到晌午,也没动静。李氏询问儿子:“昶儿,我们去李府看看吧?” 这几天来,九岁的孟昶俨然已成为这群人中的头。 “不用。娘,你放心吧。很快出城令牌就会送过来。”孟昶笑嘻嘻地道。 果然没多久,一直在外候消息的武璋跑进来道:“夫人,李大人已到了客栈门口。” 孟昶非常得意,与母亲等人出去迎接。 “哈哈,公主,本大人给你送出城令牌来了。还请速速上路吧。”李从俨一进客栈大堂便满脸堆笑道。 圣旨今天早上就到了,果然与孟昶说的相差无几。李从俨拿着圣旨不禁对那个九岁孩童刮目相看。 老奸巨猾的孟老头生的孩子也是小奸巨滑啊!此子不除,后患无穷!李从俨心生歹意。 以为李氏等人会到府上来,却左等右等也不来。 还摆上谱了! 毕竟与孟知祥同朝为官,没到翻脸的时候,便带了十名亲兵亲自到客栈送令牌。 场面上的话还是需要说的。“城外的匪患还未清除,公主如还有需要,尽管吩咐卑职。” “李大人客气。”李氏接过令牌,长舒口气。 “嘻嘻,李大人果然信守承诺。”孟昶在一旁乐道。 李从俨的脸稍微红了下,走上前轻拍孟昶的头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孟兄无憾了!” 孟昶不愿意了,“我爹还活着呢!李大人。” “哈哈,语误语误。”李从俨连忙解释。 李氏不想耽搁,“李大人的关照自会向夫君相告,来日让他亲自道谢。还请大人回府,我们即刻出城。” “好说,好说。”李从俨又轻拍了下孟昶的头,眼中闪过几丝狡黠。 孟昶看在了眼里。 李从俨没有离去,突然间他脑中有了个念头,“还有一事,不知可否当讲?” 李氏心中厌恶,却又不得不道:“李大人直说无妨。” “哈哈。”李从俨笑道:“李某对此子甚是喜爱,欲收为义子,不知孟夫人可允?” 我倒!孟昶吃惊地抬头打量眼前这位丑陋的凤翔霸主。 李从俨面大个矮,身体臃肿,又长了个硕大的酒糟鼻,十分地不对称。 李氏自是反感,道:“早闻李大人妻妾成群,子女成堆,我家昶儿甚是愚笨,不敢高攀。” 听得出是讽刺,李从俨依旧笑容满面,“那些孩子没一个能称我心。那日见到这孩子,我便喜爱之极,还请夫人遂了我愿。” 李氏犹豫不决,孟昶说话了,“李大人看得起小侄,深感荣幸。其实第一次见到李大人,我也是喜爱之极,这两日想念之极啊!” 李从俨一听,立刻大笑道:“原来贤侄也有此意啊。” “嘿嘿。”孟昶也笑道:“是啊,侄儿早已有了与李大人结拜为兄弟之意。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摆了香烛,咱俩对天结拜吧。还请李大人遂了我愿。” 李从俨晕倒。李氏晕倒。在场的人几乎都晕倒。 就在此刻,只听一声大喊:“狗贼,纳命来!” 一人执剑如闪电般从围观的人群中跃起,自门外直刺向堂内李从俨的后心。 众人一下子全愣住,不及反应。那十个亲兵也都傻傻地看着,无可奈何,因为那剑太快。 有多快?如风瞬息而至,如电眨眼即过。 李从俨看来要命丧客栈了。 到底也算是个枭雄,鬼门关里闯过很多次。 李从俨这时并不回头,却一弯腰双手抓住孟昶,转身挡去。臃肿的身躯也变得灵活无比,双脚碎步后退,上身朝下躺去。 人倒地,剑已到。不过他的手上多了个盾牌。 盾牌是作战时一种手持格挡,用以隐蔽身体,抵御敌方兵刃进攻的防御性兵械,有圆形或长方形。 手持盾牌的人是李从俨,隐蔽的是他的身体,抵御的敌方兵刃是剑,盾牌是长方形。这个盾牌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孟昶。 那么快的剑,需要多厚重的盾牌才能挡得住呢? 不情愿做了人体盾牌的孟昶看来难逃此劫。 第003章 刺客归我 李廷珪、武璋、王文武大惊,三人迅即拔刀扑了上去。他们可以无视李从俨的生死,可现在有危险的是三公子。 王文武就是那汉子。孟昶知道是假名,并不细问。这个世道,谁还没点隐私。 刺客头戴斗笠,身法奇快,剑转瞬即到,以为一击必中,没料到李从俨竟出如此下作手法。 我要的是李从俨的命,小孩是无辜的。刺客一见一个孩童的后背正摆在自己的剑前,心中大喊不妙。 他学武二十余年,为的就是今天。这招几乎是他全部所学精华的浓缩,他自信李从俨是无法躲避的。 他有这个自信。无论是师傅还是那些师兄弟,无不惊叹他此招的凌厉和迅疾。师傅可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好卑鄙的李从俨!他不想伤及无辜,急忙收手。 然这满含仇恨的一剑,连他自己也来不及收了,硬生生刺中孟昶的左后肩。 “啊。”小小的孟昶早已被李从俨的那一抓一甩吓得紧闭双眼,本能地大叫起来。几乎在同时,他已中剑。 这一刻,他甚至还来不及遗憾自己穿越时间的短暂。 紧跟而来的疼痛让他睁开眼,明白未死。随之而来的酒臭味让他差点呕吐,一张丑陋的脸几乎与他的脸相贴。 他想挣脱,却发现被紧紧拽住。 面对这张脸,还不如去死!孟昶心中大骂。 李廷珪三人已扑到跟前,刺客忙后退举剑阻挡。 李廷珪的二十名手下随即上前围了个圈,将众人挡在了身后。李氏喊着“昶儿”把儿子从李从俨的怀里拉起。 “啊。”孟昶又大叫一声。李氏拉的是他的受伤的左臂。 吴妈赶紧过来帮忙,众人把孟昶扶到一边。 这孩子也是吴妈的心头肉呢。她想也没想,从衣服上撕下块布条,替孟昶包扎伤口。 李从俨也已从地上爬起,满脸的尴尬问:“小兄弟没事吧?” 还没结拜呢,已经称兄道弟了。 李氏没好气地回了句:“李大人可真是机智过人啊!” 众人齐齐地鄙夷望着他。 “他奶奶的。”李从俨破口大骂,然后拔出刀对亲兵们吼道:“给我上,杀了他!” 哪轮得到那些废物,刺客与李廷珪三人缠斗正欢呢。 不论是李廷珪、武璋还是这个叫王文武的汉子,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可眼下那刺客在三人的刀下竟也毫不吃亏。 三把刀,一柄剑,在这小小的空间斗得精彩万分。 李氏关心地问:“昶儿,没事吧?” 孟昶右手按住疼痛的左臂,泪水都快涌出,却依然笑着道:“没事,一点皮外伤,就是有点疼。” “疼,当然疼。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拿你去挡剑。”吴妈边说边厌恶地望了眼李从俨。 李从俨装作没听见,在那狂喊:“给我上,杀了他。” 要不这样,老子的命就没了。别说是他人的孩子,就是我亲身儿子,老子也会这样干。他龌龊地想着。 “给我露点缝,让我也看看。”孟昶对紧紧护住他们的士兵道。 士兵们朝两边移了移。 刺客的剑法虽然高明,但要想从眼前三人的围攻中脱身却也很难。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六手。 特别是王文武。也不知与刺客有多大的仇恨,刀刀力大,招招势沉。第一次在孟昶面前露脸,他急切地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能耐。 这样一来,李廷珪与武璋二人更不肯落后,两人也都使出了浑身本领。 刺客的剑法轻灵飘逸,时而轻挑,时而微点,并不与三把刀硬碰硬,十分的好看。 小小的客栈大堂象成了四人的表演场所。 孟昶目不转睛地观看,没有留意真正的反派主角李从俨已悄悄地窜了出去,到了街上。 此时凤翔的禁卫军已经赶到,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从俨最引以为豪的是他的箭。年少时,他随父亲与前蜀交兵,一箭射伤对方主将,在凤翔军中声名大振。虽然后来凤翔还是兵败,但毫不影响他地位的上升。 早有亲兵将他的弓与箭拿来。挽弓搭箭,李从俨就像换了个人,矮小的身躯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宛如威风凛凛的战神。 孟昶正好抬头,突见在门外重兵的簇拥中,有如战神般的李从俨箭已上弦。 这是李从俨?原来垃圾也有让人刮目相看的一面啊。 这四人缠斗得难解难分,谁知道你的箭会射到谁。这个垃圾,竟然连我手下的命也不顾了。实在可恶!心中大喊不妙。 “小心!箭!”他大喊道。声音虽然稚嫩,但响亮清脆。 刺客一听,抬头便看见一支箭已疾奔自己的脑袋,忙低头,斗笠被箭射落在地。 这箭不是真正的杀招,因为另支箭已直奔他的胸口。李从俨一弓射出了两箭。 不等细想,他顺势双膝着地,身体后倾,仰头用嘴咬住了这箭。 李廷珪三人此时可没闲着。李廷珪趁机击落他的剑,武璋与王文武跃上前将其擒住。 结束,一切都已结束。 李从俨得意地走进来,拿着刀怒声大喝:“小贼,敢刺杀本府,爷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他是被刚才的死里逃生吓坏了,连活口也不想留了。 “李大人,慢着,你不能杀他!”孟昶连忙上前阻拦。 李从俨顿了下,道:“贤侄说的是。你看我为了替你报那一剑之仇,气糊涂了。来人,把刺客押回府,严刑拷打,查出刺杀孟公子的幕后主凶。” 众人皆目瞪口呆。原来刺客的目标是只有九岁的孟昶啊。 无赖者总能给自己的无赖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孟昶可爱地笑了,“呵呵,李大人,人好像你也不能带走。”敌人的敌人一般都是朋友。 李氏虽然憎恨李从俨刚才的行为,但大局为重,上前道:“昶儿,就让李大人带去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孟昶还是笑着,“李大人,你能给个带走刺客的理由吗?”不待李从俨回答,继续道:“刺客要刺的人是我,刺客刺伤的人也是我,抓住刺客的人也是我的手下,所以刺客归我!我想李大人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李从俨无言以对。 身边副将不服气了,“要不是我们大人那一箭,你们能抓住刺客吗?” 这下好了,原来刺客刺杀的人真是我啊,他们是见义勇为,拔“箭”相助的。 “对,我差点忘了。”孟昶捡起插着箭的斗笠交给他,“这绝对应该交给李大人。记住,拿回去严刑拷打,查出刺杀我的幕后主凶。” 李氏等人都情不禁地笑了。 “李队,武叔,王叔,把刺客捆好,这一路给我看管好了,到了成都本公子要亲自审问,一定要查出刺杀我的幕后主凶。” 三人“喏”后,将刺客押去了后院。 孟昶询问低头不语的李从俨:“李叔叔,我这样处理可妥?” 李从俨一个堂堂节度使拿个孩子来保命,已经理亏在先。传出去,那颜面可就全失了。所以他故意说刺客的目标是孟昶,转移大家的视线,不成想这个小屁孩竟然顺着杆子朝上爬。 “贤侄果然非同寻常,妥,很妥。哈哈。”他只能用笑来掩饰。 然后大手一挥,“撤”,带着禁卫军也带着胸闷离开了客栈。什么认干儿子,什么结拜兄弟,被这刺客一闹腾,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以后不能这么马虎了,要加强安全工作。他奶奶的,刺客也太猖狂了!一路上,李从俨那颗悬着的心都没落下来。 还有孟知祥这个小儿子,以后难免成为祸害,不若趁早…… 李从俨马上喊过副将,吩咐了下去。 走到后院,孟昶直接走到那刺客跟前,“松绑。” 李廷珪道:“不可,此人武功高强,公子莫要任性而为。” 孟昶笑着道:“无妨。他若要杀我,刚才岂能只伤我左肩。” 想想也是,李廷珪三人互相望了望,给刺客松了绑。但并没放松警惕,手都握紧了刀。 斗笠没了,刺客的脸很清晰。五官端正,清眉秀鼻,是位翩翩公子。 “小公子,刚才误伤了你,还请勿怪。我这有上好刀创药,快快敷上。”说完,刺客从怀中拿出个小药瓶给孟昶。 孟昶接过来递给王文武,又吩咐武璋:“武叔,把侠士的剑拿来给他。” “公子救命之恩,来日再谢!还有这三位壮士也是好身手,刚才手下留情,来日回报。杜逸风告辞。”接过剑,刺客便欲离去。 李廷珪三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还好身手呢,三打一都赢不了。还手下求情呢,竭尽全力了都奈何不得。 “杜大侠,你觉得你能走出客栈吗?还能呆在凤翔吗?”孟昶问。 李从俨怎会轻易放过他,客栈四周早已布满了人手。 “这?可是在下和你们一起,会连累公子的。”杜逸风道。 “你错了,你走了才会连累我们。因为我已经说过要把你带去成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今日刺杀李从俨未果,他必会加强戒备,近期你是无法下手了。不如就与我们一起去成都吧。”孟昶说的不无道理。 一个九岁的小孩有这样的分析,杜逸风不敢相信。 孟昶问道:“还不知杜大侠与李从俨是何等仇恨,欲杀之而后快?” 杜逸风沉思了下,觉得也无需隐瞒,“世仇。我的祖父叫杜让能,曾是大唐的宰相。朝廷讨伐李从俨的爹李茂贞失败后,李茂贞威逼朝廷杀我祖父家人,灭我族类。我因小时多病被送到师傅那学艺,方躲过此劫。此仇不报,愧对祖宗。” 虽然短短几句,但仇恨溢于其中,令人感慨。孟昶、李廷珪等人都被感染。 “李从俨也绝非善类,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孟昶轻叹道。 这是与年龄不符的叹气,大家都已习惯。这几天孟昶做的事说的话哪件与年龄相符? 第004章 受伤的都是我 事不宜迟,出城要紧。 给孟昶敷好药,包扎完毕,一行人随即拿着出城令牌出了凤翔城。 四辆马车。一辆载着孟昶一家三口与吴妈,由武璋亲自驾车。一辆载着净喜四个小和尚,另两辆车上装载着路上的必备物品,都由雇来的车夫驾着。 李廷珪骑马,另外那些士兵们持枪挎刀行在两旁。 现在多了两位。杜逸风被反绑,王文武看管,徒步跟在马车旁。 一出客栈,早有人飞快去了节度使府汇报。李从俨恶毒地笑了笑。 出了城,王文武为杜逸风松了绑,歉意地一笑。杜逸风毫不在意,“王兄的刀法力大势沉,不失刚强,但缺乏变化。” 王文武憨笑道:“在下只会拼命,哪会去想什么变化。” “此言差矣。命不是用来拼的,是用来保的。任何招式都必须以保命为底线。试想命如果没了,如何使出招式。” 李廷珪放慢了马的脚步,倾听他俩的谈话。 武璋驾着马车亦侧耳细听。 三人经过那一战,已经对杜逸风的武功佩服之至,如今能听到他的谈论,自是受益非浅。 杜逸风继续道:“刀法刚猛是优势也是劣势。气势逼人,让人产生恐惧,心生胆怯,不敢力敌,已取了先机。如趁势制敌,便可全胜。但对手未必是泛泛之辈,一般你的胜利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如果对方人多势众,或者对方武功高强,挡住了你初时的猛烈,而后力竭,后果不堪设想。” “那该如何变通呢?”李廷珪点头称赞杜逸风的分析,接过话题问。 杜逸风笑道:“其实你们三人的刀法都差不多,刚猛有余而柔韧不足。譬如刚才你们三人皆全力围攻我,但也奈何我不得,为甚?很简单的道理。王兄的刚猛被我躲开,却遇到了李兄的气势,李兄还来不及收势,又遇到了武兄的刀。如此循环,其实是你们在相互对抗相互消耗。如果再斗下去,若无李从俨那老贼一箭,你们三人即使拼了命也拿不住我。因为最后你们都将身疲力竭,我必可全身而退。” 三人互相望望,都点头说是。 “任何招式任何变化都应以对手而定,不要拘泥于固有的思维。如果当时你们三人形成默契,一人使力时,另两人存力和恢复,象波浪般攻击我。起初我或许看上去有优势,但也奈何不了,但一久,我便会陷入你们的节奏,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你们最终将获胜。所以制胜的关键并不是力气的大小,而是力气使用是否得当。”杜逸风娓娓道来。 王文武接着道:“所以和对手对决时,要将力气用得恰当。该大则大,该小则小,方为上策。” 李廷珪马上道:“有理。” “我看到了成都,杜大侠就做我们的师傅吧。”孟昶掀开帘窗,探出小脑袋道。 杜逸风腼腆地笑道:“在下也学艺未精,不能做到收发自如,否则也不会伤到公子您。” “哈哈。”众人大笑。不打不相识,这清冷的路上多了些许情趣。 虽是初春,但毫无春的气息。天空始终阴沉,寒风依旧刺骨,四周的荒野弥漫着不知名的臭味。 时而有行人,也大多是逃难的。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衣衫破碎,眼中只有迷惘与无奈。 逃难。逃哪能躲得了难?如今这块富饶的土地上哪一寸没有血腥的拼杀,没有尸骨的堆积。 孟昶不由地感叹。“一将功成万骨枯”,后人记住的不过历史长河中那寥寥几人,谁能记得那些在丰功伟绩下不断死去的冤魂。 李廷珪在外请示:“夫人,天色已晚,前面有处小树林,不如在那休息过夜,明日再行。可否?” 李氏道:“好。一切由李队正安排。” 没有星星的夜晚,孟昶一行在小树林中安营扎寨。 第二天清晨出发,走到座山前,李廷珪立即吩咐手下打起精神。 如今这世道,几乎每座山上都有土匪强盗。这也不能怨老百姓,无法耕种,天天在战火中煎熬,生活得不到保障,还不如占山为王呢。 杜逸风突然大叫声:“有马蹄声。” 孟昶从马车上跳下来,向后一望,大惊。身后尘土飞扬,正渐渐朝他们逼近。 “约五六十人。”杜逸风武功高强,耳聪目明。 不论是不是奔他们而来,李廷珪立即下马指挥马车靠边,自己与士兵立在车前。 那伙人疾奔而来,相距约百米齐刷刷停了下来,然后队形成为弯月形。 “快下车躲藏,他们要用箭。”杜逸风已发觉了这些人的意图。 李氏等人还有那四个小和尚急忙下车,李廷珪等人也匆忙回来躲在车后。 饶是杜逸风喊得快,第一轮箭已呼啸而来。 两声惨叫,有两名士兵中箭受伤倒地。李廷珪大喊:“快拖到后面。” 话音未落,第二轮的箭已到跟前。 这次无人受伤,可是有两匹马中箭痛苦地嘶鸣,李廷珪当机立断,喊道:“砍断缰绳。”自己已挥刀砍断,放马而去。 杜逸风、武璋,王文武三人一人一个,将马放跑。 如果马儿发疯,拉跑了马车,那就完全暴露在箭下了。 四辆马车成为他们就有的屏障。 孟昶背靠马车,李氏在旁边。吴妈则搂着孟久柱,嘴上念着阿弥陀佛。杜逸风执剑护于左首,武璋执刀护在右首。净喜四人楼在一起打着哆嗦,还有那三名车夫也已颤颤地缩成了一团,王文武护在一旁。 这二十名士兵是李廷珪精心挑选的,纪律严明,战斗力强。李廷珪一边挥刀挡箭,一边指挥他们护住每个方向。他知道,几轮箭过后,就将面对敌人的冲锋。 他也许在这些人中武功不是最高的,但肯定是实战经历最丰富的。 “张强,向左一尺。李锋,向前两步。……”在他的指挥下,十八名士兵首尾相应,各个方位的力量非常均衡。 箭已将马车射成了马蜂窝,时而有几支飞进来也被杜逸风们拨掉,未给他们造成伤害。 两名受伤的士兵已拔去了箭,忍着疼痛,拿着刀,准备应敌。 “李队,敌人一般会发几轮箭。”孟昶大声问。 “九轮。这些骑兵一般佩戴的箭囊装十支箭,余一支备用。”李廷珪回答。 “哦。七,八,九。”孟昶数着。数到“九”后站起来指着远处的敌人喊道:“李从俨你个龟儿子,就会暗箭伤人,想杀人灭口啊。” 话音刚落,又有箭直直射了过来。杜逸风与武璋大喊不妙,同时跃起,挥起兵刃去拨。 拨去了一支,还有一支。只听孟昶“啊”的一声,右臂中箭,小小的身体被箭势带倒在地。 李氏与吴妈惊呼着扶起他。 孟昶还在破口大骂:“哪个家伙不按常理出箭?奶奶的,肯定是李从俨那个王八蛋。” 杜逸风迅速地点了他右臂的穴道,拔出箭,利索地为他敷药包扎。到底是走江湖的,你看看这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完成。 “小公子勿闹,大战马上要开始了,注意保护好自己。”杜逸风委婉地批评孟昶。一弓两箭,与客栈相似,十有八九是李从俨。但自己的仇恨事小,大伙的性命重要。他很清楚当下的形势。 孟昶嘟囔了一句:“为啥受伤的总是我!”不再吭声。 众人不禁都笑了。紧张的气氛中仿佛吹来清新的花香。 “注意,来了。听我号令,冲出去砍马腿。杜兄,王兄,武兄留下解决冲进来的敌人。”李廷珪命令道。 大家异口同声喊了声“喏”。 即使杜逸风武功高强,但也从未在战场上拼杀过,不知如何面对。李廷珪的安排合理有效,不由得让他佩服。 这些骑兵训练有素,并没有一窝蜂地冲过来,而是分批地向前。 最先的一批约有二十人,挥着长刀,弧形前冲。 十米左右距离,李廷珪大喝一声“上”,已抢先冲了出去。那十八名士兵队形不变,一跃而出,紧跟其后。 步兵对付骑兵的最佳办法不是硬碰硬,骑兵居高临下,优势明显。而是对付他的马,砍翻了马匹,骑兵就会摔落。但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技巧,因为疾驰的马很可能就会踢翻你。 李廷珪毫不畏惧,直面奔驰而来的敌人,待到了跟前,顺势侧卧,一刀便砍断马的一腿。敌人摔下,还不及站起,他的刀已将敌人的头颅砍飞了很远。 其他士兵也都如法炮制,但武功毕竟有些差距。有的没砍翻马,正与骑兵拼杀。有的砍翻了马,正与爬起的敌人对决。 有两匹冲过了他们的阻挡,但杜逸风、王文武、武璋三人已经跃起。他们的实力自是这些骑兵无法相比的,三下五除二地便已解决。然后三人又冲过去帮助那些士兵将剩余的敌人全部消灭光。 第005章 都还活着 “撤。”李廷珪挥手收兵。在他们的身后是人与马的尸体,鲜血已经染红了这块土地。 死两名士兵,重伤三名,还能坚持战斗的只有十三名。李廷珪马上重新部署:“王兄加入行列,到左侧。间隔距离拉远一步,听我号令冲,砍马腿。杜兄和武兄居后,受伤五人持刀以防不备。” 第二波敌人已疾驰而来,这次约三十人,远远地还有三人在原地伺机而动。 孟昶刚想探头观看,杜逸风立即呵责:“注意安全!” 李氏将孟昶紧紧搂住,悄声问:“昶儿,你怎知是李从俨的人?我看这些人的装束并不是他的士兵啊。” “明摆着的。起初他想扣留我们要挟父亲,未果。便想置我们于死地,让父亲与朝廷翻脸。他不能明着来,那样父亲就会怨恨他,所以要让士兵乔装。”孟昶低声解释。 “准备。”李廷珪大声喊,“保持队形,冲!”这次出击的距离比上次远,约二十米。原因很简单,我方的人数减少,而敌人的人数增加了,他必须要给杜逸风两人多留些缓冲的空间。 李廷珪边冲边喊:“先马后人!” 王文武在左侧回应:“先马后人!” 与敌人相逢的那刻,李廷珪一个侧卧,砍翻右手处马匹,又顺势砍向左手处马匹的后蹄。不待去杀倒地的敌人,跃起挥刀又砍中已冲过去的那匹马的屁股。 左侧的王文武也毫不示弱,连续砍倒三匹。 其他士兵也是拼命的朝马蹄上砍,有的两匹,有的一匹,都竭力阻止马匹的前进。 这次冲过去的稍多,有七名敌人之多。 “推马车!”杜逸风一看不妙,立即招呼武璋。 武璋心领神会,推着马车迎着敌人而去。 杜逸风从身边马车上拔出几支箭,用力甩向敌人的坐骑,人也随之跃了过去。 武璋力大,推着马车左移右挡,撞翻了三匹马,跟着扔下车子拔刀扑向敌人。 杜逸风的箭射中两匹马,他的剑又刺倒了两匹。 不在马上的敌人怎是他俩的对手,很快全都丧命在他们的刀剑下。二人并不停歇,冲上前去协助李廷珪他们。 几番砍杀,敌人所剩寥寥,杜逸风挥剑向前冲向远处那三人。 他知道中间那位身材矮小的很可能就是李从俨。 那三人见骑兵瞬间就被瓦解,惊异万分,又见一人冲了过来,慌忙调转马头逃奔而去。 “杜兄,大局为重,穷寇莫追。”李廷珪在后面喊道。 杜逸风这才恨恨地停止了追击。 战斗已经结束,大家收拾好兵刃,扶着伤员走了回来。 这次损失更大,战死四人,重伤三人,轻伤嘛,几乎每个人都有。 李廷珪、王文武和武璋也有着不同程度的小伤,所幸都不碍事。 李氏不顾身份,上前与吴妈一起帮助照顾伤员。杜逸风亦不顾疲惫,拿出刀创药为他们疗伤。包括那三个车夫也丢掉了胆怯,上前帮忙。 几只寒鸦飞向那些尸体,“嘎嘎”地叫声不知是悲哀还是喜悦。 孟昶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虽然尸体不在眼前,也不禁肚肠一阵翻滚,“哇”地呕吐了。 净喜他们四人忙跑过来,有的帮他敲后背,有的拿毛巾为他擦试。 为啥他们年龄和我差不多,却没什么反应呢?对了,他们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皇宫中的那场杀戮恐怕比这还惨烈。想到这,孟昶不由地望向王文武。 王文武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拳紧握,双眼冒火,心跳加速。 李廷珪走到他的身边道:“王兄,多亏有你和杜兄,否则我真的无法应付。谢谢你们。” 王文武这才从回忆中回来,深舒口气道:“李兄客气。” 现在的处境很糟糕。 马车只有车没有马,无法行走。 人员伤的伤亡的亡,能够坚持下来的所剩无几。 “夫人,得想办法尽快离开此地。万一敌人再来侵袭,后果不堪设想。”李廷珪道。 李氏点头同意。可是怎么走呢?她一个妇道人家,此刻是毫无头绪。 杜逸风等人也沉思起来。 孟昶的左膀右臂现在全受伤了,包扎着,甚是滑稽。虽然刚才不适应这种场面有了些反应,此刻也恢复了正常。他稚嫩地声音传来:“李队,你速到前面山脚寻一偏僻处,武叔你们拉上那两辆装载物品的车跟上,剩下的人搀扶伤员。大家跟上,出发。” 李廷珪对“李队”这个称呼很受用,立刻去前方探路。 大家齐心协力到了山下,在一处小山坳中隐蔽了起来。 “武叔,你带两名车夫回城再雇六驾马车,速去速回。娘,多给武叔些钱。”孟昶一到地点就吩咐道。 武璋随即与两名车夫向回走,回城雇车。 “我累了,要睡会。”说完,孟昶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吴妈急忙拿出被褥铺好,王文武将他抱到被褥上,李氏帮其盖好。 这一战,大家已精疲力尽。李廷珪丝毫没有放松,立刻安排警戒。 “不好!有人!”没过多久,孟昶被杜逸风的喊声惊醒。 “注意隐蔽!”李廷珪拔出刀喊道。 还隐蔽什么!一百多人手举刀枪,嘴中喊“杀”,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扑来,实打实地将他们包围了。 孟昶已经爬起,看见这情景,又一屁股坐了下来,长叹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老天,你也绝我啊!” 老天似乎听到了孟昶的话,“轰隆隆”一声春雷乍响。 来者一下子都停止了冲锋,抬头望天。 响了一声后,老天又恢复了平静。 “冲啊”,这群人又大喊着,逐渐缩小着包围圈。 李廷珪等人已严正以待,准备再来一场拼杀。 有什么办法呢,职责所在。 那些人穿着五花八门,有的士兵服,有的老百姓打扮等等。手上的武器亦如此,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应有尽有。 斧是砍柴的斧,叉是挑稻扬谷的叉。 团团将孟昶他们围住后,停了下来,举枪挥刀与李廷珪等人对峙,并不向前。 人群闪开个小道,走出位身材魁梧高大威猛之人,腰间挎刀,手执一杆长槊,厉声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这话孟昶耳熟,评书里太多了,顺口接道:“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敢说一个不字,嘿嘿,大刀就朝脑袋上来,只管杀来不管埋。” 边说,他还边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哈哈”,引来一阵哄笑。 那人一看是个小孩子,也笑了,道:“小朋友靠边站,刀枪不长眼睛。” “东西留下,人走。”其他的喽啰喊道。 李廷珪还在犹豫,回头用眼神询问李氏。 真的打起来,他们几个倒也不怕。可李氏他们大人小孩的怎么办。 李氏微微点头。钱财本身外物,命才是自己的。 他又扫视了下占据另外方位的杜逸风与王文武,两人的表情也表示同意。 他们三人本各占一方,形成一个三角。 “这位英雄,在下等人路过贵宝地,未曾上山献贴,失敬失敬。而今财物皆留下,还望英雄网开一面,勿要伤及了妇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廷珪忍气吞声道。 此人也是豪爽之人,大声道:“那是自然,我们只求财。小的们闪开,让他们走。” “哦,哦。”喽啰们胜利地欢呼着,让开条路。 “杜兄带他们先走,我与王兄断后。”李廷珪道。警戒是必须的,王文武立刻握刀到了他身边。 这时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人,到了他们老大跟前,耳语了几句。那老大听后惊讶地向李廷珪喝道:“慢着!” 要变卦?李廷珪握紧了钢刀。 王文武已靠到李廷珪身边,看着这人,甚是惊异。 “那些骑兵都是你们消灭的?”那人问。 李廷珪道:“正是。” 那人不相信,“就你们几个?” “哈哈。我们几个还不够吗?”王文武抢着大笑道。 那人仔细打量王文武,表情已有了变化,“好身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我们是什么人,符老四。”王文武向前一步回答道。 那人又仔细看了看王文武,槊丢落在地,一大步跨过来,按住他双肩,“王老弟,你还活着呀!” “活着,都还活着呢!”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竟哭了起来。这不是痛苦的泪,这是证明生命还存在的眼泪。 活着,真好! 鸦雀无声,众人主动把此刻的空间给了二人。 “好你个符老四,堂堂将门之后,也做起这打家劫舍的营生了。”王文武笑着轻捶了符老四一拳。 符老四惭愧一笑,“当日冲出来后,本想投奔我那几位兄长,没想到走错了方向,一路奔波到了这。这位兄弟带人出来打劫我。”说着,指了指身后一人,“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便请求我留在山寨当寨主。我一想暂时安身也无妨,便留了下来。” “王叔,我们到底还走不走了?”孟昶窃声地问道。 这才想起周围还有很多人呢。符老四大喊道:“刘豫州,你多带些人帮忙抬物品,其他人等随我回山寨。王老弟,招呼你的人到山寨一聚。” 原来是王老弟的旧识,看来交情还不浅。李廷珪这才松了口气,“还有三人回城购马未归,还请寨主差人在此候着。” 符老四爽快答应,“那是自然。” 第006章 与柴荣同路 山寨很破旧。这个世道,做强盗也很穷。 招待的饭菜也很简陋,却已是山寨最美味的佳肴了。 王文武毫不掩饰地将这些人是孟知祥大人的家眷告诉了符老四。 符老四点头:“孟大人啊,见过一次,很和善的一个人。” 孟昶虽小,但孟知祥儿子的身份摆在这,坐了上座。母亲李氏虽然贵为公主,却也上不了桌。杜逸风、李廷珪二人左右陪坐。 王文武与符老四坐在下座,毫不在意。 “符寨主,你这山寨好像什么人都有啊。”李廷珪道。 符老四饮了碗酒,“实不相瞒,这些人中许多是随魏王李继岌伐蜀的士兵。在回洛阳救驾途中,听闻庄宗身亡,魏王自尽,而后大多兵士随行军司马任圜投靠了李嗣源。小部分不肯,便自行逃散。有一些人到了此处,就占山为王了。还有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前来投奔,有了这小小的规模。” 提到唐庄宗,王符二人对望了一下。 王文武叹口气道:“其实在下叫王全斌,这位便是当年秦王符存审四子符彦卿,我们都是庄宗身边的侍卫。郭士谦叛乱,庄宗中箭,只有我们二十来人死拼硬挡,杀出条血路,保护庄宗逃出。后庄宗伤重,不治而亡,我等便分头杀出逃命。只以为逃出的没几人,没想到遇到符兄。来,为死里逃生干一杯。” 说得轻松,可谁都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惨烈景象。 对上号了。孟昶听到这两个名字,拼命地回忆自己掌握的知识,终于想起来了。这二人后来都成为赵匡胤手下的猛将,符彦卿抗击匈奴,王全斌灭蜀,都为大宋一统立下过赫赫战功。 我倒。将来俘虏我的不就是眼前这位缺我十文钱的王全斌吗? 孟昶年少,那四人便也不管他,互相吹捧互相开着玩笑,大碗喝酒,很快全都酩酊大醉。 其实当侍卫时,王全斌和符彦卿的关系很平常。但经过那次死里逃生,故人相逢,深感命运的作弄,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你看这二人黏糊劲,就像恋人相逢似的。”孟昶摇头道。 杜逸风在一旁吃惊地望着他。这句话也太大人了吧。 武璋雇了马车买了马匹到来,李廷珪立即指挥士兵做好出发的准备。 又呆了两日,李氏吩咐李廷珪明日离开山寨,前往成都。 晚上,又是这五人一桌。李廷珪站起来道:“符寨主,打扰多日,多有不便。明日我们就将前往成都,这是夫人给的少许银两,拿去为山寨添砖加瓦,还请寨主收下。” 李氏做事果然周全。 符彦卿忙摆手道:“不可不可。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被大人们遗忘的小孟昶发话了:“符叔,你就收下吧。你看看这些房子,下雨不漏才怪呢。” 符彦卿收下,对孟昶作揖道:“到了成都,还请孟公子代问令尊好。” “这个不行。我有个提议,符寨主可以考虑下。你就跟我们走吧,到了成都,你亲自去道谢。”孟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是个人才。人才即使不能为我用,亦不能落到他人之手。 “这?”符彦卿犹豫了。 王全斌其实早有此意,碍于身份不便提起,如今孟公子提出,马上推波助澜:“符老四,想你爹威震四方,你的几个兄长也威名远扬,难道你想呆在这山寨混下去吗?说实话,你这强盗当得也不怎么样,连个肉腥都闻不到。” “呵呵。”符彦卿难为情地一笑。 李廷珪这两天已与符彦卿混熟,继续添油加火:“大丈夫志在四方。以符寨主的威名,将来必可名扬天下。如今孟大人求贤若渴,如愿前往,必受重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这么一说,符彦卿一拍桌子,大声道:“好!明日我随你们去成都。” 众人齐举杯道:“好!干杯!” 孟昶也象模象样地跟着一起站起,举碗道贺。 次日,符彦卿又挑选了十余名精干的手下同行,将李氏的银两交给刘豫州,然后郑重交待:“这个山寨以后交给你了,记住只求财,尽量少杀生。” 刘豫州姓刘,在豫州出生。他目含泪光道:“寨主放心!待您日后发达,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弟兄。” “一定。”符彦卿抹泪,大喊声“小的们,在下走了”,然后提槊下了山。 为了行路方便,李廷珪将三名重伤员留在了山寨。 武璋花重金雇来的六辆马车,便利轻快,十分适宜跑山路。 一路西行,然后向南,几日便过了汉中地界,到达剑门,进入了蜀地。 由于刚经历了战争,硝烟仍旧弥漫着,四处可见逃难的百姓。 孟知祥虽为西川节度使,可上任不久,亲兵基本聚在成都,所以李廷珪与李氏商量不惊动当地官员,直奔成都。 这之后山路曲折窄小,四处荒山野岭,李廷珪吩咐下去放缓速度。 遇到一支正歇息的商队,领头的叫颉跌氏。他见孟昶一行有士兵护卫,便请求同行。 “郭崇韬被杀,康彦孝叛乱,后虽被平。但许多追随郭崇韬的兵士啸聚山林,与朝廷对抗。再加上不少前蜀余孽仍在蜀内作乱,巴蜀仍不太平。我等手无寸铁,还望能允我等同行。”颉跌氏胡子发白,但身高马大,精神健硕,有几分威严。 李氏菩萨心肠,自是答应。 颉跌氏?这名字有点印象,但孟昶想来想去想不出是哪个。 孟昶从车里张望。这个商队有八辆大车,二十多人,一直走在颉跌氏旁边的是位比自己大三四岁的少年。大车上拉着一些北方的物品,准备入蜀贩卖的。 这少年长得俊俏,身上有种不同他人的气质,颇为显眼。 “娘,让那位小朋友也坐车上吧?”孟昶征询母亲的意见。 李氏马上喊停车,叫住正在行走的那位少年。 少年来到车旁,拱手作揖道:“不知夫人有何事?” 很有礼貌,李氏立刻喜欢上了,“到车上来坐吧。” 少年一愣,朝车上望了望,正遇见孟昶凝视着他的双眼,微笑点头示意,然后委婉拒绝道:“多谢夫人好意。然在下已习惯双脚行走,偶乘车上,怕有不适。这山路狭窄,还望夫人公子多加小心。” 说完,笑笑,又走到颉跌氏身边,一起行走。 “不识抬举。”孟昶气愤地发牢骚。 李氏却笑道:“昶儿差矣!他是怕车子载重过多,容易出事,故而才推辞。他又将责任揽于自身,孺子可教。将来必成大器,你应多向他学习。” 孟昶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是我小心眼了。” “柴公子,你真是有福不享啊。”商队中有人打趣道。 那位小公子笑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孟昶知道这是自家的老祖宗孟子的语录。 柴公子?颉跌氏?晕,想起来了,周世宗柴荣。 柴荣年少时曾随商人颉跌氏做过生意,孟昶记得很牢。毕竟柴荣是五代十国时期不多的明君之一。 他打开窗向后喊道:“柴荣。” 那少年马上快步过来问道:“不知小公子喊在下何事?” 孟昶笑嘻嘻地道:“没什么。我这还有些糖果,你拿去吃吧。” 柴荣也不客气,接过糖果,道:“我这也有些糖果,你拿去吃吧。” 大人们看到这场景,不禁笑了。都是糖果,何必这样换来换去的。 孟昶可不这样想。这换来的可是未来皇帝的糖果。 柴荣也不这样想。这换来的可是友谊的糖果。 那以后,孟昶和柴荣成了最好的朋友。孟昶发现他的行为处事非常得体,钦佩不已。 没几日便到了绵州地界。绵州一过,成都就在眼前,大家都兴高采烈。 颉跌氏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很快就与李廷珪等人混得很熟。他边走述说着自己这些年遇到的奇闻逸事,不时引来笑声。 下了山路,前行的速度明显增快。已进入盆地,路边河水旁可见到淡淡的绿,春天已经来了。 这日前进的道路越来越窄,颉跌氏道:“我十多年前曾经过此地,前面就是一线天。中间路窄,两旁悬崖峭壁,虽然路程很短,却很险恶。” 李廷珪立刻招呼士兵注意戒备。符彦卿从山寨带来的十名手下早已交给他带领,所以他的士兵不减反增。 果如颉跌氏所说,道路狭小无比,只够一辆大车通行,抬头只能看到一线青天。 李廷珪进行了细致的安排,让商队的八辆大车分成两部分,四辆在前四辆在后,自己的六辆马车则居中。 他有自己的考虑。毕竟孟大人的家眷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不妥。”柴荣在颉跌氏旁,听完李廷珪的安排后道。 第007章 晕过去 颉跌氏也看出了李廷珪的自私,但这一路都是靠他们保护才未受到任何惊扰,有点私心自是正常。 李廷珪见到这位少年反驳自己,心中不悦。让你们同行已给足面子,难道还想得寸进尺? 柴荣一指一线天,问道:“如果遇到危险,不知李大人认为首要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尽快离开此地。此处地势险恶,不易战斗。”李廷珪答到。 柴荣一笑道:“可大人这样安排,前后都被大车阻隔,如何脱离此地?” 李廷珪猛悟,感激地望着柴荣道:“柴公子提醒的是。” 随即做了调整。六辆马车三辆居前,三辆在后,中间为商队的八辆大车。士兵们则分行两旁,间隔距离相等。 这样一来,若有什么变故,可快速向前冲出去或者撤到后面马车上回头走。 武璋驾车走在最前面,杜逸风与李廷珪护在车的两旁,车上坐着孟昶母子等人。 王全斌与符彦卿则断后,以防不测。 大家小心翼翼地前行,身旁怪石林立,山风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眼看就要出山了,杜逸风向后大喊声:“停。” 众人拔刀举枪,紧张地向前张望,只见出口处早有队人马候着了。 “怎么办?”李廷珪心里琢磨着。 见车停下,孟昶心知有了变故,探头一望,道:“李队莫要惊慌,向前探问下再做打算。” 杜逸风也不禁赞叹这个孩童的沉着。 李廷珪向前走到出口,刚想说话,那当头马上之人已开口问话:“来者可是孟大人家眷?” 李廷珪一愣,再一看这群人是唐兵装束,马上道:“正是。不知来者何人?” “哈哈。”那人大笑着下马,“在下绵州刺史武虔裕治下校尉武虔富,在此恭候孟大人家眷多时。” 李廷珪道:“在下这就去通报。” “我们并未惊动官府,他们怎知我们已到此地?”李氏听了李廷珪汇报后,问道。 “我们人多,比较显眼,想必早已被人发觉。”李廷珪解释道。 王全斌、符彦卿以及颉跌氏和柴荣都到了跟前,柴荣问道:“不知这武虔裕和你家大人关系如何?” “此人是当朝重臣枢密使安重诲的表兄,明里归我家大人管束,实则是为了牵制我家大人。”李廷珪道。 柴荣道:“目前我们必须先出一线天再做打算。” “对。不管前路如何,不论他们意欲何为,先出了这里再说。”孟昶接着道。 众人皆点头称是。 武虔富已经让士兵退后,孟昶一行出了一线天。 武虔富走到孟昶车前,叩拜道:“属下接驾来迟,望公主赎罪。”皇帝虽然换人了,但公主的封号还在,必要的礼节不可少。 “免礼。路经绵州,多有惊扰,有劳。”李氏在车中道。 武虔富立刻对远处的兵士们喝道:“速速保护孟大人的家眷回绵州城。” 他带来了不下两百名士兵,迅速立在了车队的周围。 “哈哈。”武虔富边笑边向后退,到了他认为安全的距离,大喝道:“大胆贼人冒充朝廷命官家眷,杀无赦!” 那些士兵随即拔刀举枪扑了上去。 众人大惊。 李廷珪等人从没放松过警惕,饶是如此,也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他们没料到敌人的杀戮竟如此赤裸裸。 王全斌挥刀,符彦卿扬槊,随行的士兵们也不及多想,立刻应敌。 “快,退回!”李廷珪急忙大声指挥。 武璋迅速调转车头,重新奔回一线天,另几个车夫紧跟在后。颉跌氏、柴荣也赶紧带着商队的人掉头朝回跑。那几辆大车就顾不得了,保命要紧。 李廷珪等人边抵挡边撤退,也很快都退回了一线天。 符彦卿退在最后,大喝一声:“谁敢向前!”长槊一摆,又有几名绵州兵倒地。 王全斌与之朝路口处一立,吓得绵州兵萎萎缩缩愣是没人敢踏前一步。 就这么点地方,你人多有什么用。 “符兄,王兄断后,其他人快退出此地。”李廷珪边撤边指挥。 武璋驾车一直往前,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赶快退出这一线天。万一敌人再封住退路,或者从山上向下投掷石块,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万一。武璋一勒缰绳,马车停住。 孟昶在车里忙问:“为什么不走了?” “走不了了!”他无奈地答。 孟昶探出头一望,见退路处已有一队兵马战刀霍霍候着了。 颉跌氏、柴荣等人也退到了此处,看见退路被堵,大惊失色。 李廷珪、杜逸风与士兵们也已赶到,见此种情景,心中暗叫不妙。 “武虔裕这厮好可恶,分明想赶尽杀绝。”李廷珪破口大骂。 “这些士兵似乎不是绵州兵。”柴荣道。 杜逸风听后一跃上了高处,然后又跃下道:“他们的装束与符兄山寨的义士们相仿,应不是绵州兵。” 王全斌、符彦卿二人算算他们已经出了一线天,也转身追了过来。一见他们仍在谷中急切地喊道:“快些出去!” “出不去了。你们看!”李廷珪指了指路口处。 呆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大家凑在了一起。孟昶也下车加入了进来。 “我看还是尽快冲出去!我与王兄当先锋,冲出个缺口,你们趁乱掩杀过去。”符彦卿道。 “可是还有这么多妇幼商人,怎么是好?”李廷珪为难道。 柴荣将颉跌氏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颉跌氏过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们,应该不会加害我们。这样好了,我们就呆在此处。你们先冲出去再做打算。” 孟昶道:“不可。武虔裕分明是要赶尽杀绝,怎会留下你们活口?多谢颉跌伯伯和柴公子好意。大家同生共死,何所惧!” 柴荣等人确实是不想拖累大家,才无奈地请求留下。如今被九岁的孟昶一语点破,不抛弃他们,不由地打心里感激。 特别是柴荣,笑着拍拍孟昶的肩道:“好兄弟!” 孟昶心里美滋滋的。 前有狼后有虎,怎么过去呢?孟昶突然想到一个脑筋急转弯,“嘻嘻,大家不要紧张,我出道题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谁有闲功夫搭理你。可人家毕竟是孟大人的三公子,大家只好仔细听题。 “在两座悬崖间有座独木桥,桥下便是万丈深渊。有位樵夫某日正走在桥上,突然发现前面有只狼,吓得他赶紧掉头想向回走,却发现后面的桥头处有只虎。请问他最后如何过去了呢?” 如何过去了呢?大家都冥想起来。 过了好一会也无人答出,孟昶笑着道:“好吧,我告诉你们答案:那个樵夫最后晕过去了。” 倒。大家目瞪口呆。 樵夫晕没晕不知道,我们是被你孟三公子弄晕过去了。 “妙!”柴荣拍手称赞,“晕过去也是过去了,孟公子这题实在妙。” 孟昶笑嘻嘻地道:“一般一般,柴兄见笑。能懂此中之妙者,唯柴兄也。” 旁边的大人们都跟着笑了。这是什么题目啊,你们俩小屁孩还互相吹捧,着实可笑啊。 杜逸风从中听出了玄机,“莫非公子的意思是让我们晕倒过去?” “不,我是觉得如果能让他们晕倒就好了。”孟昶解释道。 “这,怎么可能?”李廷珪等人面面相觑。 孟昶道:“怎么不可能。李队、杜大侠,你俩陪我前去探个究竟,回来再商议。” “昶儿,小心。”李氏在车上关照道。 “我也随行,可否?”柴荣询问道。 孟昶应道:“当然可以。” 那边士兵一见有人过来,马上举枪相对。 “在下等人路经此地,不敢惊扰各位好汉。山不转水转,还望能行个方便。”李廷珪朗声道。 从中走出一人,手持一长柄板斧,大声问道:“你们之中可有孟知祥的家眷?”孟知祥是西蜀节度使,被直呼名字,应不是官兵。 隐瞒?李廷珪望向孟昶。 孟昶刚想向前答话,柴荣已抢在前面:“孟知祥正是在下父亲,不知好汉为何有此一问?” “哈哈,好。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本是康彦孝将军手下副将霍犀猊。郭崇韬大人含冤被杀,康将军起兵复仇,何罪之有!想那孟知祥与郭大人也是莫逆之交,不但不为郭大人申冤,还镇压我等,杀了康将军。此仇不报,难消我恨。” 霍犀猊,和稀泥,呵呵,好名字。孟昶暗笑。 第008章 一结二拜 霍犀猊昨日在山寨听闻绵州校尉武虔富来拜,很是惊奇。 康彦寿被杀,大军四散,他带着一帮弟兄到了此处,便做起了绿林好汉,绵州官府也听之任之。他这个山寨也不去骚扰官府,两方倒都相安无事。 武虔富是绵州刺史武虔裕的亲弟弟,让他上山来见,可能有大事。 果然,武虔富直接说明了来意:“孟知祥的家眷明日会路经一线天,霍将军可愿替康将军报仇?” 霍犀猊从没见过孟知祥,康将军也非死于孟知祥之手,但这次义军的覆灭确是孟知祥一手指挥安排的。 霍犀猊不明白同为朝廷命官,武虔裕为何对自己上司的家眷如此关心,应道:“冤有头债有主,武大人莫非想让我对妇孺下手?” “呵呵。报仇不论方式,只要能打击对方就可。斩草除根的道理想必霍将军也是明白的吧。”武虔富奸笑道。 见霍犀猊犹豫,他又分析了利害关系,“我家表弟安重诲是何人,想必霍将军早已知晓。他早有意除去孟知祥,只可惜一直师出无名。但若孟听闻妻儿遇害,造反了呢?那样唐兵压境,我兄再愤而起兵,名正言顺,何愁孟知祥不灭。到时霍将军归入我绵州军中,建功立业,自会有丰厚回报。” 说实话,霍犀猊打心底里瞧不起武氏兄弟,但其所说却也正合心意。他本是朝廷将军,此时啸聚山林只是权宜之计,回归朝廷才是正道。 待武虔富走后,好友兼他的谋士王路在旁言道:“将军万不该答应,灭几个妇孺何劳我们,武虔裕是想嫁祸于山寨。后患无穷啊。” 霍犀猊点头,“我也知他们的意图,可能为康将军报仇,也顾不得这些了。” “有一言,不知可当讲?”王路问道。 “路兄尽说无妨。” 王路语气诚恳地道:“霍将军只想报仇,却不知报的是何仇。康将军率领我等起兵,说是义军,实为叛兵。孟大人是官,奉旨镇压,天经地义。何来的仇?” 霍犀猊遥望远方,一时无语。 “不知霍将军意欲何为?”柴荣问道。 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呼其将军为好。 霍犀猊还真不知该咋办,望了眼身后的王路,见他满含担心。 柴荣接着道:“既然霍将军的目的是报仇,那好办,我就把自己交给将军,任你处置。其他人等还望将军网开一面,放行。” 孟昶三人都急切地阻止:“不可。” 柴荣对他们笑笑,镇定自若地走向前去。 他的这一举动,还真让霍犀猊晕了。 孟昶等三人望着柴荣的背影,心中甚不是滋味。 “不,他不是孟公子,我才是孟家三公子孟昶。”孟昶也走了过去。 柴荣停下脚步,回头道:“这又何必呢!” 孟昶走到他身边,“柴公子,若孟某有幸得还,必与你结拜为兄弟。”然后,走到霍犀猊跟前,“霍将军,你可要说话算数!” 这两个孩子竟争着赴险,而自己却要对妇幼下手,霍犀猊王路等人不禁汗颜。 李廷珪与杜逸风怎肯让孟昶犯险,齐齐跃了过去,便想阻止。 孟昶回头摇摇手,“我相信霍将军不会对孩童下手的,你们速回,组织大家撤离这里。霍叔叔,你说对吧?” 霍犀猊其实到现在也没答应什么,可在两个孩子面前,竟也无奈地道:“当然。把孟公子带回山寨,这两个都带走。撤。” 李氏听到孟昶去做了人质,而对方又与自家相公有深仇大恨,泪水涌出,着急地问:“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李廷珪连忙安慰:“夫人莫要着急,看那霍犀猊并非卑鄙之类,待咱们退出一线天再想办法。” “柴荣这孩子胸怀大志,总是替别人着想,跟着我做生意有点屈才了。”颉跌氏叹气道。 其他几位也跟着唏嘘。 出了一线天,找个偏静的地方安顿下来,大家都争着去探山寨。 “我去吧,我是江湖人,比较合适。”杜逸风道。他武功最高,又比其他人有江湖经验,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李氏道:“杜侠士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说完,从怀中掏出块玉佩交给杜逸风,“还劳烦侠士先行去成都告知夫君这里的一切,他见到玉佩便会相信你。” 李廷珪跟着道:“对,还是夫人想得周全。王兄符兄,劳烦你俩去一趟山寨了。” 事不宜迟,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弟弟不会有事吧?”孟久柱关切地问母亲。 李氏抬头望着山,自我安慰道:“昶儿福大命大,会平安的。” 平安不敢说,至少还活着。活着是好事,可霍犀猊很郁闷,感觉拿了个烫手山芋。 回到山寨,霍犀猊真不知该拿孟昶如何是好。 暂且关起来吧。王路出了个主意。 这个主意等于没出。你说不关起来,难道还好好招待不成? “霍兄,我还是觉得不能杀了他。”王路将孟昶与柴荣关在一间小黑屋,派士兵把守后,赶紧又来劝寨主。 霍犀猊尴尬地笑道:“我也知道不能杀。但那武虔富来要人该怎么办?” 在之前的布置中,武虔富便料定孟昶等人必会后退,叮嘱霍犀猊不要手软,活要人,死要尸。 王路沉思会道:“咱们也不能交给他。交给他,孟公子必死,外界只会说是我等所为。不仅孟之祥迁怒山寨,其他人也必定不耻我们。” “那若不交给他呢?”霍犀猊又问。 “不交给他,绵州必对我们不满,说不定就会出兵讨伐,山寨危矣!” 他们的山寨甚至不如符彦卿呆的那个,人数满打满算才百十来个,武器等更是破旧,是无法与绵州兵对抗的。 霍犀猊就是一武夫,对王路一向言听计从。如今听他这一说,不禁“哈哈”笑了,“王兄,你说这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到底是交还是不交呢。” 王路不好意思地笑道:“在下愚钝,还容再细细盘算。” 小黑屋中,地上摆了几粒糖果,孟昶与柴荣正在结拜。 “今日我孟昶(柴荣)与柴荣(孟昶)结拜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誓言,天打五雷轰。” 两人跪地道完誓言,拿起地上的糖果,互相交换。 “柴兄,也不知我们能否逃过此劫,提前结拜了,你不会怪罪我吧。”孟昶道。 柴荣一扶他的双肩,“怎么会呢!孟弟明明可以逃过此劫却挺身承认自己的身份,为兄很是佩服呢。” “呵呵”两人相视而笑。 “嘻嘻。你们真好玩,加我一个行不?” 两人一望那房间的唯一小窗,看见了一张稚嫩的脸。 毕竟年龄还小,孟昶笑嘻嘻地凑过去道:“那你得先把我们放出去才行。” 柴荣也凑过来,原来是个与孟昶差不多年龄的孩童。 那孩童一撇嘴道:“放你们还不容易,我回去对我爹说声就是。” “你爹?你爹是霍犀猊?”孟昶问道。 “不是。但霍叔叔听我爹的。” 柴荣插话道:“霍将军是这里的寨主,最大了,怎么会听你爹的呢?” 那孩童“哼”了声道:“因为我爹是王路。霍将军什么都听我爹的。” “那你叫啥?”孟昶接着问。 “我叫王昭远,行昭志远的意思。” 柴荣点头,“好名字,行为光明,志向高远。” “你们等着,我这就叫我爹放你们出来,咱们结拜。”王昭远说完,撒腿就跑去。 我倒。王昭远,这个号称蜀中诸葛,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我大蜀就是毁在他的手上。 “孟弟,霍犀猊不会轻易放了我们的,别听这孩子的。”柴荣推了下正发呆的孟昶道。 “嗯。”孟昶应了声,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柴荣也跟着坐了下来,两人这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起来。 晚饭是王路亲自送过来的,他儿子王昭远竟也跟着一起。 “小儿恳求我放你们出去,是万万不能的。不过你们放心,霍将军宅心仁厚,一时糊涂犯了错,不会要了你们性命。昭远想与两位结拜,我觉得可行。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王路年少时也看过一些相书,他觉得眼前这两位都非池中之物。娘子去世得早,他十分疼爱儿子,但儿子呆在山寨里是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既然儿子想与他们结拜,何不顺水答应呢。让他从小就多结识些人物,对他的将来有利无弊。 柴荣与孟昶自是答应。这样一结拜,有王路在,他们的性命无忧了。 报上生辰,王昭远比孟昶大一岁,便做了二哥。 王路在一旁眯眼微笑,他为自己的决定自豪。 他不知道,因为这次儿戏般的结拜,让他自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第二日,武虔富果然遣人来打探消息。 来人三位,一人跨刀,一人持长槊,一人握长枪。 挎刀那位直截了当地道明了来意:“听闻霍将军擒获了孟家公子,烦请交给我等带回由武大人处置。” 霍犀猊侧目望向王路,王路说话了:“由你等带回恐怕不妥,我们会照顾周到,亲手交给武大人的。” 握枪之人圆目怒睁,“费什么话,快点把那俩孩子交出来。” “你待怎样!”霍犀猊大怒,“难不成想踏平我山寨?” 挎刀的连忙拉住他,道:“我等这就回去禀告武大人。” 三人出了山寨,却走向了李氏等人的隐蔽处。 第009章 切菜 “这位是?”李廷珪指着握枪之人问。 “在下姓郭名威,是来寻找外甥的,正巧遇到王兄和符兄。”那人朗声道。 王全斌道:“他外甥就是柴荣。” 郭威接着道:“在下娘子是柴荣的姑姑,听闻柴家出了变故,便遣我去探视。我到了柴家,才知除了柴荣,其他人都已全亡。便四处查找,几经周折,方知他跟着一位商人在贩茶。” 颉跌氏站起来道:“老朽颉跌氏,做点小生意。那日遇到柴荣,他欲与老夫贩茶。老夫见他聪明伶俐,乖巧听话,便带在了身边。” “多谢颉跌伯照顾荣儿。”柴荣马上致礼以谢。 “可柴公子他现在……”颉跌氏叹气道。 郭威继续道:“我便一路打听追寻商队到了此处,正巧遇到王兄和符兄,便向他们询问。一听我寻的是柴荣,二人便将经过告诉了在下。我便同他们一起去山寨查看。” 王廷珪道:“此山寨不大,却只有寨门一个出入口,我三人无法进入。本想昨夜趁天黑潜入,却见山寨戒备森严,怕打草惊蛇,没敢行动。今日突见有两人正往山寨行进,便截住了他们。那二人钢刀一晃就全交待了,原来他们是那个武校尉来山寨打探消息的。于是我三人便假扮绵州兵进了山寨。” 又把在山寨的情况说了一下,郭威在旁愧道:“在下救人心切,差点惹怒他们,伤了孩子性命。” 李氏叹气道:“这说明两孩子性命还在,菩萨保佑。” 李廷珪道:“由此说来,孩子在霍犀猊处还是安全的,但落入武虔富手中就难说了。所以我们必须在他去山寨要人之前救出孩子。” 符彦卿道:“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要。我留意了下,他们不过百十来个人,还有很多是未从过军的百姓,而且装备极差,战斗力不敢恭维。那日若不是他们封住路口,我等这些人完全可以应付。” 说实话,若不是担心这些妇孺商人,就他们几个和二十余名士兵完全可以冲出来。 “看来只有如此了。若不交人,就硬夺。”李廷珪点头,“好,大家准备一下,明日便往山寨。”又唤过两名士兵,命令道:“你们守候在山寨附近,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汇报。” 武虔富不耐烦了。已过了一天,他派到山寨探听消息的仍未归,可能已经出事了。 一切都朝着他们兄弟的设想发展着。将孟知祥的妻儿逼回去,让霍犀猊这帮匹夫杀了他们。可探子来报不见一具尸体,也无打斗的痕迹。显然霍犀猊并未听从他的吩咐。 这也没关系,因为不论霍犀猊做了怎样的决定,他们的下一个目标都是铲平他的山寨。 他立刻唤来过传令兵,令他前往绵州催促武虔丰那一千人马速来一线天。 他则命令自己的二百来名手下开拔前往山寨。或许根本无须二哥,他便已将山寨踏平。他想。 武虔裕被提拔为绵州刺史后,立刻安排自己的二弟武虔丰、三弟武虔富当了校尉。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李廷珪只留下了三名士兵守在李氏等人身边,其他人甚至包括武璋全部奔向了山寨。 “李队正,一定要将昶儿他们救出。”李氏关照道。 李廷珪一抱拳,“若不能救出公子,属下提头来见。” 王全斌、符彦卿等人正因一线天的窝囊一战郁闷不已,个个都摩拳擦掌,欲大展身手。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在寨门蹲点的一名士兵迎头赶来。 “队正,绵阳兵已到了山寨。” “多少人?”李廷珪急切地问。 “两百多。” 这下麻烦了。麻烦也得去,李廷珪大声道:“隐蔽前进,接近山寨后见机行事。” 霍犀猊听到武虔富令自己出寨相见,很是气愤。 王路提醒道:“小心有诈。” 霍犀猊“嗯”了声,拿过长柄斧,带着十来个随从出了寨。 武虔富开门见山:“霍将军,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了?” “孟知祥的儿子就在山寨中,不知武校尉准备如何处置?”霍犀猊道。心里大骂武虔富的装腔作势,昨日不是还派人跟我要人的吗? 他怎知那两人早去了黄泉,进入山寨的是王全斌三人。 “这就好,这就好。”武虔富奸笑道。 这笑很是古怪,霍犀猊隐约感到哪里不对。 “霍犀猊,你先反叛朝廷,后占山为寇,如今又杀害朝廷大员的家眷,本校尉今日便是来讨伐你们这些贼匪的。”说着,武虔富已拔出刀,大喝道:“杀光所有人,不留活口。上。”带着士兵冲了过去。 “你,你……”霍犀猊气得说不出话,唯有举斧抵挡。 武虔富早有准备,数十名士兵将霍犀猊缠住,其他士兵则很快杀掉了那十来个随从。 守寨门的几人来不及关门就被绵州士兵消灭,绵州兵蜂拥而入。 霍犀猊的长斧左挥右挡,嘴中不停地大骂武虔富的祖宗十八代,眼睁睁地看着山寨的被攻破。 王路听闻武虔富已攻了进来,霍将军被困,大喊不妙,立刻组织余下的寨众阻挡。 又赶紧回到房中喊过儿子,交待了几句后,拔出剑加入了战团。 我们怎么办?看着武虔富攻进了山寨,众人用目光征询着李廷珪。 来不及细思量,三公子在霍犀猊手中没受到伤害,如果落入武虔富那就无法猜测了。李廷珪立刻作出了判断,大喊道:“杀绵州兵,助山寨。”二十余人呼啸着扑了过去。 霍犀猊被那十余名绵州兵缠住,焦急不堪,忽见又有群人挥刀舞枪冲了过来,心中不禁悲哀:“山寨亡矣!” 只见一人身材高大,手挺长枪,左挑右刺,转眼刺死了好几个绵州兵,来到了眼前,大声道:“霍将军,我等来救你了!” 霍犀猊定睛一看,正是昨日武虔富派来要人中的一位。虽然疑惑不解,手中的斧却毫不留情地又砍下两个敌人的头颅。“杀啊。”又大喊着随同这群人也冲入了山寨。 武虔富已带着士兵冲到了山寨中,虽受到了顽强的抵抗,但优势很明显。山寨中还在战斗的人已越来越少,他挥刀砍倒一人后,甚为得意。 王路的武功不高,他以前在军中就是个参谋的角色,这时已浑身伤痕,血迹累累。他清楚山寨已将被灭,他唯一担心的是儿子。 几个月前,儿子高兴地告诉他在山寨后山处找到个山洞,甚为隐秘。他随儿子观看后,叮嘱莫要告诉他人。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昭远带着那两位公子躲进山洞没?王路心有忧虑。 武虔富的得意突然消失了。他看见有群人已冲进了山寨,他们勇猛无比,砍杀的都是绵州的士兵。 王路的忧虑也突然消失了。他看见霍犀猊挥舞着大斧,与一群虎狼般的人一起正不停地消灭敌人,渐渐靠近过来。 “霍将军来了,不要慌张,杀!”王路有点语无伦次。可以原谅,因为他已经筋疲力尽。 “武璋、郭威,敌人交给他们,莫要纠缠,随我速去寻公子。”李廷珪始终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杀敌人只是手段,救公子才是目的。 “放心!哈哈,王兄,咱哥俩就再痛快一次吧!”符彦卿边摆槊毙敌,边与王全斌开着玩笑。 王全斌大笑回应:“哈哈,此等货色,如同切菜,岂能过瘾!” 切菜?这比喻把生命的尊严践踏得体无完肤。 霍犀猊已认出这二人昨日见过,心中更惑。惑归惑,这二人的身手那可真的骇人呢。 你看那槊如汹涌波涛不断卷去一条条生命,你看那刀如大漠狂风不停地掠去一个个头颅。 何方神圣?取人性命竟如探囊取物!太不人道了!武虔富心中大骂,忍不住闭了下眼睛。不忍看,不忍看哪! 闭上了你就别睁开好了,可他偏偏还要睁开,于是他便看见一把刀。 武虔富见过的刀多了,可从来没见过这把刀。 刀扔在滴血,顺着他的脖子流淌在他的身体上。 “叫他们住手!”王全斌刀架在武虔富的脖子上大声喝道。 他奶奶的,真快!刚还离我好几丈,闭眼的功夫就已和我亲密接触了。 这真是:眼睛一睁一闭,好几条命没了;眼睛再一闭一睁,我的命快没了。 “住手,大家都住手!误会,完全是误会!”武虔富大喊。 “放下兵器,那边站好!”符彦卿跟着大喝。 绵州兵此时的人数也有七八十,比山寨里的人与李廷珪这群人加起来还要多。可校尉在人家的刀口下,绵州兵士们连忙扔下了兵刃,聚成了一团。 王路是真的没力气了,撒手扔了剑,瘫倒在地。 “王兄。”霍犀猊急忙跑过去扶起他。 “山寨毁了!”王路苦笑道。他也曾胸怀大志,即使跟着霍犀猊到此地落草,他也始终相信自己会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可眼下连一个小小的山寨都无法保住,瞬间心灰意冷。 霍犀猊也苦笑着,“毁就毁了吧,咱们再寻去处。” 李廷珪等三人这时急匆匆地跑来,刀枪直向霍犀猊,“说,把我家公子关哪了?” 三人寻遍了山寨也未找到孟昶与柴荣,甚为着急。 “英雄慢!”王路急忙阻拦,“是在下担心山寨被破,公子遇难,便叫我儿带他们藏了起来,快扶我带你们去寻。” 李廷珪扶着王路,道:“若公子有什么闪失,便要了你们的命。” 第010章 退兵与放人 孟昶他们当然完好。 王昭远跑来放出他们,并带着他们躲进了那个小山洞。 洞口被茂密的长草遮挡,果然不易发觉。 “放心吧。这里只有我知道,其他人是寻不到的。”王昭远自信地道。 “你爹说有人攻打山寨?”柴荣问。 王昭远回答道:“嗯。我爹怕伤了我们性命,便让我带你们到这躲藏,待天黑后咱们再出去。” “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孟昶问。 “不知道。” “应该不是李叔叔他们,他们不会这么莽撞。我们是人质,他们来攻,只会害了我们的性命。”孟昶分析道。 “三弟说的是。”柴荣点头同意,“所以只能是在前面阻拦我们的绵州兵。可他们不是和山寨一伙的吗?” “什么一伙!他们来与霍叔商议时,我爹就曾劝过霍叔不要答应。”王昭远辩解道。 孟昶又有了疑问:“难道还有另一方人马?” “嗨,这还不好解释啊。”王昭远道,“肯定是绵州那边跟山寨要人,也就是大哥二哥你们,霍叔叔和我爹不同意,就打了起来。” 你别说,王昭远还是很聪明的,怪不得后来成为“蜀中诸葛”。 柴荣沉思会道:“我看绵州方面是想先嫁祸山寨,后杀人灭口。这样,三弟的父亲即使猜到了几分,也拿他们毫无办法。起先我们被俘是嫁祸,现在攻打山寨是灭口。” 到底是未来当皇上的人,你看这分析得多清晰。 “所以如果绵州兵攻破了山寨,我们也将被杀。”孟昶不禁深呼口气,然后对王昭远道:“看来你爹也想到了这层,所以让你将我们藏起来。还要多谢你爹。” 王昭远不愿意了,“谢什么谢,咱们是结拜兄弟,不分你爹我爹的。” 柴荣也跟着道:“对。咱们是兄弟。”说完,一边一个搂住。他的年龄最长,虽然也很害怕,但决不能表现出来。 很多年以后,当这三人又一次回忆起这山洞时,才发现人生最幸福的时光是如此短暂。 “昭远,出来吧。”洞外传出了王路的声音。 “是我爹。”王昭远高兴地拉着柴荣和孟昶爬起来,跑出山洞。 “爹。”王昭远扑向了父亲王路。 “李叔,武叔。”孟昶扑向了李廷珪和武璋。 “……”柴荣不知道喊什么,也不知道扑向谁,他在后面笑着。 “你是柴荣?”郭威走过来问道。 柴荣看着这位身材高大,手执长枪,自己并不相识的大汉答道:“是,小侄柴荣。不知您是?” “外甥。”郭威扑向柴荣。 他这身板,扑过去还不把柴荣压扁啊。呵呵,为了呼应,就用这个词吧。 “外甥?”柴荣挣脱开郭威的拥抱,怀疑地问。 “对啊。我是你姑父,为了寻你,不知跑破了多少双鞋呢?” “姑父?我只有一个姑姑在宫中啊。”柴荣还是不相信。 孟昶听到他们的谈话,马上已知道此人便是未来的周太祖郭威,走过来道:“大哥你有所不知。你姑姑从宫中放出,回家途中遇黄河大水,借宿孟津渡口,巧遇这位郭英雄,心生爱慕,送毯赠被。郭英雄深为感动,两情相悦,便结为连理。” “你,你怎么知道?”郭威盯着孟昶问。 孟昶并不作答,继续道:“其实要辨认是否你姑父很容易。因为他的脖后有一飞雀纹身,人称‘郭雀儿’。你只要看下他后颈便知。” 郭威更是吃惊。 柴荣一看郭威后颈处,果有一飞雀纹身,栩栩如生。 “姑父。”柴荣扑向郭威。 还是用“扑”吧,再呼应一次。 孟昶笑着对满是惊讶地郭威道:“郭叔叔无需吃惊,你的事迹早被人编成了儿歌。我也会唱‘荆州郭雀儿,失手杀无赖,孟津遇柴妃,佳偶本天成’。呵呵,大概就是这词,我也记不清了。” 郭威当时只是名小小的军吏,怎么可能会流传他的故事。孟昶便顺口编了首儿歌来糊弄下。 “哈哈。没想到郭兄就是大名鼎鼎的郭雀儿啊,久仰久仰。”李廷珪当然也没听说过郭威的名号,可公子都会唱人家的儿歌,咱孤陋寡闻没关系,可不能丢了孟大人的脸。 山寨中存活的士兵们还在打扫战场,人数只剩三四十人了。 绵州士兵都已缴械老实地站在了一边,唯有武虔富的脖上依旧挂着王全斌的刀。 他悔恨自己贪功,如果等二哥的一千兵马赶到后再攻打山寨,岂不十拿九稳。事已至此,脱离困境要紧。 “这位不是张大人,哦不,赵大人吗?”见到李廷珪等人走过来,他喊道。 那天就是这人指挥的,应该是个头,姓什么呢?管他的,先喊了再说。 “在下不姓张也不姓赵,在下孟大人麾下队正李廷珪。”李廷珪道。他的官职比武虔富低了几级,可此时此刻,是刀说了算。 “哦,是李大人。误会,误会啊。在下听闻孟公子被这帮山贼劫持,不顾疲倦星夜赶来营救。这位就是孟公子吧,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武虔富指着孟昶三人道。也不知哪个是孟知祥的儿子,反正肯定有一个是。 “你!”那边的霍犀猊听到后气愤不已,挥斧就砍了过来。 李廷珪阻拦住道:“你们之间的事待我们走后,自己解决吧。我们走!”孟公子和柴公子都已救出,赶紧地赶往成都方为上策。 王路一听忙问:“这就走?” “不走留在此地做甚。”李廷珪对霍犀猊那日堵住后路劫持公子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见王路关键时候想到了保全公子的性命,他才懒得搭理呢。 “李大人不能走啊。”武虔富知道他们这一走,霍犀猊肯定会把自己剁成肉酱。 李廷珪心里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呢,自然不理会。 王全斌收起刀,还未等武虔富喘口气,霍犀猊的大斧又立刻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王路欲言又止,看了眼正和孟昶、柴荣道别的儿子,叹了口气。 这边损失不大,只有两名士兵受了点轻伤,李廷珪带领大家迅速撤出山寨。 刚出山寨,还没来得及高兴,停下了脚步。 远处烟尘翻滚,喊声轰鸣,有队大军正奔山寨而来。 绝对是大军,人数应不下千人。李廷珪立刻大喊:“快,回山寨。” 山寨的大门已经破损,山寨的士兵扔在打扫战场,李廷珪一进寨内,就破口大骂:“还打扫个屁啊,快关大门。” 那些士兵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将破损的大门又抬又扛地关上。 他奶奶的,就不能消停会啊!李廷珪心中骂个不停。 霍犀猊、王路已经赶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不会看啊。”李廷珪没好气地道。 抬头一望,大惊失色。看来这下山寨是彻底完蛋了! 武虔富的脖子上已换成了两把山寨士兵的刀,他也望见了,心中大喜。他知道二哥武虔丰已经赶到了。 那支大军很快便到了山寨,陈列完毕,当先一人跨马横枪,正是武家三兄弟老二绵州校尉武虔丰。 若论谋略,高者乃老大武虔裕。若论武功,强者则属老二武虔丰。若论谋略武功都不行者,别提了,当然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武虔富。 一听二哥已进攻山寨,武虔丰立刻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他知道要坏事。老大做事一向稳妥,虽知山寨实力不济,仍派出一千兵马以备不测。却不知这老三不待兵马赶到便自行攻山了。 寨门紧闭,硝烟未散,不用说老三攻山失败。武虔丰指着山寨大叫:“尔等山贼,尽敢加害朝廷命官家眷,速速出来送死!” 口径很一致。这是他们三兄弟商定的。 李廷珪犯难了。这足有一千兵马,就靠他们几十号人,恐怕难以对付。 霍犀猊早已火冒三丈。上了这帮狗贼的当了,他们是不灭山寨不罢休了。他过去一把揪过武虔富,走到靠近寨门一高处,厉声道:“武虔富在我手上,你们若要胡来,我便杀了他。” 武虔富被揪得“啊啊”直叫:“二哥,救我。” 武虔丰武艺虽强,但头脑实在不咋样。“放了我三弟!否则踏平山寨。” 多么的无力!难道放了后山寨就太平了? 王路虽然刚才的力战已耗尽了力气,但大脑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霍将军,不可放。” 我才没那么傻呢?霍犀猊又大喊道:“你们先退兵我再放人!” “先放人再退兵!”武虔丰也是个倔脾气。 “先退兵再放人!”霍犀猊的脾气更倔。 “先放人再退兵!”“先退兵再放人!”两个人竟斗起嘴来了。 旁人不禁乐了。怎么感觉像一群小朋友在玩打仗啊! 孟昶就在旁边,道:“霍叔叔,我来帮你喊。” “先放人再退兵!”他扯开稚嫩的嗓子喊道。 “不行,先退兵再放人!”武虔丰大声回应道。 “好!就按你所说,先退兵再放人。”霍犀猊再笨也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 “哈哈”,大家更乐了,连那一千绵州兵马中也传出好大的偷笑声。偷笑的声音很小,人多一起偷笑,就变大了。 武虔富气得大骂笨蛋。 战争有时也有快乐,只不过这快乐和生命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第011章 齐聚一线天 孟知祥拿过玉佩,再听杜逸风讲了自己妻儿的境遇,一向温和的他也极其震怒,“立刻发兵绵州!” 赵季良连忙阻拦:“不可。拔掉绵州这个钉子是迟早的事,但我们准备不足,难以一击即胜,倒让安重诲找到了口实,大军压蜀。” 赵季良本是朝廷的太仆卿,被派来巴蜀向孟知祥索要犒民钱。孟知祥不但哭穷不给,还希望其留下来助自己一臂。赵季良欣然同意,因为他和孟知祥可是情意深厚的故交老友。 虽然至今还未被封任何官职,可孟知祥事无巨细均与其商量,俨然已成为西蜀的二把手。 官职算虚的,信任才是真实的。朝廷几次调他去别处任高职,都被他拒绝。士为知己者死,我赵季良这点才华这条命这辈子就准备放在巴蜀了。 “德彰,那该怎么办?”孟知祥稍微消消气,问道。 赵季良,姓赵名季良,字德彰。孟知祥一直这样称呼,足见两人关系的紧密。 赵季良稍作思考道:“我量那武虔裕现在也不敢与大人翻脸,不如孟公亲自去绵州迎接妻儿。一则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有所畏惧。二则显出大人的坦荡,让他放松戒备。” “好。速传赵廷隐、李仁罕两位将军,准备两百轻骑,即刻出发。”孟知祥命令道。 赵季良微微笑道:“孟公,我们现在只有一百骑兵。” 一百骑兵当然是假的,其实晓锐军现已有两千兵马。晓锐军便是孟知祥的骑兵队伍。但一直对外宣称只有百骑,主要是出于示弱的考虑。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最终的胜利者往往初始都很低调。 “你看我,气糊涂了。命那一百轻骑整装待发。”又对杜逸风言道,“杜侠士一路风尘,且在府中歇息。” 杜逸风道:“在下本为三公子所救,岂能见他遭难而不援手,请大人允杜某随行。” “你是说昶儿?他虽有些才气,却只是九岁孩童。他救了你?”孟知祥不相信。 “待路上再听杜侠士详说吧。你看,他们已经到了。”赵季良在旁提醒道。 赵廷隐与李仁罕已急匆匆地赶到,他们知道孟大人必有急事。一听召唤,随即便赶来。 “好!前往绵州。成都事宜还忘德彰多担待。”孟知祥道。 “自然。”赵季良毫不推辞。替信任自己的人分忧解愁是理所当然的,不必娇揉造作。 “你是说孟知祥亲自到了绵州?”绵州刺史武虔裕听到探子的汇报,不是很相信。 孟知祥的家眷被阻在一线天,说不定现在都已见阎王了。孟知祥来做什么?那两个兄弟,到现在也没一点消息送回来,叫我如何应付? “报!”又有探子来报,“孟大人没有在绵州城停留,直往一线天而去。” “糟糕!”武虔裕站了起来,“快,前往一线天!” 他不担心孟知祥妻儿的性命,在他的计算中他们已经不存在了。他担心两个弟弟在孟知祥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一个莽夫,一个混混,怎能让人放心? 莽夫此时正一片混乱。这山寨到底是攻还是不攻呢?武虔丰犹豫不决。决?他什么时候决过?从来都是大哥叫他怎么做就怎么做。 混混此时一点都不混乱,他很清楚活命是当下最重要的任务。“二哥,你可真笨!你不会先退兵,待他们放了我,再来攻打山寨啊!” 我倒。你可真聪明! “你傻,当我也傻啊!”霍犀猊把武虔富揪得紧紧的,“我们啥时安全,啥时放你。” 原来我最傻,把意图都告诉敌人了。武虔富后悔着。 僵持一直维持到天黑。 王路对李廷珪道:“要不让这三个孩子去那山洞里休息?” “嗯。”李廷珪答应道。还是不放心,喊过郭威和武璋,嘱咐他二人守在洞口。 不能放松。万一敌人夜晚来攻呢?霍犀猊仍旧紧紧地揪着武虔富。 武虔丰才不会夜晚进攻呢!一千兵马在手上,若不是担心三弟的性命,早已让这个小小的山寨血流成河了。 下令安营扎寨,养足精神,只待天明。 哪有什么营寨,只武虔丰一人有,其他士兵只能露宿。很快,从武虔丰的帐内便传来雄厚的打鼾声。 武虔丰是幸福的。亲弟弟在敌人手中又如何,山寨攻与不攻又如何,睡觉才是头等大事。 孟知祥可没那么幸福了。带着赵廷隐、李仁罕以及一百轻骑兵一路狂奔,哪还顾得什么天白天黑,只想早点到达一线天。 路上,杜逸风将凤翔的遭遇简要介绍着,吓得孟知祥一身冷汗。又感到欣慰,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表现得果然不同凡响。 到了一线天,见绵州士兵都已开拔,只余商队的几辆大车和物品还扔在那。 众人的心一紧。难道?不会吧? 杜逸风道:“赶紧跟我往夫人处。” 突然的马蹄声惊醒了李氏。她其实没有睡着,对儿子的担心让她一直没合眼。 李廷珪带走了全部士兵,如果是敌人怎么办? 颉跌氏等人也已醒来,茫然失措,手无缚鸡之力,只有听天由命了。 说实话其中有几人很是懊恼。当初随着孟昶等人同行,本是为了少些麻烦,现在可好,麻烦更大,货物没了,命也快没了。 颉跌氏走到李氏车旁安慰道:“夫人不用惊慌,来人若问,你就说是我家儿媳。” 话音未落,马蹄声已停,人已下马来到跟前。颉跌氏一见是杜逸风,欣喜若狂,“夫人,是杜侠士。” 李氏赶紧下车,道:“杜侠士,辛苦你了,见到我家相公没?” 杜逸风“嘿嘿”笑道:“幸不辱使命。你看,那是谁?” 孟知祥也已走了过来,身后紧跟赵李二将。 “娘子……” “爹……” 爹?什么辈分啊,写错了吧? 没有写错,真的。孟久柱这个丫头抢在母亲前面喊了。 “相公……”这时才轮到李氏。 夫妻二人见面后的衷肠倾诉就不耗费笔墨了,反正你也看得多了。 “李队正还未归?”孟知祥环视四周道。 李氏道:“去山寨营救昶儿至今未归,着实让人担心啊。” “哈哈。夫人放心,昶儿没事的。难道你忘了周大师的话?”孟知祥自豪地道。 周大师便是当今天下最具名气的相面大师周元豹。那年他见到刚出生不久的孟昶时就惊愕地对孟知祥夫妻道:“这小家伙长相不俗啊!”孟知祥以为他是捡点好话说想骗点钱,便随口一问:“怎么不俗?”周元豹又仔细认真地打量会孟昶,这才回答:“此儿将来可做四十年偏安主,非一般人所能及也!” 说实话,若不是周大师的这番话,孟昶也不会得到父母这么多的疼爱。你想啊,即使再聪明伶俐,毕竟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能分到多少? 李氏点点头,“昶儿福大命大,菩萨保佑。” 儿子生死不明,孟知祥不担心才怪,马上命令道:“赵将军,你带十人前往山寨处探下情况。李将军,你带七十人随我在后。剩下二十人留在此地保护众人,随时待命。” “诺。”两将军听命出发。 “我也随赵将军在前。”杜逸风道。不待孟知祥答应,已执剑上马而去。 孟知祥对李氏道:“你切安心在此等候。” 由于是深夜,不明敌情,孟知祥的骑兵不宜奔驰,慢慢前行。 接近山寨,遇杜逸风回转禀报:“孟大人,山寨外已有兵扎寨,千人之多,似是绵州兵。赵将军在左侧林中等候。” 到了那片林中,赵廷隐迎上道:“不明态势,大人看是否天亮再行动?” “好。李将军你带四十骑绕到右侧林中隐蔽,待天亮再做打算。”孟知祥道。 “诺。”李仁罕率领四十骑前往右侧林中待命。 望着山寨和山寨外的营帐,孟知祥不明所以,唯有天明见机行事,心中泛出些许担忧。 东方泛白,武虔丰还在做着美梦。梦中的他手舞长枪于万军从中来去自如,无人能挡,好不潇洒。 “啪”,屁股的疼痛让他十分生气,爬起大骂:“哪个不要命的家伙!” “你哥我。”霍然正是从绵州匆匆赶来的武虔裕,“你个没用的家伙还有空睡大觉,山寨为何还未灭掉?” 武虔丰支支吾吾道:“虔富在他们手上。” 武虔裕“啪”地又拍了他的脑袋,“两个废物!别理会,赶快攻打山寨!” “是。”武虔丰快速爬起穿盔戴甲。 “是武虔裕。”赵廷隐指着进入营中的几人道。 孟知祥道:“是他。” “我们该怎么做?”赵廷隐请示道。 “再等等看。” 过了一会,武虔裕兄弟俩一同走出,武虔丰大喊道:“集合,进攻山寨!” “前去会会!”孟知祥一紧缰绳,策马而出。 “西蜀节度使孟大人到!”赵廷隐等四十骑紧随其后,齐声大喊。 李仁罕一见,大喝声:“上。”四十骑从右侧林中窜出,也是齐喊,与赵廷隐左右呼应。 霍犀猊一夜没睡,他揪着武虔富站了一夜。 武虔富站着睡着了,脑袋“吧嗒吧嗒”向下点个不停。 李廷珪等人轮流歇息,以防不测。上了高处,问道:“有什么状况吗?” 霍犀猊摇摇头,道:“都是我鲁莽行事,劫持孟公子,连累了大家。” 李廷珪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好,他们要进攻了!” 霍犀猊抬眼望去,果见绵州兵士正集合整装,准备进攻山寨。 武虔富擦擦朦朦双眼,大惊失色,因为他看见了老大武虔裕的身影。心中大呼不妙,他知道老大在关键时候是不会在乎兄弟性命的。 王全斌等人也都来到高处。 “左侧林中有骑兵支援!”王全斌指着孟知祥那批人马道。 “右侧林中也有骑兵支援!”符彦卿指着李仁罕那批人马道。 李廷珪总结:“左右侧都有骑兵支援,这下搞大了!哎,他们喊的什么?” “什么蜀,什么度,什么人,听不太清楚。”王路道。 “西蜀节度使孟大人!这不是很清楚吗?”武虔富一翻白眼道。一群聋子,你说我听力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被他们擒住。 第012章 父子相会 “孟大人,您亲自来了!这帮山贼劫了大人家眷,下官正准备率兵攻打呢!”武虔裕见到孟知祥就道。 孟知祥并未下马,身后八十骑铠甲闪闪威风凛凛,赵廷隐横碧玉银枪,李仁罕握偃月长刀,即使一身布衣的杜逸风也不失风范,那一千兵马顿时没了光彩。 孟知祥谦和地道:“有劳武大人为孟某操劳,不知这山寨多少贼众?” 武虔丰插嘴道:“也就几十个吧。” “几十个?武大人,瞧你这个绵州刺史当的。”孟知祥斜睨一眼武虔丰,继续道,“若您的表兄安大人知晓,你为了孟某竟调动了千余人马,恐怕孟某罪责难逃啊!” 武虔裕心里大骂二弟的愚蠢,“孟大人不知,这寨主本叛将康延寿手下,实力不容小觑。下官生怕有失,这才多调了些兵马。” “哈哈,武大人好愚蠢。”孟知祥笑道,“听说绵州地界乱贼四起,匪祸不断,武大人不去剿匪平乱,却为了孟某的几个家眷在此耽搁,只怕百姓都在指着我的后脊梁大骂我呢!” 靠,装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骑兵队才组建,总共不过百人,这里就有八九十个。你手上大将以赵廷隐李仁罕为强,两将也全来了。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妻儿啊。你咋不派他们去剿匪平乱! 见武虔裕不语,孟知祥继续道:“既然贼匪不过几十人,我看武大人就率兵请回吧。” “不能回。”武虔丰又插嘴道。 “为何?难道武校尉对赵李两位将军不放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蜀中的所有对手,赵季良都收集了详细的资料,孟知祥也全过目铭记。绵州武家三兄弟自然在列。 “呵,别说几十山贼,就你这千军,我李仁罕又何所惧!”李仁罕摆了下手中大刀,鄙夷地望着武虔丰道。 武虔裕慌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三弟听说山贼劫了大人家眷,救人心切,先行带兵攻打山寨,不料中了贼人奸计,落入贼手。” “就是,若不是我三弟在敌人手中,我昨日就攻破山寨了。”这武虔丰插嘴成了习惯。 “原来如此!”孟知祥道,“看来还是你们兄弟的命比较重要啊!” 这个笨蛋!就不能闭上你的臭嘴。武虔裕心中又是大骂。“孟大人误会,下官主要是担心贼匪狗急跳墙,杀害了大人妻儿,方才迟迟不敢攻寨。” “既如此,你现在又为何要攻打呢?难道贼匪良心发现,不会狗急跳墙杀了我妻儿?”孟知祥铁青着脸反问道。 我倒。怎么做都是我的错!武虔裕不知如何作答。 当然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想出这个嫁祸的巧妙主意,若不是你派了这俩精明能干的人执行,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大人,寨门倒了!”赵廷隐指着山寨道。 “保护孟大人!”武虔裕大声令道。此刻,他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寨门被李廷珪等人推倒了,本来就是凑活着撑在那的,所以也不用多大力气。 他早已叫人将孟昶等人喊了过来,一行人迈步走出了山寨。 霍犀猊和王路没做任何阻拦,只有王路硬生生地把王昭远推向了李廷珪道:“孩子无罪,还望大人照顾。” 孟昶在旁道:“放心,交给我了。” “是公子和李队正他们!”杜逸风不等说完,已策马向前迎去。 孟知祥望着渐渐靠近的小儿子,泪水在眼眶打转。这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这一路的跌宕起伏可苦了这孩子。 绵州士兵闪出一条路,孟昶李廷珪等人到了孟知祥面前。 其实此时的孟昶已不是以前的孟昶,他也没见过孟知祥,但他知道那立马在最前的一定就是自己的父亲。 自从穿越成为孟昶,他已把自己当成了孟昶,几次的死里逃生,让他这个九岁的孩子如何承受。“爹。”孟昶哭着扑向已经下马的父亲。 “孩子,你受苦了!”孟知祥抚摸着怀中的儿子。 “属下保护不利,让夫人公子受惊,请大人责罚。”李廷珪单膝跪地告罪。 “廷珪请起,到了成都,我自有计较。” “武璋保护不力,让夫人公子受惊,请主人责罚。”武璋亦单膝跪地告罪。 “璋儿言重了,快些请起。” 都说孟知祥大人和善可亲,极易亲近,果然如此。王全斌符彦卿等人心道。 都说孟知祥虚情假意,善于拉拢人心,果然如此。武虔裕心道。 “这是王义士,这是符义士……”孟昶将每个人向父亲介绍。 “这是我结义大哥柴荣,这是我结义二哥王昭远。”说到王昭远,孟昶多说了几句,“他爹还在山寨里,还请父亲饶恕他们的过错。” 说到这,武虔裕马上道:“还请大人带众人离开此地。这伙山贼胆大包天,为非作歹。待我灭了他们,已绝后患。” “是你们挑唆霍叔叔和我爹的,你们才胆大包天,为非作歹!”王昭远指着武虔裕道。 “你,胡说。”武虔丰已挺枪刺向王昭远。 王昭远毫不躲避,继续道:“谁是谁非,孟大人必能明辨。我死何足惜!” “好。”孟知祥一下子喜欢上这个孩子了。 那边的李仁罕已经上前长刀一挥,将武虔丰的长枪扫到了一旁,“堂堂校尉,竟杀柔弱孩童,真是让人笑话。” 武虔丰火大了,举枪而向李仁罕,“那我就杀你!” 武虔裕在旁大声阻止:“二弟休得胡来。” “哈哈。”李仁罕大笑着挥刀迎上,“还不知谁杀了谁呢!” 未来告诉我们:两年后,武虔丰命丧李仁罕的大刀下。 给点下马威就可以了,孟知祥也赶紧阻止李仁罕,“李将军住手!”现在还不到纠缠的时候,孟知祥接着道:“走,接上夫人回成都。” 赵廷隐凑到孟知祥边耳语了几句,孟知祥道:“是吗?喊他过来。” 一名骑兵下马走了过来,“大人,属下霍犀范,愿前往山寨说服他们归顺。” 霍犀范,霍犀猊,呵呵,原来是亲戚。 “大人不可,还请离开,待我踏平山寨。”武虔裕慌忙道。 孟知祥微微一笑道:“我看完全可以。若你攻打山寨,你三弟小命难保。若能说服他们归顺,你三弟性命无忧。何乐不为呢?武大人。” “大人说的是。”武虔裕无奈地接受。 “霍犀范,本官令你前往山寨规劝他们归顺。若能成功,必有重赏。记住,不要伤了武大人的三弟。” “诺。”霍犀范接令。 “还请叔父允小侄一同前往。”王昭远道。 “好,有出息。允。” 孟知祥在荡平康延寿叛乱时,除将主将康延寿杀掉外,三千余降将降兵尽招入麾下。霍犀范便是其中之一。他表现出色,骑艺颇佳,便被提拔到晓锐军中。这可是孟知祥最亲近的队伍,毫不避嫌,足见孟的大度。 霍犀范在后听到武虔裕讲到山贼本康延寿叛军余孽,心中一震。再听王昭远喊什么霍叔叔,更是大震。因为他的堂兄霍犀猊就是康延寿手下的一名副将。 一方面有点私心,一方面也为了报孟大人的知遇之恩,他便将想法告诉了赵廷隐。 赵廷隐一听大喜,孟大人正缺兵少将之际,人怎么会嫌多,当即禀告了孟知祥。 没过多久,山寨中走出了武虔富以及那些被缴械的绵州兵。 “大哥,快点灭了这帮贼匪。”一到武虔裕身边,武虔富便指着山寨道。 灭,我很想灭,我很想灭了你的头!“还不够丢人现眼吗?”武虔裕怒目而视。 “哈哈。”孟知祥又大笑了,“武大人,你看你的兄弟平安无事,我的妻儿也毫发未损,你是不是该回绵州,考虑一下剿匪平乱的大事了呢?” “是,大人说的是。属下这就去办。”武虔裕转身对老二武虔丰厉声喝道:“没听见孟大人的话吗?撤,回绵州。” 千余士兵们无精打采地往绵州开拔了。 赵廷隐冷笑道:“绵州兵士竟如此模样,实在让人失望啊!” 孟知祥道:“这样岂不更好?” “哈哈”,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霍犀猊一见孟知祥便跪地道:“我等不明是非,冒犯了大人家眷,现人头在此,任由大人处置。” “哈哈,霍将军,你不是想替康将军报仇吗?孟某的人头在此,任你处置。”孟知祥道。 霍犀猊急忙道:“是霍某一时糊涂,险铸大错。幸得堂弟点明,方知孟大人为人。霍某这条命以后就是孟大人你的了!” 孟知祥过来将他扶起,“霍将军恩怨分明,衷心护主,何罪之有。赵将军,将其纳入晓锐军之列。” 霍犀范在旁大喜,跪地道:“孟大人宽宏大量,我等为大人甘抛头颅而无憾!” 其他骑兵皆下马跪地道:“为大人甘抛头颅而无憾!” 一时间群情激昂,声震群山。瞧瞧,这就是老爹拉拢下属卖命的手段,我有的学了。见此情景,孟昶心想。 还未走远的绵州士兵们皆忍不住回头看。“看什么看,快走,还不够丢人现眼得啊!”武虔富又恢复了常态,大声怒责士兵。 老大武虔裕在前面直摇头。这个笨蛋,连骂人都照抄没点新意! 孟知祥率众人与李氏会合,打道回府。孟昶与母亲的重逢便不多言,哭得那是稀里哗啦。 绵州兵对那些货物倒秋毫未犯,可能是没来得及,颉跌氏等商人大喜若望。颉跌氏主动向前与孟知祥套近乎,两人谈得很投机。若想图霸一方,钱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孟知祥对商人一直很敬重。当听说孟知祥缺马,颉跌氏随即告知草原大商人耶律百发乃自己好友,愿意从中穿针引线。孟知祥甚为兴奋。 霍犀猊与王路二人带领山寨的残兵离开山寨,随同孟知祥前往成都。孟知祥见王路有些谋略,再加上他甚为喜欢王昭远,便让他做了李仁罕帐下的行军书记。 其他人等只待到了成都再做安排。 到了绵州城,武虔裕带领两兄弟与绵州官吏早早在城外迎接。孟知祥只说了一句“后会有期”,没作片刻停留就过了绵州城。 “瞧他那样,仿佛整个巴蜀都是他的了。有我在,有我表兄在,你休想!”武虔裕心中恨恨地言道。望着杀气腾腾的百名骑兵,看着不可一世的赵廷隐李仁罕两将,又有点心虚地想:“真打起来,我们是对手吗?” 第013章 施粥 前蜀所建皇宫宏伟华丽,孟知祥为了避嫌并未入住或办公,而是在附近找了处前蜀重臣逃跑后留下的宅院安家。 听闻王全斌与符彦卿本是庄宗身边侍卫,而符老四的爹符存审曾是李克用手下十三太保之一,赐名李存审,赫赫有名,官居一品,与自己有过些交情。孟知祥欣喜若狂,不重用岂能显出求贤若渴。立刻将他俩安排至义胜军与定远军中担任校尉,磨炼上几年再提官升级。校尉相当于现在的团长,而侍卫虽然接近皇上却也不过是个兵,这等于是跳了好几级的提拔了。 他对李廷珪一直很看重,知道此人虽年轻,但办事稳妥,颇有大将风范。此次派这个小小的副队正去接家眷,颇出许多人意料,只有他清楚这是给李廷珪的一次机会和考验。果不负众望,李廷珪优秀地完成了任务。尤其在听到他对付凤翔骑兵那段时,孟知祥甚为赞叹。 “廷珪,义宁军中缺一校尉之职,你可愿往?” 李廷珪立刻拜礼谢恩,“卑职绝不辜负大人的知遇之恩。” 此时的孟知祥已组建了义胜、定员、晓锐、义宁四个马步军及飞棹一个水军,人数已有五万之众。他们分布在成都及周围州县,积极训练,时刻提防他军的来犯。 他将这三名年轻将领分配进自己的亲信队伍,有他长远的打算。那当然是从现在开始就为儿子培养人才,留下丰厚的资本。赵廷隐与李仁罕虽都是最信任的将军,但二人一直不和。 对我自是忠心不二,但万一将来我离开人世,对昶儿会怎样呢? 本来也想将武璋提拔到军中任职,武璋不肯,只愿留在孟府。想给些封赏,武璋也拒绝接受。孟知祥不怪罪他,因为他一直就把武璋当儿子看待的。父亲与儿子,自家人,还有什么赏不赏的。 这日,颉跌氏、郭威与柴荣来孟府告别。 “孟大人,我已托人向耶律百发传去书信,不日你便可遣人去草原与之商谈了。”颉跌氏道。 孟知祥笑道:“有劳颉跌兄。还望颉跌兄常来蜀中跑些买卖。” 颉跌氏道:“那是自然。” “你就留在这吧,不要走了。”孟昶拉着柴荣的手恋恋不舍。另间房中,三个结拜兄弟也在告别。 “就是。我们三人联手,岂不天下无敌!”王昭远道。王路去军中任职,孟昶无玩伴,孟知祥甚是喜欢王昭远,三个原因让王昭远从此在孟府生活。 柴荣笑着道:“何必如此伤感,人各有志怎能强求。有苦有乐,方为人生。有散有聚,方显真情。来,这是我在集市买的泥人,咱们一人一个。来日相见,以此为记。” 孟昶与王昭远分别拿过一个,三人握着泥人齐声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可对抗是迟早的。眼前的这位大哥将是后周皇帝,而自己将会在更早的时间登上后蜀的皇位。因为知道未来,所以更加的无奈。孟昶双眼朦胧,内心的伤感无以伦比的痛。 这几日成都阴雨绵绵,似乎就是道别的日子。 李廷珪、王全斌、符彦卿都将去军中赴任,来向夫人和孟昶道别。这一路虽时间不长,却让他们深深眷恋。 虽然几人任职的军队都在成都附近,但军中纪律严明,不可能再轻易见面。 杜逸风及武璋都来相送。孟昶非常希望杜逸风能留在孟府传授武功,杜逸风欣然同意。 “杜侠士闲暇之时还望能多指点在下的武功。”李廷珪抱拳道。 “这个自然。”杜逸风笑道。 王全斌悄声对孟昶道;“三公子,那十文钱待领了军饷便来归还。” “嘻嘻。”孟昶笑道,“王叔不急,十年后我会向你讨要的,到时连本带息的给我,你可别耍赖哦。” “这个公子放心,有我符老四在,他若耍赖,我给他一槊。”符彦卿在旁道。 “哈哈”众人齐笑了,连一向矜持的李氏也掩嘴而笑。 一句玩笑话,十年后却真的发生了。这是后话,此处不表。 孟昶清楚待自己登上皇位后,父亲手下的那批战将都已老去,维护巴蜀政权,征战天下就得靠眼前这几位了。 他很欣慰自己的眼光,当然这取决于他对这段历史的了解。 送走这批人,霍犀猊与王路又来了。 虽然孟大人不追究,可他们对自己在一线天的所为深感羞愧。 “霍叔无需自责了,都是机缘巧合,还望你在军中奋勇杀敌,多立功劳。”孟昶笑嘻嘻地道。 你看人家这孩子说的话和大人无两样,既贴心又有期待。跟着他的爹干能有错吗?霍犀猊誓言般道:“为孟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王路则对王昭远能留在孟府向李氏表达了万分的感激。他庆幸当时的清醒和明智,更庆幸儿子能伴在孟昶左右。 虽到成都没多久,但他能清晰地看出孟知祥称霸巴蜀是迟早的事。那将来这三公子岂不就是?那昭远岂不就是? 出了孟府,两人道别。 “这三公子不像个十岁的孩童。”霍犀猊道。 王路意味深远地道:“非常人自言非常语,行非常事。” 还记得净喜那四个小和尚吗?李氏本想将四人留在孟府,但这四人都是前主庄宗的后裔,孟知祥没有同意。这可是大忌,很容易给朝中的那些对手落下口实。 李氏只好将他们送到各个寺院,临别时又赠送了特制的木鱼,分别写有“喜、怒、哀、乐”四字,以便将来容易辨识。 该走的走了,该留的留了,孟知祥立刻恳请赵季良做孟昶的先生,赵季良自然同意。 孟昶也将让杜逸风教授武功的想法告诉了父亲,孟知祥深知在这乱世没点武功防身是难以立足的,欣然应允。 这样,文有赵季良,武有杜逸风,孟昶的师傅算是全了。 “昶儿从前只会读书,现在怎么想起习武了呢?出乎意料。”孟知祥晚上开心地对李氏道。 李氏骄傲地笑道:“这个昶儿出乎意料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有你开心的了。” 初到成都,不去逛逛怎么能行? 这日孟昶与王昭远偷偷溜出门,到了大街上。 李氏已经发觉了俩孩子的行为,立刻喊过杜逸风,让他远远保护。 几经战火,街上很是萧条,只有少数无人过问的货摊主在有气无力地叫卖着。 转了几条街,随处可见手拿破碗讨饭的逃难百姓。见孟昶和王昭远衣服鲜亮,争先恐后地将碗伸过来。 开始孟昶感到辛酸,便扔点小钱。可不停地有人如此,孟昶摸摸口袋,已所剩无几,只好不再施舍。 巴蜀之地虽也有战火,但相对其他地方的三天一小仗,十天一大仗来说相对比较平静,于是难民便蜂拥而至。 很多年龄很小的流浪儿萎缩在墙角,路边跑过只野狗嘴上还含着骨头,比他们都幸福。 有几个站起来追着狗,狗跑了,掉下骨头,几人又你争我抢,年龄稍大约十三四岁的那位抢到了,甚是高兴。 孟昶刚想上去斥责,却见这位已撒腿就跑。 孟昶与王昭远紧紧跟上,到了间破屋中,只见里面还有四位年龄更小的孩子正轮流舔着这块骨头,每当轮到这位,他不舔就递给了下位。 实在看不下去了,孟昶走了进去,将所剩的那点文钱全掏出来给他。 他看看孟昶,并不接纳这份施舍。 “拿去给你弟弟们买些食物。”孟昶又一次递过去道。 那大孩子摇摇头,“这点钱到哪去买啊。” 王昭远在旁对孟昶道:“三弟,他们缺的不是钱,而是食物。如今的粮价贵,田地无人种,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粮食。” 孟昶的脑海中显出一个念头,“走,回府。” 成都平原土地肥沃,川地素有“天府之国,天下粮仓”之称,特别是汉唐时期,每逢征战外敌,巴蜀皆为粮草后盾。但如今战火连连,农耕荒废,自身温饱亦成了问题。 待他们走开,杜逸风过来看见这惨状,心中不忍,放了两个铜钱在门口。 “施粥?”李氏对儿子的这个建议不解。 孟昶道:“是啊。施粥绝对是件好事,老百姓虽不能填饱肚皮,却也不致饿死。还会对爹娘感恩戴德,留下好名声。” 李氏为难道:“不是娘心狠,可如今一米难求,更何况难民如此之多,只怕难以维持几次。” “我去跟爹说‘开仓放粮,救济难民’。”这八个字他熟悉,电视里经常出现。 “可别,你爹不会同意的。现在发展军队壮大实力才是他的首选,军队的各项经费,粮草供给已让他举步维艰,你就别去碰钉子了。” 孟昶想了下道:“那我们就尽力而为,粥可以稀些,我想哪怕只有一两粒米,百姓也会感激的。” 李氏无奈道:“那好,两日后施粥。” 孟府施粥的消息在成都瞬间传开。无米下饭的百姓,无人施舍的乞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等等人在孟府前排了长长的队,占了好几个街道。 施粥从晌午开始,府前摆放了三口大锅,满满的稀粥。 李氏发动了全府的人帮忙,自己也累得汗流满面不顾擦拭。府内厨房不停地煮着粥,府外锅内一空,马上就有人从内提出倒入。 孟昶毕竟是个孩子,在那舀了会粥便撑不住了,只好去帮助杜逸风、武璋维持秩序。 “你们也来了啊!”孟昶看见了那五个孩子。 “原来是你啊。”他们也认出了孟昶。只是那最年长的手拿个碎了半边的碗,仍不理睬。 “我叫孟昶。你们呢?” “我叫赵普,这是韩保正、韩继勋、王朴,他是我们大哥慕容延钊。”年龄最小也最瘦弱的那个孩子介绍道。 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出场了,一篇《平边策》震周主的王朴也来了,千余轻骑定荆楚的慕容延钊也到了,勇擒权臣护新主的二韩也露面了。 孟昶这次施粥赚大发了! 第014章 之家 天已黑,等待施粥的队伍仍旧排了很长。 很多人喝完了一碗又接着排在了后面,不长才怪。 孟知祥回府见此情形,很是惊讶。每日忙着征战,没想到百姓如此之苦! 见妻儿皆疲惫不堪,摆摆手对大家和颜道:“今日已晚,三日后再来吧!” “大人,我三天没见到米粒了,你就可怜可怜,给我舀碗吧。”这位道。 “你三天啊,那排后面,我都一个月了。”那位道。 “一个月就了不起啊,我三个月了呢!”又有人喊道。 那边又有人不服气了,“切,老汉我六个月了!” “有没有十个月的?”一个童音传来,正是孟昶。 无人作答,因为他们没听懂。 孟昶笑道:“十个月,娃就要出生了,我保证给他舀两碗。” 听懂了,众人齐乐。 “公子,我十个月了!你得负责哦!”队伍的后排颤巍巍地走来位挺着大肚皮的妇女。 我倒。我负什么责啊!我才九岁,阿姨。 李氏看见,忙让下人上前拿过她的碗盛满,又嘱咐道:“送到家中去。” “公子,你不是说两碗吗?你真不负责!”孕妇不依不饶。 孟昶马上对个下人道:“还不去拿碗!本公子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绝对负责。” 说过的话我们听见了,做过的事? 众人看看孟昶,看看孕妇,全都大笑起来。 笑容对他们来说,是如此陌生,以至脸上的肌肉都有了疼痛。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孟大人一家都很劳累了!”有位老人站出来道。 “好!”众人不再为没得到粥而郁闷。粥没得到,可得到了久违的笑容! “孟大人万岁!孟夫人万岁!孟公子万岁!”不知谁带头喊了句,众人都跟着齐声大呼。 “嘘——”孟昶赶忙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禁声。 笑糊涂了,皇上才能喊万岁。大家急忙停止,他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口误给这么好的一家人带来灾祸。 “不是我不知道施粥,只是这办法不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会让百姓养成懒惰的毛病,谁还从军?谁还立志?”孟知祥有些责怪李氏。 孟昶忙道:“是我的主意,非母亲之错。” 你说也怪,一听是儿子的主意,孟知祥马上脸色大喜,“昶儿心地善良,真乃成都百姓之幸!” 看见了吧,这就是差距,妻与子的差距。 “昶儿也知施粥非长远之计,可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孟昶道。 “想不出可以请教你亚父,他鬼主意多着呢。有什么要父亲帮忙的,只管开口。” 孟昶大喜:“真的吗?” 父亲还没说完呢。“除了要钱,爹都会尽力帮你。” 废话。我的脑海里主意多着呢,哪个不需要钱。儿子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 孟知祥所说的亚父便是赵季良,这一做法让他俩的关系更加亲密无间。 孟昶毫无保留地将心中的构思告诉了赵季良。 “呵呵。没想到昶儿的想法如此大胆和奇妙,老夫闻所未闻,很是佩服。”赵季良捻着小胡子眯眼笑道。 孟昶的想法在现代来说很是平常,就是建个很大的收养院。院中分四所:孤儿所,收留四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儿童;养老所,收留五十以上的;妇儿所,收留妇女与四岁下的孩子;中壮年所,其余人等编入此所。每所下再根据情况分班。 “可是到哪弄这么多钱呢?”孟昶犯愁道。 赵季良问道:“是不是收留的人越少花的钱越少?” “那是自然。” “那我们就先不管钱,先想办法减少人数。”赵季良启示道。 孟昶一拍小脑袋,恍然大悟道:“有办法了。” 赵季良没想到孟昶的思维这么快,很是吃惊。 “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中壮年汉子可以招募到军中,既能增强军队实力,他们又有军饷可拿,不是两全其美嘛。”孟昶有些得意。 “好。成都正是用人之际,我稍后便建议你爹募兵。”赵季良道,“不过我们也曾多次募兵,他们为何不报名呢?” 孟昶想了下,“因为很多人都拖家带口,有后顾之忧。所以我们只要能帮他们解决了,他们自会从军杀敌。我知道了,这个收养院不用这么繁琐。我们可以让那些妇女在里面做杂活,照顾孩子和老人,自己的父母孩子都在里面,工钱她们都不会要的。这下简单了,我们只需一所收留所便可。” 赵季良可想不到这些,眼珠子惊得快掉出来了。 孟昶仍在勾画和完善自己的蓝图,“收留所太难听了,就叫‘之家’。” “之家?” “对,因为这里是你之家我之家人人之家。我们可以对那些孩子进行教育和培养,让他们成为有用之材。”孟昶为自己想到的这个好名字自豪。 赵季良还在喃喃道着“之家,之家”。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筹措资金建造‘之家’。”孟昶声音低了许多,一提到钱,他就犯难。 赵季良想起个地方,道:“昶儿可知前蜀齐王王宗弼?” “不知。” “他是前蜀主王建的干儿子。王建死后,他军政大权掌于一身,为蜀中第一权臣。唐军来伐,见无法抵挡,便敦促蜀王王衍举国投降大唐。”赵季良道。 “后来呢?” “后来郭崇韬将军觉得此人不忠,便将其灭族。” “此种人能叛蜀,自能叛唐,死不足惜。”孟昶道。 赵季良点头称赞自己的学生有如此见识,“言之有理。此人生性荒淫贪婪,死后被查处的家产数目惊人。更有传闻,在降前他将宫中无数金银财物皆搬入自家中,据为己有,可谓贪得无厌。” “嗯。不知亚父为何提起此人?”孟昶问道。 赵季良笑道:“因为此人的宅院占地巨大,屋舍众多,居万人而不觉拥挤。自王宗弼被灭族抄家后,至今荒废在子龙塘附近。” “子龙塘?是否常山赵子龙?”赵子龙可是他最喜欢的三国人物。 赵季良道:“据说那里便是三国蜀将顺平侯赵云赵子龙洗马的地方。王宗弼自比赵云,便将齐王府建在那了。” “此等人物,岂可与赵子龙相提并论。”孟昶愤愤道。 “哈哈。这话要让赵廷隐将军听到,可大大不妙。” “为何?” “因为赵将军一直认为自己是赵云的后人,府邸也在此处。”赵季良微笑道。 “嘿嘿。我不在赵将军面前提起便是。”孟昶偷笑道,“亚父,你的意思是我可将此处利用,成为‘之家’的场所?” “呵呵,老夫可没说。”赵季良道。 这个孟昶懂,有些事情他们碍于身份地位是不能说的。“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那地方。” “呵呵,老夫去不了。”赵季良笑道。 “为何?” “因为大门被贴了封条。” “那咋办?” “封条虽为郭将军所贴,却已遇害;封印虽为唐廷,然已换主。”赵季良提醒道。 明白了。 找到父亲,孟昶直接问道:“父亲,若是有人进了处空宅躲风避雨,你该如何处置?” 孟知祥道:“虽是空宅,若宅子主人报官,也应遣兵驱逐。” “若主人已死,无法报官呢?” “主人虽死,必有继承者。若继承者报官,也应驱逐。” 孟昶继续问道:“若继承者也已死,已是荒宅了呢?” 孟知祥不耐烦了,“既是荒宅,人家进去躲躲风避避雨,当属正常。昶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孟昶这才进入正题,“父亲,我发现了一处荒宅,主人与继承者都已身故,我想要了此处躲风避雨,你可会派兵驱逐?” 孟知祥被儿子说得更加糊涂,“昶儿,爹不明白你的意思。” “父亲先别管,只说会与不会。” “那自然不会。” “好。”孟昶说完便撒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孟知祥。 赵季良正好进入,差点被孟昶撞上。孟昶将右手伸在空中,拇指与食指相接成圆形,边跑边道:“亚父,欧凯!” 赵季良摆弄自己的指头,想着“欧凯”这词到底是出自《诗经》还是《论语》。 “德彰,昶儿的言行越来越古怪了!”见赵季良进来,孟知祥感慨道。 赵季良笑道:“古怪,很古怪,不过古怪得很对路。”转而又道,“大人,接到朝中线报,安重诲准备任命夏鲁奇为武信节度使,李仁矩为阆中和果州节度使。这二人皆为安的亲信,再加上绵州的武虔裕,他是在为夺取蜀地做准备。”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悔不该当初救他。”孟知祥怒声骂道。 孟知祥任中书令期间,安重诲牵扯到一桩大案中,庄宗欲杀之,被孟阻拦。 “也不足惧。只要我们和东川董璋保持良好关系,联手退敌,便可无忧。”赵季良道。 “德彰之言正合我意,我随即便遣使往东川。对了,我的好友李昊已到成都,被我任命为观察使,就他便可。”孟知祥道。 “我等也应做好准备,再募兵马。”赵季良脸色微微变了下,又马上恢复原状。 想想也是,人家一到成都就被封官,可自己呢? 孟知祥点头同意,“那是自然。德彰,你为我出谋划策,立下无数功劳,不知该如何相谢。” 赵季良马上摆手道:“孟公知遇,给德彰一个施展的舞台,该谢的应是德彰。” “呵呵。我已向圣上明宗荐你为西蜀节度副使,任命近日便到达。还望德彰莫要推辞,咱们兄弟共领西蜀,共图大业。”孟知祥道。 赵季良听后大惊,“这,德彰何德何能,怎堪重任?” 孟知祥坦诚相告道:“德彰之才远胜于我,即便你接替我之位,之祥也无怨。” “孟公。”赵季良抱拳跪地相谢,“德彰此生必会竭尽所能,鞠躬尽瘁,辅佐大人。” “哈哈。”孟知祥将其扶起,“德彰可别忘了还有件重要的大事呢。” “何事?” “助我教育好那古怪的昶儿呢!” “哈哈。”两人相视大笑。 有的人就算有再高的才华,也只愿为臣,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做臣才能将才华尽显,名留青史。比如三国蜀汉的诸葛武侯,比如这个时期的赵季良。 仔细看下这段历史,你会发现如果赵季良没有留在西蜀助孟知祥,回到了中原。那么他这样一个盐铁使,才华与那些名家大腕相比,只算二流,必将默默无闻地淹没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 赵季良是聪明的。他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跟对了正确的人。 第015章 又一次打赌 孟昶马不停蹄,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找过王昭远,附耳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 王昭远吃惊不小,小心地问:“可行吗?” 孟昶给他信心,“只管一试,有我呢。” 王昭远听后便去了慕容延钊五兄弟的住处,那间遮不了风挡不了雨的破屋。 能够遮风挡雨的齐王府孤独矗立在子龙塘旁。高墙环绕却黯淡无光,大门森严却尘土遮掩,远望凄凉而萧瑟。 遥想曾经的权倾朝野,不可一世,再想到死后百姓争相抽其筋骨,生啖其肉。赵廷隐摇头轻叹。 身后传来一声童音,“赵叔叔是否在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呢?” 赵廷隐的府邸便在附近,回府总要经过这前蜀的齐王府。每过此地,他总要下马驻足,以警示自己莫倒王宗弼覆辙。 后头一望,见是孟家三公子孟昶,身边还有大侠杜逸风。 孟昶的话还没完,“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赵叔叔不忘自省其身,以齐王为诫,小侄很是佩服。” 赵廷隐施礼道:“哈哈,贤侄年纪轻轻有如此见识,为叔也很佩服。” “呵呵,你们互相佩服,没我什么事啊。赵将军,家里有酒没?”杜逸风在旁打哈哈。他是被孟昶拉出来的,否则李氏怎肯让孟昶独自出门。 “以后出门必须要有杜大侠或者武璋陪着。”李氏喊住正要跑出门的儿子下了个死命令。孟昶只好去喊了他的杜师傅陪着。 杜逸风不知这个徒弟又出什么新花样。上次出门后是施粥,这次呢? 赵廷隐连忙与杜逸风打招呼:“有的是,杜大侠这边请。” “呵呵,赵叔叔慢点,你还是再多看几眼这齐王府吧。明日可能就不一样了。”孟昶诡异地笑着道。 “嗯?”杜赵二人不解地望着孟昶。 孟昶依旧保持着他那诡异得有点可爱的笑容道:“对了,听说赵叔叔有个比我小两岁的儿子,我极其想结识呢。” “那是小儿崇韬。贤侄请,杜大侠请。”赵廷隐牵马在前引路。 也不用引路,就是这齐王府的隔壁,只是这齐王府太大,要多走上几步。 刚走到赵府门前,身后传来嘈杂声。三人回头望去,只见齐王府大门前拥着一群孩子,足有二三十人。他们蓬发赤脚,衣不遮体,一看便知是流浪儿。 只见有人上前撕去门上封条,推开大门,孩子们呼叫着进了齐王府。 “他们这是干什么?没有王法了吗?”赵廷隐大怒,将马递给来迎接的下人,拔剑便冲向齐王府。 孟昶拦道:“赵叔叔,这是要做什么去啊?去杀那些小朋友吗?” 赵廷隐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将剑回鞘道:“我去把他们赶开,你们在这稍候。” “为什么要赶他们呢,他们不过是进去挡挡风雨。”孟昶道。 杜逸风在旁帮腔:“是啊,这些孩子也怪可怜的。”他虽是丞相之后,但久在江湖,根本就没把什么法什么纪放在眼里,只凭善恶判断。 赵廷隐道:“可那是贴着封条的,怎能轻易破门而入。” “什么封条?我见他们不过撕去了一张白纸而已。”孟昶不屑道。 赵廷隐以为孟昶不懂,解释道:“那是郭崇韬大人奉朝廷之命查封齐王府的封条,代表着王法,怎能说是白纸?” 孟昶早有准备,“不知代表的是哪个王的法?郭大人是奉庄宗李存勖之命伐蜀,自是代表的他。可是郭大人含冤被杀,庄宗也因叛乱遇害,如今的天子已是明宗。明宗登基也曾大赦天下,早该撕下这什么都不是的封条了。” 反正每个皇帝登基时都会大赦天下,也不论李嗣源是否曾大赦,先拿过来作为论据再说。 这小屁孩知道的比我还多啊。赵廷隐一时无言。 “呵呵,赵将军,还不领我们进府啊。”杜逸风也被孟昶说得晕糊糊,赶紧解围道。 赵廷隐忧虑地道:“齐王府内虽已无什么物品,可难免房屋搂舍遭到破坏。不行,必须将他们驱逐。” “原来赵叔叔担心这个啊。”孟昶笑道,“咱俩打个赌怎样?” 又是打赌,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赌啊。小公子在凤翔与李从俨打赌的事,赵廷隐已有耳闻,“什么赌?” “如果那些孩子未动寸物,只是老实地在内避下风雨,赵叔叔就不得再驱赶他们,而且以后还要经常进去。若是他们胡来乱为,任凭赵叔叔处置,侄儿决不阻拦。”孟昶显得胸有成竹。 我堂堂大将军,怕你不成。赵廷隐道:“行。走,快去看看。” 大门已被关上,封条扔在一边。赵廷隐拿起封条,一看纸已泛黄,字迹印记早已含糊不清。说是白纸,倒也不差。 推开门踏入,赵廷隐站着不动了。在门内这不长的走廊下,那些孩子整整齐齐地紧挨坐着。他们未走进去一步。 孟昶在后偷笑。这王昭远事情办得不错。 杜逸风看见慕容延钊那五个孩子也在其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赢了!”赵廷隐走出又关上大门,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不想让凉风吹去孩子们那点可怜的梦。 孟昶调皮一笑道:“赵叔叔可不许反悔,以后要常进这里。” “进去做什么?” “嘿嘿,到时再告诉你。” “杜大侠,我怎么有种中招的感觉呢?” “哈哈,赵将军可要小心了,以后会常常中招的。” “哈哈。不过你别说,有时候中招也能让人感到幸福!” 幸福的源泉往往来源于行善,即使那善微不足道。 次日清早就有人来拜访孟昶。确实是拜访,因为递上了名帖。 拿着拜帖,李氏摇头,这儿子古怪,朋友也古怪。 帖子是张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纸,笔应是秃笔,墨也只是水迹,但毫不掩盖字迹的端正工整:半边桥五兄弟拜见孟昶公子。 李氏生疑,唤下人引他们进来,进来了慕容延钊那五位流浪儿。 他们五人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不远千里为了同一个目的来到成都,在半边桥相识相知,搓土结义,自号“半边桥五兄弟”。 目的当然只有一个:生存。 那日施粥人员众多,李氏自没记住他们。 “多谢伯母施粥,救苦救难,堪比菩萨。”说话的是王朴。 王朴自由酷爱读书,五花八门无不猎奇,那拜贴便是他所书写。 后面八个字把李氏说得喜笑颜开,“明日还将施粥,你们早点来啊。” 王朴得意地道,“不仅早来,我们还会助一臂之力。” “年轻这么小,言行如此得体,昶儿很会交朋友啊。”李氏赞道。 “那是当然,你儿子我火眼金睛呢。”门外走进孟昶与王昭远。 “拜见孟公子。”五人齐齐施礼,宛如成年大人。 孟昶还礼:“有礼有礼!” 为了初次进孟府有个好印象,赵普提出了送拜帖和施见面礼等建议。慕容延钊觉得没这个必要,但其他四人都同意,便通过了。昨夜他们可是忙了一宿,又是找纸又是寻笔,还一起学习这礼节。当然他们也没忘记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搜集王昭远交待下来的情报。 人多力量大,在他们五人的安排下,撕了封条进入齐王府的另外那些孩子全行动了起来。 情报汇总后,赶紧来向孟昶汇报。 孟昶赶紧道:“走,到我屋里。” “昶儿,就在这儿吧。我去到厨房让下人多准备些点心,招待你的朋友。”李氏道。有这样的母亲多幸福!不过这也反映了当时男尊女卑的现状。 孟昶道:“好。昭远快去拿来纸墨,赵普你研墨,捡重要的记。” “研墨?我不干。”小赵普噘嘴道。 你小子就是不爱读书,我得改掉你这个毛病。在赵匡胤手下你半部《论语》治天下,在我这你得一部《论语》治天下。 “不研?那你书写。”孟昶故意绷着脸道。 “书写?那我还是研墨吧。”二选一,他无法逃避。 准备完毕,开始汇报。 “桑老板的小儿子昨天病了,没去粮庄。” “麻四婆最心爱的小花猫丢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唐伯护的五姨太回娘家了。” “桑老板的小儿子傍晚去了一笑坊。” “等等,一笑坊是什么地方?”孟昶问。 王朴解释道:“男人找乐子的地方。” 孟昶恍然大悟,“就是怡红院啊。有空咱们去逛逛。” 众人目瞪。 “错了,咱们现在不能去,等过些年再去。等等,桑老板几个小儿子啊?”孟昶又有了疑惑。 “不知道。小儿子应该只有一个吧。”说话的是正磨墨的赵普。 “这小子真行,白天还病着,晚上就去寻花问柳。好,继续。” 韩继勋接上,“秦老板家的老仆人前天去世了。” “唐府昨天进去六个陌生人,最大的四十出头,最小的不满十岁。” “麻四婆最喜欢的小花狗丢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等等。”孟昶道,“这麻四婆到底最喜欢小花猫还是小花狗啊?” 慕容延钊回答:“猫里最喜欢小花猫,狗里最喜欢小花狗。” “哈哈”几个孩子都笑了。 “怎么都鸡毛蒜皮小事,到底有没有用得上的啊?”孟昶笑后问。 王朴道:“不知道。这些全是我们从青羊肆街打听来的,都是他们四大家的,不知道公子到底要用哪方面的?” 青阳肆街是成都最繁华的街道,两旁酒楼茶肆商铺颇多,很多富商居住在那附近。 孟昶知道要想办起“之家”,必须要有人投资有人赞助,所以想到了成都最富有的四个人。 “沧海”粮庄的老板桑田,“幺妹子”绣庄当家麻四婆,控制大半巴蜀漕运的唐伯护,蜀中拥有最多最大矿场的秦时明。 现在他知道了想探出什么内幕不是简单的事,可人家辛苦了一夜,不能打击积极性,“好的,继续。” 五人继续汇报着,孟昶却陷入沉思。 第016章 花姑娘的干活 “唐伯护的九姨太和二姨太吵架,被打了一巴掌,差点跳河。” “麻四婆最喜欢的小孙女小花丢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我倒。这麻四婆不但爱丢东西,还爱丢人。 “等等,我有点明白了。是麻四婆的孙女与小猫小狗一起丢了。什么时候的事?”孟昶问。 王朴答道:“应该是三天前吧。” “没有报官吗?” “听说报了,但官府哪有人手管这事。” “官府没人手,我们有啊。好,就从这件事下手,兄弟们,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寻找小花小猫小狗。”孟昶站起来振臂挥道。 “好,行动。”几个孩子立即出发。 李氏正好与吴妈一起端着点心进来,忙喊:“吃些点心再走啊。” 孟昶知道他们五个一直忍冻挨饿,立刻命令道:“先将这些点心下肚才有力气干活。半柱香全部解决。” 慕容延钊五人一听,跑过去就是一顿大吃。他们不想吃才怪,只是说好的要留个好印象不方便提起就是。 “干活?干什么活?”李氏可舍不得儿子去出什么苦力。 孟昶笑道:“干什么活?花姑娘的干活。武叔,你今日很闲啊,陪我上街。”他牢记了母亲的规定。 成都今日很忙碌,每个人似乎都在打听和寻找着。大至酒楼驿舍,小到墙角桥洞,到处可见奔走的流浪儿流浪汉和拖家带口的难民。他们的第一句话不再是“给我点吃的吧”,已是“见没见过这么一个小姑娘,这么一个小花狗,这么一个小花猫”。 赵季良正和一些士兵张贴招募士兵的公告,看到这种现象,问道:“他们在找什么?” “赵大人,你连这都不知道啊,找花姑娘。”一名士兵道。 “花姑娘?是那种虫子吗?”赵季良不明白,正好看见有个孩子从身边跑过,便拉住问,“你们为啥要找花姑娘啊?” 那孩子甩开他,“孟公子吩咐的。你捣什么乱啊,太阳下山之前找不到的话,孟公子责怪下来,你顶着啊。” 原来是这个臭小子!为了虫子劳师动众,得好好批评他。赵季良心中恨恨地想。他有他的担忧,现在为了虫子就这样,将来大了那还了得啊。 麻四婆虽已花甲,仍无老态,可这几天却精神疲惫,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小花至今未寻到,她忧虑重重。绣房的绣娘,染房的染工都停工四处寻找,仍一点消息也没。 小花的父母一直在闽地销售蜀绣,另外几个儿子也远在他乡,连个帮忙出主意的人都没。 她将照顾小花的侍女痛骂了一顿也不解气,昨日赶出了麻府。 报官也有三天,杳无音讯。她派人去催,官府就说已在找寻。 “看来这位孟知祥大人也不怎么样。”她心想。 走到门外,见今日的街上特别忙碌,问身边婢女:“他们都在做什么?” 婢女过去问了后回话道:“他们说在寻找花姑娘,孟公子吩咐的。” “哪个孟公子?” “就是孟知祥大人的儿子。” “花姑娘好像是种小虫子吧?你看看,我家的人丢了无人过问,这孟公子丢了个小虫子,就动用了这么多人。什么世道啊!”老太太的龙头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戳了好几下。 孟昶此时正端坐在他的司令部地上,也就是初识慕容延钊五人的那间屋子,王昭远与武璋分立其后。 为了提高搜索效率,他采用了辐射搜索法。 慕容延钊五人就在这屋子附近五个方向,然后向外扩展成十人,二十人,四十人,至于后面有多少人他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知道每个成员都会向下发展成员加入进来。 关于那个花姑娘,孟昶已先进行了了解。只有五岁,是麻四婆的心肝宝贝,除了脑子不太好使外,其他都正常。用现代化说就是弱智儿童。 那五人不停地进来报告着:大慈寺没有,武圣庙没有,文庙街没有,等等。 眼看日已偏西,孟昶有点着急,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大型行动就以失败告终。 赵普满头大汗,喘着小粗气跑进来,“纯阳观……” “我已经知道了,没有。”孟昶叹气道。 “谁说没有,是有。”赵普不服气地说。 孟昶跳起来,就往外跑,武璋与王昭远紧紧跟上。 赵普则高兴地喊着“找到了,找到了”跑去通知他人。 在纯阳观附近的一间破屋内,孟昶见到位熟人。破,很破,只有四面残墙没有屋顶;熟,很熟,那位让孟昶负责的孕妇正躺在铺了少许稻草的木板上。 两个小姑娘,一只小花狗,一只小花猫围在孕妇的身旁。 “你们找的是她吗?”其中一位比孟昶稍大一点的女孩站起来指着另一个问。 孟昶慌忙道:“是,就是她!花姑娘,你让我找得好辛苦。” 那姑娘只是看着孟昶傻笑。 “你不是孟公子吗?”孕妇惊喜地指着孟昶。 “门外的各位弟兄,辛苦大家了,快去通知他人,就说人找到了。明日孟府施粥,快点散了歇息吧。”孟昶转身对屋外越来越多的人道。 “哎,这不是她吗?孟公子,你是好男儿,负责到底。”有人认出了孕妇,开起了孟昶的玩笑。 “去去,明天也给你两碗,好吧?”孟昶哭笑不得。 原来夸你就能有两碗粥啊。马上很多人喊:“孟公子,好男儿,负责到底!” 玩笑归玩笑,众人还是嘻嘻哈哈地散了,只余刚刚跑来的慕容延钊五人。 “阿姨,这孩子怎么在你这?”孟昶这才转身过来问道。 孕妇这两天就要分娩了,动弹不得,只好躺着回答:“我也不知道,那日粥放这留给我家杏儿的,我躺着打了个盹醒来就见粥没了,多了这个小家伙。问她,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笑。” 杏儿自然就是另个女孩,她道:“她是不是你妹妹啊,快接走吧,明天就没吃的了。” “武叔,你负责将阿姨送到我家交给我娘,杏儿你跟我们走,昭远你领小花,赵普你领它们两个,不许丢了。”孟昶有序地安排着。 “去哪?”杏儿问。 “她这两天是不是吃了你们很多东西?”孟昶指着小花问。 杏儿委屈地道:“是啊,还有着小狗小猫也吃。不过小妹妹很乖的,我不怨她。” “呵呵。咱们现在就去她家吃回来。走,出发。” 赵普抱着小狗和小猫,小嘴嘟囔着:“为啥让我抱俩啊!” 孟昶回头笑道:“要么你抱它俩,要么它俩抱你,请选择。” “它俩抱我?那如果一个朝左一个朝右,我不是就摔在地上了。还是我抱它俩吧。”赵普道。 “哈哈”,这群孩子都开心的笑了,连小花的笑都灿烂得充满了灵气。 望着满桌的美味,麻四婆没动一下筷子。 从四姨太到麻四姨,再到麻四婆,她为麻家奉献出了一生最好的时光。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只是绣庄中普通的绣娘,但她精细的蜀绣技巧被老爷相中,娶作四姨太。 还未来及多受恩宠,老爷便撒手人寰,丢下她和刚出生的儿子。麻家乱了,“幺妹子”绣庄乱了,另三个姨太太争权夺利,斗得你死我活。 她站了出来,高超的手腕将每个人都治得服服贴贴。她成为麻家的当家麻四姨。 这些年过去,那三个相继离去,但都很放心地将子女托付于她,因为她们知道在她威严的外表内是一颗善良的心。 她待他们也如亲生,没有亲疏。他们也都喊她娘,他们的孩子也都喊她奶奶。可自己的亲生的只有那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中年才有了小花。 小花虽然智力有些问题,却更让她疼爱。当另些孩子喊她“奶奶”时,她多希望能听到小花的呼叫。是啊,小花从没喊过。 孙子孙女们见奶奶不动筷子,一个个识趣地吃上几口便纷纷离去。下人们不敢收拾,因为老太太还未进食。 “老太,门外有几个小孩子求见。”管家进来道。 麻四婆懒得抬头道:“是不是找雨儿风儿他们玩的,你领过去便是。”雨儿风儿都是她的孙子,经常有小朋友来找他们玩耍。 管家迟疑下道:“他们说要见你。” “嗯?”麻四婆抬眼,“谁家的孩子?” “他说姓孟。” “孟?”麻四婆想起了那个四处寻找花姑娘的孟公子,心道:“难道虫子在我家?” “麻伯,你就带他们四处寻寻吧。”毕竟这孩子的爹是大官,还是不得罪的好。 管家又迟疑下道:“他说要见您。” 真是个烦人的孩子。四婆无奈地摆摆手,“那就带进来吧。” 进来了六个孩子,领头的,也就是衣衫整齐的那位道:“婆婆安好,晚辈孟昶祝婆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的孙女都不见了,还福什么东海。麻四婆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小公子是来寻那虫子的吧,尽管在麻府寻便是,无须多礼。” 虫子?孟昶倒糊涂了。见满桌的饭菜,便道:“婆婆,我等是来讨口饭吃的。” 哦?原来寻虫子饿了进来骗吃骗喝的。“那你们就来食用吧。麻伯,去拿几双碗筷。” 麻伯没去拿,已经不用了。这几人在孟昶带领下早已扑向饭桌,一阵胡吃。要知道孟昶也一天没进食了,另几位更不用说。只有杏儿有点女孩子的矜持,小心的食用。孟昶说了句“有的吃你不吃,没的吃你就挨饿吧”,杏儿便也跟着大口吃饭大手抓菜起来。 “还有他们呢,留点。”慕容延钊提醒大家。 对啊,还有王昭远和赵普呢。大家马上盛了些饭拨了些菜放在一旁。 拍拍小肚皮,孟昶满意地对目瞪口呆的麻四婆道:“婆婆,你真象我奶奶。” 麻四婆没心情听他恭维,“吃好没,可以走了吧。” “走?婆婆,你觉得这点饭菜就能打发我们吗?实不相瞒,你最喜欢的小花狗在我手上。”孟昶语气狠了起来。 小屁孩原来找到了小狗来要钱的,太小看老太我了。谈价?你们不知道有多嫩呢。“小狗?那又怎样?你尽管杀了吃肉。” “你最喜欢的小花猫也在我手上。”孟昶语气加重。 “小猫?那又怎样?你尽管杀了吃肉。”麻四婆毫不退让。 “你最喜欢的小花也在我手上。” “小花?那又怎样?你尽管杀了吃肉。”麻四婆仍旧不在乎。 众人齐望麻四婆,她瞬间回味过来,跳起来声如洪钟道:“哦,不,你说什么?小花在你手上?不能吃肉。多少钱,开价。” 第017章 最后一次施粥 也别开价了,人已到了。 “小花。”麻四婆喊道。 “奶奶。”小花挣脱开王昭远的手,扑进了麻四婆的怀里。 麻四婆老泪纵横,这声“奶奶”来得太突然了。 小花猫和小花狗也摆脱了赵普的怀抱,窜到了麻四婆的脚下。 “快来吃点,为了花姑娘都三天没吃了吧。”孟昶向王昭远和赵普努努嘴。 “对,快来吃。还没吃饱吧?你们还楞在那干什么,快点收拾掉。麻伯,快去厨房再弄些。”麻四婆因为激动言语有点混乱。 看看这些孩子穿的衣服,“快,再拿些衣服鞋物给这些孩子换上。” 麻府好一阵忙活终于结束,杏儿和慕容延钊五兄弟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精神了许多。 “孩子,谢谢你在找花姑娘时找到我家小花,你说吧要什么报酬,只要老太婆我出得起。”麻四婆已是满面慈祥。 孟昶笑笑道:“婆婆,这花姑娘就是她啊,小花姑娘嘛。” 麻四婆可没想到这层,楞了,不相信地问:“你们寻找的就是我孙女,不是虫子?” “婆婆,自那日偶闻小花丢失,我是心急如燎,立刻安排人手寻找。你也知道,我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人手,其实就我和他两个。”指了下王昭远。又指了下慕容延钊五人,“幸好遇到了他们,他们又发动了整个成都的难民百姓帮忙,四处搜寻了三天三夜。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她家寻到了小花妹妹。”最后指着的是杏儿。 三天三夜?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啊。 “哦,真的辛苦大家了。你们还有什么需要都说出来吧。”麻四婆现在只有感激。 “奶奶,杏儿姐姐把自己的饭都给我吃,他们可好了。”说话的是小花。 孟昶等人很吃惊。一路上她一个字都没说,这句话都不象出自她口。 更吃惊的是她奶奶。出生到现在,这孩子说的全部字加起来也没这句长。对了,她都叫我奶奶了。 “你不傻啊?”赵普盯着小花问。 “嘿嘿,你才傻呢。也不想想猫和狗怎么抱你。”小花可爱地笑着。 赵普一摸脑袋,“对啊!我咋这么傻啊。” “嘿嘿嘿!”孩子们都笑了起来。麻四婆不明缘由,也跟着笑,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该说正事了。孟昶清清嗓子,对麻四婆道:“婆婆,你看这小花姑娘也回来了,是不是应该摆宴庆祝下啊。” “应该应该,明日醉仙楼大宴,你们可都要来。”四婆道。 “明日我娘施粥,就放在晚上,好不?”孟昶道。 四婆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施粥?麻伯,弄些米运到孟府。”她知道这些难民大多都为寻自己的孙女出了力。 “我还有个请求,你能不能多请些有钱人,越多越好,特别是桑、唐、秦三家一定要请到。”孟昶继续道。 “请他们做甚。”孙女丢失,不见一人帮忙,麻四婆有些不情愿。 孟昶道:“呵呵,到时你便知晓。” 麻四婆无奈地道:“那好吧。” 天已晚,武璋将孕妇送到孟府后赶紧又来寻公子。 “要不,你们都在麻府休息吧?”四婆客气地挽留这些孩子。 “我们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孟昶他们回答。 小花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抬头道:“奶奶,我想和他们一起玩。” “好的。奶奶什么都答应你。”麻四婆怜惜地摸着亲生孙女的小脑袋。 第二天清晨李氏起得很早,只要对丈夫有利,她再苦再累也愿意。丈夫这几日去郊外的义胜军视察工作,没有回府。 有人比她还早。孟昶早已在大门外指挥着那些孩子做这做那的,其中还包括杜逸风和武璋。 其实还有更早的。等待施粥的队伍已经排了老长。 “昶儿,你们起这么早啊。”她关切地望着儿子,发现他目有血丝,神情疲倦。 “哦。娘,等会施粥你要听我安排啊。”儿子只说了一句,又忙起来了。 他都在瞎忙什么!也不知道好好休息。李氏心中责怪着。 赵季良急急跑来,将张募兵公告交给孟昶,“昶儿,你要的。” 孟昶接过,喊来王昭远,“昭远,贴那。他们很多人不识字,你等会就站那念。” 昭远“嗯”后就去张贴。 “昶儿,听说你昨日为了个虫子几乎翻遍了成都城,此举大大不妥!毋以恶小而为之……昶儿,人呢?”眼前哪还有孟昶的影子。 人越聚越多,人声鼎沸,施粥就要开始了。 “大家静静,孟公子有话要说。”杜逸风大声道。今天仍旧由他与武璋维持持续。 “哈哈,孟公子你就别说了,你看,我们都拿了两个碗。”有人举起两个碗。马上其他人也跟着举起碗,竟大多都两个,边举碗边喊口号,“孟公子,好男儿!负责到底!” 哪跟哪啊。孟昶摆手示意大家别闹,接着道:“我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这是孟府最后一次施粥了。” 才施两次就停了,孟家也是沽名钓誉之徒啊。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你们看这两边墙上,有两个公告,我希望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在得到粥后能过去看看。”孟昶继续道。 “我们只识粥又不识字,有什么好看的。”有人喊道。 “有人会读给你们听的,不明白的地方还可以来问我。”果然左侧公告下立着王昭远,右侧公告下是慕容延钊五人。 “好吧好吧,快点给粥。”有粥喝,不识字我也要凑过去研究下。 孟昶一挥手,“好,娘,施粥。”他自己则坐在了远处准备好的凳上,等待着来人的咨询。 王昭远念着募兵公告:为守成都,备证戍,募十五以上男子入伍。不论籍贯,不论身份。凡入伍者皆可领用规定津贴,家庭免除规定赋税。 王朴则在另侧念着那份公告:十五至四十男子除外,其他人等皆可入住“之家”,不论男女不论老幼。有意者,明日往子龙塘齐王府报到。 喝着粥,这边听听那边听听,互相讨论着,只有孟昶孤独地坐那无人问津。 昨夜他思考了一夜,想到了可能被问到的各种问题,也想好了答案,难道就这样报废了? 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问道:“你们都明白了?” 众人摇摇头,“不明白。” “不明白就来问我啊。”孟昶急了。 “不明白,问你什么?” “你们,真是气死我了。”孟昶一屁股坐到凳上。 “不明白,我们还问什么?就按孟公子您说的办好了。大家说是不是?”昨日带头喊口号的那位汉子道。 “是。孟公子怎么安排都是为我们好,我们只要明白这点就行了。”众人异口同声道。 那汉子对还在排队的老婆喊道:“孩子他娘,我去报名入伍了。你明日带着孩子去那个什么家去。孟公子,在哪报名?” “武璋,快去喊我亚父,来这登记。”孟昶这才明白大家的意思,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对了,让亚父多带些银两,先给钱,再当兵。” “孟公子英明,我也要报名。”许多人喊道。 赵季良来了,真带了银两,每个登完记的人都能拿到十文。他小声地问身后的孟昶:“昶儿,他们明日肯定会去募兵处吗?别拿了银子人不来。” 孟昶“嘻嘻”笑道:“他们不来全算我的。” 走过来一个少年,道:“慕容彦钊,太原人氏。” “你,你也要报名?”孟昶指着慕容彦钊不解地问。 慕容彦钊点点头,“其实我很早就想入伍了,但怕他们四个受人欺辱,才拖到了现在。如今有孟公子你照顾他们,我也放心了。” 赵季良点头道:“好,到军队中磨炼,必将终身受益。” 慕容彦钊拿过十文钱,交到孟昶手上道:“我现在就直接去募兵处,这点文钱你交给王朴,他精打细算,不会浪费。孟公子,他们四个我就交给你了。后会有期。” “慕容兄,这钱你拿回。”慕容彦钊已经远去,“你也多多保重!亚父,将他安排到赵将军身边。他可是将来我手下最倚重的大将之一。” 见王朴四人还在公告下忙活,知道慕容延钊不愿见到离别的不舍方才不告而别。 走到王朴身旁,将十文钱交到他手上,说了慕容延钊的决定。赵普、韩保正、韩继勋在旁听到,目含泪光,远望大哥离去的方向,默默祝愿大哥平安。 还未天黑,等待施粥的队伍已越来越短。原因很简单,没有人重复排队。 麻家昨晚送来些米,李氏便多熬了很多,这下可好,难道倒掉? “来来,喝完了再盛碗。” “留给别人吧,我已经饱了。” 变了变了,人都变得那么善良。 赵季良的银子也快发完了,他吃惊这登记的人数,竟有四千多人。 呵呵,聪明的人多了。许多本就想报名的也都跑这来登记,有钱拿谁不愿意啊。 “昶儿,你说他们明日真的会去募兵处吗?”他还有些担心。 “呵呵,亚父你放心吧。他们的老人老婆孩子都在我手上,敢不去?”孟昶笑着给亚父解压。 这时,有麻府下人过来对孟昶行礼道:“酒席已准备好,麻老太有请孟公子及朋友前往醉仙楼。” “好。随即便到。” 麻老太?昶儿啥时与那个富婆子扯上关系了?这麻四婆可是抠门的主,上次募集军费好说歹说才出了百两银子。赵季良心中疑惑不已。 “哦,对了,亚父过会必须也要去,到了你只管饮酒,不用说话。”孟昶诡异地对亚父道。 又没请我,我去做甚。赵季良心中嘀咕。可好奇心和不放心又促使他觉得必须去。 施粥即将结束,孟昶喊过王昭远及王朴他们,又叫上杏儿,前往醉仙楼。 李氏见到,忙嘱咐杜逸风跟着。 “昶儿,你这又要去干什么活啊?”她也学会了孟昶独特的语言。 孟昶头也不回,手一摆道:“花姑娘她奶奶的干活。” 怎么有点像骂人! 第018章 募捐 成都最大的酒楼是青羊肆街的醉仙楼,那里是富人们饮酒喝茶的最佳场所。 为什么说最佳呢?因为去那的都是富人,没有穷人。 穷人不是不想进去凑凑热闹,只是出不起那个钱,门口牌子上写得很清楚:最低二十文。 当时成都的米价为一斗米五文钱,一斗米那可是一般一个家庭两个月的伙食。(按一家三口算,当时哪家不是七八口人。) 既然写明了最低二字,即使进去喝口凉水也付二十文。普通百姓哪个愿意? 孟昶在门口见到这五个字,颇为不悦,本想发作,麻四婆已拄着龙头杖牵着孙女小花出来相迎了。 小花更是直接跑到杏儿身边,喊着“姐姐”。 麻四婆很高兴孙女这次回来后的表现,就像变了个人,也不傻了,还很有礼貌。“来,孟公子,人都齐了。” 人确实都齐了,甚至还多了很多。除了桑、唐、秦三家主要人物外,还有一些一看便知身价不菲的富商。 孟昶等人自是和麻四婆一桌,虽然都还是小孩子,但人家的孙女就是他们寻到的,众人也就不以为意了。 麻四婆久在商场,很是豪爽,站起来道:“老身孙女走失,幸得孟公子与他的朋友们寻得,老身感激不尽,特备酒席。在座的都是我的亲朋好友,不必客气。来,干杯。” 门外走进一人,麻四婆忙放下酒杯迎上:“赵大人怎有空前来捧场啊,快请坐。” 众人自是识得是西蜀节度使孟知祥身边最亲近的人赵季良。 “四婆羞杀季良。季良一介书生,并无官职,‘大人’的称呼那是不敢当。”赵季良道。 装吧,谁不知道现在西蜀你老二啊。其他人等也客气地起身打招呼。 麻四婆邀赵季良同坐一桌,赵自是不肯,见杜逸风在偏静处独坐一小桌,便坐了过去。 孟昶心中暗笑。来了就好,这下把握就更大了。 既然都是商人,也就少了许多繁文所节,不再客套,醉仙楼内一时间杯光闪烁,酒影四溢。 赵季良听了杜逸风的叙述方知那所谓的花姑娘便是麻四婆的孙女小花,自己误会了昶儿。 孟昶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对身边的麻四婆道:“婆婆,能让我对大家说几句不?” 麻四婆何等人物,早知这个小鬼头有预谋,不然让自己请这么多有钱人做什么。她站起道:“大家静下,孟公子有话要说。” 小屁孩能有什么话说,可人家是孟知祥的儿子,虽不十分情愿,大家还是放下了酒筷,安静下来。 “各位大伯大叔,小侄今日有事相求。”孟昶开始了他的演讲。 我说一向小气的麻四婆怎会如此大方地请客吃饭,原来有目的的。你巴结官府,还要拖上我们,太不道义了。桑田、唐伯护、秦时明三人互相望望,摇摇头。 孟昶在继续:“成都街头难民上万,老无养,少无教,衣不敝寒,饭不饱食。小侄心有不忍,便寻得一处所安置他们。但凭我一己之力,实难保证他们今后的生活所需。常言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还希望各位大伯大叔能助我一臂之力。” 孟昶曾在心中打了许多种腹稿。比如讲两个小故事打动众人,比如引经据典来说明“之家”的好处等等,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直接索要捐助。讲那些有用吗?搞不好弄巧成拙。有时候自己独特的身份地位就是最好的武器。 你看吧,我就知道这酒席不那么简单。商人们默不作声,都在沉思。 “麻老太,在下的五姨太身体不适,先行告辞。”站起来说话的是身材肥胖的唐伯护。 不出钱就想走,哪那么容易?你以为你是点秋香的唐伯虎啊。孟昶道:“唐伯伯如此心急,难道五姨太已从娘家回来了?还不知她娘家何处,三天一个来回,不知这五姨太是什么鸟,飞得这么快。” 唐伯护满脸尴尬,在众人的嬉笑中坐下。 “麻老太,在下小儿子最近病重,先行告辞。”朝枪口上撞的是老奸巨猾的桑田。 呵,又一个。“桑老板大可放心,你儿子的病已经好了,现正在一笑坊挥金撒银呢。” 桑田当然知道儿子最近迷上了一笑坊的小翠,有事没事地就往那跑。 早知道就说是二儿子了。桑田一看这阵势,知道今晚不出血是出不了这个酒楼了。 必须得有个人开个头,孟昶望了眼麻四婆,决定从她下手。“婆婆,你看你是不是先带个头?” 麻四婆心中自是不愿,但人家有恩在先,站起来道:“孟公子年龄虽小,然此举利国利民,老身愿拿出百两为难民添些衣裳。” “好。”孟昶带头鼓掌,又对王昭远、王朴道,“你俩记下,记清楚了,别错了漏了。” 早准备好了。王昭远从身边袋中拿出笔墨纸,几个小孩子便开始帮忙记录。 众商人惊讶麻四婆的大方,她这么来,另外三家自不能少于这个数,其他人自不能少于这个数太多。 赵季良也是一震。昶儿的手段实在比我高明啊! “亚父,你不是说成都的商人都很识大体明大义的嘛,我看就婆婆能担此评价。”孟昶可没忘记自己的靠山。 对啊,他是孟知祥的儿子,那边还坐着他的亚父看着呢。成都还不是他家说了算,以后求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秦家百两。”“唐家百两。” 你百两我也百两,孟家怎能记得我。“桑家一百零一两。”论精打细算,谁能比桑大老板。 众人齐齐鄙视桑田。 四大家已经出手了,还等什么。“张家五十两。”“李家五十两。”“孙家五十两”…… 多出舍不得,少出没面子,还是随大流吧。 孟昶心想这样也好,他日收钱时不会错。 “朱家一百五十两。” 一下子静了,哪个家伙这么大胆竟敢打破潜规则。 此人站起又说了一遍“朱家一百五十两”,然后得意地坐下。 赵季良知道此人是说给他听的。这朱家开了家衣铺,还有些规模,口碑极佳。几次找到赵季良,欲提供西蜀军的被子服装。 赵季良婉言拒绝。他也知道现在供应的被服偷工减料,制作粗劣。但那王老板是西蜀中门使王处回的堂弟,不好轻易开罪。毕竟西蜀还是用人之际。 这朱元昌今日见赵季良在场,思虑半天,决定多捐示好。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朱老板果然豪爽,一出手就是三百两。”孟昶笑着称赞。 三百两?一年的利润也没这么多呢。朱元昌急了,“是一百五十两。” 孟昶道:“对啊,你喊了两遍一百五十两,不就是三百两吗?” 赵季良知道此人老实,不想他再受损失,帮他解围道:“昶儿,是一百五十两。” “呵呵,那就一百五十两吧。朱老板,记得准备好哦,明日来取。”孟昶满脸的喜悦。 还是赶快离开,呆在这不知还要被敲出多少。桑唐秦三人达成默契,起身道:“麻老太,我等还有要事,告辞。” 不等麻四婆说话,人已离去。 其他人一见,纷纷告辞,瞬间走了个精光。 只有朱元昌走到赵季良桌旁道:“那件事,还望赵大人多多美言。” 赵季良道:“一定一定。” 朱元昌走后,杜逸风好奇地问:“赵大人,何事?” “难办的事。”赵季良叹气道。 孟昶听着王昭远和王朴汇总后报上的数字,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难办的事。 一千四百五十一两,这应该足够“之家”一年的花销了。不,两年可能都够,因为他还有别的主意。 “婆婆,你那绣房还需要人手不?”他问道。 麻四婆心里对孟昶怀着恨意,因为在别人看来是她与孟昶勾结起来布的这个局,可她实际什么都不知道。有恨也说不出,他亚父还坐那呢,“需要几名绣娘。” “好。婆婆,你过几日到‘之家’来挑人,不计工钱,只管温饱。”孟昶开心地道。 “之家?什么地方?”麻四婆很委屈,帮这小鬼忙了半天,还不知道“之家”到底是什么。 “子龙塘前齐王府。”孟昶已带着他的小弟兄们雀跃而去。 赵季良与杜逸风跟着也来告辞。 小花望着奶奶道:“奶奶,我也要去‘之家’。” 那里好像收的都是难民,你怎么能去。望着孙女渴望的眼神,麻四婆道:“好的,你愿意去哪,奶奶便带你去哪?” 回府路上,孟昶道:“亚父,收钱的时候也可得跟着。” 赵季良忙摆手,“你这敲竹杠的事,我再也不帮了。” “那怎么行?你只要跟着就行,其他就不用你管了。”孟昶道,“再说了,你今晚已经帮了,开脱不了了。” 好嘛,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朱元昌也有种上了船下不来的感觉。 当他说完“一百五十两”后,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当他回去后将所有零散银两聚在一起后,他就更后悔了。只有八十几两。加上从老婆那好说歹说忽悠来的二十几两,才一百多点。 昨晚王处培没有到场,他觉得正是露脸的机会。回家的路上他才明白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人家不来说明不屑一顾,说明人家后台硬,是麻四婆的面子不够大罢了。所以即使不论出五百还是一百,结局都是一样。 就想不明白了。论做工,他的衣铺不值一提;论价钱,他又高我许多。成都最大的衣铺却永远是他,原因很简单,部队的被服由他供应。当然更深的原因他的堂兄是王处回,西蜀节度府后勤供应的掌权者。 “哎。”叹口气,朱元昌唯一的希望是昨晚只是孟公子玩的游戏,不是真的。 第019章 劫军服 孟昶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做游戏,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之家”,他隐隐感到这“之家”不仅能解决成都当下的难民问题,更会在将来不断释放能量,发挥更大的作用。 自己年龄尚小,管理起来还有些棘手,必须得找几个帮手。 母亲可以算一个,她是公主身份,也是节度使夫人身份,心地又善良,完全可以。 王昭远、王朴或者赵普都是未来的人才,如今首要任务是学习。那二韩只是武夫,就不提了。 亚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他得辅佐父亲,空闲来授授课还可以,不可能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之家”。 到了府衙找到赵季良,询问可有合适的人推荐。 赵季良寻思了下,道:“有一人博学多才,而且对办学颇有兴趣,曾多次建议孟大人办学堂。” “何人?”孟昶急切地问。 “节度府掌书记毋昭裔。”赵季良道,“此人随你父从太原来成都,做事稳重,颇受器重,是位奇才。” 孟昶道:“那就他了。现在何处?” “应在府衙办公,我带你去寻。”赵季良领着孟昶在府衙中转了几个圈,在一角落处的屋中寻到了毋昭裔。屋中到处是书,他正和一人在交谈。 为了节省开支,孟知祥将所有西蜀府的办公人员全集中在这个府衙。当下一切以备战为目标,所以象毋昭裔这些文职人员都被分在了角落的房间办公。 重武轻文是五代十国的重要特征之一。 那两人看见赵季良,急忙起身施礼:“赵大人。”这是对还没任何官职的赵季良一种尊重,也是种心照不宣吧。 “毋大人,这位是?”赵季良问。此人很陌生,所以他有此一问。 毋昭裔忙介绍:“这位是秦州从事欧阳炯。曾在蜀中任过职,来办一些事务。” “欧阳兄,久仰久仰。” “赵大人,久仰久仰。” 一番客套后,赵季良隆重推出了孟昶,“这是孟大人的三公子孟昶,特来拜会毋大人的。” “孟公子,久仰久仰。”又是一番客套。 欧阳炯见此情景,起身离座道:“在下还有些琐事需处理,赵大人,毋兄,孟公子,告辞。” 待欧阳炯走后,赵季良问:“不知欧阳从事在秦州可舒心?” 毋昭裔叹气道:“不瞒赵大人,欧阳兄在那很不得志,这次成都一行实为有心入蜀,探下虚实。” “这名字我似有耳闻。”赵季良道。 毋昭裔微微笑道:“此人本就是成都人氏,曾在前蜀王衍时期从仕个小官,他精音律,通绘画,能文善诗。年龄虽比卑职小,才气却远在我之上。‘三十六宫秋夜永,露华点滴高梧’便是他所作,赵大人听过他的名字也不为怪。” “这样的人才岂能让于他人。亚父,有无空缺职位,安排一下啊。”说话的是孟昶。他隐约记得这欧阳炯后来也来到了孟昶身边,既然迟早要来,还折腾什么,现在就留下来好了。 毋昭裔见这小公子替自己的朋友说话,目露感激。 “呵呵,这是自然。”赵季良道,“毋大人不是正好一直需要个帮手嘛,我看这欧阳炯就很合适。待孟大人回来,我便提议。毋大人可以转告欧阳炯,不必走了,就留在成都吧。” “谢过赵大人。”毋昭裔大喜。他也知道这位欧阳老弟性情坦荡放诞,他人恐难适应。 “呵呵,毋大人怎么不谢我呢?因为我年纪小吗?”孟昶笑嘻嘻地问道。 “看我这高兴的差点将小公子忘了。谢过孟公子。”毋昭裔忙作揖道谢。对于这位公子他已有耳闻,凤翔府戏弄李从俨,一线天舍身顾大义,还有这几天的施粥助难民,早已传遍成都城。 “呵呵,毋先生不必多礼,小侄还有事相求呢!如果先生应允,该谢的就是我了。”孟昶上前道。 毋昭裔不喜欢被称为“大人”,他最期待的是被称“先生”。这是他一生的夙愿。 小时他酷爱读书,但家境贫寒,向朋友借阅《文选》受到冷落,便暗暗发誓要刻印书籍供书生阅读,兴办学馆培养学士。他的骨子里就是“先生”,他渴望受到这样的称呼。 现在这位孟公子喊出来了,几乎等于喊出了他的心声,“惭愧,毋某至今未刻印一本书,未培养一位学生,不敢枉称‘先生’啊。” “先生错了,现在就有个学馆等待着先生。”孟昶道。 毋昭裔摇头道:“怎会有如此好事。” 孟昶笑道:“学生办了个‘之家’收留难民,烦请先生去管理、教学。” “真的吗?”毋昭裔不相信。 赵季良道:“是真的。昶儿此举不但解决了难民问题,对我西蜀的发展也影响巨大。” 毋昭裔还是怀疑,“可那需要很多的银两呢。” “这个无须先生操心,我自有分寸。”孟昶很有信心地道。给自己,也是给毋昭裔。 “好。毋某身边还有些积蓄,愿全献给这个‘之家’。这名字还真绕口。” “哈哈。孟昶谢过毋先生。亚父,你难道不放点吗?”孟昶含笑道。 赵季良只好苦笑道:“好好,我也放点。” “不过小公子,我想光靠我们这点钱还是不够的。”毋昭裔有些忧虑。 赵季良马上笑道:“毋大人如果知道昶儿昨晚敲诈了多少钱,就不会有这担心了。”然后附耳将昨晚醉仙楼的事件要说了下,并告诉了最终募集的数量。 毋昭裔欣喜道:“小公子真奇人也!” “哈哈,你俩都奇人,真一对奇人也!”赵季良在旁大笑道。 “呵呵。”孟昶道:“以后进入‘之家’学习的孩子,若官宦之子,商贾之子等,我们都将收取学费。毋先生,可否?” “应该的。贫困家的孩子就免了吧。”毋昭裔知道家贫无书读的痛苦。 “赵大人,你在这啊,我正寻你呢。哦,毋大人也在啊。咦?你怎么也在。”进来另位赵大人,当然是赵廷隐将军。 赵季良忙道:“赵将军寻我何事?” 赵廷隐将手中的名册交给他,喜道:“全都来报到了,一个不缺。” “嘿嘿,亚父,相信他人就是相信自己。咋样?”孟昶好不得意。 那名册自然是赵季良昨日登记的入伍名单。 赵季良很高兴,“昶儿果然不差,走,赵将军,咱们去分兵。” 孟昶在后喊道:“赵将军,那慕容延钊可是我朋友,你别欺负他哦。” 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赵廷隐心道。 在和毋昭裔又探讨了会管理“之家”的事宜后,孟昶急急走出府衙,赶往齐王府。他还有些不放心,毕竟王昭远和王朴等人年龄尚小。 人家年龄小?你多大点啊! 杜逸风一直在府衙门外候着呢。“徒弟,还顺利?”他已经习惯将这孩子称为徒弟了。 孟昶眉飞色舞,又是那个手式,那两个字:“欧凯!” “什么人?快让开。”有人大声呵责道。 孟昶与杜逸风顺声音望去,但见一群人推着好几辆装满货物的车到了府衙前,呵责来自领头的那位矮胖的仁兄。 何方神圣?孟昶不愿意了,挡在他的面前道:“什么人?快让开。” 见一小孩挡住了路,那人一咧嘴,笑着道:“小朋友,快让开。叔叔很和善,从不欺负小孩子,但你家大人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这威胁也太赤裸裸了。杜逸风听得极不舒服,上前轻按孟昶的肩膀道:“他是我徒弟。你准备怎样不保证我呢?” 那人盯着杜逸风上下看了个遍,恶狠狠地道:“外乡人吧?在别处我不敢保证,在这我可以保证你不会站着离开成都城。” “是吗?”孟昶插嘴道,“如果站着离开呢?” “他若站着离开,我就从这爬到北门。”那人的笑很是得意,仿佛一切都在掌握。 “好。一言为定。”打赌是孟昶最喜欢的事了。 “报上大名吧。”那人看着杜逸风道。 杜逸风冷笑声道:“杜逸风。敢问尊下大名。” 杜逸风?成都城没这个人物。嘿嘿,你惨了。那人挥手示意身边手下来报。那手下还真不含糊,大声道:“‘四海衣铺’王处培。” 原来就是个衣铺老板啊,这么大排场,还以为多大来头呢。孟昶笑着道:“王处培,王处培,不知往何处赔?” “呸呸,小孩子别胡说八道。”那个下人在旁道,“我们衣铺可是成都第一。西蜀府的衣被都是我们的,不要太赚哦。” “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不知道本老板一向关心儿童的嘛。”王处培批评手下。 “嘿嘿。”孟昶道,“没想到王叔叔还是很和蔼的嘛!对了,你刚才的话还算不算数啊?” “那当然算数,到时你别哭哦。”王处培眯眼笑道,“我看你聪明伶俐,到时就别做他徒弟了,做我徒弟吧。” 孟昶也跟着笑道:“算数就好。师傅,我们走。现在就站着走出成都城。”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走?小的们,打断他的腿。”王处培向后退两步招呼手下。手下们放下车,冲向杜逸风。 杜逸风剑也不拔,脚也不动,随手一挥,倒下两个。 再一挥,冲上前的两个又倒下。 反正就这么挥了几次,冲过来的全倒地呻吟。剩下的几人哪还敢向前。 府衙中走出一人,大声喊道:“处培,发生了什么事?” 王处培忙跑过去,边跑边喊:“堂兄,他们,他们劫军服。” 府衙门口劫军服,这罪名安的也忒大了! 第020章 答案 今日堂弟要来送军服,王处回亲自到府衙门口迎接是有原因的。很多人反映军服缺材少料,做工粗劣,他是专程来告诫堂弟的。 一点头脑也没,不做长久打算。他心中骂这个堂弟。 刚出大门,就见一片混乱,又听堂弟的喊叫“打劫”。连忙呼唤士兵,“快,拿下他们。” 其实那在门口站岗的几名士兵早就看见眼前的一切,心里都在偷笑呢。嘿嘿,碰到了孟公子,你有的倒霉了。 “拿不得?”一士兵小声道。 王处培已跑到跟前,听到后大骂:“我堂哥让你们拿,你们就拿,成都城谁拿不得。” 那士兵甩个白眼,继续对王处回道:“王大人,你可知道那小孩是谁?” 王处回尚未见过孟昶,自然不识,“谁?” “孟大人的儿子。”士兵说完又立了回去。他知道这几个字足够他们兄弟俩回味的了。 王处回狠狠瞪着堂弟,心中自是一阵大骂。你小子谁不好惹,惹他做什么! “原来是孟公子,有失远迎,快请进。”他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孟昶看着眼前这位留着小胡子,头小脑尖,身穿官服而且职位好像不低的人物,迎上去道:“不进不进,刚刚出来。” “呵呵,孟公子好可爱。”王处回道。 这兄弟俩一个毛病啊!都是关爱儿童类。“还没请教大人是?”孟昶问道。 王处回忙回道:“西蜀节度使治下中书使王处回。” “原来是王大人啊。早就听闻王大人处事公正,为民做主,您可得为小侄做主啊。王叔叔。”孟昶象受了极大冤枉般诉道。 “是吗?公子只管说,本官为你做主。”王处回义正言辞地道。 “那个王叔叔说要让我师傅不能站着离开成都,我师傅说他一定要站着离开成都。我见他们争执,就出了个主意。如果我师傅不能站着离开成都呢,我就认这个王叔叔为师傅。如果我师傅站着离开成都了呢,这个王叔叔就从这爬到北门。王叔叔,你说是我师傅不能站着离开成都呢,还是这个王叔叔从这爬到北门?”孟昶绕口令般叙述着自己的冤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句也没听懂,不过这傻堂弟得罪了孟公子是肯定的。“处培,何处得罪了孟公子,还不快来赔不是。”他瞪眼望向王处培。 “没有得罪,真的没有。”孟昶忙阻拦。 王处培知道自己得罪了大人物,不,准确说是大人物的儿子,满脸赔笑道:“王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孟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得罪之处,别放在心里。” 谁是大人,谁是小人啊?孟昶忙道:“没有没有,王叔叔真得没得罪我。我就是想知道答案。” “什么答案?”王处回问。 孟昶放慢了说话节奏:“就是到底我师傅不能站着离开成都城呢,还是王叔叔从这爬到北门。” 王处回懂了,厉声对王处培道:“孟公子要答案,还不快去给答案。” 妈呀,真让我爬啊。王处培犹豫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王处回见他那样就来气,大声喊道。 王处培走到街上,趴在地上,开始缓慢前爬。他的那些手下倒很爱护他,将他围住,生怕行人踩到了。 “王叔叔,我觉得最好派个人监督着,免得他偷懒。”孟昶很认真地道。 “你。”王处回指向刚那士兵,“你跟着他们,如有偷懒,立刻回来向我报告。” “王叔叔果然是大大的好清官!小侄有事先告辞了。”孟昶说完,回头便走。留下王处回独自呆呆回味着。 “昶儿,还在啊。”赵季良从募兵处回来,正好打个照面。“那群人在做什么啊?” “嘿嘿,亚父,有人不喜欢走路喜欢爬路,那群人看热闹呢。”孟昶笑答。 看到车上的军服,赵季良摇摇头,喊向正要进入府衙的王处回:“王大人,这军服的质量,你可得好好抓一抓了。” 孟昶道:“王老板的质量决定了这军服的质量。亚父,我去子龙塘,你去否?” “我还有事,待空闲便去。”赵季良道。 齐王府的状况大出孟昶意料,简直可以用好得出奇来概括。 大门处早已焕然一新,打扫得清爽无比,被尘土覆掩的“齐王府”三个大字如今被擦得噌亮,烁烁闪光。 这字得换。孟昶心想。 孟昶本安排王昭远和王朴二人在大门登记,如今只余王朴一人。登记的人不多,大概去忙别的了。 见孟昶过来,几个老人和妇女七嘴八舌地称赞他,“孟公子真是个好人。” 王朴对他笑笑,又继续工作,小赵普则在一旁伺候着。 这是孟昶第一次踏进“齐王府”,感觉只有两个字:多和忙。 确实很多。到处房屋楼阁拥挤,廊亭小径盘旋。那王宗弼倒也坦荡,是武夫何必附庸风雅,将全族人全安排入住,只要屋多住得下即可,弄什么假山流水占地方。不过这倒正合了孟昶的意思。 确实很忙。到处可见老人妇女甚至孩子在打扫在擦拭,脸上还露着喜滋滋的笑容。能不乐吗?本流离失所,本忍冻挨饿,本活了今天不知明天,如今一切都要改变了。 “昶儿,你来了啊。” 孟昶抬眼看见了母亲李氏。“娘,你怎么在这?” 李氏笑道:“不光是我,你看都来了。” 孟昶四处仔细一瞧,看见了许多孟府下人忙碌的身影。“娘辛苦了。” “只要能帮上昶儿,娘辛苦点没什么。”李氏说完,赶紧又去给进入的人分配房间。 “聚居易病,徒弟最好能预防下。”杜逸风在身后道。 妈呀,这可是大事,怎么被忽略了,万一疾病传播起来那还了得。孟昶感激师傅的提醒,马上道:“谢师傅。走,去请神医。成都最好的神医是谁?” 一老叟正被搀扶着从旁走过,道:“以前的成都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现在是谁?” 搀扶老人的是个十四五的姑娘,道:“爷爷,你又胡说什么?” 孟昶很好奇,“老爷爷,你能告诉我是谁吗?” “自从我到了成都,就只有一个神医了,就是我。”老人高傲地道。 好狂。一般狂人有两种:一是拥有狂傲的资本,二嘛当然就是精神有点问题的。他属哪种? “我爷爷胡说,公子莫要见怪。”姑娘慌忙对孟昶道。 老人不高兴了,“老朽何曾胡说。别说这小小的成都,放眼天下,几人敢称神医?茯苓,扶我回屋?” 那叫茯苓的姑娘撅嘴道:“爷爷,咱们哪还有屋?” “哦,老糊涂了。”老人转而对孟昶道:“孩子,你是谁?” 茯苓道:“爷爷,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施粥的孟公子。” “姐姐,别喊什么公子,叫我弟弟就行了。”这茯苓瓜子脸小琼鼻,清丽可人,孟昶甚觉亲切。 “原来是孟公子啊,那就烦请给我和孙女安排一寂静住处。记住,要单独居住。”老人命令孟昶道。 “昭远,你看下寂静处可有小间,安顿爷爷和姐姐住下。”看见王昭远走过来,孟昶安排道。 “你吩咐多熬些姜汤食用。”老人临走时道,“明日你再给茯苓一些银两去购些草药,按我的方子熬制。” “奇人!”杜逸风评价道。 “狂人!”孟昶也评价道。 说到银两,孟昶觉得有必要先去讨一些过来。现在什么都得花钱,手头一点没有不好办事。 还缺个管钱的人,到哪去找呢? 找到母亲,让她多熬姜汤。姜汤可以预防流行感冒的传播,这点他毫不怀疑。 朱元昌一直很忐忑,如果那时有《忐忑》这歌,恐怕他会马上引亢高歌。 外甥管乙从南唐来成都已有几日,夫人陪他上街去了。衣铺的各类女工都在忙着,他一人闲坐院中,更觉忐忑。 “元昌,你猜我在街上看到什么了?”夫人一进门就高兴地问。 不知道人家烦着呢吧。没好气地回了句:“你看到什么我怎知道。” “我看见王处培了,好解气,你也快去看看。”夫人开心的要命。 外甥管乙年方二十,长得一表人才,见舅舅郁郁不乐,便也跟着道:“舅舅,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还是去瞧瞧吧。” 朱元昌道:“不去。” “不去你可别后悔啊。”夫人走进了屋。 “舅舅,那王处培正在街上爬呢,听说要爬到北门。”外甥不想掉舅舅的胃口。 “什么?”朱元昌跳起来,“他为啥要爬?” “不知道。他们说他得罪了孟公子,这是对他的惩罚。”管乙道,说完也进了屋。 完了,完了。这王处培有他堂哥这么大靠山,昨晚没去醉仙楼,得罪了孟公子都要爬到北门。那我呢?岂不要四个门爬个遍啊。 “老婆,快准备下,我要出门几天。”朱元昌对屋内狂喊。 “朱老板这是要去哪啊?”童音从门外传来。 一见来人,朱老板猛地瘫坐在椅上,赫然就是最怕见到的孟家三公子孟昶。 怪谁呢,谁叫你捐的最多呢。孟昶当然懂得先大后小的道理。 第021章 轻重家人才 孟昶不是一个人来的,“呼啦啦”进来十来个人。 那时候还没有银票,都是真金白银,不多带些人怎么拿得动。 原来那不是游戏,是真的。朱元昌最后的奢望也破灭。 “你们是什么人?”听见外面的动静,朱夫人和外甥急忙走出大声责问。 孟昶微笑道:“朱老板缺在下一些银两,来讨要而已,莫要慌张。” “缺你?”朱夫人不信。 “夫人无需怀疑,确实如此。”朱老板慌忙阻拦夫人。 管乙站出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你钱就是,何必搞这么大动静。” 朱夫人跟着道:“就是,元昌,缺多少,我去拿。” 朱元昌面露苦涩,小声道:“一百五十两。” “多少?”朱夫人脸色大变,“这孩子是谁?怎会如此之多?是不是你在外养的儿子?说,到底是不是?” 女人的思维永远朝这个方向扩散。 管乙上前拉住舅母,道:“听舅舅解释后再说。” 朱元昌不得不老实交待:“这位孟公子昨晚在醉仙楼……” “你说这孩子就是孟公子?”朱夫人手指孟昶。 孟昶笑道:“正是本公子。” 朱夫人一下跪在地上,道:“孟公子为我朱家抱了仇,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元昌,快将银两奉上。” 我倒。糊涂的不仅孟昶,还有所有人。 “那王处培可是你惩治他爬向北门的?”朱夫人问。 孟昶道:“我只是跟他打了个赌,他输了而已。愿赌服输,他必须爬到北门。” “不管你什么赌不赌的,只要是你,你就是我们朱家的大恩人。元昌,快来谢过恩人。”朱夫人示意自己的相公。 你个娘们知道什么啊,等会爬的就是我了。朱元昌心里想着,但双腿还是跪了下去。 “罪过罪过,叔叔阿姨快请起。朱老板心怀善心,救济难民,该谢的应是我呢。”孟昶连忙扶起这对夫妻。 朱夫人嘴中仍在叨叙着,“这王处培真不是个东西。想这成都军队的被服一向我朱家供给,可自从他那个堂哥当了中书使后,就变成了他家。孟公子你不知道,他偷工减料……” “你对个小孩子说这样做什么?”朱元昌制止道。 孟昶心中已有了大概。 “原来你就是孟公子啊。小乙来成都虽几日,但也听闻了你很多故事。今日相见,三生有幸。”管乙道。 “这位是?”孟昶问朱元昌。 “我外甥管乙,自南唐来。” “原来是管兄,久仰久仰。”孟昶礼貌回应。 “还不知我舅何故欠了小公子一百五十两?”管乙客气地问道。 不待孟昶解释,朱元昌便将昨晚醉仙楼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自己想打败王处培的决心。 “给,我们给。”只要对击败王处培有利,朱夫人多少都肯给。 “可是……”朱元昌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清晰告诉大家,他没这么多钱。 孟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刚想说可以分期付款之类的话,管乙却抢先问了:“依在下看,孟公子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实为不妥,既占地方,还需专人看管。” 他也懂分期付款?孟昶对管乙感了兴趣,“那该如何做呢?” “可以分时间段来拿取,或每月,或两月。” 发展“之家”是长久之计,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管乙的建议正合孟昶心意。“好,我看就每月二十两,如何?” 朱元昌夫妻大喜,管乙似乎还不满意,“我看还是不妥。” 这样也不行,难道你还有更先进的办法?孟昶的兴趣更浓了,“有何不妥?” “不知公子拿了银两用到何处?”管乙问。 原来是怕进入我自己的口袋。“自然是给难民购衣买粮,提供生活需要。” 管乙笑道:“你看啊。我舅舅将卖衣服的钱给你,然后你又拿钱去买衣服。这成都的衣物大多出自我舅家和王家,那么这钱将会有很多又会重回到这。岂不麻烦。” 天哪,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咋没想到呢?孟昶惊惊望着管乙。 管乙还没说完,“既然如此麻烦,我提个建议,由我舅家的衣铺每月免费提供不低于二十两价钱的衣物被褥等一年。公子觉得可行?” 孟昶毫不犹豫地应道:“完全可行。” “舅舅觉得可行。”又问朱元昌。 “当然可行。”要知道衣铺每月的残角余料浪费掉的就不止二十两,难民们又不需要华丽好看,只要穿得舒适结实,正好废物利用,只是花些人工而已。朱元昌再不答应就是傻子了。 “好。这样一算,我舅还缺孟公子十两银子。舅母,拿来给了孟公子。话说无凭,立字为据,还请孟公子与舅舅进屋签了协议。”管乙已先进了屋。 一丝不苟,环环相扣,人才哪! 我现在缺什么?人才哪! “不知小乙哥在哪高就?”孟昶问身边的朱老板。 “他父亲在南唐也是大户,拥有一些产业,就他一个儿子,便想叫他随同管理,将来也好接收。可小乙心比天高,总嫌父业太小,说什么要‘管天下粮,管天下银’。这不受不了他爹的唠叨,跑我这避难来了。”朱元昌心中的忐忑早已唱完,对孟公子的通情达理十分感激,介绍外甥也很详尽。 管乙已起草完协议,一式两份,请自己的舅舅和孟昶签字按手印。 孟昶道:“小乙哥,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请讲。”管乙道。 “请你到‘之家’帮我管理后勤财务。”孟昶道出了请求。 管乙笑笑道:“公子可知我最佩服的人是何人?” “不知。” “在下最佩服的就是我管家的祖先管仲。人人都知他是春秋时齐国的相国,却不知他是至今最优秀的经济大师。他提出以控制粮价来维持稳定的轻重说,更是将他的思想发挥到了极致。”管乙满怀崇敬道。 “轻重说?”孟昶还真没听过这个词。 管乙解释道:“对。他也是轻重家的创始人。我要做的就是象他那样去管理国家的粮国家的银。” “哈哈,小乙哥真是好志向。但我有一事不明,无人知你名无人知你才,哪个君主用你呢?”孟昶反问道。 管乙一向心高气傲,被孟昶这一问,不知该如何作答了。这个问题,他还真从未想过。 “再说了,你若连个小小的‘之家’都管理不好,又有谁来用你呢?你的大抱负也不过是骗人玩得罢了。”孟昶加上了“激将法”。 “别说你那个小小的‘之家’,便是西蜀,我做得也肯定很出色。” “我不信。” “不信那就走,我这就去。”完了,管乙进套了。 “我不走?” “为何?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还没往协议上按手印呢。”孟昶笑嘻嘻地道。 你是否信任一个人的关键就是你能否将钱交给他打理。孟昶很信任管乙,虽然才刚认识,他将管乙带到“之家”后就将钱交到了他手中。虽然就是刚才李元昌拿来的十两,管乙心头也是一热。 “之家”仍在忙碌,看情况至少得两天。 为管乙寻了个住处,恰好是那老人邻居。两个狂人在一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又把王朴叫过来,让他和管乙住一起。 王朴不愿和赵普他们分开,孟昶讲明了真正的目的是要向管乙多学习多请教,长大后要派用场的。 大局为重,王朴勉强同意。 又让王昭远将那晚捐银的富商名单和数额也一并给了管乙。你不是自吹有管天下银的才能吗?那好,先把这点钱管了。 管乙还真有能耐。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全搞定,给钱的方式那可是五花八门。比如那个桑老板是每月供十石米,秦老板开矿的但他能提供便宜的桌椅等等。 孟昶也没闲着,一会带着麻四婆来选绣娘,一会又领着朱夫人来挑缝衣女工,有时还要向唐伯护推荐健壮的老人看管仓库。 他还要每日在院内游走考虑府内房屋的安排和布置,他很幸运这个王宗弼在后府处有个很大的练兵场。 如此忙碌了几日,终于安顿好一切,大门上牌匾也换成了“之家”。 那王处培倒也识趣,听闻了“之家”的事情,毫不犹豫地拉了几车衣服送了过来。见到杜逸风,满身缠着绷带的他还笑容满面地道“杜大侠,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还记得杏儿的娘,那个孕妇吗?生了个男孩,也搬进了“之家”。她拉着李氏的手表示万分感谢,为了表达感谢,她决定让杏儿做孟昶的贴身丫环。 李氏正愁找不到呢,见杏儿能干懂事,长得还清新可人,一口答应。 有点郁闷的人是孟知祥,因为他的老婆孩子每天都要到半夜三更才回府。 儿子还给他提了要求,让他后日去剪彩。剪彩是什么,他问了身边的官员,竟没一个人知晓。 孟知祥在儿子的指挥下挥动一把大刀砍断那根大红绸,才松口气。原来剪彩这么简单,还以为儿子让自己办什么难事呢。 西蜀的重要官员几乎都到场了,赵季良、王处回、赵廷隐、毋昭裔等等。成都的富商们也都到了,能不到吗,里面有自己的五十两白银呢。 “之家”走入了正轨,孟昶根据个人条件和要求将孩子们分为文和武两个大班。文的老师主要是毋昭裔教授四书五经之类的,赵季良王处回李昊等人也常来授课,讲述兵法、法治等等。武的老师自然主要是自己的师傅杜逸风,还常请来赵廷隐李仁罕李肇等大将军来进行训练,讲述实战经验等。象欧阳炯这样的新朋友或李廷珪这样的老朋友,孟昶也不放过,只要他们在成都空闲,便会被拉到“之家”上课。 一时间“之家”成为成都孩子们最向往的地方,纷纷向父母请求去那念书。 孟昶毫不客气,照单全收,只要出钱。在“之家”学习,总比让这些“官二代”“富二代”在街上瞎胡混强吧。 此后的两年,中原在李嗣源的领导下出奇的稳定,而西蜀在孟知祥的管理下也平静如水,可谁都知道这种寂静的背后正蕴育着更大规模战争的爆发。 只有孟昶的“之家”从来没平静过。仔细听,你能听得出那里不断传出荷苗露出尖尖角的声响,不断传出小树吐露新芽的声响。那声响如此悦耳,如此迷人,让人不忍离去。 难道是老天都已入迷,让天下有了片刻的安宁? 第022章 他快死了 “你要将女儿嫁给董璋的儿子?”李氏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是的。久柱年纪不小了,也到出阁年龄了。”孟知祥解释道。 李氏又问:“你要纳董璋的女儿为妾?” “是的。如果仅久柱嫁过去显不出他的诚意,他便提出了将女儿嫁给我。”孟知祥很耐心地解释。 “那你该管那老头子叫爹还是兄呢?”李氏讥讽道。 孟知祥脸红不已,“你看看,我不也是以大局为重嘛。你以为我想背着骂名?安重诲即将出兵,夏鲁奇、李仁炬和武虔裕又在虎视眈眈。若东西川不联合起来,恐怕两川都将被灭。” “好了好了。你看这办吧,我去找儿子了。”李氏带着郁闷离开孟府,去了“之家”。 这两年,孟昶很少回孟府。他在“之家”与其他人一起学习,训练,生活。有杏儿在身旁,李氏很放心。更何况那里的大嫂大妈对孟昶比对亲生儿子还亲。 两年过去,孟昶已不再是儿童,是位虽不十分英俊但很耐看的少年。 听完母亲的委屈,孟昶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件事他在穿越前就已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在这个时期数不胜数。 “也许父亲也有难处。”孟昶只好这样安慰。 向儿子倾诉完,李氏舒服了很多。她当然知道自己无力阻挡这两个婚姻,但总要表明一种态度。 孟昶姐姐的出嫁以及父亲的纳妾在低调中完成了。知道的人除了西蜀几个主要人物和孟昶母子,没有通知任何人。 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让这风晚点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孟昶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唐军来犯,还是东川董璋的翻脸,父亲都会很顺利地摆平,在这几年完成统一巴蜀的大业。 战争一触即发,赵季良、赵廷隐等人便没空来“之家”了,孟昶任命了几个年龄稍大表现优异的孩子做了班长,管理他们的训练和学习。 李廷珪、王全斌、符彦卿包括慕容彦钊相继抽空来道别。杀场无情,谁知道还能否见面。 虽然孟昶相信他们都将活着,可因为自己进入了历史,他们的命运是否已在悄悄变化呢。 当年的半边桥五兄弟抱在一起哭了,尤其是小赵普。 管乙进来,看到这场面,忙问王朴出了何事。这两年,王朴俨然成了他的跟屁虫。他也喜欢勤学好问的王朴,毫不保留地传授理财技巧。 “公子,二百弩弓已制作完成,明日便送到。”他不再理会那边的哭别,对孟昶道。 孟昶大喜,“好。” “二百钢刀三日后将送到。” “好。”孟昶对管乙最爱说这个字。没办法,每次交代的任务,管乙总是那么出色的完成。 按理象“之家”这样的机构,不亏本就不错了,但这两年盈余却在不断增长。这管乙果是奇才。 茯苓姑娘也进来道:“公子,我爷爷让我告诉你战争爆发后,疾病的传播会增快,让你往药房多配些药。他还说最好到别处购买,把成都的留给士兵。” 孟昶笑道:“姐姐,孙神医是清醒时说的还是糊涂时说的。” 茯苓已成了大姑娘,小脸俊俏,身材苗条,孟昶就喜欢喊她“姐姐”。开始她还不情愿答应,慢慢习惯了也就不计较了。连已经出嫁的孟久柱都嫉妒地说这个亲弟弟都没这么亲地喊过自己。 孙神医自然就是当年那狂人。可是后来孟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狂的资本,人家可是药王孙思邈的后人。他不仅一直保证着“之家”的健康平安,成都许多名人都跑来向他寻医问药。不过他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时会莫名的糊涂。 “去你的,我爷爷糊涂时能说出这些话吗?”茯苓不愿意了。 孟昶马上道:“不会,不会。对吧,小乙哥。”他们是邻居,自然知道孙神医糊涂时候的模样。 管乙笑道:“当然不会。他老人家一糊涂就跑到我床上睡觉,不说话的。” 大家笑后,管乙不待孟昶吩咐,便主动承担了任务,“孙神医说的有理,我这就去安排。” 五兄弟告别完毕,孟昶同他们一起将慕容彦钊送到门口,却见赵廷隐早在等候。 赵廷隐的家就在旁边,这次回家告别,特意带上了慕容彦钊,因为孟昶早就交代过了。慕容彦钊凭着自己的出色表现已被赵廷隐提拔至自己的护卫亲兵。 见赵廷隐和慕容彦钊上了马,孟昶在后喊道:“赵将军,慕容是我朋友,你可别欺负他哦。” 赵廷隐头也不回地道:“孟公子,赵崇韬是我儿子,你可别欺负他哦。”赵崇韬这两年可没少往“之家”里钻。 “呵呵。”王朴四人挂着泪水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保正、继勋,名单齐了没?”二韩已被孟昶任命为班长。 韩保正忙道:“我二人已经甄选完毕,一百人,保证都是最出色的。等会就拿来。” “呵呵,这就好。不用拿来了,以后他们就归你俩管,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孟昶道。 二韩马上齐道:“保证完成任务。”这句话是孟昶教的,说出来干净利索而且有气势,已成为大家的通用语。 一走进便遇见杏儿的妈抱着两岁的儿子,“孟公子,我家杏儿服侍地还周到不?” “周到,很周到。”孟昶赶紧跑掉。身后是杏儿的妈略带神秘的笑容。 迎头撞见毋昭裔,孟昶忙施礼:“先生。” “公子,战事将发,公务繁忙,我虽留在成都,恐也难常至此地了。”毋昭裔叹气道。他早已深深喜欢上这里。 “先生勿挂,待战事结束,你再安心过来。”孟昶看得出他对“之家”的感情,安慰道。 “哈哈,当然要来,这里还有我的积蓄呢。”跟孟昶时间久了,连有老夫子之称的毋昭裔也学会了开玩笑。 孟昶也跟着笑了,“先生真是赠银不忘啊。” 有时候,离别也是快乐的,因为只有离别才有重逢。 走到练兵场,杜逸风正在给武班的学生讲解招式的应用。孟昶却意外地看见王昭远坐在操场边。 虽然分成了文武两班,但却也不硬性规定学习的内容,只要你喜欢,你可以自由选择在哪听讲上课。文武双全的人毕竟是少数,只要能用其长就可以了。 王昭远经常到练兵场来听兵法或者参加阵法的演练,但从不会听杜逸风的武功课。 “二哥,你父亲会平安回来的。”孟昶以为他在思念王路。 王昭远见是孟昶,笑着道:“那是当然。只要我成都军先行拿下遂州,绵州,东川军攻下阆州,后合并共守剑门,唐军纵有百万人马也踏不进巴蜀一步。” 原来这小子在想战事,分析得果然透彻,但不能让他太骄傲,以免走上只会纸上谈兵的道路。“好,就如你所说。那唐军、东川及我方,哪个将先到剑门。” “当然是东川董璋。阆州离剑门近,阆州李仁炬生性怯懦,董璋会轻易拿下。绵州武虔裕不足为敌,但遂州夏鲁奇极为勇猛,恐怕我方将费些时日。唐军远征,粮草供应等肯定拖沓,将最后到达。”王昭远分析道。 “好,就如你所说。那如果董璋占据剑门后不愿我方再出兵相助呢?”孟昶又问。 王昭远想了会道:“恐怕董璋没那么傻吧?不过剑门易守难攻,东川应能阻住唐军。” “战局瞬息变化,有太多的不可预知,只有将所有可能都想到并有对策,方能万无一失。”孟昶道。 王昭远点头道:“三弟提醒的是。董璋武夫一个,极易骄傲,说不定只会在剑门放少量人马。不好,这样剑门一破,东西川都将完蛋。快去提醒你爹,到时务必在剑门附近留有人马。若董璋剑门失守,定要在唐大军来之前夺回。只有死守剑门,方能与唐军对峙。” 孟昶笑道:“我们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会想到。你就放心吧。” 王昭远也笑道:“既然咱们必胜,你我又何必在此忧心。走,到我房中,给你看样东西。” 到了屋中,王昭远拿出封信给孟昶,道:“你能猜出谁写的吗?” “难道是大哥?”孟昶惊喜道。 王昭远得意地道:“不错,他拖了人带来的。早上没见你,我便先收下拆阅了。” 孟昶打开看后思绪万千,虽然只有一些简单的问候,但一线天山寨山洞的那一幕幕却都浮现在眼前。 “不如咱们把大哥请到成都来吧。”王昭远提议。 孟昶摇摇头,“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王昭远问。 孟昶没有回答。他知道柴荣胸怀的是整个天下,怎肯屈居这西蜀之地。 那孟昶自己呢?他胸怀的难道不是整个天下? “公子,不好了。”韩继勋带着哭腔跑了进来。 孟昶急问:“怎么了?” 韩继勋声已哽噎,“赵普他,出事了,在药房。” 孟昶跑向药房,但见已围了很多人。见到孟昶,纷纷让开。 孟昶朝病床上一看,小赵普笔直地躺在那,脸色碧绿,纹丝不动。忙问旁边的孙茯苓:“他怎么了?”已顾不得喊姐姐了。 茯苓摇摇头,“问我爷爷吧。” “他怎么了?”孟昶转而问孙神医。 孙神医叹口气,一字一字蹦出: “他——快——死——了!” 第023章 唐糖的糖 “不可能,刚还活蹦活跳的。你不是神医吗?一定能治好的。”孟昶对着孙神医大喊道。 孙神医无奈道:“不错,我是神医,我能治好很多病。可他得的不是病,我如何医治?” “不是病?”孟昶不懂。 “他中了毒。普通的毒倒也难不倒老汉,可这毒恕我无能为力。这是唐门特制的毒,除了唐门的独门解药,别无他法。”孙神医道。 “唐门?四川唐门?”曾经爱看武侠小说的孟小凡,现在的孟昶,自然知晓这个经常被提及的神秘门派。暗器和毒药便是唐门的两大法宝。 孙神医凝神考虑会道:“老汉虽不能解,但绝对有信心延缓毒性的发作。茯苓,配药。” “那他还能坚持多久?爷爷。”孟昶急切地问。既然知道是唐门毒,便已知并非孙神医医术不精了。 “三五天应不成问题,以后就难说了。”孙神医已起身配药。 也就是说我要在这三五天内从唐门求得解药,否则小赵普性命难保。 “都怪我!五弟,你不能死。”王朴哭道。 杜逸风听闻出事赶了过来,仔细查看了赵普,道:“唐门的‘无影穿心’,唯掌门唐恢有解药。我师傅与唐恢有些交情,我这就前往唐门,或许能求得解药。” 孟昶喜道:“有劳师傅。” 杜逸风锁眉道:“只是这唐恢形影飘忽,不知是否在唐门,碰碰运气吧。” 说完,人已离去。 “谁和赵普在一起?”孟昶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三个。”王朴道。另两个当然就是韩保贞与韩继勋。 孟昶挥手道:“走。昭远,你也来。” 孟昶的房间很简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几个凳外,别无他物。现在还没到奢侈的时候。 外间住着杏儿,看见孟昶进来,忙道:“少爷。”没敢再说下去,因为少爷的脸很难看,后面跟着的几位也很难看。 坐定,孟昶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王朴道:“都怨我。若不是我好奇,五弟就不会中毒。” “好奇?现在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要自责。”孟昶知道他们兄弟情深,慕容延钊走后,王朴早已把照顾他们三的责任承担了下来。如今,赵普命危,他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送走慕容大哥后,我们便去大慈寺拜佛保佑大哥平安。出来时遇见了唐伯护的五姨太。”王朴开始从头叙述。 这个五姨太,孟昶记得。自己曾问过唐伯护她是什么鸟,在醉仙楼募捐那晚。 二韩都是不善言语之人,便都由王朴讲述:“跟着她的还有一对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一男一女。” “可能是双胞胎,长得很象。”韩继勋在旁补充道。 “嗯。人家去拜佛很正常,跟你们有啥关系。”孟昶不解。 王朴继续:“是的。再说我们认识她,可她肯定不认识我们。我们也没在意,可刚走了两步,又碰见个熟人。” 孟昶急问:“熟人?谁?” “桑老板的小儿子桑维梅。” 这人也算熟人,就是白天装病晚上逛窑子的那位。其实人也三十好几,孩子三个了,还是常去一笑坊。曾经来“之家”送过几次粮米,和孟昶打过照面。 “桑维梅匆匆自我们身边走过,我跟他打招呼也不理睬。”管乙收粮时,王朴基本都在身边,所以他应该认识王朴。 孟昶道:“也许人家有急事。” “是啊,所以我们也没在意,但是才走几步,却遇见了一个死人。”王朴脸色有点变了。 “死人?”孟昶惊问。 王朴肯定地道:“是的,一个两年前已死的人。” “怎能确定没认错人?”孟昶怀疑地问。 “他化成灰我也认得。”说话的是韩继勋,“当年我在秦家门外见有半个馒头,便跑去捡。刚拿到手中,就有只脚将我的手踩住。我抬头一看是秦家的老仆人秦寿,他恶狠狠地对我说‘这是我家狗吃的,想吃的话就喝下我的尿’。我想到五弟已快饿晕,便当街喝下了他撒的尿。” 说到那时受到的凌辱,几人义愤填膺。 “真他妈是禽兽!”孟昶气得骂出了脏话。 “你那时为何不说?”王朴泪已涌出。 韩继勋低头道:“如果当时说了,你们还会吃馒头吗?” “以后这类事再也不会发生了。说下去。”孟昶很急切地想知道怎么回事。 “后来碰到了公子你,你让我们探听那四大家,我便主动要求去了秦家。其实当时我准备了一把小刀,准备杀了秦寿。”韩继勋道。 韩保贞插话道:“对,那日我和你一起。我问你怀里怎有小刀,你说防身用的。” 韩继勋继续道:“可到了秦家一打听,秦寿两天前就死了。没报成仇。” “你们遇见的就是这个秦寿?” 王朴道:“是的。当时继勋惊愕地告诉我们这人是两年前的死人秦家老仆人时,我很好奇,便带着他们跟了上去。” 孟昶道:“别说你,任谁都会好奇的,不用自责。” “一个小妾,一个少爷,一个仆人,去大慈寺烧香还愿,本也正常。”王昭远道,“可小妾是唐家的,少爷是桑家的,仆人是秦家的。同时出现在大慈寺,仆人还是个曾经死去的人,肯定有古怪。” “那你们跟上去后发现了什么?”孟昶问道。 王朴道:“他们相继进了大殿,我们正准备跟入时,一女孩从后跑过,一下子撞到五弟身上,手中捧着的冰糖洒落一地。旁边还有一男孩,我们一看正是唐家五姨太身边的那对双胞胎。” “接着呢?” “然后那女孩说五弟挡路弄撒了她的糖,让五弟赔。我便上前理论,说是她走路不小心自己撞上的。那男孩倒很知礼,劝女孩别无理取闹。五弟这时盯着她的脸说了句话,把那女孩气疯了。只见她手一扬,五弟便倒在地上。我们三个不知发生了什么,去扶五弟,他已昏迷了过去。再抬眼,那女孩和男孩已不见踪影。”王朴简要叙述了整个过程,然后叹口气说了句:“都是我好奇害了五弟。” 孟昶忙问:“哪句话?” “你的丑和你的脸没有关系。”王朴道。 我倒。这不是我说过的话吗?叫你背《论语》不会背,我随口的俏皮话倒记得牢。看我怎么收拾你!算了,还生死未卜呢。等这小子醒来了再收拾。 孟昶苦丧着脸道:“原来害了赵普的人是我!” “这么说,你们什么都没看见?”王昭远问道。 王朴惭愧道:“我们当时吓坏了,赶紧将五弟抬回来,就没顾得他们。” “生命最重要。你们做得对。”孟昶道。 “不能放过那丫头片子。”韩保贞握紧拳头道。 孟昶站起来道:“因为几粒糖一句话就置人于死地,怎能容她,走,去唐府。”几人立刻前往唐府。 杏儿看见,忙道:“少爷。”又没敢说下去,因为少爷的脸不仅难看而且双眼还冒着火。 一听孟昶来拜会,唐伯护的心“咯吱”就跳到了嗓子眼。上个月九姨太所生的最小的儿子哭着嚷着要去“之家”上学,他便寻到管乙询问学费,结果一口价二百两。你是育人,又不是吃人!可儿子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他只好狠下心掏出了二百两。 这小子已两年没亲自出手敲竹杠了,今日亲自到我府上,看来要大出血了。 “孟公子,有失远迎,不知到府上有何贵干?”反正都要拿出银两,早点给了,赶走这混世魔王吧。 “唐叔叔,好久不见,甚为想念,今日路过此地,特登门拜访。”孟昶等人毫不客气地踏入唐府。 这是孟昶第一次进唐府,但见建筑古朴典雅,亭榭精巧细致,赞道:“唐叔叔也是风雅之人啊。” 唐伯护不知他这句话是赞还是讽,忙道:“祖业传下来的,唐某哪懂风雅啊。” 待在大堂坐定,孟昶笑着问道:“不知五姨从娘家飞回来没?” 想起了醉仙楼那晚,唐伯护尴尬笑道:“孟公子真会开玩笑。老五去大慈寺烧香还愿,还未回来。” “哦。”孟昶道,“一个人去的?” “我有对孪生侄,来成都玩耍,便随同而去了?”唐伯护答道。 “孪生侄?” “我六哥的龙凤胎,和你们一般大小。” “唐门的?” “是啊。我六哥就是唐门掌门唐恢。” 孟昶一惊,“这么说唐叔叔也是唐门的?” 唐伯护道:“那是自然。这些产业,船只,当铺都是唐门的,我只是负责管理而已。” 他实话实说有自己的道理。钱不是我的,你就少敲一点吧。 孟昶站起抱拳道:“小侄有一事相求,还请唐叔叔答应。” 先礼后兵,开始动真格的了。“只要唐某办得到,直说无妨。” “我想要‘无影穿心’的解药。”孟昶很郑重。 “什么?”唐伯护一惊,“不知何人中了此毒?” 孟昶道:“我的兄弟。”他没骗人,“之家”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的兄弟。 “不会啊。我唐门未有人到成都啊。”唐伯护眉头紧锁道。 孟昶提醒道:“唐叔叔刚还说侄子侄女在成都呢。” “一定是唐糖,这小丫头又惹祸了。唐晓成熟稳重,不会是他。”唐伯护道。 “七叔,我怎么了?”从外跑进个小姑娘。 王朴、韩保贞和韩继勋齐齐站起,指着她道:“公子,就是她!”又加重语气强调了句:“害死五弟的就是她!” 第024章 长翅膀的小虫 孟昶望过去,见那唐糖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嘴角的酒窝时隐时现,长得不仅不丑,还很漂亮。 在她后面进来的妩媚女人应该就是唐伯护的五姨太,那长相与唐糖有几分相似的应该就是唐晓。 “哎吆,来了这么多小朋友啊。老爷,两个宝贝还给你,我走了啊。”五姨太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唐糖认出了王朴,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韩保贞道:“快把解药拿来,否则踏平唐门。” 唐伯护急忙道:“唐糖,到底怎么回事?” “哼,他弄撒了我的糖,还骂我丑,就该受到教训。”唐糖一撅小嘴道。 唐晓知道闯祸了,忙阻拦道:“妹妹,你少说两句。各位,实在对不起,误伤了小兄弟,我这……” 人命关天,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孟昶大声质问唐糖:“说你丑,你就要人命?” 唐糖赌气道:“哼,对。” 孟昶冷笑道:“我觉得赵普说的没错,你的丑和你的脸果然无关。” “你……”唐糖扬起了手。 无影穿心。赵普就是这样中毒的。王昭远王朴都喊道:“小心。” 孟昶说完后也有点后悔了。自己这两年没有苦钻武功,只会点皮毛,这无影的毒怎能躲得过。一时不知所措。 突见两只手几乎同时抓住了唐糖的胳膊,却是唐伯护和唐晓两人。 唐晓就在妹妹身边,出手抓住可以理解,可这唐伯护离得足有两丈远,他如此肥胖的身躯瞬间到了这里,实在不可思议。 “不要再胡来。”唐伯护厉声道。 唐糖挣脱开他们的手,恨恨道:“七叔你不帮我们,还帮外人!哼。”竟跑了出去。 王朴等人大喊:“你不能走。” 唐糖怎会听他们的,早已跑远。 “妹妹。”唐晓喊着追了上去。 唐伯护叹气道:“你看这俩孩子!” 我看什么看,我就看你。“唐叔叔,救人要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也知道‘无影多心’的解药只有掌门有,还烦请你去趟唐门将解药取来。若取不来,恐怕唐门难在蜀中立足。”你唐门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官府和军队?孟昶撂下狠话的目的是让唐伯护放弃草草了事的念头。 “这?可是我大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未必就在唐门啊。”唐伯护露出为难。 孟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三天内见不到解药,休怪我心狠手辣。”然后一挥手示意王昭远几个,“我们走。” 有师傅杜逸风,再加上唐伯护,双重保险,取来解药应不成问题。孟昶松了口气。 唐伯护紧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唐门他是不会去的,因为他知道大哥肯定不在唐门。现在的问题是他只知道大哥不在唐门,却不知道到底在何处。万一真如所说去了塞外,别说五天,五个月也未必找得到。 走出唐府,孟昶问王昭远,“小虫现在何处?” 王昭远回答道:“不知道。不过只要你在成都城的任何地方画条长翅膀的小虫,他就会在两个时辰内出现在你面前。” “那还等什么?王朴,快到那边墙角画。” 有的人天生就是乞丐,小虫觉得自己就是。小虫其实已经不小,掰手指算下做乞丐也有三十几个年头了。 父母是谁他不知道,他知道自己一出生就被扔在路边,是个老乞丐捡了他,带着他几乎乞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老乞死后,他一人行乞到了成都,一呆就近十年。如果前八年他还想过离开,那近两年这个念头从没出现过,因为他遇到了孟昶。 两年前孟家得施粥他没到场,但他去了“之家”,虽然别人都说他已超龄,应去当兵。 是王昭远接待的他。 “姓名。” “小虫。” “年龄。” “不知道。三十多点吧。” 王昭远瞪着他道:“你不能入住,你该去入伍。” “我不去入伍,因为我的理想是乞丐,天下最有名的乞丐。”小虫昂头道。 这时孟昶正好路过,停下来吩咐王昭远:“给他安排房间,床铺铺好。”然后又对小虫道:“你看这样好不?你仍旧在外乞讨,完成你的理想。当你没讨着饭觉得饿时,就到这里来吃饭。当天寒你觉得冷时,就到这里睡觉。” 还有这种好事?小虫点头同意。 看着孟昶的背影,小虫问:“他是谁?” “孟家三公子孟昶。” “好。只要他在成都城的任何地方画条长翅膀的小虫,我都会在两个时辰出现在他面前。” 当十九来告知在唐家附近有条长着翅膀的小虫时,他很兴奋。这天下也并非他一个人喜欢当乞丐,所以就有人成了他的手下,他不想记名字,那些人便只有数字符号。现在已经到五十二了。 零一和零二第一次见老大这么兴奋。也难怪,这两年他没少去“之家”吃饭休息,可孟昶从没叫他做过什么。这长翅膀的小虫还是第一次出现。 每走段路程就会有手下报告孟昶的方位。小虫很得意,看来自己做得还不错。 小虫和零一零二到达“之家”门口时,孟昶还没到。当然小虫知道他即将来到,他甚至知道孟昶等人从唐家出来后还去了趟大慈寺。 “孟公子,小虫恭候多时了。”小虫笑着迎了上去。 孟昶抱拳称赞:“虫哥果然有信,不愧为‘成都第一乞’啊!” 小虫倒也毫不推辞,自豪道:“我要做的可是天下第一乞!” “你真的这么想吗?”孟昶的脑海里出现了“丐帮”这个词。“好,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小虫很是开心,“谢过孟公子。今日叫小虫来,是否有用得到小虫的地方?” “是的,我想请你从今晚起盯三个人,每隔两个时辰来这汇报他们的行踪,特别事件可以随时来。王朴,你给虫哥介绍下那三人的情况。” 王朴自然知晓是哪三人,马上向小虫三人介绍他们。 桑家少爷和唐家五姨太好认,那秦寿有点麻烦,王朴便进去画了张肖像给了小虫。时间虽短,但画得极象,足见王朴的画图功底。 “孟公子放心,决不会有差错。”小虫信心满满。 孟昶笑道:“这个我相信。虫哥,你若真有心成为天下第一乞,我倒有个建议。” “公子请讲。” “你可以成立个帮派,专收天下行乞者。”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丐帮,孟昶便没直接说成立个丐帮。 “有理。”小虫点头道。 孟昶继续道:“你可以从现在的手下中挑选精明能干的去大的府州,他们到了后发展成员,发展的成员又可以分到下面的县。以此类推,你必将成为天下第一乞。” “哈哈。”小虫笑得很开心,“我只想着靠自己的能力来实现愿望,咋就没想到这么巧妙的办法呢?” 孟昶一下子有了名字,“既然如此,这个帮派就叫乞巧门,虫哥觉得如何?” “乞巧门,乞巧门。”小虫和两个手下念叨着,“好听,就这个名字了!” “呵呵。”孟昶也为这个名字得意,“发展是肯定需要银两的,虫哥有困难时尽管来这索取,只要使用得当,我必倾囊相助。” “好。”小虫就佩服孟昶这样爽气的人,“到那时,无论在天下任何地方,只要看见那条长翅膀的小虫子,小虫我两个时辰必出现在你面前。” “哈哈。”孟昶笑道,“如果我在江南,你在这里,两个时辰你到得了吗?” 小虫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点大了,“呵呵,那就乞巧门的人出现在你面前。” 这就是孟昶。他知道将来用小虫这类人的地方多着呢,现在花点钱算什么。 “之家”的管理是半军事化的,大门有人站岗,里面有人巡逻。人员便是武班的学生,他们被分成十人一组,轮流值班。孟昶提出这个办法时受到了赵季良的赞扬。这样既不用再派士兵过来,还让这些孩子从小就得到锻炼。 今日值班的是王黑虎小组,他一见孟昶便道:“公子,你快去药房。” 孟昶心中一颤,难道赵普又有了状况?急急赶向药房,连杏儿的妈妈问他“我家杏儿照顾得可周到”也没听到。王昭远等人自是紧紧跟上。 一到药房,直奔病床。 赵普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只是他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小脸上还透着笑容。 “神医,果然是神医!你太伟大了!”孟昶兴奋地喊叫着跑过去紧紧握住孙神医的手。 哦,抓错了。柔若无骨,嫩如葱白,分明是茯苓姐姐的嘛。 “姐姐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孟昶赶快撒手。“咱神医爷爷呢?” 孙茯苓脸色微红道:“他正躺在管大哥床上睡觉呢!” “他自己没床吗?到别人床上去做啥?” “你不知道我爷爷一犯糊涂就睡到管大哥床上吗?” “哦。那等他清醒了我再谢他!现在谢了他也不记得。”孟昶道。 “谢他做什么?”茯苓问。 “谢他救醒了小赵普啊!” “又不是他救醒的。” “难道是姐姐你?”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茯苓笑着朝墙角一指,“是他们。” 孟昶这才发觉房内还有其他人,望过去,便见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两个人,唐晓和唐糖。 第025章 死士 “你怎么在这?”孟昶问。 孟昶问的是唐晓,回答的却是唐糖,“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又没问你。” “我也没有回答你啊。” 孟昶头大了,跟小姑娘斗嘴皮子还是头一遭,心中一急,脱口而出,“你的丑和你的脸果然没有任何关系。” “你……”唐糖怒目圆睁,右手已经扬起。 糟糕,无影夺心。孟昶大惊,脸色霎时苍白。 “嘿嘿,怕了吧?你放心,我哥说大局为重,你说我多丑都没关系。”唐糖已将抬起的手放下,笑若桃花,梨窝浅浅,盛满了可爱。 “妹妹这么漂亮,谁说你丑告诉姐姐。”茯苓在那边说道。 “还是姐姐好。哼,臭男人。”说着已不再理会孟昶,一蹦一跳地到了茯苓身边。 王昭远王朴等人只顾围在赵普床边,丝毫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已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孟昶心有余悸,美女有毒,以后少沾惹为好。 孪生兄妹心意相通,唐晓知道妹妹不过是吓唬人的,也就没出手阻拦。“妹妹生性顽皮,还请孟公子多多包涵。” “呵呵,好男不跟女斗。赵普是否是唐兄所救?”孟昶道。 唐晓正色道:“本就是舍妹闯下的祸,理应施救。小兄弟已服下解药,明日便可恢复了。” 孟昶有了疑问,“可这解药只掌门有,唐兄怎会?” 唐晓苦笑道;“掌门便是家父,至于内中详情,稍候再向公子解释。” “对了,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在成都谁人不识孟公子,我虽至此不久,却也远远见过几次。在我七叔府中时,便想告知解药在我这,可七叔在场,不方便说出。我追上妹妹,对她陈述了利害关系。她虽顽皮,但心地实很善良,早有悔意,便请求我拿出解药。于是就到了此处。”唐晓的额头漂浮着些许哀愁,与他俊朗的外表很不对称。 不管怎样,赵普已经得救,心中的石头放下,可以安心处理其他事情了。 “还请孟公子为此事保密。特别是我七叔,万不可让他得知。”唐晓诚恳地请求道。 这可能牵扯到唐门的某些秘密,赵普安好,何必管人家闲事。孟昶立刻答应,并要求屋里的每个人都要保密。 唐糖临走时放了几颗冰糖在床边,“小弟弟,姐姐不是故意的,这些留给你吃。” 赵普仍不能言语,但脸上的笑容已经告诉大家,他已经原谅了唐糖。 年轻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城府,不记仇,更何况赵普是要成就大事的人。 出了“之家”,唐糖问哥哥:“你为何不请那个孟昶帮忙?他爹可是西蜀节度使。” “正因为如此,我才有些犹豫。”唐晓叹道,“大伯与东川董璋来往甚密,东西川最近又已联手抗唐,唐门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不会伸出援手的。” 唐糖“嗯”了声,“七叔如果愿帮我们就好了。” “我试探了很多次,还是探不出他的想法。妹妹,爹爹的仇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报了。你可要小心从事,保护好自己。” 唐糖的泪在眼眶打转,“爹爹死得好冤!” 唐晓目光坚定望向天边,“爹,晓儿必为你伸冤!” “还有糖儿,一定听哥哥的话,为爹报仇!”唐糖跟着道。 “不过我们也有优势,我们已经知晓了父亲遇害,可大伯他们仍以为我们还蒙在鼓里。所以,他们不会加害我俩。”虽然势单力薄,但唐晓还是很有信心。 第二日杜逸风从唐门回来时很失望。他告诉孟昶,唐门掌门唐恢去了塞北,现在暂时管事的是老大唐韫。 唐门的掌门选拔不是看年龄大小,而是能力,唐恢在七个兄弟中虽只排行老六,但能力超群,故成为了掌门。 看着师傅愁眉苦脸,孟昶不忍欺瞒,便将唐晓已施救赵普的事告知了杜逸风。 杜逸风听后大喜,却又想不通,“你是说这解药在唐晓身上?应该不会啊,就算唐恢离开时怕有意外,将解药留在唐门,也应交给唐韫,怎会给唐晓?” 孟昶道:“我从唐晓的神情上隐隐能感觉到唐门似乎发生了什么,可他不说,我便不好细问。” 杜逸风点头,“这江湖各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不愿旁人插手。以后留意下唐门的动静就是,毕竟它是蜀中最大的门派。” 小虫办事效率极高,那三人的情报已源源不断地涌入“之家”,孟昶让王昭远在府内专门守候,整理后再汇报给他。 “小虫终于在两个时辰前找到了秦寿,他不是秦家的仆人,而是一笑坊里的杂工。”王昭远只捡重要的说。 “果然有戏。那两个呢?”孟昶问。 “五姨太未出唐府,桑为梅去了趟粮庄回府后便未再露面。” “让虫哥继续盯紧。” 管乙进来道:“公子,那两百把精制钢刀已到。还有之前的二百弩弓,你准备放置在哪?” “太好了,放到练兵场。继勋,保贞,将所有学生集合到练兵场。” 练兵场上,所有的学生都已到齐,而“之家”的妇女老人们都在场边观望。孙茯苓、杏儿等都到了。 孟昶的身后整齐摆放着二百钢刀,二百弩弓。 “总共四百七十六人,已全到齐。”王朴清点完人数道。 孟昶很满意自己这两年的成果,这些人中许多将会成为他最得力的帮手。 “保贞,你们挑选的那一百人点名出列,来领取兵刃。”孟昶对身后的韩保贞道。 “柳德华。”韩保贞开始点名。 “张薛右。” “郭福城。” “利明。” …… 四大天王都到了! 被点到名的走向前,孟昶、王昭远、王朴给他们发放钢刀和弩弓。每人两把刀,两张弓。 领好兵刃的又在韩继勋的安排下在一侧重新立队。 “为啥是两把刀啊?太浪费了吧。”孙茯苓道。 杏儿在旁笑了,“公子要做的事,可从没计算过是否浪费。” 待那一百人领毕站好,孟昶清清嗓子,开始讲话了。“你么知道你们现在怀里捧的是什么吗?” “刀和弓。”回话的是王黑虎,他也被选中。 孟昶笑笑,“不,是命。是你们的命,是我的命,是这里所有人的命,将来还可能是成都甚至西蜀百姓的命。你们要象保护自己的命一样保护它们,更要拿着它们保护‘之家’,保护成都,保护西蜀。” 虽不十分明白,但已被孟昶的言语激起了斗志,大家异口同声大喊:“保护‘之家’!保护成都!保护西蜀!” “永远记住从这刻起你们都已有了责任,你们的训练强度将更加大,训练项目更加多。如果有人想退出,现在可以提出。若不提出,除非死亡,将永远只听我的命令,永不能退出。”孟昶继续着。 “永不退出!” “刀是砍向敌人脑袋的,箭是射向敌人胸膛的,若谁将刀箭面向了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兄弟姐妹,怎么办?” “杀无赦!”喊声震天。 “好!”孟昶又转向其余人道:“你们可知我为何给他们配了两把刀两把弓?” 众人怎知孟昶心思。 孟昶自己解释,“两把刀,有一把是留给你们的;两把弓,有一张也是你们的。但你们现在的能力还不能持有兵刃,不过你们放心,他们会过来选你们作为自己的搭档。” “是不是做了搭档就能拿到刀和弓?”有人问。 孟昶苦笑下,“这个我真不知道。因为该不该给,什么时候给,都是他们自己做主。继勋,让他们过去每人选个搭档。” 那一百人在韩继勋的指挥下轮流过去找了个搭档在身边。只有王黑虎慢慢腾腾,犹豫不决。 “黑虎,难道没你相中的人?”孟昶问。 “哦不,公子。”王黑虎下了个决心道:“张伟和李大我觉得都挺合适的,不知道选谁。” 孟昶笑笑,“是这样啊,那你就把他俩都选了吧。可是你们三人两套刀弓,以后你们怎么分呢?” 黑虎一拍胸膛,“这个公子放心,我们可以从敌人那夺。” “好。有志气!”孟昶称赞道。 待挑选完毕,孟昶转向剩下的人道:“你们是不是特羡慕他们?其实根本不用。因为人有不同,只要能发挥自己所长便是成功的。不能力敌,我们便智取,在别的方面超越他们。你们不能成为勇猛的士兵,却可以成为统领士兵的将军;你们不能成为杀敌的勇士,却可以成为治理一方的官员。你们有信心吗?” “有。” “听不见。” “有!” 在任何朝代,忠心才是统治者最需要的。孟昶现在做的就是要培养一批对自己忠心不二的人,至死都不会叛逆。说白了,就是死士。 “孟公子,等会到我那吃晚饭。” “孟公子去我那,我做了好吃的玉米羹。” “不去了,少爷今晚有事。” “之家”中只有一人喊孟昶“少爷”,贴身丫环杏儿。 孟昶侧目望向身边的杏儿,猛地望见了那已耸起的胸部,叹道:“长大了。” “少爷你说什么?”杏儿没听清,问道。 孟昶恋恋不舍地收回略带点色的目光,道:“我说我们都长大了。” 是啊,转眼已到了少年钟情少女怀春的年龄了。 “你说我今晚有事,我怎么不知道。” “吴妈凌晨来说夫人让你回府一趟,你一直忙来忙去的,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哦。也该回去看看,好久没回了。”虽离得近,孟昶却很少回去。 “吴妈还让我告诉你,第一次见二娘,准备点礼物。” 自从武氏嫁到孟府后,孟昶还从未去见个面,行过礼。 “另外吴妈还说……”杏儿欲言又止。 “说了什么?快说。” 杏儿终于说出,“说让你只要去见二娘,不用去见你娘亲。” 有问题。“为何?” “因为夫人她腿……摔伤了!” “什么?怎么不早说。”孟昶拔腿跑向孟府。 “杜师傅,杜师傅,你快跟着少爷,他可能会闹事。”杏儿急急地去喊杜逸风。 第026章 见面礼 李氏并没有让吴妈去喊孟昶回府,是吴妈实在看不下去,自己跑去了“之家”。 她故意让杏儿那样说是因为她知道越这样说孟昶越会去看小姐。可是天都晚了,还不见小公子的身影。“小没良心的。”吴妈心中暗道。 “吴妈,你把这些饭菜端走,我不想吃。”李氏躺在床上喊道。 李氏的腿确实伤了,也确实是摔伤的,然不是自己摔的,是武氏推攘倒地伤的。 武氏自从到了孟府,就没消停过。局势紧张,老爷常驻府衙,武氏便开始作威作福。心中有甚怨气,便摔东西,打骂下人,似乎是这府上的老大。 李氏见她年轻,再加上孟董两家联手是老爷的大事,不好撕破脸皮,只好忍气吞声,任其胡作非为。 可昨晚吴妈端茶时不小心撒了点水在她身上,这还了得,她大骂吴妈,甚至还出手就打。 李氏上前相劝,被她一推,摔倒在地。虽然郎中说并不大碍,两日便可好。可这口恶气不出实在压抑。于是,吴妈想到了小公子。 “哼,等小公子回来看怎么收拾你。”吴妈边想边端了酒菜出屋。 “吴妈,我娘呢?” 吴妈一见正是自己企盼的小公子,忙道:“在,在里面呢!你快去看看吧,都是那个狐狸精弄的。” “娘,你的腿怎么了?”孟昶跑到床边,关切地问。 李氏很诧异,“昶儿,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回府的吗?” 李氏一想,明白了,“一定是吴妈吧。昶儿,娘没事的,明天就可以下地了,你回‘之家’吧。” 孟昶早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娘亲,你就别瞒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氏还在遮掩,“真的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那好,我去拜会二娘。娘亲您保重。”孟昶站起便走。 “你去见她做甚?真的和她没有关系,是娘自己不小心摔伤的。”李氏欲盖弥彰。 吴妈已经回来,插嘴道:“小姐,你就别瞒了,公子又不是小孩子。” 不待李氏说,吴妈已将武氏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岂有此理!我这就去找她算帐!”孟昶恨得咬牙切齿。 “昶儿,不可胡闹,大局为重。”李氏还在阻拦。 孟昶冷笑,“我自有分寸。” 一转身看见杜逸风,“师傅你怎么来了?” 杜逸风已站了有一会,也听得了大概,“徒弟,记住要以柔克刚,绵里藏针。” 孟昶一笑,“放心,我还会笑里藏刀呢。” 武氏二十出头,人长得还说得过去,却嫁给了孟知祥,更何况她已有意中人,心中怨气自是不用言说。所以她要闹,她要砸东西打人来发泄。 李氏腿伤,只有她一人用餐,突见跑进一少年,径直到了桌旁,大怒:“何人?” 又招呼下人:“将他赶出去。”下人们哪个敢动。 少年见满桌的酒菜她一人享受,摇头道:“奢侈,浪费,可耻!” 武氏一听此人敢骂她“可耻”,火冒三丈,拿起桌上的碗便要砸过去。 “二娘,我饿了,可以在这吃不?”孟昶毫不害怕,竟笑嘻嘻地盯着武氏问道。 “二娘?”武氏指着孟昶道:“你莫非就是小公子孟昶?”孟昶的名字她早有耳闻,只是未曾谋面。 “如果二娘不允,昶儿就到别处吃了。”孟昶继续道。 他什么意思?武氏忙道:“这是你家,当然可以。”又吩咐下人,“还愣着干嘛,去拿碗筷。” 自己将他娘推伤,他却只顾吃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武氏看着低头吃饭的孟昶想。 “二娘,你怎么不吃?” “我,我吃饱了。” “吃饱了还拿着筷子,累不累啊?” 武氏赶紧放下筷子,呆坐在那。 拍拍肚皮,孟昶打个饱嗝,“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武氏急忙接道:“那小公子就常回来。” “不敢,我怕伤了腿。”孟昶面无表情。 要进入正题了,来吧,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我不是故意的,是大姐自己没站稳。” 话音未落,“哗啦”一盘菜撒到她的脸上。武氏大怒,站起指着孟昶,“你……” “哎呀二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没躲开。”孟昶故装吃惊的样子。 武氏气得说不出话,便要起身离开。 “二娘别急啊,初次见二娘,昶儿还备了份厚礼呢?”孟昶连忙阻拦。 武氏站着不敢再动。 孟昶走到她跟前,很郑重地问:“昶儿的厚礼是一句话,二娘可愿听?” 武氏只好道:“什么话?” “在孟府,你最好低调点!”孟昶的手指点着武氏。 “你……”武氏便要撒泼。 孟昶哪给她机会,“你父亲既然将你送到这,说明你在武家已没地位。我父亲既然将你纳为妾,说明你在孟府也没地位。我既然将你称为二娘,说明你在我这还有点地位。我希望你记住一点,当我不喊你二娘的时候,你就没有任何的地位了。也就是说,到那时,你在孟府的地位甚至会连这些下人也不如。” 武氏只有听的份。 “以往的事就算过去,若今后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哪怕是一件,你就不再是我二娘。你可以告诉你爹,看他是否会为你与我爹翻脸。另外你最好想办法告诉你哥,让他善待我姐,因为我会为了我姐和东川翻脸。我知道你因进了孟家而怨恨世道的不公,所以之前的事不会怪你,所以我还在喊你二娘。我相信两年后,你将为进入了孟家而庆幸。”孟昶的见面礼终于说完。 武氏的泪混合着那些菜水往下滴。 “小翠,小惠,扶我二娘回屋洗漱休息。” 重新见到母亲,孟昶笑着道:“娘亲,孟府以后太平了。” “你把她怎么了?”李氏急忙问。 孟昶笑得更开心了,“我没把她怎么样,我只是给了她一份一辈子也享不尽的礼物。” 吴妈在旁疑惑道:“她把你娘弄成这样,你还送她礼物?” “是的。这个礼物她终身受用,我想明天起她就会变了。”孟昶很相信自己。 这当然也和那个时代的观念有关。女人本就要三从四德,家庭地位低下,更何况一个小妾。 “我相信你!”李氏目含欣慰。 “我也相信小公子!”吴妈目含崇拜。真的是崇拜,老年人也有追星的权利。 当次日清晨武氏来向李氏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时,李氏的欣慰与吴妈的崇拜到了顶峰。 回“之家”的路上,杜逸风道:“你做得很好,我一直在外。” 孟昶笑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外,所以只泼了她一盘菜,因为我知道第二盘你会阻拦。” “呵呵。”杜逸风也笑了,“虽然你喊我师傅,可我啥时能拦住你啊。” 已是深秋,月明星稀,微凉的晚风吹拂着师徒俩的笑容,成都的街道便似也有了笑意。 “谁?”杜逸风大喝一声已拔剑挡在孟昶面前。 “我,天下第一乞‘乞巧门’门主小虫。”自墙角处站出了我们的虫哥。 专门在此等我,是不是有大事发生?“虫哥,还没休息啊?” 杜逸风并不认识小虫,但见和徒弟很熟,剑已回鞘。 小虫自然认识杜逸风,这成都他不认识的还真不多。“杜大侠剑法厉害,还好不是我的敌人。”小虫嬉皮笑脸道。 “虫哥在此等小弟,可是有重要之事?”孟昶迎上前。 小虫道:“是的。我想问下公子,除了那三人外,其他异常情况是否也要向你汇报。” 多负责任的人。“其实我早有此意,但怕虫哥过于繁忙,便未提出。”孟昶解释道。 小虫笑笑:“孟公子可别忘了我现在是什么人,成都第一乞。那有件事可得向你说下。成都这两日来了一些陌生人,口音北方。这些人分批进城的,却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哪家客栈?”孟昶问。 “天府。”天府客栈是成都最大的客栈,属秦家的产业。 孟昶想了想,“这也看不出奇怪啊?” 小虫道:“这是不奇怪,奇怪的是我的弟兄从其中两人身上拿到同一样东西。”说完,递给孟昶两个令牌,牌上都写着“凤”。 凤?什么意思呢。 杜逸风拿过看了后,双拳紧握道:“凤翔,李从俨。” 原来是老熟人!他的人来成都,总不会是想我了来看望我吧。孟昶凝眉问道:“多少人?” “不多不少,整五十。进去后便无一人出来过。”小虫很肯定地道。 “好。严密监视,随时报告。虫哥辛苦你了!”孟昶抱拳表示谢意。 小虫“呵呵”笑道:“为了天下第一乞,辛苦点算啥。告辞,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一溜烟没了影。 “徒弟,你先回去,我去趟‘天府’。”杜逸风说完便也没了影。 孟昶不会担心师傅,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凤翔士兵到成都到底意欲何为。 想着想着就到了子龙塘,看见有队士兵在巡逻,上前问道:“有什么异常吗?” “公子,你怎么一个人?杜师傅呢?太大意了!以后不许一人出门。”带队之人劈头盖脸地把孟昶批评了一顿。 孟昶借着月光一看,却是武璋。 第027章 又有发现 由于大多将士不在身边,孟知祥便将武璋也调到了府衙,协助成都城的保卫工作。 “武叔好。”孟昶忙打招呼。 武璋立刻命令士兵,“你们继续巡逻,我护送公子。” 孟昶忙摆手,“这都到门前了,武叔你忙吧。” “不可大意。走吧。”武璋道。 确实很近,几步路便到了“之家”门外。孟昶随口问起了父亲:“我爹他最近在成都吗?” “在,每日忙公务到半夜。”武璋回答。 孟昶接着问:“他最近有什么大的安排吗?” 武璋想了下,道:“后天秦老板在醉仙楼举行一个筹集军费的活动,邀请老爷参加。” 孟昶惊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不知?” “今天傍晚秦老板才来告知老爷。”武璋道。 商人当然希望将士们能保一方平安,让自己免受战火的侵害,少受损失,所以他们经常举行筹集军费的活动。但一般都是商人们自己在一起募集好数目,由牵头人将钱物和名单送到府衙,很少请官方人士参加。 这次为何邀请爹本人到场呢? 武璋看出了孟昶的疑惑,“秦老板邀请老爷时,我正在场。他说这次大战非同以往,百姓都担心成都不敌唐军,故请老爷去说上几句安定民心的话。” “好的,我知道了。到了,武叔你去吧。”孟昶道。 “以后可不许一人出门。”临走武璋仍不忘叮嘱道。 天府客栈是秦家的产业,邀请爹的是秦老板,只是巧合?孟昶低头边走边想,站岗的王黑虎向他行礼,也未望见。 杏儿急忙端来热水伺候洗漱。 李从俨,秦时明,五十人,醉仙楼。难道他们的目标是爹?孟昶抬眼,猛地看见正弯腰帮自己洗脚的杏儿胸前白花花一片,赶紧闭眼。 杏儿为我洗脚也已两年了,为何今天特别的痒,甚至都痒到了心里。 “杏儿,以后还是我自己洗吧?”孟昶闭着眼道。 杏儿抬头见少爷双眼紧闭,以为自己伺候得不好,“少爷是不是嫌弃杏儿了?” “没有,真的没有。”孟昶急忙道。 杏儿倒笑了,“那我的回答就是:不行。少爷的脚必须我来洗,即使疼,你也得忍着。” 孟昶无语。这位姐姐爱上了我的脚! 杜逸风在天府客栈守了一夜,并无异常。倒是小虫那边传来唐伯护的五姨太回娘家的消息。 又是回娘家!“她娘家在哪?”孟昶问王昭远。 “不甚清楚。”王昭远道。 “让虫哥的人跟上,直到出成都范围。”孟昶命令道。 赵普已经康复,跟着王朴进来,孟昶厉声道:“谁叫你下床的,回去继续躺着。” “我,我已经好了。”赵普很不服气。 “好了,也得去躺着。”孟昶想起答应唐晓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唐晓有解药。如果万一他人知晓赵普毒已被解,那自然就会怀疑到解药在唐晓身上。 赵普委屈地道:“为什么啊?好了还躺那做啥啊。” 孟昶笑道:“做啥?毋先生给你的那本《论语》背完了?” “我不想背。” “两个选择。躺床上背《论语》和躺床上睡大觉,请选择。”孟昶道。 赵普连忙道:“还是背《论语》吧,我这两天都睡够了。”说完悄悄地回病床去了。 “王朴你来得正好,咱们去唐府。”孟昶道。 王昭远得留在“之家”侯消息,二韩要带那些学生训练,孟昶身边一下子没人了。 唐伯护听闻孟昶又来访,知道是索要解药的,心中琢磨着敷衍的词语。 唐晓在旁道:“七叔莫要忧心,祸是我们闯的,一切由我们承担。” 唐糖跟着道:“大不了一命赔一命。七叔尽管将我交给他们便是。” 他俩一直在用各种方法试探着七叔的立场和想法。 “瞎胡闹,我唐家的人岂能让外人处置。你说那老六,偏偏这个时候去塞外。不过你俩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们。”唐伯护还是很喜欢这俩孩子的。 孟昶才不会管谁在呢,和王朴一进去,就直奔主题,“唐叔叔,不知解药可否给小侄了?” “贤侄啊,再容我两天,行不?”唐伯护恳求道。 孟昶满怀焦虑,“我可以容,那‘无影穿心’会容我兄弟不?唐叔叔,如果你实在无法求得解药,我也只好将她带去抵命了。”右手指向那边的唐糖。 唐伯护马上护住唐糖,矮胖的身躯也似威严了许多,“侄女无知方伤害了公子的兄弟,常言‘子不教父之过’,六哥不在,我这做叔叔的自当抵过。若公子定要需人抵命,伯护愿一命承担。” 唐晓和唐糖的目光中只有崇敬。 孟昶也霎时对眼前这人生了敬意,“呵呵,唐叔叔何必如此紧张,小侄不过是想提醒一下唐叔叔而已。哦,对了,怎么没见五姨娘?” 好像你见着别的姨太似的。唐伯护不知孟昶何意,“小五回娘家了,今晨离开不久。” “哦。还不知娘家何处?”孟昶又问道。 唐伯护心想你管得到宽,嘴上却只能老实回答:“凤翔。” 孟昶一愣,马上又以笑容掩饰,“凤翔,呵呵,凤翔节度使李从俨可是我的老朋友呢。” 唐伯护自是听过小孟昶戏弄李从俨的故事,“公子的事迹早传变成都,被人称道。” 唐晓跟着道:“孟公子的英雄气概在下也早有耳闻。” 被人夸奖总是好事。孟昶笑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唐叔叔,还不知五姨娘与李从俨可有什么瓜葛?” 唐伯护毫不隐瞒,“实不相瞒。小五本是李从俨府中侍女,被他看中欲纳为妾,小五不从,拼死逃出到了成都。囊中羞涩无奈去了一笑坊,偶识了在下,便进了唐府。” “原来是这样,那她还敢回娘家啊。”孟昶疑惑。 “一个小小侍女,李从俨岂会放在心上,何况过去数年。”唐伯护解释道。 “呵呵,小侄随口问问,并无他意。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唐叔叔,解药的事你还要抓紧啊。”孟昶话音未落,人已离开。他要回去静下来好好理理这些信息。 待孟昶走后,唐伯护一屁股坐下来,他在为解药发愁。 “七叔。”唐糖喊道,“你真的愿意为我去顶死?” 小屁孩,谁愿意去死,谁叫你们的爹是我六哥呢。 唐伯护从小在唐门就是个另类,他厌恶唐门的各种规矩,包括他原来的名字唐突。他改了名字,从不老实呆在唐门。他常去妓院,也常常在赌坊几天几夜地赌。于是,唐门所有人都厌恶他,觉得他不可救药。只有老六在他没钱时送钱给他,在他喝醉时扶他回家。老六做了掌门,决定派他到成都管理唐门的生意时,受到了所有人的抵制。老六力排众议,唐伯护便到了成都。临走时,老六只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你!”他没辜负老六的信任,短短几年,唐门的漕运、典当就跃居川中第一。 “没有你爹,就没有我。”唐伯护想起往事,不禁惆怅。 唐晓上前拉着妹妹突然跪下道:“七叔,我爹他已经不在了。”说完,泪流满面。 “什么?”唐伯护惊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晓抹去泪道:“我爹已被大伯害死,我和妹妹到成都是爹生前交待的。” 唐伯护一掌拍碎了椅子扶手,“岂有此理!快些详细说来。” “东川董璋邀约我爹和大伯去议事,临行前,我爹将‘唐门四宝’和所有解药交于我,并叮嘱说若他不回还,便让我带妹妹来成都寻七叔您。第二日大伯一人回返唐门,说爹去了塞北,唐门事宜由他处理。我知爹已遇害,便假意说思念七叔,想到您这玩耍几日,和妹妹才到了这里。”唐晓声音哽咽,旁边的唐糖早已泪水洗面。 唐伯护上前扶起他俩,搂在怀里,“放心,有七叔在,谁也休想欺负你们。” “这么说,老大并不知道你们知晓了六哥之死?”唐伯护继续道,声音也已哽咽。 唐晓“嗯”了一声。 “那说明你们暂时是安全的。记住,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我早听说老大与东川联系密切,我的实力暂时还不能与他们抗衡。只能先忍耐一下,等待时机。”唐伯护嘱咐他们兄妹。 唐晓兄妹已离开他的怀抱,擦干了泪,“一切听从七叔安排。” “晓儿,你说解药都在你这?”唐伯护喜道。 唐晓道:“是的。” “那快些将‘无影穿心’拿给我,我去给了孟公子,以免再生枝节。”那孟公子可不是好惹的主。 唐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七叔,其实我已经解了毒。只是我叮嘱孟公子保密,他才没有说出。” 唐伯护愣了下,马上就想明白了,“呵呵,原来你小子还不信任你七叔。不过七叔不怪你,你大伯他们都能对老六下手,你们防着点是应该的。” “多谢七叔理解。”唐晓和唐糖一起道。 “这孟公子竟敢戏耍我,呵呵,晓儿,给我解药,我也要戏耍他一下。”唐伯护有了主意。 唐晓忙道:“七叔,大伯有东川撑腰,我们再得罪西川,恐不大好吧?” “你错了。咱们正好趁此机会试试这个孟昶,看他是个怎样的人,是否能助我们。”唐伯护很满意自己的计划。 “他能是什么人,我看就是个难看的丑人。”唐糖插话道。女孩子或许会忘记对她好的男人,却永远会记住说她丑的男人。 第028章 头痛 孟昶和王朴还未到“之家”,便遇到了小虫。 准确点说,是小虫早在路上等候着孟昶,因为他的兄弟二十三死了。二十三是他派去在北门外继续跟踪唐伯护五姨太的人。 “我死了个弟兄。”小虫的语气忧伤而痛苦。 孟昶和王朴都是一惊,“什么?怎么死的?”孟昶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他们,因为他们是自己人。 “不知道。四十一发现他时已经死了,脖子处有刀痕。”说到这,小虫已开始愤恨。 王朴问:“报官没?” 小虫苦笑,“这世道死个人很平常,更何况死的是乞丐。报官何用?” 孟昶叹道:“是啊。能给我讲得详细点吗?” “五姨太是乘马车回娘家的,我在北门外每隔三四里安排了一人分段跟踪。二十三是第一段,四十一是第二段。四十一久等不见马车过去,便回转,接近北门处路边见到了二十三的尸体。”小虫详尽地叙述道。 “也就是说那辆马车出了北门就不见了?”孟昶问道。 小虫露出惭愧,“我的兄弟太少,只能一人在一段。若两人一组,情况可能就大有不同。” “虫哥不用自责,该责备的应是我。若不是我给了你这么多任务,二十三也不会死。”孟昶黯然道。 “公子此言差矣。小虫这类人物,得到的是世人的白眼,只有公子引为朋友,还委以重任。只要能帮上公子,就算小虫的脑袋搭上又何妨?”小虫道。 孟昶被感动,“虫哥,生命对于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只希望大家都平安活着过上幸福的生活。王朴,身边有银两没,拿给虫哥一些,安葬那位兄弟。” “多谢公子。”小虫接过银两致谢。 “如果四十一没见到马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马车又回到了成都。难道五姨太又不去娘家了?她又没有回唐家,那去哪了呢?”孟昶陷入了沉思。 小虫道:“公子放心,就是将成都翻个遍,我也会找到那马车。” 小虫离开后,孟昶对王朴道:“回头多支些银两给虫哥,我希望他的人手越多越好。” 唐伯护的五姨太是凤翔人,回娘家却只出了城门便消失;已死的秦家仆人秦寿是假死,隐姓埋名在一笑坊打杂;桑家少爷桑维梅经常去一笑坊;凤翔五十名士兵藏在天府客栈,客栈是秦家产业;秦时明邀请父亲明日去醉仙楼。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不管他们要干什么,那五十名士兵是大头,必须控制住。去府衙告诉爹?会不会打草惊蛇。不告诉?会不会酿成大祸。 孟昶头痛得很厉害。 其实不止他头痛,身边的王昭远和王朴也很头痛。 “你们都捂着脑袋干什么?头痛吗?”进来的管乙问。 孟昶三人点点头,“是。很痛。” 管乙忙道:“那我去让孙神医给你们配些药。对了,我已经从襄阳联系了不少药品,即日就将到达。数量不少,我便去府衙让王处回大人到时来取些到军中。” “哦,很好。”孟昶道。 “我从府衙回来时,在天府客栈遇见了秦老板,他说要去醉仙楼安排募集军资事宜,我们便同行了。”管乙道。 “哦,很好。”孟昶点头道。突然他象明白了什么,大叫:“哦,不好。” “什么很好不好的,我去给你们拿药。”管乙被他一吓,惊得双手捂耳。 孟昶笑着道:“小乙哥不用拿了,头不痛了。” “好吧,我给自己拿行不,我的头很痛。” “你们看,从府衙到醉仙楼正好经过天府客栈,这里偏僻路窄,正适合下手。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爹,必会在我爹去醉仙楼或回府衙经过此处时下手。”孟昶分析道。 王昭远补充道:“应该是在回时下手,那时孟大人已去过醉仙楼,放松了戒备。” 孟昶和王朴点头同意。可这与那三人有何关系呢? “或许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关系,我们误入了歧途。”王朴道。 孟昶想了会道:“有这可能。” “可我们的一切都只是推论,要不要告诉孟大人?”王昭远问。 孟昶又想了会,“我看还是不要告诉为好,那样敌人如果发觉停止了行动,就很难揪出幕后的人,不能一网打尽,后患无穷。” 王昭远不同意,“不告诉的话,孟大人的安全怎么办?” “呵呵,有我呢。”孟昶笑道,“他会很安全。” 傍晚时分小虫惊喜地来报马车找到了,在一笑坊的后院。 “那秦寿有何动静没?”这人曾是秦家的仆人,应是联系这三人与秦家关系的关键。 小虫摇头,“至今都未出过一笑坊的门。还有就是一个很奇怪的老人进了天府客栈。” “嗯,我知道了。王朴,带虫哥到管乙处支些银两。”孟昶道。 那个老人并不奇怪,孟昶认识,就是他的师傅杜逸风。为了方便查看,杜逸风易容后进了客栈。 掌柜的说已客满,他只好出了客栈。那五十人正在用餐,装束各异,与常人并无两样,但杜逸风却看见了个熟人。 “真的是他?”孟昶也认识此人。 杜逸风很肯定,“绝对是他,而且他周围有三到五人也很面熟。” 孟昶道:“师傅可有办法接近他?” “很难,他们除了用餐就不足出户。”杜逸风摇头道。 “那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去会会他们。走,到府衙。”孟昶道。 “孟公子这么急是要去哪?”迎面碰到唐伯护和唐晓兄妹。 孟昶笑笑道:“唐叔叔这么急是否来送解药啊?” 唐伯护神秘地朝怀中一拍,“唐某有幸寻得六哥,将解药讨到,特来给你兄弟解毒。” “哦。恭喜唐叔叔。解药给我,您老忙去吧。”孟昶伸手要解药。 唐伯护捂着怀中解药道:“不是唐叔叔小气,只是我唐门解药除了唐门中人,其他人不会使用。快带我去,我亲自为他解毒。” 孟昶犹豫了下,无奈地将唐伯护三人领到了赵普的床边。唐伯护边拿出解药,边道:“这常言说得好‘以毒攻毒’,其实这解药也是毒药。若中毒人吃了则解毒,若正常人吃了则是中毒,所以一定要慎重食用。” 什么?孟昶忙喊,“唐叔叔等等。” 唐伯护停下来不解地问:“怎么了?” 孟昶看了眼唐晓,想起对他的承诺。又转过去看了眼赵普,想起他刚恢复,难道让他再受痛苦? 看着左右为难的孟昶,唐伯护心中乐开了花。在你唐叔叔面前耍那些小伎俩,你还嫩了点。 孟昶突然瞥见那唐糖嘴角动了下,似乎想笑又忍住,马上明白了唐伯护是在耍他,心中有了主意。“唐叔叔,不知你这解药是真是假?可别用假的糊弄小侄。” 唐伯护正色道:“我唐门解药岂会有假!” “那好。既然是真的,又是您唐叔叔亲自来解毒,那赵普的毒必定可解。你给他食用吧。”孟昶道。 唐伯护一时不知孟昶何意,孟昶又接着道:“如果赵普的毒仍不得解,就说明唐叔叔欺小侄年幼识短,有意糊弄。到时我定会到唐府讨个公道。” 这下左右为难的是唐伯护了。赵普本来已经无毒,可若食用了解药就会中毒。到时怎么说得清。 “孟公子信守承诺,还能巧妙化解难题,唐晓佩服万分。”站出来解围的是唐晓。 孟昶还装糊涂,“什么承诺?什么难题?” “哈哈,贤侄不必隐瞒了。”唐伯护笑道,“我早知晓儿已为他解毒。刚才不过是试探贤侄而已。” 孟昶一个白眼,“还不知唐叔叔得出结果了没?” “那是那是,贤侄重信守诺,机智过人,必成大器。”唐伯护赞道。 孟昶“哈哈”笑道:“诚信本就是做人之本,孟昶只是尊了人之本分而已。” “说得好。今后用得着唐某人的地方,尽管直言。”唐伯护这话当然还有另曾意思:我用得着你时,你可千万别推辞。 “好说。唐叔叔,我现在就用得着你。”孟昶笑道。 不会是要钱吧?唐伯护心中一狠心,道:“贤侄要多少尽管说,只要唐某出得起。” “哈哈。”孟昶道:“唐叔叔想哪去了。我只是想请唐叔叔现在去趟一笑坊而已。” “呵呵。唐某年轻时却也曾胡来,常去此类场所寻花问柳,自从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后,就很少去了。”他以为孟昶在拿他开涮。 孟昶已没了笑容,很认真地道:“唐叔叔,小侄本想亲自去的,但因年龄尚小,恐怕引人注意,才请唐叔叔替小侄走一遭。唐叔在里面发现了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待回来咱们商量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那里除了风尘女子,还能发现什么。唐伯护见孟昶郑重,应了声好。 回头一看唐晓兄妹跟着,道:“你们去干嘛?” “那我们回唐府。”唐糖道。 “我看你们还是到孟公子身边,多亲近亲近,日后有用。”唐伯护道。 唐晓点头,“七叔说的对。妹妹,咱们跟着孟公子就是。” “跟她?我不去。”唐糖一努小嘴,很不情愿。 “大局为重!”唐晓笑着说。 孟昶正缺人手,见唐晓兄妹重新回来,甚为高兴。喊上杜逸风和王朴便急急赶往府衙。时间已经不多了,要抓紧。 “哎,你慢点,我有话跟你说。”唐糖喊住他。 “快说。”孟昶停下脚步催促道。 “你的丑和你的脸很有关系!嘿嘿。”唐糖开心地跑了。听那银铃般的笑声,似乎报了很大的仇似的。 第029章 五姨太的秘密 有人欢喜有人愁。整个成都都笼罩在战争的阴云里,可这里却人潮拥挤,花天酒地。 唐伯护进入一笑坊时竟无人相迎,客人还真不少。 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有几位姑娘见不是熟客,便又走开。要宰就宰熟客。 唐伯护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孟昶不会平白无故地让他到这。 那不是桑家少爷桑为梅吗?唐伯护看见进来一人。“桑少爷。”他喊道。 桑少爷却似有心事,直接上了楼进了包间。 唐伯护摇摇头。这桑维梅常来一笑坊在成都人人皆知,几乎天天到这,还这么着急。 不禁抬头看了眼桑维梅那房间,然后唐伯护就愣着不动了。因为他看见了熟人,很熟的人,已经回娘家的五姨太。更让他吃惊地是五姨太也进了那间房。 唐伯护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拨腿便欲上楼。尽敢找小白脸给我戴绿帽子,不想活了啊。 刚想提起的腿又放下,因为他想起孟昶交待的话,更因为他看见又进去位打杂的。 镇定,镇定!唐伯护逼迫自己又坐了下去。 时间不长,三人相继出来,唐伯护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的武功本就不弱,这些年虽耽搁了下来,却也算是高手。唐门中他敢自信除了老六,无人是他对手。 到了后院,那三人到了唐伯护再熟悉不过的那辆马车前交头接耳地又说了些话,才散去离开。 唐伯护疑惑地到了车前,拉开布帘大吃一惊,车里竟堆满了火药。 火药这东西在当时很少见,一般人很难弄到。唐伯护曾因当年唐门的需要向秦时明购买过,相当的昂贵。秦时明是开矿的,偶尔能收获一些硝石、硫磺等原料。 这小五在搞什么鬼!唐伯护心中大骂。看来那小鬼头早知小五在这,给我留了颜面,故意让我过来的。 先回转告诉孟公子再回来收拾你个小贱蹄子。主意打定,唐伯护迅速离开了一笑坊。 天府客栈的掌柜正在打盹。这几十个人,秦老爷交待过,是要送到矿上去开矿的。开矿的安排到这啊。掌柜虽疑惑却不敢问,因为人家才是这的老板。 “掌柜的,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住进?” 掌柜睁眼抬头,看到了一队军爷。 “刚有人报案被抢了财物,匪徒朝这个方向逃窜了。快带上名册领我们去检查。”带队的武璋命令道。 掌柜急忙领着武璋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敲门。分配得很均匀,五人一间,正好十间。 “张青。” “我是。” “哦。你不象。” “李虎。” “我是。” “有几分相似,带到外面让失主认认。” “我们一直在房内并为出去。”有人道。 “那怕什么,不是最好嘛。”武璋道。 继续着点名,时有人被带出让失主指认,但都平安回来了。 “刘豫州。” “我是。” “哦。有几分相似,带到外面让失主认认。” 点名还在继续,刘豫州也回来了,他也不是。 直到最后一人完毕,武璋将名册还给掌柜,道:“掌柜,看来匪徒并未逃到客栈。我们到别处寻找。”一挥手,士兵们离开了客栈。 孟昶见到了他想见的人,已经离开。虽然什么都没有得到,但已足够。 回到“之家”时,唐伯护正焦急地等待着。他将看到的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孟昶,包括五姨太,包括火药。嘴中少不了大骂五姨太贱货之类的话。 “五姨怎么会在那啊?”唐糖不解。 唐晓目光一瞪,示意她不要再提。 “唐某这就告辞。”唐伯护说完便要走。 孟昶笑道:“唐叔叔不可走。” “为什么?贤侄还有事吩咐?” “小侄不想唐叔叔打草惊蛇而已。”孟昶早看出唐伯护的心思。 这一夜孟昶很忙,明日就要收网,他必须要布置的滴水不漏。虽然一切都仅限于推理,但以防万一是必须的。 这一夜孟知祥也很忙。赵廷隐与李仁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绵州,那武家老二也终于遂了心愿,死在李仁罕的刀下。只可惜武虔裕和武虔富逃掉了,但已不足虑。两将军没有片刻的停歇,率义胜、定远、义宁三军正迅速接近遂州。 “刚昶儿来过府衙。见你正在议事,便没打扰。”赵季良对正在看战报的孟知祥道。 “哦。听说他的‘之家’办得很好,等这场大仗打完我去看看。”孟知祥没有抬头。 赵季良点头,“是挺不错的。他还让我告诉你一声,明天去醉仙楼少带些人。” “为什么?”孟知祥终于抬起了头。这小子若关心我就该让我多带人啊,他什么意思? “可能是怕人多扰民吧,老百姓可都在盯着你呢。人少,说明了成都是安全的,能给百姓带来信心。”赵季良分析道。 孟知祥“哈哈”笑道:“我想多带,可有人吗?都布置在成都周围,除了晓锐军二百人,可真找不到人了。德彰,董璋的人已到剑门,正在修筑工事。只愿他莫大意,守住剑门,待我军拿下遂州,合力退敌。” “他在阆州未拿下便先行派军到剑门,恐怕根本就没把我们算进去。”赵季良道。 “那样可大大不妙,以他在剑门的那点兵力,恐怕剑门有失。”孟知祥有些担忧。 赵季良却笑道:“我倒希望这样。董璋虽迟早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但现在咱们两家正在合作。他在剑门,我们便不可夺;若剑门在唐军手里,我们便可顺理成章地夺过来。” “所以咱们要派一支精兵在剑门附近伺机而动。”孟知祥当然知道老朋友的意思。 “呵呵,节度使大人高见。” “呵呵,副节度使大人狡猾。” 成都的深夜,西川两位最高领导人用看似吹捧的言语显示相互的坦诚,更显示着西川的团结。 孟昶几乎将所有能用的人都用上了,每个人都详细地安排任务以及若发生意外后的处理。 “茯苓姐,你说少爷为啥要让我去骗他爹啊?” “谁知道他脑子里想的啥啊,他还让我带着这里的阿姨到青羊肆那的河边洗衣服呢,子龙塘的水难道不够我们用的啊,还要跑那么远。” “嘿嘿,少爷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 “是啊,我们只要听从安排就是了。” “嗯。对了,茯苓姐,最近少爷象变了个人,都不敢看我。我给他洗脚他都闭着眼睛。” “别说是他,我现在都不敢看杏儿妹妹了。” “为啥?” “你越来越漂亮了,我怕看了你把持不住。” “什么叫把持不住?” “就是……” 茯苓的声音越来越低,杏儿的小脸越来越红。 红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孟昶在“之家”的门外仰望着。 韩继勋带着二十个来个人最先出来,“公子,我们去了。” “嗯,记住注意安全,留他狗命。”孟昶道。 孙茯苓带着二三十个阿姨也出来了,“公子,我们去了。” “嗯,记住不见那辆马车,就一直洗到天黑。” 韩保贞带着一百多人出来了,“公子,我们去了。” “嗯,记住你们的弩弓只要对准他们,不许发射,更不许冲上前。杀人还不是你们的事。” 唐伯护和唐晓兄妹昨晚也没回府,出来了,“贤侄,我们去了。” “嗯。唐叔叔一定要记住留活口。” 杏儿也出来了,“少爷,我去了。” “嗯?你的出场还早呢,过会再去。” 王昭远也出来了,“三弟,我去了。” “嗯,一定等我爹出了府衙后再进去告知我亚父。” 王朴出来了,“公子,我去了。” “你去哪?你等着和我一起去,好不?” 管乙出来了,“公子,我去了。” “小乙哥,人家都没去,你去这么早做啥?” 杜逸风也出来了,“徒弟,我去了。” “哎,师傅,你不是应该和昭远一起吗?怎么才出来,他都快到府衙了。” 孙神医也出来了,“小孩,我去了。” “爷爷,你去哪?小乙哥的床在里面呢,快去那睡吧。” 秦时明昨晚睡得很安稳。既然万无一失,还有什么担心呢。只要静待结果就可以了。 两年前,在他与李从俨的那次会面后,他就开始布置,开始等待。 秦寿是他最信任的人,所以他死了。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引人注意,才会成为必杀的棋子。 五姨太是李从俨告诉他的联系人,联系地点是一笑坊,于是秦寿便成了一笑坊里的打杂。 于是秦寿又发现了桑维梅与五姨太的奸情。稍加威胁,桑维梅便乖乖就范,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其实他就是废物,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们只识秦寿,不识秦时明,这也是让他得意的地方。 秦时明穿戴整齐,信心满怀地走向醉仙楼,路过天府客栈时,冷笑了两声。 五姨太昨晚睡得也很安稳。因为今天她终于可以回凤翔,和桑维梅一起。 她确实曾是李从俨的侍女,但李从俨没有威逼她为妾,而是威逼她到成都。看着父母在刀下的颤抖,她只好答应。 在一笑坊她认识了桑维梅,也认识了唐伯护。她选择唐伯护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桑维梅。 女人的思维是否有些奇怪?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她是奸细,万一暴露身份,受牵连的人不会是她喜欢的那位。 她不知道李从俨让她在成都到底做什么,直到秦寿的出现。秦寿发现了她和桑维梅的事,便要挟桑维梅也加入了进来。 在大慈寺,秦寿命令她出城运些东西回来,待完事后便可与桑维梅回凤翔。她便向唐伯护谎称回娘家出了城,装上了火药回到一笑坊的后院。驾车的当然就是秦寿。 一个乞丐走过正好看见,秦寿毫不犹豫地一刀杀了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杀人,差点晕过去。 现在一切都将过去。她打开门,见院中马车已不在。不过她不担心,因为很快就会有辆崭新的马车来到,车上坐着桑维梅。 正想着,便听到了脚步声,“维梅,来得这么早啊。”她激动地迎了上去。 “小五,你也早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五姨太大惊,来者是唐伯护和唐晓唐糖。 第030章 破局 秦寿驾车前往目的地,朝阳照在他的脸上,神采奕奕。 为了老爷他假死,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可今天过后,他便可挺起腰板的做人。因为事成之后,老爷将会分给他两个大矿,他也将成为老板。 谁愿一辈子做下人,谁不愿昂着头走在街上,怀中一掏就有几两银子。 今天,只要他将马车停在那个死胡同口,待孟知祥进入死胡同后点燃火药,然后迅速离开那里,他的人生就将从此不同。 他放慢了马车的速度,为了不引人注意,也为了多看几眼在河边洗衣的那些姑娘婆姨们。 她们或许也看见了路过的他,指指点点着。秦寿高傲地抬起头,努力地展示自己伟岸的身躯。 “大爷,你撞着我了。”一个姑娘站在马车前对他喊道。 秦寿急忙将马车停下。小姑娘眉清目秀,十分标致,手中端盆,盆中有水,正准备横穿道路。 “快过,以后看着点啊。”想到自己将是做老板的人,秦寿的语气温柔而文雅。 小姑娘不仅不过马路,却盯着他的脸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呢。” 秦寿一愣,“是吗?明天你就到府上伺候老爷我吧。” 小姑娘睁大眼睛,“老爷?对啊,你长得真象我家死去的老爷。” 不能耽搁了大事,“快让开,我要赶路。” “不行,我得仔细认认。”姑娘话未说完,已将盆中水泼向了秦寿的脸。 来不及避闪的秦寿脸上霎时水珠涟涟,“你,找死……”秦寿发怒了,便想下车教训这位姑娘。 他没动,因为那些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们都已围了上来,每人手上都端着盆水。“你们要干什么?”秦寿惊问。 “哗啦啦”所有的水泼向秦寿和马车,边泼边骂:“让你再欺负女人!” 待秦寿抹去脸上的水,大喊着“我没欺负她”时,却看见那些妇女那个姑娘都已笑着跑开了。 “糟糕,火药怕水!”秦寿急忙下车拉开帘布查看,但见早已水渍斑斑。 “妈的,臭娘们,坏我大事。现在怎么办?”秦寿马上想到要赶紧去报告老爷,让他另想办法。 一转身,便见十几个少年围住了他,当头那位手一指,问道:“是你欺负我姐的吗?” 秦寿忙道:“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怎么身上是湿的。兄弟们,上,揍他!”他自己已抢先出手,一拳打在秦寿的肚皮上。 一拥而上,将秦寿一阵狂揍,然后又拿出绳索,将他捆了个结实。 “若不是公子吩咐留你狗命,真想一刀割了你那玩艺,让你尿不成尿。”领头的少年恶狠狠地对秦寿道。他当然就是韩继勋。 孟知祥已步行前往醉仙楼,他只带了两个人,晓锐军中的霍犀猊与霍犀范。 这是种自信。虽是便装,路边的百姓也都认得,“孟大人,听说唐廷大军压境,成都安全不?” 孟知祥笑笑反问:“不安全吗?” “安全,绝对安全。成都多亏有了大人啊。”很多人附和。 秦时明已在醉仙楼外等待许久,商人们都已差不多都到齐,只有唐伯护不知为何没到。 “秦老板久等。”孟知祥终于到了。 秦时明见孟知祥只带了两名手下颇为吃惊,“孟大人是成都的支柱,出门怎么只带两名士兵呢,万一有个闪失,秦某如何向成都百姓交待。” 孟知祥颇为自信地一笑,“如果成都都不安全,我孟知祥是哪儿也不敢去了。” “呵呵,安全,成都当然安全。”秦时明原以为孟知祥会带十多名手下,所以他才跟李从俨要了五十名凤翔士兵。看来有点多余。 孟知祥走入,与每个人打招呼。 “孟大人,你家三公子呢?”麻四婆问。 “四婆这么喜欢昶儿,就让他做您的干孙子吧。”孟知祥打趣道。 麻四婆笑了,“如此当然最好不过,只怕我老婆子高攀不上啊。” “孟大人,小公子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孟知祥抬眼一看是孟昶身边管钱的管乙,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管乙回答:“在下舅舅身体不适,我代他来捐些衣物。小公子知晓我来这里会遇见孟大人,变托我向您问好。” “昶儿可好?” “不好。昨晚开始发烧,现正躺在床上呢。”管乙将昨夜孟昶交待的话如实说出。 孟知祥惊道:“近日实在脱不开身,再过两日我去看他。” 待全部坐定,秦时明道:“孟大人爱民如子,虽公务繁忙仍抽空到此,先请孟大人说几句。” 孟知祥站起,开始了早已背熟的演讲,“如今天下纷乱,四处狼烟,唯我成都还有一方净土。然我大唐小人当权,对我西蜀心存不轨,无故起兵,再起烽烟。各位慷慨相助我将士浴血抗敌,保一方平安,孟某代前方将士谢谢诸位……” 待孟大人讲话完毕,秦时明等人又讲了一通军民同心共抗敌之类的宣传语,大家才纷纷上前报上自己捐助的银两和物资。 孟知祥强露着笑容等待着结束。 就在即将结束时,孟昶的贴身丫环杏儿跑到他的身边,悄声道:“老爷,少爷昏迷过去了,您快回去看看。” 孟知祥一听大惊,站起道:“诸位,孟某有急事,先行告辞。”说完,带着霍犀猊与霍犀范跟着杏儿离开了醉仙楼。 才走几步,孟知祥对霍家兄弟道:“你们先回府衙,告诉赵大人我回府看下昶儿。” 秦时明一见孟知祥离开,马上道:“诸位继续,我去送送孟大人。” 管乙拦住他道:“秦老板,我舅舅还想再捐些银两,可否?” “可以,当然可以。”秦时明摆脱了管乙,冲出门,远远见到孟知祥三人的背影,加快脚步追去。他必须要在他们到达天府客栈附近追上他们。 到了,他们到了,秦时明也终于追上了。“孟大人。”他在后面大喊道。 随着他的喊声,天府客栈中冲出几十人手执钢刀杀向孟知祥三人。 “大人快走。”霍犀猊与霍犀范拔刀站定,准备杀敌。 “大人快跟我走。”秦时明冲到孟知祥身后,拉着他便跑向右侧的死胡同,那个胡同很短,胡同外停了辆马车。 “大人在此稍等,我去搬救兵。”秦时明急急要走,因为他知道那车上的火药即将爆炸,他更知道爆炸后这胡同的墙将会倒塌,这里将实实在在的成为死胡同,只有死人的胡同。那马车上火药的威力足可炸毁三个这样的胡同。 为了配制火药,他曾重金请了位炼丹师,并在矿上试用过几次,效果极佳。 “秦老板这是要去哪啊?”胡同口站着两个少年,一个叫孟昶。 秦时明一愣,“公子怎会在这?哦,你爹在那,你去找他吧。”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秦老板说的是我吗?”胡同内走出杜逸风。 孟知祥呢?秦时明非常糊涂。 “呵呵,秦老板,咱们去那边看场戏吧。”猛昶道。 杜逸风过来架住秦时明,到了天府客栈的门口。 不宽的道路上站满了人,都静静地站着不动。 霍犀猊与霍犀范不动,是因为孟昶刚说过不要轻举妄动。 那五十人不动,是因为周围至少有一百把弩弓对准了他们。 孟昶对那五十人喊道:“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其中有人大喝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话音未落,脑袋已经落地。挥刀的正是刘豫州。 紧跟着有五人立在刘豫州身旁,大喝:“谁敢动!”这五人都是以前山寨的,其中三个还是离开山寨时李廷珪留下的伤员,本就是西蜀士兵。 刘豫州走向孟昶这边,道:“公子,他们都是普通士兵,还望饶了他们性命。” “只要投降,绝对不杀。”孟昶道。 “快些放下刀,孟公子已答应不杀。”刘豫州喊向他们。 所有人一听,扔下手中刀,举起了双手。 这时,从一侧冲来一大队士兵,领头的正是赵季良与武璋。 “亚父,你来晚了。”孟昶笑道。 他怕“之家”的这些学生对付不了凤翔士兵,便让王昭远去府衙告知了赵季良。 “昭远说有人要害孟大人,在哪?”赵季良急切地问道。“霍校尉,你们不保护大人,怎么会在这?” 霍犀猊忙道:“听闻孟公子发烧昏迷,大人回府探望去了。我俩刚离开孟大人,就碰到杜侠士,他说要到府衙,于是我们便同行到了这里。谁知突然杀出这些匪贼,孟大人,哦不,杜侠士被秦老板拉去,我俩在此阻敌。谁知突然又杀出这些拿着弩弓的少年,让这些贼人不敢动弹。然后,然后孟公子就出来了,然后大人你就来了。”霍犀猊本就不善言语,能说得这么清楚已经够为难他了。 “昶儿不是在这吗?什么发烧昏迷。”赵季良越听越糊涂。 “呵呵,亚父不必担心,昶儿确实很好呢。只怕我爹不怎么好,正在大骂我的胡闹呢。这里就交给亚父了,昶儿回去看看先。师傅,将秦老板给亚父;韩保贞,这些人由武叔处理,你们撤。对了,豫州,你过来。”孟昶招呼刘豫州。 “公子受惊了。”刘豫州行礼道。 “亚父,此人本是符叔山寨中人,后被凤翔李从俨招安。今日之事,他立了大功,还望亚父多多照顾。”孟昶昨晚便与刘豫州相见,刘豫州当时就明白该如何做了。 孟昶又指着秦时明道:“秦老板知道事情的始末,亚父一问便知。还有三人,稍后便会有人送往府衙。” 秦时明忽然狂笑,“哈哈,问我?到阴间去问吧。” 一听这话,孟昶惊道:“师傅,小心他自杀。” 已经来不及了,秦时明咬碎嘴中所含毒药,瞬间毙命。 死就死了吧,反正这局已被我破了!至于里面的秘密猜也猜得出,你就带到棺材里去吧。 孟昶突然想到了秦时明的产业,“亚父,我立了那么大的功,你说你该给我什么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奖励?”赵季良问。 “你看你和爹又那么忙,就把抄秦家的是事情交给我吧。”谁不知抄家可是油水大大的事情。 第031章 查秦案专使 若不是唐晓和唐糖在旁拉住他,他真想马上杀了她。 当桑维梅出现在门外,他想冲过去时,拉他的人换了,成了她。 “你杀了我吧,只求你放过他。”五姨太死命拽住他的腿。 这一刻,他明白了她爱的人是桑维梅。 他有九个小妾,没有老婆,因为他发现这些女人都是他喜欢的,却不是喜欢他的。他本可以一脚飞开小五,然后追上桑维梅,取了他的性命,可他没这么做。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和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去拆散她向往的幸福呢。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你走吧。” 五姨太很惊奇。唐晓和唐糖也很惊奇,虽然他们还小,还什么都不懂。 “快走,不要等我改变主意。”唐伯护大声嘶喊。 五姨太慌忙爬起跑了出去,上了那辆崭新的马车。桑维梅紧紧抱住她,对车夫大喊:“快走,出城。” “到哪?”车夫问。 “只要不在西蜀,哪都可以。” 唐伯护站了很久后自言自语道:“我做错了吗?” 唐晓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七叔是天下最有情义的男人。” 孟昶看见唐伯护空手回来,一点都没吃惊。那是人家的家事,何须他人插手。更何况那两人已对整个事件微不足道。 孟知祥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一见到孟昶,眼一瞪问道:“昶儿,你为何要骗爹?” 孟昶“呵呵”笑道:“你回去问下亚父就知道了。继勋,带人押上秦寿与我爹回府衙。” “好了?”孟知祥更糊涂了。 “没好。爹回去后别忘了给我封个官职。” 孟知祥笑道:“你还小,等大些再说吧。” “我还小吗?呵呵,爹,哪怕是闲职也行,只要够格抄家。”孟昶道。 “抄家?你要抄谁的家?”孟知祥一头雾水。 “你到了府衙就知道了。呵呵,反正不是咱家。”孟昶开玩笑道。 父亲一走,孟昶马上回到房中,朝床上一躺,呼呼大睡起来。这几天他太困了! 杏儿进来为他盖上被子,看着他熟睡时露出的甜蜜微笑,芳心突然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在涌动。 孟昶这一睡就睡到次日清晨。 “少爷你终于醒了啊!”杏儿马上端水过来伺候。 “终于?什么意思啊?”孟昶问。 杏儿将水盆朝他面前一放,道:“就是你再不醒,我的嘴巴都要说干了。” “为什么?” “你站到门口不停说‘少爷在休息,您过会再来吧’试试?”杏儿瞥嘴道。 孟昶边擦脸边问:“好多人吗?都有谁啊?” “你自己出去看嘛,今天早上又都来了。”杏儿拿过毛巾。 还有哪些人?“之家”的那些精英们呗。 “你们都在这干嘛?”孟昶不解地问。 “三弟,别忘了带上我啊!”王昭远过来拍下他的肩道。说完,便带着神秘的笑离开了。 “公子,别忘了我啊!”王朴同样过来道,带着神秘的笑。 紧接着,韩继勋、韩保贞甚至包括赵普,王黑虎都做着同样的事,说着同样的话,带着同样的笑。 他们这是怎么了? “晕,虫哥,你也来了啊。”孟昶道。 “是啊,公子,别忘了带上我啊。”小虫竟也和他们一样。 “哦,师傅,你也来了啊。” “是啊。徒弟,你可别忘了带上我啊。” 我倒。 “哇,小乙哥,你肯定有别的话说。” “我还真没别的话说,只要你别忘了带我就行了。” “茯苓姐姐,你不会让我带你吧?” “我才不让你带呢。你能不能把我爷爷带上啊?” 孟昶彻底崩溃。带,带你们干嘛去啊? 待人走尽,孟昶忙问杏儿,“他们这是让我带他们做什么啊?” 杏儿一拍脑袋,“少爷,都是我不好,我忘了告诉你,昨晚赵季良大人来了。他说今晚你爹设宴犒赏功臣,说你可以带上三个人去。少爷,你可别带上我啊,我怕那种地方。” 原来如此!这爹也太小气了吧,我立这么大功,就带三个人啊。三个人?还真不知该带谁呢! 论功劳,虫哥的功劳最大,应该带上。其他人嘛,都差不多,怎么办呢? 孟昶突然有了念头,“嘿嘿,你们让我带我偏不带,不让我带我偏带。” “杏儿,你去告诉茯苓姐,今晚我带你俩去赴宴。” “什么?我不去,不过你可以带上我妈。” 我再一次倒。又不是去见亲家母,你妈去算个什么事嘛。 傍晚,孟昶带着乞巧门门主小虫,茯苓姐姐的爷爷,杏儿的妈妈,大摇大摆地前去府衙赴宴。 孟知祥很少举行什么宴会,这次是王处回提出的。当他了解到孟昶在此次成功破获秦时明等奸细过程中的突出表现后,便向赵季良建议举行个庆功晚宴。 前方大军不断传来好消息,儿子又救了自己一命,孟知祥爽快答应。 留守成都的重要官员都到了,毋昭裔、欧阳炯、李昊等等足有二三十人。 孟昶来了,很让人吃惊地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叫花子、一个老头、一名妇女。 “孟公子行为处事果然高人一等啊,叔叔佩服。”王处回主动上前迎接。 孟昶知道他另有所指,满不在乎,“客气客气。” 嘴上客气,人却毫不客气地找了最前面的座坐下,小虫等人跟着依次坐下。然后孟昶又起身和每个官员打招呼,官员们自是对孟公子的机智勇敢一阵吹捧,甚至包括毋昭裔也没免俗地歌功颂德了一番。 孟知祥与赵季良来了后,宴会算是正式开始了。 小虫自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吃大喝起来,孙神医只顾自已吃喝,杏儿的妈妈很活跃,虽然就她一个妇女,却毫不顾忌,跟这个干杯跟那个干杯,好不忙活。 孟昶可没心思,他在等着封赏。秦家的家产不知多少,但那矿实在诱人。孟昶需要资金来发展壮大,为将来垫下基础。虽然到最后这些还是会属于他,可他等不及了。 开始论功行赏了。霍犀猊、霍犀范、武璋、刘豫州等人依次被唤进接了赏银。 “昶儿此番立了大功,但儿子帮助老子天经地义,我看就不赏了吧。”孟知祥对大家道。 什么话啊。亲兄弟明算账,咱们还不是亲兄弟呢。 “万万不可。”王处回站起道,“小公子又胆有识,立下奇功,若不赏,恐难服众。” 众官应和。 这王处回挺会来事啊。孟昶悄悄对着王处回竖了下大拇指。 看咱会来事吧,父子俩都高兴了。王处回得意地坐下。他是个多精明的人,他知道孟知祥想赏儿子却怕被人闲话,就故意那么一说,心里就等着有人站出来反对呢。 “德彰,你说赏昶儿什么呢?”孟知祥又问赵季良。 赵季良道:“昶儿还小,赏银我看就免了吧,不如封个官给他做做如何?” 孟昶听得大喜。知道两个爹在演戏呢。 “万万不可。”站出来的又是王处回,“小公子年轻有为不假,可毕竟还不到年龄,若封官,恐被他人诟病。” 孟昶瞪向王处回,王处回却也不回避,继续道:“卑职倒有个建议。秦时明虽死,但余党不知是否除尽,小公子聪明过人,不若设个职位,由小公子全权负责此事。” “如此最好。”孟知祥点头同意。 “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查秦案专使’,如何?”王处回继续道。这个名字是他和赵季良商议好的。 三个老滑头,原来都是做戏。孟昶明白了,马上站起行礼道:“谢父亲,孩儿愿为此职。” 孟知祥道:“既然大家都有此意,昶儿就做这个‘查秦案专使’吧。还望昶儿不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再接再厉,彻查此案,再立新功。” “孩儿遵命。”孟昶乐滋滋地坐下。 能不乐吗?如愿以偿! “什么?你爹也太小气了吧。”王昭远王朴等人以为会得到多大的赏赐呢,结果就拿回个不知道什么级别的虚官。 孟昶道:“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此中妙处了。去把小乙哥喊来。” 第二日,孟昶带着管乙和王朴王昭远去了秦府,刘豫州带着士兵早早守候在那了。 那些凤翔士兵只是听命从事,孟昶又饶他们不死,便理所当然地归顺西蜀,成为刘豫州的部下。而孟昶手头无兵不好办事,赵季良就将刘豫州这批人调给他指挥。本来五十人,死了一位,共四十九人。这就是孟昶手里的兵。 “豫州,好好干,跟着我不会吃亏的。”孟昶新官上任,却也摆起了架子。 刘豫州马上对那些人道:“看见没,专使大人可是我的老朋友,好好干,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秦家的大门早已打开,孟昶等人蜂拥而入,刘豫州高喊:“查秦案专使孟大人到。秦家老小全部出来集合。” 秦家人倒不少,七八十口。他爹娘,大小妻妾,儿子女儿,还有仆人丫环都规规矩矩地趴地上低头认罪。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罪,株连九族。这就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怎么处置这些人呢?”孟昶有些头疼。 刘豫州看出了孟昶的为难,“男的去做苦力,女的卖到妓院。专使大人,这样可否?” 第032章 唐糖有求 可否你个头啊,那是我孟昶的风格吗?“秦老板犯下大错,你们毫不知情,是没有罪的。我看这样吧,他的父母妻妾带着孩子就离开成都去寻出路吧。剩下的人愿意走的呢,我也不阻拦,愿意留下的呢,就仍旧留这。但请只带些私人物品,若有违者,定斩不饶。豫州,让士兵在后面看紧点。” 太前无古人了。这秦家大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豫州大喝道:“大人说的话没听到吗?” 众人急忙回屋中收拾行囊,离开秦府逃命。后面有士兵盯着,哪个敢多拿。 有些仆人和丫环无去处,仍在原地。 “以后这里就是查秦案专使府。小乙哥,你就搬到这里办公。豫州,你和士兵们也都在此处。”孟昶道。 “我为什么要在此处呢?”管乙困惑地问。 孟昶很郑重地道:“因为这里以后归你管,你是查秦案副专使。还有他们,也都归你管。豫州他们也任你调遣。”指了指那些未离开的仆人丫环,又指了指刘豫州。 “那‘之家’怎么办?”管乙心存不舍。 孟昶道:“小乙哥是管天下粮天下银的人,难道连这两处都管不好吗?” “当然能,都交给我了。那我明日就搬过来,王朴,以后那里你费些心思。”管乙自信地道。 “孙老爷子巴不得你搬走呢,这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睡你那张床了。”孟昶笑道。 “王朴,你帮助小乙哥彻查秦家的家产。小乙哥,明日你肯定喜出望外。”孟昶接着道。 管乙问:“为什么?” “因为你太有钱了!”孟昶笑着说完就离开了。他相信管乙的能力,自己何必在旁瞎操心。指手画脚的,只会给他添乱。 “我们去哪?”王昭远问道。 “桑家。敲竹杠。”孟昶毫不掩饰。 桑田正在家里生闷气,最喜欢的儿子已有好几天不见踪影,坊间传闻跟一笑坊的小翠私奔了。 “喜欢就纳为妾嘛,我又不是不同意。”越想越郁闷。三个儿子,就这个小儿子最讨他欢心,本来是准备让他再锻炼几年,将粮庄传给他,自己享清福的。这下可好,找不见人了。 “桑老板,想你小儿子了?”不待通报,孟昶与王昭远直接跟着下人就进来了。 桑田赶紧起身,“没有啊。维梅被我派到外地办些事,过两天就回。” 孟昶恍然大悟,“哦。说实在的,我倒真有点想维梅哥了。” 你想他?谁信啊。 “还不知小公子到寒舍所为何事?”桑田客气地问道。 孟昶忙摆手,“没事没事,正巧路过,一想从未到桑府拜访桑伯伯,便进来了。桑伯伯的家的气派与秦老板的家不相上下啊。很好,很好。”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现在的成都谁敢与秦时明有干系。“哪里啊,桑某一心经营小本生意,只想图个平安。至于秦老板嘛,不识时务,逆道而行,自取灭亡罢了。” “想必桑伯伯已知小侄奉命彻查秦时明一案了吧。” “小公子年轻有为,办理此案绰绰有余。” 孟昶摆起了官腔,“过奖过奖,孟昶经验不足,有很多棘手之事都不知该如何处理呢。比如现在吧,虽然秦时明已死,可他家的老仆人秦寿还活着。” 桑田一时不知孟昶何意,随口道:“那就严刑拷打,查处仍旧隐藏的余党。” “呵呵,桑伯伯英明。”孟昶道,“这个秦寿呢,两年前在秦府做仆人时死了,死了后呢,却跑到一笑坊打杂。桑伯伯,你说好笑不?” 桑田点头,“看来秦时明蓄谋已久啊。” “是啊。桑伯伯,听说维梅哥常去一笑坊,是吗?” 常去一笑坊的人多了。“小儿喜欢上那的姑娘,便常去玩耍。” “可那个秦寿不这么说,他说什么桑维梅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一笑坊便是他们的联系地点什么的。”孟昶缓缓道出。 桑田大惊失色,“小公子,哦不,孟大人,那秦寿乱咬人,千万不可信。” 孟昶道:“我怎么会信他的胡言乱语,但他又说什么桑维梅见事败露,仓皇逃跑了。桑伯伯,还望维梅哥回来后速到我那与他当面对质,消除误会。我孟昶办事,一向是谁犯事治谁罪,决不会牵连他人的。” 桑维梅还会回来吗?桑田心中没底,敷衍道:“行,小儿一回来便去。” “好,桑伯伯果然深明大义。三天,够了吧?三天后若不见桑维梅,就说明他已负罪潜逃,到时小侄来没收家产什么的,还请桑伯伯配合啊。多谢桑伯伯指点,告辞。”孟昶直接讲明期限,根本不管桑田的反应。 说完,便与王昭远离来了桑府,留下焦头烂额的桑大老板。 没走多远,便遇见了低头慢慢行走的唐伯护。 “唐叔叔。”孟昶主动与他打招呼。 唐伯护头微微一抬,“哦,孟公子,不送。”说完又低头向前。 “他象是换了个人。”王昭远道。 孟昶望着唐伯护突然苍老的背影道:“也许我不该让他知道五姨太的事。” 正说着,唐糖一阵小跑追上唐伯护,神色焦急地说了几句话。唐伯护听后大惊,转身回府。 见到孟昶,很惊异地问了句:“哎?孟贤侄,你怎会在这?” “路过,只是路过。”孟昶仓促回答。 唐伯护道:“哦。我还有事,后会有期。”脚步不停,已经匆匆离去。 唐糖在后面看见孟昶两人,也很惊奇,停下脚步,“哎?你怎会在这?” “路过,只是路过。”孟昶又一次这样回答。 唐糖因刚才的小跑粉脸通红,气息仓促,甚是可爱。“路过?我还以为来找我哥呢。我哥可能要回唐家堡了,你会想他不?” 一个男的我干嘛花时间去想。“什么?你哥要回去了,为什么?”孟昶装作关心地问。 唐糖抿嘴想了会,突然整个人和语气都变得似糖般滑腻柔软,“孟哥哥,你是节度使的儿子,你能不能不让他们带走我哥啊?” 孟昶骨头都酥了,虽与这小丫头见过几次,但如此亲热的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他们是指谁啊?你为啥不让你哥回家呢?是不是你也跟着回去,但却舍不得我呢?” 唐糖刚想发作,想到自己有求于他,只好继续伪装温柔。“孟哥哥你就别管了嘛。你去留住我哥,好不好嘛?” 孟昶看出了其中定有内情,但唐门的事岂容外人干涉,去了也只是自讨没趣。“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就甭跟着瞎胡闹了。” 一听这话,唐糖明白刚那招没起作用,马上绷起脸,语气坚硬而刻薄,“什么节度使的儿子,还自吹在成都无所不能,不过如此啊!” 孟昶和王昭远望着眼前这位女孩,呆住了。都说女人善变,她还没成为女人都善变成这样了,将来不敢想象啊。 唐糖继续着她的策略:“我哥还救过你兄弟的命。你知恩不报,忘恩负义,小人,小人。若不是我哥拿出了解药,大伯他们怎会寻到我哥。早知道当时就不管你兄弟死活了。” 歪理,太歪了。你咋就不想想若不是你出手伤人,又何须你哥拿出解药。 “哼。再也不理你们了!”唐糖气得眼泪水都快涌出了。 孟昶拿眼前的女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慌忙道:“好,孟哥哥我帮忙还不行吗。但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就不知道了。” 唐糖瞬间转怒为喜,“真的?你真是太好了,孟哥哥。” “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大伯知道你哥身上有解药后,便来成都要带你哥回唐家堡。但是呢,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不肯你哥走。对吧?”孟昶道。 “嗯。只要不让他们带走我哥就行了。”唐糖的眼神充满期待。 孟昶稍微沉思下道:“只要能留住你哥,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的,对吧?” 唐糖神情坚定,“是的啊。只要你能留住我哥,我以后就理你们。而且你说我丑,我也不会生气的。” “真得吗?” “嗯。” “你都这么丑了……” “你还没留住我哥呢,不许说。” “呵呵,这天下还有漂亮的女孩子吗?” 望着唐糖美妙地背影,王昭远带些猥琐地问:“三弟,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喜欢上了吗? 那时我们不懂爱情,因为我们还小。 第033章 官二代 唐府内正剑拔弩张。 唐韫铁了心要带走唐晓,随行的还有唐门十大长老中的四位。 虽唐恢至死都未说出唐门四宝藏于何处,唐韫也能猜出唐晓必知。可他也很清楚唐伯护与唐恢的关系,碍于唐伯护的实力,一直不敢挑明。杜逸风到唐家堡索要解药,他便开始注意成都方面的发展。在得到那中毒者已被解了毒后,他知道机会来了,正好借机以询问掌门所在将唐晓带回唐家堡。只要回到唐家堡,谅他一个小小的唐晓也会乖乖就范。 “我说不能就不能。”唐伯护将唐晓拉到身后,厉声道。 一长老道:“解药只归掌门,怎么会在他身上,必须带回。” “我爹临行前交给我的。”唐晓道。 唐韫冷笑道:“笑话。我们都还活着,掌门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于你个小娃娃。” 唐伯护道:“掌门行事自有其道理,何须我们来评论。” “不管怎样,现在唐门由我暂管。唐晓必须跟我回唐家堡,以免有所损失。”唐韫大气凛然道。 回去不就任你摆弄了吗?唐伯护丝毫不退让,“除非六哥本人,谁也休想带走他。” 唐糖也进来,站在哥哥身旁,娇声道:“大伯,只要你把我爹找来,我们就随你回去。” 唐恢临死前还带着微笑的嘴角又浮现在唐韫眼前,令他不寒而栗。“恐怕唐门由不得你们的胡闹。” 四个长老都摇头叹道:“伯护,你年轻时违反的唐门规矩都已不追究了,你不能让这俩娃跟着学吧。” “哈哈。”唐伯护大笑道,“什么唐门规矩。若不是六哥管理严明,若不是我在外给你们赚钱,唐门早不知什么样子了。” “你,不要居功自傲。”一长老气道。 “我不管什么规矩,今日若想带走晓儿,除非从我尸体上走过。”唐伯护放出了绝话。 唐韫早想除掉老七,将这些油水生意放到自己人手上,立刻道:“我知老七你的武功在我们之上,但我们五人联手,恐怕你应付不了吧。” 唐伯护已知六哥十有八九死于唐韫之手,怒火中烧,大声喝道:“那就来试试。” 唐韫及四大长老迅速将唐伯护唐晓唐糖三人围住,蓄势待击。 突听院内传出一声“查秦案专使大人到!”,十多名持枪挎刀士兵冲了进来。一少年迈着方步,趾高气扬地紧跟在后,不用介绍诸位已经知道,来者就是成都“官二代”最杰出的代表孟昶。 “官二代”的威严并不来自“官”,而是因为“二”。 “唐叔叔,你家好热闹啊。” 唐韫与四大长老见来了官兵,放下了架势,站到了一边,恼怒地望着唐伯护。 唐伯护也没想到孟昶会来,顿了下,反问道:“我家热闹不热闹也归孟公子管吗?”他总是唐门中人,不愿官府插手此事,即使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远远无法抗衡唐韫代表的唐门。 孟昶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几分,“我才不管你家的事,我只管跟秦时明案有关的事。” “那你到秦府去查啊,到我这做什么?小五又不在。”说到五姨太,唐伯护心中的滋味难以名状。 “唐叔叔误会了。秦时明虽然死了,但他的仆人秦寿却被我们捉住。在本官的淳淳开导,耐心教育下,他终于开口道出了一些人。”孟昶笑道。 “那你去抓那些人啊,到唐府来,莫非伯护?”插嘴的是唐韫。说实话,他倒真心希望唐伯护也在那些人之列。那样,他更可以光明正大地带走唐晓,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派个亲信来接替唐伯护。 唐伯护清楚唐韫的险恶用心,他不能在此刻离开。“孟公子,我在此案中可是帮过你的,你切勿受小人蒙骗。” 孟昶忙道:“我当然知道唐叔叔的光明磊落以及对小侄的援手,那秦寿也并没提及唐叔叔。” 唐韫有些失望,唐伯护心境微平。 “但秦寿却提到了他!”孟昶的手直指唐晓。 众人惊愕。只有唐糖的眼中闪过喜色。 “你们搞错了吧?”唐伯护慌忙道。 “他还是小孩子,怎么会是他?”唐韫也慌忙道。 这一刻,他们站在了同一战壕,包括表情都十分相似。 孟昶毫不理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来人!将唐晓带回查秦案专使府。” “慢!谁敢!”这一刻同一战壕的人更多,除了唐伯护和唐韫,还有那四大长老都已纷纷护住了唐晓周围。 “不会吧?”孟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唐门难道要和官府作对?我知道你们唐门暗器毒药天下无双,我也知道唐门上下足有两千余众,我更知道唐家堡就在那大巴山中。”又转头问身旁的王昭远,“用五千人马能不能消灭?” “不能。”王昭远老实地回答。 “那一万呢?” “也不够。” “那好吧。就两万。”孟昶显得很无奈。 唐门几人互相望望,心里思虑着官府两万人马还真能灭了唐门。 “各位伯伯,七叔,孟公子说得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唐晓不会因为小人的诬陷牵连唐门的,就让我跟他去吧。”唐晓已感觉到孟昶的其他含义,大义凛然地道。 唐韫等人想了想,只好让开。唐伯护也明白了过来,但仍旧装糊涂,“那好孟公子,晓儿我交给你,你一定要查个明白,还他清白。大概几天?” 孟昶一摸脑袋,“这程序比较复杂,情节比较关键,不水落石出是不行的,这几天呢?昭远,你算算要几天?” 王昭元掰着手指算了下,“专使大人,根据唐律,此案属谋反,比较严重,至少一个月。” “听到了吧,唐叔叔,本大人一向秉公执法,按律办事,至少一个月。”孟昶边说边拍着肚皮,象个官场的老油条。 “好。我相信大人。晓儿,你去吧,记住啊自己做的承认,不是自己的做的就别怕。若有人诬陷,唐大伯他们会给你撑腰的。”唐伯护满意地道。 “我也去。”唐糖满脸喜色,象是要参加谁的婚礼似的。 唐伯护露出为难,猛地想到若唐韫拿唐糖来威胁也是个麻烦事,马上对孟昶道:“对了,唐糖一直和她哥在一起,可能也知道一些事情,大人也带去问话吧。” 多善良的百姓啊!孟昶满意的点头,“若天下百姓都如唐叔叔,这世界该是何等的纯净。” 在重兵的押解途中,唐糖竟还吃着糖,带着笑容,孟昶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笑啊,大小姐。演戏咱也投入点,好不?” “不好。”唐糖大声回绝。 孟昶板着脸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当的是侠女,不是戏子。”唐糖的笑依旧可爱迷人,那两个小小酒窝似散出了酒香,醉了孟昶,醉了所有人。 “谢谢你,孟公子。”唐晓感激地对孟昶道。 对于唐晓,孟昶已能感觉出他身上的某股气势,“帮人就是帮自己。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唐门的恩怨,但你是我的朋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唐晓道:“好。我喜欢你这个朋友。” “哥,我不喜欢你这个朋友。”唐糖撇嘴道。 “为什么?”问的不是唐晓,是孟昶。 唐糖一个白眼,“当然,如果你忘记我答应你的事,我还是会喜欢的。” 过河拆桥啊。孟昶叹口气对唐晓道:“你说你们是双胞胎,可为啥就那么不象呢!” 唐晓笑道:“我妹如果象我,就不会这么讨人喜欢了。还望孟公子多多包涵。” “哎!女孩子面前我永远是弱者。”孟昶对天长叹。 一回到查秦案专使府,也就是原秦府,管乙就乐滋滋地将孟昶拉到一边,“秦府的财产并不是很多,但是有五个大矿,绝对是笔巨大的财富。” “呵呵,我早就说了嘛,这下有你发挥的了吧。”孟昶得意的笑着。 管乙点头道:“现在不知道这些矿场是什么情况,我有个打算,这两天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利索,然后到每个矿去查看下。” “好得很,你处理吧。”孟昶随即答应。 “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必能将其理顺,‘之家’这里暂由王朴打理。你看如何?”那时的交通又不便利,矿场又分在各座不同的山中,人手还仍是秦时明用的旧人,三个月时间还是颇为紧凑的。管乙有此自信,自是经过深思熟虑,可见其理财能力的高超。 “哈哈,小乙哥,你办事我放心。记得不要独自上路,多带些人手。你可是我的瑰宝。”孟昶道。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等着管天下银天下粮呢。”管乙自豪地道。 只到了第二天,桑田便拉了三大车粮送到了“之家”,又将一千两银子放到孟昶面前。“孟大人,我家维梅绝对是冤枉的。他在外办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些还请大人笑纳,不要轻信了小人。” “大人?本大人一向秉公执法,是不能收这些的。如果桑老板是捐给‘之家’的呢,那还是可以接受的。”孟昶冷冷言道。 桑田急忙改口,“孟公子,这些都是维梅心系‘之家’,嘱咐老夫捐的。” 孟昶点点的头,“恩。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参与谋反呢,一定是秦寿贪生怕死乱咬人。桑伯伯,你放心,我会还维梅哥一个清白的。” “那就有劳公子了。”桑田心中隐隐作痛,却又不得不满脸笑脸,好是别扭。 唐韫等人见无法带走唐晓,当天便无奈地回到了唐家堡。不拥有“唐家四宝”就不是真正的掌门人,唐韫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时他心中生出个歹毒的计划,喊来死党老三唐角和老四唐炭,合计起来。 第034章 最简单的陷害 那日唐伯护起的很早,他是被梦惊醒的。梦中五姨太在远方招手,他身后的另外八个姨太都跑向她,然后一起上了条船,随水流飘向远方。他拼命的呼喊每个人的名字,可回答他的只有鄙夷的笑声。 醒后一身冷汗,望望身边的九姨太正熟睡,便没吵醒自行起床。 管家唐潮急匆匆地赶来道:“老爷,有个怪事,院中槐树下的土好像被人动过。” “是不是花匠松土或者狗刨的?”唐伯护问。 “我也是刚发现,这就去问下。”唐潮转身离开。 唐伯护走到那棵槐树下,果见树下的土有很明显的松动迹象。蹲下轻轻扒拉了几下,竟发现土中有几根头发。心中起疑,大声喊道:“唐潮,叫人来把它挖开。” 很快唐潮便带着几人过来挖了下去,不多时便挖出件衣服,上面虽被土覆盖,但还是能辨认出血迹斑斑。 “老爷,是唐门的。你看。”唐潮拿到唐伯护的跟前,在袖口处绣了个“唐”字。 唐门人数太多,为了在江湖上行走时方便辨认,袖口处都有个“唐”字。 唐伯护拿过衣物,仔细地查看后,大叫声:“六哥。”瘫坐在地上。 唐门的重要人物在那“唐”字边还有其他标记,比如掌门是蛇,长老是蝎,堂主是蟾蜍。而在唐伯护眼前的正是条蛇。 唐伯护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连门外进来一群人也没注意到。 唐韫这次是铁了心要除掉唐伯护,带走唐晓,拿到“唐门四宝”,因为董璋在催他了。所以这次除了老三老四外,他还带了六位长老。 好像有点巧,唐韫这群人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唐伯护以及那件衣服。 “老七,你手上拿的什么?”唐韫问道。 唐伯护这才抬起头看着他们,突然明白了什么,站起来道:“没什么,一件衣服而已。” 唐韫冷笑道:“是吗?让我看看。” 给你看?我还说得清楚吗?唐伯护道:“一件下人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老爷,这不是下人的衣服,那‘唐’字旁绣了条小蛇。”唐潮插嘴道。 “什么?”众人大惊。 老三唐角窜过去想夺过衣服,唐伯护朝身后一藏,厉声道:“唐潮,休得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亲眼所见。”唐潮慢慢向唐韫等人身后移动,因为他知道唐伯护的厉害。 明白了,他们在用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方法陷害我。唐伯护醒悟过来。 有时候就这样,机关算尽却未必成功,直接了当却往往致命。 唐韫就是这样做的。他将掌门的遗衣,其实根本就是仿制的遗衣,交于唐潮埋于树下。当唐伯护发现遗衣时,他们又恰好出现,让他有口难辩。 根本不需要多费周章,只要给唐潮一个堂主的承诺就够了。 唐伯护明白的还不算晚,毕竟遗衣还在他手上。 “将衣服交出来。”那六个长老已迅速将唐伯护围住,防他逃跑。 唐伯护的九姨太也已起床,出了房门看见院中情景大惊失色,悄声喊过七岁的小儿子,让他从后门出去到“之家”。 “之家”不仅有孟昶,还有唐晓与唐糖。 自从被孟昶带回问话后,唐晓和唐糖就一直呆在“之家”。唐糖整日缠在孙茯苓的周围,而唐晓则做起了师傅。 这是孟昶请求的。唐门的暗器功夫独树一帜,怎可传于外人。当然孟昶清楚暗器在实战中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便请求唐晓教授“之家”的学生一些基本的手法和技巧。唐晓虽年纪尚轻,但得他爹真传,自己又好学上进,已有大家风范。他便在不违唐门规矩的前提下当起了师傅。 杜逸风望着正在示范和讲述暗器使用时机的唐晓,点头对身边的孟昶的道:“我虽未见过唐恢,但我想他这个岁数时未必及得上他儿子。” 孟昶甚是得意,“徒弟我就一个优点,看人准。” 杜逸风笑道:“你还有个优点,难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是吗?听别人夸总是好事。师傅你说来听听。” “就是会偷懒啊。我劝你多花点时间练练剑,练练武功,不求你杀敌,但求你自保。”杜逸风道。 孟昶道:“师傅,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废话,当然不是夸你。这徒弟真够笨的,当你师傅真的很难。”杜逸风故意摇头叹气。 “呵呵。师傅你也学会幽默了,恭喜恭喜。” “幽墨?有这墨吗?”杜逸风显然不懂这个新名词。不过也见怪不怪了,这两年徒弟的奇怪名词太多了。 唐伯护的小儿子也常来“之家”听课,和小朋友玩耍,很熟悉地就跑到了练兵场。孟昶看见,大喊道:“唐水,什么的干活。最近毋先生他们很忙,没空过来,快回家吧。” 唐水对孟昶的崇拜可以说是五体投地,见到偶像就像看见了救星,“孟哥,好多人围住了我爹,我去喊晓哥。你也过去帮忙吧。把他们全带上吧。”说完,小手指着练兵场上那两百多号人。 全去了,你家呆得下吗?“是吗?你爹的事就是我的事,快去喊你晓哥。” 孟昶当然不会将二百多人全带上,又不是打群架。他只带了师傅杜逸风,又喊来刘豫州和二十来个士兵。 唐晓一听七叔有难,立刻便与唐水跑向唐府。所以孟昶等人到达得稍晚。 孟昶一进去便发现形势不妙,唐晓扶着倒地的唐伯护被十个人团团围住。 他们已经动手了,在唐晓到来之前。 唐韫抢先双手一扬,“含沙射影”,毒针直射唐伯护。唐伯护避,六大长老必会出手;不避,则唐伯护性命难逃。唐韫知道这招无法制服唐伯护,他的真正目的是引六大长老出手。 唐伯护不傻,看出了他的目的,但他必须避。毕竟命留住才是重要的。 唐伯护飞身闪过,但同时便要面对六大长老和老三老四,甚至还包括唐潮的攻击。 同为唐门,暗器功夫又都不弱,唐伯护一下子受到唐门十人编织的天罗地网,任他的身法再灵活,挪闪腾移再巧妙,最终还是臂中一毒针倒地。 唐晓就是在这时跑进来的,他边跑边喊:“住手。” 已经晚了,他冲进去,抱起倒地的七叔。唐伯护的手中还死死攥着那件衣服,他对唐晓道:“七叔无能,不能替你爹报仇。” “老六身上的衣服就在你手上,还狡辩吗?”唐韫冷冷笑道。 唐伯护看也不看他一眼,问唐晓:“他们说是我害死了你爹,你相信吗?” 唐晓目光坚定,语气肯定,“谎言总会被揭穿,无耻总会被报应。七叔,我只相信自己的双眼。”说完,眼中两道怒火带着无穷的仇恨射向大伯唐韫。 唐韫阴险地一笑,“老七,你命将休矣。还是快些说出如何害死掌门的吧。” “还不知大伯是如何断定七叔害死我爹的呢?”唐晓仇恨的目光愈加强烈,直向唐韫。 老三唐角抢着道:“他手上有你爹死前穿的衣服,错得了吗?” “三伯怎么能确定这衣服是我爹死前穿的呢?难道当时你在跟前?”唐韫反问道。 “绣着蛇,有血迹,衣服又藏在这里,难道还不能确定吗?”唐角不屑地道。 孟昶等人便是在这时进来的。 “孟大人到!”刘豫州大声喊道。 什么屁大人。唐韫十人毫不理会,依旧将唐伯护与唐晓紧紧围住。 太目中无人了!孟昶一个白眼甩给刘豫州。 刘豫州领会了,“西蜀节度使孟知祥大人麾下查秦案专使孟昶大人到!” 什么乱七八糟的,仍旧没人理会。 不识相是吧?那好,就动真格的。“什么人在此处喧哗打闹,豫州,全带回府中查问。” “是。”刘豫州一挥手,那二十名士兵便要上前拿人。 就凭你们,拿得到吗?唐韫大喝道:“唐门家中事,外人休得插手。” “唐门?什么糖门盐门的,你们听说过吗?”孟昶问那些士兵。 “没有。”士兵们回答。 孟昶撤开嗓子大声道:“本大人秉公执法,不管你是唐门还是艳照门,西蜀地面上的事,就管得!” 唐角撇嘴道:“那你管下试试。” 吆好,有人挑战本大人的权威。孟昶铁青着脸道:“唐门难道要和官府作对?我知道你们唐门暗器毒药天下无双,我也知道唐门上下足有两千余众,我更知道唐家堡就在那大巴山中。”转头问身旁的师傅杜逸风,“用五千人马能不能消灭?” “危险。” “一万呢?” “困难。” “那好吧,就两万吧。”孟昶显得很无奈。 唐韫和其中四个长老已经在上次听过类似的话,心里怒骂孟昶的无耻。 杜逸风的风格与王昭远自不相同,他跟着道:“两万人每人一把火,我想那大巴山也差不多了。” 孟昶惊奇地盯着他,“师傅,原来你比那‘无影穿心’还毒。那毒还有解药,那山上的树木被烧光了,那什么唐什么家堡被烧掉了,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杜逸风,你真毒。”唐韫曾见过求解药的杜逸风,所以认得。 “我现在就让你去死!”唐角最先沉不住气,气愤地跃起挥掌拍向孟昶。 “小心!”杜逸风一把推开孟昶,拔剑迎了上去。唐门的掌可不是一般的掌,掌风中说不定就含着“无影穿心”。 掌风中确实含着“无影穿心”。本来就脾气暴躁的唐角被彻底激怒,连唐韫都来不及阻拦。 第035章 唐门四宝 杜逸风剑花闪闪,不避唐角的掌,直接挑向他的心脏位置。你是要命,还是收掌? 出乎杜逸风的意料,唐角并没收掌,不是他笨,是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在怒火中燃烧。 唐韫见此情景,心中大喊不妙,情知这时出手攻击杜逸风已来不及,若想让他收剑,只有……孟昶。于是他迅即跟着跃起,挥掌直拍向倒地的孟昶。 这瞬间的变化,刘豫州及那些士兵怎看得清。杜逸风见唐韫击向孟昶,只好剑锋一转,前去阻挡。 可是别忘了另外一个人,老四唐炭。他见老大老三都已出手,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也跟着一掌劈向孟昶。 孟昶武功不高,但这两年在杜逸风的教导下也积了些功底,大脑又十分灵活,急忙双脚蹬地,向后退。 唐韫与唐角被杜逸风挡住,还有谁来挡住唐炭呢?孟昶眼看就要命丧唐炭掌下。 “住手。”一声清脆的喊声,唐晓已跃起右手一扬,一根毒针射向唐炭后脑。 唐炭耳听后面响声,只好一顿侧头闪过。 这一瞬间,唐晓已抢在他的掌前面扑在了孟昶身上。 只听“啪”的一声,唐晓后背中掌,鲜血从口中吐出,飚在孟昶的脑袋旁。孟昶亦一阵胸闷,差点背过气去。 那六大长老本一时愣住,不知该帮谁。见掌门之子中掌,齐齐大喝道:“住手!” 唐韫三人只好收手,刘豫州这才和士兵们刀枪对着他们。 杜逸风急忙跑过来扶起唐晓,“没事吧?” 唐晓站定:“还好。” 杜逸风又扶起孟昶,“没事吧?” 孟昶深呼吸一下,道:“没事我也要找出事,把他们给我拿下。” 刘豫州等士兵晃动着刀枪摆摆架势,哪敢向前。 “哥。”唐糖听闻唐府出事,也赶了过来。她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刷刷”地跟着百十号“之家”的儿郎们。每个人手挺弩弓,弓上的每支箭都瞄准了唐韫那群人。 “哥,你怎么了?”唐糖看到唐晓嘴角的血迹,关切地问。 唐晓苦笑下,“我没事,不过他有事。” 孟昶连忙摆手,“我也没事,一点事都没。”在女孩子面前,表现自己的坚强非常重要。 “又没说你,我哥说的是四伯。”唐糖白眼道。 孟昶望过去,吃了一惊,但见唐炭突然脸色碧青,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唐韫更是吃惊,弯腰急问:“老四,你怎么了?”没有回声,老四唐炭已如燃尽的火炭瞬间毙命。 六大长老和唐角都凑过去,看见唐炭的惨状,脸色俱变。 一长老站起,指着唐晓厉声问道:“青袍,青袍怎么穿在你身上?” “哈哈。”那边一直倒地没有动静的唐伯护硬撑着站起大笑,唐晓与唐糖连忙跑过去扶着他。 “拜见掌门。”唐伯护对身边的唐晓拱手道。 那六大长老互相望了几眼,也只好对唐晓行礼:“拜见掌门。” 唐韫很怀疑地盯着唐晓问:“你已经习得五毒神功?” 唐晓冷笑道:“不瞒大伯,晓儿虽愚钝,但五毒神功已到第三重。” 那六个长老都不敢相信。因为唐门创立到现在,只有天纵英才唐坤在二十岁时练到了第二重。可唐晓他才十几岁。 唐门有四宝:经、袍、珠、杖。 经为《毒经》。《毒经》中最厉害的便是五毒神功,除非掌门,别人不得研习。 袍即青袍。由天蚕丝织成,入水不濡,入火不焚,宝刀宝刃无法砍损。中蕴奇毒,须练有五毒神功方能穿着。对敌时,若对方兵刃稍一沾上,毒气即沿铁器侵入人身,无药可救。 珠为雄黄珠。 杖是琅瑘杖。 这四宝都归掌门拥有和保存,就是掌门的特征。所以唐伯护与六个长老称唐晓掌门。 唐炭的掌实实在在地拍在青袍上,中毒甚深,因此很快毙命。 唐韫在与董璋合计害死唐恢后,一直寻找的就是这四宝,因为没有这些,他什么都不是。 “我明白了。原来是你害死了掌门,又怕别人得知,便将四宝给了唐晓。”唐韫指着唐伯护道,不过明显地没有什么力度。 唐晓道:“不错,这四宝确实在我这,是父亲临行时交给我的,与七叔毫无干系。” “那掌门人呢?”一长老问道。 “我爹可能已经遇害,但凶手不是七叔,而是他!”唐晓食指怒指唐韫。 “你说是我大哥,有何凭据?再说了,为何掌门的遗衣出现在这里?”唐角反问。 唐伯护冷冷望向自己的管家唐潮:“你竟与他们合谋陷害我,难道还要再错下去吗?” 唐潮心中盘算着眼前的局势,身家性命的诱惑当然大过堂主位置。痛哭流涕道:“掌门,老爷,长老,我是被他们逼的。是他们逼我将这件血衣埋至树下,然后故意告诉老爷这里的蹊跷。为了逼真,还让我在这里撒了些头发。我真的是被逼的,你们饶了我吧。我错了,老爷。” “你休得胡言。”唐角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唐潮脑汁四溅,到阴间去悔恨了。 六个长老见此情景,已明白了许多,大声喝道:“唐韫唐角,还不跪下服罪。” 唐韫知道事情败露,已无可挽回,叹道:“老三,事已至此,何必狡辩。”然后又对唐晓拱手施礼道:“你爹确实是我害死的,我一命还之。还请掌门饶了老三以及我的家小。” 唐晓悲愤地道:“同生兄弟你竟忍心残杀,可恨。”那边的唐糖早已泣不成声。 “哈哈。”唐韫狂笑,“东蜀董璋欲拉拢唐门,我也多次劝说,可你爹死活不同意,自寻死路罢了。” “你虽害死我爹,但毕竟是我大伯,你自废武功,带着家小离开唐门吧。”唐晓忍泪言道。 “哈哈。”唐韫仍在狂笑,“自废武功,我还是个屁。离开唐门,我还是个屁。大伯一时贪恋掌门之位,一错再错,无法挽回,还是去了吧。”说完,一掌拍向自己的脑袋,自毙身亡。 那边的六长老已冲上去将目瞪口呆的唐角擒住。 唐晓这才急忙上前为七叔解毒疗伤。 孟昶挥挥手,众人随即散去。人家自己家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处理吧。 “师傅,明天开始我要好好练功。”回去的路上,孟昶对杜逸风道。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时代有点功夫的重要性。 两日后,唐晓来辞行。他要回随长老回唐门就任掌门之职,杀父大仇虽报,他却无丝毫的开心。 唐家堡离成都并不远,但唐晓必须要闭关三年,因此孟昶颇为不舍。 “你妹呢?”孟昶发觉这形影不离的兄妹只唐晓一人,很是奇怪。 唐晓笑道:“她可能不忍分离之苦,在茯苓姐处吧。唐糖性情有些古怪,还望孟公子以后多加包涵。” 孟昶道:“莫非她不回唐家堡,要留在这里?” “是啊。她说喜欢上这里了,愿意留下。我父母皆亡,我要闭关,无人照顾。我可就将她交给你了。”唐晓觉得孟昶是个可以托付的人,还有七叔又在成都,所以唐糖提出留下后,他非常赞同。 孟昶拍拍胸口,“唐兄放心,有我在,任何人也休想欺负她。” 唐晓低头偷笑,“这点我很放心,我唯一不放心的是公子被她欺负。” 三个月过得很快,管乙已将五个矿场全部处理好,兴冲冲地回到了成都。 有种人,压力越大越开心,任务越重越得意。管乙就属这类。 “小乙哥,你瘦了。”孟昶见到管乙的第一句话。 “瘦了吗?没觉得。”这是管乙回答的第一句话。 孟昶开心地笑道:“不必汇报成果了,我早就猜到了。” 管乙很认真道:“你还是听一下吧,不然我没成就感。”接着便开始叙述自己如何巧妙的处理各类事件,如何巧妙的调配人手,如何巧妙地让矿场已成为赚钱的机器。 孟昶大悦,不停称赞管乙的能干。 当说到前去攀西兰尖铁矿遇到了山贼时,孟昶惊道:“没出什么意外吧?” 管乙抹去额头的汗,道:“差点出了意外,我带的十来个人根本不是山贼的对手,幸好段兄三人路过,仗义出手,才转危为安。” “哪位段兄?”孟昶问道。 “就是他们。”管乙指向在门外的三人道,“进来吧,段兄。” 三人走进。当先一人三十年华,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额高肩宽,甚为威严。身后两人也是长相不俗,一位与他有几分相像,另一位书生装束,目含天机,是智慧之人。 “我来介绍。”管乙站起。指着孟昶道:“这位便是西蜀节度使孟大人的三公子孟昶。”然后又向孟昶引见这三位,段思平、段思良、董伽罗。 段思平?孟昶脑海中开始搜索。莫非就是大理段氏? “多谢段大哥三位相助我小乙哥,还未请教何方人氏?”孟昶试探道。 段思平眉头一皱,道:“小公子,实不相瞒,我三人为义宁国通缉要犯,若有顾虑,我等告辞。”说完,三人便转身要走。 “好。光明磊落,行为坦荡。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孟昶大声道。 董伽罗向段思平点点头,三人停了下来。 管乙在旁道:“义宁国国主杨干贞贪暴特甚,民心大愤,段大哥等人揭竿而起,实为义士。” 段思平摇头叹道:“准备不足,导致失败,不能为民除暴,段某惭愧。” “哪次的革命会一次成功,哪次的革命不是由小到大,只要有颗勇往直前的心,败又如何,只不过从头再来罢了!”孟昶慷慨道。 这几位似听懂又似没听懂,但意思总归明白的。眼前这位十来岁的小公子竟有如此见识,不由得段思平三人刮目相看。 第036章 白马银枪 段思平与孟昶相见甚欢,竟在成都停留了数日。 “思平,我看孟公子可以帮助我们。”董伽罗道。 段思良跟着道:“他爹是西蜀节度使,通过他说不定可以借到兵。” 董伽罗思考片刻道:“蜀唐正交兵,可能有些困难,但咱们总要试下。不然就白到成都了。” 段正平道:“好。今晚我们请孟公子吃饭,我便提出此事。伽罗,还有多少银两?” “不多了。不过全用掉也值。听说成都最好的酒楼是醉仙楼,就那里吧。”董伽罗表情严肃,很有信心。 他们出手助管乙确实是无意,可从管乙处得知他是为西蜀节度使的公子办事后,便有了借兵伐义宁的念头,于是便随管乙到了成都。 好久没来,孟昶看着醉仙楼门口那个“最低二十文”的牌子很不顺眼,对身后的王昭远道:“把掌柜的喊过来。” 段思平宴请,孟昶只带了管乙、杜逸风和王昭远三人。 掌柜姓江,忙不迭地跑出,“孟公子有何吩咐?” 孟公子指指那个牌子道:“你是这里的老板吗?你看看那五个字多难看,赶快换掉吧。” 江掌柜低头道:“鄙人不是老板,只是在此做掌柜。” “那你们老板哪个,我也不难为你,我亲自去对他说。”孟昶道。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江掌柜为难地望向管乙,象是在请示什么。 管乙向前笑道:“既然公子说难看你就马上拆了吧。” 江掌柜马上喊过两人拆除。 孟昶望着管乙,“小乙哥,咱们要以德服人,我可不愿仗势欺人。” “我没啊,我一向以德服人的。”管乙双手一摊道。 “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听你的。你又不是这里的老板。”孟昶怀疑地问。 管乙笑道:“我确实不是,但你是。若说欺人,那也是你,和我无关。” “我是?”孟昶糊涂了。 “这里原属秦家,现在不是你的吗?”管乙得意地笑道。 孟昶“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醉仙楼也是我的。哎,对了,一笑坊是否也是秦家的?” 杜逸风在后狠瞪一眼,“徒弟,你还小呢。” 管乙很老实地回答:“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一笑坊是谁家的。” “要查查,说不定那个老板也要谋反。”孟昶道。 什么理论!醉仙楼的老板秦时明谋反,醉仙楼归了你。为了让一笑坊归你,人家老板就去谋反啊。 段思平三人早已等候,大家打着招呼坐定。 “我来点菜。”已经是醉仙楼老板的孟昶抢先道。自己的酒楼当然要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 听着孟昶说的菜名,段思平三人面面相觑,董伽罗不停盘算身上的银两是否足够。万一最后不够,那脸可就丢大了。 孟昶再次向段思平表达了他对管乙的搭救之恩,段思平自是说举手之劳。 既然请我吃饭,肯定有事相求,可你不说,让我怎么办。孟昶心想。 吃喝了会,段思平终于开口了,“段某三人在成都深得孟公子关照,甚为感激,有个请求,不知孟公子可愿意?” “段大哥直说,只要我孟昶办得到。”孟昶道。 “好,我想与孟公子义结金兰,结拜为兄弟。”段思平道。 段思良与董伽罗眼望着他,心中不明他不说借兵之事,怎会突然搞起了结拜。 段思平有他的考虑。先结拜成为兄弟,那他爹就是我爹,借兵岂不更易。 孟昶大喜,“段大哥人中龙凤,小弟早有此意,只怕大哥嫌弃小弟年幼,未曾提及。既然大哥有此意,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管乙早已去吩咐准备好香烛,两人叩头焚香结拜,众人纷纷恭贺。 重回酒桌,段思平说出了目的,“小弟,大哥我有心推翻暴政,但却手无一兵,不知可否引见咱爹,借些兵马?”看这称呼,虽然有些别扭,却也没什么错啊。 孟昶有些为难,如今西蜀也是用兵之际,不向外借兵就不错了,哪有兵借?可怎么回绝段大哥呢?想来想去,孟昶突然笑道:“大哥无须向我爹借兵,我便可以借给你。” 你?众人望着孟昶。你把你那四十九个兵借出? “呵呵,大哥不用怀疑,我可以借你的不止千军万马。”孟昶道。 董伽罗小声问:“难道孟公子还藏有兵马?” “确实。”孟昶道:“我早在义宁藏了无数兵马,只待大哥指挥。” 无人听懂。 孟昶解释道:“那杨干贞逆天而行,道行逆施,听说义宁起义者难以数计,这些不是兵吗?” 段思平道:“小弟你有所不知,虽然起义者甚多,但都各自为政,自行其事,难以聚合。大哥我也曾有三千人马,却难敌杨干贞。” “呵呵,你们听我解释。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兵,接下去就是将这些兵聚合在一起的问题。要聚合他们必须要有个人出来,这个人自然就是段大哥。当然,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听从大哥的,首先大哥必须是为民而战。”孟昶停下喝了口茶。 “那是自然。”段思平道。 孟昶继续道:“其次我们必须要将大哥塑造成上天派来拯救义宁的。怎么做呢?我有两个想法。哦,对了大哥,你最拿手的是什么兵刃?” “长枪。” “好。我们就打造柄银枪,再买匹优良的马。你们回去后千万不可说枪是自己铸造,马是买来的。”孟昶道。又喝了口水,说话也很累。 “孟公子此计太妙了。”最先明白的是董伽罗,“我们就说枪是打猎时从山石上拔出的,而马呢就说是过河时从水中跃出的。上天赐段大哥银枪神马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杨干贞,拯救百姓于水火。太妙了,绝对妙。各路义军听闻后自然会依附,百姓也会拥护。” “是吗?”段思平还有怀疑。 “段大哥,孟公子借给我们的岂止兵马,也借给了我们民心。我们必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董伽罗相当地激动。义宁国就是如今的云南之地,那里民风古朴,尚未完全开化,对神灵十分信仰。孟昶的这招正是利用了这点。 段思平立刻站起道:“哈哈。公子借的这个兵我要了。” 孟昶悄声对管乙道:“明日便去办这两件事。” 段思平三人待孟昶等人走后才离开,因为要付账。江掌柜将他们的银两还回去道:“孟公子就是这的老板,他交待了你们以后在这吃饭喝酒无须付账。” “你这弟弟可比我这个弟弟有钱哪。”段思良笑道。 “呵呵,正好省下钱造银枪买骏马。”段思平也笑道。 “我觉得这钱也会省下来,不出三日,银枪骏马便会送到我们面前。”董伽罗自信地道。 “为什么?”段思平兄弟俩问。 董伽罗摇头道:“不为什么,他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果然三日后银枪良马送到了段思平面前,而且还有甚多银两。段思平对孟昶拱手道谢道:“孟小弟如此救助大哥,日后大哥必重谢。” 众人皆以为孟昶会委婉地回话,谁知他小脸一绷道:“大哥,我可不是白借。你得还的。” “呵呵,还,肯定还。”段思平不自然地笑道。 孟昶大笑道:“哈哈。大哥将来可是大理的皇帝,一定要加倍还啊。” 什么大理皇帝?段思平以为孟昶没说清,也不计较,笑着应和:“自然,那是自然。” 董伽罗却将大理这个词记在了心里。几年后,段思平推翻义宁杨甘贞,重新建国时,董伽罗便提出了“大理”这个国号。从此,大理段氏的名号传遍天下。 此后两年多,孟昶开始勤学武功,他给自己的要求不高,做不成高手没关系,但一定不能让高手轻易打败。幸好有名师杜逸风指点,孟昶进步很快,一般角色已不是他的对手。 “之家”里的文武班学生也都勤学苦练,加强各方面的学习,为将来服务西蜀做准备。 至于钱财已不用孟昶多虑,秦家的矿场源源不断地增长着利润,别忘了天府客栈和醉仙楼也属于孟昶。看那管乙整天笑嘻嘻的样子,就知财富仍在累积。 西蜀、东蜀、大唐的战争经过拉锯战也已结束。 董璋攻下阆州,趁势又夺下合、巴、蓬、果诸州,势力范围迅速扩大。 孟知祥在李仁罕率重兵围攻遂州同时,又派张武、袁延超率飞棹军延水路攻下信州,收服渝州,跟着夺下泸州、黔州等地,与董璋瓜分巴蜀。 唐大军在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率领下轻易拿下董璋占据的剑门,攻破剑州。幸好孟知祥早有义宁军五千精兵伏于附近,在大将李肇的率领下迅速夺回剑州,而赵廷隐亦率军向剑州集结,占领关口要塞,将石敬瑭困于剑门。 由于粮食供给不足,石敬瑭与前来监军的安重诲最后无奈退兵。西蜀趁势夺下利州。而同时攻下遂州的李仁罕继续东扩,攻下忠州、万州等。西蜀已占据巴蜀大部。 第037章 虞美人 虽是二月,残冬尚存,但整个成都却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大唐伐蜀失败,而西蜀孟知祥势力范围向四面延伸,好是得意,大摆宴会,重赏功臣。 孟昶作为未来的接班人,自是不能空缺。在宴席中,除了赵廷隐、李仁罕、王处回等已相识的人外,孟昶又接触到了李肇、张业、张公铎、侯弘实、李延厚、袁延超等西蜀重臣。水军指挥使张武病逝,已由袁延超接任。 老子宴请的都是西蜀重要大臣、将领,儿子比他想得周到,也摆宴宴请年轻才俊,中低层干部。当然主要是李廷珪、王全斌、符彦卿及慕容彦钊几人。因为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除慕容彦钊外,另三人都已成为率兵二千的都尉。慕容彦钊则已成为赵廷隐亲兵副将。 反正醉仙楼是自己的,孟昶将“之家”的重要人物全请来了,还包括武璋、毋昭裔、欧阳炯等人。赵季良、赵廷隐那些重臣还要处理各类事物,就没请。 除了赵普还是小孩状外,孟昶、王昭远、王朴及韩保贞、韩继勋都已是青年才俊了。 好久没有这样的聚会,大家把手言欢,好不快乐。 慕容彦钊与王朴四人久未见面,赵普竟大哭起来。“哭什么。再哭背《论语》十遍。”毋昭裔故意严肃地道,他很是喜欢赵普,这几年没少监督他背《论语》。这可是孟公子交待的任务。 赵普虽然《论语》已倒背如流,却也知道十遍后的口干舌燥,停止了哭,傻笑起来。 李廷珪几人不在同一军中,也是偶尔一见,今日自是喜出望外。喝着酒,谈着自己经历的战斗,互相吹捧几句,热闹非凡。再有杜逸风、武璋、刘豫州的加入,偶尔叙述下孟公子的所作所为,更是精彩。 孟昶看着这些,心花怒放。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没有隔阂,没有勾心斗角,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孙茯苓、唐糖及杏儿三个大姑娘也来了,三人叽叽喳喳,偶尔远远偷瞥孟昶几眼。孟昶知道她们又在说自己的坏话。 孙神医却与管乙争吵着。原来管乙住到查秦案专使府后,“之家”那张床一直留着由孙神医犯糊涂时睡觉。前几日管乙回去看见床已陈旧,便换了张新床。他是好心,谁知孙神医在这床上睡不着,今日见到管乙,说什么也叫他将旧的换回去。 毋昭裔站起来道:“如此场面许久未逢,不如请欧阳贤弟题诗作词庆贺,如何?” 虽大多武夫,但也会附庸风雅,都拍手道:“好。” 欧阳炯的才气早已在成都传开,能听到他的作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欧阳炯毫不娇情,沉思会站起来道:“好。刚作一《清平乐》献给大家:红炉暖阁佳人睡,隔帘飞雪添寒气。小院奏笙歌,香气簇绮罗。酒倾金盏满,兰烛重开宴,公子醉如泥,天街闻马嘶。” “好。”也不管听懂没听懂,反正是这成都第一才子的作品,差不到哪去。众人齐拍掌道好。 “好,果然才气逼人。公子醉如泥,孟公子,你醉了吗?”毋昭裔望着孟昶问。 其实孟昶酒量不佳,早已晕乎乎的,但摆手道:“没醉。好词!” “哈哈。既然公子没醉,也来首如何?”毋昭裔提议道。 “先生,不行,我不行。”孟昶急忙推辞。 “男人,即使死,也不能说不行!”说话的是赵普。孟昶的经典语录这小子全记的清楚着呢。 孟昶眼一瞪,赵普吐了下舌头。众人皆跟着起哄,“孟公子也来首啊。男人,别说不行啊。” 看来躲不过了。孟昶脑海中不停闪过自己会背的诗词,李煜的那首《虞美人》闪了出来。好,就它了。这首我熟。“好吧,既然如此,本公子刚脑海闪过一首《虞美人》,让大家见笑。” “罗嗦什么啊,快点说出。”是女声,应该是唐糖。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彻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静,寂静,一片寂静。也许很多人没听懂其中的含义,也许这首词并不应景,但它的每个字眼都如此诱惑着人的灵魂。 这是南唐后主李煜临死前写的最后一首,却让孟昶在他出生前四年便咏出。孟昶心中不停默念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来减轻自己的罪责。 “好词!每一句都那么妙,欧阳炯自愧不如。”欧阳炯不停地回味着这首《虞美人》,赞叹之情流于言表。 “确实好!”毋昭裔也跟着赞。 “好!”全场人一起赞道。 孟昶借着酒意,也不管自己的盗窃行为了,大声喊道:“我没听见!” “好!”众人又大声喊了一遍,声音震动了整个成都。刚刚回府准备休息的孟知祥都好像听见了,对李氏道:“昶儿的酒量怎么不见长啊,前日宴席才喝了几口酒便飘起来了。” 醉仙楼里的欢乐一直延续到深夜,大多数人都醉倒被抬回,包括孟昶。 唐军退后,川中两雄孟知祥与董璋之争便成为巴蜀的主题。 孟知祥与赵季良斟酌利弊,在得知安重诲被处死后,主动与唐朝廷言和,以集中精力对付董璋。 唐明宗李嗣源本就是孟知祥的老朋友,这次伐蜀又元气大伤,立刻同意和解。 董璋得知后十分气愤,因为他留在京师的子孙被族灭,对李嗣源恨之入骨。从此,他与自己的亲家兼女婿孟知祥关系开始恶化。 他怎知孟知祥就是这样希望的。 孟知祥三次派使劝说董璋与唐和解,董璋置之不理。 次年三月,孟知祥再派李昊前往梓州劝说,被董璋大骂而回。 孟知祥与赵季良相视而笑,因为他们知道董璋已被激怒,即将挑起事端。 果不其然,四月董璋起兵攻打西川,直逼成都。孟董两人的战争全面爆发。 孟知祥采用先示弱,诱敌深入后再集精兵灭之的策略,只派了都指挥使潘仁嗣率三千人马前往汉州侦察。又令赵廷隐为行营马步军都部属,率兵三万,准备迎敌。 五月,董璋势如破竹,直打到汉州,在赤水一带与潘仁嗣激战。潘仁嗣大败并被活捉,董璋军中骄气蔓延。 “该大人您亲自上场了。”赵季良对孟知祥道。 孟知祥笑道:“哈哈,武璋匹夫之勇,上了当犹不知。好,我再率八千兵马前往汉州,成都就交给你了。”话音刚落,突感一阵眩晕,猛地摔倒在地。 “大人。”赵季良冲上前去。见孟知祥没有声音,大喊道:“快叫郎中。” 这一年多的时间中,孟昶继续苦练武功,长进不少。至于他的那首《虞美人》已在成都传遍,甚至连大字不识几个的小虫都会来偶尔来句“再不听话,我打你个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当然在孟昶的大力资金支持下,乞巧门的势力已遍布大江南北,而且仍在朝纵深发展。 “之家”中的那批死士也经常在孟昶的带领下进行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训练,比如什么生存训练,实战演习等。这批年轻人已具备了相当强的战斗力,孟昶将这支队伍命名为“刀锋”。他们就似刀锋般锐利致命。韩保贞与韩继勋便是这支队伍的两位队长。 东西川交兵,西川必胜。孟昶知道还不是自己出场的时候,老爹全可以搞定。所以他对这事并不关心,直到武璋来通知爹突然病倒的时候,他才一愣。 幸好孙神医在清醒期,叫上他和茯苓姐姐,急忙回府。赵季良、王处回等人还在府中焦急地等待。 “孟大人是急血攻脑,致使眩晕过去,虽不致命,但要清醒至少十天,完全恢复得一个月。我开药方,马上熬药。”孙神医道。 李氏、董氏急忙拿过药方,取药亲自熬制。董氏自被孟昶教训后,这几年很是规矩,她已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董璋的女儿,只知道自己是孟知祥的小妾,孟昶的二娘。 “什么?要十天?”赵季良大惊。大战在即,主将缺阵,对士气的影响可想而知。 “立刻快马招赵廷隐、张公铎回成都议事。”赵季良命令道。他是文臣,若接替孟知祥去前线,恐有误事。更何况他的威严远远不及孟知祥,倒很容易带给部队不良影响。 “封锁消息,外露者斩。”他又下了个命令。 “亚父,西川必胜,无需多忧。”旁边的孟昶安慰道。 王处回等人也跟着应和,“是啊,副使莫忧。” 赵季良看看众人道:“回府衙,待两将军到后议事。”然后对又对孟昶道:“昶儿在此看护你爹。不要离开。” 赵季良心中已有了主意,但不知这些同僚是否会同意。 两将军快马于晚上赶回了成都,直往府衙,赵季良等人早已候着。 赵季良并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所想,“孟大人昏迷至少十天方醒,前线战事已到关键时候,决战在即,我心中有一人选可替孟大人出征,就是三公子孟昶,不知各位认为可否?” “不可。”王处回第一个站起来否决。“三公子年纪尚轻,未经过战事,若有所闪失,如何向孟大人交待。” “不可。”赵廷隐与张公铎两将军也齐齐反对。他们更担心的是孟昶去瞎指挥,打乱部署,影响战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大多数人都不同意,竟议到了子夜。 赵季良看此情形,不得不分析给大家听:“东川之兵虽取得了一些胜利,但却落入圈套,此战我军必胜。昶儿去只不过是鼓舞士气,安定军心而已。我会嘱咐他不要对战事指手画脚,两将军放心。若他不去,士兵们得知孟大人得病之事,军心易乱。还请各位权衡利弊。” 听得此言,各位大人沉思许久后,终于同意。赵廷隐与张公铎立即连夜赶回前线。而赵季良也不顾疲惫去了孟府,将决定告诉孟昶。 孟昶大喜:我终于登上历史舞台! 第038章 弥牟镇之战(一) 成都东北郊的弥牟镇与汉州相接,是进取成都的要冲,兵家必争之地。西川与东川大军对峙于此,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西川营中一阵骚动,因为他们听说节度使孟大人不来前线,仅仅派来了他的儿子孟昶。 “你们说怎么回事,一个小娃娃来指挥这么大的战役,太托大了吧。” “是啊。东川势猛,汉州已失,潘将军也被活捉,孟大人难道不担心成都安危吗?” “那个孟昶我听说过,上次查处秦老板谋反案的就是他。” “小打小闹还行,这可是战场,他别吓得尿裤子就行。” “你们知道吗?那个什么‘问君能有几多愁’就是他写的,很有文采。” “切。靠写诗作词就能打胜仗啊,还‘问君能有几多愁’,我看改成‘问君能有几个头’吧。” “这么说我们这次不是很悬了嘛!” “悬!我看悬!本来就悬,那位公子哥来了更悬!” “说什么呢!不许喧哗!孟公子即将到了。”大声呵责士兵的是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 “即将?我们已从清晨站到现在,我看别是下破了胆不敢来了吧。”一位老兵起哄道。 士兵们哄笑起来。 毛重威摇摇头望向立于高处的赵廷隐,但见他亦愁容满面。 士兵们从清晨列队等待孟昶,可都晌午了还未到。实在说不过去啊。 “赵将军,他们来了!”身旁的张公铎指着远处道。 来了,终于来了。 孟昶没有穿盔戴甲,一身白色儒服,左手握剑,白马白衣,很是潇洒。旁边两位分别是杜逸风与王昭远,亦是很随意的装束。是不是有点太休闲了? 身后紧跟韩保贞与韩继勋及五十名“刀锋”战士。全是一身白袍白马,腰中挎刀挂弩。有必要让他们见识下战场的残酷无情了,所以孟昶选了五十名跟在左右。人不能太多,这是赵季良规定的。 八千晓锐军骑兵浩浩荡荡地在后,霍犀猊兄弟俩霍然在列。特别是霍犀猊,一直驻守成都,久未经过战阵,手中的长斧兴奋地直响。 怎么后面还有很多老百姓啊!男女老幼全齐,推着车,赶着驴,来赶集?你别说,这弥牟镇还真是以集市贸易闻名省内外呢。 赵廷隐与张公铎下了高处前去迎接。孟昶等人亦下马步行。 “赵将军张将军久候,孟昶来迟。” 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子爱摆架子。赵廷隐道:“将士们早已等候,公子请。” 孟昶随赵廷隐等人走上高处,那八千兵在霍犀猊的指挥下整齐列队在下,五十“刀锋”在侧牵马站定。 士兵们又出现了骚动。 “这小孩以为是游山玩水啊,你看连盔甲都不穿。” “是啊。还拿柄剑装腔作势,以为是‘玩打仗’了吧。” “完蛋,彻底完蛋!吃败仗是难以避免了哦。” “谁再胡言乱语,军法从事。”这次说话的是都尉李廷珪。他对孟昶虽是熟悉,但心中还是忧虑万分。 人马全部落定,那些老百姓并不上前,在远处眺望。赵廷隐大声道:“孟大人,不,孟公子亲临前线,将士们深受鼓舞。请孟公子训话。” 没有掌声,大家的眼神告诉孟昶,没有人欢迎他来。 足有二三万将士,孟昶第一次见如此场面,很是紧张。 废话。谁的第一次不紧张?女的紧张,其实男的更紧张! 孟昶握剑柄的手心全是汗,更不要说那额头上。他做了个深呼吸,大声道:“同志们好!” 没有任何的反应。 “哦,错了。同志们辛苦了!” 还是没有反应。 他期待的“首长好”“为人民服务”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一张张莫名其妙的脸。 赵廷隐悄声问:“同志是什么意思?” 孟昶一模额头,“妈呀,忘了这不是在将来。”稍微平静了下,大声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辛苦了!” “哈哈”全都大笑不止。赵廷隐与张公铎互相对视,强忍住笑容。 眼前的情景让孟昶的脸通红,他悄声问:“赵叔叔,到底怎么称呼,快点告诉我啊。” 赵廷隐看见孟昶出丑,甚是得意,但面子总是要照顾的,小声道:“全体将士。” 孟昶再一次深呼吸,平静下来大声道:“各位将士,你们辛苦了!”孟昶的战前演讲这才拉开序幕。 “我知道你们都在奇怪为何我爹不亲自来,而派来了乳臭未干的我来。我也知道对面的董璋名气极响,那是大大的厉害,你们怀疑我是否能对付得了他。可你们想过没有,为何明知如此,我爹还是只派了我到此地?这说明了什么呢?答案很简单:不屑。我爹不屑以董璋为敌,西川将士更不屑以东川为敌。因为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此战西川必胜!” 将士们交头接耳,想想这孟公子说得十分有道理呢。 李廷珪马上振臂大呼:“西川必胜!” “西川必胜!西川必胜!”将士们齐声大呼。 孟昶完全进入了角色,手一扬示意停,底下马上鸦雀无声。“既然西川必胜,为何我还要至此呢?我当然不是来指挥你们的,赵将军和张将军两位的才干已足够应付了。你们看见那些老百姓了吗?他们车上推的手上提的是鸡鸭鱼肉,是成都人民一颗火热的心,是对你们的信任和嘱托。我只是代表他们来关心大家慰问大家的。常言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稍后你们可以尽情地喝酒尽情地吃肉。” 赵廷隐提醒,“军中不得饮酒。” “哦。酒今日就免了,待胜利后再尽情畅饮。‘醉仙楼’你们都知道吧,那是我的,你们尽可去大吃大喝,不醉不归。” “那里我们可吃不起。”许多人道。 “哪个说吃不起的?说吃不起就不是我孟昶的朋友。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孟昶的朋友在那喝酒吃饭还要付账,那不是打我的脸吗?” 朋友?节度使大人家的公子和我们称兄道弟呢!将士们的心中暖烘烘的。 “想不想去醉仙楼白吃白喝?”孟昶大声问。 “想!”异口同声,这等好事谁不想。 “好,所以你们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吃喝,才能照顾家庭。可敌人的刀箭却不想让我们活,怎么办?” “先灭了他!”士兵们群情激昂。 “说得好,灭了他!弟兄们,让我们擦亮钢刀,擦亮双眼,为了身后无数的百姓,为了家中的妻儿老小,为了咱们自己,奋勇杀敌,夺取胜利!” “奋勇杀敌!夺取胜利!”“奋勇杀敌!夺取胜利!”声震弥牟。 “你们知道这里的西南面有什么?” “武侯的八阵图。”有几个知道的回答道。 “对。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就在那,就在我们身边与我们一起战斗。有他老人家在,我们还怕什么呢!弟兄们,记住,我和你们在一起,武侯和你们在一起,千万成都百姓和你们在一起!小小的董璋算什么,咱们一人撒泡尿都能淹死他!你们说是不是?” “是!撒尿淹死他!淹死他!”声震九天,势动凌霄。 “好,下面由赵将军来布置。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一名战士,都绝对服从赵将军的命令。”说完,孟昶走下高处,站在“刀锋”五十人一列。 来前亚父赵季良千叮万嘱孟昶不要插手军中事务,一切听从赵廷隐。 赵廷隐望向士兵,一个个精神饱满,信心百倍,可见孟昶的战前动员是成功的。 “众将士听令!都尉李廷珪,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左横山指挥使李塘。” 什么这使那使的,谁记得住啊。这军中的管理制度必要改一改了。 “末将在!” “你等率部与我驻扎鸡从桥,待明日先行迎敌。” “遵命。” “查秦案专使孟昶。”赵廷隐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孟昶,突然想起他的这个头衔。 “在!”孟昶出列。 “你率那八千将士驻防城北,防范来敌。” “遵命!” “兵马使张公铎。” “末将在。” “你率部驻防在两军之后,伺机而行。” “遵命!” 各将奉命行事,率领将士前去驻防。只余孟昶仍在那傻站着。 “城北是哪?”孟昶小声问王昭远。 “不知。”王昭远道。 “赵将军莫走,还有那些百姓呢?”孟昶喊住赵廷隐。 “供粮使,速将百姓带来的食物整理分配下去。”赵廷隐安排道。 “赵叔叔你莫要急着走啊,你还没告诉我城北在何处呢?” 赵廷隐笑笑:“城北?就在你脚下。” 我倒,咋不早说。孟昶回头大喊道:“安营扎寨!” “发现没?赵将军将咱们放在了中军的位置。”晚上,帐内的王昭远对孟昶道。 杜逸风点头,“赵将军还是把公子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 “理解。”孟昶道。 霍犀猊霍犀范兄弟俩都在,立功心切,齐声问:“那我们有机会杀敌不?” “有。放心,大大的有。”孟昶笑道,“你们看,赵将军过于稳妥,张公铎率两万以备万一,而自己仅一万余众在鸡从桥迎敌。这里是成都的门户,若全军覆没后果不堪设想。他这样安排看似安全,实则危险。” “怎讲?”众人问。 “他的考虑是若不敌董璋,最多损失一万人,而那两万人及咱们则可退守成都。但董璋怎会让我们轻易退走,必乘胜追击,全歼我军。不给我们任何机会。”孟昶分析道。 王昭远点头道:“也就是说我们不可退半步。溃兵千里,只有挨打的份,成都依然难保。只有死守此处,不想后路,破釜沉舟,方能全胜。” “所以说赵将军心中也无必胜的信念,只怕明日会有场恶战。不是上策。” “那上策是什么?”杜逸风问道。 这时,外面突然报赵将军到,孟昶等人连忙迎接。 第039章 弥牟镇之战(二) 赵廷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跟有一将,他介绍道:“这位是东川董璋麾下右厢马步都指挥使张守进将军,前来投靠西川。” 投诚的。孟昶马上迎上前握住张守进的手:“欢迎欢迎。” 张守进原以为赵廷隐带来见的是孟知祥,谁知是位弱冠少年,疑惑地问:“赵将军,这位是?” “孟大人的三公子孟昶。”孟昶已经自我介绍了。 “哦。”张守进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孟昶笑道:“张将军是否瞧不上孟昶我啊。没关系没关系,以后咱们熟了你就知道我这人很好打交道的。” “没有没有。”张守进尴尬笑道。 “张将军已经将董璋那边的情况告诉了本将。”赵廷隐道,“董璋将率四万人马明日来攻。” “这是东川的全部家底,没有后续部队。”张守进补充道。 “四万。好,旗鼓相当。”孟昶好似没有什么忧虑。 张守进继续补充:“董璋一向精锐部队在前,老弱残兵在后,我想明日也是如此。” 孟昶心中记下。 待赵廷隐和张守进一离开,孟昶马上命令道:“两位霍将军,你俩分率四千人马埋伏在两侧。不是这里的两侧,是明日董璋大军的两侧。不要从鸡从桥处过,从别处绕道而去。找好地点后隐蔽埋伏,不可轻举妄动。见这里燃烟信号后,袭击董璋的后军。记住,你们的目标不是杀敌,而是乱敌,越乱越好。现在可以去了,营寨不要拆,马步要轻,不可惊动了赵张两将军。” 霍犀猊兄弟大喜道:“遵命。” “那我们呢?”王昭远与杜逸风问。 “师傅你去找赵将军聊天,我和昭远去找张将军。”孟昶笑道。 孟昶当然不仅仅是与张公铎聊天,他问:“张将军,你觉得赵将军这样布置恰当吗?” 一般来说当主将的都会留在后军,谁不知道前军的危险性大啊。而赵廷隐却令张公铎做后军,照顾之情明了。张公铎自是很清楚,“不恰当,很不恰当。” “哦?哪里不恰当呢?我觉得很好嘛,将咱俩放后面保命,他在前面拼杀。”孟昶故意道。 “怎么能这样说。咱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保命的。如果保命,何必来此!”感觉到言语太重,委婉了些,“当然,将公子放于中军无可厚非。只是末将应于阵前横刀立马。” 孟昶笑笑缓和下气氛,“张将军好气魄!那赵将军令你见机行事,不知见何‘机’行何‘事’?” “这……”张公铎犹豫起来。赵廷隐对他当然另有交待:若见前方能敌,则向前相助;若见前方不敌,则保护孟公子迅速退回成都。 “张将军不说,孟昶也能猜得几分。不外乎保护我什么的,对吧?” 张公铎心想,你来这干嘛呢,还得让我重兵保护,你不来的话,我岂不是可以冲杀在前了。 “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张将军,明日我不会眼见赵将军孤军犯险而不顾的。到时还望张将军一定要将我保护好哦。”孟昶象是在开着玩笑。离开后,张公铎还在想着这句话的含义。 “我知道你明日要做什么!”王昭远道,“你不怕你亚父责骂吗?” 孟昶苦笑道:“不错,即使这仗董璋赢了,他也拿不下成都。但是那要多死多少西川将士,又将有多少老百姓受其害。责骂与这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但如果张将军没有率军跟上呢?那岂不危险。”王昭远担忧道。 孟昶道:“所以昭远你明天有个重要的任务?” “呵呵,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保证完成。”王昭远很有信心。 “你明日就在张将军身旁,见我冲上去后,你就说句‘公子危险,保护公子’便可。” 王昭远道:“于是张将军便会率部掩杀过去,他没有违反军令,他的目的是保护你。呵呵,三弟,你的,大大的狡猾!” 清晨,董璋的四万大军来到了鸡从桥。旌旗密布,战鼓隆隆,气势逼人。 赵廷隐早率西川将士布阵待敌,铠甲闪闪,枪利刀亮,毫不逊色。 孟昶与杜逸风立于高出远望,心中生起寒意。 “怎么没见董璋?”孟昶问。 杜逸风又仔细辨认,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也许死了吧。” “师傅,你真的好幽默。我太喜欢你了。”孟昶大笑道。 幽默一词在孟昶的反复大力推广下,成都已人人知道它的意思了。杜逸风马上摆手,“别,你可别喜欢我,你是男的。” 孟昶一本正经地道:“师傅,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说,看上谁家的姑娘了?徒弟我帮你提亲。” “真的吗?”杜逸风故装开心道。 “当然。你徒弟我这点忙还是要帮的。” “那我说了,你不许笑。”杜逸风指着孟昶的嘴道。 “好好,我不笑。”孟昶马上捂嘴。 杜逸风带些羞涩,小声道:“你还记得你两年前给赵普那些孩子讲的故事吗?” 孟昶在“之家”经常讲故事,大多是他在现代看过的武侠故事。 “怎么了?” “你说那个终南山下有个古墓,古墓里住着位貌若天仙武功超群的女子。” “天哪,师傅,你喜欢上小龙女了啊!”孟昶吃惊不小。 杜逸风低头道:“是的。从那时起就喜欢了。你可得替我去提亲啊。” 我倒。那是虚构的人物,好不好?再说了,人家有杨过了,我算哪根葱啊。“这个嘛,徒弟记下了。待日后便前往终南山为你提亲。” “提你个头啊。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假的啊。” 孟昶盯着杜逸风,“师傅,我发现你不仅幽默,而且……” “而且什么?”杜逸风问。 “而且相当的幽默。哈哈。” 董璋可不觉得幽默,他感到有点吃惊。一路打过来,西川将士简直都和饭桶差不多,没有谁挡得住他。那个潘仁嗣也被他活捉。这眼看就到成都了,怎会在这遇到了赵廷隐呢。 赵廷隐的威名他当然知道,这让他有了撤回汉州的想法。 听说我那亲家兼女婿已亲自到了此处,在哪呢?那远方的高处似有两个人影,或许就是吧。董璋心中捣鼓个不停。 “大人,到底打不打?”身旁一将军催问道。 “打,当然打。弟兄们,这里过去便是成都,那里黄金无数,女人成群,给我杀啊!”说完,便纵马挺起蛇矛冲了过去。 靠,什么人嘛,自己的女儿也在成都。 战鼓擂起,东川开始了第一波攻势。没有阵型,不分先后,一窝蜂地向前,仿佛海啸的汹涌,湮灭一切事物。 赵廷隐见董璋发动了攻势,长枪一横,大喝声:“上!”自己已抢先冲向了董璋。 董璋能蜀中称霸,自有其过人本事。一杆蛇矛挑下过战将无数,一瞅赵廷隐冲向自己,蛇矛一指,“小贼,纳命来!”便与赵廷隐缠斗起来。 两边的将士也已纠缠在一起,一时间杀声阵阵,血光四溅。 董璋与赵廷隐半斤八两,不分胜负,董璋身边将领想冲过去助主子,都被慕容彦钊等人拦截。 李廷珪等身先士卒,挥刀舞枪,奋力拼杀,阻挡东川军前进的脚步。 两军士兵皆目含凶光,忘记了生死的存在,拼了命地喊着“杀杀杀”,拼了命的挥动滴血的刀。 “折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足取。”站在高处的孟昶神色凝重。这是他初次见此战斗场面,心中不免有些慌。但这种战法绝对不是他想要的。他知道赵廷隐有能力阻挡住敌人的这波攻势,但西川将士的伤亡必很大。 “这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杜逸风道。 孟昶摇头道:“不,这样的胜利我宁可不要。” 那边东川军中鸣锣收兵,董璋与赵廷隐这才恨恨一瞪对方,皆大喝道:“撤!” 双方将士这才罢手,收起兵刃,缓缓后退。战斗处尸体横陈,血流成河,头颅在随意的滚动,断腿断臂在无声地呼号。 “列好队形,不要慌乱!”赵廷隐指挥西川将士重新列队。董璋的第二波攻击就要来了。 “将军,你手臂受伤了?”慕容延钊指着赵廷隐的左臂。 赵廷隐一笑,“只怕那董贼伤的比我还重。” 不错,董璋受伤的也是左臂,比赵廷隐严重,就因为此,才暂且收兵的。 “将军,等下你不必出战,我等即可。”身边几名将领道。 正被简单包扎的董璋也毫不推辞,“好。那赵廷隐也中我一矛,不过耳耳,你等足可应付。” 什么是枭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让别人打。 “董璋的第二轮攻击要开始了。”杜逸风道。远远望去东川军已不似第一次般混乱,队形齐整,分布有序,正缓慢前移。 “不能再等了。来人,准备燃烟。”孟昶有些等不及了。 赵廷隐已觉察到了敌人的动作,立刻严阵以待。 战鼓又一次想起,东川军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上!”赵廷隐大喊声。西川将士也已出动。 双方这次都有了准备,不似第一次般乱七八糟。东川军阵形保持良好,象一面厚厚的墙压向西川军。 “燃烟。”孟昶令道。随即下了高处,上马拔剑,身后韩保贞、韩继勋五十“刀锋战士”已骑马等候。杜逸风也赶紧上马紧跟在孟昶身边。 “你们怕不怕?”孟昶并不回头,大声问。 “不怕!” “好。记住,我要你们都活着!” “遵命!” “拿弓,备刀,上!” 孟昶、杜逸风与那五十战士白衣白马,如银色的闪电冲向战团。 见烟起,霍犀猊大斧一挥,兴奋不已,“冲!” 那侧的霍犀范也是一举大刀,“冲!” “公子危险,保护公子!”见孟昶冲了过去,王昭远对身侧的张公铎道。 张公铎愣了下,马上明白过来,“公子危险,保护公子!”说完已纵马跃出。那三万将士喊着“保护公子”,挺枪举刀,跟着冲了过去。 我是为了保护公子才提前冲的,我没违反军令。张公铎心中不停说着。 第040章 弥牟镇之战(三) 董璋这次留在了后军,不是因为那点伤势,而是因为他发觉赵廷隐并不好对付。 突见两侧有近万骑兵杀来,他大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精锐都在前军。 霍犀猊的四千骑兵已经杀到,长斧挥舞,好不威风。 霍犀范的四千骑兵也已到,长刀劈砍,甚是快活。 东川的后军瞬间乱成一团。董璋横矛大喊:“挡住,给我挡住!” 或许能挡得住,可是这些骑兵并不与东川兵纠缠,而是纵马四窜。稍不留意,就有东川士兵突然就被枪要了命,或者被刀砍下了头颅。 慌乱成为他们的主题,颤抖成为他们的唯一表情。 那似堵厚墙的东川前军突听身后惨叫声不断,不禁纷纷回看。这种机会,赵廷隐怎会错过,大喊:“将他们挡回去!”虽然他也不知东川后军发生了什么。 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的西川将士精神一振,齐声喊:“杀啊!”东川军开始节节后退,但阵形依旧完好。 很显然,孟昶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赵廷隐回头一望,孟昶已经杀到,士兵们已不由自主地让开个通道。 马如游龙,白衣飘飘,手挥利剑,不是孟昶是谁。 赵廷隐刚想呵责,孟昶大喊声:“射!”五十支弩箭已射倒一排东川士兵。马不停歇,又是一声大喊:“刀。”齐刷刷地五十把钢刀已在手中。 还不及东川有所反应,孟昶已率着“刀锋战士”硬生生地将他们的阵形撕开个口子,冲了进去。 赵廷隐挥枪刺倒名敌将,刚想喊“保护公子”,却发现不用他喊了。 张公铎率领的两万之众都在喊着“保护公子”冲了过来。也不用赵廷隐指挥了,所有的西川将士犹如猛虎下山,张着大口吞向了东川军。 孟昶的五十人并不与敌硬拼,直往前冲。他知道自己冲得越深,敌军越乱。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厉害,一下子已与霍犀猊接头。 “公子,你怎么也来了!”霍犀猊大斧砍去一个头颅后道。 孟昶边挥剑挡敌,边笑道:“我太想见见我爹的岳丈了!” “在那呢!”霍犀猊已经发现了手持蛇矛正在马上手足无措的董璋。 孟昶挥剑,“射!”身边的韩保贞、韩继勋及几名“刀锋”立刻举起弩弓,射向董璋。 董璋还在大喊着“挡住”,突见有箭射来,急忙挥矛阻挡,但仍有一箭射中本已受伤的左臂。“啊”的大叫声引来了东川数十名骑兵,他们护住董璋,向后撤退。 “董璋已逃,降者不杀!”孟昶大喊道。 紧跟着西川兵都喊道:“董璋已死,降者不杀!” 有前途!孟昶是碍于面子没喊“董璋已死”,这些士兵哪管什么面子! 什么?那老鬼都已经死了,我还为他卖个鬼命啊!董璋平时对士兵相当苛刻,不知有多少将士对他心怀不满呢! “我降,我降!”西川将士纷纷扔下武器。 张公铎对眼前正与自己交战的敌将大喝:“你们还不降吗?” “我降,我降!”那几个敌将急忙扔下武器,跳下马跪地受降。 霎时战场上降声四起,激烈的战斗结束。 孟昶看着这个场面,相当的得意。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到了呢? “公子,你怎可犯险?”身后突然响起声浑厚的男声。 孟昶回头一望,大笑道:“李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人正是李廷珪,“下次不许了啊!” 那边突然有吵闹,孟昶策马过去问:“怎么回事?” “他胡说什么是孟大人的女婿,我们在教训他。孟大人怎会有如此窝囊的女婿。”一士兵回答。 我爹的女婿?姐夫?孟昶急忙下马,走到那人跟前,问:“叫什么?” 那人倒也眉清目秀,只是面色苍白,回答道:“董适。” 孟昶一听急问:“我姐呢?” 董适看着他,“你是?” 早有士兵帮孟昶回答,“我们的好朋友,孟大人的三公子孟昶。”人家可没说错,孟昶战前动员中说了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 “妻弟,救我。久柱她和你的外甥还在汉州。”董适渴求地望着孟昶。 这董适生性懦弱,与孟久柱感情极好。他本不是做将的料,此次是董璋为了凑数把他硬拉上战场的。 孟昶立刻吩咐士兵:“照顾好我姐夫,将他送到我爹府上。” 那边又有士兵喊道:“潘将军在这!” 孟昶赶过去一看,一辆囚车上正是被俘的潘仁嗣。赵廷隐也赶了过来,挥剑砍断锁链。 潘仁嗣跪地道:“末将有辱使命,但求一死。” “哈哈,潘将军何出此言,你本就是诱敌之兵,何来辱了使命。”孟昶上前扶起他。 赵廷隐困惑地看着孟昶。这个计策很是机密,只有西蜀几个最高层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位公子是?”潘仁嗣未见过孟昶,才有此一问。 赵廷隐忙介绍,“孟大人的三公子孟昶。”然后狠狠瞪了孟昶一眼。当然是在责怪孟昶的不听军令,冒险进攻。他抬头正看见了杜逸风,再回头看见一直护在身边的慕容延钊,想起了当年齐王府的一幕,三人一笑。 多么的相似!为什么有人不听军令,我这个总指挥却感到幸福呢? “见过孟公子。”潘仁嗣急忙行礼。 “潘将军忍辱受累,速送回成都。”赵廷隐命令士兵。 张公铎以及李廷珪、毛重威、李塘还有霍氏兄弟皆喜笑颜开地凑了过来。能不开心吗?绝对的大胜!光俘获的西川高级将领就七八十人,士兵等还没细数,应也在万人之上。而自己的损失呢,不到两千。 “接下来怎么办?”张公铎望向赵廷隐。自己既没违反军令,又过了把杀敌的瘾,更主要的是大获全胜,心中乐开了花。 赵廷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了孟昶。他突然觉得孟昶才应该是总指挥。 孟昶低头想了下,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连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诗也搬出来了。 孟昶继续道:“董璋已主力尽失,所剩兵马寥寥无已,正是一统巴蜀的好时机。赵将军,你和我各率一万五千人马分两路乘胜追击,彻底将他打垮。其余人马打扫战场,收编俘虏。你看如何?” 赵廷隐道:“我看不好。” “不好?为什么不好?我看孟公子的布置很好嘛。”张公铎急道。 赵廷隐笑道:“我觉得你率两万,我率一万,更好些。” 原来如此!众人当然明白赵廷隐的心思。 孟昶摇头笑道:“赵将军,你还是小看我啊,当心我回去后收拾小崇韬。” “那好那好,每人一万五,张将军、霍将军你们点齐人马跟着孟公子。”赵廷隐急忙道。 什么嘛,又不是菜场买菜,还带讨价还价的啊。 孟昶率部一路追去,到五侯津时突见前方众多东川将士跪地求降。 “原东川马步都指挥使元环率部受降。”当先一人道。 孟昶策马向前,张公铎提醒:“小心诈降!” 孟昶大笑道:“这个时候了,东川还会有人玩这小儿科嘛!” 小儿科?孟公子嘴中的新名词真是多。 元环当然不是诈降,手下将士五千之多,全被当场收编。 都是卖命,当然要找个好主子。 汉州已成无兵之城,董璋在孟昶来之前逃往了梓州。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地拿下汉州。 孟昶到汉州后马上寻到姐姐孟久柱及两个小外甥,派人护送回成都。 赵廷隐从另一路追赶,中间收服东川降兵三千余,也到了汉州与孟昶会师。 “好了,赵将军,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孟昶笑嘻嘻地对赵廷隐道。 赵廷隐随着笑道:“剩下一个梓州,就不劳公子大驾了!” “赵将军,咱俩打个赌怎样?”孟昶道。 又要打赌。可是好奇心驱使赵廷隐问道:“什么赌?” 孟昶故意掐着手指算了一下,道:“我赌你的大军未到梓州,便会有人将董璋的人头送上,其中一人还是董璋的亲戚。你信不?” 赵廷隐沉思会道:“你说那驻守梓州的王晖杀了董璋献上,倒有这可能。可你说还有董璋的亲戚,我就不敢确定了。” 孟昶笑道:“那赵将军敢不敢打这个赌?” “怎么不敢,那你说若你输了呢?” “若我输了,我就将醉仙楼给你,怎样?” 好大的手笔。赵廷隐马上应道:“好。” “若赵将军输了呢?”孟昶问。 “我,除了府邸,好像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 孟昶马上道:“你的府邸我才不要呢,我只要赵将军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将来我做一件大事时,赵将军不仅不可反对,还得带头执行。” “大事,什么大事?” “这个到时你自然会知道,反正不可能是坏事。” “好。就这么定了。”赵廷隐立刻答应。 没几日,赵廷隐就输了。西川大军还未到梓州,董璋的人头就被两人送了过来。一个是王晖,还一个竟是董璋的侄子董延浩。 赵廷隐望着董璋的头颅很是痛苦,倒不是因为拿不到醉仙楼,更不是因为怀念董璋的离去,而是感觉又钻进了孟昶的套。 第041章 足浴 孟知祥醒来爬起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弥牟”。 一直服侍在侧的李氏和武氏急忙阻拦:“你还没康复呢。” 孟知祥感到浑身疲惫,只好又躺了下去。突然又爬起来,道:“不行,我必须要去弥牟。” “等你康复了再去也不迟啊。”李氏道。 孟知祥满脸的焦急,“我可以等,只怕董璋那个老混蛋不等啊。”侧目看见武氏的脸色微变,连忙换了个说法,“东川军就要到成都了,我不能再等了。” “你不想等也不行了。”赵季良王处回等一行人鱼贯而入。 “哦,德彰,东川军到哪了?”孟知祥急切地问。 不等赵季良回话,王处回抢答道:“应该到阎罗王那了吧。” 赵季良等人纷纷“哈哈”大笑。 “什么意思?莫非廷隐已经击溃了董璋大军?”孟知祥很是糊涂。 赵季良点点头。 孟知祥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人又躺了下去。 “大人,你不问问我们今日为何事而来吗?”赵季良问。 孟知祥这才发觉成都的重要官员都来了,自己有点失礼,连忙又爬起,“之祥生病,有劳各位大人牵挂。” 众人偷笑不已,最后还是赵季良向李昊努努嘴,李昊靠到床前突然跪地道:“烦请孟大人兼任东川节度使一职。” 紧跟着赵季良王处回等官员皆跪下道:“烦请孟大人兼任东川节度使。” 孟知祥吃惊不小,连忙道:“快请起,大家请起。莫非董璋已死?” 武氏在旁低头轻声道:“我爹已去了极乐世界。” “好!”孟知祥一拍大腿,高兴万分。 什么人嘛!自己的岳丈兼亲家死了,双重亲戚关系都抵挡不住他兴奋的心情。更何况人家女儿就在身边,也不知道稍微掩饰下,作痛苦状。 众官站起,赵季良汇报道:“赵廷隐将军已收复汉州、梓州等,东蜀诸州府皆已归顺。董璋的人头不日将到成都。” “好。厚葬!”孟知祥终于说了句让武氏安心的话。 “东西蜀已合二为一,为了蜀地的长治久安,众官员商量请孟大人同兼东西蜀地节度使。”李昊接着道。 “孟大人兼此职乃蜀中百姓之幸,万勿推托。”王处回等人附和。 孟知祥叹道:“既如此,待之祥康复后,就上报朝廷吧。” “恭喜孟大人完成统一巴蜀的大业,为百姓造福。”众官又是一阵恭贺之声。 “德彰,处回留下,你们都下去吧。”孟知祥道。他还有很多疑问需要他俩解。 “我在床上几天了?”他开始问了。 “十天。”这个问题李氏作了解答。 “才十天,赵将军果然不凡,这么短时间便收复了东川。”孟知祥点头赞道。 “其实还一人更不凡。”赵季良卖了个关子。 孟知祥忙问;“谁?” 赵季良便从让孟昶替父去弥牟开始缓缓道来,王处回时而补充。 大家都知道传说是如何的美丽动人。在经过西蜀军民步调一致不遗余力的浓装艳抹后,孟昶的此次弥牟之行已经成为了传说。 直听得孟知祥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我悔啊!为何偏偏那时病倒,不然那个人不就是我嘛!看看,连老子都开始嫉妒自己的儿子了。 说到动情处,李氏掩袖抹泪。有动情处吗?当然有。孟昶英勇无敌,中了刀伤亦连折数位东蜀名将。这可不是我说的,别人都这么说。 说到孟昶认姐夫时,武氏也潸然泪下。想起初到孟府时初遇孟昶的那晚,感激不已。 如果你不认识孟昶,听完他们的叙述后,你的眼前马上会出现位集忠、义、智、勇、信于一身,英俊潇洒,刚强坚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翩翩美少年。幸好没有哪个姑娘家在场,不然会幽幽地望着远方,痴迷地向往,“找过几个世纪,寻过几番轮回,我的白马王子啊,原来你在这里。” “人呢,这小子人呢,快把他叫来。”听完后,孟知祥激动地大叫。 “大人是找三公子吗?”孙茯苓走进。孙神医又犯糊涂了,所以是茯苓来为孟知祥诊病配药。 孟知祥道:“对,就是他。你知道他在哪吗?” 孙茯苓边给孟知祥搭脉边道:“大人不用找了,他正在睡觉。” 睡觉?都什么时候了呀。 孙茯苓继续道:“三公子回来这两天,每晚都在醉仙楼喝得大醉,夜深才被抬回。” 李氏关切地问:“那他身体还好吧。他酒量尚浅,不可多饮。” 孙茯苓笑道;“夫人放心,健康着呢。我爷爷专门为他配了醒酒丸,这药丸虽能醒酒,却也让人昏昏入睡。放心吧,睡过就好了。” “那就让昶儿睡吧。”李氏恳切地望着孟知祥。 “那就让他睡吧。”孟知祥叹道。 每个男人都有英雄梦,都想见到英雄,即使那个英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传说中的英雄终于在傍晚醒来了。 “少爷,你今晚就别去醉仙楼了啊!”杏儿端过温水,将毛巾递给孟昶道。 孟昶抹着脸上的倦容问:“为什么呢?” “你别管嘛。”杏儿抿嘴低头声如蚊鸣般,“你这两天每次回来都烂醉如泥,人家给你洗脚你都睡着了,都白洗了?” “白洗?”孟昶将毛巾递回去,很是困惑,“你都洗这些年了,怎么能叫白洗了呢?杏儿,你的辛苦我记得呢。你放心,将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在孟昶的大脑里是没有什么门第之分,身份之别的。这些年,杏儿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早已让他心存好感。既然将来自己将会成为后蜀皇帝,到时将杏儿纳为妃就是了。 “不是,少爷。”杏儿急急地摆手解释,小脸通红,象熟透的红苹果。 看着杏儿的模样,孟昶笑道:“好,好,不是就不是嘛。那是为什么呢?” 杏儿将毛巾搓好拧干又递给孟昶,撅着小嘴道:“我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你确定?”孟昶惊讶地问。 “嗯。”杏儿的声音更加轻。 孟昶抹好脸,故意扳着面孔道:“那好吧。以后就不用杏儿为我洗脚了,我换人。” 杏儿一听,泪水儿都快涌出眼眶,“不要嘛,少爷。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你别笑话我啊。” 嘿嘿,就知道你已经离不开我的脚了。“我向毛主席保证不笑话。”孟昶举起右手。 毛主席?谁啊?不管了,肯定和老天爷差不多,少爷知道的真多。“每天都是杏儿给你洗脚,杏儿怕少爷有一天会厌烦,不要杏儿了。于是就对茯苓姐和唐糖说了。茯苓姐就教我认脚上的穴位,教我按穴位的方法。还有唐糖给了我一包药,说泡脚可以舒筋活血什么的,反正好的不得了。我这两天都在用,可你肯定都没感觉。”杏儿有些委屈地道。 “足浴”的鼻祖啊!孟昶双手按着杏儿的双肩,深情地道:“杏儿,你真伟大!只是唐糖这丫头鬼灵精怪,那药里不会有什么毒吧?” 杏儿莞尔笑了,“真的有毒,哼。以后如果你不让杏儿洗脚就会毒发,让你的脚肿得好大。” “哦。既然如此,那这一辈子我都要杏儿为我洗脚。”孟昶道。 杏儿瞪着双眼盯着孟昶道:“少爷,这你也相信?” 孟昶伸展双臂做了两下运动,“杏儿,这你也相信??”说完,“哈哈”笑着走了出去。 突然一张带着醉人酒窝的笑脸挡在他的面前,诡异的声音随着传来:“少爷,你难道不相信?”当然是在偷听的唐糖。 孟昶面不改色,“我当然不相信,因为我都两年多没说你丑了。” “没劲。”唐糖收起笑容,“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药物真的有毒。” “啊。”那边的杏儿吓得端着的水盆都掉落在地,“糖,你不是说只有益处没有坏处的嘛。” 孟昶突然弯腰捂脚道:“啊,我的脚好痛。” 唐糖将跑来的杏儿拦住,然后对着孟昶一甩白眼,“装,继续装!” 孟昶笑着站起,向后摆手,摇头叹气:“女人心,海底针。难以琢磨啊,还是喝酒去了。” “我也去。”唐糖紧跟在后。 “你一个姑娘家去做啥?” “姑娘家怎么了?看你一喝就醉,我长这么大还没醉过呢!” “你的酒量这么好啊!好,跟我走。” “不知道,我还没喝过酒。” 我倒。这女孩的思维果然奇特。 孟昶的战前动员在将士中的影响是深远的,至少这几天就足以说明。大胜而回的他们放假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醉仙楼喝酒,进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孟公子说的”。这可急坏了江掌柜,每晚都是白吃白喝的人,这酒楼还怎么赚钱。 那些将士去喝酒也就算了,还偏偏要邀请孟昶。你不是说大家是朋友吗,那我们喊你喝酒还不来?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孟昶只好每晚去醉仙楼和这些朋友们相聚饮酒。 他也有自己的考虑。真正在战场上玩命的还是这些中下层将士,要想让人家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除了物质拉拢,是少不了感情拉拢的。 醉仙楼内早已人头攒动热闹无比。这些士兵们也很识趣,只要有酒,一两个下酒菜便足矣。 孟昶与唐糖一进入,立刻就四面传来“孟公子,我敬你一碗”的呼唤声。 江掌柜马上令人端着预备好的酒壶随同孟昶一桌一桌地去说句客套话,喝碗客套酒。 “孟公子,你拿我们真当朋友。来,干。” “客气客气,蜀中的太平全靠大家的努力。来,干。” 这样一碗一碗地,没几碗孟昶已有醉意。 “老哥,我是真不能喝了。随意,好不?” “孟公子看不起我们这些穷当兵的喽?不行,干光。” 唐糖抢过酒,一饮而尽,转头用手在嘴前哈气嘟囔着“真辣”。然后娇声道:“我替他喝,可以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孟昶答应得还真快。 “这位姑娘如果要替孟公子喝也可以,但要两碗。” 唐糖马上又端起一碗,一饮而尽。 其他人一听这位小姑娘替孟公子饮酒,也不跟孟昶敬酒,全找到了唐糖。这下可好,孟昶成为看客。 第042章 送夜明珠的姑娘 直到夜深,韩继勋等人抬着轿子来接孟昶时才惊讶的发现,孟三公子今晚不用抬。 他们的惊讶比孟昶小多了,因为唐糖今晚喝的酒比自己这几天加起来还要多,却毫无醉态,只是小脸蛋通红,诱人之极。 “嘿嘿,为啥你一喝就倒,而我却醉不了呢?”唐糖取笑孟昶。 孟昶尴尬笑道:“原来唐姑娘天生海量,佩服。以后这种场面我可全交给你了。” 唐糖不愿意了,“凭什么?你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才不帮呢。就让你醉才好玩呢。” 要有关系还不容易啊。孟昶突然深情地望着唐糖的双眼,充满感情地道:“唐糖妹妹,嫁给我吧!” 吓坏了唐糖,右手一扬,大喊声:“无影穿心!” 孟昶赶紧闭眼躲避,耳边只听得唐糖远去的“咯咯”笑声,哪有什么“无影穿心”。 话又说回来,唐糖的笑声何尝不是“无影穿心”,无踪迹地穿透孟昶的心,令他痴痴地回味。 今晚孟昶没醉,充分享受了杏儿的“足浴”,十分地适意和舒服,连睡梦都香艳无比。 圣旨没多久便到了成都,出乎意料,孟知祥不但被封为东、西川节度使,另外唐廷还答应了蜀中众臣上书的封孟知祥为蜀王的请求。当然还有一大堆官名,校检太傅、中书令、行成都尹等等。一句话,现在的巴蜀就交给你孟知祥了,希望你能治理好蜀地,听从朝廷管束。 依照赵季良等人的意思就是孟知祥直接学前蜀王建称帝,孟知祥权衡再三后决定暂时推迟,根据时局的变化再做决定。 已是蜀王,可以世袭。孟知祥毫不犹豫地任命儿子孟昶为摄行军司马、兼都总辖两川牙内马步军都军事,开始培养接班人。 没有人出来反对,一是因为孟昶是蜀王在身边的唯一儿子,二是因为弥牟镇一战中孟昶的出色表现。 “之家”彩旗飘扬,披红戴花,一派喜气,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走了王处回那群大臣,又来了唐伯护麻四婆这帮富商;走了李廷珪王全斌那群将领,又来了小虫这帮市井中人。 孟知祥又一次嫉妒起儿子了,“德彰,我怎么感觉当上蜀王的是昶儿呢?” 赵季良毫不避讳地笑道:“这不正是蜀王您希望的吗?” “哈哈。”孟知祥大笑,“从小看到大,昶儿的成就必比我强。” 赵季良点头同意,然后从怀中拿出封密信递过去,“宫中来信,圣上最近得了重病。” 孟知祥看完信后问:“德彰怎么看?” “恐怕难过此劫。”赵季良早已有了考虑。 孟知祥颔首同意,“明宗先后随武皇征战近三十年,率五百骑兵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横冲都’名扬天下,威震四海,着实让人景仰。但他每战必冲锋在前,冒刃血战,受伤无数,体无完肤,也落下了不少病根。病来如山倒,很是让人担忧啊。”孟知祥与李嗣源有过很深的交情,对他健康的关心和对他功绩的崇敬没有丝毫的做作。 赵季良接着道:“铁打的身躯抵不住岁月的侵蚀,鲜亮的一生挡不住历史的遗忘。如今又有几人记得圣上的威猛,‘横冲都’的胆气。” “是啊。”孟知祥道,“自登上皇位,他对自己要求极严。不喜声色,节俭平实,不爱财,关心百姓。也曾整顿吏治,严惩贪官,进行了许多开明的改革。但他却犯了一个君王最大的错误。” “御臣乏术,用人不当。”赵季良一针见血地总结了出来。 孟知祥点头赞许,“不错。任圜与安重诲二人拉朋结派,互相攻击,大臣不和,朝政混乱。他却无可奈何,听之任之,后虽杀了此二人,但遗祸无穷。” “为君者贵在知人善任,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圣上在这方面很是匮乏。”赵季良看得很透彻。 做君王最可贵的本领是善于认识人的品德和才能,并最合理的使用他。君王应隐藏好自己,让大臣不可捉摸;而使用的处理方法,更不能大臣觉察。这样君王的权力和威严才会神圣不可侵犯,统治好群臣,治理好国家。 孟知祥连连点头,“德彰说得极有道理。” “如今朝政大权已尽落小人之手,圣上一去,局面恐难控制。宋王李延厚深得他的喜爱,必会传位于宋王。但养子潞王李从珂绝不会甘心为臣,动乱难以避免。”赵季良道。 “还有他那个曾败给我们的女婿石敬瑭又怎会善罢甘休。”孟知祥补充道。 赵季良捋了下胡须,“如此一来,蜀地就无暇顾及了。” 孟知祥道:“我们正好趁此机休养生息,壮大实力。” 赵季良又捋了下胡须,笑道:“那时也正是蜀王称帝的时机。” 孟知祥“哈哈”大笑,并不作答。谁不知道皇位比王位的诱惑大得多,只是自己不好说出罢了。 父亲给的官职对孟昶没有什么诱惑,在他看来,甚至还不如那个“查秦案专使”实惠。这几日不停地接待来祝贺的人,甚至让他感到厌烦。 “马一诺公子前来恭贺,献名贵珍珠一颗。”赵普进来送上拜贴和礼盒。 马一诺?孟昶不记得有这个人。接过礼盒,一打开,霎时自盒内发出光芒万缕,室内通亮,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夜明珠!”所有人都惊喜地喊道。 孟昶连忙盖上盒子,交给身旁的王朴,“此乃宝物,务必妥善保管。”然后起身去迎接那位马公子。 能拿出此等宝物作为贺礼的人,不可能是一般人。 门外一位公子带着位书童早在等候。 “马公子,久仰久仰。”人未到,孟昶的客套话已到。 谁知马公子毫不客套,“你知道我?” 孟昶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公子。柳眉凤眼,琼鼻樱嘴,胸部微微隆起,真是位俊俏可人,风度翩翩的美公子。 错了吧?公子的胸部怎能是微微隆起呢? 还真没错。孟昶马上就看出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马公子破绽百出。就别提那位扮书僮的小姑娘了,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清晰可见。 “知道,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马一诺公子,谁人不识!”孟昶并不点破,笑着敷衍。 马公子没有笑,甚至很冷,“恐怕谁人不识的是那颗夜明珠吧。” “哈哈。”孟昶笑道,“马公子不落俗套,直言直语,性情中人啊。我喜欢。”说着故意凑到跟前拍人家的肩。 马一诺闪过孟昶的手,冷冷道:“我送那颗夜明珠并不仅仅是祝贺,我听闻‘之家’专收无家可归者,而我也想住进,不知孟公子可允?” 孟昶疑惑,“公子无家可归?” “本公子确实无家可归,一直漂泊至今。”马一诺一双很诚实的眼睛盯着孟昶。 那颗夜明珠还不够你买上几十座院落的啊。“既然如此,欢迎欢迎。”孟昶知道其中有疑,却依然爽气答应。 听得此言,马公子也未露出笑容,倒是那身旁的书僮开心地笑了。他依旧清冷地言谢:“多谢孟公子。” “呵呵,不客气。赵普,你带这两位姑娘去找茯苓姐,让她安排下。”孟昶道。 姑娘?赵普睁大了双眼,以为老大说错了。 马公子也是一愣,“你怎么看出的?” 孟昶没有直说是她的胸部有点丰满,“我不仅识得夜明珠,也识得男女的。呵呵。” “既如此,本姑娘也不隐瞒,我叫马依诺,依依不舍的依。这是我的丫环小芸。我家本是楚地的富商,被仇人假扮盗匪血洗,除我二人外,皆已遇难。女儿身路行不便,方才一直扮着男装。几经波折,逃难至此,听闻孟公子的建得此处,便来投靠。”马依诺目含泪光道。 孟昶最见不得女人的泪,昂首愤道:“马姑娘尽管恢复女儿身,在我这你尽可放心。别说几个小小盗匪,即便那吃鸡大王从楚地来此也不敢奈你何!” 马姑娘听他说出吃鸡大王,泪珠情不自禁地涌出眼眶。 身边的小芸慌忙道:“公子,快给我们安排住处吧。” 赵普随即道:“你们跟我来。”带着马依诺和小芸去往了孙茯苓处。 老大的眼光真犀利!赵普心中充满了崇拜。 “三弟,吃鸡大王马西声已于去年莫名地死亡,如今楚地的当权者是马殷四子马希范。”王昭远在旁道。 孟昶一拍额头,“呵呵,这马希声‘吃鸡大王’的名号实在太响,死了我都还记得。” 马希声因母亲袁德氏貌美受楚王宠爱而得势,在楚王马殷病逝后继承王位,即位后每日都要以五十只鸡做菜。甚至在老爹下葬时也不忘以吃鸡来寄托哀思,被戏称为“吃鸡大王”。他就是个只会吃鸡的酒囊饭袋,没什么政绩,还诛杀了为楚地繁荣立下过丰功伟绩的贤臣高郁。只当了两年的王,便在某次吃鸡醉酒后突然倒地身亡。 王昭远又望着远去的马依诺,提醒道:“她也姓马。” 孟昶淡然一笑:“管她姓马姓牛,只要入了‘之家’就是我孟昶的人,谁也休想动她。” 然后又夸奖王昭远,“二哥,我们的触角越伸越远了!你的功劳不小啊。” 王昭远连忙道:“是三弟你想得远,两年前就令我在一些重要州府安排人手,培养眼线。” “这可是件繁琐的工程,二哥你辛苦了。”这些人分居各地,人员管理,信息传递,信息汇总等等都是很艰难的。孟昶两年前就命王昭远在办此事,还特别叮嘱王昭远寻觅训鸽高手,尝试用信鸽传播书信。王昭远不负所望,在民间戏团中发现一老人,立刻重金请到“之家”,教授养鸽训鸽技巧。 经过这两年时间的努力,这个组织已初具规模,遍布各地。孟昶将此组织命名为“潜龙”。 再加上小虫的“乞巧门”,孟昶心目中的地下组织不断完善和壮大。 信息及时和准确的重要性,对于曾在现代信息社会生活过的孟昶来说是深有体会的。对于战争的重要性更不言而喻了。 第043章 花姑娘的情与仇 “恭喜孟公子。”远处走来的唐晓已抱拳贺喜,身旁是他的七叔唐伯护。 孟昶相迎道:“唐掌门客气。” 两人“哈哈”笑着拥抱在一起。唐晓已经出关,正式出任唐门掌门。 “哥。”唐糖跑过来,一把扯开孟昶,抱住了自己的孪生哥哥。 他们兄妹已近三年没见,思念之情可想而知。 唐晓对在一旁颇为尴尬的孟昶道:“舍妹这两年劳烦孟公子照顾,感激不尽。” 孟昶还未来及说句客套话,唐糖早已抢先说了,“他哪有照顾我啊,我照顾他还差不多。是吧,孟公子。” 唐伯护在旁瞪了眼唐糖,“糖儿,不得无理。” “呵呵,是。”孟昶无奈地笑着,“唐糖确实对我照顾颇周,感激不尽。” 唐晓怀疑地问:“她照顾你?” 王昭远在旁解释道:“另妹酒量惊人,幸有她的相助,三弟才不至于日日醉倒。” 唐伯护吃惊不小,“近日成都坊间流传孟公子身边有位千杯不醉红颜知己,没想到就是糖儿你啊。” “我才不是他的红颜知己。”唐糖粉脸通红,羞态尽显,“七叔,你说什么啊!不和你们说了,哥,咱们走。” “走哪里?”唐晓问。 “回唐家堡啊。”唐糖毫不迟疑地答道。 孟昶怎肯轻易放唐晓走,“在下与唐兄也久未畅谈,还望唐兄在成都多停留些日子。” 唐晓来这当然不仅仅是祝贺,“公子所言极是。那年走的匆忙,许多功课还未讲完,不知公子是否还需要在下尽些薄力?” 孟昶大喜,“需要。唐掌门做事有板有眼,有始有终,小弟实在佩服。” 唐伯护在旁不住点头赞许。由微见大,这些小事唐晓都处理得如此完好,唐门在他手上,必将迎来辉煌。 唐糖不再言语。哥哥的话她从来言听必从,更何况她的心里难道真的想离开这,回到那有些阴冷的唐家堡? 晚上两人独处时,小芸有点后悔地对马依诺道:“小姐,我看那孟公子不错,也许我们不用献出那颗夜明珠便可住进。” 马依诺轻叹道:“主意是你出的,但做决定的是我。已经送出就别后悔了。再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没那颗夜明珠,孟公子或许连见我们一面都不肯呢。” “可这一路过来,我们只剩那颗夜明珠,如今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小芸带着哽咽道。 马依诺安慰她:“好妹妹,以后你要跟着姐姐吃苦了。” 小芸连忙道:“不是,公主,哦,小姐,我没事的,我是心疼小姐身份尊贵,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寄人篱下。” “以前的事就不提了,都过去了。只要能报仇,我吃再多的苦也值。”马依诺想起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惆怅起来。 小芸点头“嗯”了声,“不知这个孟公子能否帮上小姐。不过我觉得住这里应该挺安全的。” 想起初见孟昶的模样,马依诺摇头道:“我觉得他和人们所说的孟公子相差甚远,可能也是银样镴枪头,帮不上什么。” “嘿嘿,小姐。我倒觉得这孟公子虽不是很英俊,却很耐看。”小芸笑道。 马依诺轻拍了她一下,“臭小芸,咱们又不是来找男人的。” 小芸的笑容带着作弄,“小姐,我倒觉得如果你和孟公子是天作之合,他是蜀国的王子,你是……” 还未说出,已被马依诺打断,“臭小芸,不许说了。” 小芸见小姐有了怒意,不敢再吭声。 “如果他能帮我报仇,就是嫁给他又何妨。”马依诺的心中萌生了一些想法。 “报仇?花姑娘,你和赵普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孟昶不解地盯着眼前这位娇艳水灵的姑娘问。 “我不叫花姑娘,我叫小倩,麻小倩。”麻四婆最喜欢的孙女麻小倩撅着小嘴道。 孟昶慌忙改口,“小倩,麻小倩,赵普他欺负你了?” 谁也不会想到,那位小时候看似有智力障碍的小花姑娘,自从那次走失被孟昶他们寻回后,不但人长得越来越漂亮,还变得聪明伶俐,那智力竟比一般同龄人还高。这几年,她经常来“之家”,和赵普混得最熟。那次赵普中毒,孟昶因为保密没有告诉她,之后她还跑来埋怨孟昶。 “他不理我。”麻小倩委屈地道。 “不会吧?”孟昶不相信。 麻小倩撒娇道:“真的。好几次,我喊他,都不理我。” “他现在已经大了,该分担一些‘之家’的事。也许有些忙吧。”孟昶替赵普开脱。 毋昭裔根据孟昶的吩咐不停地给赵普加压,什么《论语》《孟子》,什么《战国策》《吕氏春秋》,各类史书论集,无不涉猎。有时辩论起来,毋昭裔赵季良等人都已不是赵普的对手。 “才不是呢。”麻小倩“哼”了声,“自从那个小芸来了后,他们就粘糊在一起,不睬我了。” 晕,原来是吃醋。如果要让你知道赵普是受了我的指派接近小芸的,岂不是要把气撒到我头上。孟昶假装大怒道:“岂有此理,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来人,将赵普唤来。” 麻小倩没半点矫情,“孟哥哥,你好好收拾一下他。其实我也是为你好,那马家主仆来路不明,我怕赵普他误入歧途,辜负了孟哥哥你的一番栽培。” 孟昶对赵普的喜爱人人皆知,对他的特别关照也引来了不少嫉妒。只是麻小倩这丫头真的是为孟昶着想的吗? “老大,找我什么事?”“老大”是赵普对孟昶的特殊称呼,当然也是跟孟昶学的。赵普一见麻小倩,惊奇地问:“花姑娘,你怎么也在这?” 麻小倩瞪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我倒。我喊你花姑娘,你不愿意。他喊你,你怎么很受用啊。孟昶心里暗暗发笑。 “赵普,听说你最近老是和小芸在一起,都不理小倩姑娘,是不是?”孟昶表情严肃道。 “老大,不是你……”赵普刚想辩解,见孟昶眼睛一眨,马上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事啊。我对楚国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那小芸姑娘是楚国人,我便向她讨教。” 麻小倩道:“只是讨教吗?怎么凑那么近。” 孟昶随即道:“小普你有好学之心,不耻下问,值得表扬。但以后记住了不要凑那么近,记住没?” 赵普很乖巧地应道:“赵普记住了。” 那边的麻小倩喜笑颜开地过来拉住赵普的手臂,“赵普,你对闽国的风土人情感兴趣不?” “当然感兴趣,我们小普对什么地方的风土人情都感兴趣的。对吧,小普。”孟昶抢着答道。 赵普听到老大这么说,也跟着道:“感兴趣,有什么问题吗?” 麻小倩更开心了,“我爹娘从闽地回来了。走,我带你去找他们了解下那里的情况。” 赵普抬头征求孟昶的意思。 去见岳父岳母啊,这我得答应。孟昶笑嘻嘻地道:“小普,你去吧。到王朴那支些银两买些礼品。这是大事,不能丢了我们‘之家’的脸面。” “啊,还要买东西啊,那我不去了。”赵普不乐意了。 小倩在旁为赵普帮腔,“那就不买,好不好?” 孟昶不高兴了,“买就去,不买就不去。小普,请选择。” 小倩马上道:“买,好了吧。” 赵普只好跟着麻小倩去见她父母。 从王朴那支了银两,到了大街,赵普问:“花姑娘,你说买什么吧。” “嘿嘿。”麻小倩将银两拿过来娇笑道,“什么也不买,反正我不说你们老大也不知道。” “那你拿银两做什么?”赵普从没违背过孟昶的吩咐,他觉得这样做有点象欺骗。 麻小倩一本正经地道:“我发现就你最笨,一点钱的概念都没。我先帮你存放着,你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没有啊,我没什么地方要花钱啊。”赵普更加糊涂。 小倩一撅嘴道:“一点积蓄都没,你以后用什么娶我啊。” 娶你?好像还早呢,没想过。赵普抬头,发现小倩已害羞地跑远,急忙加快脚步追上。 孟知祥被封“蜀王”的消息也震动了川外各地,荆南高从诲,楚湘马希范,南汉刘岩等纷纷派来使节祝贺。与蜀相接的后唐大镇节度使都亲自来成都与孟知祥套近乎,包括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武定军节度使孙文韶和凤翔节度使李从俨。 孟知祥皆笑脸相迎,盛情款待,宴客时不忘让孟昶作陪。 那次昏迷让他隐隐感到自己生命的危机,必须要抓紧时间将昶儿培养出来。孟昶也没让他失望,有礼有节,言语得当,行为体面,已露王者之气。 李从俨这个凤翔节度使这两年做得很压抑,因为唐明宗李嗣源的养子潞王李从珂被“下放”到了凤翔。李从珂可是战功无数,威望盖天的人物,自打他到了凤翔,李从俨只有吃瘪的份。所以他要另寻出路。 “孟弟没忘记咱们当年的约定吧?”李从俨满是肥肉的脸堆着笑问孟昶。 孟弟当然是孟昶,孟知祥比他大个两三岁,他不敢这么称呼。 这次宴请张虔钊、孙文韶、李从俨三位,孟知祥喊来了赵季良、王处回、赵廷隐以及李仁罕,可见对他们的重视。 “李老弟,昶儿是你的侄子,你这样称呼可折杀孟某了。”孟知祥慌忙道。 李从俨毫无羞愧,依旧笑脸,“哪里哪里,他为我弟,蜀王应为我父。” 众人瞠目。张虔钊孙文昭与宋王李延厚交好,而李从俨是墙头草到处摇摆的人物,本就不是一路人,只是恰好在成都相遇。但目的却是相同的,与孟知祥拉近关系,为自己留条后路。如今见李从俨如此厚颜,二人露出鄙夷。 第044章 法眼文益 孟昶笑嘻嘻地望着这位老熟人,坦然道:“李大人不提起,我还真忘了呢。” 李从俨卑微地征求意见,“那日若非杀出刺客,你我早已结拜。此去数年,为兄的心中还时时惦记着。不如咱们今日就补了这一憾事,可否?” “呵呵。”孟昶可不会给他颜面,顺水而下,“一切全凭李大人做主。” 李从俨体虽胖却并不妨碍他办事的利索,转向孟知祥抱拳道:“当年在凤翔,我便有心与孟公子结拜为兄弟,只可惜被耽误。今日重逢,还望蜀王成全。” 原来是这样。已被人们遗忘的陈年往事又重新浮出,众人都暗暗偷笑。 孟知祥老于世故,笑着言道:“这是昶儿自己的事,由他自己做主。” “既然李大人如此厚爱,孟昶怎敢不从。”孟昶站起端起酒杯,“我看形式就免了,咱俩饮了杯中酒便是结拜兄弟,如何?”他还是给李从俨留了些颜面。 “好。”李从俨端起酒杯,与孟昶一饮而尽。 然后你就坐下便是,可我们的李从俨大人又有了出人意料的举动。只见他走到中央,朝孟知祥一跪,伏地呼道:“儿子李从俨拜见父亲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孟知祥急忙上前去扶。 哪知李从俨跪那一动不动,仍低头呼道:“若父亲大人不答应,儿子我就一跪不起。” 恶心!赵季良四人目含憎恶。 下流!张虔钊二人目含鄙夷。 至贱则无敌!孟昶心中感叹。 差不多就行了,别给你脸你还不要,你以为我那么想要你这样的儿子啊!孟知祥心中骂道。 “好,好,俨儿请起。”孟知祥无奈地道。 “谢父亲。”李从俨这才满脸喜悦地站起回座。是“满脸的喜悦”,心中是喜是悲就无从得知了。 回座你就坐下来喝你的酒便是,可我们的李从俨大人还有话说,“父王,请赐我孟姓!” 我倒。贱得我忍无可忍了!孟昶不等父亲答话,抢着道:“李大哥,你是我的结拜哥哥,并不是我爹的义子,我看就不必姓孟了吧。” 其他人想必都已看不下去,纷纷道:“公子说的对。” 李从俨尴尬笑道:“既如此,那从俨只好埋藏这小小心愿了。” 你祖宗八代都不要了,还小小心愿?莫非从你祖宗十八代开始姓孟,才算大大心愿? 闹剧终于收场,孟昶想起了师傅杜逸风。最近忙,很少见到他,他若知道李从俨到了成都,会有什么反应呢? 反应很激烈,后果很严重。杜逸风被压抑几年的仇恨喷薄而出,势不可挡。 他拔出剑,剑光耀眼,舞动着,似游龙出海。这几年,他几乎淡忘了那隔代的仇恨,可武功却从没耽搁。李从俨就在成都,杀他易如反掌,可杜逸风有了犹豫。 孟昶与他亦师亦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给刚刚平静的蜀地带来灾祸。于是他做了个决定,找到刚回到“之家”的孟昶。 杜逸风将剑递给徒弟,不舍地道:“徒弟,为师要离开成都,此剑随我多年,就送给你吧。” 孟昶早已猜到了师傅的心思,没有接剑,“师傅,我知道你要去杀李从俨,剑还是你留着用吧。” 见孟昶并不阻拦,杜逸风颇感意外,“是的,但我不会在蜀中动手。不论成功与否,我都将不会再回成都,还请你自己不要荒废了武功。此剑就算是咱俩师徒的见证,你留着防身吧。” 孟昶还是没有接剑,摆摆手道:“师傅,你必须要杀李从俨吗?” 杜逸风目含凶光道:“不杀他,我愧对杜家列祖列宗。” “好。”孟昶带着笑赞了句,又接着道,“师傅的仇便是我的仇,师傅你就把他交给我吧。” “不可。”杜逸风连忙摆手,“你的身份不同,他毕竟还是朝廷命官,恐会引火烧身。” “哈哈。”孟昶大笑道,“师傅,你难道不知道徒弟从不做亏本生意吗?我那结拜哥哥说不定还会笑着到阎王爷那报到呢。” 杜逸风对徒弟的话疑惑不已。 孟昶问道:“师傅可记得你那偶像小龙女会种特殊的本领?” 杜逸风想了想,摇头道:“不记得了。” “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孟昶道。 杜逸风还是不明白,“和李从俨有什么关系吗?” “嘿嘿。”孟昶略带冷笑道,“咱们就给他来个左手画方,右手画圆。”然后就将心中计划告诉了师傅。 杜逸风听后还是很怀疑,“真能行吗?” 孟昶自信满满道:“后日他们将离开成都,你尽管按我说的做。若李从俨死不了,那他的命算徒弟的。” 杜逸风“呵呵”笑道:“徒弟,你总能将残酷的事件变得轻松。我听你的便是。”说完便按照孟昶的计划去进行布置。 人生已够残酷,为何不能轻松面对呢?那人无论多卑鄙多下流,毕竟也是条鲜活的生命,让他带着笑离开,也算是种宽厚仁慈吧。佛语有云“厚德载物,有容乃大”,孟昶也算是仁至义尽。 说佛,佛到。王昭远引着五个和尚走了进来。当先那位半百左右的老僧面含慈祥,目聚精光,光头之上似有智慧之环,一见便知得道颇深,让人崇敬。 另四位少年僧人见着眼熟,孟昶马上想起了当年同来成都的净喜四人。 “表兄表弟们,一切可好?”孟昶热情地打招呼。 净喜来了句“阿弥陀佛”后道:“这里没有表兄表弟,只有净喜、净怒、净哀、净乐。公子可好?” 孟昶“呵呵”笑道:“好。” 那半百僧人突然问净喜:“你们不是这位施主的表兄弟吗?” “不是。我们只是普通的求法之人。”净喜回答。 “既不是。施主问的便不是你们,为何要应呢?”他又问。 孟昶来了兴趣,抢着道:“他们曾是我的表兄弟,只是现在不是。” 那僧人面带祥和地转向孟昶道:“既曾是,那便是。何来现在不是呢?” 孟昶无言以对。 王昭远急忙解围介绍道:“公子,这位便是法眼文益大师。云游至蜀地,开坛讲法,闻着无数。” 孟昶对佛学不感兴趣,自是不知法眼文益的大名。一花五叶,“一花”是指禅宗的来源——由达摩传来中国的“如来禅”;“五叶”是指禅宗之流派——六祖慧能门下的五个宗派:伪仰宗,临济宗,曹洞宗,法眼宗,云门宗。这文益正是法眼宗的创始人,在佛教盛行的五代十国时期那是赫赫有名。 “原来是文益大师,久仰久仰。”孟昶又打起了客套。 文益微微一笑,“施主打了诳语,你本不知我名,何来久?你今虽知我名,却不知我能,何来仰?” 孟昶心中颇为恼火,可人家说的是事实,只能强忍。 文益法眼一望便知孟昶心中所想,“施主心中有火,为何不放下?” “心中之火如何放下呢?”孟昶反问。 文益无奈道:“可惜无茶。” 要茶作甚?难道要用茶来浇灭那火?孟昶立刻喊道:“杏儿,上茶。”然后又对文益道:“大师请坐。” 见文益坐下,孟昶有了主意,要和这位大师好好搞上一番。“敢问大师到底是何人?” 文益道:“行脚之人。” “既为行脚,为何落座?”孟昶得意地问。 “老衲坐了吗?”文益问净喜他们。 净怒抢答道:“未坐。坐的是师傅的屁股。” 文益转而问孟昶:“他们说老衲未坐,施主觉得呢?” 孟昶道:“他们打了诳语。” “施主说的是,老衲确实已坐。只是想问施主,为何行脚之人不能坐?”文益盯着孟昶问。 孟昶又一次无言以对。杏儿端着茶壶上来,文益拿了过去,又拿起个茶杯让孟昶握住,开始往杯中倒茶。 茶已满,可文益并没停止,烫烫的水从杯中溢出,流在孟昶的手上,孟昶急忙放下杯子。 文益放下茶壶,问:“施主为何放下?” “痛。”孟昶真实的回答。 文益点头笑道:“你看,痛了不就自然放下了吗?” 果然是高僧啊!孟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尊敬,“大师有缘来此,还望多给些教诲。” “呵呵。”法眼文益笑道,“老衲也是人非神,只是看得透罢了。一切见成,明日净喜他们要随我去江南,是来辞行的。听闻孟公子大名,有心结识,便搭了他们的顺风。” 看人家的高僧,实事求是,不云山雾罩,不胡乱吹嘘,看得是真透,不愧为“法眼”。孟昶赶紧吩咐王昭远:“昭远,你速去喊我母亲过来。” 这文益能开宗立派,不仅努力研读佛学,也浸淫于儒学,涉猎各类学说。他并不拘泥于佛学的死理论,而是能结合现实给以新的发展,才有了如此成就。 见孟昶有心,文益也不隐藏,两人探讨起来。 “若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亡,施主如何选择呢?” “那我朝旁边走。” “施主好主意。路的旁边自然还有路。” “敢问一把刀架在大师脖子上,你是任其宰割,还是反抗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衲愿用卑贱之躯换他良知一点。” “都如大师所说,那岂不是善者逆来顺受,恶者肆意妄为,没了善恶之分?” “嗯,施主说得也不无道理。那该如何是好呢?” “我觉得应该反抗除恶才能扬善。” “有其因必有其果,施主的方法正应了因果报应,虽不为对,也难说错。” 李氏与王昭远等人走进,不愿打断他们,与净喜四人在旁听得入了迷。 临别时,法眼文益道:“施主年纪虽轻,却慧根颇深,老衲也受益不浅。送十六字‘智者不锐,慧者不傲,谋者不露,强者不暴’共勉。” “多谢大师指点。”孟昶恋恋不舍。 第045章 左手方右手圆 三个节度使要离开成都,孟知祥率众臣送出了成都北门,看着众人上马方才回府。鉴于相处的时间太短暂,孟昶主动提出多送结拜兄长李从俨一程。 此次来成都,为了显出诚意,他三人每人都只带了几名手下。 “弟弟,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空闲了尽管来凤翔寻我。”李从俨面带不舍地说道。 那边的张虔钊和孙文韶看着他那副让人恶心的模样,差点呕吐。 “那是自然。”孟昶笑道。他的身后只跟了韩继勋与韩保正二人。 一行人纵马前行,到了孟昶大发神威的弥牟镇。 李从俨又开始施展他的马屁神功,“弟弟,听说你曾在这里大败董璋,英雄出少年,果然了得啊。连我这做哥哥的脸上都增光不少,凤翔百姓都赞不绝口呢。” 张虔钊在旁冷笑道:“孟公子的神威与你有甚关系。” “呵呵。”孟昶笑道,“其实小弟也没做什么,只是被传说成那样了。” “谦虚。弟弟你真谦虚,做哥哥的要好好向你学习。”李从俨继续献媚。 “只是听说那董璋仍有余党在蜀中活动,公子以后还要小心。”那边的孙文昭道。 孟昶大笑,“哼,谅那几个小小毛贼也成不了气候。” “公子小心。”身后的韩保贞大叫道。 众人向前一望,大惊。有五名黑衣蒙面人快马迎面直奔而来,当先一人手执利剑,好是凶煞。后面四人挥舞长刀,气势汹汹。 孟昶慌张地问身旁的李从俨,“哥哥,是你的仇人?” 我的仇人怎么会在这里。李从俨马上道:“肯定是董璋余孽,弟弟快跑。”说完,便想掉转马头。 孟昶反而镇定了下来,冷笑道:“区区毛贼,何所惧。保贞,继勋,跟我上。”说完反而向前迎了上去。 张虔钊与孙文韶急忙阻拦,“公子不可。” 孟昶回头道:“我们足有二三十人,难道还怕这五人不成。哥哥,咱们去杀个痛快!” 李从俨见此情景,只好壮胆大声道:“不成想张大人和孙大人是如此胆小之人,你们只管退后观战。我与蜀王子去应敌。” 变了称呼的原因很简单,是重点强调孟昶的身份。你们不也是来讨好孟知祥的嘛,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不信你们不上。 不信不行。张虔钊二人与手下纹丝不动。孙文韶甚至还来了句:“区区几个毛贼,李大人武功高强,这个功劳我们就不和你抢了。” 李从俨心中怒骂二人的卑鄙,无奈地拔刀挥手带领那八名手下紧紧跟上孟昶。 快接近蒙面人时,孟昶三人勒马停住,李从俨也只好立马在旁。 那执剑蒙面人从马上跃起,身如飞燕,手中利剑直直刺向孟昶,嘴中大喊:“还我主公命来!” 怎么有点熟悉。一丝念头从李从俨脑中闪过。 不等他细想,那边的孟昶惊恐地喊道:“哥哥救我。”竟吓得扑向了身边的李从俨。 是从自己的马背跃到李从俨的马背,又离得这么近,孟昶瞬间抱住了李从俨。李从俨慌乱中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刺客见此情景,剑锋一转,直刺孟昶的后心。 李从俨想挥刀阻挡,却发现双臂被孟昶抱得紧紧。 相似的画面几年前在凤翔曾经出现过,不同的是那时的孟昶被无奈地做了“人体盾牌”,现在的孟昶却是主动的。 反正要杀的是你,你这小鬼死了也好,什么弟弟什么父亲,孟知祥你这老贼去伤心痛哭吧。李从俨带着笑望着几乎和自己贴面的孟昶,道:“弟弟,谢谢你又替哥哥挡剑。” 在那刹那,他不明白,为什么孟昶的脸上也有笑容。 他是带着笑离开的,甚至来不及听见孟昶的喊叫,“李大人,你怎么了?” 剑从孟昶的右胁空档处不偏不倚的刺中李从俨的心脏。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刺客已收剑,跃到孟昶的马上,掉头而去。另四人也赶紧掉转马头,紧跟在后,很快便没了踪影。 李从俨的手下刚想去追,韩继勋喊道:“保护公子!”没有上前。 张虔钊孙文韶这才带着手下赶了过来,急切地问:“孟公子没事吧?” 孟昶一推,李从俨从马上摔了下来,急忙跳下马,俯身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众人纷纷下马凑过去观看,但见李从俨已毙命,脸上还带着笑容。 张虔钊道:“李大人为了保护孟公子殉命,精神可嘉啊!”然后又对李从俨的手下道:“你们把尸体运回厚葬吧,我等自会上表朝廷说明缘由。” “那是。”孟昶站起,抹去悲伤的眼泪,“我也会请父亲向朝廷上奏李大人功绩的。” 那八人互相望望,心中虽有很多疑惑,可又能如何?李从俨平时对手下苛刻,甚至还用士兵练箭,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立刻道:“遵命。”然后将李从俨的尸体扔在马上,赶回凤翔。 “张大人,孙大人,孟昶就送到这,多保重。”孟昶抱拳道。 张孙二人“哈哈”笑道:“公子的手段果然非同寻常,若非昨晚有所提示,我二人也看不出名堂呢。” 孟昶装起了糊涂,“昨晚我有什么提示吗?” “没有,绝对没有。”二人齐道。然后道别离去。 这二人与李从俨的矛盾孟昶当然知晓,昨晚让王昭远给他俩带了句话,“公子要杀李从俨,还望二位莫要插手。” 他二人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回去后向朝廷大书特书李从俨为了保护孟公子如何与董璋余孽血战到死是不可少的了。 李从俨的尸体没有回到凤翔,据说他的八名手下怕回去后受到责罚,将尸体扔在山谷,各自逃命去了。 只有刘豫州知道,这八人中有七人如今在他的“查秦案专使”府的卫兵中,还一位李从俨亲信的尸体在那山谷中陪着他的主人。 刘豫州的卫队中自然有他们的旧识,早已悄悄地去探过口风。该留的留,不该留的只好送他上路。 孟知祥与赵季良听完孟昶的叙述,大吃一惊。内心虽暗暗高兴,但一个朝廷大员在蜀地遇害可不是小事,向朝廷说明来龙去脉是必须的。 由于是为了保护孟昶而亡,赵季良建议派李昊去凤翔带重金吊唁兼慰问他的家属。 孟知祥亲自写了奏本,上奏朝廷。其中的悲痛之情感人肺腑,董璋余孽也上升为二百多人。 如今的皇帝李嗣源正在死亡线边缘挣扎,无心过问此事。朝政大权掌握在朱弘昭与冯赟手中,他们对李从俨从来不感冒,象征性地向他的家属写了封慰问信便草草了事。 在凤翔的潞王李从柯听闻后大喜,凤翔从此成为他一人的凤翔。早想除掉他,如今有人替自己完成了心愿,怎能不高兴。二话没说,也不向朝廷申请,主动接管了李从俨的所有家当。李从俨有两位年轻小妾有些姿色,也被顺便接收。 李从俨的一生在所有人的兴高采烈中惨淡收场。 只有杜逸风总感觉空荡荡地,无所适从。孟昶看出了师傅的心思,开导道:“其实人生并不仅仅是报仇,还有许多事可以做。” 杜逸风道:“我还能做什么呢?” 孟昶拿起茶壶往杯中倒水,直到杯满,仍旧继续注水。 “已经满了。”杜逸风提醒道。 “杯子里的水满了,是注不进水的。只有让杯子空掉,才能加入水。”说完将杯中水撒尽。接着道:“师傅,你的过去就如这杯中水,只有仇恨,装不进其他的。大仇得报,你的现在便如这没有水的空杯。” 杜逸风点头“嗯”声。 孟昶唤杏儿拿了些冰糖放入杯中,道:“你看,当杯子空了后,放进什么都可以的,不一定是水。” 杜逸风有些明白了。 “这是你的未来。你可以放进很多样东西,比如事业、爱情、家庭等等。”孟昶进一步解释道。 杜逸风豁然开朗,心情舒畅了许多,“有道理。我要忘记过去,从头再来。” “师傅现在可以多想想你的小龙女了,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还让徒弟操心啊。”孟昶又开起了师傅的玩笑。 杜逸风竟大喜,“徒弟,我明日便去终南山找那古墓。” 我晕,就算金庸所写是真,小龙女也是几百年后的人物啊。不过出去散散心也未尝不是好事,你武功那么高,谁能奈何得你。“我挺你,师傅。不过,不论结局如何,你都必须回到我身边。”孟昶举臂握拳支持。 杜逸风“呵呵”笑道:“这你也相信?你傻啊!” 倒!赵普除外,师傅您是我的二号模仿达人。 杜逸风还是在次日离开,他突然极其想念曾非常关心自己的小师妹。以前从没有如此的感受,可昨夜他想起了许多往事,不停浮现着她的倩影。她可能就是我的小龙女! “当我回来时,你对我一定要毕恭毕敬,象个徒弟的样子。”离别时,杜逸风叮嘱徒弟。 当一个男人特别想摆他那男人气概时,身边往往有女人在场。孟昶已猜到几分,却故意问:“为什么呢?” 杜逸风腼腆笑道:“因为我可能会把小龙女带来。”说完,上马而去。 杏儿好奇地问:“小龙女是谁啊?” 孟昶很正经地答道:“我师娘。” “啊?”杏儿惊讶道,“你师傅已经成家了?咱们这有好几个姑娘对他很有好感,还托我探他口风呢。” “呵呵。杏儿,你帮我打听下,有哪几个姑娘对我有好感。”孟昶垂诞道,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没羞。”杏儿忍笑娇嗔道,“不过倒是有那么一位好像对你有好感。” 孟昶急切地问道:“哪位?” “那个芸儿经常来我这打听你,好讨厌。”同行是冤家,杏儿总感觉芸儿有抢她饭碗之嫌,不是很喜欢芸儿。 “哦。”一定是马依诺那位“冰美人”指使的,如同他指使赵普去探听一样。 第046章 老爹称帝 唐晓要回“唐家堡”,前来辞行。 孟昶很是舍不得,“唐兄要常来成都,不要忘了兄弟。” 唐晓道:“那是当然,小糖还望公子多多照顾。” “啊?你又不回家啊。”孟昶望向唐糖。 唐糖扭头向上,故意气孟昶,“你希望我回去吗?那我偏不回去。” 在孙茯苓与杏儿的竭力劝说下,唐糖决定不回“唐家堡”。回去后,每天面对的不是冰冰的暗器就是冷冷的毒物,哪能比在这过得鲜亮有色彩。 孟昶又何尝希望她离开,还得经常依赖她那无穷的酒量呢。 “唐兄,我还有一事相求。”孟昶转向唐晓道。 唐晓马上抱拳道:“公子尽管说来。” “你可知火药?”身旁是王昭远、王朴、赵普,那边除了唐糖还有唐伯护,都是信任的人,孟昶并不避讳。 “有过耳闻。”唐晓实说道。他年纪轻,忙于研习唐门武功,只闻火药之名。 唐伯护识得,他曾经为唐门少量购买过,也曾在一笑坊见过。他说道:“此物可少量入药,也极易燃烧。” 火药是隋唐时期道士炼丹时配置出来的,还未被广泛运用。秦时明开矿发家,自是知道此物的厉害,才不惜花重金请来炼丹师研制火药。那配方何等珍贵,早被他带到棺材了去了,那炼丹师更是在之前便已被他杀人灭口。这些都是孟昶在查秦时明谋反案时得知的。他觉得有必要研制火药,甚至火炮等,攻城拔寨就方便了许多。唐门的毒药配置有独到之处,而暗器机关更是独步天下,对发明创造很有心得,或可一用。 “唐兄,唐叔叔,此物的威力远不止这些。王朴,将那些草图拿来。”孟昶早有准备,这些是他结合当下的生产水平与王朴等人勾画的火炮草图。 唐晓接过图,不甚明白,倒是唐伯护久在江湖,看出了大概,“贤侄是准备用这些将火药发出去,就和投石机一样吧。” 投石机自三国以来在战争中已被普遍运用,唐伯护的话一下点醒了孟昶,“对,咱们先从简单的来。这些火炮可滞后研制,咱们就先研制出火药,然后将投石机上的石头换成火药包。” 唐晓点头,“待之后慢慢再研制这些火炮。” “好。就这么办。”孟昶很是开心。 然后将所有草图交给唐晓,又把自己知道的火药原料告诉了他。“唐兄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找王朴,免费来拿。待研制成功,我将出银两购买,决不会让唐门吃亏。”孟昶道。 唐晓客气道:“为公子办事,理所应当,不谈银两。” 唐伯护“哈哈”笑道:“贤侄做生意真是把好手。” 只有唐糖很认真地对唐晓道:“到时银两少了,哥,咱就不给他。” 日久生情,别看他俩老是斗嘴,其实喜欢着呢。唐伯护看出了侄女对孟昶的心思,开玩笑道:“不给他,给谁呢?反正都是你的嫁妆。” 哪跟哪啊。唐糖粉脸通红,抿嘴低头不语。 送走唐晓,孟昶吩咐王朴:“建个制造各类战斗器械的工房,网罗能工巧匠。” 王朴道:“管大哥去年买了家废旧工房,制造开矿工具等,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小乙哥跑得还真快啊!你去将它接管过来,发展壮大,让它能生产出战斗器械。”孟昶很满意地道。 王朴有些怀疑地问:“生产那些能赚吗?” 孟昶解释道:“那些东西用于战斗后,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失。损失的减少不就是赚嘛。” “有理。”王朴与王昭远异口同声地赞道。 “死得好!”赵季良与王处回异口同声地赞道。 李昊故意装作很吃惊地问:“皇上死了,你们怎么还这么高兴啊?” “难道你不高兴吗?呵呵。”赵季良笑着反问。 王处回紧跟着道:“李大人当然高兴,不过藏在心里不表现出来罢了。” 李昊“呵呵”一笑,道:“现在他没什么理由不称帝了吧?” 赵季良道:“李大人的那篇拥帝建蜀的万民书也可以拿出来,让我们签字了。” “呵呵,赵大人,我带着呢。”李昊从怀中掏出。 王处回马上道:“好。咱们三先签了名,然后再让其他官员签了,交给蜀王。” 唐明宗李嗣源终于扛不住岁月的摧残,升天归西。临终,立宋王李延厚继承皇位。潞王李从珂跟他南争北战,立下战功无数,毕竟不是亲生儿子,没被他考虑进皇位继承者之列。 孟知祥与李嗣源之间有个“潜规则”,李嗣源在世,孟知祥不称帝。所以虽然孟知祥实际上已经是蜀的皇帝,却只称蜀王。如今这默契被一方的死亡打破,已不存在。赵季良等众大臣自是喜出望外,一个地方王侯的大臣和一个国家的大臣,那可是天壤之别。 孟知祥听闻明宗已逝,立即吩咐李昊起草悼文派个使节送往朝廷草草了事。 接过万民书,露为难之色,“这恐怕不妥吧。”都这时候了,还要装上一装。 “恳请蜀王顺应民意,称帝建国。若不应允,我等长跪不起。”众臣齐齐跪下,大声高呼早已预备好的词。 蜀王颇为无奈地道:“那好吧,为了蜀中的百姓,我答应便是,众爱卿平身。” 皇帝用语脱口而出,还说不肯做皇帝啊。 最后有了决定,在明宗过了“七七”后称帝,这段时间为准备阶段。 王衍的前蜀旧皇宫大门终于被打开,各种工匠花匠等接踵进入,在王处回的统一指挥下该修的修,该建的建。皇宫保持基本完好,很快便完成。接着开始招宫女,太监,以及宫中其他人员。 孟知祥是个节俭求实的人,不求奢华,一切从简。所有事宜都在短期内处理妥当后,便携府中所有人入住了皇宫。 孟昶要做从王子上升为皇太子了,必须也要住进皇宫,对“之家”留恋不已。 “先生,这里就交给你了。”孟昶郑重地对毋昭裔道。 “公子,不,太子尽管放心,我会将这越办越好的。”毋昭裔信心满满。 孟昶点头笑道:“先生办事,我自放心。我还有个愿望,希望你能将学堂朝外发展,建得越多越好。” 毋昭裔吃惊地望着孟昶,因为这正是他心中的想法,但碍于资金问题,一直压在心底。 “关于资金,我会给以最大的支持。”孟昶看透了他的心思。 毋昭裔彻底服了这位太子,兴奋地道:“你简直就是我肚里的蛔虫。”猛然觉得有些失言,忙改口,“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是蛔虫。” 旁边的人都大笑,孟昶慌忙替老夫子解围道:“不论你是蛔虫,还是我是蛔虫,能造福百姓就是好虫。” “好。”欧阳炯等人齐声喝彩。 赵普有些不高兴,因为孟昶此次只带了王昭远、杏儿入宫。“老大,我也跟你去吧。”他肯求道。 旁边的麻小倩轻掐了他一下,“你嫁给他算了。” 赵普道:“可惜我不是女的。” 小倩又掐了一下,“没出息。” 孟昶大声对所有人道:“我只是住进宫里,这里还是我的家。大家无需挂念。” 话虽这么说,但很多人都已落泪。特别是几个姑娘家,说不出的滋味涌在心头。 “杏儿姐,你要常回来看我们啊。”唐糖拉着杏儿的手泪流满面,可眼睛却望着孟昶,不知这话到底说给谁听的。 马依诺没有言语,有些失落,一下子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又不是一去不回,真是的,搞这么伤感干嘛。”孟昶说完便背过身离开,然后赶快抹去泪。他不能在众人面前流泪,那样会引出更多人的泪。 皇宫已焕然一新,禁卫军、宫女、太监等皇宫所必需的人员都已安排到位,重新焕发了生气。 前蜀皇帝王衍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在父亲王建留下的皇宫基础上又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和装潢,占地近三十公顷。整个皇宫坐北朝南,规模雄伟,富丽堂皇。宫内处处殿阁楼台,金碧辉煌。 依次排列的承德殿、端德殿、昭德殿三大殿殿宇巍峨,威严神圣,有肃杀之气。三大殿的殿名是孟知祥亲自命名的,充分体现出他“以德服人”的理念。 后半部分便是皇帝及其家眷以及宫内所有人居住的地方,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建筑精巧华丽,园林精致优美,小桥水榭山石竹园应有尽有,鸟语入耳花香入鼻,沁人心肺。 李氏住进的是永祥宫,董氏的住处则为永福宫,孟知祥让孟昶自己选择住处。孟昶转了一圈后在幽静处找了个宫室,当即命名为流梦宫住入。 孟知祥不解儿子取名的含义,问之。 孟昶看着父亲脸上的皱纹,随意的解释道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感觉好听。其实他知道这里只是他短暂的住处,象流逝的梦,不会有太多记忆。 孟昶的姐夫董适虽文弱却也小有才华,早在之前已向岳父兼姐夫提出到一偏远县做一县令,孟知祥应允后便携带孟久柱及两个孩子去上任了。离开对他来说也是解脱,经常见面连怎么称呼都要考虑半天,十分别扭。 孟知祥也不准备再选什么嫔妃入宫,后宫显得宁静而祥和,也略有些空荡。 孟昶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的,每天出宫去“之家”忙自己的事。 一切就绪,简单而隆重的登基大典在来年正月正式举行。建国号“蜀”,年号明德,孟知祥为“大蜀皇帝”,册立孟昶为皇太子,李氏为皇后。赵季良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处回为枢密使,其他官员将领也加官进爵皆有封赏。 第047章 哭来的皇帝 此时的唐朝廷已进入混乱时期,李延厚即帝位后,掌握朝廷军政大权的朱弘昭与冯斌二人便想除掉李从珂,消除大患。将李从珂的一个儿子贬至边远地区做团练,又将他一个做尼姑的女儿骗进宫中为人质,又下旨将李从珂从凤翔调至河东,逼迫他离开根据地。 李从珂岂会任其摆布,连夜起草檄文散发各地,以清君侧除奸臣为名,请求各节度使共同出兵攻打洛阳,杀掉朱弘昭等人。 见李从珂明目张胆地造反,李延厚任命王思同为凤翔行营都部署,会同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等各路人马围攻凤翔。 凤翔城本就不是什么重镇,城墙低矮,护城河浅窄,无法固守。朝廷重兵压境,占据了绝对优势,东西关的小城先后失守,李从珂属下伤亡惨重。若继续打下去,城池难保,身首异处在所难免,李从珂站在城头上焦急万分。望着城下的攻城将士们,他猛然眼睛一亮,发现许多将领都曾是自己的老部下,心中出现了一线生机。 “然后呢?”孟昶急切地问。 众人期待的眼神齐齐望向王昭远,有蜀帝孟知祥,大臣赵季良、王处回等。 孟昶的信息传播速度已超越由赵季良负责的专门机构,此等大事,孟昶毫不迟疑地带着王昭远上殿面奏。 起初孟知祥、赵季良等人都持怀疑态度,不相信他们的消息已滞后。但听得王昭远讲到此处,不禁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才得到李延厚派兵攻打凤翔的消息,至于战况如何还一无所知。 “然后李从珂三下五除二地将上身衣服脱尽,露出身上一个个伤疤,在城墙上放声大哭。声泪俱下,正冲锋攻城的将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停了下来仰头望向李从珂这边。”王昭远流利地叙述着。这是他昨一整夜从各个信息来源汇总整理出来的,倒背如流。还没来得及向孟昶汇报,便被带到了承德大殿。虽是第一次站在朝堂上,上面蜀帝、皇太子端坐,两边大臣林立,他也没有什么胆怯。 在进殿前,孟昶只交待了一句话“你是我二哥”。这句话给了他温暖给了力量,也给了一份责任。 “哭?真的是哭?”孟知祥怀疑地问。 众大臣亦都惊奇不已。李从珂十多岁便随他干爹李嗣源出征打仗,其形貌雄伟,以骁勇善战名震三军。当年与梁军交战,他仅率十几名骑兵混进敌军,达敌寨大门时,杀掉几名敌人,用斧子砍断敌军的了望杆,抗于肩头从容回到自己的营寨。连他爹的死对头李存勖都不禁赞叹:“壮哉,阿三!”亲手赐酒犒劳。阿三是李从珂的小名。后又随同养父李嗣源击败并生擒后梁大将王彦章,更是名震天下。那王彦章便是五代时期最富盛名的大将之一王铁枪。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此生死关头大哭呢?任谁都不相信。 王昭远对孟知祥拱手行礼道:“陛下,李从珂确实开始大哭。” 孟昶似乎看出了李从珂的一丝意图,赞道:“好个精彩绝伦的行为艺术!昭远,继续。” 大臣们对孟昶的这个新名词不关心,他们都听得入迷,想快点知道答案,皆催促王昭远。 “李从珂见战斗在瞬间静止,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声音哽咽地说道‘我不到二十便跟随先帝出征,四处奔走,出生入死,毫无怨言。我遍身的创伤都在这,你们可以睁大眼睛看看。你们大家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跟随先帝四处征战,为国家社稷复兴立下汗马功劳。而现在朝廷奸臣当政,对我妄加猜测陷害。你们大家都知道我,了解我,我以前对你们如何,你们心里也很清楚。为什么还要被奸臣利用,替他们杀自己的朋友呢?朝廷听信谗言,说我谋反,要置我于死地,你们又怎忍心看我们骨肉相残,不肯救一救呢?我到底有什么罪?今天竟落到这个地步。’哭到伤心处,李从珂靠在城墙的垛口上哽咽得有气无声。”王昭远一口气说完,有点太投入,自己也显得有气无力。 孟知祥叹道:“潞王威名远扬,能屈能伸,应也算大丈夫。” “死中求生,败中求胜,潞王所为,无可厚非。”赵季良评价道。 众臣纷纷点头认可。 “接下来呢?”孟昶又问。这段历史他不熟悉,所以很迫切地想知道。 王昭远喘口长气接着讲述:“城下的将士显然已被他赤裸的上身和这番言语感动,有的竟伤心地落下了泪。其中有个羽林指挥使杨思权曾在李从珂的手下任职数年,交情很好,他大叫道‘大相公乃我主也!’,众将士齐声应和。” 孟知祥预测道:“潞王要反败为胜了。” “陛下说得不错。”王昭远道,“然后这杨思权又拿出张纸道‘希望潞王在攻克京城后能任命我为节度使,不要给防御使和团练使’。李从珂二话没说便在纸上写下让他做节度使的字样。杨思权于是领兵从西门进入城中,归附李从珂。指挥攻打东门的指挥使尹辉听闻此事后,也率兵从东门进入,听候潞王调遣。” 听到此处,所有人都长缓口气。其实李从珂的死活与他们无关,但同意弱者是人知天性。以弱胜强总能引来无数人的崇敬。 王昭远停顿会接着道:“那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立功心切,见此情景,挥剑逼迫官兵拼命攻城。哪成想将士们调转枪头,向他刺去,吓得他独自一人骑马逃走。” “这张虔钊没甚本事,草包一个,也是见风使舵之流。”孟知祥虽只前次去他短暂接触,已有判断。 赵季良点头道:“若论能力,孙文昭比他强了许多。” “王思同不知前线之事,亲自来督师攻城。”王昭远接着继续讲述,“可哪想到手下将士在城中同伴的召唤下,纷纷跑过去投降。王思同大惊失色,和其他几位节度使落荒而逃。李从珂见形势好转,毫不松懈,一路东下,已于昨晚逼近长安。”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长安已落入潞王之手。”孟知祥道。 众官纷纷点头同意。 孟知祥又问道:“拿下长安后,潞王会怎么做呢?” 众官开始议论纷纷,判断接下来的形势。 孟昶沉思会道:“潞王不会在长安停留,而是一路东进,继续开他的‘白条’,率大军直扑京城。宋王怎是他的对手,很可能弃城而逃,李从珂将登帝位。” 孟知祥盯着身旁的儿子问:“你这么肯定?” 赵季良在下面说道:“陛下,臣觉得事态很可能朝这个方向发展。” “皇太子英明!”其他臣子齐声赞道。 孟知祥摆手喊停道:“他还小,不要捧得太厉害。” 赵季良等人心中暗暗发笑。这老子又吃儿子的醋了。 退朝后,孟知祥留下了赵季良、王处回以及儿子孟昶。 “德彰,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他问道。 赵季良很沉稳地道:“静观其变。” 王处回也跟着道:“如此最好。” “我不这样认为。”孟昶在旁道。 孟知祥现在就让孟昶参政的目的不是听他的意见,是想让他多听多看。见他有不同意见,没好气地问道:“那昶儿怎么认为?” 孟昶立刻唤进王昭远,令他拿来一副画卷,铺展在桌上。 孟知祥三人靠近一看,大吃一惊,竟是一张很详细的蜀国及周边地区的地图,比赵季良献给孟知祥的那张详尽了许多。赵季良不禁赞道:“真太好了!” 孟昶一指剑门道:“你们看,蜀中的防守重心在这。若外敌入侵,只要死守此地,便可无忧。” “这谁不知道。”孟知祥不喜欢儿子的卖弄。 孟昶继续道:“同样的道理,我们若要出蜀发展,只要对方死死厄住此处,休想踏出半步。” 孟知祥摇头道:“我们刚刚建国,哪有实力朝外发展。” 赵廷隐与王处回都属保守派之列,跟着道:“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发展蜀内。” 孟昶转变策略:“那好。就说咱们只在蜀中发展,当朝廷的混乱结束后,你们认为他们首先想得到哪里?” “当然是我们这。这里是天府之国,天下粮仓。”王处回答道。 “那我请问三国的蜀汉守住了吗?前蜀的王衍守住了吗?想必大家没忘郭崇韬将军进入成都只用了七十天吧。”孟昶点着地图上的成都道。 怎么会忘呢?郭将军就是孟知祥举荐给唐庄宗的。 孟昶继续道:“在被灭前他们的国土已扩展到秦州、凤州、源州等处,尚不足以保全。如今我们一出剑门便面对敌人,连缓冲之地都没有,你们认为若敌人来犯,进入成都需要几天呢?” 孟知祥三人互相看看,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孟昶所说并非耸人听闻。 “敌人时时派兵侵扰剑门,日日战争阴云密布,请问爹你还有心思来发展吗?亚父,王大人,你们呢?恐怕军队的布防,粮草物资的准备就够你们忙的吧。”孟昶不容他们思考,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那该怎么做呢?”三人期待答案的目光齐齐落在孟昶身上。 第048章 太子的自信 孟昶顿了下道:“如今朝廷动乱,李从珂大军都已东去,这些地方正好空虚,何不趁机归入蜀国版图?” “现在就出兵?不可不可,百姓会怨声载道的。”孟知祥摆手道。 “何必一定要打?”孟昶笑了笑,“张虔钊、孙文韶二人不是早就向我们示好了吗?我只需一万人马便可。” “一万?”孟知祥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下。 孟昶笑着道:“当然八千也可。” 你小子也太盲目自大了吧。这些地方全加起来没有五万官兵,也不下三万。不让你吃吃亏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此言当真?”孟知祥厉声问。 “太子,你再考虑下吧。”王处回想缓和下气氛。 赵季良也忙道:“昶儿,纸上谈兵和实际战争有很大区别,你再斟酌下。” 孟昶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台阶,拱手握拳面向父亲道:“孩儿愿亲率六千兵马出征,望父皇应允。” 我倒。越说人越少,再说下去会不会只需两千呢。孟知祥知道这孩子的拗脾气,道:“军中无戏言,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孟昶立刻道:“有何不敢?” 赵季良一边摇头一边拿过纸笔写下军令状,孟昶拿过来一看,道:“亚父,你写错了,怎么是一万,改成五千。” 你这孩子,怎么又少了一千。我改,我改,你就别再少下去了。赵季良真是好心没好报,尴尬地将一万改成五千。 孟昶这才签上名字,递给父亲。 孟知祥看后又来了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孟昶笑道:“我觉得四千应该也够了。” 三人皆恨恨瞪了他一眼。 “不过这五千兵马必须是精兵良将,我要亲自挑选。”孟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孟知祥应允。已经只要五千了,再不应允实在说不过去。 孟昶当即说出了李廷珪、王全斌、符彦卿、慕容延钊几名年轻将领。 “就他们吗?”孟知祥本以为儿子会挑赵廷隐李仁罕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谁知都是些年轻将领,很是意外。 赵季良听后道:“必须要有名老将压阵。果州刺史李延厚沉着稳重,有勇有谋,可堪一用。” 孟昶知道他们不放心这群年轻人,立刻道:“可以。好,令这几人每人选一千精骑兵后日必须到剑州报到候命。所选之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所属部门必须放人。” 最后又叮嘱道:“不可泄露此行目的。” 真不知谁才是真正该下命令的人。 待孟昶走后,赵季良连忙道:“陛下切不可任昶儿随性所为。” 王处回也跟着劝阻。 孟知祥道:“让他吃点苦头未尝不是好事。德彰,你尽管遵从他的安排。另外命令赵廷隐率三万兵马悄悄接近剑门,随时准备出蜀。” 孟昶之前说的不无道理,若拥有了那块地盘,外敌对蜀的冲击将会有很大的缓冲余地。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外面的地盘越大,巴蜀受到的伤害越小。何乐而不为?孟昶只带五千人马便想收服这么大的地盘有些异想天开,赵廷隐这三万人才是真正地收服大军。 赵季良和王处回看出了孟知祥的意图,点头称好。 “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王昭远担忧地问孟昶。 孟昶道:“其实一点都不冒险。这张虔钊与孙文钊必将归降大蜀,我们要对付的仅雄武节度使张延朗一人而已。可当我们到达秦州时,人马又何止五千?” “对。”王昭远同意道,“那些归顺的兵马正可以为我所用。但是,你真有把握让他们归降吗?” 孟昶笑道:“当然,不然我敢只带这点人出剑门吗?我又不是傻子,呵呵。昭远,你即刻去‘之家’找韩继勋,让他率十名‘刀锋’,明日便随你启程先行去兴元府张虔钊处,让他约孙文韶,等着与我会面。我写封信你带去。” 孟昶出征的消息一直被封锁,一切都在隐秘中进行着。孟昶率领韩保贞的一百“刀锋”战士白衣白马出成都北门时,百姓都在高彩烈地喊叫:“太子多打些猎物回来啊。” 孟昶心道:这次的猎物确实不会少! 知道此事的孟知祥、赵季良、王处回三人远望的目光中满是担忧。赵季良道:“我已经告知李延厚将军,昶儿的性命是第一位。” 孟知祥点头,“也应告诉赵廷隐将军,让他见机行事,地盘的得失次要,昶儿决不容有失。” 赵季良笑道:“我昨日已做了此事。可别忘了你的昶儿也是我的昶儿。呵呵。” 孟知祥也跟着笑了,“还是你关心多些,我这个亲爹倒有些落后了。” “我看未必。”王处回插话道,“还想请问陛下,那张军令状呢?” “肯定烧了。昶儿不做皇太子,谁来做呢?”赵季良道。军令状上写明了若孟昶此行失败,将自行废除皇太子之位。 孟知祥装起了糊涂,“什么军令状?朕怎么没见过?” “哈哈”,三人齐笑。其实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有种奇怪的感觉,孟昶一定会成功。这感觉与严峻的现实碰撞,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盘旋。 众将率精兵已在剑州候命,见孟昶驾到,欣喜若狂又有些意外。除了李延厚知道此行的目的,其他人尚不知晓。 老相识重逢,早已忘记了身份,孟昶与他们捶拳搭肩,把手言欢。你一句我一句地问来问去,浑然不去想为何聚在这,又要去做什么。 李延厚与孟昶及王全斌等人不熟,心中暗呼不妙。这皇太子如此重大的行动只带这点人马不说,简直就象是在游山玩水,儿戏一般。可赵季良的叮嘱又响在耳边,而他自己的保证也同时响起。 “赵大人放心,就算丢了李某性命也会保全太子的平安。” 看这形势,自己的性命看来是回不到蜀中了。 孟昶又在剑州耽搁了一天,视察了剑阁的驻防,游览了周围群山的险峻,才在晚上对众将说出了行动方案。 其实很简单,“明日清晨集合队伍,直向兴元府。” “什么?”众将不敢相信。 作为其中最长者,历经百战的李延厚先发言:“此去兴元府,小的关卡不计,还要经过利州、三泉等地,都有唐兵把守,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在他的心思中,让孟昶受到的挫折之地离蜀越近越好,这样才可能全身而退。 李廷珪接着道:“李将军说的是。我们五千人马或可攻下这几处,但到达兴元府时恐怕也所剩无己。还请公子三思。”他习惯了直呼公子。 王全斌与符彦卿都点头同意,“我等丧命没啥,可让太子你犯险,万万不可。” 慕容延钊更是干脆说道:“不如太子你留在此地,我等杀向兴元府。” “胡闹。”孟昶喝道,“你们都是我的大哥、我的叔叔,那五千士兵也都是我的兄弟,我怎会让你们去送命。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一向是我的原则。不必多言,按令行事。” 李延厚等人摇头叹气,不再言语。 次日清晨,孟昶率众出了剑门,纵马直奔兴元府。 说来也怪,所到城池关隘,唐军并不阻拦,俱客气相迎,客气相送,包括利州、三泉。 李延厚、李廷珪等人在一路惊讶中到了兴元府城外。 张虔钊有些郁闷,率兵攻打凤翔,却只落得一人逃回。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草包将军”的大名没几日已传遍天下。 听闻蜀国的王昭远求见,很是不明。虽曾见过一面,但他没记住那位深夜带话的少年。 上次去成都,孟知祥是蜀王,大家是同事。如今孟知祥已称帝,应该算是敌人,他还派人来做甚?不过他蜀国是邻居,实力雄厚,不可得罪。 “有请。”他立刻吩咐道。 王昭远进来施礼后道:“蜀国皇太子孟昶有信给大人。” 孟昶诛杀李从俨的手段他是亲眼目睹,知道此太子比他老子更难对付,连忙道:“拿上来。” 信很短:孟昶将于近日抵达兴元府探讨张、孙两位大人的前途问题。 前途问题,不正是让我这几日烦心的事吗?李从珂大军已渐逼近京城,帝位很可能要换,作为曾经讨伐过他的人,他会如何对付我呢?到底该何去何从呢?“草包将军”的名声是抹不去了,但这命总要想办法保住吧。 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立刻吩咐手下去源州请孙文韶,又下令各城各关,对孟昶的队伍放行。 孙文昭第二日便到,两人交情颇深,探讨着当下时局,长吁短叹,将来的命运糊涂一片。 “孟公子已到城外。”有人禀报。 两人一听,急忙起身前往迎接。 “张大人,孙大人,那日一别,可想死我了。”孟昶下马笑着打招呼。 看着孟昶身后的五千骑兵,张孙二人互相望望。看来不是来游玩的,难道想打我们? “孟公子来得好快,有失远迎。”两人还礼道。他们不是蜀国将领,是朝廷大员,所以孟昶皇太子的身份跟他们无关。 孟昶笑道:“快吗?侄儿我心系两位叔叔,生怕耽搁误事,快马加鞭来的。”称呼变了,关系又拉近了一步。 “哈哈。孟公子风尘仆仆,还请入城歇息。”张虔钊客气地道。 孙文韶也说道:“是啊,快请进。这些将士?”说着,指向那五千精兵。 孟昶转身下令:“王、符二人随我入城。李延厚将军率将士扎营城外,不许扰民,不许踏入城门半步。” 李延厚担忧孟昶安危,刚想说要随同进城。那边的李廷珪、慕容延钊包括韩保贞已抢道:“我等愿随太子进城。” 孟昶笑道:“我和两位大人去聊天,又不是去打仗,你们去做什么。张大人,我这些弟兄的伙食、营帐?” 张虔钊马上命令手下去办。凤翔一战,他带去的人马全部丢失,后勤保障充裕着呢。 第049章 输赢都得降 “两位大人觉得潞王与宋王此战结局将会如何?”入府坐定后,孟昶直奔主题。王全斌、符彦卿以及闻讯赶来的王昭远立于其后。 张虔钊与孙文韶对视着,这个问题他俩讨论过很久,得不出结果。但毕竟是朝廷命官,自然要替朝廷说话。孙文韶道:“潞王举反旗,宋王乃王道之师,必剿灭之。” “哈哈。”孟昶笑道,“若真如此,也不会有两万将士不战归凤翔的故事了。” 张虔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是他的耻辱。他率领八千兵马去凤翔,回来的只有他一人。他尴尬地苦笑道:“那些将士只是受了蛊惑而已。” 孟昶饮口茶道:“潞宋之争其实结局很显然。宋王平庸,奸臣当政,怎堪潞王的雷霆之势。若不出意外,两天内李从珂的‘靖难军’就能打到陕州。”陕州就是现在的河南三门峡,过了那里,便是洛阳。 “不可能。”孙文韶道,“这一段朝廷重兵把守,就算败,也不会这么快。公子太高看李从珂了。” 张虔钊也摇头表示不可能。 孟昶笑笑,“不是我高看李从珂,而是低看李延厚。长安的刘遂雍能够开门迎潞王,恐怕洛阳不知有多少人也是如此打算呢。”李从珂率军一到长安,西京副留守刘遂雍便打开城门迎降。 “那也不会这么快吧?”张虔钊还是怀疑。 “好,两位大人,咱们打个赌,如何?”孟昶笑嘻嘻地道。 张虔钊道:“什么赌?” 孟昶举起两个手指,“两天之内,若李从珂到达陕州,还请两位大人率部归顺我大蜀。” 一个赌就想让我们归顺?你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张孙二人心中有怨,皱眉不语。 孟昶见他们有所犹豫,朗声道:“其实不论谁赢,你二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还望两位大人三思。” 说的不无道理。潞王赢,自不会饶了他们。潞王东向京城,他们却毫无动作,在旁看热闹,宋王赢了,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若公子输了呢?”孙文韶想了会道。投靠蜀国这条路,两人不是没想过,不然也不会跑到成都去探虚实。 孟昶“呵呵”笑道:“若我输了,也请两位大人归顺大蜀。” 张虔钊不愿意了,“赢也归顺,输也归顺,这赌还有什么打头。” 孟昶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道:“不一样的。前者能保你们的命,后者不但能保你们的命,更能保你们的权力。若我赢了,你们归顺,你们的职位我不敢保证;若我输了,你们归顺,我可以保证你们现在的节度使职位不会变。” 两人陷入了沉思。其实说来说去,只有归顺大蜀才能保住性命。可是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孟昶站起道:“当然两位大人也可以等到李从珂登上帝位后再归顺,只是不知那时两位大人还有多少归顺的资本呢?” 张虔钊握拳一敲桌子也跟着站起道:“好,我跟公子赌了。” 孙文韶其实形势看得比张虔钊清楚,也站起来道:“算我一个。” “好,孟昶在城外等两日。告辞。”孟昶道。 张孙二人慌忙挽留。 孟昶笑道:“不可,不可。两位大人现在还是朝廷大员,会给二位带来不便的。我只望大人能将孟昶此行严格保密。” “当然。”张虔钊爽快地答道。被前途问题困扰的二人隐隐看到了曙光。 回到城外营中,李延厚等人急忙来迎,见孟昶毫发无损,才放宽心。孟昶问道:“伙食还好不?我可饿坏了。” “这张虔钊倒还大方,好得很呢。快将太子的饭菜端上。”李延厚立刻大声道。 李廷珪看见孟昶身后的王全斌和符彦卿在那竖起了大拇指,知道三公子又表现得很出色,露出了笑容。 待听得王全斌和符彦卿叙述完孟昶那番简短却很精彩的说词后,又见王昭远也来到了营中,李延厚等人才恍然大悟。太子爷早有准备,怪不得一路顺风,在剑门的停留是在给张虔钊下达命令留些时间。 新的困惑又出来了,既然张虔钊和孙文韶归顺了大蜀,还带我们这五千人来为何?仅仅是摆威风吗? 孟昶看出了他们的困惑,笑道:“你们尽管放心,会让你们大发神威的。现在只管吃饱喝足,两天后再做安排。” “哈哈,跟着太子你混就是不错。”符彦卿拍拍吃饱的肚皮道。 李仁罕打仗讲究勇猛敢拼,不在乎将士的伤亡。李延厚一直是李仁罕的手下,虽性格沉稳,却也养成了死拼硬碰的战斗风格。如今与太子一比,不禁有些汗颜。你看看人家,不损一兵一卒便攻城拔寨,多高明啊。这还不算,敌人还好酒好肉的招待,简直神了。 真的神了!张虔钊与孙文韶听着探子的禀报,不由得呆了。潞王李从珂已于昨日午后抵达陕州,陕州已降。从长安到陕州,只用了短短七天。 当然,他们不是赞叹李从珂的神速,而是吃惊孟昶的神猜。 还能怎样呢,除了归顺大蜀。二人拿着写好的降书,走向了城外孟昶的营地。 “大唐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愿意归顺大蜀,效忠明德皇帝。” “武定军节度使孙文韶愿意归顺大蜀,效忠明德皇帝。” 二人一入帐便跪地献上降书。 “两位大人请起。”孟昶忙上前扶起二人,接过降书。 “昭远,你立刻拿降书回成都,告诉父皇,两位大人的原职不变。另外,此时暂不声张,蜀军少量分批进入两位大人的管辖地,协助驻防。”孟昶立刻下了命令。 “遵命。”王昭远接过降书。 “韩继勋,你率十人护送。” “是。”王昭远与韩继勋二人马上前往成都。 张虔钊摸了下脑袋,小声道:“太子,我们输了。” 孟昶笑着摆手道:“你们赢了,不归顺才是真的输了。” 孙文韶道:“可那个赌我们是输了,为何还保留我们节度使的位置?” “呵呵。”孟昶道,“两位大人愿赌服输,不失本色。我是说过你们若赢了,可以保住职位,但我也并没说你们输了就除去职位啊。” 二人想想也是,一起下跪道:“谢太子恩典。” “在我这,无需拘礼,两位大人快请起,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孟昶又一次扶起两人。一个“咱们”,亲切地二人差点涌泪。 孟昶回到位置坐下后问:“不知凤州还有多少兵马?” 张虔钊心中算了下道:“李从珂兵力本就不足,尽率大军东进,只留凤州刺史冯辉约五千人马,还得兼顾凤翔等地。” 孟昶点头,“还不知张大人的兴州、成州还有多少兵马?” 这三州的地理位置犹如一个等边三角形。 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张虔钊也不隐瞒,“这两州的兵马大多被我带去凤翔,没有回来,如今加起来不过五千余人。” 孙文韶看出了孟昶的意图,“凤州不足惧,只是那在秦州的雄武节度使张延朗与李从珂早有勾结,恐怕会遣兵相救。” 孟昶道:“就怕他不来。他那总共多少人?” “算上天水、秦州至少不下两万。”孙文韶没有瞎说。李从珂敢于只派少量部队在后方,就因为他对张延朗实力的信任。 陇右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南控巴蜀,北达大漠,西通域外,东进关中,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每个朝廷都会重兵于此,李嗣源也不例外。如果实打实算,那里的兵马三万也有余。 张延朗本就曾是李从珂手下的勇将,出任武威节度使后更是与他来往甚密。朝廷攻打凤翔的消息来得突然,他正准备举兵相救时,李从珂已死里逃生,并派人对他许以高官厚禄。如今李从珂举着“除奸臣,清君侧”的大旗一路东进,张延朗当然清楚自己的任务。 孟昶沉思会道:“张大人,你立刻命成州驻守选一千余可靠将士前去凤州投降。” 张虔钊前一次丑已经出大了,连忙摇头,“不去投降。” “这次是让你一血前耻的机会,呵呵,张大人,是让他们假投降。”孟昶解释道。 “呵呵,我还以为太子故意取笑下官呢。”张虔钊倒也快言快语,“守成州的是我妻弟蒋冲,守兴州的是我堂弟张虔豹,都是可靠之人。” 原来都是一家人,最好不过了。孟昶开始下令:“王全斌、符彦卿听令。” 二人出列。 “你二人带一千人拿张大人手谕去成州。到了成州后,换上唐军装扮,与那一千成州士兵同去凤州假降。待我等到后,打开城门。” “遵命。”二人接令立即出发。 “孙大人,你那有多少兵马?”孟昶问。 孙文韶是个小节度使,指挥的武定军对外一万人,实际最多七八千。“不瞒太子,不满八千。” 孟昶令道:“即刻回源州率六千人隐蔽到凤州城外。待我等夺下凤州后,假意攻城。李廷珪、慕容延钊,你二人率两千人随孙大人行动。” 三人得令离开。 “李将军,你率余下两千人与我和张大人即刻去兴州。” “是。”李延厚立刻出去布置。 帐内只剩孟昶与张虔钊。孟昶轻声对张虔钊道:“若此战胜,张大人是总指挥,功劳大大的;若行动失败,张大人也无需多虑,我是总指挥,由我承担责任。” 张虔钊心中回味着孟昶的这番话,心中暖暖的。归顺大蜀果然是明智之举。 第050章 两夺凤州 成州守备蒋冲最近对士兵的责骂明显比以前少多了,姐夫张虔钊在凤翔战役中的“优异”表现给他上了一课。 “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别客气,喝。”蒋冲举起酒杯道。为了缓和与下属的关系,他请来了军中的数十名骨干饮酒作乐。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那些骨干都颇为诧异。 “以前我蒋某有什么对不住弟兄的,不要往心里去。从今往后,只要你们跟着我,咱们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不分你我。”蒋冲继续道。 “好,以后我们就跟着蒋守备。”那些人举起酒,大家一饮而尽。 酒兴正浓时,突报有人持张节度使大人的手谕到,进来了王全斌和符彦卿。 “张大人有令,立刻选一千人与我等前往凤州。”王全斌道。 蒋冲纳闷,“攻打凤州?” 符彦卿笑道:“去投降。” 张虔钊归顺大蜀的消息还封锁着,蒋冲看着二人很是陌生,装束也很奇怪,立刻拔刀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姐夫他人呢?”那十余人也纷纷拔刀相向。 王全斌又晃了下手谕,道:“是去假投降,张大人吩咐必须是可靠之人。” 蒋冲刀入鞘,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只能遵令,“原来这样。好,我立刻去办。” 凤州刺史冯辉去了凤翔为李从珂看守老家,留下个校尉胡一通率二千多士兵守凤州城。 胡一通一握大权就忙着胡来一通,将早已看中的那家姑娘抢到了府中。按理他一个校尉能有什么府,刺史大人前脚走,他便后脚搬进了刺史府。姑娘起初还不从,他连吼带诈,说什么潞王交待的,这凤州以后是他胡家的。姑娘在他的淫威下成了他的老婆。 不过这胡一通对这新婚娘子却疼爱有加。这不,老婆病了,他亲自端药喂服。 “大人,城外来了两千多成州士兵,说是来投奔我们的。”守城士兵来报。 “哈哈。”胡一通乐了,他如今缺的就是人马。“快带我去城头。” 天已黑,举着火把上了城头一望果然有许多士兵在城下。“你们真是成州兵?”胡一通大声问。 “听说潞王对来投靠的将士有重赏,我们在那边已好几月没饷银了,便来投奔。”王全斌大声喊道。 “张虎,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李强啊。”成州军中有人也大喊。 胡一通的手下中有几人也是在凤翔从张虔钊那投靠过来的,都探头望去,喜道:“看见了,真是你们啊。张大人,他们真是成州兵。” 当时士兵们都是谁给的钱多跟谁干,他们来投奔很正常。胡一通立刻大声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然后又朝城下喊道:“弟兄们,潞王对我们好得很,快来加入我们吧。” 王全斌与符彦卿笑着与两千假降兵进入了凤州城。 “哈哈,娘子,我已有五千人马了,也是将军了。”第二日,胡一通一边给老婆喂药,一边炫耀。 他老婆见他对自己挺好,也已认命,“你做了将军最好,但不要欺负百姓。” 胡一通道:“娘子放心,我胡一通一定做个好将军。” 又有士兵来报:“大人,城外有四五千兴州兵来投奔。” “多少?”胡一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下四千。”士兵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我可以做节度使了。娘子,你养好身体,等着做节度使夫人吧。我去看看。”胡一通兴奋地去向了城头。 果然有不少人啊。你看看,有当兵的还有当官的,还有公子哥。不对,那当官的不是张虔钊吗?他可是堂堂节度使,会来投奔我?他身边那公子哥白马神骏白衣飘飘,简直就象个皇子,也是来投靠我的? 有诈。哼,你当我白痴啊。胡一通指着城下的张虔钊道:“张大人,这种小伎俩就想骗我开城门,休想。” 张虔钊厉声道:“你若不开城门,待城破后要你狗命。” 若昨晚之前你说这话我信,但现在你也太小看我了。“张大人,你尽管来攻。实话告诉你吧,你的成州兵都归顺于我,我也有七八千人,不会怕你的。” 张虔钊大笑道:“真的吗?把他给我拿下。” 还没等胡一通反应过来,符彦卿已横槊一摆,放倒了他身边的士兵。 王全斌拔刀而上,将刀架在了他的脖上。紧跟着命令道:“打开城门,饶你不死。” “开城门,快开城门。”胡一通倒很识时务。 城门大开,孟昶、张虔钊率军鱼贯而入。凤州的士兵们没有半点抵抗,一因为校尉大人的性命就在刀口,二因为他们忽然发现昨晚投降来的成州兵手中的刀枪就在眼前晃动。 “胡一通,你个匹夫,与潞王一起背叛朝廷,给我拉下去斩了。”张虔钊厉声喝道。 胡一通虽被绑着,仍不失英雄气概,“我就算死了,也比你这个还未打仗便逃跑的‘草包将军’强。” 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虔钊气愤地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反正都是死。胡一通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家娘子是我抢来的,还请大人饶过。我的手下都是听命行事,也请大人手下留情。” “哈哈,胡校尉也是有情有意之人啊。”孟昶道。 胡一通一看,是坐张虔钊旁边的那位公子哥,虽不知是何人,但张虔钊对他恭敬的样子说明来头不小。心中不服气道:“有本事他再来攻城试试。” 孟昶继续笑道:“再试一次?好主意。我给你两条路,一是继续做你大唐的校尉,张大人马上退出城,重新攻城。二是做张大人手下的校尉,继续驻守凤州。” “我选第一条。”胡一通毫不犹豫说道。他是“草包将军”,我如果在他手下,那不岂是“草包校尉”,“但他必须两天后来攻。” “好,一言为定。张大人,咱们撤。”孟昶道。 胡一通一直觉得自己粗中有细,知道自己这点兵力是无法抵挡的,他要去搬救兵。随即便写了“张虔钊率八千人来攻凤州”的字样让人快马加鞭前去凤翔求救。 冯辉手下就那么点人,想起潞王临走交待的遇急可求张延朗,当即修书“张虔钊率一万人来攻凤州”,快马前往秦州。 “小题大做,张虔钊哪还有这么多人,最多四五千罢了。”当即命令手下大将张楷樽率兵五千前去救凤州。 胡一通焦急地等了两天,老婆的病也好了,可他的心情却更沉重。 该来攻了吧,怎么救兵还不来呢? 带着一颗焦灼的心出了府,上了城头,朝下望去,张虔钊率两千人正在城下,却不攻城。 “你不攻最好,等救兵来了,有你好看的。”胡一通心中恨恨想道。还没继续想下去,只见一人摆槊横扫,击倒了他身边士兵,一人挥刀疾进,转眼已将刀架在他的脖上。 我晕,又用这伎俩。可是,他们是怎么进城的呢? “打开城门。”王全斌厉声大喝,哪管胡一通的糊涂一通。他和符彦卿根本就出城,在城中隐藏着呢。 胡一通这次想开了,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许开。” 守城士兵根本不理会他,打开了城门,张虔钊率军进入城内。 你以为人家这两天在闲着啊。你那点可怜的士兵已大多数在金钱的诱惑下背叛你了。 一入城,张虔钊立刻命令道:“弓箭手伏于城门两侧。紧闭城门。” 紧跟着城外李延厚率两千人到了城下等待着。等什么?当然是秦州的援兵。 “援兵来了!看你们还敢猖狂。”已被捆绑的胡一通望见远处的烟尘,心中大喜。 张虔钊也看见了,心中有些忐忑。皇太子的计策能行吗? “将他拖下去。”张虔钊愤恨地命令士兵拖走了胡一通。 见援军靠近,李延厚并不抵挡,大声指挥士兵向两边散去。张楷樽的五千秦州兵未受任何抵抗便到了城下。 “我乃秦州张楷樽,奉节度使张大人之令前来凤州。”张楷樽道。 符彦卿道:“原来是张将军,我乃驻守凤州的胡一通校尉。将军神威,贼军惧怕而逃,有劳将军。” 张楷樽不屑道:“‘草包将军’能带出怎样的士兵,哈哈。” 张虔钊心里恨得痒痒的。你等着,马上有你好看的。 “那是,那是。快开城门,请张将军进城。”符彦卿命令道。 张楷樽率部入城,两千骑兵在前,三千步兵在后。 张楷樽得意洋洋,还未出手,敌人就退,看来确实威名远扬啊。 刚入城门,已经有人在前迎接,正是那刚在城楼的“胡一通”。 但见那“胡一通”一横手中长槊,大喝声:“站住!” 张楷樽一愣,队伍停住,“胡校尉,什么意思?” 只间城门两侧冒出许多士兵,搭弓射箭,射向秦州兵士。 “上当了!”张楷樽大呼不妙,大喊道:“撤,快撤!”骑兵们急忙掉头朝城外奔,可城门处狭窄,你碰我撞,后面又有步兵,乱成了一片。再加上呼啸而来的箭,一下子死伤大片。 符彦卿与王全斌已率兵迎头杀了过来,张楷樽急忙挥刀边挡边撤。 好不容易退出城门,只见从两侧又杀出了两支队伍,强悍无比。正是刚刚在城下假意攻城的李延厚与两千精兵。 李延厚长刀挥舞,直奔张楷樽。张楷樽急忙挺枪抵挡,没几个回合,便知不是对手,大喊着“快撤”已当先逃跑。那五千士兵死的死伤的伤,还能动弹的又都被符彦卿、王全斌和李延厚阻截,跟在张楷樽之后逃跑的,不过四五十人。 第051章 空城计 没跑多远,面前出现一群白衣白马少年,当先一人挥起手中剑,喝道:“还不下马受降!” 张楷樽立刻吩咐身后的手下:“给我上。” 那些少年手持弩弓对着他们,上去不就是送死,大家迟疑着。 张楷樽挥枪刺死身边一士兵,道:“谁慢便是这个下场!” “杀了他,咱们投降。”不知谁喊了句。大伙一听这不失为好办法,一拥而上挥刀砍向张楷樽。 张楷樽虽砍倒了几个,但也来不及抵挡这么多刀枪,被砍翻下马,死于乱刀之中。 孟昶率“刀锋”们和那投诚的青州兵来到了凤州城前,战斗还在继续。 “张楷樽的首级在此,降者不杀。”孟昶大喊道。身后有人已用长枪高高挑起张楷樽的首级。 青州士兵一见,扔下手中武器,高举双手,喊着“我降我降”,跪在地上。 胡一通没有见到这个场面,所以他见到端坐在上的张虔钊和孟昶时,很是惊奇。 援兵,那些援兵呢? 孟昶微笑看着他,道:“你在找那些援兵吗?不用找了,他们已经全军覆灭,因为只来了五千人。” “我不服,你们施了诡计。”胡一通道。 孟昶问:“那你想怎样,再来一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手下,是否还会有一人跟你一起守城。” 胡一通低头不吭声。 “我给你两条路。”孟昶继续说,“一是你继续做大唐的校尉,张大人退出城,重新攻城;二是你做凤州的折冲都尉,不过不是大唐的,而是我大蜀的折冲都尉。” “大蜀?你是?”胡一通疑惑地问孟昶。 孟昶笑道:“我乃大蜀皇太子孟昶是也。” 原来如此,我说这张虔钊怎么突然厉害了呢,原来有人相助。命不但保住了,折冲都尉比校尉又官升一级,何乐而不为呢。“胡一通愿效忠大蜀。”胡一通道。 “给胡都尉松绑!”孟昶喜道。又转头对张虔钊道:“原凤州士兵仍归到胡都尉旗下。” “遵命。”张虔钊恭敬应道。 “事不宜迟,胡都尉,你马上再写求救信送往凤翔。信上写明‘张大人与武定军孙文韶正倾其兵两万来攻凤州,欲攻下凤州后夺凤翔,秦州援兵五千全军覆灭’。”孟昶道。 接着又下令:“李延厚将军、王全斌、符彦卿,你三人即刻率蜀三千精兵前往成州,汇合在那的五千士兵,待张延朗离开秦州后,迅速拿下天水和秦州。” 李延厚问向张虔钊:“成州还有人马?” 张虔钊点头道:“我已遵太子令,从各地调五千人在成州候命。李将军到后,听从将军指挥。” 李延厚还有些犹豫,“陇右之地兵强马壮,现在攻击是否太过匆忙?” 孟昶笑道:“李将军放宽心,你到了后便知那里已没多少抵抗。” 李延厚不再言语。这一路跟着,他已能感觉到这太子爷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夺凤州又放凤州,轻易击败援军,这些让他心中对孟昶甚至产生了崇拜。 “当然,也不要硬攻,能巧夺就巧夺,李将军见机行事。”孟昶继续给他减压。 “遵命。”李延厚三人得令后随即率部出发。 “胡都尉,我还有交待。”然后孟昶对胡一通又详细说明了计划和他的任务。 胡一通听后怀疑地问:“真能行?” 张虔钊在旁道:“太子的话你都不信,还能信谁?” “我胡一通并不是怕死,只是我那娘子……”胡一通不好意思的道。 “张大人,立刻派将胡夫人送至兴州,待事成后再送回。”孟昶立刻道。 “谢太子,胡一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晚些时候,孙文韶率领的五千武定军以及李廷珪、慕容延钊的两千蜀军已到城外,开始攻城。 这攻城比较奇特,里外应合,将凤州城弄了个破烂不堪。杀声震天,鼓声轰鸣,四处火燃,就是不见人员的伤亡。 “两万?不可能吧。这胡一通莫非夸大了?”凤翔的冯辉表示怀疑,立刻派人去查看。 凤翔离凤州很近,探子回来后报:“凤州城外四处都是士兵,数不胜数。城墙已破多处,再晚些时间,凤州危矣。” 冯辉不敢迟疑,立刻书信张延朗:张虔钊与孙文韶倾其兵三万攻凤州、凤翔,危急万分,先前秦州援军已灭,潞王令你马上举大兵救援。 张延朗亦是吃惊不小,五千人马到了凤州便全军覆灭,看来这个“草包将军”动真格的了。凤州丢了没事,可凤翔不能丢,那可是潞王的基地。 不能再迟疑了,张延朗立刻亲率秦州、天水共一万人马急援凤州。 渐渐接近凤州,远远便能望见那里的浓烟,隐隐还传来杀声,看来还在恶战。 快到城门时,迎面过来一支百余人残军,秦州先锋官厉声问道何人。 “我乃驻守凤州的校尉胡一通,我要见张将军。”胡一通等人衣服破烂不堪,血迹斑斑,一看就经历过一场大战。 “张将军,凤州城已破,我等拼死才杀出条血路。”胡一通见到张延朗就跪地汇报道。 张延朗已经考虑到这个结果,摆手道:“无妨,重新夺回来便是。”张虔钊、孙文韶二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秦州大军浩浩荡荡地在傍晚到达凤州城下,却见城门大开,破烂的城墙上有两人立着,正是张虔钊和孙文韶。 张延朗催马向前厉声喝道:“你俩胆大包天,还不快快退兵。” 张虔钊笑道:“城门不是开着嘛,还请张将军入城。” 如此大方,莫非有诈?张延朗转头问那边的胡一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足有两万。”胡一通道。 “那两万人藏哪了呢?”张延朗心中暗暗思考。 身边的谋士道:“将军,天色已晚,不如城外安营,待明日再说。” 张延朗道:“这样也好。”秦州人马便在凤州城下安营扎寨。 这一夜注定了漫长。 李延厚、王全斌、符彦卿趁着夜色率八千人来到了天水城下。天水的守城士兵还在打瞌睡,王全斌、符彦卿已带着几十名精干的蜀兵爬上了城墙,将他们轻易地解决掉。打开城门,李延厚率兵大喊着冲进了城内。 天水的士兵大多随张延朗去了凤州,留守的不过四千余人,由张延朗的小舅子李麒麟指挥。这李麒麟名字好听,实却是个窝囊废。一听城门被破,吓得老婆孩子也不顾,上马带着百十号人便出了北门往秦州逃窜。 主将都逃了,谁还抵抗啊。剩下的士兵自是扔下武器,投降的投降,逃命的逃命。 李延厚不作停留,率王全斌、符彦卿以及八千人马紧紧追击。明明快要追上了,又放慢了速度,始终保持那么一点距离,让李麒麟好不紧张。 过了渭水便是秦州城,李麒麟奔到城下大喊:“我是李麒麟,快开城门。” 天黑看不清,守城的士兵大声责问:“李大人半夜三更来秦州作甚?” “作甚作甚,作你个头。快开城门,敌人要追上来了。再迟缓,小心我姐夫要你狗命。”他气得大骂。 士兵连忙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秦州城有护城河,所以有吊桥。 李麒麟急忙冲进城,可是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天水士兵,还有李延厚的八千兵马。 “快拉吊桥,关城门。”李麒麟一进城便大喊。 快,还真快。他的头颅一下子便被身边士兵挥刀砍掉。不是王全斌是谁。 要想杀你早就杀了。王全斌心中好笑,自己自天水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朝秦州逃,他还愣是没发觉。 “张延朗已死,快些投降!”李延厚与士兵们的喊声响彻秦州城。 节度使肯定死了,不然这些敌人哪来的啊!驻守秦州的五千余兵还在抵抗的没几人,大多主动投降。 李延厚拉过一降将道:“你速去凤州报信说天水、秦州失守。” “我投降,我不去。”那降将慌忙道。 李延厚拔出刀,“不许降,不去就斩了你。” “我去,我去。”那将赶忙上了给他准备的快马,奔向凤州。 天已大亮,张延朗还在进城与不进城中徘徊着。 张虔钊也已和孙文韶到了城头,旁边还一白衣少年。 “张将军,我城门大开,你怎么不进来呢?”张虔钊取笑道。 张延朗见城墙上旌旗密布,刀枪闪闪,城内又似杀气腾腾,寒气逼人,心道果然有埋伏。 “你这个‘草包将军’为何不敢出城一战?”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对张虔钊很蔑视。 “何须张大人出手,他手下普通一将即可。”那白衣少年道。 话音刚落,城内便有一魁梧少年挺枪纵马到了城外,正是慕容延钊。 “我来。”张延朗身后一将迫不及待地挥长刀冲上。 没几个回合,慕容延钊的长枪便将其挑落下马,狼狈逃回。 紧接着,又有两将先后败在慕容延钊枪下。 “哈哈,张延朗,我看你才是草包将军吧。”张虔钊直呼其名道。 张延朗刚想拍马向前,亲自上阵,那城头少年说话了,“张将军,这样不公平吧?要不歇会?” 堂堂节度使,在人家战过三将后才出战,即使胜了,也胜之不武,让人笑话。“好,稍后再战。” 稍后你就要退兵了,谁还和你战?孟昶心中暗笑。他相信李延厚已夺下天水和秦州。 第052章 完美落幕 张延朗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出战时,突然一秦州守将到了跟前,“将军,天水和秦州失守。” “什么,你再说一遍。”张延朗连忙追问。 “天水和秦州已经失守。”那将重复道。 张延朗急切地问:“谁干的?” “不知道。昨夜突然出现,就像从天而降。”那人倒也没有夸张,昨夜他正在梦中呢,就听见四处是投降声。 他望向城头的张虔钊,莫非是他?可他哪来的这么多兵呢,那么强的战斗力呢? 不急多想,赶紧回兵要紧。要知道秦州才是自己的大本营。 “速回天水!”他命令道。 “将军,那凤州呢?”胡一通焦急地问。 张延朗安慰道:“你先去凤翔,待我夺回天水和秦州再来凤州。” “可是凤翔也危急!”胡一通道。 是你们的凤翔重要还是我的秦州重要啊!张延朗不耐烦了,“你们自己想办法。” 一万秦州兵马在风尘仆仆地赶到凤州,过了一个漫长的夜后,又风尘仆仆地赶回秦州。真够劳累的! 城内的孟昶岂能容他从容而退,立刻向张虔钊和孙文韶示意了下,两人迅速下了城楼,率领早已准备好的三千兵马,与慕容延钊一起追了上去。 张延朗见有追兵,立刻令一将率两千人阻挡,自己则马不停蹄奔向天水。 那两千秦州兵哪能抵挡得住,坚持了没多久,便被击溃。张虔钊好不得意,率军继续追赶张延朗。 “太子,胡某服你了!”进城上了城头的胡一通对孟昶赞道。 孟昶微笑道:“只是这些城墙的修补要劳胡都尉费心了。这凤州我可就交给你了。” “太子要走?”胡一通听出了画外音。 “当然,这么好的戏怎能缺少我这个主角呢!”孟昶的笑很自信很畅怀。 胡一通没听懂,但意思明白了,“可是你就这么放心将凤州交给我?”可不是嘛,他才投降了几天。 孟昶望着他道:“你的夫人马上会到凤州,我决不会拿她来要挟你的。当然,我也不会怕你反的,因为你反多少次,我就会夺回多少次。” 这是何等宽阔的胸怀啊!胡一通双膝跪地,泪流满面道:“胡某誓死效忠皇太子!” “呵呵,胡都尉请起。咱们胜利了,应该笑才对嘛。”孟昶将其扶起,“你的人马全部归还与你。我去了,有空还会来看望你的。” 这哪是太子,简直就是我弟。胡都尉又差点跪地再来次效忠誓言。 孟昶带领韩继勋与那八十名“刀锋”也向天水奔去。是啊,这么大的戏就要落幕了,怎能缺少我们的男主角呢。 张延朗的队伍又遇到了阻碍,是李廷珪率领的四千人马从侧方杀来。实在没办法,见敌人众多,只好令一将引三千人阻挡。他自己是不能停歇,率余下五千人继续往天水。 那三千人正与李廷珪的人马厮杀在一块,张虔钊等人的追兵也赶到加入了战团。 战斗很快就结束的时候,孟昶也赶到了。会合一处,继续追赶张延朗。 天水终于到了,城外早有李延厚、王全斌、符彦卿候着,他们的身后是早已阵形齐整的八千士兵。 张延朗还在惊愕中时,身后又起杀声,追兵又到。 要被包饺子了!张延朗心呼不妙。追兵劳累,还是向后突围为好。 张延朗大喝道:“向后突围。”掉转马头向追兵杀去。 李延厚也大喝声:“上。”王全斌与符彦卿当先,八千士兵掩杀过去。 追兵不追了,静待张延朗的冲击。当中一人白衣白马,目含笑容,正是城头那少年。 “你是何人?”张延朗勒马问道。 “大蜀皇太子孟昶。” 张延朗愤恨道:“原来都是你在搞鬼!” 孟昶笑道:“大势已去,为少些伤亡,还望张将军下马受降。” 张延朗四周一望,已被重重包围,无路可逃。叹口气道:“张某还有何脸面去见潞王。”说完,拔剑自刎而亡。手下竟无一人阻拦,可见张延朗平时对他们也不怎么样。 张延朗一死,那五千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降。 众将士欢天喜地,在几乎没什么损失的情况下夺得胜利是最大的快乐。 张虔钊已摆脱了前时的颓废,豪气冲天,“太子,臣愿领兵去夺凤翔。”他要到凤翔彻底洗刷耻辱。 “不可。”孟昶意味深长地道,“不但不攻,你还要修书示好,和凤翔保持良好的关系。” 张虔钊心有不悦,“为何?” 孟昶解释道:“只要凤翔在,潞王不会在意我们。若夺下凤翔,那将逼近长安,潞王或会回师救援。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尚不足敌,还是会退出凤翔,得不偿失。” “那何时攻打凤翔。”张虔钊迫不及待。 孟昶本想说攻打凤翔的时候便是拿长安,逐鹿中原的时候,这是他心中的大计,便忍住没说。但张虔钊的心思已被他看透,“张大人,你已经没有耻辱了,因为拿凤州,夺秦州,张延朗无奈自杀,都是你指挥的。我想不用多久,天下人便知。” “张某不敢贪功。”张虔钊急忙道。 孟昶“哈哈”笑道:“你没有贪功,本来就是你的功劳。你与我一同去成都接受封赏吧。孙大人,你也功不可没,一同前往。” “谢皇太子。”两人齐声道。 孟昶望向东南方,心想李从珂应也拿下洛阳了吧。 成都的蜀皇帝孟知祥接过王昭远带回的降书,双手有些颤抖,因为激动。不动一兵一卒,两名节度使率部归顺,岂有不激动之理。 赵季良与王处回在旁也都喜笑颜开。 “就按昶儿所说,命赵廷隐安排剑州处蜀兵分批进入三泉、兴州、成州等地协助驻防。”赵季良道。那里有一直蓄势待发的赵廷隐三万将士。现在看来,势是白蓄了。 孟知祥点头同意,又问王昭远,“昶儿何时回来?” 王昭远如实回答:“太子要等夺下凤州、秦州后方才回。” “凤州好夺,可那秦州岂是他想夺就夺的,五千人简直就是去送死。速速传令太子率兵回朝。”孟知祥威严地下了旨意。 赵季良连忙道:“臣这就去办。” 孟知祥在宫中焦急地等待消息。也确实有消息不断传来,“太子不在兴远府”,“太子不在风州”,“太子在天水”。 都已到了天水?孟知祥的紧锁浓眉,忧心忡忡。赵季良道:“陛下,是否让赵季良将军前去支援?” “德彰,你还没安排吗?”孟知祥因为关切儿子,对这位老战友第一次有了怨言。 赵季良慌忙道:“昶儿的速度出乎臣的意料,我这就去安排。” 也别安排了,赵廷隐已传来消息,“天水、秦州已破,雄武节度使张延朗兵败自尽”。 “昶儿怎么样了?”孟知祥心里只想着儿子。 来人道:“皇太子与五千蜀兵正在回朝途中。” “五千?难道他夺天水和秦州没有损失?”孟知祥怀疑地问。 “回陛下,这个不知。” 赵季良道:“一切待昶儿回来便知晓。” 所有的这一切都建立在孟昶对形势的准确分析之上,外人只看到了结果,怎么看得清其中的奥妙。 张延朗的实力很强,作战勇猛却缺乏谋略,但却偶尔会耍些小聪明。孟昶正是看准了这点,断定他第一次救援兵力不会太多,便聚歼在凤州。 此人对李从珂忠心耿耿,第二次救援必定倾囊而出,后方空虚,正好趁机夺下天水和秦州。 张延朗到凤州城下时,城中不到五千人马,孟昶干脆摆个空城计,让他为难。当然孟昶也不是没有准备,若他真攻城,李廷珪会迅速来救援。 待天水和秦州被破的消息传来,张延朗回家心切,只会派小股部队阻截,便歼之。 待到他到天水,李延厚方面早有准备,而张延朗的兵力也将所剩不多。战,你还拿什么战? 如果你看得仔细,你会发现每次战斗孟昶都是以众击寡,稳操胜券。整体实力上张延朗战优,但被一次次分割后,便成了弱者。正如《孙子兵法》所说:“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敌寡,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 孟昶回到成都时,李从珂攻下洛阳自立为帝的消息也随着传来。 朝堂之上,孟昶的表现得到了众臣的齐声恭贺。这是发自内心的赞扬。 张虔钊与孙文韶也得到了丰厚的封赏,孟知祥下旨三日后摆大宴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 听得此言,众人皆兴高采烈,只有孟昶的心“咯吱”痛了一下。眼前的这位父亲会不会如历史所记载的亡于这次大宴呢?虽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毕竟父子一场,我要不要告诉他呢? 第053章 孟昶登基 退朝后,孟昶去向了御书房寻找父亲。 赵季良正在汇报这些地区的布防,见孟昶进来,立刻赞道:“昶儿判断准确,行事果断,用兵诡异,好生了得。”他恨不得把所有赞扬的词汇都用上。 孟知祥也跟着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父皇我很是欣慰。” 孟昶“呵呵”笑了,算是接受了他们的称赞。“李从珂刚称帝,他手中还有那么多‘白条’要兑现,还有石敬瑭需要对付,暂时顾不得我们这里。那些地方的布防可迟些进行。”孟昶见到父亲面前有张地图,便知他俩在讨论那里的布防。 “不可大意。”孟知祥笑道。突然感觉孟昶来得突然,又问道:“昶儿是否有事?” 孟昶表情严肃,“有事,大事。” 赵季良一听,道:“微臣回避。” “亚父无须回避。”孟昶道。然后面向孟知祥,道:“希望父皇取消那场宴会。” “为什么?”孟知祥与赵季良同时问道。 就是,为什么呢?孟昶自己也说不出。“蜀国新建,一切从简嘛。”孟昶的理由非常勉强。 孟知祥“哈哈”笑道:“昶儿说的是。但是宴请降将方显我大蜀宽容之心,更何况朕已开金口,怎能收回?岂不贻笑大方。” 我是为你好,不领情我也没办法。孟昶道:“既然如此,那昶儿告退。” “昶儿的行为有些古怪。”赵季良道。 “他的行为哪次不古怪啊,呵呵。”孟知祥道。 回到流梦宫,已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了。 “老大,你为啥不带我去?”赵普不愿意地问道。 “你跟去有什么用,哎,为啥不带上我,我可以保护你的哦。”唐糖撅着小嘴道。 那边的王朴、孙茯苓甚至杏儿都在埋怨着孟昶。 孟昶知道这是大家的关心,摆手让大家停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自己的位置,没有谁可以在任何位置都行。比如背《论语》我比不过王普,使暗器不如唐糖,诊病不如茯苓姐,管钱没有王朴利索,甚至洗脚也没杏儿洗得舒服。所以大家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赵普道:“老大,你跑题了。” “跑题了吗?呵呵。”孟昶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还在想着三天后的宴会。 “王子不会是在外面看上哪家姑娘了吧?心不在焉的样子。”马若依竟然与他们已经混得很熟,跟着一起到了宫内。 孟昶看着她笑道:“马姑娘好像对我的私事很关心啊。” “去,谁有空关心你。”唐糖抢着回击道。 “茯苓姐姐,她们欺负我,你也不管管。”孟昶撒娇道。 孙茯苓笑着道:“她们又不是小孩,我管得住吗?” 生死由命,我管得住吗?就算没这个宴会,他难道就不会死?孟昶坐在父亲的一侧,紧皱眉头。 宴会的排场很大,张虔钊和孙文韶有些受宠若惊。赵季良、王处回等朝中大臣,李仁罕、赵廷隐等重要将领均在列。 从天降下这么大地盘,孟知祥是乐坏了。一方面自登基以来,还没举行过大的宴会招待这些忠心的大臣和将领;另一方面正好趁机向天下表明自己的广阔胸怀,弘扬皇恩的浩荡。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唯有孟昶的脸上挂着忧愁。 人人都想主宰别人的命运,那能满足你内心的欲望。人人都不想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会让你的内心充满痛苦。 可当你知道别人的命运,却又无能为力时,往往心如刀割般痛。 “若不是皇太子,我和孙大人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来,干一杯。”张虔钊与孙文韶举杯相邀孟昶。 孟昶苦笑下,举杯道:“是两位大人识时务,明是非,选择了正确的路。” “哈哈,昶儿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大人也算是俊杰了。来,朕与你们干杯。”孟知祥知道儿子的酒量,主动举起了杯。 “谢陛下。”两人将酒饮尽,望向孟知祥。 孟知祥右手举着酒杯竟在那一动不动,孟昶在旁喊道:“父皇。” 孟知祥右手杯落,整个人从龙椅上摔下。 “父皇。”孟昶大喊声起身窜过去。 “陛下。”群臣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上次孟知祥昏迷时,赵季良在身旁,有经验,立刻大喊道:“快传御医。” 孟昶实际早有准备,孙神医和孙茯苓现在都在他的流梦宫中。“快喊孙神医。”他大叫道。 宴会嘎然而止,只留下无奈和担忧。 已被抬回寝宫的孟知祥没有昏迷,两眼圆睁,浑身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 孙神医摇着头将孟昶和赵季良拉到一边道:“圣上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孟昶急切地道:“上次昏迷都醒了,这次不是一直醒着吗?怎么会更差呢?” 孙神医叹道:“如果昏迷过去倒好办了,只要让他醒来便是,问题就在于一直醒着。” 赵季良更加糊涂,“醒着不更好吗?” 孙神医继续摇头,“醒着醒着就会累的,累了就会睡的,这一睡就会醒不来了。” 孟昶知道当今天下孙神医说没救那就是没救了,回到床前望着父亲的双眼,悲从心生。 父亲的眼神是透彻的,心中是明亮的,但却无法表达出来,痛苦非常。 在孙神医与宫中御医全力施救下,孟知祥在次日可以含糊的吐出一些话。 赵季良、李仁罕、张廷隐、王处回是他说出的四个名字,被召入。四人跪地,接受孟知祥的嘱托。 孟知祥又望着孟昶,孟昶明白的将自己的手放在父亲的手上。他笑着点点头,对赵季良四人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昶,儿,交,给,你,们,了!”然后闭上了双眼。 “父皇。”孟昶带着哭腔大喊道。 “圣上。”那四人泪流满面地望着已经驾鹤西去的孟知祥。 孟知祥是个不幸的皇帝。帝位没坐几天便病逝,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烟消云散。 孟知祥是个幸运的人。他生在了这个世道,他高人一等的智慧得以充分的发挥,他杰出的政治和军事才能得以充分的展示。 早年辞去中门使这样的高官,免遭唐庄宗猜忌;任人唯贤,向朝廷举荐郭崇韬;当机立断诛杀李俨,消灭身边敌人;以弱小之兵力击败后唐石敬瑭所率的强大军队;十分轻松地消灭了蜀中最大敌人董璋;及时判断出后唐朝廷的动乱等等。 他严格律己,勤俭节约,关心百姓生活,大力发展蜀中经济。他的离去,蜀中百姓无不痛哭流泪,自发哀悼。 逝者已逝,在蜀国上下沉痛哀思七日后,十五岁的孟昶登上了大蜀皇帝宝座,开始了他不同寻常的皇帝生涯。赵季良、李仁罕、赵廷隐、王处回四位顾命大臣奉遗诏辅政。 “皇上,阆州狂风大作,暴雨连天,夹杂着冰雹,房屋被淹被毁者不计其数。”赵季良上奏道。 大臣们交头接耳,新皇登基便遇此灾害,实在不祥。 王处回出列奏道:“还请皇上祭祀苍天,为民解忧除难,减轻民众痛苦。” “臣以为不妥。”出来一年轻官员道。 许多大臣孟昶还不认识,问道:“你是何人?” “微臣司天少监胡韫。”胡韫答道。 孟昶点头道:“你为何觉得不妥?” 胡韫道:“臣以为此为吉兆。雹落阆州打碎了‘门’的束缚,为‘良’,预示皇上的良德得以破门而出,传播天下;水入阆州为‘浪’,皇上的良德犹如滔滔江河水润泽万民,造福后人。” 王处回不屑一顾,“牵强附会。” 胡韫加重语气道:“天有祸,地有灾,在所难免。今日祭天,明日是不是就该祭地呢?史上祭天的帝王数不胜数,又何曾阻止住灾害的发生。祭天之事,劳民伤财,新皇初登基,便要弄个人恨民怨吗?” “大胆胡韫,胡言乱语。皇上是为民祭天,人哪来的恨?民又怎会怨?”王处回大声呵责。 胡韫并不理会,继续对孟昶言道:“微臣所言,还请皇上三思。” 众臣议论纷纷,有的赞同祭天,有的觉得胡韫说的有道理。 孟昶当然知道祭天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玩艺,对胡韫心中赞赏有加。可这个时代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只能用“天”来解释,这些观念是无法改变的。马上道:“王大人和胡大人所说的都有道理。但父皇离世不久,祭天之事再拖些时日。王大人,你觉得呢?” 王处回无奈回道:“皇上英明。” 孟昶继续道:“既然灾祸已经发生,我们就该把重点放在灾后救助上。阆州免赋税一年,亚父,可否?” 赵季良心中赞扬孟昶的善良,“皇上英名。” “皇上英名!”群臣齐道。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立刻发放救济粮,立刻号召各地捐助物资支援阆州。亚父,王大人,胡大人,你三人负责此事。”孟昶道。 “遵旨。”三人道。 回到寝宫,孟昶闷闷不乐。难道老天都不愿我做皇帝? 母亲李氏进来见他脸色不好,关切地问:“昶儿,是不是病了?” “没有。只是初次坐上龙椅,还不适应。”孟昶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母亲疼爱地道:“是啊,你小小年纪,便要操劳国家大事,苦了昶儿了。”又叹口气道:“你爹走了,你还未纳嫔妃,这后宫真有些清冷。” “这个好办,明日我就让后宫热闹起来。”孟昶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孟昶将“之家”正式移交给毋昭裔。 韩保贞、韩继勋带领精选的一百“刀锋”进入皇宫,主要负责后宫的安全。余下的学生由毋昭裔负责根据不同情况进行安排。岁数大些的分到有关的地方锻炼,比如军队、县衙等。岁数小的继续在“之家”学习,待学成后再安排。 孙神医与孙女、唐糖、马一诺主仆也都住到了后宫,孟昶的流梦宫成为他们的住处。 当听说适龄女子可以入宫当宫女,“之家”里的女孩子是踊跃报名,连杏儿的妈妈都大叫着“我适龄,我适龄”。若不是她那五岁儿子的哭闹,恐怕她还真要入宫。 王朴与赵普被毋昭裔强行留下,他俩都是要成大事的人,在这多学习多历练才是。两人虽不开心,但也知道这是为自己好,强忍着不舍强露着笑容和大家道别。 后宫开始充满了生气,大蜀皇宫也有了生气,整个大蜀都有了生气。其实因为孟昶,这段历史又何尝不是增添了无穷的生气。 第054章 禁军指挥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拜行礼。 “众卿家平身。”孟昶端坐龙椅金口微开,带着少许稚气。还未说完,却瞧见一臣并未跪下,支杖直直站立。 众臣看见,也惊愕不已,此人正是昭武节度使老将军李肇。 孟昶抹去脸上的尴尬,关切地问道:“老将军是否有不便?” 李肇施礼道:“禀皇上,老臣随先帝南征北战,饥餐露宿,双腿得了严重的风寒,膝若着地,疼痛难忍。还望陛下体谅。” “老将军常年征战,劳苦功高,是朕失察。”孟昶微微一笑道,“拿椅赐座。以后将军上朝免了行礼。” 众臣愈加惊愕。这明显是李肇倚老卖老,欺你年幼,挑战你皇帝的权威,为何不治罪,反而迎合赐座? 孟昶不睬众臣的惊愕,温和地问道:“还有哪位大臣不便行礼,尽管提出,朕也会赐座的。” “臣等没有。”众臣齐声回答。 看着李肇目空一切地坐那,李仁罕很是气愤。你个老家伙,功劳比我不知差了多少,还倚老卖老,了不得了你。这小小的把戏能显出多少威风,还是看老子的吧。“皇上,皇城禁军一直没有指挥使,臣举荐一人可担当此职。” 禁军指挥使直接关系到皇家人员的安全,相当重要,一直空缺,因为孟知祥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现在一直由武璋代为管理。但他没有资历,也没有这方面的智慧,除了忠心,其他方面的能力离指挥使相差甚远。 孟昶问道:“李将军举荐何人?” “剑州刺史张业。”李仁罕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名字。 原来是自己的外甥。大臣们纷纷鄙夷。 谁都知道赵廷隐和李仁罕是死对头,他立刻道:“臣也举荐一人。” “何人?”孟昶问道。 “微臣帐下都虞侯李廷珪。”赵廷隐回道。当时许多藩镇节度使都任命自己的亲信武将为都虞侯,专门负责“执法”,有很大的权力。 李仁罕早料到赵廷隐会和自己对着干,“岌岌无名,怎能担此重任。” 赵廷隐语含讥讽,“将军的外甥又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 “你……”李仁罕大怒,“我虽粗鲁,却也知任人唯贤。张业从小便随先帝征战,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岂是那李廷珪可比。” 赵廷隐跟着怒道:“其在剑州贪婪成性,强取豪夺,百姓怨声不断,却也无人可比。” 四位辅政大臣,两位在朝堂上开始了相互的谩骂和指责。另两位赵季良和王处回在一旁急忙相劝,结果却是越劝骂声越大。还好进了殿上要净身除剑,不然早已兵戎相见。 众大臣纷纷摇头,连那坐在椅上的李肇也以杖击地摇头长叹“成何体统”。可这两人位高权重,谁人敢言,纷纷望向小皇帝孟昶,看他如何处理。 所有的一切都在孟昶的预料之中。这些老臣对父亲那是没得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父亲一去,谁还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但是你们都错了,我孟昶岂是由你们摆布的人,不过时机还未到罢了。 “两位叔叔,可否听侄儿一言?”孟昶笑着问道。既然要低调,咱就干脆低得没有调。什么君臣,哪有叔侄来得亲切。 相对李仁罕的跋扈,赵廷隐相对比较稳重,立刻停止了争吵。 李仁罕不依不饶,仍在继续破口大骂,把孟昶完全当是摆设。 孟昶只好声音放大道:“李叔叔,可否听侄儿一言?” 李仁罕这才罢休,“赵廷隐,今天看在我侄儿的份上饶过你,以后再与你理论。”谁说李仁罕有勇无谋,你看这脑瓜子转得多快,孟昶真成他的侄儿了。 孟昶依旧没有恼怒,脸带笑容道:“其实很简单的事,两位叔叔何须争吵,伤肝动肺的呢。我看就由张业出任禁军左指挥使,李廷珪为禁军右指挥使,如何?” “皇上英明。”众臣齐呼。 在那时,左比右大,其实禁军指挥使就是张业。李仁罕得意地望着赵廷隐,眼睛瞟都不瞟孟昶道:“贤侄处理得很好。”仿佛在批示孟昶的奏章。 孟昶不以为意,“那便如此,立刻传二人赴任。” 退朝后,御书房内,赵季良忧心地望着孟昶道:“昶儿,你刚登帝位,没甚根基,暂且忍忍。” 孟昶苦笑道:“他们都是我爹的老臣,为大蜀立过汗马功劳。我不会计较的。” “可你也不能不提防。”赵季良善意提醒,“当年与董璋大战前,董璋令人写密信于李仁罕和李肇,故意让你爹发现,你爹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来人,撕毁密信。二人感恩,声明效忠。可这李肇却已有了防人之心,拥兵自重,一直观望,直到战争快结束才参战。但此人野心不大,又已年老,不足为惧。” 孟昶点头,又问道:“那李仁罕呢?” 赵季良继续道:“那董璋知赵廷隐与李仁罕二将不和,故伎重施,派了个尼姑给你爹送信说这两将都与他有勾结。你爹又当着他俩的面杀了尼姑,烧毁那信。二人感激跪地,声明誓死效忠你爹。” “呵呵。”孟昶冷笑声,“我爹已去,他就是造反也不算违背誓言。” “确实如此。”赵季良道,“那李仁罕将自己的外甥放到禁军,深意难以捉摸。昶儿一定要小心提防。” “亚父说的是。”孟昶应道。 赵季良又宽怀地笑道:“不过昶儿尽可放心,大多数臣子还是拥护你的。” 孟昶笑道:“亚父对我如同己出,我自是明了。” “没有你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只是尽了本份。”赵季良想起与孟知祥的种种,竟有了些许感伤。望着孟昶,又鼓励道:“我相信以昶儿的能力完全可以渡过难关。” “可我需要亚父的支持。” 赵季良斩钉截铁地道:“支持。不论昶儿做什么,亚父都会毫不犹豫地绝对支持。” 孟昶怎肯任他们胡作非为,叫过王昭远,让他到皇城外画条长翅膀的小虫。乞巧门这股力量好久没用了,应该探下现在的实力。 实力不容置疑,一个时辰没到,乞巧门当家小虫便随王昭远出现在御书房内。 “草民叩见皇上!”小虫施礼。 “虫哥,那么客气不是显得生疏了吗?我还是喜欢你喊我小公子。”孟昶笑着迎上去。 小虫乐呵呵地笑道:“我也觉得别扭呢。好,你喊我虫哥,我喊你小公子。” 实力果然够强,因为进宫,小虫还弄了套新衣裳穿上。孟昶很满意地问道:“虫哥的乞巧门现在发展得很不错嘛。你这天下第一乞是做定了。” 小虫好是得意,“嘿嘿,不瞒小公子,天下乞丐几乎全入了我门。现在门下已有四十六处分堂,不下万人。” “强悍。虫哥,你的大大的厉害。”孟昶夸奖道。 小虫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小公子你教的方法好,给的银两足。若光凭我自己,别说这天下第一乞,就是蜀中第一乞恐怕也难做到。” 孟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虫哥,此次请你来是有事相求。你知道的,很多事我的人是不能去做的。” “小公子,你这样,做哥哥的不高兴了。”小虫连忙道,“什么求不求的,你只管吩咐就是。”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要帮我盯住两个人,他们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接触等等。”孟昶拿起张纸,上面有写好的两个人名。 “李仁罕,李……后面这个字念啥。”小虫很艰难地读出了名字,但那个“肇”字不认识。自从做了门主后,他也开始学习识字,毕竟这么多手下,总不能一直排数字吧。 王昭远在旁边帮助他,“李肇,和凶兆的兆同音。” 小虫又念了一遍道:“这两人我知道,咱们蜀中的大将,名气很响。可不管他来头多大,多么的厉害,只要得罪了小公子,那就是我的敌人。” 孟昶又交待:“张业上任后,你进宫会有些不便。这样,你与‘之家’的王朴或赵普联系。昭远,你再与他俩联系。对了,你告诉他俩,如果情况紧急,可以直接使用信鸽。” 小虫和王昭远赶紧出宫安排。 这两人前脚走,武璋就后脚进来。大概看见御书房内有人,一直在外候着呢。 “武叔,有事吗?”见进来的是武璋,孟昶有些差异。他总感觉赵廷隐、王处回甚至李仁罕会来找自己谈心或施加什么压力,但没有把武彰考虑在其中。 武璋闷声不语,显然在下什么决心。 孟昶道:“武叔,你从小就跟着我爹,既象我叔又象我哥,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好。”武璋憋红了脸道:“刚才赵季良大人让我离开禁军,说禁军指挥使就要上任了。” “哦,有这事。”孟昶道,“不过武叔你放心,我很快会给你安排的。” “不,我不离开。”武璋昂头道。 “为何?” “老爷生前说过我跟他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答应让我做禁军指挥使。”他用了很大的劲说出。 我倒。连武叔也和那些老家伙一样拿功劳来压我,学会讨官做了。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可以任意地将我摆布? 第055章 赏赐 望着武璋那张通红的脸,孟昶觉得有蹊跷,“武叔,你在说谎。” “我没说谎。”武璋低头辩解。 “他没说谎,当时我也在场。”李氏走进。 好嘛,连自己的娘也来添乱。“娘,禁军指挥使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孟昶解释道。 “是啊。所以连你爹都觉得武璋最合适。”李氏接着孟昶的话道。 孟昶看出了母亲和武璋的古怪,怎么看都是在做戏。猛然醒悟,他们原来是有目的的。“母亲,武叔,你们觉得禁军头领的位置重要不?” 李氏回答道:“当然重要。这直接关系到咱们的命运,怎能让与外人。这次你一定听母亲的,让武璋做这个指挥使。” 到底是女人,马上就露出了破绽。孟昶微笑望着母亲,“一会是爹生前的决定,一会是你的决定,到底是谁的啊。” 李氏感觉到了失言,马上掩饰,“不管是谁的,都是为了你好。你听从便是。” “如果你们真为我好,就莫要继续纠缠此事了。”孟昶的表情很严肃。 武璋对这个指挥使确实没什么兴趣,他也清楚自己除了莽力,也无甚本事。可当告诉了李氏后,李氏惊魂失措的表情说明了此事的严重性。于是便听从李氏的吩咐来向孟昶讨官。他道:“公子,我也知道自己确实不够格,可李廷珪总行吧,为何只做了副手。怎么说,他也是自己人啊。” 孟昶耐心地解释,“有时候不能根据谁行谁不行,谁是自己人或者不是自己人来做决定的,我必须要以全局为重。” 武璋点头,“我相信公子。” 李氏还想说话,被孟昶抢到了前面,“娘,如果你真不放心,我看就让武叔还留在禁军中做名普通的士兵,如何?” 老爷已经走了,武璋已经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孟昶。做什么都无所谓的,只要能保护公子。立刻露出笑容道:“行。” 李氏还能说什么呢。在凤翔,在一线天,甚至包括让董氏的改变,他哪次的表现不是很出色呢?她相信儿子。 赵廷隐不相信李仁罕,从来就不相信。退朝后他没有回府,一直在宫中等待孟昶空闲,他要好好和这个小皇帝谈谈。 乔公公曾在唐庄宗李存勖的宫中做过,后来李嗣源登位后遣返了众多宫中人员,他也在其列,只好回到了老家成都。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半百太监,什么都不会,只能靠多年的积蓄勉强度日。孟知祥称帝征召太监时,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王处回听闻他在宫中做过,大喜,立刻推荐给孟知祥做了皇帝的侍驾公公。他为人和气,性格善良,孟知祥非常喜欢。先帝去了,便开始服侍孟昶。 他急匆匆地跑来喊赵廷隐,“赵将军,皇上现在有空闲,在御书房。” 赵廷隐已等了很久,听闻后快步走向御书房。 “赵叔叔,你终于来了。”孟昶笑着道。 他是拿这个孟昶没什么办法了,都做了皇帝了还叔叔什么的乱喊。“皇上,在这喊没关系,上殿后便不要如此称呼了。” 孟昶笑问:“为何呢?” “以免被小人利用,给鼻子就上脸,以为你怕了他,心中得意。”赵廷隐还忌恨朝堂上李仁罕的嚣张。 孟昶知道他的所指,笑嘻嘻地道:“其实我还真的怕他。” 赵廷隐一听,怒了,“皇上乃一国之君,手握生杀大权。他也就一狂妄武夫,何必惧他。” “可我年纪尚轻,初登皇位,毫无根基。若惹急他,出点什么事,真不好收场呢。”孟昶带着委屈道。 出事,那就是指叛乱。李仁罕重兵在手,真的叛乱了确实难以收场。赵廷隐明白了孟昶的无奈,不点名地怒骂李仁罕,“他若敢反,廷隐必会拼死护主。先皇对我们恩重如山,更是终前托孤,恩岂可绝,义岂可断。廷隐虽无甚大的本领,但忠义二字也知道怎么写。背信忘义者,与牲畜有何二异。” 赵廷隐的这番陈词痛斥了李仁罕,也表明了自己的忠心,感动了孟昶。“赵叔叔,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我爹、对我的忠诚,但不是人人都如你一样。万一有人心怀二志,图谋不轨,我想新兵赵叔叔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助我的。” 赵廷隐道:“那皇上又有何惧?” 孟昶摇头一叹道:“如果真的发生了,必定会两败俱伤,苦了百姓,苦了大蜀,苦了父皇与你们辛苦创下的基业。这才是朕最不愿看到的。” “那也不能任他猖狂。”赵廷隐恨恨言道。 孟昶笑着问道:“赵叔叔,你觉得我是那种软弱的人吗?” 赵廷隐盯着孟昶,想起“一线天”他的大义凛然,子龙塘他的小施计略,弥牟镇他的英勇果断,包括此前的三万大军未动,汉中、陇右便归蜀,马上摇头道:“不是,绝对不是。莫非你是故意示弱?” “你说呢?” “莫非你早已有了计较?” “你说呢?呵呵!” “好你个皇上,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莫非不信任我?” “绝对不是。我觉得不让你知道,戏更真实。” “戏?” “不错。他不过是戏中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罢了,除了大戏落幕后成为人们的笑柄,还能留下什么呢。” “哈哈,看来臣多虑了。” “赵叔叔的关心朕是不会忘的。不过作为重要的配角,你也得尽心尽力地演好。” “只管吩咐,我相信皇上。” “其实你也不用做什么,只要继续和他争,什么都争,便可以了。” “哈哈,这个我喜欢。皇上放心,臣绝对演好。” 孟昶突然古怪一笑道:“赵叔叔,咱们打个赌怎样?” “什么赌?”赵廷隐问。 “两个月内,我就能治好李肇的腿病。”孟昶很有信心地道。 “不管什么赌我都不会和你打的,每次都是你赢,我才不上当呢。”赵廷隐边说边已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个套正套向他似的。 笑容满面的赵廷隐从乔公公身旁走过,乔公公感觉他与进去前象换了个人。心中赞叹这个小皇帝的水平高,也为自己服侍在孟昶身边而骄傲。 张仁罕一直就是个骄傲的人,这次为外甥挣得禁军指挥使的位置,让他愈加的骄傲。 他鄙视李肇的卖弄小聪明,愤恨赵廷隐的处处作对,却很喜欢小皇帝的谦恭识趣。他曾听闻孟昶在弥牟镇的表现和夺凤州、秦州等地的机智大胆,可从今天看来,那些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要想坐稳那个位置,靠的是实力,你实力不行,就只能成为玩偶。 张业进来,看见舅舅骄傲地笑着,道:“舅舅,我已办好交接,明日去禁军上任。” 张仁罕满意地点点头,“业儿你可知舅舅让你做这个指挥使的深意?” “业儿明白,将小皇帝牢牢控制在咱们手中。”张业不作掩饰地回答。在他们舅甥两人的眼里,没有什么需要掩饰。 “哈哈。”张仁罕道,“江山是我和他老子打下的,他老子不在了,凭什么他一个毛头小孩做?业儿你还要明白,咱要做好能控制他的准备,也要做好不能控制他的准备。” 张业道:“如今武信军和禁军已在手中,谅那小皇帝也不敢蹦跶。” 张仁罕思考下道:“赵季良和王处回不足虑,昭武军李肇等人也成不了气候,只是那赵廷隐握有保宁军,如果能有办法除去他的兵权,那是最好不过。” “赵廷隐跟随先帝多年,根基深厚,恐怕没那么容易。”张业有些担忧。 张仁罕点头,“还需从长计议。业儿,我明日去遂州联系一些事宜,成都这里你切要小心。” “业儿明白。”张业说完,和舅舅一起得意地笑了。 后唐政府稍微稳定后,马上将目标盯住了后蜀。李从珂是不会让自己的大后方赤裸裸地摆在别人面前的。 “凤翔正在大批增加军队,目标直指我大蜀,还请吾皇早作准备。”赵季良启奏道。 “有什么准备的,将军队撤回蜀内,那些地方让给他们便是。”说话的是坐在椅上的李肇。 此话引来了大臣的不满。捧圣控鹤度指挥使张公铎立刻反对道:“蜀之国土,岂能拱手相送。皇上,臣愿领兵前去抗敌。” 枢密使王处回也道:“失之容易,得知何其难。唐朝廷得陇望蜀,我大蜀恐无宁日了。”他知道孟昶的心思,其实是替孟昶说的。 “怎么不见赵廷隐、张仁罕两位将军?”孟昶问道。 赵季良连忙回答:“两位将军去军中办理事务,还未回成都。” “哎,如果两位将军在,就有办法应对了。”孟昶叹气道。 这句话让坐着的李肇听得很不舒服。 凤鸾肃卫指挥使候弘实道:“还是待两位将军回朝再议吧。” “好,暂不议此事。禁军左指挥使张业。”孟昶呼道。 “臣在。”张业出列。 孟昶赞赏道:“张指挥使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管理有方,朕与太后甚感满意。太后特让朕将她当年得到的一个宝物赐予你。乔公公,将锦盒给指挥使。” “谢主隆恩。”张业跪地接过锦盒。锦盒不大,想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我张业岂是你这些小恩小利能打动的。 “指挥使为何不打开让我们也长些世面呢?”王处回道。 张业一打开盒子,立刻光芒四射,整个大殿通明透亮。正是孟昶为王子时,马依诺的那份贺礼,夜明珠。 众臣可是吃惊不小,这赏赐也太重了吧,这张业才当指挥使几天啊。 张业也吃惊不小,这小皇帝还真肯下血本呢。 孟昶微笑道:“这夜明珠,指挥使可要保存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业合上锦盒,又一次跪地拜谢。心中却得意万分,自以为这是孟昶在拉拢他。 孟昶心中想笑。我不过是不知道将这宝物放哪安全,让你保管一下罢了,看你得意的。 第056章 中书令 一得到消息,赵廷隐就回到了成都,直接去见孟昶,赵季良也在。 孟昶将好几个奏折递给他,道:“李仁罕还未回来,这些奏章先到了。” 赵季良在旁道:“赵将军,你看看吧。” 赵廷隐一看,写奏折的人不同,张业,候弘实,李延厚,文景琛,还有李肇。但内容只有一个:恳请皇上恩准李仁罕担任中书令,统一指挥六军,以对抗外敌。 “皇上万万不可。”赵廷隐急切地道。 孟昶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李仁罕狼子野心,但忌惮我的实力,若他担当中书令,必除我兵权,大权独握。我无兵权,他也无法奈我,可皇上却大大的不妙。”赵廷隐分析道。 赵季良在旁点头,“赵将军深明大义,一切为皇上着想。昶儿,万不可让李仁罕当中书令。老臣倒觉得赵将军更适合。” “万万不可。”赵廷隐慌忙阻拦,“廷隐若做了中书令,李仁罕必会不服作乱。” “呵呵,赵叔叔,你忘了我说过的,他想要的,你都得跟他争。所以不论你想不想做,都必须和他一样去找几个人写奏折。”孟昶笑着道。然后又递给他两个奏折,李廷隐一看是张虔钊和孙文韶奏的。内容嘛,当然是让赵廷隐出任中书令。这两人对蜀中不熟,只服贴孟昶,当然是得了孟昶的授意。 “廷隐明白了。”赵廷隐道。 “但是。”孟昶来了个大转弯,“最终的结果可能还是他当正,你当副。赵叔叔要有心理准备。” 赵廷隐马上离开遵从孟昶的旨意去安排,他的心中为李仁罕碰到孟昶这样的对手惋惜。 当一个人开始惋惜自己的对手时,说明这个对手败局已定。 孟昶又转向赵季良道:“亚父,你明日的戏份也很重。” 赵季良点头笑道:“老臣明白,所以决定让王处回大人和李昊大人帮我分担些。” “呵呵,如此最好。”孟昶很满意。若论为人处世,朝中无人能在亚父之上。 孟昶的寝宫中,王昭远正在汇报已搜集整理好的情报。小虫的情报正源源不断地流入“之家”,又从那到了王昭远手中。 “李仁罕去了果州与果州刺史李延厚会谈。” “李仁罕去了渠州与渠州都押牙文景琛会谈。” “遂州百姓张有福、钱延等二十余名百姓准备联名状告李仁罕强占他们的土地,正在来成都途中。” “李仁罕刨了遂州富商秦时关家的祖坟,秦家阻拦,发生冲突,死伤数十人,秦时关病倒卧床。” 孟昶问道:“他为何去刨人家祖坟?” 王昭远道:“据说李仁罕请过位道士看风水,说秦家祖坟的位置堵塞了李仁罕的仕途,只有铲平修成大路,方能化解。” “秦时关?和秦时明有无关系?”孟昶又问。 王昭远办事缜密,已经对所有疑问进行过调查,“有点亲戚关系,但比较远。到了他们这一代,已无什么密切的来往。” 孟昶点头,“好。我知道了。” 王昭元继续汇报,“凤鸾肃卫指挥使侯弘实去了成都李肇府上。” 侯弘实曾是李仁罕的手下,看来是为主子拉拢或威逼李肇去的。怪不得连这个老家伙也跟着写那奏折。 李仁罕与这些曾经的部下频繁联系,看来沉不住气了。 好,很好。要的就是你早点有动作。 孟昶虽然是皇帝,但依旧是杏儿侍寝。杏儿为他洗着脚,见他眉头紧皱,慌忙道:“少爷,是杏儿服侍地不好?” 孟昶正在想着那些大事,没有听见,甚至连唐糖走进也没看见。 唐糖对杏儿做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到跟前,对着孟昶大喊道:“无影夺心。” 孟昶吓了一跳,双脚条件反射抬起,水珠都溅到杏儿的脸上。 “哼,做了皇帝就欺负杏儿,把洗脚水朝这么俊的脸上洒。”唐糖埋怨着帮杏儿擦拭。 好嘛,又是我的错。孟昶也不辩解,因为辩解也没用。“哎,唐糖,你哥走时给你留什么宝贝没?”他笑着问。 唐糖没想到他会有这个问题,“你干嘛?没有。” 骗谁啊,就你们兄妹那感情,不把唐门最好的宝贝给你才怪呢。“真没有吗?” “没有。”唐糖死不承认。 孟昶指着她的细腰处道:“那里怎么有些凸起?” 唐糖双手急忙护住,还在硬撑着,“就是没有。” 杏儿在旁道:“少爷好坏,看人家女孩这里。” 看腰就是坏蛋了,那世上男人都是坏蛋。唐门四宝是不会给你的,那就只有……孟昶突然喊了声:“暴雨梨花针!” 唐糖惊愕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看来唐晓确实爱护妹妹,将唐门最厉害的暗器给了她。 “唐糖,你每日在宫中闷不闷?”孟昶笑问。 唐糖毫不犹豫回答:“当然闷。孟哥哥,咱们还是回‘之家’好不?” 回去是不可能了。“那就出去散散心,明日你到韩继勋处要几个人去趟遂州。” “那你去不?”意思很明显,你不去我就不去。 “我后日便去。”孟昶道。 唐糖立马开心的道:“那好。我在遂州等你。” “不是去游玩的,有很多事要做。”孟昶盯着她道。 “切,本大小姐出马,什么事不是手到擒来?”唐糖不屑地道。 我晕。到现在我还没见你出过什么马,擒来什么呢。“这次任务很关键,如果出了差错,拿你试问。”孟昶严肃地道。 “嗯。”唐糖很乖地应道,“你就罚我喝酒好了。” 孟昶让唐糖去遂州是有道理的。既然自己在监视李仁罕,他又何尝不在留意自己呢。还有他外甥掌握禁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韩保贞、韩继勋等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在成都行走无碍,离开成都就会引来他们的注意。唐糖会些武功,又有暗器毒物护身,又是女子不会引来关注,是最合适的人选。 孟昶马上细致地向唐糖介绍如何行事,包括出成都这些小事也一再交待清楚。细节决定成败,绝对不容忽视。 唐糖第二日清晨去要了两个“刀锋”战士,又按照孟昶的吩咐去了“之家”便没有再出来。 听到手下的汇报,张业不以为意。孟昶的人回“之家”很正常,象那王昭远几乎天天去。倒是舅舅让人捎来的话让他颇感不安。 话就一句,“听闻小皇帝赏你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一句话就足够意味深长的了。张业手拿装有夜明珠的锦盒,犹豫着,矛盾着。 暂时收拾起这种复杂的心情,张业走向承德殿,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办。 重要的大臣都到了,除了李仁罕。“李将军的军务还未处理好吗?”孟昶问。 张业见无人回答,便答道:“李将军因为操劳过度,偶感风寒,病倒在遂州。” “哦。李将军为国劳心劳力,身体也不顾,真是众臣的楷模。朕明日亲去遂州看望他。”孟昶道。 “皇上的恩德李将军必然知晓。谢主龙恩。”张业拜谢道。 “哎,对了,张将军是禁军首领,怎么会知道遂州李将军的事?”孟昶明知故问道。 张业脑筋一转,回答道:“李将军是微臣的舅舅,心中挂念,故得知。”这关系人人得知,根本不需要隐瞒。 “哦,朕差点忘了你们这层关系。”孟昶一拍脑门道。然后望向赵廷隐道:“赵将军也是国之栋梁,且要注意身体。” “臣牢记在心。”赵廷隐谢道。 孟昶清了下嗓子道:“唐军压境,放弃国土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所以朕决定遣军迎敌。可如今军队缺乏统一管理,中书令之位一直空缺,朕甚感忧虑。不知各位可有人选?” 赵季良先道:“皇上,近日的奏折中有人举荐了李仁罕和赵廷隐将军。请皇上定夺。” “哦,是吗?这两日我头有些痛,便没有细读奏折,亚父能讲细致点吗?”孟昶诚恳地道。 赵季良便详细说来,“李肇大人、李延厚大人、侯弘实将军、张业将军、文景琛大人等人举荐李仁罕将军。张虔钊大人、孙文韶大人、张公铎将军、袁延超将军等人举荐赵廷隐将军。” “李肇大人,你觉得李仁罕将军合适?”孟昶问向坐在椅上的李肇。 李肇道:“老臣觉得李仁罕将军担当此职最为恰当。” 孟昶点点头,“其实朕也是这样认为的。我看就由李仁罕将军出任中书令吧。” “臣不服。”赵廷隐大声道。 “臣也不服。”张公铎也跟着道。 “赵将军,你有何不服?”孟昶问道。 赵廷隐道:“若是别人担任此职,臣无二话。唯李仁罕让臣不服。” 张业替他舅舅说话,“赵将军不要将国家大事与个人恩怨混淆了。” “我何时将这两者混淆了?他李仁罕何德何能,可以担任中书令?我看是你将甥舅关系与国家大事混淆了吧。”赵廷隐大怒道。 “赵将军,这是朝堂!”李肇手中拐杖击地道。 孟昶看上去也有了火气,“赵将军,你说他不行,那谁行。” 赵廷隐昂头道:“臣行。” “哈哈”张业侯弘实等人大声讥笑。 赵廷隐哪管他们的讥讽,继续道:“若李仁罕出任中书令,还请皇上允许廷隐卸甲归田,告老还乡。” “好。既然赵将军有此意,朕就准了。”孟昶火气未消,怒道。 “万万不可,请皇上收回成命。”赵季良、王处回、李昊、张公铎等人跪地道。 张业等人在旁冷笑着。赵廷隐啊赵廷隐,你也太猖狂了吧,这下看你如何收场。 第057章 遂州任命 赵廷隐也怒气冲冲,毫不退让,对孟昶道:“既然皇上无心挽留,那草民告辞。”说完便拂袖欲去。 赵季良拉住他,回头对孟昶道:“赵将军随先帝出生入死,战功无数,先帝遗诏我等共同辅佐皇上。皇上若允了赵将军的解甲归田实在伤了我们这些臣子的心。” “请皇上收回成命。”又有几位大臣加入了劝谏的队伍。 孟昶的怒火有些消退,语气缓和了许多,“赵叔叔还请入列吧,是朕失言。” 赵廷隐这才在赵季良等大臣的劝说中回到了行列。 李昊道:“圣上,臣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奏上。”孟昶道。 “由李仁罕将军出任左中书令,赵廷隐将军出任右中书令,共同统领六军,保疆护土,抵御外敌。”李昊完全照搬孟昶处理禁军指挥使的方法。 “此计甚好,臣觉得可行。”王处回道。 “亚父,您的意见呢?”孟昶问向赵季良。 赵季良望了眼赵廷隐道:“李大人的办法很妙,臣就是担心赵将军不肯担任右中书令。” 孟昶“呵呵”笑道:“赵叔叔,我爹遗命托孤,你不会将侄儿弃之不管吧。” 赵廷隐沉思了会,道:“谨遵圣意。” 孟昶笑容满面地道:“这样不是很好嘛。朕决定由李仁罕将军出任左中书令,赵廷隐将军出任右中书令。希望你二人摈弃前嫌,同心协力,统领好我大蜀六军,绝不容外敌踏入我国土一步。” “皇上圣明!”群臣齐赞。 李仁罕本没有病,但是在得到成都的消息后便病了。当然不是因为当上六军统帅而病,更不会因为压过赵廷隐而病,只因为孟昶要来遂州探望他而病。 “李将军,辛苦你了。你身体有恙,就不用下床相迎了。”孟昶满脸关切地直奔到李仁罕床前。 李仁罕慌忙道:“有劳皇上来遂州看望臣,臣实在担当不起啊。” “李叔叔,瞧您这话说的。”孟昶不开心地道,“你是我叔叔,叔叔生病,侄儿探望理所当然。” 李仁罕大笑道:“想我与你爹从弱变强,建立大蜀,来之不易,贤侄可要将这份家业守好了。” 孟昶应道:“李叔叔的教导,昶儿牢记在心。李仁罕将军,朕正式任命你……” 这时,率禁军与孟昶同来的李廷珪进来禀道:“皇上,府外有众多百姓要见你。” “我立刻命人前去轰走。”李仁罕正等着皇上的宣布,不耐烦地道。 “不可。”孟昶阻拦道,“李叔叔刚还教育昶儿要守好家业呢,民是国之本,还是关爱为先。他们只不过要见我龙颜,我出去一下便是。” 李仁罕无奈道:“皇上仁德,还望小心,莫听刁民胡言。” 孟昶道:“李叔叔说的是。” 一出了府,就见跪着二十多位百姓,口喊着:“请皇上为我们作主。” 孟昶看见唐糖远远躲在远处偷看,向她翘了下大拇指。然后问这些百姓:“我便是大蜀皇帝孟昶,你们有何冤情,尽管说出来,我会给你们作主的。” 当中一人手举状纸,高声道:“我等乃钱家村村民,李仁罕强占我等土地,致使村民无土可耕,无地可种。这是状纸,请皇上为我们作主。” “还有这等事!实在可恶。”孟昶接过状纸,气愤地道,“各位暂且请回,给朕七日时间,待朕查实后,必定给你们个说法。” 孟昶走进,将状纸递给李仁罕,“李将军,真有此事?” 李仁罕又不是傻子,怎会承认。“岂有此理,刁民陷害老夫,皇上莫要相信。” 孟昶拿过状纸,几下子撕个粉碎,道:“或许是受别有用心之人指使,朕不会上当的。” “皇上英明。”李仁罕道。 孟昶继续刚才未宣布完的任命,“李仁罕将军,朕正式任命你为……” 这时,李廷珪又进来禀报:“皇上,门外又有数名百姓求见。” 李仁罕火了,直接大声道:“给我轰走。” 孟昶无奈地道:“李叔叔莫要发火,我去见见便是。” 这次人数不多,却是男女老幼都有。“你们又有何冤情尽管说出,朕会给你们作主的。” 当先老人手举状纸痛苦无比地道:“皇上,你一定要给草民作主。李仁罕刨我祖坟,打死打伤我家人,人神共愤。” 孟昶接过状纸,无比气愤地道:“还有这等事!真是人神共愤。你等暂且请回,给朕七日时间,待朕查实后,必定给你们个说法。” 孟昶走进,将状纸递给李仁罕,“李将军,真有此事?” 李仁罕一看,道:“原来是秦时关那个老贼。哪有此事,纯属无中生有。” “你说他叫什么?”孟昶问。 “秦时关。” 孟昶想了下道:“李将军可还记得当年要刺杀我爹的秦时明?他俩有什么关系吗?” 李仁罕马上回答:“他们是堂兄弟。” 孟昶拿过状纸,“当年秦时明刺杀我爹,如今秦时关又诬陷我的大将,可恶。”说完,将状纸撕成了碎片。 “皇上英明。”李仁罕感激孟昶非凡的洞察力道。 孟昶又开始了他的任命:“李仁罕将军,朕正式任命你为……”说着,看向门外。李仁罕也条件反射般望了过去。 李廷珪没有进来,孟昶这才舒口气道:“……左中书令。李将军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李仁罕爬起跪在床上,“谢主隆恩。” “李将军快躺下。朕希望将军尽快康复,早日上任。”孟昶关怀道。 “遵旨。”李仁罕道。这病还不是想好就好。 孟昶又笑着道:“李叔叔,朕已经答应了为他们作主,你近日不要去侵扰他们。呵呵,给朕点面子。” “哈哈。”李仁罕大笑道:“这是自然。”笑声在唱着大蜀君臣和睦的赞歌。 “果州刺史李延厚大人曾跟随朕收复凤州、秦州,多日不见,朕想去果州看看他。”孟昶的语气简直就象是在请示。 李仁罕正在得意忘形中,“皇上一路小心。” 小心行得万年船。李延厚就是很小心的人,在他粗旷的外表内有一颗谨慎的心。当时赵季良推荐他随孟昶率五千骑出剑门,就是看中了这点。 他一直是李仁罕的部下,所以当李仁罕告诉他有意出任中书令时,他便上了奏折。以他沉稳的性格,谁做中书令都会一样的喜欢他。 小皇帝的突然到来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当时在他身旁的还有渠州的文景琛。 他不喜欢文景琛,这人善于溜须拍马,象条哈巴狗般永远跟在李仁罕的身后。 一听孟昶到了果州,文景琛匆忙中说了句“李将军看好你”就从后门溜走。 哼,这话还用你说啊,哪个不晓得。李延厚打心眼里瞧不起文景琛,心中很自信地道。 “李将军别来无恙?”孟昶跟着话音已经走进。 李延厚忙施礼:“臣李延厚拜见皇上。” 孟昶摆手阻拦住他的礼节,笑着道:“都是熟人,这些都免了。”看见桌上有两个茶杯,问了句:“有客?” 李延厚急忙道:“客早已走了,下人忘了收拾。来人,快些收拾干净。” “其实朕是专程来感谢李将军的。”孟昶语气很诚恳。 “臣并没有做什么,不知皇上何指?”李延厚疑惑地问。 孟昶坐下,喝了口刚上的新茶道:“朕还清楚地记得出剑门时李将军的关爱,打凤州、秦州时李将军的信任和勇猛。若没有这些,孟昶不可能轻易取胜。” 李延厚慌忙道:“皇上雄才大略,运筹帷幄,尽在掌握中。是臣等愚笨,多虑而已。” “哈哈。”孟昶开怀大笑,“人都说李将军沉稳老实,没想到也会恭维人呢。” 李延厚很认真地道:“臣绝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自打秦州回来后,臣对整个过程进行了总结,发现既惊险却又很合理,真得很让人佩服。” 连续的佩服让孟昶很得意,却也没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李将军,你觉得李仁罕将军如何?”孟昶盯着他问道。 李延厚实说道:“李将军勇猛顽强,艺高胆大,为大蜀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你觉得现在呢?”孟昶追问道。 李延厚犹豫了下,道:“自先帝离世,李将军便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确实有些不好相处。”老实人果然说老实话,并不因为是他的亲信便袒护。 孟昶的问话还没结束,其实才到关键,“李将军觉得如果朕是他的敌人,两人对垒,谁将获胜?” 这个问题让李延厚思考了很长时间,方才回答。“他这人勇猛有余而无智,刚韧有余而无计。不是皇上的对手。还好你们不是敌人,听说皇上已任他为中书令。” 孟昶点头道:“朕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有些人却要将孟昶视为敌人。李大人,若真有人以朕为敌,你会如何选择。” 李延厚立马声如洪钟般道:“臣不选择。臣是大蜀的臣,是皇上的臣,只会永远与皇上站在一边。” “好。名不虚传,李将军果然忠义两全。”孟昶称赞道。 皇上似乎有所指,难道李仁罕真敢造反?别人看不出,我还是看得很清楚,李仁罕根本不是这位小皇帝的对手。孟昶走后,李延厚不停地琢磨皇上的这次来访。 第058章 最好的赏赐 马依诺主仆一直在流梦宫内,得知孟昶将夜明珠赏赐给大臣时已过了几日,她俩着急地去找他。很不巧,孟昶又去了遂州。 待孟昶一回宫,两人立刻在御书房将他拦住。 “我还有急事,马大小姐有何事,待过后再说吧。”孟昶望着焦急的马依诺道。 马依诺冷冷道:“我这也是急事,难道就不能耽误皇上少许时间?” 孟昶两手一摊道:“那好,请讲吧。” “你将夜明珠赏赐给人了?”马依诺杏目含着怨气问。 原来是这事。孟昶反问道:“朕的东西难道朕不能做主吗?” 芸儿在旁道:“那可是我家小姐送你的,你怎么可以不珍惜呢?” “既然你家小姐已送给了我,我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珍惜呢?”你反问,我也反问。 “你……”马依诺手指孟昶,冰冷的脸变得那么柔弱,泪珠自那美丽的双目中喷涌而出,整个人已完全没了曾经的高贵和骄傲,只剩下令人怜惜的楚楚娇柔。“我送你的东西,你真的一点都不珍惜吗?” 最怕女孩子流泪的孟昶没了天子的尊严,手足无措,慌忙上前扶着马依诺,安慰道:“珍惜的,那么珍贵,我怎么舍得送人呢?不过是让他保管几天而已。” 芸儿“哼”了声道:“骗人。” 孟昶自信而灿烂地笑了,“五天。五天后若夜明珠不回到朕手中,朕宫中的宝贝任由马大小姐挑选。” 马依诺马上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孟昶举掌道。 芸儿提醒她家小姐,“他是皇上,可不一定是君子。” 孟昶苦笑道:“君子是‘四马’,皇上金口玉言,岂不是‘八马难追’。” 马依诺破涕为笑,“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反悔。” 芸儿也诡异地笑着说了句,“这宫中的最大的宝贝,恐怕非皇上莫数吧。”说完,跟着她家小姐快步离开,好像生怕孟昶会反悔似的。 这句话颇够孟昶回味的了。 不过孟昶相信夜明珠还会回来。我有不是傻子,如果回不来,我又怎么可能会送出。 王昭远正进来,看见马依诺主仆的背影,对孟昶道:“昭远已查明那颗夜明珠的来历。当年有一西域商人带着许多宝物去楚地做生意,马希声见财起了歹意,令人假扮歹徒杀了商人。据说夺来的宝物数不胜数,放于一室,满室通亮。” “一个商人怎会千里迢迢地带如此多宝物,‘一室通亮’的原因是这颗夜明珠。”孟昶接道。 王昭远点头道:“所以这夜明珠应为楚王宫之物。马希范当政后,将马希声的生母袁德氏及她所生的子女都已迫害致死,据传只有位公主,也就是马希声的同母妹妹逃离了楚国。” 孟昶笑道:“这马姑娘很可能就是那位公主。” “呵呵,三弟聪明。”王昭远不禁赞了句。 孟昶摆手道:“先不管这小妞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情况?” 王昭远道:“确实有情况,有个老熟人到了成都。” “熟人?哪个?” “桑维梅。”王昭远禀报道。 “桑维梅?”孟昶很疑惑,“对了,当年他带着唐伯护的五姨太逃离成都,老婆孩子家业都不要了,这几年在外混得怎样?” 王昭远道:“混得很好。他改名桑维翰,进了石敬瑭的军队,已成为他手下的重要谋士。” 孟昶有些吃惊,“他是石敬瑭的人,来成都做什么?” “他前日到成都后,没有回家,一直呆在‘一笑坊’,仿佛在等什么人。”王昭远猜测道。 “呵呵。”孟昶笑道,“这家伙还是离不开那地方啊。总不是来回忆往事吧。昭远,严密监视。” 王昭远应了声“是”,却并未离去,显然在犹豫着什么。 孟昶看出了他的为难,关切地问:“二哥,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王昭远马上跪地道:“皇上,我爹现在渠州军中做书记,将来若犯错,还请皇上饶恕。” 一个小小的书记员,只会听命行事,能犯什么错。王昭远已隐隐感觉到孟昶与李仁罕的较量快要终结了,那渠州可是李仁罕亲信中的亲信,爹在那难免受到牵连。 “二哥请起。”孟昶扶起王昭远,“原来王伯伯在渠州啊。你马上吩咐人去同你爹说‘若渠州有变,立刻与果州李延厚联系’。呵呵,你爹知道怎么做的。他老人家不但没罪,肯定还会立大功呢。” “昭远替我爹谢皇上。”王昭远的脸上全然没了忧虑。他知道皇上这样的安排就是摆明了给王路立功的机会。 “业儿,你又立了一大功。”回到成都的李仁罕摆弄着张业献上的夜明珠道。 “只要舅舅喜欢,业儿是不会贪为己有的。”张业爽气地道。他的心里是不会爽气的,在经过无数次的激烈思想斗争后,他最终选择了忍痛割爱,将夜明珠献给自己的亲舅舅。只有这样,才能表明自己不会受小皇帝的诱惑,永远忠心于李仁罕。 “哈哈。”李仁罕得意地将夜明珠收好,又不忘安慰外甥几句,“我的东西将来还不都是你的。业儿,好好干。” 既然都是我的,你又何必拿去。我怎么说都是你外甥,你会不管你那两个亲生儿子,留个我?鬼才信呢。这只是心里的想法,张业脸上依然带笑容道:“如今舅舅已是中书令,可以大展拳脚了。” 李仁罕摇摇头,“不急。这两日我还不能上朝,那小皇帝要亲自来请才行。呵呵,只有将他的尊严彻底地打垮,才会被我们牢牢掌握。” “舅舅高明。”张业竖拇指赞道。 李仁罕又吩咐道:“立刻将侯弘实喊来,我不宜出门,还有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办。” 多重要的事都挡不住皇上的召唤。次日清晨,乔公公手握浮尘,匆忙进入,“皇上,奴才来了。” “都说不多少遍了,不要自称奴才。”孟昶有点不高兴。 乔公公慌忙道:“那让奴才自称什么?” 孟昶摇头道:“除了奴才,什么都可以,比如‘我’,‘老汉’什么的。” “奴才遵旨。”乔公公无奈接受,却又习惯性地说出了那两字。 孟昶更无奈地摇头,“算了,朕不为难你了,随你吧。” 乔公公赶紧又来句,“奴才遵旨。” “乔公公,听说那侯弘实与你有点亲戚关系。”孟昶问道。 侯弘实是在成都成亲的,娶的老婆是成都人。“回皇上,侯夫人的娘是我家兄弟老婆的表妹。只能算远亲。” 确实很远。孟昶点点头道:“那侯夫人与侯大人关系如何?” “不瞒皇上,奴才为了进宫,曾去侯府问候过。侯夫人仗义泼辣,很有情义,立刻到王处回大人那为奴才说了些好话。他二人成亲后,奴才也有些耳闻,那侯大人颇有些惧怕侯夫人。”乔公公据实交待。 “呵呵。原来乔公公也是‘走后门’进来的。”孟昶笑道。 “奴才该死。”乔公公以为皇上要追究责任,赶紧认罪。 孟昶道:“人之常情,何罪之有。乔公公小心谨慎,认真负责,我赏都来不及呢。” 乔公公缓了口气,道:“奴才的本份。” “听公公这么说,朕应感谢侯夫人举荐了位好公公呢。乔公公,你立刻去侯府传朕口谕,侯夫人进宫接受赏赐。”孟昶下旨。 乔公公一走,唐糖便进来两手一摊,“孟哥哥,我的赏赐呢?” 这鬼丫头竟在偷听。“你要什么赏赐?”孟昶一脸的迷茫。当然是装的。 唐糖小嘴一噘道:“我去遂州帮你办了这么大的事,一点赏赐都没啊。” 孟昶还在装糊涂,“办了多大的事啊?” “拦住来成都的那群村民,让他们去遂州李府跟前告状。还有让那个叫秦时关的也去告状。人家那两天都累坏了,还不大啊?”唐糖有些委屈地道。 “呵呵,大。唐糖妹妹女中豪杰,替朕办了这么大的事,赏赐是必须的。”孟昶提高嗓门道。 唐糖的小脸马上露出了笑容,两个酒窝迷人地时隐时现。“那好,快赏。要比那夜明珠好。” 孟昶想了想,很严肃地道:“肯定比那夜明珠好。” “是什么?” “朕赏你今晚在朕的龙床睡觉。” “什么啊,谁稀罕你那床啊。再说我睡了,你睡哪呢?” “我睡你旁边啊。”孟昶乐了。 唐糖这才明白孟昶在占自己便宜,“大坏蛋,你去找你的皇后嫔妃睡吧。本小姐才不稀罕呢。不理你了。”说完,不等孟昶解释自己还没立后纳妃,怒中带羞,羞中含怒地跑了。 乔公公领着喜笑颜开的侯夫人走了进来。听说皇上要赏赐,侯夫人的心里乐开了花。 她是妇道人家,从不问国事,一见孟昶,很惊奇地对乔公公道:“皇上怎么这么年轻啊。” 乔公公慌忙用眼神示意不要这样说话。 孟昶听见了,不以为意地笑笑道:“侯夫人果是豪爽之人,侯大人娶了你真是幸运。” “呵呵。”侯夫人收敛了些,“乡村民妇,不会说话,说错了,皇上可不要心里去。” “哪里哪里。”孟昶摆摆手道,“按年龄,孟昶应叫你声姨,做侄儿的怎会放心里。那朕岂不成了不孝之人。” 侯夫人开心了,“哈哈,皇上你好会说话,我们家弘实跟着你准没错。” 孟昶犹豫了下道:“侯姨,你举荐乔公公有功,朕本想赏赐你一些玩物,转念一想那又有些生疏。朕最后决定赏你更好的东西。” “皇上赏什么,民妇都会高兴的。不赏也没关系,只要皇上以后多关注下弘实就行了。”果然快言快语,想什么说什么,毫无掩饰。 孟昶笑了笑道:“侯姨的性格朕很喜欢,朕就赏你的家庭平平安安,和和睦睦。侯姨接受不?” 这皇上真是小气。 第059章 七宝溺器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侯夫人赶紧拜谢皇恩。 “在朕的眼里,没有什么宝物比得上朕的赏赐珍贵。侯姨,你说是不?”孟昶又道。 侯夫人赶紧应道:“皇上的赏赐确很珍贵,民妇牢记在心。” 孟昶的话还没说完,“昨晚侯大人好像出去了?” 侯夫人想都没想地答道:“他说去看望李仁罕大人,很晚了才回府。” “不错,他确实去了李大人那,但很快便出来。之后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孟昶笑着道。 “哪里?”侯夫人急切地问。 孟昶很淡然地说出了名字,“一笑坊。” 侯夫人一听,大怒:“他竟敢去那烟花场所,还欺瞒我,待回去教训他。谢皇上告诉我实情。” 孟昶阻止道:“朕料定今晚侯大人还会去。侯夫人可不必惊动,在一笑坊外守着便是。” “如果他真敢还去,民妇必不饶他。”侯夫人说着,方醒悟这才是皇上的赏赐,“民妇谢皇上赏赐。” 孟昶摇摇头,“这只是朕赏赐的一部分而已。你可直接告诉侯大人,若要家庭平安和睦,不该做的事不要去做,做过的事可以到朕这来说明,朕会等着他的。” “弘实他莫非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侯夫人听出了孟昶的画外音,忙跪下道:“皇上,还请您宽宏大量饶了弘实,民妇这就叫他来你这认错。” “侯姨请起。”孟昶扶起她,“呵呵,现在天色还早,只要侯姨按照朕所说的去做,就算立了大功。功过相抵,朕不会怪罪侯大人的。” “皇上是很宽宏大量的。”乔公公本没资格说话的,但侯夫人是亲戚,忍不住说了句。 侯夫人走后,孟昶才去上朝,众臣都已等了很久。 众臣行完君礼,孟昶望着拄杖端坐在那的李肇关切地问道:“李将军的腿病还没好吗?” “老臣聚疾成病,实在难以治愈。”李肇趾高气扬地道。 赵廷隐猛然想起孟昶要跟自己打的那个两月能治好李肇病的赌,心中一笑。他相信孟昶能办到。 “李仁罕大人还没上朝啊。”孟昶扫了一遍众臣,问道。 张业连忙回答:“李大人病还未愈,不能上朝。” “那好。待退朝后,亚父与王处回大人随我去探望。”孟昶带些忧虑道。 赵廷隐没有说话。孟昶对李仁罕的一再迁就让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他得另一种感觉却更加强烈,那就是李仁罕快要走到尽头了。 在一声“有事禀奏,无事退朝”后,孟昶携另两位顾命大臣赵季良和王处回去了李仁罕在成都的府邸。 这府邸内的摆设决不亚于皇宫。会客大堂桌几名贵,四周摆满了玉器,挂足了名画。越是文盲,越是要充学问,自古如此。 李仁罕是病人,所以不能下床迎接圣驾,孟昶等人便径直去了他的卧室。 进了卧室,孟昶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实在窝囊。自己用的是普通的紫罗帐,周围用红布遮挡,被子也没任何的纹理雕饰。可你看我们的李大人,使用的蚊帐是芙蓉花染色,四周轻纱围绕,被子是闻名遐迩的锦被,上面的刺绣应出自麻四婆的“幺妹子”绣庄。 “老臣重病缠身,不能迎驾,望皇上赎罪。”李仁罕爬起来道。 “李叔叔不必多礼,小心着凉。”孟昶走向前,将被子朝上拉拉。细腻柔滑,好被啊! 赵季良道:“如今大蜀危机,急需李大人去做决断。还望将军早日康复,替皇上分忧。” “是啊,是啊。”王处回在旁跟着道。 “李大人的身体重要,实在不行,我看就由赵廷隐大人多担些责任吧。”孟昶无奈地道。 李仁罕慌忙道:“李某戎马一生,岂能被这小病打倒。既然国家有难,老夫明日便上朝。”不提赵廷隐他也许会再矫情下,可一听到这名字,他立马就装不下去了。 孟昶关心地道:“李大人病还未好,不要呈一时之强,伤了身体。” “皇上放心。”李仁罕高声道,“明日老夫就是爬也会去上朝。” 赵季良与王处回赞道:“李大人忧国忧民,国之栋梁,是我们臣子的榜样。” 孟昶跟着道:“王大人明日就让李昊大人上个折子,号召众臣向李大人学习。” “遵旨。”王处回道。 临走时,孟昶瞥见床角处有一物甚为精美,忍不住拿起一看是个茶壶,上面镶满了黄金、白银、美玉、珍珠、琥珀、琉璃等宝物。“如此精妙的茶壶,怎可放于床角,李大人,你也太不小心了。” 在一旁的李府下人掩嘴而笑,李仁罕立刻怒斥:“奴才大胆。”然后又对孟昶道:“皇上有所不知,这是在下的溺器。” 溺器,古时对小便夜壶的称呼。孟昶连忙放下,说道:“李大人真会享受。”心中却在大骂李仁罕的贪婪和荒淫。 出了李府,王处回道:“早听闻有一无价之宝‘七宝溺器’流落蜀内,没想到落入了他的手中。” 赵季良摇头叹道:“奢侈至此,无可救药。” “呵呵,那宝物确实不错。不过李大人快要无福享受了。王大人,你与李昊大人的奏折上再加上一条‘奢华无度,贪婪成性’。”孟昶笑着道。 张业此时的心中也在大骂舅舅李仁罕的贪婪,因为他想起了那颗夜明珠。 小皇帝为何要将这么贵重的宝物赏给自己呢?这个问题他想了很多答案。比如因为他握有禁军,皇帝要拉拢他等等。可今日他猛然觉得没这么简单。这小皇帝仿佛知道他会将夜明珠献出去,故意赐予他。 如真是这样,那这个小皇帝也太可怕了!他心想。 今晚他邀我去共用晚膳,会不会另有所图?张业又有了些担忧。 与孟昶共进晚膳的只有四位,除了赵季良和王处回,便是禁军的两位头领张业与李廷珪。 “张大人对那颗夜明珠可还满意?”孟昶笑着问道。 宝贝早不在我这了。张业心中郁闷,可不能说出,“很满意。臣谢皇上。” 赵季良转头对王处回道:“王大人,咱们今日在李仁罕大人的府上也见到颗夜明珠。你对鉴别宝物有研究,你觉得和张大人那颗如何?” 王处回想了下道:“虽未细看,但也可断言不分上下。” 本来就是同一颗嘛,怎分得出高低。张业心道。 孟昶道:“李仁罕大人也是识货之人,屋中宝贝众多,朕的宫中也没那么多呢。就那么颗夜明珠,也赏给张业大人了。张大人,你可知朕的一番苦心?” 张业马上道:“皇上厚爱,臣当誓死效命。” 孟昶话锋一转,“张大人,你可知罪?” 我有什么罪?张业回答道:“臣何来的罪,请皇上示下。” “你将朕所赐宝物转于他人,还想狡辩吗?”孟昶厉声道。 王处回手指张业道:“我说怎么两颗夜明珠这么相似,原来你献给了你舅。” 张业慌忙离座跪地道:“舅舅喜爱,拿去玩几日便归还。还请皇上明查。” “呵呵。张大人请起。”孟昶笑道,“朕不过一时心疑,方才试探,果不其然。” 张业不敢起身,低头道:“臣一时糊涂,还请皇上赎罪。” “一时糊涂不打紧,永远糊涂可就大大的不妙。”孟昶意味深长地道,“朕免了张大人一时糊涂之罪,请起回座吧。” 张业抹去汗珠,这才胆颤地落座。 李廷珪在旁道:“皇上,张大人自掌禁军来,躬力亲为,管理有方,臣也佩服得很。” 一见一直视为敌人的人在替自己说好话,张业感激地望了下李廷珪。 “李大人,你尽敢欺瞒朕,好大的胆。”孟昶怒道。 李廷珪与孟昶的关系,张业清楚地很。诧异地望向孟昶,不明白他这话的含义。 李廷珪道:“臣不敢。” “张大人,李大人说的都是真的吗?”孟昶问道。 说是真的吗?那就是皇上错了。说是假的吗?那就不仅仅是李廷珪欺瞒,还说明我禁军管得不好。张业左右为难。 孟昶见他不答话,继续道:“我敢说如果张大人要造反,禁军中跟在身后的不会超过十人。张大人,你说是不?” 张业慌忙又一次离座伏地道:“臣对皇上绝无二心,皇上明查。” 我查你个头,你的二心路人皆知。孟昶微微摆手道:“张大人,朕只是打个比方。朕当然相信你的,不然怎会将禁军交于你呢?” “以张大人的能力,应该可以胜任更大的职位。成都防御使一直空缺,还望皇上恩准张大人任此职。”赵季良道。 成都防御使掌管了整个成都的军队,比禁军指挥使的权力大,级别高,一直由赵季良兼着的。张业又感激地望了眼赵季良。 “朕正有此意。”孟昶点头道,“明日上朝朕便下旨。哎,张大人,你怎么还跪着呢,快请起回座吧。” “谢主隆恩。”张业来了个长拜后方才起身。 侯弘实便是在此时被侯夫人拽进来的。 他们的出现让赵季良、王处回、李廷珪很吃惊,让张业相当地吃惊。只有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吃惊,还很高兴。当然就是大蜀皇帝孟昶与他身后的乔公公。 第060章 不眠夜 “皇上,我家弘实来认罪了,你可得说话算数。”侯夫人带着一肚子的气道。 她在一笑坊前拦住了侯弘实,本想发作,但想起了孟昶的话,便忍住将相公拉回了家,然后就将清晨被孟昶召见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侯弘实。 侯弘实大惊,这才知道自己的所为全在孟昶控制中。 侯夫人并不知道丈夫去一笑坊到底做什么,只问了一句:“皇上的赏赐你到底要不要?” 当然要,我做的可是诛九族的事。侯弘实想也不用想便跟着夫人来见皇上。 孟昶笑笑道:“侯姨,朕的话当然算数。只要侯大人真心认错,又没酿成什么大祸,朕自会宽恕。” “臣知罪大,难逃一死,只望皇上饶我家人。”侯弘实跪地叩头。 “什么?弘实,你到底做了深大逆不道的事?”侯夫人只以为他去一笑坊寻欢作乐,可他的话中还有隐情。 张业只知道侯弘实是舅舅的老部下,却不知道舅舅让他去做什么,也是吃惊不小。 “侯大人,你到底做了什么,快些说出,或许罪不致死。”赵季良着急地道。 孟昶笑道:“那桑维翰虽是大唐石敬瑭的人,但你与他也许是故交,偶尔会面也属正常,朕不会怪罪的。” 原来他是与故人会面。众人这才舒口气。 “不。”侯弘实道,“臣与那桑维翰并不相识,臣是受李仁罕大人委托去与他探讨……” “探讨什么?”侯夫人在旁心急火燎。 “探讨购买兵甲之事。”侯弘实如实说出。 哗啦啦,众人皆惊,桌上的碗盘摔碎了许多。甚至包括孟昶,他只以为是去联络感情什么的,可没想到是如此重大的事。 兵甲只能国家拥有,私人购买,如同谋反,三个字:诛九族。 侯夫人早已瘫坐地上,气得说不出话。 因为提到了李仁罕,张业也惊诧不已。他只想控制皇上,可从没想过推翻皇上。自己的舅舅是主使,那他这个外甥呢?不用九族,三族就能排到他。 “此事重大,请皇上立即传李仁罕。”王处回站起道。 赵季良也随即站起,“王大人所言极是。” 张业与李廷珪跟着站起说着同样的话。 这时,王昭远走进道:“禀皇上,桑维翰欲离开成都,怎么处理?” 孟昶摸着额头想了想,问侯弘实,“是否已谈妥?” 侯弘实道:“昨晚仅谈了初步意见,今晚本是去确定价钱的。桑维翰大概久等不见臣去,生怕泄露,才逃窜的。” 听完,孟昶对王昭远道:“既然如此,那就任由他去吧。” 王昭远应后离开。 其实没过多久孟昶就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了。因为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给契丹,自称“儿皇帝”,全是这个桑维翰的主意。 “这么说,还未购买?”孟昶问侯弘实。 侯弘实点头称是。 孟昶笑道:“既然还未构成事实,便不要惊动李仁罕大人,明日朝堂上朕自会计较。王大人,别忘了加条‘私购兵甲,图谋不轨’。” 侯夫人看见有了转机,马上问道:“皇上,我家弘实是一时糊涂被人蒙骗,还请宽宏大量,饶了他这一次。贬为百姓,流放边远都可,民妇和孩子都愿陪着他。” 侯弘实闻言,泪流满面,“夫人,都是弘实糊涂,连累了你们。” 孟昶却转而问张业,“张大人,朕刚说过句什么话来者?” “一时糊涂不打紧,永远的糊涂可就大大的不妙。”张业的心里一直在盘算着这句话,随口就出来。 “对。”孟昶笑道,“侯大人虽一时糊涂,不过还好,及时清醒。过去的事朕决不会追究,只望侯大人好自为之。” “谢皇上。”夫妇俩忙谢恩。 侯夫人一竖拇指道:“好皇上!” 大臣们的千言赞誉也没侯夫人这三个字让孟昶的心舒坦。“侯姨过奖了。”他倒有些不好意思。 “臣这就带人前去擒拿李仁罕。”侯弘实站起气愤地道。 孟昶摆手道:“侯大人是应该去他府上,但不是去擒拿他,你只需说一切谈妥便可。” “这可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王处回在旁指点道。 侯弘实明白过来,又一次和夫人跪地,“谢皇上。” 两人离去后,孟昶又问张业:“张大人觉得朕此事处理得如何?” “皇上圣明。”张业赞道。 “呵呵,听说李仁罕是张大人的舅舅,不知道这么晚了会不会去他府上问侯呢?”孟昶带着冷笑问。 张业马上跪地:“李仁罕胆大包天,私购兵甲,意图可疑。臣从现在起跟他划清界线,绝不来往。” “不。朕让你现在就去他府上。”孟昶道,“不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张大人心知肚明,不用这边的赵大人和王大人教了吧?” 张业又一次抹去汗珠,“臣明白。谢主隆恩,让臣戴罪立功,臣这就去。” “哈哈。”孟昶大笑,“张大人果是明白人。李队,撤了刀斧手。” 一听此言,张业脸色苍白。天哪,若不是我立场转得快,现在已不是活人了。 废话。侯弘实认罪这么大的事都让你知道了,如果你还立场坚决,会让你活着出去吗? 这夜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王处回不眠。他正和李昊反复推敲明日的奏折。每个罪名的认定,每个字词的运用都要做到准确无误,没有瑕疵。这是对小皇帝的负责,更是对大蜀的负责。当然也是对已亡先帝的负责。 赵季良不眠。他正与赵廷隐商议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李仁罕旧将众多,兵力强劲,任何可能的疏漏都会导致大蜀的混乱。刚建国不久的大蜀是经不起折腾的,刚刚登上皇位不久的孟昶也是经不起折腾的。 张业不眠。他在猜想明日会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未来。舅舅明日败局已定,小皇帝对自己真会既往不咎?如果追究,我该怎么应对呢?这个舅舅也太糊涂了,怎么可以做那谋反的事。将小皇帝牢牢控制住,不是也很好嘛。 侯弘实和侯夫人不眠。他们在长吁短叹着自己的幸运,夸赞着小皇帝的仁德。侯夫人不停地告诫丈夫以后要跟定皇上,不要迷失了方向。侯弘实不停保证自己会将自己的命交道孟昶手中,他怎么说就怎么做,绝不考虑生死。 李仁罕不眠。张业“禁军尽在掌握”与侯弘实“兵甲不日到达”的汇报让他兴奋。明日,他就要正式证明,大蜀不是他小皇帝说了算,更不会是他赵季良赵廷隐之流说了算。真正的主人是他李仁罕。 李廷珪不眠。他在巡查,他决不允许有任何危害到小公子的地方存在。 乔公公不眠。他不是不想眠,因为皇上还在寝宫内闹腾,不知道闹腾个什么。 连孟昶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方式迎接明日的挑战。 一切尽在掌握。这让他兴奋,兴奋地过了头。当杏儿的小手轻按他的脚心,当他的目光又一次情不禁地望见杏儿发育完好的胸脯时,他控制不住了。 杏儿的半推半就,自己的欲火烧心,让孟昶在这个不眠夜从男孩正式成为了男人。 缠绵与冲刺,又一次的缠绵与冲刺,不停地缠绵与冲刺,象是战场上的拼杀,又像是在天空中飞翔。 杏儿早就知道自己会属于孟昶,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不会去做皇后,也不会去当嫔妃,她只要做少爷的丫头,为他洗脚,一辈子。 孟昶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是杏儿,因为他虽然喜欢她,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杏儿,我会待你好的。”他略带歉意道。 “嗯。只要你让我一辈子帮你洗脚,就是对我好。”杏儿的要求总是很低。 “不是。我是说我会娶你。”孟昶道。 杏儿忙道:“少爷,我不嫁你,我只当你的丫头。你是皇上,应该娶公主或者哪家的大小姐。我看唐糖很喜欢你,要不你娶她吧。” “那丫头很难制服的。” “那个马小姐知书达理,应该是大家闺秀,要不你娶她吧。” “那丫头冷如冰,很难接触。” “要不茯苓姐吧?哦,不行。她和小乙哥早就好了,常因进了宫难见面而犯愁呢。” “什么?他俩好了?” “是啊,‘之家’里的人都知道的。你不知道?你以为那孙神医谁的床都会睡啊。” “晕,怎么不早告诉我。他俩如此般配,这事我得撮合撮合。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就办。” 差点忘了另一位不眠的人,就是昭武节度使李肇。他的不眠来自于他的预感。他越来越觉得这小皇帝是故意忍让他的无理,这种故意是不是隐藏着更大的目的呢? 李仁罕那日拜访时曾暗示说大蜀应是他二人的,赵季良赵廷隐等人都应靠边,是不是也隐藏着更大的目的呢? 他已经老了,什么建功立业,大展宏图都不在是他的追求,享受晚年温暖的阳光,给子孙留笔不菲的财富才是他想要的。 说实话,他装病不跪拜就是希望小皇帝能折服在他的淫威下,满足他的愿望。这也不为过,他为大蜀立下的功劳足够他吃一辈子的。 这一切真能如他所想如他所愿?李肇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第061章 七宗罪 黎明的阳光温暖地照着成都。 李仁罕骑着高头大马,在前簇后拥中春风得意地走向了皇城。虽已入秋,可这秋风比那春风还让人舒服。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认为的,比如张业就感到了秋风的瑟瑟,浑身不住地打颤。 赵廷隐与李仁罕同时来到殿前,难得地向李仁罕一笑。 李仁罕心花怒放,这笑明显是认输的表现,立刻还之一笑道:“赵将军,以后还需要你的协助哦。” 赵廷隐没有理会,径自进了殿,让他有些尴尬。赵季良从后走来道:“大家同殿为臣,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李仁罕大笑道:“赵大人说的是。”跟在后面进了大殿。 孟昶今日很奇怪的早已坐在龙椅上,等待着进殿大臣的一一施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仁罕跪地行礼。 “李大人病愈了吗?”孟昶关切地问。 李仁罕道:“臣已痊愈,谢皇上关心。” 孟昶然后笑了,很奇怪地笑,令李仁罕有些莫名其妙。笑声嘎然而止,孟昶大喝声:“拿下。” 早已埋伏在两侧的五十余名“刀锋”战士在韩保贞、韩继勋的率领下一拥而上。李仁罕久经沙场,武艺高强,力大如牛,甩倒了几名。可来得突然,那些“刀锋”却已习演了多次,人多势众,很快便将李仁罕死死按住,五花大绑扎了个结实。 进来的臣子还不多,只有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李昊四人都已退到了一边。 李仁罕大喊道:“为何这样对我!” 孟昶没有作声,见李仁罕已不能动弹,对守在殿门处的李廷珪道:“让他们进来吧。” 被阻拦在外的众臣这才进殿,见眼前情景,都惊恐万分,纷纷朝两侧躲避,忘记了行君礼。 张业进来了,侯弘实也进来了,他们心中虽知道今日有大事,可没想到如此之快,如此之狠,额头大汗淋漓,心中上下翻滚。 李肇也进来了,虽也惊惧,却还倚老卖老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孟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那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道:“李大人请坐吧。” 李肇拄着杖走向椅子,刚想坐下。但见众臣的目光中皆含着惊恐,皇上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更让人惊悚。明白了,全明白了。他慌忙扔下杖,跪地请安道:“皇上,老臣的腿病已经治好,从今往后不需要这椅子了。” “真的不需要了吗?”孟昶又问了遍。 李肇慌忙回答:“真的不需要了。” “将椅子撤了。”孟昶道。然后转向赵廷隐笑道:“赵大人,你看吧,还没到两个月朕就治好了李老将军的病。” 赵廷隐还能说什么,除了赞颂,“皇上妙手神医。”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和孟昶打那个赌。 “李老将军平身吧。”孟昶道。 李肇并不起身,道:“臣罪该万死,有一事未向皇上禀告。” “什么事?现在说出来应该也不晚吧。”孟昶道。 李肇指着李仁罕道:“他,他曾来找过老臣,说什么要和我联手控制大蜀的军队。老臣没有答应。” 李仁罕气得破口大骂,“你个老匹夫,我何时说过此话!” 孟昶笑道:“张大人何必跟位老人动气。李老将军,朕知道了,平身吧。” 李肇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退到了一侧的大臣行列。 “臣有本启奏。”首先站出来的是张业。这是他昨夜经过长思熟虑后的决定。若皇上对李仁罕下手,必须要抢在前面与他划清界限。 李仁罕想到自己手中还有外甥的禁军这个王牌,心中安稳了许多。 “准奏。”孟昶威严地道。 张业看了眼已被擒获的舅舅,奏道:“李仁罕当初荐举臣为禁军指挥使时,曾指示臣控制皇上,要挟皇上听从他的命令。” 群臣哗然。 李仁罕怒目张业,“你,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张业不敢对视,慌忙退回。 “臣有本启奏。”侯弘实出列道。 “准奏。” 侯弘实怒视李仁罕道:“李大人指示臣与唐敌接触,购买兵甲。幸得皇上指点,及时制止了臣。臣险酿大错,都拜李大人所赐。”李仁罕的目光在他的怒火中露出了胆怯,慌忙回避。 群臣又是哗然一片。 “臣等有本启奏。”出来的是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李昊。 这才到点上。孟昶大声道:“奏。” 李昊代表四人拿出奏折,大声道:“李仁罕其罪有七。罪一,居功自傲,目无皇上;罪二,骄横跋扈,排斥同僚;罪三,横行霸道,夺人良田;罪四,道德沦丧,刨人祖坟;罪五,勾朋结党,混乱朝纲;罪六,奢华无度,贪得无厌;罪七,私购兵甲,图谋不轨。其行可恨,其罪当诛。为明法纪,平民怨,立国威,请皇上下旨斩立决。” 赵季良四人带头跪下,众臣齐跪,高声道:“请皇上下旨斩立决!斩立决!” 孟昶望着李仁罕厉声道:“李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李仁罕大笑,头一昂道:“李某一生就是舔着刀尖上的血过来的,何曾怕过死。只怕皇上你不敢杀我!” “哈哈。”孟昶也大笑了,“朕为何不敢杀你?” “你若杀我,大蜀必乱,你的皇位也未必保得住。”李仁罕绝不是危言耸听。他的武信军兵力众多,实力强悍,攻到成都也未必是痴人说梦。 孟昶没有任何的恐惧,依旧笑着道:“朕念你跟随父皇出生入死,为大蜀立下赫赫战功,就与你打个赌如何?” 赵季良等人吃惊地望着孟昶。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赌啊。 李仁罕立刻问:“什么赌?” 孟昶笑道:“朕这就将你已被我斩杀的消息传出去,但朕三日内并不杀你。三日内,若大蜀境内有一处乱得起,朕就免你死;若无,就请李大人认罪伏法。” “好。”李仁罕其实也是条汉子,爽快应了。能不应吗?这样至少还有机会活下去。 李仁罕被小皇帝斩杀在殿前的消息迅速传遍大蜀的每个角落。有人欢喜有人愁。 百姓们自是欢欣鼓舞,那些被强占土地的百姓,那位被刨祖坟的秦老爷子,无不跪在地上大喊着“皇上英明”,“万寿无疆”等等。 大臣们也都被皇上的英明决断而折服,为自己能为这样的皇上服务而高兴。 李仁罕武信军的许多将领有些愁,他们为是否举兵复仇而愁。也不用愁了,符彦卿在孟昶的授意下勇敢地站了出来,痛诉了李仁罕的种种劣迹,称颂了皇上的种种仁德,列举了举兵造反的种种恶果以及必然失败的种种原因。众将领纷纷点头,立刻拥护符彦卿成为武信军新的领袖。 渠州的文景琛也很愁,他为没有人为他出主意而愁。愁归愁,作为李仁罕最得意的“狗腿子”,起兵造反是必然的。还好有个王路建议他与李延厚联系,共同举兵。李延厚还真没二话,马上率兵到了渠州。文景琛出城相迎,为终于找到“知己”而兴奋。还没兴奋过头,头颅已被李延厚的刀斩落。 三日的时间很快,李仁罕仍旧被五花大绑着带上了殿。 “李大人,你输了。”孟昶蔑视地道。 李仁罕还是不服,“时间太短,不能算数。” 孟昶摇头叹道:“给你再长的等待又如何?还不是一死。好吧,让你死个明白,宣李延厚、符彦卿上殿。” 李延厚上殿后将一被包裹的头颅举起道:“渠州都押牙文景琛欲举兵谋反,被臣斩杀。头颅在此,请皇上过目。” “朕就不过目了,让李大人过下目吧。”孟昶淡淡道。 李仁罕一瞧,果是文景琛。 符彦卿举起一战袍,道:“武信军众将领忠心拥护皇上,服从皇上的领导。这是众将以血书写的誓言及签名,请皇上过目。” 孟昶依旧淡淡,“朕就不过目了,让李大人过下目吧。” 李仁罕细看,自己的部下几乎都在其列,长叹声彻底瘫倒在地。 “张大人还有何话说吗?”孟昶问道。 李仁罕道:“臣愿认罪伏法。皇上圣明,望念臣以往功劳,饶我家人不死。” 孟昶犹豫不决。 “不可。”王处回出列道,“依法李大人之罪应诛九族,皇上切不可心生慈念,留下祸患。” 那边的张业浑身颤抖,因为他也在九族之列。 “张大人战功赫赫,不可磨灭。今虽误入歧途,罪行累累,但都是他一人所为。望皇上饶恕他家人。”众臣惊讶,李仁罕更是惊讶,因为说话的人是赵廷隐。 他俩虽是对手,但不是敌人。英雄总相惜,他俩虽斗这么些年,但也都算英雄。李仁罕感激地对赵廷隐道:“赵兄,谢谢你。” 赵廷隐冷冷道:“我只对事并不对人。” 对事其实就是对人,因为事是人做出的。你可以冰冷地对待某些物品,却永远无法没有情感地对待一个人。情感的种类实在太多了,爱是,恨也是。 孟昶考虑了很久,终于道:“将李仁罕斩立决,所有家产财物归入国库,他的家人流放边远地区。九族之内的亲戚,若查明无牵连,不作追究。” “吾皇万岁!”李仁罕叩头不止,撕心裂肺地喊着,“先帝有此子,幸也;大蜀有此帝,幸也。老夫死于子手,幸也!” “吾皇仁德,大蜀之幸也!”众臣齐呼。 一场大戏拉上了帷幕,孟昶微微闭上眼睛作短暂的休息。 又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帷幕,孟昶已准备好了。 你呢,准备好了吗?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 第062章 大变革 紧跟着,成立了以赵季良、王处回、管乙为领导的查处李仁罕案小组。管乙是孟昶立挺,以他的全权代表出现在这个小组中的。有了秦时月一案的小试牛刀,管乙也应挑战更高的难度了。 赵廷隐因为避嫌没有参与,在他与赵季良等人的一再斟酌下,决定令李延厚率兵马两万前往凤州前线与张虔钊、孙文韶共同迎敌。 李从珂政权初立,国库空虚,打的“白条”大多无法兑现,底下将士厌战心理严重。再加上还得调重兵防备“妹夫”石敬瑭,凤翔处不会动真格的,虚张声势罢了。 夜明珠重新回到了孟昶的手中,七宝溺器等贵重宝物也都从李府到了宫中。霸占的土地归还,刨的祖坟给了一定的补偿令秦家自己重新修复,李仁罕的妻儿老小流放到蜀北偏远地区。他在成都与遂州的家财和产业在管乙的精心处理中变换成金银流入国库。 听闻夜明珠回来了,马依诺的脸上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 李仁罕案告一段落,前线又传来李延厚大败进犯的唐军,稳固了边境一带的消息,蜀国上下欢天喜地。孟昶自是高兴万分,他可以安稳地实施他的改革计划了。中心思想是将军政大权握在自己的手中,重点是管理机构的改革与节度使制度的废除。 “李将军的腿还疼不?”孟昶关切地问李肇。 李肇的心咯噔一下,连忙答道:“老臣坚持得住。” 孟昶笑嘻嘻地道:“老将军劳苦功高,如果身体实在无法坚持,朕也不会忘记的。朕的记忆力很好,许多事情都是无法忘记的。” 李肇明白该拿他开刀了,道:“谢皇上指点,老臣有自知之明,知道该怎么做了。”再不退,恐怕幸福的晚年就没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别到头来和李仁罕一样的下场。 那边的张业听得清晰,出列奏道:“禀皇上,李仁罕是臣的娘舅,虽皇上仁慈不追究臣之过错,然臣心中有愧,请辞禁军左指挥使一职。臣愿耕田种地,以抵己罪,以谢皇恩。” 你这样的官员,贪婪狡猾,迟早也是我刀下之鬼。既然你自己识相提出,我也慈悲为怀,让你活着吧。“张大人深明大义,知错能改。朕准奏,张大人就在成都郊外弄些土地享受田园之乐吧。” “谢皇上。”张业谢恩。他之前强取豪夺,已有的财富足够一辈子花的,不会真的去种地。舅舅身亡,朝中再无靠山,怎么混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远离是非。就这点讲,张业也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侯弘实见张业如此,也出列禀道:“臣愿卸甲归田,颐养天年。” 众臣齐笑。颐养天年这词一般用在老人身上,侯弘实正当壮年,不善言辞,顺口说出。 你和张业不一样,就你那点家产,又没别的本事,不当将军怎么混?孟昶笑问:“侯大人此奏是否经过了侯姨?” 侯弘实道:“未有。” “那好,朕现在下旨。以后侯大人的奏折若不牵扯到国家利益,军事机密等,只涉及个人的事,必须先经过你夫人允许,才能奏给朕。”孟昶道。 这旨比较奇特,众臣甚为惊异。 孟昶进一步解释,“朕曾赏赐给侯夫人家庭平安,和和睦睦。若侯夫人不同意,而朕同意了,那朕的赏赐不就是说假话了吗?” 侯夫人当然不会同意,小皇帝这么好,为他做事何等的幸福。“你傻啊?”晚上,她的手指一戳侯弘实。 第二日,李肇的辞呈便递了上来,孟昶毫不犹豫地应允。 他将赵季良、王处回、赵廷隐、李昊留在宫中进行了三天三夜地长谈和讨论。期间,还有毋昭裔、张公铎、温韫等众多大臣都被召入宫过。 “赵叔叔,你可曾还记得平董璋时咱俩打过赌,你输了。”孟昶笑问道。 赵廷隐叹气道:“是的,当时你说让我在一件大事上听从你的安排。” 孟昶道:“好。现在朕决定废除节度使制度,你同意不?” “哈哈。”赵廷隐得了便宜般大笑道,“臣同意。原来是这事啊,就算没这个赌,臣也同意。皇上,这次你亏了。” “呵呵,朕故意吃点亏的。吃亏是福。”孟昶道,“那下面咱们来制定军队的管理制度。” 李昊与王昭远、王朴、赵普三人在旁做记录,胳膊都已酸痛。 终于在第四日凌晨一切妥当,孟昶打个哈欠道:“今日休息,吩咐明日所有重要大臣上朝候旨。亚父,王叔叔,赵叔叔、李伯你们也别回府了,就在宫中歇息吧。朕好困,先去睡了。”说完,朝桌上一趴,睡着了。 赵廷隐将其抱起送去了寝宫。 “昶儿毕竟还是个孩子。”赵季良心疼地道。 王处回也很感概,“是啊。这个年纪就处理国家大事,真难为他了。” “你们也去休息会吧,老夫将这些再整理整理。”李昊对二人说。 赵季良道:“呵呵,我们还不能休息。王大人,咱们再把官员任命的细节讨论下。” “还有我。”赵廷隐已匆忙赶回,“早想劝皇上休息,可见他兴趣昂扬,不忍扫了他的兴。你们看,这不说睡就睡了。” “哈哈。”几人齐笑,“我等也是如此想的。” 王昭远三人道:“几位前辈都不休息,我三人自当陪着。” “后生可畏。好。”赵季良几人赞道。他们也看出了孟昶的心思,后继力量的培养刻不容缓。 有这样的皇帝,有这样的大臣,国家怎会不和谐,不强盛? 大蜀国家机构及地方机构的改革大纲,各种制度的改革大纲,军队制度的改革大纲,足足让李昊念到了晌午。大臣们简简单单地在宫中就餐后,又开始了激烈的辩论。孟昶也放弃了君威,加入了进来。大臣们畅所欲言,极己所能,十分地火热。 转眼天黑,孟昶与众臣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又简简单单地晚餐后,继续进行。 转眼夜深,承德殿烛火通明,人人无倦意。 “各位伯伯、叔叔都辛苦了,暂且回府休息,明日继续。”孟昶不得不开口喊停。 众臣这才退去,还恋恋不舍。这种场合从没遇到过,不论君臣不论官阶大小,平起平坐,无所顾忌,何等爽快和舒服,真是舍不得离开。 管乙、王昭远、王朴、赵普等人也被孟昶要求参加,虽然在这些长辈面前没说几句,但从中获益颇多,受益匪浅。 如此进行了三日,一切终于出来了。 政府机构主要实行三相六部制度。三相为一名丞相与两名副丞相;六部为吏、户、礼、工、刑、兵,设尚书一名,侍郎两名。部下分司,具体管理。 设御史府为监察机构,左右御史大夫各一名,御史数名。 成立翰林院,负责科举,选拔人才,招揽人才,推荐人才,发展文化事业。 地方设州、县,州的最高长官为刺史,县为县令。 成都设独立的府,府尹一名。 军队的变革幅度巨大。废除节度使制度,所有武装都属于中央,皇上成为军队的最高领导,兵部是具体管理执行部门。军队的任务是协助地方管理,保护地方安全,不得干涉和越权。 实行屯兵制,在驻兵处划地归军队所有,实行耕种。 出现战事等状况时,由皇上任命统帅,选拔将领,进行调动。 具体部门职责和人事任命的诏书没几日便发布了。 赵季良为丞相,赵廷隐与王处回为副丞相,共领六部。其他人等便不一一介绍了。 管乙资历尚浅,户部便由王处回监管,他成为户部侍郎。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情况下,孟昶在外的产业仍由他负责。 孟昶又将年龄较小的几位进行了安排。王昭远放在兵部,王朴放在工部,赵普放在礼部,他们并无任何官衔,在那锻炼和学习。 毋昭裔兴奋不已,他被任命为礼部尚书,正合其心意。 孟昶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官名曾头疼不已,下令三相进行简略和删除。 出来的结果让孟昶很满意。比如武官官衔,由小到大分为校尉、都尉、中郎将、将军四种。编制也进行了简化,五十人为队,三对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十军为厢。各级别的最高长官,队为队正,都为都头,营、军、厢都为指挥使。 文治武攻,这正是孟昶要的效果。军政的适当分开,既维护了国家的稳定,又加固了皇上的权威。可以说,从现在起,大蜀的军政大权已牢牢被孟昶掌握。 在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中,孟昶有了些忧虑。若想国富民强,仅仅靠一些制度的变更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从一开始就竖立良好的风气。望着从李仁罕处查抄来的“七宝溺器”,他有了主意。 “各位爱卿认识这个玩艺吗?”孟昶指着乔公公手举的“七宝溺器”问道。 赵季良与王处回见识过,并不作答。 “是个做工精细的茶壶吧?”礼部尚书毋昭裔猜道。 “毋大人说的没错,是茶壶。”很多官员应和。 孟昶接过乔公公递来的“七宝溺器”,摇摇头道:“非也。王丞相,你告诉大家吧。” 王处回道:“此为‘七宝溺器’,一个夜壶,是从李仁罕家查抄来的。” 啊?众臣纷纷惊讶,交头接耳。 孟昶举起那溺器道:“奢侈至此,岂不败?荒淫如斯,岂不亡?”说完,将“七宝溺器”重重摔在地上,碎片无数。 殿堂上鸦雀无声。 第063章 两位使节 孟昶气愤地道:“为官者,应以民为本,抑奢侈,宏俭约,戒嗜欲。如此犹恐不足慰民望。穷天下技巧只为一人之享受,私欲泛滥,贪贿成性,民心背矣,亡国易矣!众爱卿应以李仁罕为诫,洁身自好,清廉为官,切不可蹈其覆辙。” 孟昶的话令群臣陷入了深深沉思。 “若有人心存侥幸,辜朕圣意,违背民意,逆天而为,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一经查实,无论何人,朕决不会手软,杀无赦!”孟昶的眼中含着凛凛杀气。 众臣纷纷低头,不寒而栗。原来皇上也是有脾气的。 细想一下,一个没脾气的人能那么果断利索地干掉李仁罕吗?当一个的脾气就是没脾气时,要么这人很可爱,要么这人可怕。 孟昶顿了下,道:“朕昨夜想到这些,作《官箴》一篇。李尚书,你念于大家听。” 吏部尚书李昊上前接过念道:“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长,抚养惠绥:政存三异,道在七丝。驱难为深,留犊为规。宽猛得所,风俗可侈。无令侵削,无使疮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舆是切,军国是资。朕之爵赏,固不逾时,尔俸尔禄,民旨民膏。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尔为戒,体朕深思。” 短短二十四句,将孟昶对民的爱护之心,对官的警示之心一览无遗。众臣纷纷赞叹皇上的仁德,那精妙的文采倒居于其次了。 李昊读完,孟昶问道:“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多谢皇上警示!皇上圣明!”众臣齐呼。 “好。即刻发放到各州县,令各级官员以此为箴,铭记在心。”孟昶道。 孟昶怒砸“七宝溺器”和《官箴》的发布,轰动蜀国上下。甚至连荆南君王高从诲和楚王马希范派使节到成都来歌功颂德一番。 高从诲同他老子高季兴一样利用荆南的地理优势做着“偷鸡摸狗”的事情,各国路过的贡品无不被他留下,人称“高癞子”。对周边各国又尽力地讨好,都不得罪,趁机赞颂大蜀皇帝一番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楚王马希范。此人生活豪华奢靡,“面子工程”一大把。大兴土木兴建宫殿府宇和一大批游乐场所供其玩乐,花巨资建造九龙殿,等等。这等人物怎会对孟昶的《官箴》感兴趣,太让人意外了。更令人意外他的使节还不是一般人,是马希范引以为豪的“十八学士”中年纪最轻也最有名气的徐仲雅。 使节来访,招待宴客在所难免。孟昶亲自接待了徐仲雅和荆南那名不知道到名字的客人。 如果你将徐仲雅想象成为饱读诗书的老叟,那你就错了;如果你将徐仲雅想象成为长相一般的读书人,那你也错了。其人相貌英俊,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年少成名,名震三湘。你去了楚国可以不知道“十八学士”里另十七个人的名字,但如果你说不出徐仲雅,立即会被人嗤之以鼻。因为他就是楚国的公众偶像,姑娘家的梦中情人。 “蜀王之《官箴》文采飞扬,爱民之情浓浓,醒官之意切切,是不可多得的好文。徐某听得此文,便主动要求出使贵国,以见王之风采。”徐仲雅朗声道。楚国与蜀国都是小国,虽然都称帝,但毕竟不是正统,相互之间还是称为“王”合适。 看见没,这就是差距,高手才懂得此文的真正妙处。孟昶微微一笑,“今日见得,徐大人是否有些失望?” 徐仲雅连忙摆手,“绝无半点失望。蜀王年纪轻轻便有此功底,实在让徐某佩服。” “徐大人年方十八时便已位列‘十八学士’,朕也是很佩服。”孟昶带着笑容道。 徐仲雅恃才骄傲楚人皆知,滑稽诙谐的性格却也深得喜爱。“尔奉尔禄,民脂民膏。这八个字就足够发人深思了。” 接待外国使节,自然少不了礼部的人作陪。礼部尚书毋昭裔、礼部侍郎欧阳炯等人皆在列。欧阳炯插话道:“徐大人的‘薄雾笼寒径,残风恋绿萝’,情景交融,颇有意境,也很让人回味的。” “哈哈,欧阳大人过奖。”徐仲雅笑道,“‘春幡细缕春缯,春闺一点春灯,自是春心缭乱,非干春梦无凭’。欧阳大人用尽了‘春’字,却意趣盎然,教我等人如何渡过春天?” 欧阳炯这首《清平乐》句句有春,却让人不觉得重叠,是他的得意之作。“哈哈,徐大人此话差异。若说‘春’字,还是我们的皇上用得好啊。” 徐仲雅点头,“蜀王的那首《虞美人》,在下也知晓,真是天人之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妙啊。皇上,在下可以断定当今天下所有诗词无能在此左右。” 汗。孟昶心中默默对着还不知出生没有的李煜深深地鞠了一躬。“偶得,只是偶得。再让朕填词作诗恐怕就要出丑了。” “哈哈,蜀王谦虚。”徐仲雅是由衷地赞叹,并不是刻意恭维。见这小皇帝有如此才华有如此涵养,心中甚是喜欢。 自己是皇帝,面子是不能丢的,孟昶昨夜硬背了几篇徐仲雅的诗作,如今正好用上。“‘祖龙跨海日方出,一鞭风雨万山飞’。徐大人的豪情直冲日月,又岂是一般人所能及的呢。” 徐仲雅本就是个骄傲的人,毫不客气地道:“哈哈,原来蜀王也知徐某拙作。还行,还行。” 孟昶话锋一转,“马王木匠起家,节度三湘,成就霸业,可与日月争辉。只可惜他的儿子们却不敢恭维。‘吃鸡大王’就不提了,就你们现在的楚王除了败家,又有什么拿得上桌面的?徐大人的豪情能冲日月,恐怕也冲不过楚王的骄奢荒淫吧。” 徐仲雅望着孟昶,完全地呆住。他曾多次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引经据典,向马希范进谏,批评他不顾人民死活。马希范每次都当他在放屁,毫不理会。若不是徐仲雅名声太大,又写过很多讨他欢心的诗词,恐怕脑袋早就搬家了。 孟昶直接击中徐仲雅的要害,心里在笑,嘴上却很悲痛地继续道:“什么天策府,什么十八学士,朕相信徐大人比谁都清楚是虚荣的东西。一个君王,不能让他的百姓幸福,不能让他的国家强盛,再附庸风雅再装什么王恩浩荡,也是个废物。” 徐仲雅心中有苦却说不出,也不敢点头应承,因为他是楚王的使节。不过他很聪明,马上将话题转移,“吾王让徐某邀蜀王楚地一游,不知可否?” 你不要邀请,我也会去的。孟昶笑道:“哈哈,朕正有此意,增进两国感情,大家也有个方便。徐大人回长沙后可让楚王候着。” 徐仲雅赞道:“爽气。徐某也在长沙恭候大驾,再睹风采。” “吾主也有意邀请蜀王江陵一聚。”一直被大家忽略的荆南使节终于说话了。 孟昶见此人相貌平平还略有驼背,没有什么风范,随口道:“高癞子也要与朕套近乎吗?” “高癞子”的称呼惹怒了这位使节,“我家主人虽是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但也毕竟是我荆南之主。若孙某不为使节,蜀王如此之称呼也会笑而附之。然今既为主之使节,孙某还望蜀王收回这句话。” 有个性,我喜欢。那就让我看看你的个性到底有多强?孟昶笑道:“朕要是不收回呢?” 毋昭裔对那使节道:“吾皇一时口误,孙大人何必较真。” 使节并不理会,对孟昶道:“若蜀王不收回,那就请赐刀于我。” “你要刀做甚?”孟昶疑惑地问。 “割去双耳。因为在下的耳朵不幸听到了那三个字,又挥之不去,不要它们也罢。”使节凛然道。人不可貌相。 “好。”孟昶大笑道,“朕就成全你。” 毋昭裔等人急忙道:“皇上,万万不可。”伤一个使节实在有损国之颜面,也怨不得这些人要阻拦。 孟昶望着那使节道:“朕成全你并不是要给你刀,而是收回刚才那话。朕有所失言,还望孙大人不要见怪。” 众人这才明白,心中不禁赞誉孟昶的知错能改,荆南使节的刚正和责任感。 那使节有点意外地望着孟昶。 孟昶继续道:“荆南地处夹缝,四面豪强,若不是渤海王委曲求全,善于钻营,岂能存活到现在?渤海王纳谏如流,改节亲士,减赋税,宽刑罚,将小小的荆南治理得声声有色,比之许多只会‘吃老本’的君王不知强了多少,朕岂敢小看?” 高从诲被唐朝廷封为渤海王,所以孟昶有此称呼。而最后那句讥讽的自然是楚王马希范,徐仲雅的脸色有些难堪。 孟昶的这番话一改他人对高从诲的不齿,明显地是褒扬,令那位使节刮目相看。 “大人姓孙,不知与‘见微而能谏’的孙光宪大人有何关系?”孟昶笑问道。 孟昶对荆南了解得很透撤。高从诲、梁震、孙光宪就是荆南的政治铁三角,尤其是这孙光宪,自梁震引退后,大权在握。荆南的生存与繁荣与他出色的管理才能是分不开的。 孟昶态度的改变让这使节亲近了许多,“回蜀王,在下孙光定,乃他胞弟。但自下并无官职,只因祖籍川内,此次方受兄所托出使贵国,顺道祭祖。待回到江陵,光定还是平民。”光定,光腚,人不但不能貌相,也不能貌名。 “你兄长果是廉洁之人,手握重权却不提拔胞弟。毋尚书,咱们也应向人家好好学习。”孟昶点头赞道。 孙光定谦逊道:“非吾兄不提拔,实在是光定无才无能。” “哈哈,孙大人方才讨刀割耳,何等的刚烈。在座的哪位不动容?徐大人,你说呢?”孟昶笑道。 徐仲雅恃才狂傲,对孙光定的举动却也自叹不如。“孙大人的气魄岂是徐某那几句诗可以比拟的。佩服佩服。” 其他人也跟着赞扬孙光定的刚烈。 “好。孙大人,不管你是大人还是平民,朕都将去江陵与你一聚。还望孙大人到时别再跟朕讨刀割耳了啊。”孟昶道。 “哈哈”,笑声响起。不是哄笑,是共笑。 第064章 出使 来年开春,孟昶的出使计划遭到了朝中大臣一致的反对。 孟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有些事情是留给大臣们揣摩的。“朕意已决,无需劝阻。”孟昶的态度很坚决。 “既如此,老臣这就去安排。”赵季良见劝阻无效,无奈地道。 孟昶笑道:“相父不必为昶儿多费心思,朕已安排妥当。” 王处回连忙道:“皇上不要大意,任何的疏忽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皇上贵体不容有失,还是我等老臣来安排吧。” “呵呵,朕知道众爱卿关心昶儿,大家放心,朕此次是微服出使。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朕去的地方就在附近,不用担心。”孟昶道。 见已无法改变皇上,众臣不再言语。 孟昶继续道:“赵将军,令水军总指挥使袁延超在近阶段将水军大部向夔州集结。令王文斌、符彦卿两位将军回成都随我出使。朕离开期间,由三位丞相总领一切事务。” “遵旨。”众臣应道。 听说孟昶要去楚国,马依诺找到他提出要同行。 她渴求的眼神让孟昶无法拒绝,只好答应。“芸儿便不要随同了,留在宫中。” “为什么?” 孟昶笑问:“你听说过谁家的丫环有丫环?” 有点绕口,马依诺绕来绕去没绕明白。“哪那么多丫环,你说明白点。” “我是微服出使,身份是蜀国的公子哥,所以你要随同的话,只有两个选择:我的夫人或者我的丫环。”孟昶耐心地解释。 “谁要做你的夫人。”马依诺青着脸道。 孟昶道:“就是嘛,所以你只能是我的丫环。明白了没?” 马依诺的脸色铁青,“谁要做你的丫环。” “那你只好也留在宫中了。”孟昶两手一摊道。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马依诺抿嘴道:“那好吧,就做你的丫环。可是我可不会端茶倒水,你别后悔。” 孟昶笑道:“什么都是可以学的嘛。没事,我教你。” “切。谁让你教。”马依诺说完便莲步轻摆离开,大概是向芸儿学习端茶倒水去了。 望着马依诺婀娜的背影,孟昶心道:“明明是个美人,何必这么冷呢。冷美人再美,又有几人敢拥抱。” “孟哥哥,舍不得了?”声音似糖般柔腻,小唐糖正好进来。 孟昶笑着道:“糖妹妹,其实我舍不得的人是你。” 唐糖一翻她那可爱白眼,酒窝浅浅,“既然舍不得我,那你这次出去就带上我吧。” “可以。”孟昶出人意料地爽快答应,“不过我是微服出使,身份是蜀国的公子哥,所以你要选择是做我夫人呢,还是我的丫环?”老一套。 唐糖想都不想地回答:“谁要做你的夫人啊。” “呵呵,就知道唐糖要做我的丫环。”孟昶得意地道。 “谁要做你的丫环。”唐糖不屑道。 孟昶两手又是一摊,“那我只好不把你带上了。” 唐糖诡异一笑,“不带我,你可别后悔。” “我有什么后悔的。”孟昶道。 “好。那我就让我哥回唐家堡。”唐糖得意地道。 一听唐晓到了成都,孟昶知道那火药的研究和制作已差不多了,高兴万分,立刻道:“好,带你,你想做我的姑奶奶都行。” 唐糖一掘小嘴,“谁要做你的姑奶奶,我还是做丫环吧。不过端茶倒水我可不会,你别后悔。” 我倒,怎么回答的都一样。莫非这鬼丫头一直在偷听?“没事,什么都可以学,我教你。” “切,谁让你教,留着教你的依诺姐姐吧。”唐糖做了个鬼脸,可爱地转身,优美地离去。难不成是去向杏儿学习端茶倒水去了? 想起杏儿,孟昶才发觉自从那夜缠绵后,她开始有意躲避自己。他又忙于国事,两人之间再也没发生过什么,又回到了从前少爷和丫环的模样。 唐晓不负所托,将初步的研究成果也就是火药的配方以及火药包的制作方法全都交给了王朴。那个废旧工房在成都郊外,正适合火药的制作。孟昶马上令王朴进入小批量生产和试验,投石机的改进工作同时进行。 孟昶要重赏唐晓,可他婉言拒绝,并又一次强调将自己的妹妹委托给孟昶照顾后,立即回到唐家堡作进一步的研究。两人年龄虽轻,却都肩负着不同的重任。唏嘘之后,含泪挥别。 顺岷江进入长江,经泸州、渝州、万州很快到了夔州,一过三峡就要出川了。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孟昶不禁吟起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名句。 “贤侄好有雅兴,你唐叔叔可一直担惊受怕呢。”唐伯护在旁笑道。 此次的路线是孟昶亲自安排,沿水路走既可游览蜀中风景,速度又快。当他找到唐伯护时,唐伯护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自己亲自陪同方才放心。 于是孟昶便有了个新名字:唐想,唐伯护的侄子。 没有多少人随同。王文斌与符彦卿是孟昶钦点来的,马依诺与唐糖是自己强烈要求来的,只有武璋是李氏与赵季良硬性规定孟昶带上的。当然不止这些人,韩保贞、韩继勋和一百名“刀锋”战士隐蔽在孟昶的四周。孟昶才不会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呢。王昭远已先行去了江陵,视察他的“潜龙”组织。 “想想,你看这那边好漂亮。”唐糖第一次出远门,兴高采烈地指着两岸的险峻群山,说着孟昶的新名喊道。 扮成男妆的马依诺在旁脸色沉重,没有一丝言语,或许想起了当年路经此地的狼狈不堪。孟昶当然不会让她做丫环,她便一身男书童打扮。 除了孟昶等人乘做的这艘大船外,后面还紧跟两艘货船,拉满了麻四婆委托给唐伯护押运的货物。出夔州时,被几艘兵船拦住靠岸检查。 孟昶并没说明身份,随同拿着通关纹碟、出境许可等证明的唐伯护去办手续。 领头的校尉看着这些证明时,唐伯护悄悄拿出一两银子塞了过去。 校尉望着唐伯护道:“唐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这船上有鬼?” “没有没有,一点小意思。唐某知道规矩。”要想打这过,先交“买路费”,久跑这段路的唐伯护已养成了习惯。 校尉怒目圆睁,“什么规矩!我们的大蜀皇帝可曾定过?” 唐伯护偷偷看了眼孟昶,道:“这个倒没。不过以前也没哪个皇帝定过,却也一直存在着。” “以前我不知道,不过只要现在的皇上没定这个规矩,那就没有。你如果有钱没地花,你可以捐给我们水军,修建战船。”那校尉铁青着脸道。 一两银子应该是这校尉三个月的俸禄,可他不为所动。孟昶在旁道:“七叔,你也太小气了,这么点人家军爷怎么看得上。” 唐伯护忙道:“是啊,唐某有眼无珠,这些够了没?”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二两,一并塞给那校尉。反正有皇上在身旁,再多我也给,回去找他报销。 校尉看了眼孟昶,对唐伯护大怒道:“唐老板若是正经商人,何必给我银两,一定有鬼。上船搜查。”自己已先上了货船。 孟昶笑着对手拿银两的唐伯护道:“叔叔,你不知道已经变天了吗?” 天,真的变了。唐伯护心中不由地承认。 那校尉见船上装的是蜀绣等名贵物品,立刻大声命令士兵:“轻手轻脚,勿要损坏。” 孟昶看在眼里,心中赞许。 待检查完毕,校尉回到岸上道:“唐老板,你们可以出川了。记住,以后不要做这些事情。正经的生意人,我们是绝不会为难的。”说完将那些证明还给唐伯护。 唐伯护赞道:“校尉大人秉公办事,如果都如此,我们生意人该多么幸运。” 校尉脸一扳,道:“唐老板此言又差矣,大蜀境内你可以放心地不拿出那些规矩。对了,别忘了捐钱给水军。” “不忘,绝不忘。”唐伯护道,“捐给如此好的军队,唐某心甘情愿。” “是皇上英明。我们自当尽忠职守,以报皇恩。”校尉对成都方向一拱手道。 真的皇上就在眼前呢。孟昶问道:“敢问将军大名。” 校尉看着孟昶道:“在下还不是将军,是管理这带水面的校尉高彦铸,属水军总指挥使袁延超管辖。公子若对在下有什么不满,尽管可去他那告状。” 孟昶笑笑道:“有意见,很有意见。高大人凭什么让我叔叔捐钱给水军,不捐给其他军队?” “哈哈。”高彦铸大笑道,“其实你们捐给谁都一样,必须要经过户部统一规划后才下拨。至于能不能到我水军之手,我也不敢保证。小公子多虑了。” 孟昶点头道:“呵呵,那我就更有意见了,凭什么我叔叔捐给水军的钱却到了别的军队那?” 高彦铸正色道:“都是大蜀的军队,何必分出彼此呢。再说了,皇上自会根据需要进行统筹安排,皇上如此英明,小公子尽可放心。” “放心,我很放心。有高大人这样的官,我怎会不放心。呵呵。”孟昶带着笑上了船,王文斌与符彦卿、武璋紧护其后。 “慢着。”高彦铸突然喝道。 走在最后的唐伯护回头问道:“高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指着王文斌、符彦卿、武璋三人,高彦铸厉声问道:“这三人是何来历,似乎曾经行军打仗过。” 唐伯护急忙解释,“高大人,他们是我府请来的护卫,都是习武之人。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货物的珍贵,没几个人保护是万万不行的。” 高彦铸半信半疑,却也找不出毛病,道:“放行。” 孟昶一行顺利地出川,进入荆南高从诲管辖的地界。 第065章 特殊爱好 荆南的军队基本都在江陵附近,孟昶本以为会畅通无阻地到达江陵,谁知在峡州被拦住检查。 唐伯护与孟昶和在川中一样上了岸将许多文书交给那位好像也是校尉的荆南军官。 那校尉拿着文书看过来看过去,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大爷不识字吗?” 不识字?这个总识吧!唐伯护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塞了过去。 校尉接过,笑嘻嘻地望着唐伯护道:“这些文书你拿回去,银子我留下。放行。”倒也直接,一点也不扭捏,一看就是这方面的老手。 “慢着!”那边走过来一位公子远远喝道。他的身后是一群荆南士兵。 校尉慌忙行礼,“属下参见大王子。这些是从蜀地来的商人,属下已验过,并无异样。” 大王子就是渤海王高从诲的大儿子高保融。“验过?船上装的是什么?” 校尉支支吾吾说不出。 大王子一脚踢了过去,“就会糊弄本王子。给我查。” 唐伯护急忙道:“大王子,船上都是名贵的蜀绣,还请轻些。” “蜀绣?”高保融连忙亲自上船查看,一见大喜,“全部给我扣下。” 明目张胆地抢劫啊。孟昶道:“这些又不是违禁物品,为何扣下?” 唐糖与马依诺听到吵闹声,也纷纷出船到了岸上。那高保融看着跑出来的马依诺,双眼放光,激动地指着道:“还有他,也给我扣下。” 怪事,这么多人,为啥要扣她?孟昶急忙道:“他是在下的书童,不知怎么得罪了大王子?”见也没见过,哪有什么得罪。 高保融哪理会这些,就像发现了奇珍异宝一样围着马依诺转了一圈,双眼色迷迷地,嘴角哈喇子乱滴。“俏,真是俊俏。” 马依诺冷冷望着他,不敢言语。 孟昶凑过去,道:“王子,他是男的。” “废话。谁稀罕女的!”高保融一把扯开孟昶。 见他敢推扯皇上,王文斌和符彦卿、武璋大怒,便欲拔刀,被孟昶的目光阻止。 这个男人明目张胆地抢劫财物,还明目张胆地抢劫男人。荆南这地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那校尉笑呵呵地对孟昶道:“你家书童被大王子看中,以后有得荣华费贵了。” 如果他知道了马依诺是女儿身,那还了得。这个王子真不是个东西,人家都抢美女,他抢美男。孟昶提出个建议,“王子,你看这样行不?我留下,你放过我家书童吧。” 高保融仔细打量下孟昶,摇摇头,“你虽然不丑,可不是爷喜欢的类型。不换。”说完,挥挥手,“这个书童扣下,其他人放行。” 唐伯护忙问:“这两艘货船?” 高保融不耐烦了,“统统滚蛋,除了这个俊小哥。”人家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咱这位王子是只爱美男不爱财。 马依诺恨恨地瞪着孟昶。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扮什么书童。这下可好,你说怎么办? 唐糖一直对马依诺没什么好感,但又不忍心见他掉入火坑,小脑袋一转,有了主意。跑到高保融跟前,拉拉他的衣襟道:“王子哥哥,咱们到旁边,我有件事告诉你。” 叫得那么亲,声音那么腻,高保融怎能拒绝,跟着唐糖到了一边。 唐糖在他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高保融显然很惊讶,不相信地摇摇头。 “王子哥哥,你不信过去仔细闻闻。”唐糖指指马依诺。说完,自己已抢先在马依诺身上嗅了下,马上捂上鼻子。 高保融立刻跟着在马依诺身上闻了下,马上捂鼻道:“快滚快滚,爷不要你了。” 马依诺一听,赶紧跑回船。 孟昶与唐伯护等人刚想要上船离开,却又被高保融拦住,“人我不要了,货物留下吧。” 唐伯护惊讶地道:“可王子您刚还说货物不要的啊。” “我说过吗?”高保融问道。 他身后的士兵齐声道:“没有。” 高保融很无奈地道:“你看吧,我没说过。所以货物留下,人统统滚蛋。” 唐伯护刚想发怒,被孟昶拦住,“大王子,我们给你留上一艘船,好不?” 那高保融想了想,“好吧。看你们也不容易,就只要一半吧。”一脸的苦相,好像亏了多大的本似的。 孟昶笑道:“还请王子不要损坏了货物,不然到时你可赔不起哦。” “我呸,赔你个头,快滚。”高保融大骂。 “好,我就叫你赔个头。”孟昶心想。 唐伯护毫不在意货物的被夺,回成都后这位皇上自会赔偿的。 一回到船上,却见马依诺已换回了女儿装扮。孟昶疑惑地问唐糖:“唐糖妹妹,那高保融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呢?” 唐糖得意地昂起头,“哼,不告诉你。” 马依诺过去感激道:“谢谢妹妹。那身衣裳怎么处理?” “扔到河里,那种毒只是味道臭些,其实根本无毒的。”唐糖道。 唐伯护明白了,“原来唐糖往马小姐的衣服上撒了‘香极粉’。那么臭,那大王子哪能承受的了。” 唐糖更加得意,“我先告诉他姐姐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他不相信。我便在过去闻时撒了点‘香极粉’,他一闻还不熏倒啊。呵呵。唐想,本小姐聪明吧。” 不等孟昶说话,马依诺早已抢先道:“妹妹聪明。” “为啥叫‘香极粉’呢?”孟昶不正面回答,问唐伯护。 唐伯护笑道:“这是唐糖他爹配制出来,名字也是他起的。唐糖出生时嗅觉十分不灵,为了刺激她的嗅觉反应,他爹想尽了办法。最后没想到用这奇臭的玩艺竟唤醒了她的嗅觉,乐极生悲,香极自然生臭,便起名‘香极粉’。” 孟昶点头,又转而闻了下唐糖,“你身有此粉,为啥身上一点都不臭呢?” 唐糖习惯性地一个白眼,“要你管。再闻我,小心我朝你身上洒。姐姐,咱们去看风景,不理他们。” “好的。”马依诺笑着道。天哪,她竟然笑了。 两位截然不同的女孩子成了好朋友,同时给了孟昶一个白眼。 孟昶不禁叹道:“正如高保融不喜欢女人一样,女人也可能不喜欢男人。” 唐伯护与身后的王文斌、符彦卿、武璋呆呆望着他,不知道这小皇帝的感慨从何而来。 王文斌与符彦卿两人出门前被孟昶专门关照:多看少说,多记少动。武璋可没这些任务,只记得出门前皇太后和大丞相的交待:保护好皇上的安全。他对孟昶道:“这是何人,竟敢碰皇上龙体,下次碰到,决不轻饶。” 孟昶笑道:“武叔,我现在可不是皇上,是唐想唐公子。” 武璋道:“这荆南的人怎么这样,男的喜欢男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哈哈”,想起高保融,众人大笑。 孟昶问王文斌和符彦卿:“你俩觉得荆南如何?” 王文斌道:“荆南是出入川的要津,是我大蜀的门户,至关重要。” “是。”符彦卿补充道,“当年三国时刘汉入蜀,诸葛先生留大将关羽守荆州,可见对其的重视。” 孟昶点头道:“不错。荆南之地地理位置优越,尤其是对我大蜀。如此重要的东西不握在自己手中实在难以让人放心啊。” 王文斌与符彦卿相互一望,原来皇上已有夺荆南的打算。这次带上他二人,那自是将委以重任。想到这,两人一乐。入蜀这几年,虽然也曾经过一些战斗,可毕竟都不是主将。虽然现在已是中郎将,可蜀中无战事,技痒得很呢。 唐伯护在旁道:“叫我说,这荆南不堪一击。先不说那校尉与咱校尉的对比,就这大王子的表现简直是个赖子嘛。” “哈哈。”众人齐笑。 到了江陵,船靠码头,已有人在迎接,是唐伯护设在江陵的管事。将船只和货物交于他管理后,一行人进了江陵城。 高季兴江陵称王后,驱十万民工大修城池,城外墓冢的砖都被用尽,才有了这江陵城墙的坚固和巍峨。 自孙光宪掌政以来,大力发展境内经济,这江陵相当地繁荣。来往的客商,游玩的公子数不胜数。 刚入城门,便听身后百姓喧哗,大喊着“梁神仙”,连城门处士兵皆跟着喊。孟昶等人好奇地靠边停下。 不一会,便见从城外进来头大黄牛,牛背上端坐一老者,披鹤氅,执拂尘,鹤发童颜,满脸的慈祥。 “呵呵,本以为是传言,今日得见,才知果是神仙。”孟昶当然知道此人。他那有此人的很多资料,因为此人正是当年高季兴手下第一谋士梁震。 当年,梁震途经江陵,被高季兴强行留下。他不仕任何官职,只做高季兴的幕僚,出谋划策,荆南割据的总体规划便出自他之手,孙光宪也是他竭力推荐。高季兴死后,他谢绝高从诲的挽留,在江陵郊外盖了几间草庐,悠哉游哉。当高从诲请他入府议事时,他便骑黄牛披鹤氅而去。江陵人皆称其为“梁神仙”。 梁震从孟昶等人跟前骑牛而过,或许是习惯了周围的目光,没有看出他们的特别。 “神乃虚幻石,仙为解脱梯。心本存凡念,神仙在哪里?”孟昶的声音很响亮,他要让梁震听见。 听见的人都吃惊地望向孟昶,“梁神仙”的呼喊也停止。 黄牛也停止了前进,很显然,孟昶的目的已达到,梁震已听见。 第066章 梁神仙 黄牛慢慢后退,这驾驶黄牛的技术确天下无敌。 梁震望着孟昶,“公子好像对老夫不满意。” 孟昶微微笑道:“不敢说不满意,只能说和世人的看点不同而已。老先生勿要往心里去。” “呵呵,好个看点不同。不知公子的看点在哪里呢?”梁震笑问。 孟昶指指心脏,“这里。” 梁震有些吃惊,“那么说世人的看点不在这里吗?” “是的,世人的看点在外形。”孟昶指指黄牛和梁震披的鹤氅。 梁震点头,拂尘一挥道:“公子本非池中物,何必市口羞老人!” “老人未到期颐时,何必舍人要做仙!”孟昶随口回道。“期颐”是特指百岁老人。 梁震不再作答,叹着气骑牛而去。孟昶的话似乎刺到了他的痛处。 “你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呀。”唐糖问道。 孟昶笑道:“没说什么,可我敢肯定他看上我了。” “妈呀,他一个老头看上你了?这地方好怪,怎么男人喜欢男人啊。依诺姐姐,还好你是女人。”唐糖吃惊地道。 马依诺甜甜笑道:“我可不敢在这当男人了。”你看,笑也会传染。自从和唐糖成了好姐妹后,一直冰冷的马依诺总是露出这本只属于唐糖的笑。 “小公子您终于来了。”那边过来两人,说话的是王昭远身旁的小虫。 孟昶很意外,“虫哥,你怎么会在这?” “呵呵,巧遇。在下正好在此视察‘乞巧堂’江陵分堂,遇到了王公子,知道小公子您要来此,便等候着。”小虫笑道。 少来了,哪有这么巧,肯定是听说我要来,提前来此等着的。“哈哈,虫哥在这正好。正要你去帮我做件事呢。”孟昶道。 “什么帮不帮的,只管吩咐。”小虫摆手道。 孟昶问道:“刚那位骑牛的神仙认识不?” “本不认识,到了江陵便认识了。听说叫梁震。”小虫不问政事,自然不晓得梁震在荆南的名气。 “好。他在郊外有几间草庐,明日趁他不在,放火烧了。”孟昶淡淡道。 旁边的人都惊异不已。你看不惯人家就去烧人家房子,太霸道了吧。 唐糖第一个站出来道:“他看上你了,你不愿意,就对他解释啊。干嘛烧人家房子呢。” 孟昶笑着不解释。 唐糖继续耐心地对他进行教育,“比如你看上我了,而我却不愿意,难道我就去烧你的皇宫?” 众人齐齐望向唐糖。这个比喻太大胆,太有突破,已超出当时观众的承受极限。鉴于此,作者强烈建议将当年的大胆突破奖发给可爱的唐糖。 马依诺慌忙替唐糖解释,“妹妹一时心急说出,你可别怪罪。”不能称皇上,只能将孟昶称为“你”。 唐糖不屑道:“他能烧人家房子,我为什么不能烧他的房子?姐姐,你和茯苓姐姐还有杏儿全搬出去,不怕的。”这架势象要去真烧般。 “我还没看上你呢。”孟昶带笑望着唐糖。 唐糖一噘嘴,“我不管,你要是烧他的房子,就不行。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你让他到哪住啊。” 孟昶给大家摆摆手以平息众怒,问道:“呵呵,我是个凶恶的人吗?” “不是。”众人回答。 “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吗?” “不是。” “我是个由爱生恨的人吗?”我晕,被这个唐糖弄糊涂了,我啥时和梁震有爱恨了。 “是。”众人异口同声,除了王昭远、小虫、唐伯护、王文斌、符彦卿和武彰没有出声。看我都写糊涂了,除了这些人,只剩马依诺和唐糖两人,还“众人”呢! “虫哥,记住要将里面的物品全部搬出后再烧。”孟昶继续交代。 小虫可不知道唐糖他们在纠缠什么,小公子怎么吩咐怎么做,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神仙鬼怪。“明白。”小虫说完便去布置。 “你是个昏君。”唐糖对孟昶怒道。 唐伯护赶紧打断,“唐糖,公子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不要胡闹。” 马依诺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拍拍唐糖的小香肩道:“妹妹,咱们拭目以待便是。” 孟昶笑笑道:“你们放心,我不过是想给他换个更好的住处罢了,瞧你们一个个急得。” 王昭远早已将客栈安排妥当。一路奔波,也够劳累,众人进了客栈便先行休息。王文斌三人轮流值班。 有的人看似睡了其实醒着,有的人看似醒了其实睡着呢。孟昶毫无疑问是前者。他没有睡,因为他要等晚些时候去见个人。 江陵他认识的人不多,伸出一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他只认识一个人,那人叫孙光定。 光定这时还真得光着腚,有点不雅观,但很无奈。因为白天他摔了一跤,臀部疼痛难忍,只好请郎中为他诊治。 郎中刚走,夫人便说有客来看望他。 他没什么朋友,除了兄长孙光宪。兄长的宅院很大,几次邀他去住都被拒绝。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兄长名誉受损。 “光定兄,听闻你不小心摔伤,小弟心中挂念,不远千里从成都赶来看望您来了。”说话的是孟昶,身后只有王昭远。 孙光定人是趴着的,抬头疑惑地望着来人,心想这人好会吹牛,我白天才伤,而从成都到这好几天的路程。看着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是哪位公子。 不怪他,他见孟昶时,孟昶穿皇袍高高在上。而现在的孟昶只是个普通的公子。 孟昶将手中礼物放下,凑到床前关切地问道:“不知光定兄的屁股坐错了什么地方,光定兄要借地摔之。” “怎么是你!”孙光定被一语点醒,慌忙想爬起。 孟昶轻拍他一下道:“我现在只是你的朋友,光定兄何必多礼。” 孙光定“呵呵”笑道:“来得可真快,却也不巧。在下有恙,无法招待,勿要见怪。” 孟昶看看孙光定简陋的居所,点头赞道:“人常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光定兄却不因兄长得势而富贵。成都时在下以为光定兄是自我标榜,惺惺作态,今日方知确是事实,实在难得。” 孙光定道:“蜀王言重了,是光定无能,不能替兄分忧。” “呵呵,现在我不是什么蜀王,是唐想公子。”孟昶笑道。 “哈哈,唐公子一到江陵便来看望孙某,谢过。”孙光定趴在床上拱手道,样子有些滑稽。 孟昶正色言道:“光定兄为人正直,恪尽职守,是我敬重之人。比之许多沽名钓誉之辈不知强了多少,可以说整个江陵光定兄是我唯一看得上的人。” 孙光定慌道:“岂敢岂敢,江陵人才济济,孙某无名之辈,岂敢称那‘唯一’。公子如在江陵多呆些时日,便会发觉比孙某优秀的大有人在。” “呵呵,不用多呆,便已知晓。”孟昶笑道,“先说渤海王,继承父业,不思进取,只会偷奸耍滑,捡些豪强的‘残羹冷炙’,毫无原则,如同那小丑,只能博人一笑。” “这也是无奈之举。”孙光定辩解道。 “无奈?李从珂凤翔一哭而称帝,难道不比他无奈?性格所致,永无大的作为。”孟昶道。 是啊,当时的李从珂兵就剩那几个,地盘也将丢失,却绝处逢生,靠的就是那股意念。相比而言,高从诲得点小便宜就喜出望外,毫无大志,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孙光定心中也不得不赞同孟昶的话。 “再说那号称‘神仙’的梁震。”孟昶继续道,“他为荆南出谋划策,荆南的今天离不开他。他又不担当任何职务,逍遥自在,世人皆认为他不贪图富贵,不爱慕虚名。” 孙光定很尊重梁震,听孟昶如此说,不解地问:“难道不是吗?他服侍先王三十年,勤勤恳恳,不求一官半职。如今功成身退,所有财产不过郊外几间茅屋。” 孟昶笑道:“确实如此,但你可知他不愿为官的真正原因。” “请公子明示。”孙光定很想知道。 “因为高季兴曾经为奴,他自命清高,不愿在个‘奴’下称臣。”孟昶毫不客气地指出真相。 “若真如此,当初何必要留在江陵?”孙光定又有了新的疑惑。 孟昶摇头道:“因为他怕死。高季兴强留他,他若不从,只会惹来杀身之祸,无奈下只好留在江陵。他满腹的经纶本想在这乱世中找个正统明主服侍,可高季兴偏偏年少时曾经为奴。是让这满怀的抱负随时间的消逝而淡薄,还是委曲求全地帮助此人建下功业。他纠结着,矛盾着。可以说,那三十年他一直就是这样度过的。所以他要推出你的兄长,所以高季兴一死他便骑黄牛做神仙,博一贤名。” 高季兴出身贫寒,年少时被送到汴州富户李让家做了家奴。幸有此段经历,才得以认识当时不可一世的朱温,成为只比自己大五岁的朱温的“干孙子”。这才有了高季兴的发迹。 孙光定无言以对。孟昶的话句句在理,都是事实,无法辩驳。说完了这两人,下一位该是谁了呢?不用说也知道,孙光宪。 孟昶停了下来,因为还没到时间。 孙光定等着这位大蜀皇帝评价兄长,见他不言语,便直接道:“我兄长才学渊博,计略超群,敢于纳谏,不谋私利,公正严明。难道也不入公子眼吗?” 这时屋外的武璋走进来在孟昶耳边轻语了一句。孟昶点点头,武璋退出。 孟昶这才大声道:“光定兄的评价,在下赞同。”然后嗓门提高,“但是,孙大人的许多所为又何尝不是在沽名钓誉。” 这时走进一人,长相颇为伟岸,双目充满了智慧。孙光定刚想称呼,被那人摆手阻止。 他望着孟昶道:“不知那孙大人如何个沽名钓誉法?还请赐教。” 正主终于出现,等的就是你。明眼人早就猜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下荆南第一权臣孙光宪。 第067章 铁三角 孟昶笑着望了眼孙光宪,又转而向孙光定讲了个故事:“春秋时晋平公问祁黄羊‘南阳县令谁适合’,他答‘解狐’。平公惊愕道‘解狐不是你的仇人吗’,祁黄羊答‘平公问的是县令谁适合,未问我的仇家何人’。后晋平公又向他请教‘国缺个少尉,谁适合’,他答‘祁午’。平公又很惊愕‘祁午可是你的儿子’,祁黄羊答道‘平公问的是少尉谁适合,未问我的儿子是谁’。” 孙光定也是博学之人,这个故事很清楚,接着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子闻之大赞不已,谓祁黄羊为‘公’之典范。”子就是孔子,他在历代学士心中的地位都是至高无上的。 孟昶又瞥了眼孙光宪,道:“光定兄才学不凡,性格刚强,有勇有谋,本是栋梁之材。只因有了孙大人这样的兄长便被埋没,实在可惜。” “不关我哥的事,是在下才能浅薄。”孙光定替他哥辩解道。 孟昶摇头,“其实他心中何尝不知光定兄的才能,但为了一个清廉的名声,怕被人诟病,便置之不理。如果有幸见得你的兄长,我不禁想问句,古人尚且懂得任人唯贤的道理,难道今人还不如吗?” “不用有幸,他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孙光宪忍不住道。 孟昶指着他,故装惊讶道:“你就是孙大人?” 孙光定连忙道:“他就是我的兄长孙大人。” 孙光宪指着孟昶问弟弟,“他是何人?” 孟昶抢先回答:“在下唐家公子唐想,随叔叔到江陵一游,顺便来看望下光定兄。” 见孟昶隐瞒,孙光定倒也不好点破,只好顺着他的话道:“唐公子是我出使蜀国时结识的朋友。” 孙光宪又仔细地打量下孟昶,双目聚神道:“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并不是本官不懂得任人唯贤的道理,只是这江陵人才济济,还轮不到他而已。” “哈哈。”孟昶大笑,“人才济济?那我请教孙大人,除了你与梁震外,还能说出哪个人才?” 孙光宪想了会,还真说不出。 “孙大人,我刚只说了其一,还有其二呢。”孟昶道。 孙光宪自己就是个敢于纳谏的人,见孟昶知他身份仍不畏惧,不禁有些喜欢,问道:“呵呵,那就请公子一并说出吧。” 孟昶又开始了他早已准备好的攻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孙大人贵为群官之首,却任由手下胡作非为置之不理,这荆南的大堤迟早会溃在那些人手中。请问孙大人,你的计略再高明,你的制度再完善,又能如何?你的职责并不仅仅是以身作则,更要统领群臣。可你贪生怕死,明哲保身,不是沽名钓誉又是什么!”言辞激烈,攻击凶猛,孟昶直击孙光宪的要害。 孙光宪沉默不语,显然已被击中。 孟昶开始摆证据,“在下有幸在峡州见识了荆南的‘强大’。一个小小校尉明目张胆地索要贿赂倒也罢了,堂堂大王子也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不是民女,是民男,你们这个王子的口味比较奇特。还强行扣押了我叔一船的货物。由微见大,可想而知荆南的官制腐败到了何程度。孙大人,难道你没有看见吗?” 孙光宪当然看得见,他根据荆南形势做的哪项政策哪项制度,到了下面不走样?可他又能怎么办,大多官吏不是高家的亲属或远房亲戚,就是当年高季兴的亲信或亲属。更别提高保融那个“活宝”了,人家可是未来的荆南主人。他不想管吗?不,他想。他多次向高从诲劝谏,然一碰到这些问题,高从诲总是打着“哈哈”,过去算数。自从到了荆南,他一直就在前进中犹豫着,徘徊着,也孤独着。 那孤独来自于无人可倾诉的落寞,无人肯倾听的失落。眼前的这位小公子到底是何人,怎看出了我重重心事,怎看到了我光鲜外表内隐藏的伤痕? “公子到底是何人?”孙光宪厉声问道。 孟昶道:“这重要吗?” 孙光宪摇头,“不重要。公子见识深刻,令本官折服。可很多事是难以解释清楚的。” “孙大人的难处,在下看得到。”孟昶的语气有所缓和,“若来日相见,再促膝长谈,今先告辞。”说完便离去。 “好。光定,你的伤没事吧。为兄还有很多事,也告辞。有什么困难,让弟妹去我府上找你嫂子。”孙光宪本就是路过看望下弟弟,没想到碰见孟昶,耽误了些时间。 他确实有大事,最新消息传来,楚国欲出兵攻打荆南。又是那高保融惹的祸,他劫了楚国献给大唐李从珂的贡品。 虽已晚,荆南“铁三角”还在议事。 “让那逆子明日回江陵,我非砍了他不可。”荆南的主人渤海王高从诲气得骂道。 梁震与孙光宪对望下并不言语,显然这句话听过不止一遍。 “梁大人,孙大人,你们倒是说说该怎么应对啊。”高从诲急切地道。 梁震一捻胡须道:“当务之急,马上释放楚国使节,归还贡品。” “恐怕难了。”孙光宪摇头叹道,“使节早已丧命,贡品恐怕也被王子挥霍完了。” “那马希范真不是个玩意,不就死两个人,少了点贡品嘛,我赔就是了。何必动刀动枪的呢。”高从诲骂道。 孙光宪道:“此次恐怕和以前不同,楚国是想借机灭掉荆南。” “对了。孙大人,你弟不是说蜀国会有使节来江陵吗?怎么办的事,到今天还没来。不然可以从蜀国借兵。”高从诲有些怨言。 孙光宪摇头不答。他知道孙光定的能力,也听说了借刀割耳的事情,他相信江陵再无其他人比弟弟做的好。 梁震想了会,道:“赶快派使节前往大唐和大吴,请求他们出兵相救。” “孙大人,赶快安排。”高从诲兴奋地命令道。兴奋的早了点,那又不是你自己的军队。“对了,给大吴徐之皓的书信我亲自书写。” 王昭远也得知了楚国欲攻打荆南的消息,立刻向孟昶汇报。 这个客栈是管乙当年在孟昶的授意下开设的,后来就成为王昭远在江陵设的联络点,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所以消息来得很快。 “那他又要搬救兵了。”孟昶道。 王昭远分析,“荆南的救兵无非三家,唐、吴、我们。大唐李从珂要重兵盯防石敬瑭,不会管这闲事;大吴徐知皓大权独揽,又迁都金陵,正实施怀柔于民的善政,应也不会贸然用兵;就只剩下我们了,皇上,咱们何不趁机出兵江陵?” 孟昶想了想,“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若夺下荆南,就将立刻面对唐、楚、吴三大强敌,很难应付。国内刚刚平稳,财力物力很难给以强有力的支持。我的计划是等李从珂与石敬瑭斗起来时,夺下荆南,顺势抢占楚地。这样我们仅面临东面大吴的威胁,可以应付。” 王昭远点头,“皇上考虑得周全。那咱们就不出兵入荆了。” “呵呵,兵不是已经来了吗?”孟昶笑道。 王昭远疑惑,“在哪?” “昭远你的面前啊,呵呵。立刻通知高从诲,大蜀皇帝孟昶亲访荆南,明日拜会渤海王。”孟昶道。 “现在太晚了吧?”王昭远指指屋外的星光。 孟昶笑道:“一点也不晚,那三人正焦头烂额呢。说不定今晚就要和朕面谈,你就说朕一路劳累,已经歇息。” 在听闻蜀国皇帝亲已到江陵时,三人惊讶不已。 高从诲马上就要接见,被王昭远委婉谢绝。 王昭远走后,三人又在一起商量了很久,觉得这大蜀皇帝来得突然,却也正是时候。一定要在明天让他同意出兵援助荆南。 第二天的大殿上荆南众官齐聚,王室家族的人也全到期。那位高保融耷拉个脑袋,因为他这个祸闯得太大了。 梁震因为没有官职,坐在一侧。昨日熬夜,让他这个上了岁数的老人直打瞌睡。人都称他为神仙,真不知神仙需不需要睡觉休息。 高从诲因为昨夜的劳累,又亲书了给徐知皓的信,疲惫不堪。坐在龙椅已经睡着了,身边的太监已听到了微弱的打鼾声。那信他必须亲自书写,别人放心不过。在信中他慷慨激昂地劝阻徐知皓自己称帝,又引经据典地历数称帝后的好处。这张“感情牌”非常重要,假于他人之手显得没有诚意。 只有孙光宪精神饱满,在那向官员布置兵力的调配。靠他人是永远靠不住的,自己没有充足的准备,恐怕不待援兵到,江陵就危险了。将大部分兵力向楚荆边境调动刻不容缓。面对眼前这些官员的支支吾吾,他不禁摇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只顾自己的利益,只会遮掩自己的实力。怎么就不想想,楚军如果入境,你们又怎能保全。 官员们和那些王爷王子们都在窃窃私语。如果你以为他们在探讨如何应对楚军,那就错了。楚军凶神恶煞的,哪有谈论那美人的肌肤让人舒畅,哪有谈论那珠宝的光泽让人愉悦。 “蜀王孟昶到。”殿外传来一声呼叫。 高从诲被惊醒,揉揉朦胧睡眼,整理下龙袍,端坐等待。 众臣也慌忙排列整齐静候。人家皇上亲自来访,给足了面子,咱再差也不能失了主人的威风。 孟昶踱步走进,身后王昭远、王全斌、符彦卿及武璋跟随。 高从诲一愣。一个小屁孩!他连孟昶多大都不知道,用现代流行语就是“高老大,你奥特了。” 梁震一愣。怎么是他! 孙光宪一愣。原来是他!! 高保融一愣。竟然是他!!! 第068章 奇人 孟昶与高从诲互相客套了几句,便坐在那早已为他准备的椅上。高从诲大赞孟昶的父亲孟知祥如何如何地厉害,孟昶大赞高从诲的父亲高季兴如何如何地聪明。然后两人开始称兄道弟地大赞对方的英明,仰慕之心如何地象那滔滔江水,只恨不能早日相逢,把手言欢。 客套完毕,孟昶朝梁震一点头,“梁伯伯好。” 梁震客气地回道:“老夫果没看错,公子真非池中物。” 两人显然是旧识,高从诲颇为不悦。 孟昶又朝孙光宪一点头,“孙叔叔好。” 孙光宪慌忙应道:“没想到今日便相见。” 高从诲的脸色很难看。左膀右臂竟然都与孟昶相识,却隐瞒着不报,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 孟昶继续点头,对象是高保融,“高贤侄好。” 高保融可是个二愣子,马上道:“谁是你贤侄啊,你比我还小了很多呢。” 孟昶微笑地问高从诲:“高兄,他不是你儿子吗?” 这刚才大家还在称兄道弟,孟昶喊“高兄”也没什么错,高从诲道:“这是犬子高保融。” “那我的称呼有什么错呢?高贤侄,辈分的大小和年龄无关的。”孟昶耐心地解释。 高从诲望见大儿子无言以对,眼睛一瞪道:“保融,孟贤弟没有称呼错。你狡辩什么。” 高从诲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高从诲心里很不舒坦,并不是因为与孟昶兄弟相称,而是因为连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都与孟昶相识。 眼中带恨地扫视了梁震、孙光宪和高保融,又满含醋意地恭维孟昶,“孟贤弟在荆南认识的人真不少。” 孟昶笑道:“偶遇,全是偶遇。” 哪有这么多偶遇。孙光宪已经明白上次见面绝不是什么偶遇,心中有几分不高兴,“蜀王亲自来访荆南,恐怕不仅仅是来‘偶遇’的吧。” 孟昶反问道:“孙大人觉得本王是因何而来呢?”在他人地界,还是用“本王”自称为好。 谁知道你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孙光宪想起昨日孟昶的那段一针见血的批评,深知眼前这位蜀皇帝心思缜密,难以捉摸。 见他不语,孟昶对高从诲道:“弟很早就听闻过孙大人的一句话‘宁知获麟之笔,反为倚马之用’,志向之远大,抱负之宽广,在下认为荆南无人可比。高兄觉得呢?”此句是孙光宪初到荆南时,因为不能施展他的才学,郁郁不得志时而作。然而放在这里似乎又有了别的含义。 如今的孙光宪在荆南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远大的志向,宽广的抱负还能是什么呢? 高从诲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尴尬地笑道:“孙大人是我荆南的栋梁,无人能比,贤弟称赞的是。”尴尬,很尴尬。外人只知孙光宪,不知我这个真正的“荆南第一人”。 孙光宪心中隐隐作痛,他的志向他的抱负,又怎么会在这小小的荆南。虽然在荆南这些年,他的才华得已施展,他也懒惰地不再奢求什么,可孟昶却在不经意间唤醒他内心深处的梦。这梦需要更大的舞台,谁能给他呢? 梁震坐不住了,这蜀王明显在挑拨他们的君臣关系。他一摸胡须道:“孙大人才学不凡,天下人皆知。蜀王知晓也无甚稀奇。” “其实何止孙大人,神仙伯伯您的才学也天下闻名。”孟昶笑嘻嘻地对梁震道,“‘时去与谁论此事,乱来何处觅同年’。齐己大师离开荆南时,唯一舍不得的人就是神仙伯伯您呢。” 梁震与当时著名的诗僧齐己私交甚笃,上面那两句便来自两人分别时,齐己为梁震写的赠别诗。 这下可好,也被拖下水了。梁震急忙解释,“在下与齐己大师只是私交,并无其他。” 解释是没有用的,高从诲不悦的神色更加鲜明。 “对了,还有大王子贤侄,你的大名也是天下尽传呢。”孟昶转向高保融道。 高保融乐了,不相信地问道:“是吗?” 孟昶脸一绷道:“当然是。高贤侄喜欢男人这事,天下谁人不知。” 高保融差点摔倒。 高从诲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期待着孟昶讲出下一个天下闻名的人,“贤弟,犬子那点事就不提了。还有吗?” 孟昶想了想,抬头对高从诲不好意思地笑道:“弟孤陋寡闻,就知荆南此三人。高兄,荆南还有什么奇人吗?” 奇人不就在你眼前吗?高从诲很着急,却又不方便说出。 梁震、孙光宪皆看出了君王的难堪,异口同声道:“我们的君王难道不是奇人吗?” 孟昶一拍脑门,“哦,对。怎么把高兄这位奇人忘记了呢,瞧我这记性。” 高从诲面色有些改观,难为情地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本王也不算什么奇人。” “奇,不是一般地奇。高兄绝对是奇人。”孟昶竖起大拇指,“今日与唐眉来眼去,明日又与吴卿卿我我,后日说不定就与楚爱极生恨,天下变脸之快非高兄莫数,烟花女子恐也不过如此吧。谁敢说不是奇人!” 在场所有人都呆呆望着孟昶,这讽刺也太尖锐,太刻薄。 高从诲并非不学无术之徒,为了荆南的生存,他无奈地选择了尊严的丧失。有谁知道他的难处?孟昶的这番直接道白,让见惯鄙视的高从诲心里相当不舒畅。 “世人都会认为高兄的‘奇’是这些,本王可不这么看。”孟昶仍在继续,“高兄为了荆南的生存,为了荆南人民的安康,不惜丢下个人脸面,丢弃个人尊严,低三下四,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谁不想挺起腰板做人,可是在大义面前,高兄置个人得失而不顾,此才为真英雄,真丈夫。试问天下之‘奇人’,何人堪与高兄媲美。” 高从诲的泪水都快涌出。这才是最知我心的人,这才是最明我意的人。苍天啊,你为何让他今天才出现,为我平反昭雪,让我重见天日。感激的语言随口喷出,“贤弟啊,贤弟,知我者,你也!” 众臣皆跪地赞颂,“吾王万岁!” 孟昶的先抑后扬显然让高从诲心情大爽,“孙爱卿,将蜀王一行安排好,今晚本王设宴款待。贤弟,为兄还有要事相商,孙爱卿、梁爱卿、保融,你们留下,其他爱卿便退了吧。” 众臣还没来及告退,就见殿外卫兵匆忙跑进,“禀大王,大事不好,梁大人的茅屋突然起火!” 什么?梁震马上从椅上跳起,“大王,梁某先行告辞。” 高从诲听后淡然一笑,“几间破草屋,烧了便烧了吧。梁爱卿,本王再给你盖便是。从郊外到这也有段距离,想来也烧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又有何用呢。咱们这还有大事相商呢。” 梁震焦急不已,刚想解释,孟昶接过话了,“高兄此话可不对。梁伯伯担心的不是茅屋,是茅屋里的那些书。梁伯伯,我陪你去看看。高兄,要事就待晚上再相商吧。” 说完,根本不再理会高从诲,拉着梁震便走。 当时活字印刷术还未发明,收藏那些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梁震心急那些书,也顾不得与高从诲打招呼,跟着便离开。 你搞错没有,我才是你的大王。高从诲在那好不尴尬。 高保融在旁大骂孟昶:“荆南又不是你说了算,太猖狂了!还有这梁老头,怎么象是他的臣子啊。” 孙光宪连忙替梁震辩解:“恩师的那些书如同他的儿子,心急失礼,可以谅解。大王,臣去安排人手救火,或许还能挽回一些。”说完也转身奔去。 梁震终身未娶,那些书就是他的儿子。孙光宪也是爱书如命的人,知道他的感受。由于是梁震举荐,便一直称他为恩师。 还没退去的荆南众臣在那不知所措,高从诲厉声道:“还愣在那干嘛,都给我滚。” 众臣吓得瞬间跑光,只剩下高保融孤零零地陪着他老子。 “保融,你能不能争气点。你说你这样,老子将荆南交给你,能放心吗?”高从诲恨铁不成钢,教训儿子。 高保融不服气了,“荆南若没有他二人,我保证能管好。” 高从诲气得指着他骂道:“你这个混帐东西,若没有他二人,有咱们高家的今天吗?” “恐怕有他二人,就没我们高家的明天了!”高保融低头嘟囔。 “你,你给我滚。”高从诲怒骂道。 这下安静了,整个大殿就剩一个孤家寡人,高从诲。儿子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他二人在,高家的明天确实让人担忧啊。哼,竟然早就与蜀王勾搭了,怪不得上次派自己的弟弟出使蜀国。想起来了,你俩的老家都在蜀地,难道? 梁震是顾不得骑他那头黄牛神仙般悠闲了,气喘吁吁地跟在孟昶一行人的后面小跑。这蜀王怎么比我还关心我的书啊,你看,跑得多快。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孟昶当然跑得快,因为他几乎是被王全斌和符彦卿左右架起来跑的。你一个老夫子,怎么能和征战的将军比赛跑。很快梁震就被抛了好远。 第069章 赔我个头 梁震跑到家时,火已经熄灭,茅屋化成了灰烬,在灰烬当中一块平地上摆满了那些书和屋中的物品。 附近来帮忙救火的村民们正在散去,看见梁震一举大拇指,“他真是好样的!” 有几个帮忙的乞丐脸上乌黑无比,也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他好样的。” 谁好样的?他拉住一个乞丐,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乞丐抹了下脸,道:“老人家,我是乞丐,但我有名字,叫小虫。” “哦,小虫兄弟,谢谢你们。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梁震客气地道。 这时孙光宪也带着人赶来,凑过来问梁震,“恩师,书都抢出来了吗?” “是啊,你看。”梁震指了下那些书道。 孙光宪走过去瞧了瞧,大声道:“恩师,安好无损。谁这么大能耐啊。” 梁震道:“我也想知道呢。” 小虫指着远处的小河道:“他在那边洗脸呢。” 远望那河边很多人都在洗脸。 “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梁震急切地摇着小虫的双肩。 小虫扒开他的手,道:“我也不知道呢。我们几个正在附近,见这边起火便跑来帮忙,后来很多村民也拿着碗盆到那河边舀水来灭火。可是远水解不了近火,火越烧越旺,大家都放弃了。这时跑来几个人,当先的是位小公子,只听他大喝声‘将里面的东西搬到院中’,然后带头冲进屋中。我们几个便跟着冲了进去,里面浓烟滚滚,又热又呛人,可那小公子带着我们毫不畏惧地一次次冲进去再出来。就这样把这些物品搬了出来。老人家,你没看见他多勇猛,边搬边还指挥我们‘书,先搬书’。叫我说当然是先搬吃饭的家伙,对吧。” 孙光宪已在旁边倾听完,对梁震道:“恩师,难道是他?” 梁震泪花闪闪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小虫好奇地问:“他是谁?” 梁震和孙光宪齐声道:“说了你也不认识。” “切,谁希罕认识。奶奶的,就这么一件完整衣裳还破了。”小虫不屑地道。然后和那几个弟兄转身离去。一背过身,小虫心中那个笑啊。我不认识?说出来怕吓死你们,他喊我虫哥。 孙光宪马上喊住小虫,从怀中掏出些散银塞过去道:“谢谢你们帮忙,这点你们拿去。” 小虫昂头道:“看不起人,是不?刚那小公子给了这些。”说完,从怀中掏出些银子,足有十来两。 孙光宪和梁震俱是一惊,“给你这么多作甚?” 小虫得意地道:“小公子说为了褒奖我们,让我们用这些银两以最快的速度购买物品,重新建起茅屋,还规定必须比以前好。老人家你放心,小虫我马上去召集人手,明天晚上保证你舒舒服服地住进。今晚你就先找个地方凑活吧,这些东西都交给我,保证保管好。” 两人又是一惊。这蜀王处理事情速度真够快,真够利索。 再抬头向那河边望去,众人都已离去,孟昶也已不在。 梁震道:“光宪,此人非同一般哪。” 孙光宪点头叹道:“恩师,可惜我们都离开了蜀地,不然在他的手下该是何等幸运。” 梁震慌忙道:“此话不可让别人听到。光宪,以后你也适当收敛点,现在荆南背后议论我俩的人不少呢。” 孙光宪怒道:“这些人整天就会在后面噘舌头,一点正事也办不了。荆南说不定真如那公子所说要毁在他们手上。” “那公子?”梁震惊道,“他说过这话?” “不错。我在去看望胞弟的伤时遇到了他。”孙光宪道。 梁震沉思下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难道他想做那一统之人?光宪,忠心是相对的,忠于昏君,逆道而施,不是忠,是愚。” 孙光宪拱手道:“先生的话,学生记下了。” 孟昶回到了客栈,对小虫和自己很满意。只可惜我们的唐糖不满意,“你真的烧了人家的房子?” 这忙来忙去的让孟昶很疲惫,不耐烦地道:“你别乱说,不是我烧的。” “哼,我知道不是你烧的,是你吩咐别人烧的。昏君!”唐糖小脸蛋气得通红。 昏君?到哪里找我这么好的昏君。征服一块土地容易,征服人的心哪那么简单? 晚宴很丰盛,由于有大事相商,荆南方面只有“铁三角”和高保融。孟昶却毫不客气地全体出动,包括唐伯护、唐糖和马依诺。 高从诲又不好将这些人晾在一旁,慌忙吩咐多摆桌椅。算上孟昶,蜀那边有八人之多。 高保融远远望着马依诺,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唐伯护他可记得,抢了人家一船的货物呢。 这么多人在,怎么能谈大事呢。梁震将感激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害得高从诲好大的不高兴,拼命给孙光宪使眼色。 孙光宪也明白君王的意思,想办法让闲杂人等离开,几次想开口,但见梁震和孟昶相谈甚欢,不知怎么说起,很是为难。 看见梁震与孟昶的模样,唐糖暗暗骂了句:伪君子。 只有靠儿子了。高从诲向儿子使眼色。 还是高保融勇猛果敢,对孟昶道:“蜀王,我们有大事相商,其他人都退下吧。” 孟昶望着高保融,很吃惊地道:“贤侄,你这话什么意思?叔叔我带人来你家做客,你赶他们不就是赶我吗?既然不欢迎,那孟昶告辞了。” 马依诺和唐糖对视偷笑。他们怎么成了叔侄关系。 高保融又傻愣愣地接不出话,高从诲慌忙道:“贤弟你坐,误会了。什么大事能比你我兄弟对酒当歌大。保融,赶快道歉。” 高保融只好低声道:“我说错话了,蜀王别见怪。” “你这孩子。”孟昶指着他,“什么蜀王猫王的,咱们现在是一家人,贤侄。” 高保融一听不乐意了,刚想发作,但父亲严厉的目光袭来,只好重新道歉,“孟叔叔,小侄说错了话,别见怪。” 孟昶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贤侄,说错了话还可以收回,可是做错了事就难以收拾了。” 高从诲听出了孟昶的画外音,忙呵责儿子:“保融,你是不是得罪了你孟叔,你这个混帐东西。贤弟,你这侄子经常犯糊涂,您别往心里去。” 孟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在峡州时,他扣下了我唐叔叔的一船货物,还了就是。” “还有这等事!”高从诲厉声命令儿子:“快些还了回去。” 梁震和孙光宪不禁摇头。这位大王子屡教不改,刚惹上楚国,又惹上了蜀国。 高保融低头支支吾吾,“那些,绣品,都没了。”这高保融也不是小气之人,抢来的东西立刻发放给手下一些,剩下的拿到市场低价卖掉。这么好的绣品这么便宜,很快便被一抢而光。 高从诲当然知道儿子会怎么干,忙对孟昶道:“赔,我们赔。” 孟昶道:“赔,当然要赔。贤侄你也答应过我要赔的。” 这就好办了。高从诲道:“大概多少银两?保融,你双倍赔给人家。” 唐伯护站起道:“双倍就不用了,按市价赔便可。货单在这,请大王过目。” 孟昶抢在前面把货单拿过,撕碎扔地道:“唐叔叔,回成都算我的。” 见孟昶如此大义,高从诲急忙感谢,“贤弟真是性情中人,保融,快谢谢你孟叔。” 高保融刚想言谢,孟昶摆手道:“先别言谢。贤侄,你还记得那天你的承诺吗?” 承诺?我有过承诺吗?高保融摇头。 “贤侄年纪轻轻,记性却如此不好。”孟昶也摇头一叹,“唐糖,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唐糖道,“你对他说‘还请王子不要损坏了货物,不然到时你可赔不起哦’,他回答‘我呸,赔你个头,快滚’。”唐糖这记性真好,一字不差。 孟昶提醒道:“贤侄想起来没?” “我说过吗?”高保融摸着后脑勺想着。 “犬子无礼,贤弟莫要计较啊。”高从诲在那替儿子开脱。 孟昶根本不理,指着高保融的脑袋道:“既然你答应要赔我个头,就请贤侄将你项上人头赔给我吧。” 众人皆惊,此时才明白孟昶的真实意图。 高保融辩解道:“我,我是随口说的,不是真的。” 高从诲跟着道:“小孩子的口头禅,不能算数。贤弟,你说对吧?” “不对。”孟昶对高从诲道,“高兄,想我这贤侄也是堂堂荆南大王子,怎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呢。如果让天下人知晓,高兄的颜面朝哪放,我这个叔叔的颜面朝哪放?” 你还真把自己当叔叔了啊。高保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怎会让你轻易拿去了脑袋,护犊之心已有,高从诲英雄气概也显了出来,“你爱朝哪放朝哪放,管本王何事。” 孟昶听罢大怒,拂袖离座道:“既如此,告辞。” “蜀王慢。”梁震和孙光宪忙站起拦住。那边楚国磨刀霍霍,如果这蜀国再兵戎相见,小小的荆南如何应付得了。 “大王。”梁震抢先对高从诲道,“万不可因小失大,请大王三思。” 孙光宪也跟着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王,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让荆南生灵涂炭哪!” 第070章 想法 你们两个都想让我死啊。高保融指着他俩道:“你们两个老家伙,跟着他走便是,荆南没有你们照样好好的。” 两人一愕。 高从诲指着儿子大骂:“你个混帐,休得再胡言乱语。” 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孟昶突然象换了个人似的回到座位,饮口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坐,大家都坐啊。” 梁震和孙光宪带着一肚子郁闷坐下。 “孙大人刚才一句话提醒了我。高兄,本王有个主意既能保住大王子的脑袋,也能护住咱俩的颜面。”孟昶笑呵呵地道。 有转机。高从诲马上满脸堆笑道:“就知道贤弟聪明过人,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孟昶道:“孙大人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我想起了一句谚语‘孩大舅孩二舅都是他舅,你的头他的头都是大头’。贤侄只说赔我个头,可没说一定是自己的头。对吧,高兄。” 还有这谚语吗?不过孟昶说的在理啊,谁的头不是头呢。高从诲立刻反应过来,吩咐孙光宪:“明日去弄个死囚的头赔给蜀王。” 一场风波平息了下来,大家继续饮酒,可每个人都多了许多心事。 梁震和孙光宪因为刚才高保融的那句话闷闷不乐。为你高家呕心沥血却换来这么一句,是好心没好报的验证,还是功高盖主的宿命所定。 高从诲因为自己最倚重的人没有替自己说话而郁闷。你们怎么说都是我高从诲的臣,怎么可以帮外人。 其实目前思想斗争最激烈的是高保融。他望会孟昶,想你不是要我的脑袋吗,在荆南看谁要谁脑袋。又望会梁震和孙光宪,两个老家伙,现在我爹护着,让你们再得意几天,等我爹死了,有你们好看的。又望会自己的爹高从诲,你怎么还不死呢。 只有孟昶象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稳坐在那。 见梁震与孙光宪只顾低头饮酒,儿子说出的话又只能惹祸,高从诲也顾不得什么闲人甜人了,抛开面子道:“贤弟,你认为我们荆南这地理位置对你们大蜀重要不?” “重要性不容置疑。”孟昶道,“不过有高兄在,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是,那是。我们和大蜀永远是友好邻邦。不过,现在出现问题了。”高从诲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孟昶好奇地问:“有什么问题呢?高兄不打我,我也不打高兄,不是很友好嘛。只要以后让我这贤侄不扣留我们大蜀的船只便可。” “这个自然。”高从诲道,“贤弟可能还不知道吧,有人对你们大蜀窥视很久了。” “还有这事?哪个?”孟昶一惊。 高从诲不屑道:“还有谁,那个不学无术的马希范。” 听到这个名字,马依诺心头一震。 “哈哈。”孟昶大笑,“他离我这么远,窥视也只能过过瘾。中间不是还隔着高兄您嘛,他能奈我何。” 见孟昶渐渐进入圈套,高从诲心中不禁讥笑他的年幼。“问题就在这。马希范准备先夺荆南,再攻大蜀。” 孟昶很是忧心,“若他拿下了荆南,我大蜀还真得危险了。” “贤弟也无需紧张,兄早有对策。”高从诲得意地道。 孟昶忙道:“请高兄指点。” 高从诲双手紧握道:“如果咱两人象这两双手一样紧紧握在一起,那马希范怎么会是对手呢?” “有理,有理。”孟昶点头同意。 高从诲间孟昶同意,大喜道:“这么说,贤弟同意借兵了?” “岂止借兵。”孟昶昂首道,“我还要给你借将,借王呢。明日我便前往楚国,让那马希范罢兵。” 高从诲三人互相望望,面面相觑。你让他罢兵就罢兵啊,你以为你谁。小朋友,这不是在做游戏。 高从诲还想说下去,孟昶阻止道:“高兄不用多说,我意已决。您就在荆南等着好消息吧。” 我才懒得管你死活呢,我是想叫你出兵相助。高从诲无法将心中真实想法说出,孟昶一行已起身告别。 梁小乔是个男人,长得却眉清目秀,象个漂亮姑娘。又因为识趣聪明,他成为高保融的“最爱”。见高保融回到府中闷闷不乐,立刻嬉笑着问起了原因。 高保融在“爱”的面前是个老实人,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梁小乔听后媚笑道:“若那人惹了王子,除掉便是,这可是在荆南,何必怕他一个小孩。” 高保融摇头,“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怕父王责怪。更何况若引起两国交恶,也不好应付。” 梁小乔想了会,眉头一扬喜道:“王子,小乔倒有一计。咱们可以派人潜入楚地,在楚国那边动手。这样解了王子的恨,出了事也与我们无关,说不定他们还会兵戎相见。嘻嘻,咱们在一旁看大戏。” “真没想到我的小乔也有安邦定国之能。”高保融大喜,双手抚摸小乔的粉嫩脸庞道,“如此最妙,只可惜必须要可靠之人方可。” 梁小乔娇声道:“小乔的二伯梁叔灿便可。” “你是说在吴国军中带着二十几个士兵杀了队正,逃到江陵投靠你的那位?”高保融问道。 梁小乔道:“是啊。小乔知道他们对大王子一定有用,便安排在一处废旧宅院。” “好。”高保融一拍大腿,“小乔啊小乔,你真是女中诸葛,巾帼英雄。快派人将他唤来。” 爱情不仅能让人昏了头,也能让人混了性别。梁小乔嬉笑道:“多谢王子夸赞。小乔立了这个大功,王子准备给多少赏赐呢?” “哈哈。本王子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什么呢?”高保融紧紧抱住已坐到腿上的梁小乔。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你让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 唐糖也有点不相信自己,“依诺姐,我喜欢上扮成公子的你了!” 马依诺纤指轻戳她的额头,“我是假的,去喜欢真的。”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去楚国前她又化装成马公子。只是她胸前的耸起怎么也无法完全掩饰,引来孟昶的偷笑。 “你是说他?”唐糖指着立在船头的孟昶问。 马依诺笑道:“还有别人吗?” 唐糖小嘴一噘,“切,谁要喜欢他。依诺姐,我就喜欢你。” 由于还有船货物要运到长沙,唐伯护这次仍旧随行。他问道:“公子,为何梁震与孙光宪都没来相送?” 孟昶笑道:“不来送就对了。看来高保融那句话对他们的打击很大,避嫌是必须的。” “我看高从诲一脸奸笑,不怀好意。皇上还要小心。”符彦卿在后道。 “还有那高保融一声不吭,又常常在那偷笑,似有深意。”王昭远道。只有高从诲父子来送别,更容易观察,王昭远没露过一个细节。 孟昶点头,“高从诲大局为重,不足为虑。这高保融可什么事都干得出,如今还在荆南境内,大家要提高警惕。” 王全斌三将齐声道:“皇上放心,我等明白。” 出了江陵没多久,船其实便一直行使在荆楚边境。 岳州属于楚国,是洞庭湖与长江交汇的地方,孟昶准备在那逆湘江而行前往长沙。到了岳州,那被诗仙李白誉为“天水一色,风月无边”的岳阳楼是不能不去的。 唐开元年间,张说出任岳州刺史,文人才士纷沓而至,题诗于楼壁,岳阳楼闻名天下。而后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等知名大家均来此等揽胜景,凭栏抒怀,盛况空前。 岳阳楼气势壮阔,构制雄伟。轮廓依然,却没有光彩,死气沉沉,让人有些压抑。王昭远解释道:“当年梁太祖朱温涸其舟师围攻岳州的淮军,淮军焚城而逃,岳阳楼也受其所害,损害较大。” 孟昶点点头,“幸好整体结构完好,以后修复起来容易了许多。那马希范情愿花大量银子造那些玩乐的宫殿,却对岳阳楼这些古迹置之不理,实在可惜。” “那你出银子修。”唐糖插嘴道。马依诺一身男装在她身旁。 已到了岳阳楼前,孟昶驻足观看后,笑着对唐糖道:“这有何难。不出两年,唐糖妹妹若再来此一游,必将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唐糖不服气地道:“我才不信呢。依诺姐,你信不?” “我信!”马依诺笑了下道。笑容中还夹杂着伤感。 “依诺姐,你怎么可以站在他那边,我不喜欢你了。”唐糖好是委屈。 马依诺季忙哄她,“好妹妹,姐不信。好了吧?” “注意身份,你可是公子。两个人黏糊劲怎么看都像恋人。”孟昶故意咳嗽下提醒道。 唐糖可不会管他这套,“哼,要你管。就是恋人怎么的。” 孟昶加快了脚步,进入楼中,回头道:“那你的情敌是高保融,你去找他麻烦吧。” 唐糖一倔嘴道:“他喜欢的是男人,又不是依诺姐。如果他喜欢的是你,才是我的情敌。” 众人望向唐糖。原来你喜欢的是孟昶。 唐糖感觉到自己说错了,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他喜欢你也不是我的情敌。你才是我的情敌。” 众人又一次齐望小唐糖。 “你喜欢依诺姐,我也喜欢依诺姐,所以你才是我的情敌。”唐糖解释道。 “妹妹说什么呢。不许胡说。”马依诺羞红着脸第一个责怪她。 孟昶道:“我还喜欢你呢,那你依诺姐也是你的情敌。” “才不是呢。”唐糖不愿意地道,“我喜欢你,依诺姐也喜欢你,依诺姐才是我的情敌。不对不对,谁喜欢你,没人喜欢你。你是个大坏蛋!” 众人齐乐。只有马依诺幽幽望着孟昶的背影,心中的滋味难以描述。 第071章 登岳阳楼 岳阳楼共三层,沿梯而上,有些空荡苍凉,壁上偶有些残诗断句也已含糊不清。游人也寥寥无几。上了第三层,才见得几位书生与那年长的先生在那指手画脚,谈古论今。还有十来位士兵可能闲得无聊也来附庸风雅一下,只是他们却堆坐在一旁,中间有酒有肉,大声喧哗嬉闹,有些不合时宜。 凭栏俯瞰,洞庭湖尽收眼底。水面烟波浩淼,苍苍茫茫。 极目远眺,远山尽衔,大江尽吞,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只是灰暗云层遮住了阳光的普照,阴霾笼罩,重重抑郁添满胸膛。战火的硝烟随风而来,似乎还夹杂着生命的哀号和悲痛的哭泣,让人愁云难散。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孟昶情不禁大声吟诵起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千古名句。 可能是觉得仍难以抒怀,孟昶再一次声调提高吟诵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先生和学生停止了争论,士兵们也停止了饮酒和吵闹,品味着。这句话浅显易懂,能让任何阶层的人回味。 那先生带着学生走过来,对孟昶拱手道:“好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公子的气魄与气节令老朽仰慕,敢问公子名讳。” 孟昶这才想起范仲淹乃北宋人,那篇《岳阳楼记》的出世还得等一百来年。范老爷子,实在对不住了。你放心,他日重修岳阳楼,我一定将这句名言刻在这里,让天下人瞻仰,聊表敬意。 孟昶拱手还礼道:“晚辈唐想,随叔叔做生意路过此地,来一瞻岳阳楼风采。刚偶得此句,能得前辈赞赏,不胜荣幸。” 唐伯护仔细看了看这先生,惊道:“原来是拓跋大学士,失敬失敬。侄儿,这位便是十八学士之首拓跋恒大学士。快快见过。”唐伯护前些年押货至长沙,游玩时朋友曾远远介绍过几位楚中名人,而这拓跋恒本就是鲜卑后裔,长相与汉族有异,故印象深刻。 孟昶连忙道:“久仰先生大名,学生真是班门弄斧。” 拓跋恒叹道:“别提什么大学士,老朽现在只是个荒野闲人罢了。公子抱负如此广大,老朽只能仰望,怎能是班门弄斧。” 王昭远在旁道:“前辈为人正直,愤慨上书劝谏减免赋税,只可惜文昭王不仅不听忠言,还因怒将前辈贬平民,终生不召见。实在可惜。”王昭远就是管理情报工作的,对楚国的大事很是清楚。文昭王就是楚王马希范。 这件事发生没多久,楚境外知道的人并不多。拓跋恒问道:“各位是何方人氏?” 唐伯护答道:“蜀中唐门,运些货物到长沙。” “没想到老朽的这点朽事竟也传到了巴蜀,惭愧惭愧。”拓跋恒摇头而叹。 “此言差矣。”孟昶也是此时才知道这事,跟着恭维道,“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仗义直言,不畏强权,此等壮士之举,可称为‘烈’。” “原来是拓跋大学士,我等乃静江军中兵卒,参见大学士。”那些士兵听得他的名字,连忙来拜见。不多不少,正好十位。 “免了吧。”拓跋恒摆手道。 其中一人道:“大学士为民请愿,实在让我等粗人佩服。在下周行逢,这些都是我的弟兄。若以后用得着我们的,大学士尽管吩咐。” “静江军怎会到了岳州?”拓跋恒疑惑地问道。静江军是楚国最精锐的部队,也是楚王马希范的嫡系。 周行逢回答道:“大王准备与荆南交战,我等只是先头,后续部队正在向此汇集。” 拓跋恒又一次摇头,“足寒伤心,民怨伤国。百姓本就对苛捐杂税怨声载道,国家重病缠身。如今却要以病弱之躯挑起战事,于民于国皆不利。各位告辞,老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马王辛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再次劝谏。”老人家行动倒很利索,一说完便带着学生离开了岳阳楼,赶往长沙。 “在下蜀中唐想,好奇地问下,各位聚在此处不知为何?”孟昶问周行逢等人。 “在下王逵。”“在下潘叔嗣。”“在下张文表。”几位兵卒纷纷报上名号。 这十人中周行逢的交际能力最好,又是他答道:“我十人同在军中,意气相投,有意结义。我等虽大字不识,却也知道岳阳楼的名气,呵呵,便借机来此结义,沾些灵气。” 孟昶笑道:“原来是结义。你们是十人,这是岳阳楼,不如你们就叫‘岳阳十兄弟’吧。” 十人听后大喜,周行逢感谢道:“公子刚才那句很有味道,如今随口就帮我们起了名号,我十人遇到公子真是三生有幸。”这十人中也就周行逢略识几个字,有些谋略,其余九人全是标准的武夫。 “哈哈,三生有幸谈不上。我见各位威武雄壮,器宇轩昂,都是成大事之人。还望将来有幸遇到,给在下行个方便。”反正他们也不懂那些成语,孟昶不管合不合适,乱用起来。 周行逢笑道:“我等只是士兵,公子却如此看得起,实在担当不起。公子才是人中龙凤,将来还望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孟昶大笑道,“给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诸位兄弟,告辞。” “保重。”“岳阳十兄弟”齐道。 孟昶等人一走,王逵便道:“二弟,他不过个做生意的,何必那么客气。”王逵排行老大。 周行逢望着孟昶下楼的方向道:“我看绝非那么简单。就凭他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怎么看都不象个富家纨绔子弟。另外你们注意他身后那挎刀三人没?” “个个威猛,目光敏锐,面带戾气,似乎都是久经杀场。”老四张文表道。 周行逢点头道:“确实如此。这等人物只能在其身后伺候,这公子自是非同凡响。我们都是无名之辈,若想成番大事业,应多交结些豪杰人物。” 王逵笑道:“二弟你就是我的智囊,我们的军师,大家听你的就是。” 这十人均来自社会的最下层,以前不是普通种地农民,就是爱打架闹事的混混。当时军中十分流行一些人凑一起结义为兄弟,免得受他人欺负。战场无情,相互也好有个帮衬。他们十人结义的本意也是如此。 可有了周行逢,变得就不太一样。因为他有着更高的追求目标,他想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 “马希范不会见拓跋恒,恐怕他此去长沙将无所作为。”出了岳阳楼,王昭远对孟昶道。 孟昶点头同意,“对我们还是用处大大的。另外周行逢这几人也要进入我们的视野。” “他们只是些普通的兵卒,有这个必要吗?”王昭远不屑地道。 孟昶道:“昭远,真正成大事的人往往都是从最底层做起的。我看得出这周行逢可堪大用,他也一直在寻找和等待机会。我想很快我们就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王昭远应道:“三弟说的是,我这就安排。看他们的结义,我又想起了大哥,已好久没有他的消息。” 孟昶也跟着怀念起柴荣。他的怀念充满了矛盾,既希望柴荣早日成为一代名主,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从岳州用了不到一天功夫就到了长沙,河岸边时常看见有军队向岳州进发,还有不少大小战船也在驶往洞庭湖。马希范是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家伙,看来他已决意拿下荆南。 长沙城是楚的中心,城墙高耸坚固,护城河宽而深。进入城中,各类建筑富丽堂皇,街道上人潮拥挤,繁华昌盛,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马希范也算是个有文化有大脑的君王,可惜没用对地方,在这虚假繁荣的背后早已千疮百孔。 “比我们成都还要好呢!”唐糖惊喜道。 马依诺有些自豪地道:“妹妹喜欢就留在这吧。” 唐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才不呢,我们成都将来肯定比这好。” 唐伯护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孟昶道:“肯定,因为我们有个好皇上。” 唐糖道:“好什么啊,我都没看出来。” 马依诺的脚步变得缓慢沉重,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一行人正兴高采烈地逛着长沙繁华的街道,突然前方人群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特别是妇女姑娘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唐糖快步上前两步问孟昶,“他们这是怎么了?” 这场面再熟悉不过了。孟昶答道:“肯定是哪家的恶霸少爷来了,看见漂亮的女人就抢,所以他们要跑。” “依诺姐,咱们快藏起来。”唐糖回头喊道。 “呵呵,糖妹妹,人家现在是男的。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漂亮姑娘,你惨了!”孟昶笑道。 马依诺上前道:“妹妹别怕,有他在呢!”她所指的当然是孟昶。有孟昶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孟昶显然不这么想,“这又不是我的地盘,糖妹妹你还是躲一下吧。” “就知道你靠不住。”唐糖一噘嘴,“我才不躲呢,谁敢欺负我,我就打他个全身是刺。”暴雨梨花针就在她怀中,发出去,对方绝对满身是刺。 孟昶错了。没有恶霸没有少爷,一群和尚尼姑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中央,毫无顾忌,好不嚣张。 第072章 楚王怪癖 这群和尚尼姑的那双贼眼不停朝躲在两旁的人群扫来扫去,寻找猎物。和尚尼姑的猎物能是什么?除了化缘的施主。 孟昶等人也急忙靠到街边。唐糖取笑孟昶,“嘿嘿,你猜错了吧。” “出乎意料,原来长沙最猖狂的是和尚尼姑。”孟昶道。王昭远已先行去安排住处,不然要责备他怎么连这么奇怪的事也没汇报。唐伯护也因为处理生意,在码头暂时分手,不然可以讨教。 那群人走到了孟昶等人跟前,瞧见唐糖,停下了脚步。 唐糖面对那些猥琐的目光,十分气愤,手朝怀里塞去,便要取出暴雨梨花针。孟昶忙用目光制止,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暂时忍忍。 和尚尼姑们围了过来,孟昶道:“各位大师有何指教?” 当头的和尚目光从唐糖移到孟昶身上,“外地来的?” “在下唐想,本份生意人,第一次来长沙游玩,大师们是要化缘吗?武叔,给些银两。”孟昶道。 武璋掏出银子便要递过去,那和尚一摆手道:“不要这些。她是你什么人?”手指向唐糖。 孟昶笑道:“我妹。我妹她一向毫无慧根,与佛无缘,不知大师怎么看上了她?” “少废话,问什么答什么。”一尼姑声音刺耳地道。 那和尚又问:“成家没?” 原来是花和尚,断了你这念头。孟昶连忙回答:“成了。” “这么小就成家了?”和尚不死心地问。 孟昶指着马依诺道:“是啊。他便是她相公,在下的妹夫。” 那尼姑对和尚道:“年龄虽然小了点,但也成家了,符合条件。就她吧,咱们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和尚点点头,“那就她了。哎,这个唐公子,你妹留下跟我们走,你们快走吧。” 成家了倒符合条件?孟昶差点摔倒。 听得此言,唐糖的双眼冒火,大喊道:“为什么我要跟你们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尼姑一指唐糖,道:“你再闹,把他们全杀了!” 这句话惹怒了唐糖和孟昶身后的武璋三人,惹怒了他们倒还不打紧,现在的关键是这句话把孟昶彻底惹怒了。他虽为一国之君,握着生杀大权,却对他人的生命珍惜无比。生命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只有一次,为何要过早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力。 孟昶蔑视地望着那尼姑,轻声问:“还没请教大师法号。” 尼姑的声音更加刺耳难听,“去地狱里问吧。”人已直奔过来,双手抓向孟昶的喉咙。 “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到了阎王爷那别忘了自己的法号。”孟昶还没说完,身后的王全斌刀已出鞘,直劈那尼姑。 那尼姑的手离孟昶的脖子还远着呢,就感觉自己的脖子有股风吹过,细柔而舒畅。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美好的感觉,便已身首异处,去阎王爷那汇报法号去了。 那领头和尚大惊,叫道:“静珠。”看来二人有过情份,抱着尼姑的尸体,挤出几滴眼泪。 还静珠,我看你们尽是猪。 那和尚放下尸体,大喊道:“给我上,杀了他们。” 唐糖恨透这和尚的那双眼睛了,一跃而起,娇声道:“色和尚,去死!”暴雨梨花针已在手中,无数梨花针如暴雨般直扑向和尚的面部。 “啊!”和尚惨叫着,满脸的梨花针。眼鼻口舌整个面孔全被扎满,十分的碜人。 另外的和尚尼姑哪敢上前,慌忙逃窜,只留下这和尚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哀号。 “走。”孟昶一摆手,众人跟着他赶快离开。没走多远,便见有官兵朝那边而去,中间还夹杂着和尚尼姑。 果然有些来头!明目张胆地官僧勾结。 王昭远从远处迎来,见那处混乱,奇怪地问:“发生什么了?” 孟昶笑道:“荆南的王子喜欢抢男人,楚国的和尚喜欢抢别人的娘子,天下无奇不有啊。” 马依诺辩解道:“以前楚国不是这样的。” “哈哈。”孟昶大笑,“以前楚国确实不是这样,以前的楚国不抢娘子,抢鸡。” 孟昶说的是前楚王“吃鸡大王”马希声。马依诺低头不语,心事愈加沉重。 到了家客栈,老板李富慌忙出来相迎。当年他拖家带口地逃难到成都,有幸住进了“之家”,方才存活了下来。后来王昭远见他头脑活络,还做过小生意,便给了他些银两,安排到长沙开了这家客栈。这里便是“潜龙”在楚国的活动中心。 孟昶摆手示意无需施礼,抬头一望客栈中竟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韩继勋。“刀锋”们已进入长沙,安排妥当。 孟昶走进房间,赞扬了几句王昭远的办事效率,好奇地向李富询问刚才街上的怪事。 李富恨不得把所知道的全告诉这位恩公,“那些和尚尼姑在长沙已闹腾了一阵,是楚王马希范布置下来的。弄得长沙鸡犬不宁,人人喊骂。” “原来和楚王有关,怪不得如此猖狂。”孟昶道。 “皇上有所不知。”李富继续道,“这个楚王酷爱良家妇女,便命令这些人四处寻探官民家有容貌的妻女,然后强行绑架到宫中,任他糟蹋。” “还有这等龌龊之事,真是可恨!”孟昶一拍桌子怒道。怪不得一听说唐糖成家后他们反而会高兴,原来这马希范有此爱好。 李富摇头道:“但凡谁家妻子被看中,他们就杀其丈夫强抢入宫,很多刚烈的女子不忍受辱而自杀身亡。起初这些和尚尼姑还有所遮掩,不太张扬,如今早已无所顾忌,明目张胆。” 唐糖也在旁听着,气愤地道:“他是君王,这么多嫔妃,还做这伤天害理的事,真是个好色暴君。若让本小姐碰到,非打得他浑身是刺,生不如死。” “好妹妹。”马依诺似乎对马希范也是深恶痛绝,“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方才能解恨。”她也见识了暴雨梨花针的厉害,对唐糖信任不疑。 孟昶摇头叹道:“马希范自我标榜尊礼重德,将自己粉饰成个文化人。背后又偷鸡摸狗,完全一幅下流痞子的嘴脸。可叹马王一世英名,全败在这些儿子的手里。” 马依诺听得此言,转过头去,偷偷抹泪。 “那拓跋恒的情况如何?”孟昶问王昭远。 王昭远回道:“他回到长沙后立刻去了宫中,但被阻拦在外。他在宫外立了一天一夜,马希范也未召见,还令侍卫棒打后抬回了府。如今正在府中痛苦不堪呢。” 孟昶目含同情,“等天晚我去看望他。都这么大岁数了,那马希范怎么下得了手。徐仲雅和他交情如何?” 李富抢先答道:“拓跋大学士性格梗硬,比较孤僻,从不参加他们的聚会,与其他学士没什么交情。不过他与天策副都指挥使丁思觐非常投缘,时常往来。” 孟昶问道:“天策副都指挥使是什么职务?” 王昭远回答道:“天策军是马希范的私人亲兵卫队,都指挥使一直是他自己。所以其实丁思觐就是天策军的最高指挥使。” 李富补充道:“这天策军由从民间召集的富家子弟组成,多达八千人,每人持长枪大槊,枪矛都以金银装饰,故还有个好听的名字‘银枪军’。每当马希范出行,他们前簇后拥,兵器闪耀,声势华丽,威严气派。” “哈哈,这马希范的‘面子工程’无所不在啊。”孟昶大笑道,“只可惜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腊枪头’。” 王昭远继续道:“丁思觐虽受马希范信任,委以重任,但他为人正直,性格豪迈,见国政日趋败坏,忠直之士受尽排挤,经常上书苦谏。只可惜楚王从不理会。” 孟昶道:“他与拓跋恒性格相似,两人投缘便不足为怪了。” 这时在外警戒的王全斌进来报有队楚兵正朝客栈方向来,李富道:“皇上无需多忧,花些银子便可打发。”说完便去迎接。 果不然,不一会李富便回来了。孟昶摇头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楚国快走到尽头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出自明朝刘基的《卖柑者言》,孟昶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安排王昭远等人去办。 还好拓跋恒身体硬朗,而丁思觐又悄悄命令侍卫手下留情,他只受了点皮外伤。说实话,那些侍卫都是“富二代”,一个个胖嘟嘟的哪有什么力气,即使不手下留情,也伤不到哪里去。 他恨,不是恨马希范,而是恨自己。他恨自己的无用,有负马王的重托。如果马希范能有哪怕一点象马王,该多好呢。 孟昶与王昭远在下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望着正躺床上闭目冥想的拓跋恒,孟昶示意下人不要打扰,自己和王昭远坐在凳上,静静地等待。 拓跋恒感觉到有人走入,睁开了眼,眼前的人出乎他的意料,“怎么会是你!” 孟昶笑道:“晚辈到长沙后,听说了拓跋前辈的事,特来探望。” “无碍,无碍,老骨头还承受得起。劳烦公子。”拓跋恒一时竟没想起对方的姓名,只好以公子相称。 孟昶不以为意,“晚辈与前辈虽只有岳阳楼一面之缘,却对前辈的高风亮节心怀崇敬,今晚来此也是表达景仰之情。”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拓跋恒没记住姓名,这句话却记得清晰。 孟昶笑道:“晚辈只是口头文章,前辈却是身体力行,不可并论。”然后又道:“来此匆忙,没准备礼物,刚在街上见有卖柑者,便买了些给前辈润喉。” 王昭远将手中篮子放于桌上,拿出装着的柑橘。但见这些柑橘光鲜明亮,质如玉石,色如黄金。 拓跋恒惊道:“没想到这个时节还有如此之优柑。” 孟昶站起拿起一个,道:“既然前辈喜欢,晚辈就剥个让前辈品尝。” 第073章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待剥去柑橘的皮,一股臭味扑鼻而来,里面的果实干枯如破烂的棉絮。孟昶扔到一旁,“没想到碰到个坏的。”又拿起一个。 第二个仍旧如此。孟昶有点火了,“难道都是这样?”又拿起一个。 第三个还是如此。孟昶怒了,“前辈,晚辈被这些柑橘美丽的外表迷惑,上了那人的当,这就去讨个公道。昭远,带上柑橘,咱们去。” 不管在床上吃惊的拓跋恒,孟昶二人已经离去。 二人刚去不久,丁思觐也来看望拓跋恒,见扔在桌上的三个柑橘,很是奇怪。 拓跋恒解释道:“一位在岳阳楼结识的小公子来看望老朽,带了些柑橘,没想到竟是这样。” 丁思觐拿起道:“那些卖柑者只懂得将外表保存得好,哪会管里面的果实。” “是啊。”拓跋恒同意,“上当者恐不在少数。” 孟昶与王昭远进屋,拓跋恒介绍道:“这位是老朽好友丁思觐大人。” “丁大人,久仰。在下蜀中唐想。”孟昶施礼道,然后一屁股坐在凳上,一副郁闷的样子。 拓跋恒笑着问道:“公子讨回公道没?” 孟昶指着王昭远手提的篮中柑橘道:“你们长沙的生意人真够狡诈的,不仅不给我换,而且还给我讲了一番大道理,让我哑口无言。” “是吗?他说了什么?”拓跋恒好奇地道问。 孟昶道:“我质问他为何要做这骗人的勾当,他说他做了好多年,有很多人买,没有谁说过什么,为何就我有意见。” 丁思觐气愤道:“强词夺理。” 孟昶望了眼丁思觐继续道:“他又说世上欺骗人的行为多了去,难道就他一个吗?那些手握兵符坐虎皮椅的将军好像是捍卫国家的人才,但他们有孙武、吴起的谋略吗?那些头戴冠帽气宇轩昂坐在高堂之上的官员们好像是在做着英明决策,但他们能建立伊尹、皋陶的业绩吗?盗贼四起不懂得去怎样防御,百姓陷入困境不懂得怎样救助,官吏狡诈不懂得择业禁止,法度败坏不懂得怎样整顿,白白浪费国家粮食不懂得羞耻。看看那些坐高堂,骑大马,喝美酒,饱食的人,哪一个不是外表威风凛凛令人畏惧,显赫过人值得效仿呢?又有哪一个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然后又指责我为何与他一个小小卖柑者为难呢!”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拓跋恒与丁思觐寻味着这段话。 孟昶自我解嘲地笑道:“浪费点银两倒是小事,只是这些柑橘只好扔掉,浪费了我对前辈的一番心意。” 拓跋恒忙道:“公子不必为此烦心,心意老朽领了。” 孟昶起身道:“天色已晚,晚辈改日再来拜访。前辈、丁大人,告辞。昭远,将这些柑橘全拿着扔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还是扔掉了干净。” 孟昶走了好一会,拓跋恒与丁思觐仍沉浸在卖柑者的那番话中。如今的楚国不就是如此吗? 那柑橘当然是专门准备的,那话当然也是专门准备的。孟昶只有一个目的,让他们知道楚国的现状如同这柑橘,只能扔掉,别无他法。 迎着清晨的阳光,徐仲雅如同往日踱着方步走出府,府外的轿子早已候着呢。 突然愣在那不动了,因为他看见位似曾相识的少年立在轿旁。相识,却又想不起,真够他伤脑筋的。 “徐学士认不出了吗?在下来自蜀中,姓孟名昶。”孟昶笑呵呵地道。 徐仲雅差点摔倒,“你?什么时候来长沙的?怎么没有通报?” 孟昶上前道:“想念徐学士的风采,便从成都来此看望,有些突兀,还望大学士不要见怪。” 看我?鬼才信呢。徐仲雅慌忙拱手施礼迎道:“不知蜀王驾临长沙,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孟昶挥手,王昭远将准备好的写给楚王的书信交给徐仲雅。信中主要歌颂了马希范的功德,蜀王对他景仰之极,故亲自到长沙与他会面。 孟昶道:“这王宫的门在哪我都不知道,还烦请徐学士代交楚王。楚王日夜繁忙,让他找个时间,大家见个面。” 为啥让我送?徐仲雅接过,心中纳闷,又不好推辞。 孟昶哪管他的为难,连个谢类的客气话都不说便离去。 马希范真是日夜繁忙,好不操劳。昨夜又有位别人的娘子不听使唤,不停地反抗,害得他又是拳打又是脚踢,那女子最后竟咬舌自尽,好扫他的兴。 那帮没用的东西,就抢不到什么好货色。他心中大骂。长沙街头一尼被杀,一僧生不如死的事情已传到他的耳中,他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胆,敢杀他的人。 拓跋恒一直对那些僧尼恨之入骨,难道是他派人干的?丁思觐一直进谏让他莫要再胡来,难道是他?李宏皋那几个没这个胆量,还有谁呢?会不会是那些哥哥弟弟故意给他找碴? “徐仲雅大学士求见。”太监进来通报道。 徐仲雅?他对我的所为也不是很满意,经常讥讽,不会是他吧?马希范心想。 “徐爱卿为何事而来?”马希范有气无力地道。 望着一脸倦容一身懒样的楚王,徐仲雅知道他昨夜又没消停,直接道:“蜀王出使大楚,已至长沙。此为他给大王的书信,臣代为转交。” 什么?马希范坐直了身子,从太监手中接过书信,看后大悦,“没想到那蜀王年纪轻轻,倒也知道本王的良苦用心。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告知本王?” 徐仲雅连忙解释,“臣也是清晨才遇到。” 你倒真会遇。马希范根本不相信徐仲雅的话,心中很是不悦,“徐大学士与这蜀王倒很熟悉嘛,他到了长沙便遇到大学士。” 徐仲雅已料到会有这句,道:“臣前次出使蜀国时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相熟。大王,既然蜀王亲自到了长沙,我们该如何接待呢?” 马希范想了下道,“立刻召集群臣,商议接待蜀王事宜。一定要显出大楚的威风,让他知道什么是大国风采,明君榜样。”孟昶在信中称赞他为“明君榜样”。 楚国在长沙的重要官员全到了,经过激烈地讨论,马希范的拍板,最后定下了明日早朝在大殿召见蜀王,而后去阅兵阁观看楚军的演练,傍晚在会春园召开大型聚会。 官员们各自分工忙碌,马希范问徐仲雅:“徐大学士,这蜀王住在何处?马上通知他。” 徐仲雅愣住了。别说,他还真不知道。“臣不知。” 他到了长沙不直接见我,却去找你,你还糊弄本王啊。马希范更加不悦,“既然信是大学士带来的,就由你去通知吧。”管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看着办。 徐仲雅犯愁得很,可是又无法回绝。 马希范哪管他的为难,早已回寝宫歇息了。昨夜,他是真的累了。 通知,通知,我到哪通知。徐仲雅出了宫,焦急万分。刚想上轿,却愣住,孟昶赫然就在轿旁。 “蜀王,你……”徐仲雅大吃一惊。 “嘘。”孟昶摆手笑道,“大学士是寻在下吗?” 废话,你让我这般为难,我要找你算账呢。徐仲雅心中恨恨地想。 “楚王何时召见我?”孟昶仍旧带着笑问。 徐仲雅回答道:“明日早朝。” “有劳徐大学士。”孟昶说完便离开,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徐仲雅赶紧上轿,吩咐道:“追上他。”又想到楚王对自己已经有所猜忌,如果再与蜀王套近乎,那还得了,马上改口道:“回府。” 楚王宫恢宏壮丽,气派非凡,丹砂涂于柱,金银饰于门,富丽堂皇。孟昶携王昭远在徐仲雅的牵引下走了好长段路才进了正殿。路线是马希范亲自安排的,徐仲雅负责完成。 “马兄,小弟孟昶前来拜会。”一进殿,孟昶便毫不客气地与坐在上方的马希范打招呼。 太没礼节太没礼貌了。楚臣们个个摇头。 马希范也对这随意的见面话颇为不满,道:“给蜀王赐坐。”今日众大臣也很争气,个个身穿新服,精神饱满,令他很满意。 孟昶立与殿门处并不向前,徐仲雅道:“还请蜀王落座。” 孟昶摇头大声叹道:“马兄,听闻楚国在您的管治下,人人知书达理,有礼有节,小弟便从成都千里迢迢而来讨些经验,到了长沙却大失所望啊。” 马希范弄不明白他的含义,问道:“蜀王因何失望?” “一到长沙便有僧尼抢我侍女不说,今日我远道而来,进了家门,主人却不迎接,好生尴尬。”孟昶道。你不是喜欢摆架子吗?那好,就陪你摆。 原来是你杀了我的人。我说呢,谁有这么大胆。马希范明白了。你个小屁孩,还得我下去迎接吗?想也别想。 “蜀王此言差矣。”说话的是御史大夫李宏皋。“蜀王亲访我大楚,却连起码的使节礼仪也没,错已在先,怎么责怪我家大王的失礼呢。” 孟昶笑道:“这位伯伯,您家大王是王,我也是王,本就是兄弟关系。我以兄弟的身份来到这里,何需使节礼仪?再者说了,我也不是访问贵国,我只是来哥哥家窜个门,唠个磕,联络下感情,如果弄什么礼仪,就太伤感情了吧。” 李宏皋一时无言以对。马希范站起下了台阶,走向孟昶道:“弟弟早说嘛。那些繁文缛节就省了吧,来,坐。”拉着孟昶的手臂,如同久未见面的兄弟。 第074章 第九龙 坐定,孟昶对马希范又进行了一番歌功颂德,直夸得他心花怒放,差点以身相许。 紧跟着孟昶又夸赞了楚国的繁荣昌盛,长治久安,自己完全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而来,还望马哥哥不吝赐教。 一声声“哥哥”不仅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也让马希范有相见恨晚之觉。大臣的赞美百姓的欢呼怎及得上一个君王的赞赏。 看看,你们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说我挥霍,那个讲我奢侈,你们好好看看别国的君王是如何评价的。懂了吧?这才叫识货,这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做君王的也只有做君王的懂哪。 “只是弟弟有一事很困惑,还请哥哥赐教。”孟昶笑嘻嘻地道。 马希范笑道:“弟弟真是好学,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出,做哥哥的决不保留。” 孟昶道:“这楚国的和尚与尼姑咋就和我们那不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吗?”马希范已完全飘在空中,根本不知道孟昶所指。 “不一样,那是大大的不一样。”孟昶摇头道,“和尚尼姑就应该遵守清规戒律,可我一到长沙便遇到他们在街上抢女人。哥哥你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完全放弃本来的信仰,完全融进社会的呢?” “有这等事吗?”马希范假装糊涂,“害群之马哪。少敌,这件事情要严查,不能因为少数人坏了我大楚名声。” 张少敌的爹曾是马殷的兄弟,楚国的大功臣,他是与马希范穿一个裤子长大的兄弟。但他与马希范很不同,为人低调,性格稳重,如今是都指挥使,主要负责长沙境内的治安防范。他自然知道那些和尚尼姑的来历,但只能站出应道:“属下一定严查。” 孟昶惊道:“哥哥做事雷厉风行,容不得半点沙子,弟弟好生佩服。” 马希范尴尬笑道:“哥哥我最见不得有损我国威的事情。” “哥哥也别介怀,少数坏人而已。弟弟在来长沙途中,见许多军队正朝岳州进发,哥哥是不是要在岳州阅兵?”孟昶问道。 反正你迟早也知道,不如先打个招呼。马希范道:“那高从诲欺人太甚,夺我物品,杀我使节,哥哥是要去荆南讨个公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路过荆南时他跟我借兵。”孟昶恍然大悟道。 马希范马上道:“弟弟万万不可答应。” “我当然不会答应,哥哥的军队名扬天下,岂是借几个兵就能阻挡的。不过,我在江陵见他信心满满,好生的奇怪。”孟昶继续道。 “哼,他就是个爱装的货色。”马希范不以为意地道。 孟昶“哈哈”笑道:“哥哥说的是,我看那大吴使节所说也肯定不可信。” “大吴使节?他说了什么?”马希范有些紧张地问。吴国才是大楚的大敌,不能掉以轻心。 孟昶道:“哥哥放心,我是不相信的。他说只待楚国与荆南交战,吴国便会趁虚而入,从东面直攻长沙,让楚国两头受敌,难以应付。” “我呸,他做梦。”马希范大骂道,“他徐知皓别白日做梦了。” 孟昶应合道:“做梦,肯定是白日做梦。楚军威猛无比,天下无敌,岂是他小小吴国想灭就灭的。” “弟弟只要不给荆南借兵,我们两国永远是友好邦国,我俩永远是好兄弟。”马希范道。 “那是自然。如果吴国敢打大楚,哥哥一句话,蜀军马上来帮忙。”孟昶爽快的道。 “好,一言为定。”马希范大喜。说他不害怕吴国那是假的,这万一真的趁楚荆交战时来攻,不一定能应付的了呢。楚军虽多,可接受自己调遣的有多少呢?自己还有这么多哥哥弟弟在窥视着这个王位呢,保不定就会有人趁机拿下长沙,象那马希萼、马希崇早就在招兵买马。包括他最喜欢的小弟马希广,恐怕也盼他早点死去早点继位吧。如此看来跟荆南交兵确实有点唐突。 李宏皋站出道:“想我大楚国富民强,兵多将广,吴国有何所惧。即使来犯,蜀国又相距甚远,就无需劳师动众来我大楚了吧。” 你以为我真愿意劳命伤财地来帮你们啊。孟昶露出不悦,问向马希范:“哥哥,这位大人是?” 马希范心中对李宏皋也产生了不满,“这位是李宏皋大人。李大人,你的话有些多了。” 李宏皋也是天策十八学士之一,颇得马希范的荣宠,官运亨通,独掌楚的文政大权。这当然仰仗于他的马屁功夫。可这次他猜错了马希范的心思,见主子的脸色有变,急忙改口:“两国友好,互相帮助加深友谊自是应该,下官口无遮拦,还望蜀王莫怪。” “哈哈。”孟昶大笑,“‘马有旋风之队,军有偃月之营’,我看还可以再加上一句‘人有使舵之能’。李大人觉得可妥?” 当年唐庄宗为拉拢湖南,送来几百匹战马,楚王马殷令李宏皋撰写谢表。李宏皋写到“马有旋风之队”时卡壳,幸其弟李宏节也是文学高手,提醒了句“军有偃月之营”,方才替他解围。这事一时成为美谈。可孟昶此刻加了这不伦不类的一句,明显地是讥讽和取笑,有几位楚国大臣忍不住地偷笑。 李宏皋颇为尴尬,却又不得不恭维道:“蜀王好文采。” 马希范更是不悦。这些年还从没人用这句来夸过本王呢。 孟昶更是得意。这等人也能做到此高位,楚国“败絮”得很彻底。 “还是请蜀王去阅兵阁吧。”徐仲雅出来打圆场。 马希范马上同意,“弟弟,咱们这就去阅兵阁观看我‘银枪军’的操练吧。” “好啊。”孟昶欣然应允道,“早闻哥哥有支‘银枪军’威风八面,今日能有幸去见识,真是三生有幸。” 在众臣的簇拥中,孟昶与马希范挽手走向阅兵阁,边走边说,边说边笑,毫无隔阂。 楚王宫占地广阔,从正殿去阅兵阁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路经一殿,金光闪闪,香气扑鼻,孟昶好奇问道:“哥哥,此殿是?” 马希范骄傲地道:“弟弟,此为九龙殿,要不进去参观下?” “九龙殿那可是大大的有名,一定要去的。”孟昶笑道。 九龙殿实际很简单,就是九根大柱,每根柱上刻着条巨龙。只是这殿柱全是名贵的沉香木,散发着浓浓香气。而巨龙足有百尺,全用珍宝装饰,作抱柱相向,作趋捧之态,气派非常,耀眼无比。 “不同凡响,真是不同凡响啊。”孟昶赞叹。转而疑惑问道:“为何中间这柱上无龙呢?” 马希范心中的骄傲可想而知,大笑道:“弟弟,你等下。”又转身命令道:“将帽子拿来。” 不一会,就有人拿过顶特制的帽子,帽子上两个特制的角足有一丈。马希范带上,走到中间那柱前,抱柱道:“弟弟,你看本王不就是那条龙吗?” 孟昶拍掌贺道:“哥哥好有创意,弟弟自愧不如。”我怎会不知这九龙殿只有八条龙呢,故意逗你玩呢。瞧你那样子,别说龙,可能连虫都算不上。 “大王乃真龙也。”后面的楚臣们纷纷恭维。 马希范得意洋洋,一副相当满足的模样,恋恋不舍地脱下那高帽,对孟昶道:“弟弟,等下你看到我的‘银枪军’,会更惊讶的,可要有思想准备。” 孟昶突然想起还有一群人在宫外候着呢,忙道:“哥哥,弟弟还有一些随从在宫外,不若喊来一起去见识‘银枪军’的风采吧。” “快,徐爱卿,将蜀王的人全喊来,不要怠慢了。”马希范马上吩咐徐仲雅。 不一会,王全斌、符彦卿、武彰、女扮男装的马依诺、唐糖几人便随徐仲雅来到了九龙殿,大家共同前往阅兵阁。大家的目光都关切地集中在孟昶身上,除了马依诺。她盯着马希范的后背,目光如剑般利,如刀般狠。 阅兵场很大,阅兵阁高矮恰当地面北朝南,高点可能就会看不清下面的细节,矮点可能就会看不到全景。木匠出身的一代枭雄马殷所生的儿子在建筑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当然在享受方面的天赋是他爹远远不及的。两个华丽的龙椅已经摆好,两椅之间的小茶几上早已摆满了精致可口的点心。 孟昶毫不客气地坐下,伸手拿过个糕点往嘴中一送,边吃边赞:“好吃,好吃。” “哈哈。”马希范坐下后大笑道:“只要弟弟喜欢,尽管吃,哥哥我已经食之无味了。”话中明显有贬低孟昶的意思。 孟昶似乎没有听出其中含义,便吃边道:“只可惜小弟回蜀后就吃不到如此美味了。哥哥,你看能不能时常送些去成都解解弟弟的馋嘴呢?” “这有何难!”马希范立刻对身后的徐仲雅道:“徐爱卿,这事就交给你办。” 楚臣大都有些不悦,怎么都觉得这事和向朝廷上贡没啥区别,可楚王正在兴头上,没人敢提出反对。徐仲雅也无奈地在后应道:“臣遵旨。” 第075章 银样镴枪头 演习总指挥天策军指挥使丁思觐走到楼下,跪拜道:“大王,已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马希范“哈哈”笑道:“好。丁将军,这次你一定不要让蜀王失望。” “是。”丁思觐抬头望向蜀王,正好与孟昶的眼神相碰,猛地一惊。认出了蜀王正是在拓跋恒家中遇到的那位年轻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便出自此人之口。 “哈哈。”孟昶跟着笑道,“丁将军文武双全,威名远扬,所带又是哥哥引以为豪的‘银枪军’。是绝不会让你我失望的。” 说完,又回头对身后的王全斌几人道:“多向人家学习点。”这回头的瞬间,孟昶瞧见马依诺已悄无声息地向马希范靠近。 “不能让这小丫头坏了大事。”心念一转,孟昶拿起盘点心对唐糖道:“唐糖,这些糕点挺好吃的,拿去和你相公一起品尝。” 唐糖心想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贪食别国的点心,好没面子。众人面前还是要给孟昶留些面子的,无奈应道:“是。”接过点心,招呼马依诺,“相公,你怎么跑这么远,快过来吃点心。” 马依诺忙松开怀中握紧匕首的手,回到唐糖身旁。孟昶少有的怒视了她一下,警告她不要胡来。 王昭远看得真切,对马依诺的来历也知道几分,立刻走到她身旁悄声说道:“用点脑子!” 马依诺低头不语,努力压抑心中的仇恨之火。这是在楚皇宫,行刺楚王,不仅在场的都难以逃脱,更会给两国关系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因为自己是蜀王带来的人。 马希范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被行刺,挥手命令丁思觐赶快开始演习。展现楚军风采的“银枪军”演习终于隆重开幕。 丁思觐令旗一挥,只听浑厚的脚步声从远传来,“跨跨跨”震天动地,真是“银枪士兵走一走,地球也要抖三抖”。 总导演马希范笑着望向孟昶道:“弟弟,威武不?” 孟昶点头,“听这声音,绝对的威武之师。” 人,终于出现在演练场,从阅兵阁正前方和左右两侧齐刷刷地各走来二百来士兵。只见他们步伐稳重,对形整齐,身穿金灿灿军服,手举亮晃晃长枪,好不威猛。 步伐能不稳重吗?这些士兵一个个胖嘟嘟,肥头大耳,如同个大石头在地上滚动。 队形能不整齐吗?脚步笨拙,移动缓慢,如同蜗牛爬般。 军服能不金灿灿吗?都是锦衣缝制而成,用金丝线绣满了各种珍奇异兽。 长枪能不亮晃晃吗?枪头都是银的,枪身还装饰着金银,在阳光的照耀下甚是眩目。 过了许久,这六百多士兵方才齐聚在场中央。 马希范很是满意地对目瞪口呆的孟昶道:“弟弟,让你见笑了。呵呵。” 孟昶不禁摇头赞叹,“哥哥,你太有钱了!” 马希范听得心花怒放,满足得不得了。 赞一个女人漂亮,不如赞她聪明;赞一个男人英俊,不如赞他有钱。自古便是如此。 丁思觐又一挥令旗,士兵们各有一半分成两个阵营,然后每个人嘴中喊着“杀啊”挺着长枪冲向对方。有个士兵不小心摔倒,周围的士兵都停了下来,哄笑一片。两支队伍碰头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对抗,而是从对方身边冲过。然后转头又如此重复。来来回回那么几次,这些由富家子弟组成的“银枪军”士兵一个个都喘着粗气,汗流浃背,脚步更加迟缓,喊声也已有气无力。 总指挥丁思觐不禁摇头苦笑。想自己也是七尺男儿,满腔的热血,每天却陪着这群没用的家伙玩杂耍,真是好笑。 马希范却兴致极高,又转头想向孟昶炫耀,却见孟昶正在打哈欠,“弟弟,不够精彩吗?” 孟昶身后的几人心中暗笑。不是不够精彩,简直是没有精彩。 孟昶心中笑,嘴上却还一本正经,“没有,已经很精彩了,不过总觉得缺点什么?哥哥,你觉得缺什么呢?” “是啊,我也一直觉得缺了什么?众位爱卿,你们说缺了什么呢?”马希范一直很满意自己这个导演,很满意亲手选拔的这些演员,也很满意自己的构思和布置,当然瞧不出缺了什么,于是把问题抛给身后的大臣们。 大臣中自有能人,比如徐仲雅。“大王,臣觉得缺种气势。” 屁气势,你还不如直接说是本王选的人不对。马希范不悦。 大臣中不止徐仲雅一个能人,比如李宏皋。“大王,臣觉得士兵们的鞋子太过单调。” 众人望向操练场,发现士兵们的军鞋都是一色的黑。马希范马上道:“对,还是李爱卿看得仔细。立刻传令下去,赶制各色军鞋,三日后必须给他们换上。” 孟昶“哈哈”笑道:“哥哥你真是钱多啊。” 马希范跟着笑道:“哥哥我要打造支天下无双的军队,多花点钱也是应该的。” “不过缺少的不是这个。”孟昶话语一转道,“他们在下面走来走去的,太无聊了,如果能有对抗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马希范马上喊道:“丁将军,来些激烈的对抗。” 激烈的对抗?丁思觐不明白,因为今天的演习已经比平时激烈得多了。再激烈点的,可从没操练过。 孟昶望了眼身后的王全斌三人,对马希范道:“哥哥,我有个建议,你看可否?” “弟弟尽管说。”马希范道。 “不如就让我身后的这三个随从到场中与他们对抗吧。是不是更有趣些呢?”孟昶问道。 “好。”马希范马上同意,“丁将军,挑三个人与蜀王的这三人进行比试。” 孟昶马上制止,“哥哥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让他们三人与下边所有人对抗。” 什么?马希范及所有楚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下边足有六百士兵,你竟敢只派三人去对抗,摆明了找死嘛。 “不妥,不妥。”马希范慌忙摆手,“弟弟是客人,哥哥可不想欺负你。” “瞧哥哥说的,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他们三人一直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以一敌百不在话下,我多次告诫也不理会。正好今日由哥哥来教训他们一番,让他们也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孟昶道。 这?马希范还在犹豫。 李宏皋幸灾乐祸地点风煽火,“大王,既然蜀王有此意,我们何不满足他的要求呢。” 马希范还没应话,孟昶暗示了下,王全斌、符彦卿、武彰三人跪地道:“多谢楚王满足我等心愿。” 唐糖心想人家六百多人,你只派他们三人去,是不是有点自大了?对孟昶道:“我也要跟他们去。” 你去添乱吗?孟昶笑道:“蜀国还有男人呢,轮不到你们女孩子。” “拿三杆长枪给这三位壮士。”马希范命令道,他也想通了。既然你如此托大,我也不在乎落个以多凌少的名声。 王全斌三人接过长枪,孟昶道:“千万别伤了人家。” 这三人马上明白过来,直接从身上衣服撕下块布条,将枪头扎住。 谁伤谁啊。马希范也马上命令,“丁将军,不许伤了这三位壮士。” 丁思觐随即大声喝道:“将枪头扎上。”他很尴尬,因为没有一个士兵听他的。 “算了,注意点就是。”马希范不耐烦地道。死几个人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更何况还是主动来送死的。 王全斌、符彦卿、武彰三人辞了孟昶,便到了场中。那些士兵听闻这三人要与他们六百人对决,纷纷不屑一顾。 孟昶又拿起块点心,咬了口道:“哥哥的点心真好吃。” 马希范心想你一个堂堂君王竟拿手下的性命当作儿戏,真是人小心狠哪。“弟弟,我看要不就算了。” “哥哥,我看不能算。这三人在荆南与荆南二百士兵对抗,侥幸获胜,便骄傲起来,这次就让‘银枪军’好好灭灭他们的嚣张气焰。生死由命,不用为他们的性命担心。”孟昶毫不在意地道。 身后的唐糖实在听不下去了,刚想插嘴,马依诺拽了下她的衣袖,制止了她。 “你是说他们三个打败了二百荆南兵?”马希范不相信地问道。 孟昶叹气道:“侥幸,绝对是侥幸。” 马希范笑道:“那我也出二百人。”说完生怕孟昶制止,马上接着命令:“丁将军,留下二百人,其他人靠边观看。” 丁思觐立刻令旗挥挥。你别说这些士兵看令旗行动的动作倒很快,很快场中只余二百人,其他人都跑到场边将长枪一扔,坐在了地上。 “开始。”这次不耐烦地是孟昶,大喊道。 丁思觐又挥令旗,那二百士兵手挺长枪围城个圈,将王全斌三人围在中央。 王全斌三人背靠背站立,被裹住枪头的长枪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第076章 狼与羊 令旗一动,那些肥胖的士兵嘴中仍旧喊着“杀”,举枪刺了过来。 符彦卿一抖枪头,圆目一瞪大喝声:“谁来送死!”一个人的声音已经盖过这二百人,吓得他们停止了冲锋,不敢向前一步。 “符老四,别吓了这些孩子。”王全斌大笑道。 武彰也“哈哈”笑道:“就是,你看有的都吓得尿裤子了。实在罪过罪过。” 三人的爽朗的笑声在那二百人听来竟如此恐怖。 马希范见此情景,大怒道:“丁将军,让他们给我冲,生死不论。”露出了残暴的本质。 孟昶也跟着道:“如果你们杀了那三人,大大地有赏。” 马希范一愣。什么人嘛! 丁思觐不停挥动令旗,嘴中也急切地喊道:“给我上,后退者杀无赦。” 那二百士兵互相望望,想想自己这么多人竟怕了眼前三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又大喊着冲了过去。 符彦卿这次也不吓他们了,道:“王兄弟,武兄弟,要不咱兄弟三人轮流玩?” “好啊。”王全斌、武彰竟欣然同意,收起了长枪,坐在了地上,根本看也不看渐渐逼近的二百银枪。 “哈哈,让我符老四先来个痛快。”符彦卿话音未落,人已举枪前冲,长枪一摆,“哗啦啦”冲在最前面的那组楚兵已银枪落地,人也倒下。再一转身向后,同样的动作,四面的楚兵倒下一片。 “也该我俩乐呵乐呵。”王全斌、武彰持枪而起,冲进了楚军之中。二人所到之处,立刻倒下一片楚兵。 他们的长枪未到,还未倒下的士兵们纷纷躲避,霎那间演练场成为他们三人追逐猎物的场所。 唐糖在那看得好开心,笑嘻嘻地道:“就像三只狼在追逐一群大绵羊。” 孟昶忍着笑容批评她:“唐糖,你怎么可以说人家是绵羊呢,我看就像三只狼在追逐一群大肥羊嘛。” 马希范以及身后的大臣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太可悲了,二百多人被三个人追着打。 追到最后,楚国士兵们也懒得跑了,纷纷将银光闪闪的长枪一扔,主动躺到了地上。符彦卿“哈哈”笑道:“太无趣了。” 王全斌摇头一叹:“无趣之极。” 武彰的话很简单:“无趣。” 三人相视一笑,走到阅兵阁前禀告道:“蜀王,幸不辱命,我等未伤及楚军一人。”我倒,他们完成的任务不是打败敌人,而是不伤害敌人。 耻辱啊!马希范狠狠瞪向总指挥丁思觐。 孟昶道:“很好,将那珍贵的银枪还给人家吧。”又转向马希范安慰道:“侥幸,纯属侥幸,哥哥不必放在心上。” 猛然想到这三人也曾侥幸获胜荆南二百士兵,马希范尴尬地问道:“弟弟,你觉得他们与荆南兵相比如何?” 你还信以为真啊!孟昶思考着,对比着,然后郑重道:“哥哥,弟弟瞒你那是对你的不尊重,实话说吧,他们与荆南那二百士兵相比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马希范沉默不语,这时王全斌三人走了上来,他马上道:“三位壮士好身手,来人,赏银。” 那边有人端来三盘银两递了过去,王全斌三人并不接受,跪地道:“还请楚王留下我们的双手。” 这赏银与你们的双手有何关系?马希范很是疑惑。 孟昶笑着解释道:“若无我的首肯,随意拿他人银子者,斩双手。”跟着对他三人摆手道:“哥哥他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这么看得起你们,就收下吧。” “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这句话是夸奖还是讽刺啊。马希范与众楚臣的脸色更加难看。 王全斌三人这才接过赏银,又一声不吭地立在孟昶身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很是扫兴,本想立我楚威,谁知惨淡收场。马希范将这股怨气撒到了丁思觐的身上,“丁将军,我看你可以告老还乡了。” 我晕,丁思觐还不满四十。楚臣们互相望着,不敢吭声劝谏。 丁思觐本就郁闷,脸色乌黑地跪地拜谢:“谢大王。”然后卸刃脱甲,转身而去。 每天带这群窝囊废陪你玩游戏,早就腻了,你不赶我我都想离开,现在你赶我,我还巴不得呢。走出楚皇宫的丁思觐心情很是舒畅。他没有回府,而是直奔拓跋恒的住处,他要将这天大的喜讯告诉好友,更要将那年轻人便是蜀王的消息告诉他。 马希范希望孟昶能呆在皇宫好好叙叙,孟昶以要见识下长沙的繁荣为由离开,并承诺晚间一定去会春园与楚国的名流们相见。 马希范望着低头不语地大臣们,道:“攻打荆南有些仓促,立刻停止吧。”大吴的威胁,自己兄弟的窥视,方才孟昶的那句实话,让他终于下了这个决心。很少改正错误的马希范不得不及时纠正自己的错误,以防大错特错。 又望了眼大臣们,道:“今晚会春园别再丢了我大楚的面子,否则让你们全部告老还乡。”然后便起身回了寝宫。 几名和尚尼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门外的公公来不及阻拦。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恨恨地想,大王正不开心呢,你们有苦头吃了。 “大王,我们看见那几个人了。”几人七嘴八舌地道。 你们看见了?我都已经和人家称兄道弟了呢。马希范一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谁知这些和尚尼姑平时骄横惯了,竟不看主子的脸色,还在那叽叽喳喳,“大王,快派人去杀了他们,替静珠报仇。” 报仇?你们还是想想谁替你们报仇吧。马希范眼皮不抬,喊道:“来人,将他们推出去斩了。” 门外的那位公公听得此言,立刻挥手带着护卫进来,指着和尚尼姑道:“推出去斩了!” 这群可怜的和尚尼姑在目瞪口呆中被拖了出去,连丧命的原因都不知道。原因很简单,我们尊敬的楚国大王马希范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时,别说你们几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是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兄弟也只有一个字:杀。 那公公讨好地道:“大王,我看可以将他们的尸首示众,就说这群歹人借大王名义胡作非为,破坏大王名声,现已查明真相,大王愤慨杀了他们。” 马希范微微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对了,一定要讲明他们利用了本王一心向佛的善心。” 唐糖一路走在王全斌三人身旁,不断着重复讲叙着演练场上的好笑场景,偶尔埋怨几句孟昶不顾手下的死活。 “其实三公子没有不顾我们的死活。”武彰替孟昶辩解。 唐糖“哼”了声道:“他就知道自己耍威风,我就没看出对你们的关心。” 武彰笑道:“你没看到他让我们把枪头扎起来了吗?” “这是怕你们伤了楚兵,他不好同他那哥哥交差。”唐糖道。 王全斌插嘴道:“唐姑娘你错了。其实他让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 “没看出。依诺姐,你看出了吗?”唐糖问身旁的马依诺。 马依诺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就没听见。 “哈哈。”符彦卿道,“唐姑娘,你觉得三只狼可以吃掉二百只羊吗?” 这个问题简单,唐糖随即回答:“吃到最后,狼都会累死的。” 符彦卿道:“就是嘛。对方再怎么没用,也足有二百人,若我们不小心伤了一人,其他人一起拼命,累也要累死我们了。” 孟昶其实一直在听着他们谈话,转头道:“唐糖,你什么时候才能理解本公子的苦心啊。” “去,我才不要理解呢。”唐糖可爱地翻了下白眼。 看了眼低头不语地马依诺,孟昶又说了句:“生命是最可贵的,我决不会拿他人的生命开玩笑,希望你们也如此。否则,我决不轻饶。” 这句话刺痛了马依诺,她停下脚步,泪水喷涌而出。 “依诺姐,你怎么了?”唐糖吓得手忙脚乱,“臭孟昶,你就知道欺负我们女孩子。” 孟昶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心软了下来,笑道:“这里不是就你一个女孩子吗?马公子,你家娘子就知道欺负我,你也不管管。” 马依诺破涕为笑,其实她也后怕着呢,已深深地为自己没考虑众人的安全而后悔着。“我才不要她做我家娘子呢,要不做你家娘子吧。” “依诺姐,你坏。”唐糖急得直跺脚,“我就是你家娘子。” “好好,我家娘子。”马依诺笑道,脸上还挂着泪流过的痕迹。 其他几个大男人都“哈哈”大笑。王全斌也开玩笑地道:“三公子,你也别愁。我有个妹妹还未嫁人,不知可否做你家娘子?” “还有我家,也有个妹妹。”符彦卿跟着道。 孟昶加快了脚步,道:“妹妹,妹妹,你们到底有几个妹妹。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喜欢‘姐弟恋’的吗?” 唐糖盯着马依诺道:“依诺姐,你是他妹妹还是姐姐?” “我不是他的,我是你的姐姐。”马依诺笑着牵过唐糖的手。 第077章 花花太岁 “你们知道不?蜀国小皇帝到长沙了。”街上的人们在谈论着。 一人不屑道:“你才知道啊。那你知道不?这个小皇帝一个人今天下午打败了咱们大王的‘天策军’二百人。” 孟昶等人愣住了,只有那边的王昭远心中得意地笑着。 “是啊,听说这小皇帝文武双全,很是了得呢。比咱们大王不知强了多少。” “他还能文?” “大王已经命令咱们楚国的所有才子今晚去会春园,据说有对诗猜谜许多节目,目的只有一个,对付这个蜀国小皇帝。你说如果他没文采,用得着这么大动静吗?” “我记得他有句什么‘一江春水向东流’,连咱们的徐仲雅大才子都自愧不如呢。” 孟昶望向王昭远,“消息传得太快了吧。” 王昭远笑道:“快吗?还可以。” 孟昶又道:“消息传得太偏了吧。” 王昭远依旧笑道:“偏吗?还可以。” “什么还可以啊,他什么时候打败人家二百人了啊。”插嘴的又是爱打抱不平的唐糖。 “如果说是王将军三人打败了二百人,长沙百姓谁能记得呢?”王昭远道,“但如果说是蜀国皇帝,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所以,我让他们把消息稍微做了点改动。” 怪不得消息传得这么快,怪不得消息有点偏,原来是你在推波助澜。孟昶笑道:“效率就是生命。二哥,你做得很好。” “晚上的会春园,你可别丢我们蜀国的脸哦。”唐糖叮嘱孟昶道。 我是蜀国的皇帝,我比你怕丢脸,好不。孟昶笑道:“你又不是蜀国的皇后,我都不怕,你怕啥。”众人齐笑。 长沙的大街繁荣非常,可孟昶这群人走在街上还是与旁人不同的。因为他们显得很轻松,很自在。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自然,那么灿烂。 会春园是座巨大的园林,占地有千亩,满圆都是仙山琼阁、鲜花朱楼,宛如天上人间。全园有嘉宴堂、金华殿、碧浪湖、紫微山、流杯厅等众多景苑。天晴时,登台眺望碧浪湖,但觉微风拂荡,水天一色,波光粼粼,沙鸥点点;湖山翠鸟,如诗如画,令人陶醉。这里经常举办大型文学沙龙,十八学士和各界名流经常聚于此把酒吟诗,曲水流觞。 晚上的会春园红色灯笼高挂,灯火通明,月影流动,波光闪闪,别有番韵味。今晚的会春园更加热闹非凡,马希范亲临嘉宴堂,十八学士也大多带着家眷来到,长沙的各界名流纷纷至此,许多年轻公子、芳龄小姐也竞相来此,原因只有一个,来见识文武双全的蜀国小皇帝孟昶。 为了体现君民一家的和谐景象,马希范今晚全方位开放会春园。会春园是皇家园林,平日里管理严密,一般人是无法入内的。但今晚不同,那些巡逻警卫的士兵都已撤岗,任何人都可以进入。消息一放出,长沙的百姓喜出望外,纷纷奔走相告,前往会春园。对孟昶更是感激万分,若没有蜀国小皇帝的到来,恐怕这辈子也难以见识会春园的美色。 “你一定要把这身衣裳穿上。”唐糖命令道。这是白天逛街时,她与马依诺精心挑选的。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只是颜色是红的,太过显眼。 孟昶从来都很低调,哀求道:“唐妹妹,求求你好不好,穿这个太招摇了。” 唐糖不理会,道:“你要知道你的形象就是我们蜀国的形象,这红色鲜明光亮,红红火火,一定能把楚国的人镇住。” 孟昶无奈摇头道:“好吧。你可别后悔啊。” “后悔?”唐糖不明白。 “你想啊,本公子随便穿什么都已经够吸引人的,如今再穿上这身,长沙的小姑娘们还不都抢着跟我去成都。”孟昶笑着解释。 “切,脸皮好厚。你敢带回去,我就敢让她们尝尝‘暴雨梨花’的厉害。”唐糖不屑地道。 “你看你家娘子多霸道。”孟昶对仍旧一身男装的马依诺道。 马依诺道:“我就喜欢她的霸道。” “好吧,好吧,你们都出去吧。”孟昶道。 “你不换了衣服,我们就不出去。”唐糖不罢休。 孟昶盯着她道:“那朕就令唐糖为朕更衣。快点帮朕脱了衣服。” “我又不是秀秀,你自己脱吧。”唐糖急忙拉着马依诺离开了房间。 孟昶一身红色走进了会春园,王昭远跟在身边。王全斌、符彦卿、武彰也一身平常装束,没带兵刃紧跟在后。唐糖则与男装的马依诺在后面指着孟昶笑个不停。 “花花太岁。”唐糖可爱地笑着,嘴中不停地说着。 这四个字是孟昶穿上这身衣服后说的第一句话,“看我象不象花花太岁。” “什么是‘花花太岁’?”唐糖问。 “就是整天在大街上抢漂亮姑娘回家做老婆的小恶霸。”孟昶笑着解释。 “我觉得你不是象。”唐糖摇头道,“你本来就是个花花太岁嘛。” 孟昶气得翻了下白眼。跟唐糖久了,连翻白眼也学会了。 会春园里已人潮拥挤,每个人都打扮得光鲜明亮,穿红衣的公子小姐数不胜数,孟昶毫不起眼。 “什么样的君王什么样的臣民,楚人都和马希范一样喜欢追求面子上的事。虚荣啊虚荣。”孟昶道。 唐糖快步赶到孟昶身旁,道:“你看吧,还好听我的,不然多丢面子。” 孟昶笑道:“糖妹妹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我一直这样认为。” “什么有时候啊,人家一直很聪明的,好不。”唐糖道。 “很聪明,一直很聪明。”孟昶道。 唐糖这才没纠缠下去。 过去一对男女,男的玉面俊秀,貌若潘安;女的天生丽质,犹比西子。那漂亮女子脚步突然变慢,不住回头盯向女扮男装的马依诺,那英俊男子有些不愿,道:“雅妹,咱们快些吧,晚了就没位置了。” 唐糖见这女子盯向马依诺,故意放慢脚步,挽上她的手臂,亲热喊道:“相公。” 马依诺也想起了这女子,忙低头掩饰,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真面目。 看见这两人,许多公子小姐都打招呼。“李公子徐小姐真金童玉女。”“李公子徐小姐合璧出手,谅那蜀国小皇帝也不是对手。” 孟昶好奇地问王昭远,“他俩是谁?” 王昭远想了下,显然在根据以前的情报进行对号入座,然后道:“应该是李宏皋家的大公子李济林和徐仲雅家的小妹徐晴雅。这二人是楚国的后起之秀,才貌双全,在青年男女中名声很大。” “呵呵,这关系还有点怪。”孟昶笑道。然后转身开起了马依诺的玩笑,“依诺公子,那晴雅小姐似乎看上你了。” “不许。”唐糖抢先道,“依诺姐是我的,让她看上你吧。对了,你不是‘花花太岁’吗?快点把她抢回家做老婆吧。” “我倒是想呢,可我怕老婆多了,你们打架。”孟昶道。 唐糖的小脸在高挂的灯笼下更加通红,“我又不是你老婆,我打什么架。” “那徐小姐才貌无双,眼光极高,你也未必抢得到呢。”马依诺终于开口说话。 就知道你们是老相识。孟昶不再搭话,继续前行,目标嘉宴堂。 嘉宴堂内已人满为患,门外还站立了许多无法进去的许多人。会春园可以今晚可以随便进,但嘉宴堂可是重兵把守,平常人等都被阻挡在外。 马希范高坐在上,甚为得意。楚国在他的治理下是风调雨顺,一派繁华和谐的景象。 风调雨顺?我们的楚国土皇帝以为自己在控制着风,控制着雨。 “徐爱卿,你去迎下本王的蜀国弟弟,他没进过这么大的园子,不要迷路了。”马希范道。 李宏皋跟着道:“大王说的是。那蜀国小皇帝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要迷路掉进了碧浪湖。” “哈哈”引来一片哄笑。 徐仲雅多次见识过孟昶的厉害,心中鄙视这群人的狭隘思维,走了出去,门口拥挤的人群主动让出条路。 没走几步,便看见孟昶这群人正走了过来。孟昶主动打起了招呼:“徐大学士好!” 徐仲雅笑着迎上去道:“蜀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他就是那个文武双全的蜀国小皇帝啊!人们纷纷望向并不高大威猛,也并不十分英俊潇洒的孟昶。 “如今又不在朝堂,没有什么蜀王,叫我孟公子即可。”孟昶道。 这蜀王真平易近人!所有人心中给出了同样的评价。 第078章 对诗(一) 走进嘉宴堂,孟昶有些呆了。真够气派,齐刷刷几十张大桌,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坐满了身穿各色锦衣的楚国名流。 “弟弟,你终于来了,让哥哥好等。”马希范主动走过来拉起孟昶的手。 孟昶笑着说了句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话,“哥哥,你真有钱!” 跟在马希范身后的李宏皋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这里几乎天天如此,蜀王你少见多怪了。” 孟昶笑道:“我还以为是专门为了欢迎我才搞这么隆重的呢。” 马希范忙道:“弟弟,这边坐。”然后指向了最靠前无人坐的那张桌子。 “好。哥哥,你也一起来坐?咱俩也好套套近乎嘛。”孟昶故意邀请道。 “这……”马希范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邀请,一下子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孟昶可不管他什么楚王,道:“你一个人坐在上面多孤独,我上去陪你又不合适,我看咱俩就坐在这吧。”说完,也不管马希范同不同意,已经拉着他坐了下来。这个举动有点史无前例,让在场的瞠目结舌。 “坐,大家随便坐。”孟昶又摆手对众人道。给人感觉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于是,马希范不再像往常高高在上,而是很别扭地与孟昶,与自己的臣民平起平坐。“坐,坐,大家都坐,今晚没有君臣。”他带着那种别扭的笑,挥手示意。 大王都说了,咱还怕啥。这些楚国的大臣们,名流们打着招呼坐下。坐下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还有许多年轻人、女流们都只能立在一旁。 人人都瞧向孟昶,只有徐晴雅盯着落座的马依诺。唐糖虽也是女人,却因为是客人,便毫不在意的坐在马依诺旁。王昭远他们四人也在孟昶的示意下坐在了同一桌。 马希范首先举杯欢迎孟昶的来访,紧跟着孟昶举杯对马希范的盛情款待表示感谢,然后大家纷纷举杯盛赞两国的友谊天长地久。 长话短说,中间的情节可以忽略,酒意浓浓后,正剧才算开始。 只见一矮小丑陋之人首先站起道:“听闻蜀王文才超然,文德偶得一上联,不知蜀王可否赏脸补一下联。” 孟昶脑海中对号入座后已知此人是“十八学士”之一石文德,笑着道:“月沉湘浦冷,花谢汉宫秋。石大学士的联,我怎敢不对,还请赐教。” 石文德诗文虽好,但因长相不佳,当年初到长沙时倍受冷落。后马希范的母亲去世,他的挽联“月沉湘浦冷,花谢汉宫秋”被马希范大赞为挽联第一,从此名声大振,境遇大变。 石文德倒有些意外这蜀王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成名之作,愣了下道:“看来在下的长相确实有些不凡,蜀王一眼便认出,惭愧惭愧。” 李宏皋插话道:“石学士,你的相貌大家有目共睹,无需再强调了。还是快点说出你的佳句吧。”众人肃静等待。 “洞庭湖八百里,波滚滚,浪淘淘,小孩童从何而来?”石文德说出了上联。洞庭湖作为楚国的标志性湖泊,石文德此句既显出了气魄,又扔给孟昶一个难题。我这又是波又是浪的,你一个小孩子是怎么来的呢? “好。”众人赞道。开始期待孟昶的应对。 马希范看来也很满意,笑嘻嘻地对孟昶道:“弟弟,对不出也没关系,只是个游戏。”下午的阅兵阁让他颜面尽丢,能否挽回便看今晚。 那边的王昭远几人甚为担忧地望向孟昶,尤其是唐糖,心里不停念叨“快对出,快对出”。 孟昶举起杯招呼马希范,“来哥哥,弟弟先干为敬。”然后,一杯下肚,不甚酒力的他顿感有些晕忽忽,象在云雾中漂浮。 云雾?有了。孟昶站起道:“石大学士果然不同凡响,学生已有下联,还请指正。” 这么快?那些也在心中默默想着下联的大学士,青年才俊们有些不相信。 孟昶食指向上一指,道出了下联:“巫山峡十二峰,云霭霭,雾腾腾,本公子从天而降。” 谁都知道巫山在蜀国的地位,更知道那里如同仙境的魅力,孟昶此句对仗工整,更是把蜀国描绘成人间仙境。你楚国再大的波浪又能奈我何,我还不是可以从天而降,从容地来从容地去。 识货的开始点头赞叹孟昶的佳句,不识货的也能看出下联的气势已经完全盖住上联。 石文德将上下联放在一起连续念了好几遍,对孟昶拱手道:“蜀王才思敏捷,好句好句!”坐下了许久,嘴中还在嘟囔着这俩字。 第一回合结束,没有评委的点评,没有观众的投票,谁都知道是孟昶获胜。现在是插播广告时间,请大家不要走开。 马希范举杯向获胜者恭喜,当然笑容有点尴尬,“弟弟,好文采!”然后又对众人道:“我早就说过我这弟弟聪明无比,现在你们知道厉害了吧。” 孟昶有些得意,刚想饮酒,酒杯却被旁人抢了过去。除了唐糖,谁能有这么大的胆。 “孟哥哥,你专心对诗。楚王,他的酒量不行,我来陪你喝。”唐糖将酒一口饮尽道。 马希范见个这小女孩如此豪爽,自己若不允,恐会让人笑话,只好道:“好个巾帼英雄。弟弟,这位是?” 孟昶还没回答,唐糖抢着道:“楚王,我是他的侍女,您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嫌弃吧?” “怎么会?”马希范马上将酒饮尽,“本王一向平易近人,更何况是弟弟的侍女,我怎敢怠慢。” 唐糖的酒量,孟昶深知,假意带怒呵责:“不许跟楚王没大没小的,你那点酒量怎是我哥哥的对手。”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马希范还能怎么办,这么多群众的眼睛都在盯着他。“没事,弟弟你尽管去对诗。本王很愿意与这个女中豪杰对饮几杯。” “好。楚王就是楚王,不同寻常。”唐糖露着可爱笑容,笑容中又显现着可爱的酒窝娇声赞道。 “楚王楚王,不同寻常!”有人大喊道,正是李宏皋。 殿中所有人跟着喊:“楚王楚王,不同寻常!” 第一回合失败的郁闷,马希范开怀大笑 广告结束,请大家继续收看第二回合的转播。 石文德相貌近乎丑陋,而现在出场的这位可以说是姿容极佳,标标准准一位美男子。 “孟公子从天而降,神人也。何某不才,刚偶得一句上联,求公子赐下联。”美男子道。他叫何仲举,“十八学士”之一,曾赴中原参加科举,金榜题名,闻名楚湘。 孟昶识得此人,笑道:“何大学士名扬天下,还望嘴下留情。” 这句当然不是偶得,是何仲举昨夜一整夜的成果,一点也不会留情。“公子听好。‘中书平逆,逆得两蜀,问公子怎能心安’?” 够狠。不仅孟昶等人的脸色大变,连许多楚人也觉得太过毒辣。孟知祥本是大唐中书令,奉命去西蜀平叛逆,谁知后来却占据两蜀,自立为王,是为逆。后半句则提醒孟昶这个蜀皇帝得来的并不名正言顺,不必那么猖狂。 孟昶心中极为不畅,他望向马希范,希望他能让这些人不要如此尖锐。马希范故意装作没看见,跟唐糖笑着举杯笑着饮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孟昶,看他如何应对。大多数的目光都是幸灾乐祸的。 你个何仲举,若不是因为长得好看,早在小时候就没命了,哪来现在的风光。孟昶心中恨恨骂道。 这么一骂,灵光一现,下联有了。孟昶笑道:“何大学士嘴不留情,孟昶就留点情吧。听好,‘木匠制枷,枷却一花,笑学士全凭貌美’。” 大楚的创立者马殷是木匠,天下人皆知。何仲举年少时因家贫交不出税,被关进大牢,当时的县令李宏皋见其眉清目秀,又闻得他能诗擅文,便令其做诗。小仲举遂写下“似玉来投狱,抛家去就枷。可怜两片木,夹却一支花”。李宏皋大喜,免了他的罪,并对其重点培养,后又极力推荐,这才有了现在的何大学士。 孟昶此句的意思很明显。若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早已死在木匠出身的前楚王手里,你有什么得意的。 何仲举当然还是很有才学的,并不全凭那张美丽的脸。但既然你出言不逊,就甭怪我出言讥讽。 石文德听得此句,感受颇深。想当年自己不受重用,不就因为受相貌所累吗? 李宏皋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因为当年见何仲举是个小帅哥,恐怕也不会手下留情。 一片寂静。寂静中何仲举惭愧低头,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相貌而好运连连,有了如今成就。 寂静中马希范举着酒杯停在半空,他不相信孟昶的下联来势如此迅猛。这个弟弟的反应也太敏捷了吧。 一片寂静。寂静中,有人赞叹,有人嫉妒,有人感慨。 这么寂静,我们就不去评判胜负了。因为聪明人都看得出,就算两人打成了平手,从准备时间的长短来看,也应该是孟昶获胜。 在寂静中我们又迎来了广告时间。广告很短,请不要走开。 第079章 对诗(二) 显然有人不愿意看广告,悠然从人群中走出,正是湘楚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代表李宏皋的大儿子李济林。见他出来,马希范露出笑容,人群也传来喝彩。 李济林是晚辈,很有礼貌地向马希范行礼道:“大王,济林刚才见蜀王侍女替他饮酒,也偶得一句,还请准许向蜀王求教下联。” 马希范“哈哈”笑道:“这里没有什么王,你只管说出,大家切磋切磋。”然后又转过去问孟昶:“弟弟,你说是不?” 好嘛,竟然开始了车轮战。孟昶心中暗骂,嘴上还是很客气地道:“哥哥说的是。这位小侄,这里没有什么王,只有兄弟叔侄,不要这么拘谨。” 面对孟昶的自我长辈分,众人只有干瞪眼的份。人家是楚王的弟弟,不是叔是什么? 李济林不屑孟昶的这种小把戏,道:“既然如此,请孟公子听上联,‘主子不胜酒,侍女急出头,脸红脸真红’。” 不胜酒力的孟昶脸色本就通红,众人听得此句,皆“哈哈”大笑。 孟昶还没发作,唐糖不乐意了,撒娇般对马希范道:“楚王,你看他们嘲笑我呢。” 马希范摆手笑道:“都是玩笑,大家乐呵乐呵。” 我还以为这小子有多少墨水呢,也太稀疏平常。孟昶道:“济林侄儿,你这联我不能对。” 李济林以为对方对不出,故意摆长辈架子掩饰,忙问:“为何?” 孟昶笑道:“我怕你爹回去打你。” 李宏皋最喜欢这个儿子,怎么会打呢。抢在儿子前面道:“孟公子只管对便是,我不会打他的。” “好,李大学士,你可不许为难我这侄儿。”孟昶道:“我的下联已经有了,‘父亲无点墨,儿子忙张嘴,心愧心好愧。’”。 笑声更大,李济林的俊脸变得通红。回到徐晴雅身旁,本以为会得到安慰,谁知徐大小姐连看也不看他,还在盯着马依诺。今晚,她的眼中只有马依诺。 李宏皋更是羞愧不语。说实话他的文采在“十八学士”中只能算末流,能混到这个高位靠得是马屁功夫,楚国鄙视他的人数不胜数。 有点麻烦了,诸位看官,你们说这段算不算第三回合呢?我看就算是广告吧。 既然是广告,就来句广告语,领喊者仍旧是我们可爱的唐糖。只见唐糖满脸喜色,举杯道:“蜀王蜀王,天下无双!” 众人跟着喊:“蜀王蜀王,天下无双!” 切,一看就是编的。 真实情况是只有王昭远那四人跟着喊,殿中其他人哪个敢啊。其他人不敢,那外面的老百姓可敢呢。口口相传,这殿中的消息不断地向外传着,于是他们也跟着喊道:“蜀王蜀王,天下无双。” 第三回合已经打响 徐仲雅在犹豫了很久,又大口连饮了几杯后,终于站了出来。“孟公子,徐某昨日也偶得一上联,请赐下联。” 孟昶笑着道:“徐大学士,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啊。你看大家都快睡着了。” 徐仲雅本就是诙谐之人,又有酒壮胆,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家喝的都是湘江水,自然相似。” “呵呵。”孟昶道,“那就不啰嗦了,徐大学士快出上联吧。” 徐仲雅出手了,马希范很期待,楚国上下都很期待。“洞庭月明,潇湘雨歇,剑扬一江春水向东流。” “好。”众人齐赞,马希范也微微点头赞许。此联看似是写美景,实则表达了一种心意。你想楚往东是哪里?是咱大楚的死敌吴啊。更妙的是后句引用了孟昶窃来的名句,合景合情,不愧为荆楚的大众偶像。 有点难,孟昶不得不沉思起来。马希范不合时宜地举杯道:“女豪杰,来,咱们喝咱们的,甭管他们的斗嘴。” 唐糖撇了眼皱眉的孟昶,道:“楚王,你们楚国人喜欢以众凌寡啊,真不公平。你们那边这么多人,我们这边就我家公子。” “哈哈,我也想帮弟弟一把呢,可我才学有限。要不你帮下你家公子吧。”马希范打着马虎道。 哼,别把本小姐惹急了,否则暴雨梨花针伺候。唐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好饮酒。谁知酒杯被人抢去,正是孟昶。 孟昶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笑着对唐糖道:“糖妹妹,你哥我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蜀国的所有百姓都是我坚强的后盾。”酒量确实不敢恭维,有点象醉话。 那你快点对下联啊。众人都笑嘻嘻地望着孟昶,这次可以肯定大多数是幸灾乐祸地笑容。 孟昶向徐仲雅一拱手道:“徐大学士,下联已经有了。” 若想知道孟昶是否能对出下联,请不要走开,广告之后公布答案。 又是广告,找打啊! 这次广告时间真的很短。只见唐糖目光坚毅,语气坚定地道:“蜀国百姓相信你!” 王昭远那四人跟着道:“相信你!” 连一直低头的马依诺也跟着娇声道:“相信你!”她已经把自己划到了蜀国。 广告结束,欢迎回来。孟昶缓缓道:“巫峡云散,峨嵋雪融,刀劈万点日光自西出。” 好大的气场。太阳是东方升起,孟昶却让它出自西方,蜀国不就在神州的西面嘛。再看那后句,分明有着自己名字的影子,含义可想而知,抱负显露无遗。 懂的人都惊惊望着孟昶,可在这殿中的人有几个会不懂呢。 马希范的酒杯落地,在这一片寂静中特别悦耳。唐糖故意道:“楚王,你喝醉了?” 他忙装醉态,“弟弟,你的侍女酒量深比海,哥哥已有醉意,先行离去。徐爱卿,你代本王陪蜀王。” “唐糖,你怎能将楚王灌醉了呢。”孟昶故意责怪唐糖。又对马希范道:“哥哥还是早些歇息吧,身体才是本钱。” 李宏皋立刻招呼人过来扶着马希范离去,自己紧紧跟着。 见楚王离去,其他大臣及长沙名流哪个还敢呆在嘉宴堂,纷纷前来告辞。 何仲举与石文德二人说着同样的话,“厉害!佩服!”。有才的人最佩服比自己还有才的,只有无才的才会对有才的不屑一顾。 转眼只剩孟昶这群人和徐仲雅、徐晴雅兄妹,还有舍不得离开徐晴雅的李济林。 “蜀王好大的抱负!”徐仲雅沉沉道。 孟昶故装糊涂,“徐大学士的意思,在下不明白。” 徐仲雅道:“万点日光自西出。蜀王,你难道想逆天吗?” “哈哈。”孟昶大笑道,“天自不可逆。但若天有不公,未必不可变!” “变?”徐仲雅不懂。 孟昶加重语气道:“对,变!在下从未想过逆天,只想变天。让天变得更清澈,更明净,更让人向往。如果能让众生在如此的天下快乐的生活,本王愿用一生的时间来变天,决不后悔。” 既然心思已经显露,干脆就不遮掩。孟昶痛快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徐仲雅颇为震撼,连那位只关注马依诺的徐晴雅也心中一颤,不禁仔细打量起孟昶。 李济林没有被震撼,至少他还在假装没被震撼,讥讽道:“变天?天上有老天爷,他让水往低流就往低流,他让日出东方就出东方,难道你能让他改变?” 孟昶“哈哈”笑了下,道:“李公子,老天爷也是从凡人的嘴中说出的,谁见过呢?人们总是把无法解释的现象归结到老天爷的安排上,是自我解脱而已。水往低流那是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日出东方那是因为地球围着太阳转的缘故,这些深奥的道理你是不会懂的,我就不作解释了。” 这些对现代人来说很容易懂,可对那时“天圆地方”观念根深蒂固的人们来说,有些难。孟昶这习话让周围的人更加糊涂,李济林继续反讽道:“强词夺理!有本事你就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别说些乱七八糟的名词糊弄人。” 切,小样,也只能是广告人物。孟昶略作思考后道:“好,就依李公子。明日凌晨,碧浪湖畔,本公子就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徐大学士,咱们撤。” 出了门才看见大家都未散去,那些从嘉宴堂中走出的高官名流也未离去,大家对孟昶还有很高的兴趣。 李济林高声喊道:“大家听着,孟公子明日凌晨要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声调很高,生怕有人听不到。 众人哗然。这个小蜀王也太猖狂了吧。对诗那是嘴皮上的功夫,你的能耐确实让大家佩服,可你能改变这千古不变的自然现象?吹牛,不相信。 第080章 碧浪湖畔 “吹牛。”李宏皋听完儿子的汇报,道。 “不相信。”马希范也摇头道。他没醉,他只感到不安,在听完孟昶的那句“万点日光自西出”后。 李宏皋识趣地陪在他的身旁,商讨下一步的行动。一输再输,大楚的面子都已丢尽,必须要想办法挽回。 “他人呢?”李宏皋问儿子。 “徐大人陪同出了会春园。”李济林是看着孟昶等人离开后赶紧跑来的,连那位徐大小姐也顾不上了。 李宏皋吩咐儿子:“你去吧。”待儿子一离开,马上道:“大王,此人不可留!” 马希范道:“我看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罢了,难道他真能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孟昶给了太多惊奇,他这话一点自信都没有。 “不论他成功或失败,都必须趁其年幼除之,以绝后患。”李宏皋恶狠狠地道。 杀自己的兄弟,马希范都不眨下眼睛,更何况是个毫不相干的孟昶。他点头道:“李爱卿言之有理,你去安排,记住,要嫁祸到荆南。” 李宏皋奸笑道:“卑职早有计较,大王静待佳音。” “哈哈。”马希范终于恢复常态,“小屁孩子,看你还能猖狂几日。”坏人和好人的最大区别是坏人会因为做了坏事而骄傲,而好人会内疚。 徐仲雅将孟昶等人送至客栈便挥手让跟在后面的百姓离开,“大家不要影响蜀王休息,都散了吧。” 人群中不乏石文德、何仲举这等名人,因为避嫌混在其中,也只得打消再行讨教的念头,带着些许遗憾离开。 徐仲雅也不敢多停留,马希范的猜疑他已多次见识,不愿因此而惹火上身。与孟昶客套了几句,带着双眼不停扫描马依诺的妹妹匆忙离去。 “有人看上你家相公了。”孟昶笑着与唐糖开玩笑。 唐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口回答:“有人看上你了,怪不得这么高兴。” 众人齐齐望向她。难道这小妮子心中早已将孟昶内定为自己的相公了? 唐糖感觉自己失口,慌忙摆手指着道:“不是,他不是我家相公。” 马依诺知道孟昶说的是自己,出来替唐糖圆场,“你还是想想那些大事吧,这些小事别瞎操心。” 这是小事吗?徐晴雅与自己从小就在一起玩耍,情同姐妹,当年逃出楚国,便是靠她的帮助。这可是杀头灭族的罪,徐晴雅义无反顾,伸出援手。恩人就在眼前,但能够相认吗? “有什么大事能难倒我们的孟公子呢!”客栈内走出唐伯护。 “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难倒我们的小公子呢!”一起走出的还有乞巧门的老大小虫帮主。 孟昶看着两人,笑着迎上去道:“说的很对,有你们大家,什么事也难不倒本大公子!” 唐伯护已将生意安排妥当,小虫也已完成荆南的任务,来此汇合。孟昶一行练兵场的出彩表现早已传至二人耳中,赞不绝口。而今晚会春园的诗压群儒在唐糖等人的描绘下让二人不停竖起大拇指。在听到孟昶要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后,两人不禁惊讶道:“不相信。” “确实有点难。”孟昶带着笑道,“所以今晚大家可能没有睡眠时间,有很多事要做。” “尽管吩咐。”大家异口同声。虽然有所怀疑,但他们都相信有孟昶在,什么事都能发生。不就是让水流变个方向让日出变个方向嘛,行,咱孟公子说行那就肯定行。 夜方过半,会春园碧浪湖畔已聚集了许多人。其中许多昨晚根本就未离去,李济林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湘楚年轻才俊的代表,他自非泛泛之辈。这一夜他都在湖边思考着各种能让水向高流,日出西方的方法,绞尽脑汁也一无所获。他得意地笑了,望着月光下平静的碧浪湖,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静静等待孟昶的出丑。 徐仲雅、石文德、何仲举等政要名人来了,他们的心情竟惊人的相似。既盼望孟昶能成功带来惊喜,又怕孟昶成功让大楚丢了面子。两个字:纠结。 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淹没在人群中,却是拓跋恒与丁思觐。当丁思觐道出那少年便是蜀王孟昶时,拓跋恒愣在那很久没有说话。 岳阳楼上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晚府中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已让拓跋恒认定孟昶非一般人物,可他绝对没想到这位少年便是蜀国的小皇帝。丁思觐惭愧地将练兵场的经过说了个大概,拓跋恒叹气无语。两人默默对望,尴尬地哭笑良久。 嘉宴堂的对诗结果两人心中早已有了结果,所以得到消息后毫不惊奇。只是“水向高流,日出西方”引来二人无限的兴趣,由于都是被贬之人,便混迹于人群中来到会春园,静待奇迹的发生。 马希范没来,他很忙,很累。他变态般地喊来十多名妃子,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他蒙上眼睛,在寝宫中四处抓捕这些妃子。被抓住的妃子只有一个惩罚,趴在地上,接受他三皮鞭。 皮鞭落在肥嫩肌肤的声音让他兴奋不已,妃子们的痛苦呻吟让他兴趣高涨,他得到了无限满足。那些可怜的妃子在皮鞭的虐待下,很快一个个都伤痕累累,无力躲藏,四横八斜地趴在地上,任由皮鞭的降落。 “给我站起来!给我跑!”马希范大声嘶喊。皮鞭跟着抽了下去,还是那么的有力。为什么此刻的他力量无穷呢? “大王,蜀王已进会春园。”门外的公公小声通报道。 “啪”又是一鞭打在已经皮开肉绽的妃子身上。“死,全给我去死!我才是真正的主宰!”马希范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死,一个不留!”李宏皋已连夜快马赶往岳州,进行最后的布置。 “李大人放心,我等必一举成功。”说话的是这次行动的执行者,李宏皋的死党,长直都指挥使刘彦韬。 李宏皋奸笑道:“刘大人办事,大王与我自是放心。这里就教给你了,记住一定要将祸水引向荆南。” “请大王和李大人放心,我已精心挑选了一百名勇士化成荆南士兵潜在荆楚边境。”刘彦韬道,“只待那小皇帝到来,必杀之。” “切不可大意。”李宏皋正色道,“他的手下都是厉害角色,另外我隐隐感到暗处还隐藏了许多。” 刘彦韬冷冷笑道:“在陆上厉害有什么用,到了水中还不是任我宰割。我已布置妥当,在水上动手,除非会飞,插翅难逃。” “哈哈,如此最好,看那小皇帝如何长出翅膀。”李宏皋大笑道,“刘大人,事成之后,大王必有重赏。” “哈哈”两人一起大笑,仿佛孟昶的生死已牢牢掌握在手中,又仿佛大楚的所有大权也已牢牢掌握在手中。 没有翅膀的孟昶正与唐糖马依诺迈步走进了会春园,在破晓之前。 就他们三人吗?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很忙,都已按照孟昶的布置进入了自己的位置。不要急,很快都会出场的。 “来了!来了!”回春园中的人们喊着,围在孟昶的四周走向碧浪湖畔的那片空旷地。 孟昶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道:“呵呵,天还没亮呢,大家声音不要太响,影响了他人的睡眠。” 睡眠?长沙城中还有人在睡眠? 很多人笑道:“蜀王,这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谁还有心情睡大觉啊!” 孟昶笑着回道:“为了保证大家能睡个好觉,我还是让太阳从东边升起吧。” “那怎么行。”很多人不愿意了,“难得一见,蜀王必须让太阳从西升起。不然这一整夜我们不是白等了吗。” “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和等待,好吧,我就来一次日出西方。”孟昶手指西方道。 “好!”大家齐呼。 “孟公子让大家好等啊!”刚到湖畔,李济林便迎上去不阴不阳地问候道。 孟昶用手抹了下脸,不理会李济林,向旁边的徐仲雅等人打招呼道:“大家久等,不好意思。昨晚酒多饮了几杯,一觉睡到了现在。唉,怎么不见我楚王哥哥和李宏皋大人呢。” 热脸贴上了凉屁股,李济林好是尴尬,心中的愤恨又增添了许多。 “大王昨晚醉酒,至今未醒,不能前来。”徐仲雅哪知道他们尊敬的大王这一夜根本就没睡,寝宫中的皮鞭声如今依旧响着。 “可惜啊,如此壮观的景象我那哥哥看不到了。”孟昶微叹口气道。而后才转脸问李济林:“李贤侄,怎么没见你爹呢?是不是为我准备回家的船去了?” 李济林差点摔倒,却无力反抗,青着脸答道:“我爹忙着处理政事,没时间来这瞎耽误功夫呢!” 这话说的。徐仲雅那群楚国大员脸色俱变。难不成我们都在这瞎耽误功夫啊。你爹他除了会溜须拍马,能处理什么政事。连李宏皋一手培养的何仲举也露出不屑。 第081章 水往高流,日出西方 还是孟昶来打圆场,遥知碧浪湖西道:“那边似有一山。” 徐仲雅道:“那是紫微山,景色极美。” “美,肯定很美。”孟昶道。“哇,你们看,多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期刚刚过去,已有了些朦胧光亮,借这微弱的光众人望向碧浪湖西,霎时惊讶万分,惊叹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见对面波光闪闪,直冲向天,一道水柱从湖面而起,壮观之极。是不是天黑眼花?众人纷纷揉目细观。没错,肯定没错。湖水正喷涌向上,很快竟与那紫微山一般高。 奇妙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那水柱之后,雨雾蒙蒙之中,紫微山顶露出一丝红晕。 “日出!”有人惊呼。 谁不知道那是日出,让你提醒。 但见那红晕瞬间暗淡,眨眼间一道霞光从峰顶射出,还不待缓过神,如轮的旭日先是一角,后是半圆、全圆,喷薄而出,刹时万道金光普照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是真的吗?是幻觉吧?所有人又一次揉了下眼睛,有的还狠狠掐了下自己,已证明不是梦境。待重新抬头西望时,一切已恢复正常,没有了冲天的水柱,没有了初升的太阳,只有紫微山在安详地体会阳光的温暖。回头仰望东方,初升的红日在云层中不断升高。 “李贤侄,你看见了吗?”孟昶笑着问目瞪口呆的李济林。 李济林耍无赖般道:“不算数,时间太短,也不知你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了大家。有本事再来一次。” 孟昶语重心长地道:“美丽往往来自于遗憾。贤侄,我不会重来的,因为我要留给大家的正是那来自遗憾的美丽!” “偷奸耍滑的手段,算不上什么本事。你们大家说是不是?”李济林开始鼓动大家。 “李公子,那你也偷奸耍滑一次,让我们长长见识啊!”很多人鄙夷地取笑道。 “蜀王的能耐果然过人。”徐仲雅几人上前点头赞道。事实摆在眼前,水往高流,日出西方,都已发生。 “蜀王无敌,蜀王变天了!”百姓可没这么文绉绉,直截了当地喊道。 “蜀王无敌,蜀王变天了!”碧浪湖畔喊声雷动。很快整个长沙城都陷入了惊愕与赞叹。 拓跋恒与丁思觐忍不住从拥挤的人群挤了过去,恭贺道:“公子好生厉害!” “呵呵。”孟昶笑道,“雕虫小技而已,两位大人见笑。” 李济林正有气无处撒,立刻讥讽道:“什么大人,都是被大王赶出去的废物。” 众人的目光狠狠望向他。 丁思觐或许还没什么,可这拓跋恒跟随先王征战创下这片基业,老一辈都已离去,剩下的他威望在楚无人可比,岂容你如此折损。 何仲举也不顾李宏皋的提拔之恩,大声斥责道:“李公子怎能如此没有风度,快些回府吧,免得再丢人现眼。” 其他人皆随声附和。徐家小妹徐晴雅也终于开口,“李公子真让人大失所望!” 李济林见自己一直追求的女子也如此对自己,心中怨气愈甚,“你,你们都是我大楚的臣,却替外人说话,一个个都给我小心点。” 简直就是市井无赖嘛,哪还是我大楚第一青年才俊。惹怒了所有人,在他离去的身影后,“嘘”声此起彼伏。 “小孩胡言,拓跋大学士不要放在心里,各位都不要往心里去。”何仲举叹口气替李济林开脱。 拓跋恒何等人物,怎会计较。“老朽确实已是废物。丁大人,咱们还是走吧。” 孟昶“哈哈”笑了两声,道:“废物?世上哪有什么废物。人们的大小便到了农田里还是最好的肥料呢。”马上觉得自己的比喻不太恰当,急忙解释道:“两位大人,我可不是比喻你们,不要误会,千万别误会。” 看着能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的蜀王却为一句不经意的话,手忙脚乱地解释,大家不禁乐了。 “哈哈。”拓跋恒也笑了,“我知道我知道,蜀王就不用解释了。” 碧浪湖畔,一派君臣和谐,君民同欢的景象。不同的是,君乃蜀国的君,臣乃楚国的臣。 “我看你才是废物!”连夜往返长沙与岳州的李宏皋第一次大声呵责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儿子。 李济林很不服气,“你看看他们,仿佛那孟昶才是他们的大王似的。太给我们楚国丢脸了!” “这帮废物!”李宏皋跟着骂道。想了下又道:“济林,你最近不宜露面,多去与马希广接触。” “跟他接触有何用?不如我去朗州马希萼处吧。”李济林道。 “你懂什么。”李宏皋略带怒气地道:“他不会将王位传给马希萼的,但马希广最得他喜爱,我猜八九不离十会传给他。” 马希广是马殷最小的儿子,排行三十五。马希范也很喜欢他,喜欢的原因很简单,岁数小,没野心,威胁不到自己的王位。 “更何况这马希广懦弱无能,更容易控制。”李宏皋进一步解释道。 “孩儿明白了。”李济林这才醒悟父亲的用心。 马希范倒头便睡,睡得很熟,在听到水往高流,日出西方之后。一夜的折腾浪费了他全部精力,所以这个最后的打击没费力便将他击倒。李宏皋一直在寝宫外候着,没有半点怨言。他知道这时候的楚王是容不得打扰的,否则很可能会人头落地。 孟昶等人也睡得很熟,这一夜,所有的人都很劳累。为了这片刻的奇景,共动用了五百六十七人,不包括孟昶这些主要人物。还动用了四十二条船,一百三十面大铜镜,牛皮做的管状物若连起来足有近百里,其他的配属物,如各色旗帜,连夜赶制的巨幅画等等。总之一句话,孟昶因地制宜,根据虹吸现象的原理和光线折射反射的原理,再加上巧妙的布置,成功地制造了一出水向高流,日出西方的假象。 至于里面的细节就不一一介绍了。实话实说,笔者费了几天的心思也想不出如何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制造这么一出景象。我甚至想从大卫·科波菲尔的大型魔术中寻找灵感,也没能成功。还请各位见谅。 幸好我们的孟昶不负众望,成功完成了这一壮举。怎么没有掌声?哦,懂了,怕惊醒咱们男主角的美梦。 孟昶真的在做美梦,只是连他也想不通为何徐晴雅也出现在梦里。 马依诺没有睡,当然不会在梦里见到徐晴雅,所以她喊着“姐姐”,流着泪扑到了这位美人的怀里。 “真的是你,我果然没认错。”徐晴雅含泪道。 马依诺“嗯”了声道:“当年若不是姐姐来报信,并给我银两,妹妹早已不在人世。那晚我也认出了姐姐,可是因为身份关系,不便相认,姐姐不要怪罪。” 徐晴雅拍拍她的香肩道:“姐姐知道,所以直到现在才来客栈寻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那个芸儿呢?” 两人这才分开坐到床边,两只纤手紧握,相互叙述彼此分开后的境遇。 “那个小蜀王真得这么好?”徐雅晴听着马依诺的叙述,怀疑地问道。 马依诺双目含情,悠悠道:“嗯。姐姐,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没有半点虚假。他真得好优秀!人好,本事也大。” 徐雅晴“呵呵”笑了下道:“如果你能嫁给他,倒也是个好的归宿。” “姐姐你说什么啊。”马依诺娇声道,“他怎么会看上我这个过气的公主呢。” 徐晴雅不服气地道:“你本来就是公主,他凭什么看不上你。” “咱们不提他,好不?”马依诺刻意回避道。在她的心里,难道真的不想嫁给他吗? 不提他,只好提自己。待听到马依诺不肯留在长沙,要跟孟昶回蜀时,徐晴雅好生舍不得,“妹妹,已经过去几年,想必楚王已忘记了你的存在,你就留下吧。” 马依诺忙道:“姐姐,不是我不愿意留下,只是我已习惯了蜀地的生活。” “不是吧。”徐雅晴又一次故意取笑道,“我看你是习惯了他在身边吧。” “什么啊,姐姐,你又取笑人家。” “才没有呢,姐姐其实很羡慕你有了意中人呢。” “那你也快点找个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咋就找不到呢。要不把你的让给我吧。” “我才不呢。啊,姐姐,上你的当了,他不是我意中人,你看中了拿去便是。” “嘻嘻,还说不是,看你急得那个样子。放心好了,姐姐是不会跟你抢的。” 两位平时的“冰美人”早已没了冰冷的面具,尽显闺中密友的可爱之态。 女人的“冰”是用来对付男人的,男人的“冰”也是用来对付男人的。由此可见,男人很冷,冷得很可怜。 第082章 离楚 马希范在午后醒来,浑身打着哆嗦,很是可怜。他病了,病得很厉害。 “大王好好养病,我已布置妥当,必叫他有去无回。”李宏皋在床边道。 发着高烧的马希范说话有气无力,“死,一定要他死!” 李宏皋慌忙道:“必死无疑,大王放心。” 孟昶很不放心,次日来辞行的他在徐仲雅的陪伴下来到寝宫,来到马希范的床边,关切地问道:“哥哥,你可要保重啊。” 马希范强露出笑,道:“弟弟回蜀后一定要记住咱俩的情意啊。” “哥哥病得这么厉害,弟弟我决定在长沙多呆些时日,待哥哥病好后,才能放心离去。”孟昶的言语很诚恳。 马希范直摇头,“不可不可,你也是一国之君,国事要紧,还是早些回蜀吧。哥哥的身体好着呢,弟弟尽管放心。”刻不容缓,你不走,那我不是白布置了。夜长梦多,你还是早点离开长沙吧。 “哥哥教育的是。那弟弟只好忍痛告别了,哥哥,来日再见,你一定要让我见到健康的你!”激动处,孟昶快滴下了眼泪。 “一定一定。弟弟此去,不知何日再见,那荆南高从诲居心叵测,弟弟路过荆南时,务必小心。”马希范叮嘱道。我才不要见你呢,因为再见你时,你已经到了阴间。 “弟弟谨记,哥哥再见。”孟昶终于强忍兄弟割舍之情,转身离去。重病中的马希范目送他渐远的背影,带着恶毒与狡诈。 从客栈出了长沙城不远便是码头,孟昶享受着有史以来长沙城最盛大的送别。马希范的出巡没有过此等待遇,他老子马殷生前也未得到过如此的礼遇。其实马殷死后出葬时长沙城也算是全城出动,可那时的人口怎比得了现在,更何况“吃鸡大王”马希声还在忙于吃鸡。 马希范重病不能送行,一帮楚臣李宏皋、徐仲雅等皆一路相伴,直到码头。 “他就是蜀王,他就是蜀王,我看见他了!”有人在两旁拥挤的人群中兴高采烈地喊着。 “在哪?别挡着我啊,我也要看。”几位姑娘被挡住了视线,急得直跳脚。 “能不能给老太婆让个道啊,我也要看。”一位老妇拄着杖拼命想朝前挤。 “奶奶,蜀王到底是什么人啊,为啥你们都要看他呢?”身旁的小孙子拉着她的衣裳问道。 “蜀王,他能让水往高流,能让太阳从西边升起,他不是人,他是神!”老妇的神态崇敬无比。 小孙子昂头道:“奶奶,我也不做人了,我要做神,蜀王一样的神!” “神,他真的是神!”人群中有人插嘴道,“我是在会春园亲眼所见,真是太壮观,太奇妙了!” “大牛,你也去了?吹吧。”又有人不屑道。 “吹?你们就嫉妒吧。实话告诉你们,蜀王还同我说话了。” “说了什么?” “他说‘大牛,下次来长沙时,一定去你家做客’。看,蜀王可是我朋友。”那个叫大牛的自豪地说道。 “切。”众人哄笑。 “蜀王,下次来长沙别忘了到我家做客啊!”大牛扯开嗓门对走过的孟昶喊道。 孟昶脸挂笑容,一路不停地挥手向人群致意,已有些累。都说做人累,其实做神也很累! 听到那大嗓门的招呼,孟昶笑着摆摆手道:“一定,那是一定的。” “哇,大牛,你真的认识蜀王啊!”众人羡慕的目光聚焦在大牛的身上。大牛生平最得意的自豪感简直无法用词语来表达。 终于到了码头,孟昶转身向那群楚臣道:“各位大人都请回吧!”又对周围拥挤的长沙百姓道:“孟昶谢谢各位乡亲的相送,大家都请回吧。” “蜀王一路顺风!”大臣和百姓齐声祝愿。 “蜀王万岁!”一个声音在之后想起,正是那兴奋过头的大牛。 刹那寂静。 孟昶笑着道:“万岁百岁都不打紧,只希望大家岁岁平安,岁岁如意!” “谢蜀王!”大家又齐呼。 差点忘了拓跋恒与丁思觐二人也在人群中默默目送,在他们复杂的心情里是不是有些许遗憾?如果他是我们的君,如果我们是他的臣,如果,如果……可是世上只有苹果,没有如果! 船还是来时的船,人还是来时的人。众人上了大船在前,后面紧跟两只船上装满了运往成都的货物,唐伯护毕竟是生意人。 “依诺姐,你和那个徐家小姐粘糊什么啊。这一路看你们卿卿我我,依依不舍的,别人还以为你是她相公呢。”小唐糖的话中带着酸味。 马依诺没有泪流,因为泪在往心里流。又一次告别故乡,又一次告别故人,万般滋味翻滚于胸,根本没听到唐糖的话。 孟昶望了眼马依诺,知她正难受万分。这不是他希望的,便笑着对唐糖道:“他这么英俊,被人家大小姐看中很正常嘛,他又不是你相公。这么多长沙的姑娘追求我,怎么就不见你吃醋呢。郁闷哪。” 唐糖吃惊地盯着孟昶道:“我确实看见有很多老太婆高喊着你的名字,你看中了哪位,我去为你说媒。” 我倒。“你们大家说追求我的是姑娘家多还是老太婆多?”孟昶问唐伯护以及王全斌他们几个。王昭远和小虫已先行离去做自己的工作。 “当然是老太婆多!”众人的回答非常一致。 我体无完肤地倒。孟昶摇头叹道:“我今天才知道自己属于实力派‘师太杀手’!” 唐糖笑嘻嘻地道:“几年前我就看出你喜欢灭绝师太,果然如此。”孟昶在“之家”讲的故事里也包括《倚天屠龙记》。 “哈哈”,众人大笑,马依诺也忍不住跟着浅笑。至于那灭绝师太到底是何许人物,根本就不重要了。 和来时相反,时有战船从岳州方向驶往长沙,时有军队在岸边逆江而行,撤出岳州。我们的楚王根本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朝令夕改不仅劳命伤财,更引来军心的涣散,百姓的厌烦。 天色渐晚,没进岳州城,靠岸停船在船上歇息。 神都会累,更何况孟昶是人。大喊了两声“洗脚”,好久才进来端盆的武彰,便说了句“武叔,早点休息”后,倒头便睡去。此时的他才想起杏儿的好处。 唐糖和马依诺不是没听到孟昶德喊声,两人相互吐了下舌头,偷笑着,就是躺在床上不动弹。 武彰上岸,对警戒的王全斌与符彦卿笑着道:“他睡了。两位将军也去休息会吧。” 王全斌与符彦卿一起摇头道:“武兄,咱们可是同吃饭同睡觉同打架的兄弟,要睡一起睡。” 武彰道:“都睡了,这里谁警戒?” “所以嘛,咱哥三就都不睡了!”王全斌笑道。 符彦卿跟着道:“如果有那么二三百敌人来可就爽了!” “哈哈”,三人想起阅兵阁操练场三人追赶二百银枪军的情景,不禁乐了。 二三百敌人没有,二三十敌人在得到消息后,马上换上楚军的兵服,悄悄向这靠近。领头的便是荆南大王子高保融的“最爱”梁小乔的二伯梁叔灿。 “你确定只有三个士兵?”梁叔灿怀疑地问来报讯的手下。 报信者很肯定地道:“真的。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对小夫妻,一个胖老头,再无其他人。” “好。听我号令冲上船,全部杀光。” “那两条货船怎么办?不如劫了换成银两。”有人献计。 “啪”地挨了梁叔灿一巴掌。“回到荆南,得到的银两不知要比这多多少。不用管那两只船。” “要不要蒙面?万一被认出可不好办。”又有人献计。 “啪”地也挨了梁叔灿一巴掌。“咱们是吴国逃到荆南的,如今在楚国,谁认识咱们?笨蛋!” “要不要……?”又有人想献计。 还没来得及说,“啪”地已挨了一巴掌。梁叔灿道:“不要啰嗦了,赶快办完这事,回荆南享受荣华富贵。拔刀,上!”已带头挥刀冲向孟昶熟睡的船。 见有二三十人影扑来,武彰、王全斌、符彦卿相视一笑,拔刀静待。 “给我杀!”梁叔灿喊道,已带头冲了过去。 冲过去时确实带着头,冲过去后已没有了头。头呢?头飞了很远落在江中,瞬间被江水淹没。曾经杀了队正,曾经以为自己的刀很快,曾经在侄子面前夸下海口的梁叔灿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全错了。他的刀在王全斌的刀面前简直像蜗牛爬般缓慢无比。 妈呀,咱们一直以为最厉害的头的头没了!我们怎么办? 武彰和符彦卿哪给他们机会考虑,刀一挥,冲在前的几位已经倒地。 妈呀,他们三个是人是鬼啊!我们是冲还是逃? 冲是冲不了了,逃也是逃不了了,三人手中的刀给了他们答案。但见三人刀又挥,倒下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如此挥了几下,二三十人便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 “哈哈。”符彦卿大笑道,“爽,只是人数太少。” 王全斌刀入鞘后道:“爽,只是时间太短。” 武彰总结:“不是很爽,人数太少,时间很短。” “哈哈”,三人齐声大笑。 第083章 刺杀 “你们笑什么呢?咦?怎么这些人睡在地上?”唐伯护走到船头好奇地问道。 “也许他们太累了吧。”王全斌答道。 “哦。那就让他们睡吧。”说完,唐伯护回去休息。 “你们笑什么呢?咦?这些人为啥睡在地上?”唐糖娇声问道。她与马依诺也走出,到了船头。 “也许他们太累了吧。”符彦卿答道。 “哦,那就让他们睡吧。三位叔叔笑声小点,别吵了他们。”说完,两位美人也回去继续休息。 “下一个我来回答。”武彰道。 “那当然。”另二人笑着道。 “死了这么多人,你们怎么笑得出呢?”孟昶终于也走到船头,问道。 王全斌和符彦卿心中乐着指向武彰,“这个问题他来回答。” 我亲爱的小公子啊,你的问题咋就那么与众不同呢?武彰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下次杀人别再笑这么大声,害得我还以为有美女来访呢!”孟昶打着哈欠,回船继续他的美梦。 三人对望,忍住笑容,继续他们的警卫工作。 清晨出发,孟昶却象什么都没看见。急坏了武彰,提醒道:“公子,昨晚来了群楚兵。” 孟昶抬头望着他道:“武叔,我看见了。” 唐糖在旁知道他们想得到表扬,便说道:“武叔你们三个好厉害,这么多楚兵都被你们一下子消灭了,比我的‘无影穿心’还厉害。” “楚兵?哪有楚兵?”孟昶好奇地问。 “那岸边不是躺了很多吗?你不是看见了吗?”唐糖道。 孟昶摇头道:“那只是群穿了楚国军服的人而已,你怎能断定那是楚兵呢?” 很有道理,几人不再吭声,因为孟昶的脸色很不寻常,象是要发火。 火终于发了,很大的火。孟昶提高嗓门问:“武叔、王叔、符叔,当时你们想到留活口查明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了吗?” 三人相互看看,摇摇头。 “这是一错。”孟昶的语气很严厉。 三人想想当时只顾一时痛快,忘了留活口,查明他们到底是不是楚兵。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与我素不相识,却来刺杀我,必有幕后指使。你们想过留活口查明幕后之人了吗?”孟昶继续厉声问道。 三人不用考虑,低头小声道:“没有。” “这是二错。”孟昶摇着头道,“这二错倒也可以原谅,因为稍微用下脑子就知道楚人是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用自己的人来杀我的。所以他们不是楚兵,幕后指使也不是楚王或楚臣。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是受荆南方面指使来杀我的。” “是谁?”唐糖急切地问道。 孟昶苦笑下道:“荆南我认识的人不多。高从诲有求于我,自然不是;梁震和孙光宪都是有头脑的人,和我又无仇,当然也不是;只有那喜欢男人的高保融才会做这下作之事。” 唐糖气愤地对身旁的马依诺道:“姐姐,我把‘暴雨梨花针’借给你,下次你射死他。” 孟昶没有理会唐糖,继续对武彰三人道:“你们的三错才让我最痛心。” 三位也算英雄好汉,但此时只能低头倾听孟昶的训斥。 “我一直将任何人的生命都看得很重要,不论是咱蜀国的还是其他地方的。这些人都是奉命行事,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这个就必须以生命作代价吗?我很清楚你们的实力,完全可以不杀而让他们屈服,但你们却图一时痛快,仗着自己武功高强,视生命如草芥,视活人如牲畜。错!错!错!”孟昶的语气不断加重和强调,不仅这三人,连旁边的唐糖和马依诺也低头不敢大声喘气。 孟昶仍在继续,他要将自己的理念扎根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强者不暴。你们现在都是将军,将来都是国之重臣,甚至可能是统治一方的诸侯,如果今天便如此暴力,明日手握重权,岂不暴虐恐怖,祸害人间!我很担心你们能不能‘强者不暴’。我不愿意看到死人,更不愿意看到乱杀无辜,因为我的目的不是让人死,而是让人活,更好的活!你们能明白我的苦心不?” 三人忙跪地道:“我等知错,愿受责罚!” 孟昶稍闭了下眼,深呼口气道:“你们的忠心我很清楚,所以我更怕你们犯错。这次就算了,别有下次,否则决不轻饶。” 三人仍旧跪地道:“我等明白,决无下次。” 孟昶这才眉头舒展,笑着道:“我相信你们,都起来吧。唉,唐糖,高保融要杀得人是我,你为何不将‘暴雨梨花针’借我呢?” “臭孟昶,你吓死我了!”唐糖拍着胸口道,“他要抢依诺姐啊,又不抢你。” “明白了。”孟昶点头道,“因为他要抢依诺姐,是你情敌,所以你借给她。” “对头。”唐糖得意地道。 “所以,如果他抢的人是我,就是你情敌,你就会将‘暴雨梨花针’借我。对吧?” “对头。”唐糖想都没想地答道。 “你上当了。”马依诺在旁忍着笑提醒道。 唐糖不解,“上什么当?你看,如果高保融抢的人是他,那就是我情敌,我就把‘暴雨梨花针’借他……不对,不对,臭孟昶,他不是我情敌,我不借给你。” 看着唐糖着急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孟昶笑得最响。武彰他们三人也从自责中走出,开怀大笑。 近岳州,见有两艘立“马”字旗帜的楚国战船在江中等候,有一楚将立于船头拱手大声问道:“来者可是蜀王?” 孟昶在众人陪同下走到船头,道:“正是,不知将军有何事?” “在下乃大楚长直都指挥使刘彦韬,奉楚王之命在此等候,护送蜀王出楚。”刘彦韬道。 孟昶拱手还礼道:“谢楚王,谢将军!请。” 两只楚国战船在前带路,孟昶这边三只船紧跟在后,很快便到了荆楚边境。 “前面便是荆南地界,不便相送,还望蜀王一路小心。”刘彦韬道。 孟昶微微一笑道:“自会小心,还请将军带话给我楚王哥哥,谢谢他的关心。告辞!”说着,船已入江,开始逆流而上,驶在荆南境内。 话我是会带的,而且是好消息。刘彦韬心中说道。 此举是李宏皋特意安排的,目的很明确,告诉蜀王已出楚国,发生什么事都和我大楚无关。 “真慢!”唐糖见船行得缓慢,埋怨道。 孟昶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速度我已经很满意了。” 唐糖没好气地翻了下白眼,道:“就会和我作对,啥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呢。依诺姐,咱们不理他,你看,那边来了两艘船,好快!” 能不快吗?船小又是顺水而下,转眼到了跟前,但见船上旗帜高飘,鲜明地写着“高”字,每只船上约有十来名士兵。 “停船检查。”船上士兵高呼。 “有些奇怪,大家注意。”孟昶道。荆南的边防何时如此严密了? “没听见吗?快停船。”又有士兵大喊。 唐伯护一直在货船上,在船头拱手道:“军爷,我等是正经生意人。” “废什么话,快停。” 唐伯护挥手示意停船,等待这些士兵的检查。 孟昶对唐伯护喊道:“唐叔,军爷辛苦,该给的咱就给。” 唐伯护明白,马上从怀中掏出银子塞给上船检查的士兵道:“辛苦辛苦,一点小意思。” “啪”地一下被士兵打落,并不说话,瞪了眼唐伯护,随意地看了看船上货物,便就回到自己的船上。 这荆南士兵啥时变得如此好了呢。孟昶有些困惑。 “好了,走吧。”士兵喊道。 没行多远,唐伯护纵身跃到孟昶船上,道:“他们跟在后面。” 孟昶道:“好像有诈,大家务必小心。” “快看,又来船了!”唐糖指着前方道。赫然有四只飘着“高”字旗帜的小船疾驶而来。 孟昶已看出点名堂,大喊道:“快快靠岸。” 已来不及了,那四只船不理会后面两只货船,直奔孟昶这船。待靠近后,船上士兵嘴含匕首,身挂厉斧,跃入江中,游了过来。 后面那两只很快靠了过来,将孟昶这船团团围住。 “船进水了!”唐糖喊道。 “他们在破船,我下去。”唐伯护道。他的水性一流,说完拿起一刀,纵身跃入水中。 “保护公子!”武彰、王全斌、符彦卿三人都是北方人,水性很差,只能举刀护在孟昶周围。 船在慢慢下沉,四周的江水红了一大片,唐伯护在水中与十来个敌人纠缠,杀掉了几个。 “射!”那六艘船上士兵搭箭射了过来。 众人纷纷挥动兵器阻挡,马依诺与唐糖也拿过刀挥舞不停。 乱箭过后,敌人大喊着“杀”,举起长枪刺了过来。众人又只好挥刀阻挡。 如果在陆地,这些人经不起武彰、王全斌、符彦卿的一杀,可这是在船上,而且水已漫到了膝盖,三人有力使不出,甚是着急。 第084章 熟人 孟昶知道,只有离开船,离开江才有出路,大喊道:“夺船!”手指向东边那船。 那船上士兵大多入水破船,只有七八人。 王全斌一刀砍断刺来的长枪,奋力一跃,跃上敌船。符彦卿怒喝一声“奶奶的”,抢过把长枪,递给孟昶。 孟昶明白他的意思,用长枪一撑,顺势也跃到那船上,又顺势一刀将一个敌人砍入江中。 “依诺姐,快走。”唐糖娇喝声,已从怀中取出“暴雨梨花针”射向面前的敌人。 在敌人“啊”的惨叫声中,两女子也上了那船。船上的敌人已被王全斌清理干净。 “快走!”符彦卿和武彰并没跃过去,反而分别跃到另外两只敌船,大声对王全斌喊道。 “不走,等你们!”王全斌道。 “走,不等他们!”孟昶命令道。 “你……”唐糖吃惊地指着孟昶。 孟昶道:“敌人的目标是我,我们走了,自会追我们,他们的负担会轻些。” 原来是这样。王全斌抓紧船桨,拼命地向岸上划。 果然,另外三只敌船见孟昶逃窜,马上紧跟了过来,还不停放箭。 孟昶道:“快,把这两尸体挡在后面。”然后,与唐糖和马依诺抬起尸体放在船尾。可怜的两位美人,只好做起抬尸工的工作。 这是王全斌第一次划船,不会用巧劲,只会使蛮力,所以速度并不快,敌船越靠越近。 还好到了岸。扔掉船,上了岸后,王全斌横刀往那一立道:“我阻挡敌人,蜀王快走。” 若是平时,这几十个敌人我可以放心地让你一搏,可现在你如同落汤鸡,刚才划船已用尽了力气,我是不会让你留下的。危险中的孟昶却笑道:“王叔,你还记得我师傅不?” “当然记得。如果杜大侠在就好了,他武功那么高,我可以放心地让他带你走。”王全斌不解孟昶为何有此一问。 “师傅临走时说我的武功已与他相差无几,你相信不?”孟昶问。 王全斌碍于身份,只能在心里说:“吹牛。” 唐糖把他的心里话直接说出:“吹牛!谁相信。” “就知道你们不信。”孟昶道,“其实我也不相信。” 说话的功夫,敌人也已上岸,挥着刀举着枪喊着“杀”冲了过来。 孟昶继续道:“所以我必须要知道是不是真如我师傅所说,所以你们靠后坐着评判我的武功,所以我来迎敌。”说完,将刀朝肩上一扛,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向了敌人。 王全斌急得喊道:“皇上!” 唐糖急得喊道:“孟哥哥!” 马依诺急得喊道:“相公!” 什么?唐糖吃惊地望向她。 什么?马依诺吃惊地望着自己。 由此可见,心急吃不到热豆腐,只会喊出心里话。 幸运的是由于敌人“杀”声的巨大,这句话只有身边的唐糖听到。但不幸的是听到这句话的人偏偏是唐糖。 冲上来的敌人至少有三十多,见孟昶不退反进,吃惊地停了下来。 王全斌与唐糖、马依诺当然不会坐那观看孟昶的表演,连忙快步追上,跟在孟昶身后。 走到敌人面前,孟昶停下望了望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不?” 没人吭声。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们是谁。”孟昶笑着道。微笑也是锋利的武器,看过古龙小说的人都知道。 孟昶指着他们道:“你们穿着荆南的军服,举着高从诲的大旗,但无法改变你们的楚音。我没说错吧,你们是楚兵。”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不是楚兵,我们是荆南士兵。”有士兵小声道。 孟昶乐了,“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在楚国没听说吗?我能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你们的小小身份怎能瞒得了我。” 这点孟昶还真错了。他们被刘彦韬挑选后便潜入了荆南,真不知道孟昶创造的奇迹。 “死到临头了,还吹什么!有本事你让这江水倒流啊!”一士兵道。 孟昶继续笑着道:“这位小哥,我还真有本事让江水倒流,可这需要时间。” “切。”他们不屑地一笑。 “不信?你们回头看。”孟昶指着大江道。 那群人皆回头张望。只听孟昶大喊声:“撤!”拔腿就回跑。 见王全斌三人在身后,对唐糖道:“给我!” 唐糖当然知道他要得是什么,马上从怀中掏出塞给他。 敌兵再回过头,见孟昶等人已逃,知道上当,大骂着追了上来。 孟昶边跑边说道:“王叔,你带她俩先撤,我断后。” “不同意。”三人异口同声。 孟昶怒道:“这是圣旨,不容违背。” 王全斌道:“末将誓死保护皇上,决不离开。皇上先走,我断后。”说完,停下了脚步,转身挥刀杀向敌人。 我倒。孟昶无奈地对唐糖她俩道:“你们跟着王叔断后,我先走。” 你在说什么?唐糖与马依诺吃惊地望着孟昶。 孟昶解释道:“敌人的目标是我,见我逃,自会追,跟着王叔更安全。” 原来这样!唐糖对马依诺道:“姐姐,你快跟着王叔,我随他。” “我和你们一起。”马依诺语气坚定。 孟昶回头见王全斌已与敌人混战在一起,大喊道:“我就是蜀王孟昶,我先走了。”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杀孟昶,见主角要逃,只留下五六个士兵与王全斌纠缠,其他人加快步伐追了上来。 王全斌见此情景,方明白孟昶苦心,不禁感动,奋力挥刀。但毕竟力乏,无法快速解决敌人,十分焦急。 敌人越来越近,孟昶也跑不动了,来到片树林前,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唐糖与马依诺也气喘吁吁,停下来执刀站在孟昶身前。 “我才是主角,不要挡住我的脸。”孟昶道。 两人根本不理他,纹丝不动。她们会用生命来保护这个男人。至于他是谁的男人,以后再说吧。 孟昶摇头站起,从两人中间走向前道:“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两个举刀的女人!” 她俩没听懂,也不及听懂,敌人已到眼前。 “哈哈,吹牛能让江水倒流,还不是要成为我们的刀下之鬼。”见孟昶已成囊中物,敌兵们哄笑道。 孟昶也笑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面前三丈之内不要进入,否则死路一条。” 敌兵怎会相信,有三个挥刀扑了过来。 孟昶大喝声:“倒。”举起“暴雨梨花针”射了过去。 “啊。”这三人惨叫着扔下兵刃,倒在地上打滚。 其他敌兵惊惊楞在那不敢靠前。 这时,只听身后树林中有声响,孟昶回头望去,大惊。又有二十余名与敌人一样打扮的士兵冲了过来,将孟昶实打实地围在了中间。 为了防止孟昶真的长出翅膀从大江中逃出,刘彦韬特意安排了二十人在岸上埋伏。 难道天要亡我!孟昶抬头望天,突见有只鸽子飞过,大喜。他笑着转着圈问周围的敌人:“你们是不是很想要我孟昶的项上人头?”这一转,竟发现几张似乎熟悉的面孔,原来是老熟人。 他们也来了啊,好,给他们个机会。孟昶的手向上一摆,笑着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孟昶在岳阳楼随口吟出这名句时,拓跋恒在场,“岳阳十兄弟”也在场。 原来他是蜀王。周行逢与王逵这十人相互望望。他们被刘彦韬选中参加这次的行动,并被布置在岸上做最后的杀招。 “公子就是蜀王?”问话的是周行逢。 “正是。唉,你不是周大哥吗?啊,王大哥,潘大哥你们几个都在啊。岳阳楼一别,甚是想念。”孟昶笑着打招呼。 他们和蜀王很熟啊!其他敌兵马上向后了几步,离开周行逢他们。 孟昶继续道:“记得那日在下说若将来遇到,还请各位给个方便,没想到这‘将来’来得真快。” “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那日赐‘岳阳十兄弟’之名,我等兄弟一直感激万分。”周行逢道。 “哈哈。”孟昶大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奉命行事,还请诸位看在曾经相识的份上,保证她俩的安全。”说着,指了指唐糖与马依诺。 “我们和你共生死!”两人异口同声,毫不畏惧。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别人。周行逢低声同王逵嘀咕了几句。 “原来你们是奸细!”其他敌兵指着他们道。 “胡说什么,只是与他相识而已。”王逵怒道。 “那你们上去杀了他!”好几人道。 王逵更怒:“老子为何听你们的吩咐。” “不杀就是奸细,回楚后我就向刘大人汇报。”一士兵威胁道。自己的身份也脱口而出。 “杀!我杀!”说话的是周行逢。说着已挥刀扑了上去,一刀砍翻了那名士兵。 他做出了决断,另九人想也不想,挥刀砍向其他士兵。 第085章 又是熟人 王全斌将那几个敌人杀掉后拼命追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吃惊不已。敌人在混战,公子在观看。 “我来了。”手举满是血的刀立在孟昶跟前。 孟昶点头道:“王叔,你累了,休息会。” 周行逢十兄弟一直就以拼狠善斗著称,再加上心齐,余下那些士兵来自不同的部队,根本不相识,虽人多却不是他们十人的对手。 有两个士兵被逼到了孟昶跟前,王全斌立刻挥刀砍倒。 “一个都不能留。”周相逢大声道。这是叛变,不能留活口,否则后患无穷。 孟昶点头道:“周大哥想得很周全,你们十兄弟必成大器。” “哈哈,蜀王过奖。”周行逢大笑回应。 没有逃出一个,全部成为他们十人的刀下亡魂。 “此地不宜久留,蜀王还请速速离开。”周行逢走过来道。 “那你们呢?”孟昶问道。 王逵大声道:“我们当然是回静江军。” “大哥,我觉得不妥。”周行逢摇头道,“若就我们回去,必引来怀疑。” “那我们去哪?”王逵问。 “朗州。”周行逢与孟昶同时答道。 十人吃惊地望着孟昶,想不通他俩怎会有同样的答案。 孟昶笑道:“诸位都是朗州人,在那有些根基,当然是回朗州发展最佳。” “你知道我们都是朗州的?”周行逢很困惑地问道。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相逢,诸位也将成就一番大事业。”孟昶自信地道。 周行逢十人拱手道:“谢蜀王吉言。” 孟昶笑道:“不用谢我,要谢还是谢你们自己吧。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十人更加糊涂。 孟昶使劲拍了两下掌,瞬间从四周出来几十位少年,手举弩弓,对着十兄弟。 “卑职救驾来迟,还望皇上赎罪。”韩保贞走向前跪地道。 “无罪,退下吧。”孟昶挥了下手道。 韩保贞与“刀锋战士”瞬间消失。 “其实他们早就来了!”孟昶微笑道。当鸽子飞过时,孟昶便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他向上摆了下手的意思就是让他们暂不动手,因为他想知道周行逢这十兄弟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周行逢一身冷汗。心想若刚才动手杀蜀王,后果不堪设想。 “谢蜀王不杀之恩,来日必报!”周行逢第一个反应过来。 回楚的路上,在周行逢的细致分析下,其他九人方才醒悟蜀王手下留情,感恩与崇敬油然而生。 余下孟昶四人靠树坐下休息,唐糖埋怨道:“你为啥不让他们早点出来,害得我们这么狼狈,七叔他们也不知怎样。” 孟昶叹气道:“我也是人,又不是神,哪会知道有人会在江上杀我。” “我们现在怎么办?”唐糖问道。 孟昶笑道:“等着你七叔他们啊。大多数敌人被我们吸引,他们应该可以应付。” “皇上处处为属下着想,全斌誓死效忠。”王全斌跪地谢道。 孟昶伸出双手将他扶起,道:“王叔,处处为手下着想,手下自会全力效忠。希望你对你的部下也如此。” 王全斌道:“属下明白。” 唐糖将手伸到孟昶跟前,道:“拿来。” “拿来什么?”孟昶装糊涂问道。 唐糖抿嘴道:“你知道的,装什么装。” “妹妹,就留给他防身吧。”马依诺插嘴道。 想起马依诺的那声“相公”,唐糖没好气地道:“有那么多人保护他,用不着我那破玩艺。” “哪个说用不着的。我会永远不离开它,吃饭用它,睡觉抱它。”孟昶道。 王全斌和马依诺不禁笑了,只有唐糖屏住笑,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无赖般的孟昶。“那你拿去吧,我跟哥哥再要更厉害的宝贝。”想了会无奈地道。 唐伯护他们来了,同来的这位颇出孟昶的意外,竟然是孙光宪。 “孙大人,你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荆南士兵要杀我,专程赶来呢?”孟昶指着那些穿着荆南军服的尸体故意问道。 孙光宪拱手道:“蜀王受惊。这些人不是我们荆南的,不要上当。” “呵呵,我自然知道。”孟昶笑道,“但孙大人为何不在江陵,跑这来了呢?” 孙光宪叹口气道:“在下是这监利县令,当然在这。” 孟昶一听此话,明白了许多,看来孙光宪被“下放”了。安慰道:“这里是楚荆边境,孙大人在这或许更有一番作为。呵呵,我那高哥哥肯定一时糊涂,想必过些日子还是会想起大人的。你看这荆南,除了你,还有别的人可用吗?” 曾经的荆南第一臣,如今来做个小小县令,心中当然不痛快。被孟昶这么一说,孙光宪心中暖了许多,道:“蜀王说的是。” “幸好是孙大人在此,克尽职守,视察边防,见我们被困,出手相助,我们才得以脱险。”唐伯护道。 “是啊,所以还得感谢我那高哥哥将孙大人派到这。”孟昶道,“若是其他人,谁有闲心巡视边防。” 众人皆点头称是,赞誉孙光宪。 这高从诲见楚退兵,很是开心。孙光宪劝他加强边防,惹得他好大不高兴。高保融在老爹面前说了几句孙光宪更象蜀臣的话,高从诲想起他在孟昶面前的表现,很是恼火。你不是要加强边防吗?好啊,你就直接亲自去那加强吧。 大家都完好,孟昶很是高兴。那只船毁了,孙光宪很快就准备了条更好的大船,并亲自送孟昶等人离开监利县。 一路之上,再没受到什么阻碍。没进江陵城,在城外接上王昭远与小虫,直接北上回蜀。 王昭远早已按照吩咐将孟昶的书信送到高从诲的手中。信中孟昶对在荆南受到的款待表示了万分的感谢,盛情相邀高哥哥有空成都一游。对自己能够化解荆楚矛盾感到非常幸运,同时也请高哥哥严加管教那高保融侄子。最后表示因为国中有事,无奈不能在江陵停留,还请高哥哥谅解等。 高从诲猜想儿子可能又犯了什么错,大声责问。高保融见出去的梁叔灿那群人没一个回来,而孟昶已过了江陵,知道行动失败。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向老爹说了个明白。 “躲他都来不及呢,你还去惹他!真是个笨蛋。”高从诲对儿子一顿拳打脚踢。 过峡州时,又遇到荆南守军盘查,孟昶懒得出头,唐伯护二两银子便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问题。 “大蜀,我们回来了!”一入蜀,唐糖立在船头张来双臂娇声喊道。 “大蜀,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孟昶也跟着喊道。 胡汉三?唐糖好奇地问:“胡汉三什么意思?” 孟昶解释:“胡汉三,就是大恶霸的意思。” “明白了。”唐糖点头道,“花花太岁他爹。” 马依诺在旁道:“他又是花花太岁,又是胡汉三,到底是什么啊。” 唐糖道:“这还不明白啊,他是大恶霸,他儿子是花花太岁。” “你儿子才是花花太岁呢!”孟昶反击道。 小虫说话了,“公子的儿子是花花太岁,唐姑娘的儿子也是花花太岁,那你们的儿子不就是花花太岁吗?” 众人大笑,笑的是“你们的儿子”。 夔州到了,但见战船崭新光亮,排列有序停靠岸边,“蜀”旗高飘,威武而不失肃杀之气。 “靠岸检查!”岸上有人大喊。 孟昶抬眼一望,乐了,是老熟人,那个校尉高彦铸。 船靠岸,唐伯护主动笑着迎上前道:“又是校尉大人您啊,幸会幸会!” 高彦铸面不改色拱手道:“公事公办,唐老板不要计较。” “好说,好说,请大人上船检查。”唐伯护做了个“请”。 “都是熟人,我看就免了吧。”从船上下来孟昶,笑嘻嘻地道。 高彦铸对孟昶拱手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我等吃皇粮受皇恩,被皇上委以重任,自当尽心尽力,不能懈怠。这个是熟人就放行,那个是熟人也放行,那还要我等做甚?又如何对得起皇上的厚爱呢。” 孟昶等人点头赞扬。 “别说是老熟人,就算是皇上在船上,卑职也会上船检查。”高彦铸继续道。 “好。”孟昶赞道。其他人都望着孟昶,心中偷笑。 “高校尉,他们是什么人?”远远走来一将,身魁体壮,穿盔戴甲,腰挎宝剑,威风凛凛。 高彦铸施礼道:“将军,是咱大蜀的商人,卑职正在做例行检查。” 那将军望了望孟昶一行人,道:“好,继续。注意要对商人客气,不要损坏了人家的物品。” “卑职明白。”高彦铸应道。 “我不明白,袁将军。”孟昶道。袁彦超自任水军总指挥使后,一直在外发展水军,很少回成都,与孟昶仅见过两三面。 袁彦超觉得孟昶面熟,但没认出。问道:“公子有何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 孟昶笑道:“这位高校尉刚才说即使咱大蜀皇帝在此,他也会秉公检查。如今朕已在此,很想明白他是检查呢还是不检查?” 第086章 联姻 这话让人回味。袁彦超仔细瞧了瞧孟昶,慌忙跪地施礼:“大蜀水军总指挥使袁彦超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高彦铸及士兵们一听,纷纷行礼:“吾皇万岁!” “都起来吧。”孟昶道,“高校尉,朕很想知道你还要检查朕的船不?” 高彦铸不语。袁彦超替下属答道:“是末将不知圣驾至此,未能告知下属,罪在卑职,愿受圣上责罚。” “哈哈。”孟昶笑道,“袁将军不必如此护犊,朕问的是高校尉。” 高彦铸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卑职镇守夔州码头时,得到的命令是凡出入夔州船只,一律严加盘查。这三只船如今要入蜀,当属此列,自当检查。” 话谁都敢说,事可不是谁都敢做的。孟昶严肃地道:“那就请高校尉上船检查。” 高彦铸心想反正也得罪你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吧。手一挥,便要带还在犹豫的士兵上船。 “慢着!”袁彦超阻拦道。 孟昶瞪着他问:“难道袁将军觉得不妥?” 袁彦超道:“皇上,卑职是这里的最高指挥,还请允许卑职下令。” “允。”很想知道你会下何种命令。 “高校尉,你随我上船检查,其他兵士待命。”说完,袁彦超已上了船,高彦铸马上跟上。 这么不给大蜀皇帝面子,你这个指挥使还想不想做了。众人纷纷为袁彦超担心。只有孟昶心中暗暗赞许。 两位很快检查完毕,来到孟昶面前跪地,袁彦超道:“属下检查完毕,可以通行。冒犯皇威,罪该万死,愿请辞水军指挥使一职。” 众人皆望向他,没想到他会做如此选择。 “袁将军不愿为朕效力了?”孟昶带着怒意问。 袁彦超忙道:“若皇上认为卑职还有可用之力,末将愿为水军普通一兵,效忠大蜀。” 孟昶道:“袁将军,你越说,朕越糊涂。还没问你犯了何罪呢。” “非指挥使之罪,是卑职执意检查皇上船只,触怒天威,愿受任何责罚。”高彦铸忙道。一切都因自己而起,怎能让袁将军来抵罪。 “哈哈。”孟昶大笑两声。问周围士兵:“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罚这二人呢。” 士兵们皆跪地道:“我等愿为两位大人抵罪。” “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办呢?”孟昶又问身后众人。 王全斌、符彦卿跪地道:“两位大人恪尽职守,情有可原,功过相抵,不该责罚。” “如果你责罚,那你就是昏君。”敢这样说话的,除了唐糖,还能有谁。 “哈哈,朕当然不是昏君。”孟昶挥手示意众人平身。然后对那些士兵拱手一拜道:“朕替蜀中百姓感谢你们不计得失,保我大蜀平安。” 士兵们早就听说过这位大蜀皇帝的许多传说,今日才知那不是传说,是真实的。他们激动地喊道:“誓死保我大蜀平安!” 孟昶又往高彦铸一拜道:“高校尉秉公执法,不畏强,不欺弱,身体力行,乃军中榜样。朕感谢哥哥给了我一颗定心丸,让我安稳地吃饭,安稳地睡觉。弟弟谢谢你。” 这哪是皇帝,分明就是俺那失散的亲弟弟嘛。高彦铸这位大汉差点感动痛哭,“誓死效忠大蜀,效忠皇上!” 接着,孟昶又对袁彦超深深一躬道:“袁将军怕下属受罚,亲自上船检查,爱兵之心让朕感动。若为将者,视兵如兄弟;为官者,视民如父母。军何愁不强,国何愁不盛。袁将军为朕解忧,给朕上了一课,朕谢谢你。” 袁彦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忙道:“愿为皇上解忧,愿我大蜀军强国盛,千秋万代!” “愿我大蜀军强国盛,千秋万代!”所有人跟着喊道。祝福在群山回荡,盘旋于九霄之上;祝福随江水奔流,呼啸着涌入大海。 平安回到成都,受到成都臣民的夹道欢迎。孟昶在荆南的表现忽略不计,在大楚的文武双胜以及水往高流、日出西方的奇迹早已传到成都,人们为有这样的君王自豪和欣慰。 孟昶面对人们的欢呼显得很镇定,一再强调是因为有蜀中百姓作后盾,才有他在荆南与大楚的立威扬名。 所有这些都在孟昶预料之中,出乎意料的是来了个老熟人。老熟人赶着好几马车的金银财物和云南特产,一定要孟昶收下。 “董大人,哥哥他初建国,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还是拉回去吧。”孟昶一再谦让。 段思平三人回大宁国后,依照孟昶的建议,塑造了“神枪龙马”的神话,让段思平成为上天派到大宁国拯救黎明百姓的救星。见段思平的队伍不断壮大,大宁国握着兵权的几家大姓纷纷归顺,连苍洱地区的三十六部酋长也纷纷表示接受他的调遣。 段思平并不懈怠,分兵两路直打到龙尾关与龙首关之外。大宁国王杨干贞派重兵固守,两军对峙。段思平听从军师董伽罗建议,率兵从河尾渡水,紧接着从上、下沙坪齐进,势如破竹,一口气将上下两关和皇城攻破。杨干贞率残兵败将连夜往东而逃。段思平得云南天下,自立为国,国号大理。董伽罗没有忘记孟昶顺口而出的“大理”二字。 段思平也没忘记结拜弟弟孟昶借给的“千军万马”,立刻派董伽罗带着这些金银到成都表示感谢。 “若没有蜀皇的指点,也就没有大理的今天。还请务必收下大理百姓的一点心意。”董伽罗诚恳地道。 见此情景,孟昶无奈道:“那好,朕收下。还请董军师转告段大哥,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做弟弟的必将尽力而为。” “呵呵。”董伽罗笑道,“临行时,你那哥哥也让我转告同样的话。你们兄弟心意相通呢。” “哈哈。”孟昶及大臣们都大笑不已。当年诸葛亮北伐之前先解决云南问题,就因为那是蜀的大后方。如今形势很明显,大理与大蜀的关系非同寻常,孟昶怎能不高兴。 让他高兴的还在后面呢。董伽罗道:“蜀皇,在下此来还有一事相求,恳请答应。” “呵呵,尽管说来,只要我孟昶办得到。”孟昶道。 董伽罗大喜道:“在下一直担心无法完成段帝的这个任务,有蜀皇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董大人只管说来,我们的皇上一向说话算数。”赵季良颇为自豪地道。 “好。”董伽罗道,“段帝有个皇妹,二八芳华,面貌俊秀,仰慕蜀皇已久。段帝看出她的心思,为增进两国关系,特许她嫁与蜀皇。” 联姻?孟昶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事情哪。”王处回道:“吾皇后宫清冷,也该立后纳妃。同意,非常同意。” 赵季良、张廷隐、李昊、毋昭裔等大臣纷纷跟着起哄道:“同意,非常同意。” 你们同意什么啊,又不是你们谈婚论嫁。再说了,那个姑娘长得是美是丑,人品是好是坏,你们知道不?孟昶道:“家母尚在,此事待向家母禀报后再作另论吧。” “呵呵,这个自然。”董伽罗笑着道,“思盈姑娘就在殿外,还望准许进殿面圣。” “这个嘛?”孟昶有些犹豫。 那些大臣此时一个个象老顽童,抢着道:“快点请进来,快点!” 段氏不是汉族,是白族。段思盈的面貌怎能用俊秀来形容,那简直就漂亮的不得了。肌肤洁白,媚目含情,婷婷玉立,一身白族打扮既落落大方,又可人之极。 大臣们纷纷点头。只有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我们的皇帝。 孟昶瞟了眼她,目光就急忙躲闪。不是害怕,是很害怕。与她目光相触的刹那孟昶仿佛被电着一般。 白族姑娘家可没有那么扭捏,段思盈盯着孟昶问道:“蜀皇是否看不上本姑娘?” “没有,没有。”平时说话流利的孟昶在美女面前有些慌乱。 小孟昶的故事在大哥段思平的讲叙下早已深深扎根在思盈姑娘的心里,今日见这孟昶并不如想象中英俊潇洒,威猛可靠,也有了些失望。她道:“其实有也没关系,因为本姑娘也未必看得上你呢。” 蜀臣们惊讶万分,董伽罗不停轻拽她的罗衫,告诫她注意身份。 孟昶来了兴趣,又瞧了眼这位姑娘,道:“还不知段姑娘要怎样才能看得上朕呢?” 段思盈昂头娇声道:“都说你思维非常,聪明无比,本姑娘这有个谜语,你可敢猜?” “有何不敢,请出题。”孟昶的兴趣更浓。 “好。”思盈抿下嘴,道:“虫入凤窝不见,七人头长棵草;大雨下在横山上,半边朋友不见了。猜四字。” 第087章 中原有变 孟昶听后沉思,蜀臣们也跟着心中猜测,只有董伽罗很着急。这四句分别代表了大理四大美景,他当然知道答案。他担心孟昶答不上,影响了这段美好姻缘。 孟昶突然笑道:“段姑娘的这个谜语难不倒朕。朕已猜出,分别是风、花、雪、月四字,可对?” 还真是这四字呢。蜀臣皆点头表示正确,董伽罗欣慰地笑了。 当然是这四字。段思盈没想到孟昶这么快就答出,有些吃惊。 孟昶暗自得意。在来到这五代十国之前,公司曾组织过一次云南旅游,导游曾详细地介绍过这个谜语和那副写了大理美景的对联。 段思盈道:“蜀皇还算厉害。听闻你能诗善文,才思过人,本小姐这有个上联,你可敢对下联?” 呵,不会就是那副对联吧。孟昶暗喜,道:“请段小姐出上联。” “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 “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孟昶不假思索地道出下联。 “好!妙!”蜀臣们大声赞道。 “妙,好!”董伽罗喜出望外地赞道。 “非常好,非常妙!”段思盈也赞道,“既然你答出了本姑娘的问题,那好,本姑娘看上你了。” 很直接了当!孟昶又有些慌乱。 “赞成!赞成!”蜀臣们与董伽罗拍手祝贺。 瞎凑热闹,又不是你们找老婆,看你们乐的。 大蜀皇太后李氏乐得嘴也合不拢。女儿孟久柱与女婿董适携全家来成都看望她,两个小外孙围着两个外婆周围很是开心。虽然董氏是董适的姐姐,身份却是先皇妃子,还是说成孩子的外婆比较好。 董家就剩他姐俩,董氏不禁泪流。 “妹妹不必这么伤心,待见到昶儿,让他将董适调到成都附近,见个面方便些。”李氏安慰道。 孟久柱忙道:“那里的百姓已经离不开他,他也舍不得离开那里,娘不必白费口舌。” 董适笑道:“那里虽然偏远艰苦,但民风淳朴,我与百姓关系融洽,真的不愿离开那。再说我的能力治那小县游刃有余,再大的地方恐怕力不从心。还望母后勿怪。”你别说,董适这几年将那偏远一小县治理得有声有色,政绩显著。这次回成都,百姓们怕他不回,纷纷来送行挽留,一再希望他回来。 “姐姐,既然弟弟在那挺好,就随他吧。”董氏道,“只是这俩孩子甚是让人喜爱,不如就留在成都吧。” “好呢。久柱,就把俩孩子留在宫中陪我与二娘吧。”李氏立刻同意。 董适夫妻其实也有这个想法,欣然答应。他们可以苦自己,可不能苦了孩子。 吴妈进来禀报道:“公主,大理使节董伽罗求见。”你看看,人家都已从皇后做到皇太后了,这称呼还是不见改变。 “见我?”李氏心存疑惑。 董伽罗进来后,直接说明了来意,并指着身边的段思盈道:“这位就是思盈公主。” 段思盈的美貌让在场的都满意万分。李氏、董适包括孟久柱都乐呵呵地表示一定要成就这段婚姻。 漂亮的姑娘多了,我娶得过来吗?连个接触都没有,就让我娶人家,包办婚姻害死人。“娘,我还小,再过两年吧。”孟昶道。 “还要等两年?你就不觉得这后宫冷清吗?”李氏埋怨道。 “你可以等,人家姑娘家愿意等吗?”武氏从侧面进攻。 “再等,你那俩外甥都要谈婚论嫁了。”姐姐孟久柱危言恐吓。 孟昶想了下道:“我看这样吧,如果她愿意,就让她先住在宫里。至于成婚,等些时日再定。” 留在宫中,那就是定了。李氏等人也只好同意。 好的很。董伽罗知道孟昶的所为异于常人,只要能让段思盈留在他身边,他相信这婚姻能成功。这基于他对段思盈实力的充分信任。段思盈从小便拜神一般的“洱海龙母”为师,练就一身高强的武功,在大理几乎无对手。 “恭喜少爷喜得娇妻。”杏儿低头道。 孟昶双手去抱杏儿的肩,想告诉她,自己也会娶她。 杏儿急忙跑掉,生怕又把持不住。 “恭喜胡汉三又娶了个美人。”唐糖抿嘴道。 又?孟昶双手去抱唐糖的肩,想告诉她,自己也喜欢她。 唐糖娇喝声“无影穿心”,一下子没了影踪。 “恭喜皇上娶了位公主。”马依诺酸酸道。 公主?孟昶双手去抱马依诺的肩,想告诉她,自己的心里还有位公主。 马依诺冷冷甩给他一个白眼,莲步轻移,高傲地甩头离去。 “恭喜公子……” 孙茯苓的话被孟昶打断,“茯苓姐,怎么你也来恭喜呢。还是我恭喜你与小乙哥吧。” “不想听我就不说,走了。”孙茯苓有些羞涩地离开。 “恭喜皇上……” “哪个敢说下去,朕就揍他。”孟昶瞪眼指着进来的王昭远、王仆、赵普道。 “老大,你还没听我们要说的,为何要揍我们呢。”赵普不服气地道。 哼,你们几个还不是一样看我的笑话。孟昶道:“你们的恭喜难道与众不同?” “当然。”赵普道,“恭喜皇上机会已到,中原即将大乱。” “好!”孟昶跳了起来。 李从珂与石敬瑭已撕破脸皮,进入实际争斗阶段。五月,石敬瑭起兵太原,欲与李从珂作一了断。李从珂派晋州刺史张敬达为帅,汇合张彦琪、杨光远、高行周等部合围太原,讨伐石敬瑭。 “我们该怎么办?”孟昶问道。 蜀中大臣议论纷纷,拿不出主意。 孟昶道:“朕有个建议,不知可否?” “愿听圣意。”大臣们齐声道。 “以目前形势下我大蜀该如何做为题,诸位三天后每人交篇奏折给朕。另外,号召蜀内能人皆可写后给朕,不论官职身份。”孟昶道。 “遵旨!”众臣齐呼。 三日后,孟昶将奏折进行了分类和整理,大概有了些头绪。基本分两派:趁乱而战与趁乱休养。赵季良、王处回等老臣基本都是后者,赵廷隐等将领及王昭远、王朴、赵普等年轻人则是前者。最绝的是管乙,三个字:不差钱。战,我不差钱;不战,我更不差钱。您自己看着吧。 短短三个字看上去象敷衍,却带给孟昶最大的安慰。 战者又分为两派。将领们都提出出兵北上,逐鹿中原,王朴更是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千字历数先北后南,先难后易的好处。 不是没有道理,但他们不知道契丹即将加入,这可是个难啃的骨头。 王昭远与赵普则提出先南后北,先易后难。很符合孟昶的心意,可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认同这个方案呢? “你们认为李从珂与石敬瑭的战争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孟昶问道。 赵季良先回答道:“虽然石敬瑭的能力不逊李从珂,但两军力量悬殊,太原城守得了一时,但禁不起长久的攻打,太原城终将被破。” 赵季良地观点引来多数大臣的拥护,大家都道太原城撑不了多久。 “侯将军,你还记得桑维翰不?”孟昶突然问起侯弘实。 侯宏实已为成都防御使,尽心尽力,成都治安特别的好。“禀皇上,臣记得此人,还差点被他害死。” “昭远,桑维翰这两天做了什么?”孟昶又问王昭远。这几个年轻人被专程招进殿中,参与政事。 王昭远答道:“他出了太原,已到契丹国的上京。” “啊?”众臣惊讶无比。 “莫非要向契丹借兵?”许多大臣嘀咕着。 “当然是借兵。可你们猜得出石敬瑭付出的代价吗?”孟昶问道。 王处回道:“契丹人性贪婪,多给些金银财物便可。” “我等也这样认为。”赵季良等跟着道。 孟昶笑道:“朕不这样认为。我与大家打个赌如何?” 还是不忘打赌啊!众臣心中笑着。 “石敬瑭付出的代价应不仅是财物,更是土地,是那幽云十六州。”孟昶肯定地道。 “啊。”大臣们的惊讶更甚。幽云十六州是阻挡外族入侵的天然屏障,若契丹得此地,岂不是可以随意地驰骋中原。何况割让土地,那是出卖祖宗的事,石敬瑭敢干? 王昭远也很吃惊,他没有得到这个的消息,也就不存在汇报过。他如何得知的?莫非除我外还有其他消息来源。 孟昶继续道:“这只是朕的猜测,我想很快就会知道答案。若不幸被朕言中,还请所有大臣同意朕向外开拓疆土的决定。” “若真如此,臣愿亲领兵北伐,驱赶外族。”赵廷隐道。其他将领皆附和。 “若蜀北伐,不仅要面对朝廷的抵抗,更要直接与虎狼般的契丹接触,赵将军,胜算几何?”孟昶问道。 赵廷隐凛然道:“愿为大蜀抛头撒血。” “错。”孟昶严厉地道,“大蜀用人之际,将士都是血肉之躯,怎能轻言舍命。” “趁乱北伐,比之后再伐,当会容易许多,损失也会少许多,我同意赵将军建议。”说话的是王朴,这是他第一次在大殿说话。 第088章 不差钱 “这样比较不正确。”童音未消,是赵普。“大蜀初建,实力还欠火候。北方虽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尚存。战乱结束后,北方实力一时得不到恢复,而我大蜀却趁此机发展壮大,我长彼消,当更易。” 王朴反驳道:“外族若入,我便出师有名,得天下拥护,何乐不为?” “各路军阀都以自己的利益为重,怎会响应?”赵普道,“若趁机南下一统,方可与北方相庭抗争。” 两位辩论激烈,其他老臣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孟昶很高兴他们的争论,却故意蹦着脸道:“这么多伯伯叔叔在,你们先别争,听听他们的意见。亚父,你认为是该北伐还是南下?” “臣觉得南下为妥。”赵季良答道。 “臣还是觉得应该北伐。”赵廷隐道。 “臣觉得应该南下。”王处回道。 “臣觉得应趁机北上。”毋昭裔道。 其他大臣也纷纷对北上还是南下发表自己的意见。孟昶偷乐,你看看,哪还有主张休养的。 “你们写得我都看过了,写得很好,我很满意。”退朝后,孟昶留下这几位年轻人赞扬道。 “我还是觉得应该北上。”王朴道。 “二哥,你真是死脑筋。当然是南下灭了那些弱国才是上策。”“半边桥五兄弟”中最小的赵普道。 “南下恐怕不能壮大咱们的实力,反而消耗巨大,将来如何与北方抗衡。”王朴继续坚持。 孟昶摆手示意二人停止,道:“其实你们的主张都很有特色,但我要特别表扬的人不是你们,而是小乙哥。” “小乙哥,你是什么主张?”王昭远、王朴和赵普齐齐问道。 “我?”管乙也很吃惊,“我就写了三个字啊?” “呵呵,这三个字最让我开心。”孟昶笑道。 “小乙哥,哪三个字?”那三人急切地问道。 管乙不好意思地道:“不差钱。” 三人一愣,马上醒悟,大赞管乙有水平。财力才能支撑国力,大蜀的财力可以说在这时冠盖群雄。王处回虽是户部尚书,实际操作者是侍郎管乙。 “为了奖励小乙哥的劳苦功高,朕决定赐婚。”孟昶笑道。 管乙还没问,那三人都忙问:“哪家姑娘?” “王处回大人有个女儿与小乙哥年龄相仿,王大人前日向朕提及,不知小乙哥可满意?”孟昶问道。说的是实话,王处回特别欣赏管乙,也知道将来大蜀的财政大权将握在他手,确实向孟昶说过此事。 “小乙不愿意。”管乙道。 “为何?我见过她,长得很漂亮。”孟昶笑嘻嘻地道。 赵普起哄道:“小乙哥,这是好事,我们大家都赞同。” “你们赞同那你们去娶,小乙已有心上人,还请圣上帮小乙回了王大人的美意。”管乙道,面孔通红。 孟昶不想再作弄管乙,笑道:“我当时便回了,因为朕决定给你与茯苓姐赐婚。你可愿意?” “我愿意。”管乙忙回答。 “哈哈”,几个年轻人大笑不已。 “王朴,火炮制作到了何种程度?”孟昶问道。 “经过对投石机的改进,已可将火药包扔至五十余丈远。”王朴答道。 “好。昭远,立刻派人传我口谕,速招水军总指挥使袁彦超来成都。王朴,袁将军来后,你还要辛苦些,带能工巧匠协助他将生产出来的器械和火药运往夔州,安装在船上,并让他派专人学习和使用火炮。”孟昶下令道。 “圣上还是决定南下?”王朴聪明地闻到了孟昶的含义。 孟昶笑道:“不论北上或南下,我知道你们都会全力以赴支持的。” 王朴道:“只要我们准备充分,见机行事,南下或北上其实都是可行的。臣会尽全力支持。” “二哥说的对,若准备不足,南下说不定劳命伤财,得不偿失。”赵普点头道。 可以政见不一,可以互相辩驳,甚至也可以打架,但当决定一出,就放弃一切,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这就是孟昶最希望看到的君臣关系。 “你这么急把茯苓姐赶出宫,下一个是不是赶我啊。”唐糖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后就转身离开,不理目瞪口呆的孟昶。 “你这么急把茯苓姐赶出宫,下一个是不是赶我啊。”接着进来的马依诺也是这么一句后就转身离开,还不忘甩个从唐糖那学的白眼。 “你这么急把茯苓姐赶出宫,下一个是不是赶我啊。”杏儿跟着进来也是这么一句后便转身离开,没有了平日的乖巧。 “你这么急把茯苓姐赶出宫,下一个是不是赶我啊。”段思盈风一般进来说了这么一句便又风一般离开。 “你慢点走。”孟昶忙喊住这风一般的女子。 段思盈转头问道:“有什么事?” “你和茯苓姐很熟?”孟昶问。 思盈摇摇头,“不是很熟。” “那你为何也说那句话?” “不是很熟,是非常非常熟。”段思盈倩笑道。 我倒,不能让她误入歧途。“你入宫不久,不知道这里人心险恶,不要上了坏人的当。”孟昶苦口婆心地道。 “嗯。唐糖她们几个也是这样对我说的,而且她们说宫里最大的坏人叫孟昶。”段思盈一转身,飘然而去,只留下目更瞪,口更呆的大蜀皇帝孟昶。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可好,连段思盈也与她们联合在一起了,好戏看来就要开场。 茯苓姐尽得她爷爷真传,孟昶怎肯她离宫,于是便做了个奇特的规定。 茯苓成亲后,与他爷爷搬到管府居住,也就是很久前的秦府,查秦案专使府。但上班仍在宫中,若无特别事,每日都要进宫上班。 户部也需要很多人手,刘豫州那五十来位都已是管乙手下跑腿的干将,与其他下人一起将管府布置的焕然一新。 皇上赐婚,大臣们纷涌而至。王处回见这么好的青年被别家姑娘抢去,有些郁闷。赵季良悄悄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他立刻喜笑颜开,向孟昶伸了下大拇指。 当时有作为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孟昶让亚父转告王处回,一定会让管乙娶他家姑娘。 管乙的父母都在大吴,舅舅朱元昌和舅妈帮助招呼客人。 “恭喜恭喜。”那位曾爬到北门的王处培恭贺道。 “同喜同喜。王老板,我那棉絮紧缺,尚缺五千军被未完成,你看你那可否帮忙?”朱元昌问道。 “好说好说,我那帮忙提供便是。”王处培马上答应。 “你们?不是仇敌吗?”孟昶过来问道。 两人“哈哈”笑了,双手紧握齐道:“以前的糗事,圣上还记得啊?我们是早已忘了。” 大蜀军队不断壮大,王处培的作坊已难满足需求。在管乙的协调下,两人联手共为大蜀提供军需物资。这两年,相互合作,相互帮助,质量和数量都大幅度提高。 “怎么能忘呢,我老婆子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忘圣上当年寻找花姑娘的事呢。”进来了不显老的麻四婆,声音依旧洪亮。 “呵呵,四婆,花姑娘呢?”孟昶故意问。 麻四婆一回头,见跟在后面的麻小倩已没了踪影。 孟昶笑着一指道:“不用找了,在那边呢。” 麻四婆望去,见自己的孙女已经黏糊在赵普身边了。 “我那侄女呢?”进来了唐伯护,故意问孟昶。 孟昶笑道:“伴娘,今日她们全是伴娘,都在新娘子身边呢。” “皇上。”进来位老伯,一身的颓废,却是那“沧海”粮庄老板桑田。打了声招呼,便找了个座坐下不再吭声。 想到桑维翰,孟昶有些来气。但他老子也没什么过错,孟昶走过去问候道:“桑老板身体还好?” “回皇上,还好。”见孟昶来问候,桑田有些感动。 “一些事情就让后辈去做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孟昶关心地道。 桑田非常感动,忙道:“谢皇上关心。” “这是谁办喜事?怎么也不通知我呢。”进来对年轻男女,好奇地问道。 孟昶望去,差点泪奔,大喊声“师傅”,便扑了过去。 武侠小说看多了,大侠的形象比亲生父母还亲。 杜逸风身旁的女子剑一横,挡在了前面道:“你就是他整天不离口的徒弟孟昶?” “是啊,就是我。你莫非是小龙女?”孟昶笑道。 “什么小龙女大龙女的,我是肖玉蓉,你师娘。”那女子道。 原来是师娘,师傅的动作还真快!“徒弟孟昶拜见师娘!”孟昶忙施礼。 “徒弟,别听她乱说,我们还没成亲呢!”杜逸风慌忙道。 “没成亲就不能是师娘了吗?徒弟,你说呢?”肖玉蓉问道。 这个师娘很泼辣,师傅你惨了。孟昶赶紧回答:“就是,成亲是俺师娘,不成亲也是俺师娘,反正不管成不成亲,师娘都是俺师娘。” 绕口令啊。肖玉蓉很受用,从怀中掏出件丝状内衣递给孟昶道:“徒弟,这是师娘给你的见面礼,拿去。” “师傅真偏心,把这天蚕内衣给了你。”杜逸风羡慕道。 传说中兵器刺不透,百毒蚀不入的“天蚕宝衣”?这声师娘喊得值,太值了。“师傅和师娘武功这么高,穿这玩艺多没面子,还是不成器的徒弟穿上防身吧。谢师傅师娘。” 肖玉蓉被这几声师娘喊得笑颜满面,得意地望着杜逸风。 杜逸风也得意地对孟昶道:“徒弟,师傅说话算数吧。” “师傅,你的,大大的厉害!”孟昶翘起大拇指一赞。 第089章 喜事不断 新娘子孙茯苓在唐糖、杏儿、马依诺、段思盈众多美女的陪伴下盖着红布走到堂前,与管乙拜天地成亲,少不了向赐婚的孟昶致谢。 孟昶想起答应王处回的事,心中嘀咕。茯苓姐,到时你可别记恨我。 孙神医难得的没有糊涂,笑容满面地看着孙女和孙女婿,很是满意。 管府之中,喜气洋洋,一派祥和,直到深夜。 “他现在是皇帝,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入宫,到‘之家’去住吧,在那还有事做,教孩子们武功。”杜逸风对已有醉意的肖玉蓉道。临走时,孟昶特意嘱咐师傅师娘搬到宫中去。 肖玉蓉摇头道:“正因为他是皇帝,咱们更要搬进宫,随时可以保护他的安全。” “呵呵,他哪还需要我们保护,他的周围一直有人护着的。继勋、保贞,你们都出来吧。”杜逸风大声道。 从暗处跃出数十名“刀锋”,包括韩继勋和韩保贞。“拜见师傅!”“拜见师娘!”他们的武功可以说都是杜逸风教的,一直都呼他“师傅”。 “你的徒弟真多,可是‘天蚕宝衣’就一件。”肖玉蓉犯难了。 “师娘,没礼物啊,那我们不是白喊了。”韩宝贞有些失望地道。 “礼物?有的,有的,明天就准备。”肖玉蓉忙道。 韩继勋笑道:“师傅的徒弟可有几百个呢,师娘你可不能偏心。” 肖玉蓉带着吃惊责怪杜逸风:“逸风,你不是说就一个徒弟吗?怎么跑出这么多。” “师娘也别怪师傅,我们有个好主意,不知师娘愿意不?”韩宝贞笑道。 肖玉蓉道:“说。” 韩继勋接过话道:“师娘您住到宫中,闲暇时教授我们武功,就算是礼物,可否?” “好啊。逸风,咱们明日就搬到宫中。”肖玉蓉爽快答应。 杜逸风摇摇头,他知道这是孟昶怕他不愿入宫,安排的这出戏。二韩都是不善言语之人,没有孟昶的授意,配合怎会如此默契,象是说相声。 因为师傅师娘的到来,再加上前期段思盈的入住,另外两个小外甥的加入,皇宫内霎时热闹非凡。 肖玉蓉马上以其武艺的高超和爽朗的性格成为那些女子的老大。段思盈在与其的切磋中竟也不落下风,肖玉蓉开心不已,见她好学,倾囊相教。 孟昶知道师傅白吃白喝心里会不舒服,干脆给了他个“殿前御后贴身侍卫”的称号,并兼职管理和训练那些“刀锋战士”。身为大蜀禁军指挥使的李廷珪也不放过这位老相识,毫不客气地将禁军总教头的头衔安在杜逸风身上。他可不是只拿银子不出力的人,这下可好,本不想进宫游手好闲的杜逸风,突然成为宫内最忙碌的人。 肖玉蓉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那件“天蚕宝衣”的珍贵,又有意无意地说起师傅师娘的名份有名无实,孟昶笑着点头。 听完孟昶的话,众人皆拍胸膛保证完成任务。在李氏、武氏的统一领导下,孙茯苓、段思盈、马依诺等女子的协助下,以及唐糖、赵普等人的故意捣乱下,新房布置完毕。李廷珪、武彰紧急联系已回驻防地的王全斌、符彦卿等人。孟昶最清闲,上朝时只随口说了句:“后日我师傅在宫中成亲,欢迎大家参加。” 大家都懂的。 大蜀皇宫内的第一次婚礼大典盛大举行,虽然新郎不是主人孟昶,他似乎比谁都开心。 一个见到别人幸福自己也幸福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善良的人。孟昶就是这种人。 接二连三的喜事没有冲昏孟昶的大脑,为防万一,在与三相商议后,决定赵廷隐亲率两万大军出剑门,前往秦州、风州、源州一线。与那里的李延厚、张虔钊、孙文韶等人共同驻防大蜀北部边境。 “赵叔叔,孟昶送你十六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揍他’,还望紧记。”赵廷隐临行时,孟昶叮嘱道。 赵廷隐笑道:“我还以为又要和我打赌呢。这十六字记下了,不就是什么‘人不犯我,我也犯人;人若犯我,我就逃跑’嘛。” 倒,十六字就记成这样了,是不是老了?孟昶吃惊地道:“赵叔叔,我才说过你都记不住啊,叫我怎能放心将这北方边防交给你呢?” “哈哈。”赵廷隐大笑,“已经来不及收回,你就自个后悔去吧。出发!” 众大臣看着孟昶的样子,都大笑不已。 “赵将军《孙子兵法》倒背如流,这十六字怎会记不住,在逗你呢!”赵季良笑着对孟昶道。 倒。我们的赵大将军也会逗人玩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昶啊,要怪怪你自己吧,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慕容延钊被孟昶强行从赵廷隐那抢了过来。年轻人需要锻炼,近阶段北面锻炼的机会不多。 水军总指挥使袁彦超已到成都,孟昶与他进行了夜谈,陪同的有赵季良、王处回、李廷珪、王朴等人。 孟昶谈了下对水军发展方向的建议,重点强调了火炮在水战中的重要地位,并下令他以最快的速度组建出一支天下无双的水军。 面对袁彦超的犹豫,孟昶立刻吩咐一切给火炮及火药的运输及制作让路,不论是钱还是人。 见皇上如此看重,袁彦超当即表示不出半年,便能让大蜀的水军天下无敌。孟昶又笑着宣布破格提升高彦铸为中郎将,建议由他出任水军副指挥使,全权负责和指挥火炮战船。 其实袁彦超心中对夔州之事还有些疙瘩,总有种孟昶在演戏的感觉,今日一听,才知皇上是真心实意。 他是实在人,马上跪地谢罪,弄得孟昶等人莫名其妙。 听完他的话,孟昶笑道:“正常,正常,袁大人无罪。” 此时的唐朝廷仍在混战,石敬瑭的太原城风雨飘摇,就是不见契丹铁骑的到来。 他又一次叫来桑维翰,命令他火速带信再往上京面见契丹主耶律德光。信中又一次强调只要帮助他打败李从珂夺得帝位,他就把卢龙及雁北土地尽数割让给契丹,并认耶律德光为义父,说话算数,绝不食言。 “桑维翰又去了上京。”得到消息后,王昭远深夜叫醒孟昶汇报道。 孟昶沉思会道:“契丹此次必出兵,到时我们也得向天下人表明一个态度。这样,昭远你明日便前往洛阳,带上我写给李从珂的信,待城将破时再递上去。若他肯听我言,到蜀中避难,你便带他来蜀。若他不肯,你便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曾经伸出援手。” 王昭远笑道:“这个容易,我只要小虫同行便可。” “嗯,虫哥与你同去。”孟昶点头道,“另外,保贞和继勋也跟着,受你调遣。” “三弟,他俩还是留在你身边。我只是送个信,不会有事的。”就两人时,王昭远还是喜欢喊孟昶为三弟。 孟昶摇头道:“二哥,这是你第一次跑那么远单独执行任务。洛阳城到时会很乱,什么事都会发生,我要你不仅把任务完成,更要你安全回到成都。” “好的。”王昭远不再争辩,感激地道:“三弟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任务没完成是丢脸,没有安全回来那也是丢脸。孟昶对王昭远的好很多人都在看着。 “王叔还在成都吗?临行前你去看望下他老人家。”孟昶嘱咐道。 王昭远笑道:“我爹已随赵大人去了北方边境,你不是还让我送了个狗皮棉袄给他老人家了吗?我爹当时都流泪了呢。” “是吗?”孟昶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笑着自我解嘲道,“记性这么差,难道我老了?” “你都老了,那师傅该有多老了。”声音传来,杜逸风飘然而入。 “师傅,你半夜三更不和师娘呆在床上,跑我这来做啥?”孟昶笑着问。 “别提了。”杜逸风叹气道,“来你这借个睡觉的地方。” “不会吧?被师娘赶出来了?呵呵。”孟昶取笑道。 杜逸风盯着孟昶道:“徒弟,你该成家了!” 我成家不成家与你睡觉不睡觉也有关系?孟昶有些困惑。 杜逸风继续道:“你最好把那个唐糖、马依诺、段思盈甚至杏儿都娶了。” 我倒。师傅的建议真恐怖!孟昶连忙摆手道:“师傅,你跑题了,快说你自己的事。” “这是我的事啊!”杜逸风很无奈地道,“因为这四个丫头现在都在我房中,与你师娘把酒言欢呢。” 孟昶跳了起来,“还有这等事?” 杜逸风吃惊地道:“你不知道?已经连续三个晚上了!” “那师傅你这三天都睡哪啊?”孟昶关切地问。 王昭远笑着道:“怪不得这几夜师傅夜里都在这外面站岗,我还以为师傅又兼职巡逻站岗了呢。” 杜逸风苦着脸不吭声。 “岂有此理!师傅,带路,看徒弟怎么收拾这几个丫头片子。昭远,你到乔公公那拿信,早点休息,注意安全。”孟昶又回头嘱咐王昭远。 信都写好了?三弟,你简直就不是人! 你是神,先知先觉的神,领先一步的神! 王昭远望着孟昶的背影,目光满是仰慕和崇敬。 第090章 幸福 “都给我停,回去休息!”一进门,孟昶厉声指着她们道。 众女子看看他,嘻嘻哈哈大笑不已,又继续喝酒。 “没听到朕的话吗?那就再说一遍,都给我停,回去休息!”孟昶加重语气道。 众女子这才停了下,站了起来。 千杯不倒,可爱无比的唐糖走到他跟前,道:“孟哥哥,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我就……暴雨梨花针。”说着就往怀中掏。 孟昶吓得后退,突然想起“暴雨梨花针”分明在自己这,小丫头骗人呢。抬头想训斥,却见唐糖早已回座。 冷艳如冰,面无表情的马依诺走到他跟前,道:“孟公子,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我就……夜明珠。”说着将手一摊。 孟昶退了一退,刚想说把夜明珠还你便是,却见马依诺已回座。 娇美可人,妩媚妖娆的段思盈走到他跟前,道:“蜀皇帝,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我就……看门。”说着手向门一指。 孟昶回头望去,但觉耳边一阵寒风而过,一双筷子直入门中。回头刚想训斥不许破坏公共财物,段思盈已飘然落座。 害羞纯朴,满面红色的杏儿走到他跟前,道:“少爷,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我就……” 嘿嘿,你就什么呢。没话说了吧。 “我就,我就不理你了!”杏儿半天才说出,害羞地跑回。 那几个女子嫌杏儿的话没力度,齐声对着孟昶喊道:“对,我们就不理你了!” 女子群口相声啊! 目含慈祥,脸带微笑的师娘走到他跟前,道:“徒弟,你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我就……天蚕宝衣。” 孟昶还没回过神,师娘的双手已抓了过来,很显然要扒他衣服。 “师傅,师娘打我!”孟昶喊道,回头便跑。 师傅,师傅呢?彻底晕倒,师傅在女人面前跑得比我还快! “哈哈。”那群女子继续喝酒,继续痛诉孟昶的可恶。她们的话题除了孟昶,还会有别人吗? “你眼里只有别人,啥时有我呢!”赵普道。王昭远、王朴、二韩都被派了任务,慕容延钊也去了王全斌军中,只有他被搁在一边,心中好大的不高兴。 “小普,你也有重大任务。”孟昶道。 赵普这才转怨为喜:“这还差不多,快下令。” “段大哥建国大理,我不能亲去祝贺,决定派你前往大理代朕送些贺礼。”孟昶道。 赵普一听,更是老大的不高兴,“这种事,你派其他人吧,没有挑战性,我不去。” 孟昶“呵呵”一笑道:“小普,一你出使大理,二你留在成都背《论语》。请选择。” “我去,我去。任务能不能稍微重点?光送些贺礼,太轻松了。”赵普撅嘴道。 “当然有。大理国的蛮族擅长山中作战,他们的藤甲军据说别具一格。你有信心借来五百藤甲军不?”孟昶笑道。 赵普开心了,道:“有信心!少一千就算我任务失败,罚抄百遍《论语》。” 哈哈,有前途。孟昶补充了一句:“你还小,我看就由欧阳炯大人陪同吧。你是主使,千万别叫我失望。” “欧凯。”赵普做了个手势。小时候从孟昶那学来的。 “还有,花姑娘也可以跟着。”孟昶又补充了一句。 “郁闷。”赵普摇着头背着手离开。也是小时候从孟昶那学来的。 想着这群未来的栋梁都已开始渐渐进入角色,孟昶笑了。 “昶儿,笑什么呢?”赵季良进来后问道。 孟昶便直接说出了自己开心的理由。赵季良跟着笑道:“是啊。我们都已开始老了,以后的江山就要靠他们这群年轻人。” 孟昶发觉亚父的语气略带些凄凉,道:“亚父,如果人这一辈子都在劳累中度过,那不是白来世上。待他们成熟后,亚父你们便可安心享福。” “昶儿说的是。”赵季良想想当初来到蜀中,留在孟知祥身边,后又辅助孟昶,一晃数年,确实很久没好好休息。 “昶儿可不是嫌亚父老不中用,亚父千万别误会。”孟昶笑道。 赵季良“哈哈”笑道:“老黄忠六十归蜀汉,姜子牙八十方拜相,亚父我老了吗?” “没老,哪个说亚父老,我跟他急。”孟昶也大笑附和道。 “圣上要跟谁急啊?”进来了王处回,问道。 赵季良一拍脑门,“差点把正事忘了。昶儿,我可是在王大人面前拍过胸脯的。那事你同管乙说过没?” “对不起,对不起。王大人,我这阵忙得忘了说。”孟昶也一拍脑门道。 “其实,臣也不愿劳烦圣上,只是小女仰慕管乙已久,听到他成婚后一直闷闷不乐,这才厚着脸皮来催。”王处回无奈地道。 “是啊。”赵季良跟着道,“昶儿,堂堂一相的女儿甘愿为妾,王大人需要很大勇气的。你可得说话算数。” “明白,明白。”孟昶立了起来,“三日之内必有好消息,王大人放心。” “一言为定。”两位老臣同时举起掌与孟昶相击承诺。 他们老了吗?废话,你见过几个老人玩这游戏! “小乙哥,你看你忙成这样,府内也无人管理,乱成一团,太丢我大蜀重臣的脸了!”孟昶批评管乙。 “茯苓姐,你看你一会宫里一会管府,累成这样,都有白发了,不知道关心自己,太不像话了!”孟昶又批评孙茯苓。 这对小夫妻莫名其妙。 “这样吧,朕决定派个人帮助你们管理府内。小乙哥也可以安心帮我管钱,茯苓姐可以安心帮我看病。你们觉得可好?”孟昶继续道。 好像有阴谋?夫妻俩相互一望,便要问个明白。 哪能轮到他们说话,孟昶如释重负般道:“就这么定了,三日后那人便去你们府内就职。那可是我的人,不许怠慢了!” 回到府中,看见刘豫州正指挥士兵和下人们打扫。管乙好奇问道:“豫州,今日怎么这么勤快?” “管大人,皇上专程来吩咐,说三日后迎接二夫人。”刘豫州道。 明白了,果然有阴谋。管乙一听便要进宫问个清楚。 孙茯苓拉住他,道:“相公,圣上也是为我们好。就听他的安排吧。” “可是我怎么能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呢?”管乙道。自己刚刚与孙茯苓成亲,便又急着娶二房,太对不起茯苓。 “我想皇上看中的必定错不到哪里。如若不如意,咱再找他理论。”孙茯苓的表现不同于其他妇人。 孟昶早已预料孙茯苓会来找他理论,已想好了对策,可茯苓姐说得第一句话却是“谢谢”,大出意外。 “弟弟,是哪家的姑娘?”她问道。 孟昶忙回答,“王处回大人家的千金,你们应该见过吧。” 孙茯苓点头道:“见过,我当时就看出她很喜欢小乙。弟弟,你这个媒做得不错。” 不会吧?会不会是反话? “弟弟,有件事姐姐不想隐瞒你。”茯苓道。 孟昶连忙道:“茯苓姐,什么事还瞒着弟弟啊?” 孙茯苓下了下决心,面色郑重地道:“其实姐姐也希望小乙娶二房为管家传宗接代,因为姐姐有病,无法怀孕。” “姐姐。”孟昶这才知道茯苓姐反常表现的真正原因。 在那个社会,不会怀孕的女人受到的鄙视和白眼能把人压死。孙茯苓把如此隐私的事情告诉孟昶,是无以伦比的信任。 管乙是知道的。因为她在婚姻面前犹豫徘徊时,是管乙不计较,还加以安慰和鼓励。这更让她感激,更希望相公的幸福更加圆满。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姐姐,你自己就是神医,连这小病也治不了吗?”孟昶突然语气大变,意思很明显,给她信心。 孙茯苓低头道:“其实我一直在配这药,但一直没有配出来。” “呵呵。”孟昶用笑来缓和气氛,“哪种药不是要经过无数次配制方能成功。姐姐,不要气馁,一定会成功的。到那时,你可是造福千万妇女的功臣,流芳千古。” “是吗?”孙茯苓愁云散去,笑了。 “当然。”孟昶继续道,“你看你的名字就是种珍贵的药材,可以治很多病的。” 听到这,孙茯苓突然盯着孟昶道:“弟弟,你提醒了我,我为什么没有将茯苓入药呢?” “哈哈。”孟昶大笑道:“那你就把自己入药试试,人药合一,天下无敌。” 管乙的第二次成亲大典在管府举行,比之前次当然低调了很多。但孟昶的到来及王处回那张老脸的面子,还是来了很多客人。 孙茯苓落落大方,笑脸招呼客人,有条不紊地安排各种事宜,很有风度。蒙在红布中的王家千金感觉到了这一切,对孙茯苓的感激与尊敬油然而生。 孙茯苓主动提出她俩只有进门前后,不分妻妾。王处回的老泪差点出来。 孟昶因为知道了茯苓姐的病,才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立多大的功。但见管乙幸福的样子,一切又都如此圆满,心中流淌着幸福的满足感。 第091章 相信 大蜀的幸福未能感染中华大地,石敬瑭与李从珂的战争出现了重大转机,契丹出兵抵达太原,与石敬瑭的部队里应外合,大败唐军。 外族的介入扭转了战局,也使北方百姓陷入水生火热之中。 更让整个大地震惊的还在后面。石敬瑭恭恭敬敬地朝比自己小十多岁的耶律德光一拜,大呼三声“父亲”,紧接着在晋阳称帝。在朝野吃惊的目光还未散去之时,石敬瑭又恭恭敬敬地笑着将幽云十六州划给了契丹。 “可耻!”“丢人!”大蜀群臣在殿上议论纷纷,大骂石敬瑭的卑劣行为。 “千古一帝!”孟昶说出此四字。谁都能听出其中莫大的讽刺含义。 想起三个月前孟昶的猜测,如今竟丝毫不差,大臣们惊讶不已。王处回打头唱起了“赞美诗”:“圣上判断局势的眼光让我等汗颜,其准无比。我们的皇上也是‘千古一帝’。”在这里,此四字的含义饱含着称颂。 “千古一帝,臣等佩服!”大臣们心悦诚服地道。 孟昶摆手笑道:“你们输了!” 想起那个赌,大臣们皆笑道:“圣上赢了!” “咱们都是自己人,输赢都是自己的,不提了。”孟昶道,“如今事态的发展很明显,李从珂有勇无谋,人心涣散;石敬瑭旗开得胜,又有契丹相助。洛阳危矣!” 赵季良点头道:“若真如此,大蜀必须表明一种态度。” “对。”李昊道,“要让群雄知道我们大蜀对石敬瑭行为的不齿。” “李大人此话不正确。”孟昶道,“我们应该要让天下的百姓知道大蜀的立场,因为百姓才是此次外族侵入的最大受害者。” 李昊“嗯”道:“圣上说的事。臣这就写篇《告民书》,公告圣上心思。” 孟昶笑道:“这个事我早已安排好了,用不了多久,天下百姓都会知道我的心思。李大人还有重要的事办。” 这圣上总是走在咱们的前面,太神了!众臣心中赞叹。 “但请圣上吩咐。”李昊道。 “李大人,你敢去见石敬瑭不?”孟昶问。 李昊挺胸昂首道:“臣乃正人君子,他乃卑劣小人,有何不敢?” 孟昶又笑问:“那李大人敢拿着骂他的信见他不?” 任何人都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因为这与生命攸关。李昊想了下,又显英雄气概:“臣只知尊圣上旨意,不知其他。” “那好。”孟昶拍手道,“朕令李大人代朕书信一封后出使大晋,交与石敬瑭。信中要痛骂他的厚颜无耻,出卖祖宗,总之信上的话要有多难听就多难听。” “不可。”立刻站出几位大臣阻止。 “皇上不可,那石敬瑭有契丹相助,有恃无恐,若被激怒,大蜀恐会引火上身。”赵季良说出了大臣们的意思。 孟昶喊道:“胡韫可在?” “臣在。”礼部侍郎胡韫站出。就是孟昶登基时阻止祭天的那位。 “听闻你奇闻八卦极精,测字看相略通。朕就让你测这石敬瑭看了这信后会有何反应。”孟昶道。 胡韫闭目思考了好半天,惹得众臣很不耐烦。这还用考虑吗?结果只有一个,杀了李昊,攻我大蜀。 胡韫睁眼喜道:“圣上此举实在高明,臣断这石敬瑭不仅不会来犯我大蜀,还会主动与我大蜀示好。” 马屁!众臣不齿。 不能让这么好的皇上受到蛊惑。王处回马上讥讽道:“胡大人双目一闭便知未来,那还要我等何用。” 这话引来不少蜀臣的应和。 孟昶微微笑道:“大家不要着急,听听胡大人怎说。” 胡韫并不争辩,道:“先看此人名。石者,硬物也;敬者,向上也;塘者,小池也。硬物在小池之上,只有一种可能,沉于底。此人虽已称帝,但心仍在底,盼望认可,盼望得到尊敬。” “那不就得了。”王处回插话道,“那他见了此信,岂不发怒?” “听胡大人说完,王大人。”孟昶客气地道。 “再看此人行。”胡韫继续道,“割地认父,何等恶劣。他会得到什么?千古骂名。一个渴望得到尊敬的人却做着被人唾骂的事,说明什么?反常。石敬瑭是个很反常的人,圣上正是看中了这点才敢让李大人去送这封信的。” 众臣将信将疑,望向孟昶。 孟昶道:“胡大人说的没错。从心理上分析,石敬瑭有些变态。你打他,你骂他,他还会很高兴,会很尊敬你,很崇拜你。因为你是他希望成为却永远无法成为的人。” 变态?什么意思?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孟昶突然笑道:“要不我就和大家打个赌吧?如果……” “臣不打,臣愿往,臣相信皇上。”李昊连忙道。 “好。”孟昶赞道,“李大人,你也是朕的肱骨之臣,朕怎会不顾你的安全呢?放心地在信上骂他。不过,署名要是朕,这个美名就由我担吧。” 胡韫的解释有些勉强,皇上的解释有些云山雾罩,但自登基以来,皇上何时拿大臣的性命和大蜀的命运开过玩笑。打赌?才不会和你打呢。赵季良、王处回带头,群臣齐呼:“我们不打赌,我们相信皇上。” “相信”两个字其实比“万岁”之类的更能让孟昶舒适。他乐呵呵地笑着,虽然心中也有些忐忑。 下朝后,他叫来武彰,吩咐他随李昊同去晋阳。万一我判断有误,丢了面子不打紧,不能丢了李大人的性命。 乔公公引个宫女端水进入,伺候孟昶洗脸洗脚。孟昶很不习惯地问:“乔公公,杏儿呢?” 乔公公愣愣看着孟昶道:“皇上,杏儿已好几天没伺候你了,你现在才发觉?” “是吗?”孟昶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有所下降,“为什么?” 乔公公站在那小声道:“唐糖说她病了。” 切,忽悠谁呢,一定是受了你们这群丫头的蛊惑。你看看,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王朴回到成都,给了孟昶一个个大大的惊喜。 “这么说,投出的距离又提高了十丈。王朴,你立了大功。”孟昶喜道。 王朴谦虚地道:“不是我个人的功劳,是所有人的。你没看见那些水兵,个个踊跃献计献策,积极出力,着实让人兴奋。” 孟昶很满意,“是的。只有实际操作者才知道优劣,实际与理论的结合才能有所飞跃,我们应该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让整个大蜀都充满着活力。” “袁将军恳请圣上往夔州视察。”王朴道。 孟昶笑道:“我会去的,但还没到时候。不用去看,我也知道比我想象好得多。王朴,你立刻往遂州、果州传我旨,令遂州符彦卿、果州王全斌各率一万兵马前往夔州待命。待命期间,听从袁彦超调遣,加强水上作战以及登陆作战的训练。不得有误。” 王朴接旨后不待休息便马不停蹄地出发。时间就是生命,圣上在“之家”时就常常这样说。 等待是焦灼的,烧得人控制不住自己,乱发脾气。现在的孟昶便是这种状态。见到杏儿,劈头盖脸地大声训斥:“你这丫头这些天都跑哪去了,我的脚都快发臭了,你知道不?你说你一个多好的姑娘,为啥整天和她们混在一起,还喝酒。再这样下去,你就别留在宫内,去‘之家’伺候你老娘去。” 杏儿低着头,脸色苍白,不敢言语。 “跟我们混在一起怎么了,喝酒怎么了。杏儿咱们走,这就回‘之家’,他还以为谁喜欢呆在这似的。”唐糖从外进来,不服气地替杏儿反驳。 孟昶更气了,“都走,走得远远地才好呢。你看看你们,除了添乱,什么正事都做不了。” “你……”唐糖手指孟昶,气得说不出话。拉起杏儿的手就往外走,还说道:“走就走,我们全都走,你可别后悔。” 切,吓唬谁啊。两条腿的猪难找,两条腿的美女还不是满街跑。孟昶扭头不理。 “唉,杏儿,不是让你躺着别乱跑吗?你的药今天还没吃呢。”孙茯苓正好进来,撞见杏儿和唐糖,道。 “茯苓姐,你也跟我们走,咱们回‘之家’。再也不要见到这个昏君。”唐糖抓住她的衣襟道。 孙茯苓疑惑地问孟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杏儿莫非真的病了?孟昶猛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问道:“姐姐,你说杏儿她病了?” “是啊,都好几天了。”茯苓道,“若不是唐糖她们几个拉住她,她还要带病来伺候你。” 糟糕,真的误会了。孟昶慌忙道:“杏儿,是我误会了。你病了就不要来伺候我,好好休息。唐糖,你快扶杏儿回屋休息。” “哼。”唐糖道,“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你让我们留,我们就留。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听你的,杏儿姐,咱们去‘之家’。” 第092章 唐亡 孟昶暗暗给孙茯苓使手势,茯苓笑道:“唐糖别闹了,他都认错了。再说杏儿的病不宜乱动,快扶她回屋休息吧。” “他哪有认错?杏儿,你听到了吗?”唐糖故意问道。 杏儿确实病得很厉害,整个人很是虚弱,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其实都是那几日饮酒惹来的祸。 男子汉大丈夫,在女人面前认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再说,也没其他人看见。孟昶马上道:“杏儿,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没有下文,唐糖撅着小嘴道:“还有我呢。” 你这鬼丫头,就你事多。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早已被俺内定为老婆了呢。“唐糖妹妹,哥哥错了,别走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唐糖说完,露着可爱的笑容扶着杏儿回屋。 孙茯苓低声笑道:“弟弟,你可是大蜀皇帝!” 孟昶苦着脸道:“姐姐,你是不知道,其实最怕女人的不是别人,是皇帝!” 李从珂正验证着孟昶的这句话。以勇猛著称的他本欲亲率大军讨伐石敬瑭,以挽回败局。 他最亲爱的刘皇后阻止道:“石贼有契丹相助,已非同以往,陛下亲征,恐怕有去无回。还不若死守洛阳,晾也奈我不得。” 一提匈奴,少年便勇冠三军的李阿三禁不住浑身打颤,连连道:“娘子说的对,说的对。” 对个屁。此时的李从珂实力并不落下风,若利用大家对契丹的仇恨,将大家联系在一起,征讨石敬瑭,必占先机。 机会稍纵即逝,石敬瑭命令晋与契丹联军直扑洛阳,为防止李从珂逃回凤翔,专门派契丹一部驻防渑池,断其后路。 李昊便是此时来访的,并递上了那封他书写,署名孟昶的信。 自建“晋”,大蜀是第一个派使节来的,石敬瑭心中很是高兴。拿过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又问道:“这真是你们的皇帝让你送来的?” 李昊道:“当然是真的。” “嘿嘿!”“嘿嘿!”石敬瑭干笑两声,道:“我记得孟之祥的儿子岁数并不大,没想到胆子还真大。”信中可以说将他骂得猪狗不如,人神共愤,什么千古罪人,什么罪大恶极,统统都写在上面。 “他的岁数确实不大,但大蜀臣民无不景仰。”李昊自豪地道。在他的身旁是武彰。武彰与孟家的关系谁都知道,他的陪同让李昊感激不已。 石敬瑭表面上没有发怒,内心也没有发怒。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皇帝才是皇帝,敢于痛斥,敢于担当,让人景仰。他知道自己为了这个帝位被天下人痛骂着,鄙夷着。他要改变人们的想法,回归真我,重塑自己的形象。 “好。我喜欢!”石敬瑭大笑道。然后吩咐道:“维翰,立刻修书一封给大蜀皇帝,晋愿与蜀永世修好,互不侵犯。” 晋臣很吃惊,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正统,蜀是叛逆。可这封信毫无疑问将两者摆在了同一位置。 李昊很吃惊,他不是吃惊石敬瑭的不同常人的表现,而是吃惊孟昶对此人认识的准确性。 孟昶也很吃惊。他的面前竟有三把剑指着他,还是在皇宫。 “我要进去看看杏儿。”孟昶道。又是好几天不见杏儿,孟昶便来看望。段思盈、马依诺、唐糖三人立在门口阻止了他。 “思盈姐姐,你把剑偏点,好不。伤了我咋办,我还没结婚生孩子呢。依诺姐姐,你啥时学会用剑了啊,收发自如不,快收剑,别伤了自己。唐糖妹妹,你不是以暗器闻名天下的吗,还是收了剑吧,传出去对唐门不好。”孟昶道。 三位美女没有丝毫收剑的意思,齐道:“休想!” 李廷珪正在巡视,孟昶忙喊:“李队,这里有人拿着剑对我,快来把她们统统拿下。” 李廷珪率士兵从跟前走过,道:“皇上,我什么都没看见,都没看见。” 杜逸风恰也走过,孟昶忙喊:“师傅,救我!” 杜逸风脚步更加快速,边走边说:“我什么都没看见,都没看见。” 倒,这还是我的皇宫吗?回头问向乔公公:“乔公公,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乔公公道。 “乔公公,我今天才知道谁最忠心。”孟昶点头道。 乔公公道:“皇上,我看见了什么?” 我倒。“你说你看见了什么!”孟昶道。 “皇上说我看到了什么,我就看到了什么。”乔公公笑着道。 算了,看来皇帝天生就是孤家寡人! 门开了,孙茯苓摆手招呼三位美女道:“好了,你们进去吧。” 三人收了剑,带着喜悦走了进去。 孟昶刚想跟着,被孙茯苓拦住,“弟弟,你进不得!” “她们都能进,为何我不能。姐姐,连你也欺负我。”孟昶不乐意了。 孙茯苓笑道:“她们是女人,你是男人。真够笨的,杏儿姑娘得的是女人病。” 就不能早说啊。孟昶羞红着脸回头就飞奔而逃。 逃是逃不了了,渑池已被匈奴兵把守。李从珂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唐军纷纷投降大晋,洛阳城危在旦夕,李从珂焦头烂额。 绝不能落入石敬瑭之手受尽屈辱,绝不能让自己的一世英名毁在此等小人之手。李从珂暗暗下定决心。狠人想的都是狠主意。 “父皇,大蜀使节王昭远求见。”皇子李重美进来禀报。逃的逃,降的降,儿子也成了跑腿的。 李从珂吃惊不小,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有使节来?“让他上来吧。” 王昭远走上玄武楼,递上孟昶的亲笔信道:“我皇听闻唐皇遇难,特遣在下来送信,指条明路。” 成都到这起码几天的路程,也来得太快了吧。李从珂接过信,看后摇头苦笑。孟昶在信中劝李从珂到成都避难,再求东山再起。 曹太后在旁看到,大喜道:“不如就先去成都吧。” 刘皇后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冷笑道:“夫君堂堂大国一君,英名一世,怎能逃到那蜀地,让天下人耻笑。咱们还是一把火将洛阳城烧个干净,让石敬瑭那狗贼得座空城,空欢喜一场。” 李重美阻拦道:“如若如此,石敬瑭大兴劳役重建新城,受苦的还是百姓。咱们还是留下这座城,算是给大唐子民的一点交待吧。” 李从珂无奈苦笑道:“王使节回去代朕谢谢蜀王,朕要留在此地,与洛阳共存亡。” 结局早已想到,王昭远辞别。走了不多远,回头望去,玄武楼浓烟滚滚,火势冲天,李从珂与家人已经***。这位“一哭称帝”的一代枭雄最终选择了这种方式来保全自己的名声。 昭远随即召集小虫与在洛阳的“潜龙”,让他们发动力量将孟昶欲救唐王未果的消息立刻散布出去。他自己与二韩等人连夜出城赶回成都。 出城之时,正是晋军攻入洛阳之时。王昭远等人在暗处见晋军中一人挥长刀,英勇无比,王昭远对号入座,知道此人便是石敬瑭手下第一将刘知远。在他的身旁一人长槊横扫,威风凛凛,王昭远大惊,正是他结拜大哥柴荣的姑父郭威“郭雀儿”。 现在不是见面的时间,王昭远手一挥,出了洛阳,随后快马加鞭赶回成都。 李昊是最先回到成都的,他乐呵呵地将石敬瑭的回信递了上去。孟昶挥手道:“李大人你累了,就由王处回大人读出来吧。” 王处回接过打开,大声朗诵道:“大蜀皇帝孟昶吾弟……”吃惊地停了下来。 众臣皆呆呆望向孟昶。 孟昶笑道:“他能认比他小十岁的人为爹,称我为弟不足为怪。王大人,继续。” 后面的就不多啰嗦了,通篇是歌功颂德,恨不相逢的华丽词藻,最后又对两国关系进行了展望,并真诚祝愿大蜀繁荣昌盛。 石敬瑭是什么人,如果和别人一样,那他就不叫石敬瑭了。 众臣还在惊讶孟昶判断的准确,胡韫首先站出来大呼“圣上神准”,其他蜀臣,包括赵季良等不由心悦诚服地跟着大呼。 胡韫是真的佩服。因为那天他是看出了孟昶的意思,便顺着来测石敬瑭的。说出来的道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认同,心中一直犯嘀咕呢。如今,一切都如孟昶所说,令他怎能不佩服。 赵普与欧阳炯回来时很壮观,有一千蛮族藤甲兵跟随来蜀。 欧阳炯首先赞道:“圣上,这小赵普真了不得,一句话便从大理皇帝那借来一千藤甲兵。” 孟昶望了眼得意洋洋地赵普,转而问道:“欧阳大人,哪句?” 大臣们都好奇地期待着。 第093章 机会 欧阳炯道:“他说,龙马神枪可不是白借,你要还的。” 孟昶大笑,这赵普的记性还真好。这句话正是当年送段思平龙马神枪时,自己说的。 “皇上,幸不辱使命,借来五千藤甲兵。”赵普笑道。 五千?哪有?不是就一千吗? 赵普道:“呼啦呼噜洞洞主奇可乌在殿外候着,请圣上准他进殿面圣。” 好奇怪的洞,好奇怪的名。孟昶马上道:“快请进。” 奇可乌进殿后朝孟昶深深一拜,然后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孟昶愣是一句话都没听懂。 赵普对他也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他才停止。赵普向孟昶道:“他说他久仰圣上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他还说这次来蜀是心甘情愿的,就是为了见您一面,因为你在他心中比天神还耀眼。” 孟昶笑道:“洞主过奖,欢迎来我大蜀,希望你住得好,吃得好,满意而归。” 赵普将孟昶的话翻译过去,奇可乌很着急地又是一阵叽哩咕噜。 赵普翻译道:“皇上,他说他来这不是为了吃得好住得好,是来为您效力的。他说他是藤甲军中最厉害的武士,愿意帮圣上训练更多更多的藤甲军。不希望圣上赶他走。” “误会,误会。”孟昶笑道,“欢迎洞主永远追随在朕的身边,在我大蜀娶妻生子,永远地生活下去。平身吧。” 赵普翻译完,奇可乌大喜站起叽里咕噜了几句。不用赵普翻译,孟昶也懂是感激的语言。 原来这才是赵普借来的藤甲兵。孟昶赞道:“赵普,你的大大的厉害。对了,你怎么会懂蛮语?” 欧阳炯抢答道:“是他在回来路上学的,真是天资聪明哪。毋大人,你的学生了不得。” 毋昭裔得意地一笑。 路上才学的,就已达到这个地步,小赵普的语言天赋不凡哪,将来是外交部长的料。孟昶心中赞道。 亲眼见证洛阳被破的王昭远回到成都时,石敬瑭的大晋灭了唐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 消息的传播比脚步快多了,特别是小道消息。 在李从珂的最后时刻,大蜀孟昶邀他到蜀避难的消息也同时传遍天下。再加上孟昶大骂石敬瑭,痛诉外族入侵的书信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每一个角落。孟昶的形象在天下民众心中瞬间高大无比。 见王昭远等人平安归来,孟昶很是高兴。听完王昭远的叙述,孟昶点头道:“我知道他不会来。” “我见到一个熟人。”王昭远道。 “谁?”孟昶问道。 王昭远带些遗憾地道:“柴大哥的姑父郭威。我本想上前打听大哥的消息,但他在晋军中,只好作罢。” 这么一说,孟昶才想起石敬瑭的晋后便是刘知远的汉,之后便该郭威的周。历史的车轮正向前翻滚,他与柴荣的对决已越来越近。 “会见面的。”孟昶悠悠地道。 见面就有分手。耶律德光拿到了他该拿的,与乖儿子石敬瑭说了声拜拜便离开洛阳,去接收他的幽云十六州。 石敬瑭在“干爹”面前抬不起的脊梁,在自己人面前终于高高抬起。为了孝敬“干爹”,苛捐杂税等重重压到百姓的头上。 面对契丹,一个个缩到最后,现在互相争斗,大家都来了精神。于是,有实力的,没实力的节度使们,只要有胆,争着做一件事:反。 今天反你,明天反他,斗得热火朝天。只苦了百姓,不论哪个驾临,不论哪个当权,都承受着沉重的剥削和压榨。 听说大蜀百姓生活幸福,安居乐业。何时能轮到我们呢? 听说大蜀皇帝宽德仁厚,关爱百姓。何时我们才能淋到他的雨露? 混乱中到了年底,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石敬瑭他年轻的爹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将国号改为“辽”;另一件事是大吴太尉徐知诰顺应“民意”废掉吴皇帝,建立南唐政权,并自称唐太宗子吴王李恪之后,改名李昇。 孟昶不会在乎谁称帝,谁改名,他只在乎机会的来临。夔州已集结了准备南征的军队,但是时机还是未到。 冬季已到,不宜出征。可明年开春,机会会按时来临吗?孟昶有些忧虑。 唐糖很开心,因为唐晓到了成都。 唐伯护陪同侄子入宫,见孟昶脸色不好,笑着道:“世上还有让我们皇上犯难的事?” 唐糖在旁酸酸道:“当然有。他不知道该娶哪位姐姐呢。” “呵呵,妹妹休要乱说。”唐晓笑道,“他想的都是大事。” “呵呵,还是唐兄了解我。”孟昶也笑着道。 唐晓不是空手来的,带来的礼物让孟昶惊喜不已。那日虽然只看了下草图,唐晓却已制造出一门火炮,运送到了成都。 孟昶摸着火炮,喜爱不已。这已很接近近代火炮,不得不让人佩服唐门在发明创造方面的实力。 “快唤王朴。”孟昶大喊道。他要让王朴赶紧将火炮投入生产。 然后又夸赞唐晓:“唐兄,你太伟大了!” 唐晓谦虚地道:“光我们唐门是无法完成的,我想向圣上引见一人。” 还有高人相助?孟昶马上道:“快请。” “这位便是‘霹雳堂’堂主上官弧,这次研制火炮,得到了霹雳堂的大力帮助。”唐晓指着进来的壮汉道。 “久仰久仰,上官兄,我代表大蜀谢谢你。”孟昶深深一躬。 上官弧“哈哈”笑道:“早闻蜀主无甚架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对我胃口。唐兄弟,随你来成都果然没错。” 孟昶也跟着笑道:“爽。上官兄豪爽过人,咱们也就不客套了。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还真有。”上官弧的语气变得沉重,“在下恳请蜀王能卖些硝石、硫磺等制作火药的矿材。” 孟昶对这些危险品的管理非常严格,禁止向外出售。管乙离开后,王朴主要负责矿场方面的事,自是严格执行。 见孟昶有些犯难,唐晓道:“圣上可能不知。上官兄的父亲本是一炼丹道士,后创建霹雳堂,研炼火药,颇有成就。霹雳堂一直将其用在正途,可以信任。” “不知上官伯父呢?”孟昶问道。 “我爹已被徐之诰所杀。”上官弧悲愤地道。 “他现在叫李昇。”孟昶道,“原来上官兄是要替父报仇。” 上官弧并不隐瞒,“此仇必报。徐之诰见霹雳堂在金陵势力越来越大,便假以谋反罪名处死我爹,解散了霹雳堂。上官弧要替父报仇,重建霹雳堂。” 唐晓补充道:“上官兄知我与圣上关系极好,便来求我。我便说如能将火炮制成送于圣上,或许能得帮助。” 都是实在人。上官弧接着道:“唐兄说得没错。在下确实是因为有求圣上,才尽力协助制作火炮的。” “哈哈,爽,我喜欢。”孟昶大笑道。说实话,不扭捏,这样的人谁都喜欢。 “当然,如果圣上有所为难,上官弧也不后悔。”上官弧继续道,“能认识圣上已是我莫大的福分。” 孟昶摆摆手道:“上官兄言重了。我想问你,你们霹雳堂还有多少人?” “实不瞒,盛时人数过万。虽被徐之诰解散压制,若我振臂一挥,亦将有几千人聚来。” “好。”孟昶道,“上官兄,我帮你。但报仇不能急于一时,你可愿意听我的?” 上官弧马上跪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官弧愿听圣上安排。” “我要你马上回大吴,不,现在是南唐,重新组建霹雳堂。不过要在暗里,不能放于明处。王朴,上官堂主所需物品,免费供应。”孟昶道。 正在惊讶火炮的王朴抬头道:“遵旨。” “哈哈,今日唐兄与上官兄立了大功,晚上就留在宫中进膳。唐伯伯,你也别走了。咱们痛快喝一场!”孟昶乐得不得了。一是因为这个火炮,二是因为上官弧。 机会光靠等待是不行的,还需要有人创造。上官弧便是孟昶心目中去创造机会的那个人。 “我去喊师傅师娘依诺姐思盈姐他们。”唐糖开心地拔腿就跑。 “喊我师傅就行了,还喊她们做什么?你想吃穷我吗?”孟昶阻拦道。阻拦什么啊,唐糖早就没了影。 “舍妹给圣上带来不少麻烦,还请见谅。”唐晓道。 “是啊。我觉得这次你就把她带回唐家堡吧。”孟昶故意摇头道。 上官弧马上道:“同意。圣上,在下有一妹,不知可否进这宫中。” “上官兄。”唐晓急道,“你过河拆桥啊。” “哈哈。”上官弧笑道,“看你急得。这还看不出啊,就算你要带走,恐怕圣上也不肯吧。” “哈哈。”众人跟着大笑。 冬天来了吗?大蜀皇宫内洋溢着春的气息。 第094章 汉奸 大蜀皇宫这个冬天很平静,至少孟昶这样觉得。 唐糖那几位整日与师娘肖玉蓉不知忙什么,没怎么折腾。 杏儿康复后依旧伺候孟昶,只是脸带愁容,令孟昶想开口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那两个小外甥偶尔传来清脆的笑声,昭告着平静的背后是新生物的成长。 这个冬天不漫长,很快开春。 孟昶神了下懒腰,对乔公公道:“传昭远。” 不等召唤,如心有灵犀般,王昭远从外走入。 乔公公笑道:“都如你这般,我的老腿也不用跑了。” 王昭远显然有事,对乔公公点下头,神色凝重地对孟昶道:“昨日开始了!” 孟昶一听大喜道:“好。昭远,你办得很好。”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王昭远疑惑地问。 “呵呵,再过几日,你便明白了。”孟昶笑道。 王昭远想了下道:“难道你想借机伐楚?” 孟昶没有正面回答,“呵呵,差不多。” “是不是太仓促了?总感觉还没准备好。还有荆南夹在中间,你准备怎么处理?”王昭远有些忧虑。 孟昶道:“确实有些急。但若不抓住这几年的时间,待中原平静,我们恐难抗衡。至于荆南,我打算一并……”说着,右手一抓握拳。 孟昶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有他将要夺取的天下。 没过几日,便有使节来访,都是老熟人。大晋的桑维翰与大楚的徐仲雅。 “桑大人不回家看看吗?你父亲他老人家很想你呢。”孟昶看完信,故意问道。信是石敬瑭写的,无非是些祝愿晋蜀两国永世修好的话,只在最后略提了句愿用凤翔、长安等地与蜀换粮。 桑维翰一脸迷茫,道:“微臣不知蜀皇帝是什么意思。我父母早已亡故,埋葬在老家莱州。” 哇塞,好会装,老家跑到山东去了。反正现在兵荒马乱,谁能调查清除。孟昶冷眼笑道:“难道朕认错人了?” “皇上认错人没关系,倒是有些人认错祖宗,实在让人恶心。”王处回道。他一语双关,得到众蜀臣的一阵哄笑。 桑维翰面不改色道:“微臣奉我大晋皇帝出使蜀国是为了加深两国的友谊,不是为了探讨祖宗的问题。” “哈哈。”孟昶笑道,“你们晋皇帝除了会用割地和‘认爹’来加深友谊,还有别的办法吗?” 蜀臣俱大笑。 桑维翰的脸色微变,道:“请问蜀皇,我可以将这句话转告给我大晋皇帝吗?” 威胁吗?那你错了。孟昶冷冷道:“你一定要原封不动地转告。另外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的条件我不答应。” “难道我们的条件不够优厚?”桑维翰诧异问道。 “是很不优厚。”孟昶道,“他称耶律德光为爹,却与我称兄道弟,朕很不高兴。怎么说,朕也得和耶律德光一辈吧。” 蜀臣们纷纷大笑。 赵季良起哄道:“那我岂不成了他的……” “哈哈。”笑声更大。 桑维翰不愿再受侮辱,道:“待臣回到洛阳禀告我皇,再作定夺。告辞。” 望着桑维翰狼狈地离去,孟昶与大臣们都很爽快。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身后的乔公公:“见到唐糖没?” 乔公公摇摇头。 “快去找。”孟昶道。乔公公慌忙去寻。 “其实用粮草换来那块地盘也不错。”赵季良道。 他的话引来许多蜀臣的点头,孟昶却摇头道:“亚父,那里是李从珂的老窝,是块烫手的山芋。我要得到它,何必用交换。石敬瑭想把它推给我,真会白日做梦。” 李昊笑道:“皇上直接拒绝,还以言讽刺,他会不会很高兴呢?” “会的,因为他变态。”王处回抢着应道。 “哈哈。”众臣不由又大笑起来。 乔公公回来禀报道:“皇上,唐糖她凌晨便已出宫。” “糟糕。”孟昶惊道,“快喊我师傅,随我出宫。”见众臣不知所以,道:“退了吧,明日再接见大楚使节。” 桑田很早就在使馆外等候,因为他想见儿子一面。桑维翰就是桑维梅的事实是孟昶昨日派人转告他的。 桑维翰?那个臭名昭著的桑维翰就是儿子桑维梅?桑田不相信。因为不相信,更要看个明白,问个清楚。 桑维翰出来了,身后跟着数十名大晋士兵,他们准备回洛阳。 “维梅。”桑田现在可以确认这位便是自己最喜欢的三儿子,喊了声,惊喜地走上前。 桑维翰望着眼前这位老人,平淡地道:“老人家,您认错人了吧。我乃大晋使节桑维翰。” 桑田老泪快要涌出,道:“不,你是维梅。维梅,你别回去做那些伤宗害祖的事了。你回来,我把粮庄全部交给你,咱们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桑维翰不耐烦地道:“说你认错人了,你还啰嗦什么。将他拉开,我们走。” “维梅,维梅,你就听爹一劝吧。”桑田不停对远去的桑维翰喊道。 桑维翰不是没有听见,不是没有伤感,不然他为何落了泪? 每个人都会用泪来表达一种情绪,或者因为感动,或者因为做错事。 “他已无法回头。”桑田回头,看见孟昶在身后。 “既然你知道他无法回头,为何还要告诉我真相,让我知道这个逆子的存在。”桑田歇斯底里地喊道,根本不在乎眼前的是大蜀皇帝。 孟昶同情地望着这位老人,道:“也许是我错了,我以为你能让他回头。” 桑田长叹一声,道:“我从来就没有这个儿子!”然后,带着落魄而去。 自己的儿子竟是被千万人痛骂的“汉奸”,桑田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徒弟你没错,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杜逸风道。 孟昶摇头道:“我确实错了,我给这位老人带来了伤害。师傅,是不是真相总能给人带来伤害?” 杜逸风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徒弟心地善良。” “咱们快点追上去吧,另一个被真相伤害的人可能就在前方等着他呢。”孟昶挥手示意师傅。 唐伯护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挡住了桑维翰的路。 桑维梅来成都,是唐糖凌晨告诉他的。他很淡然,过去了几年,桑维梅与五姨太的事早已忘记,他回来就回来吧。 可唐糖说这个桑维梅就是石敬瑭身边的“狗头军师”桑维翰时,他震怒了。他后悔当年轻易放走了他们,他后悔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竟会给天下百姓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他要去杀了他,不是为自己,是为所有被契丹杀害、蹂躏的百姓。 桑维翰昂首道:“我是大晋使节桑维翰,不是桑维梅,你不可以杀我。” “我不是来杀桑维梅的,我杀的人是桑维翰。”唐伯护朗声道。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杀的就是你这个狗汉奸!”唐糖出现在她七叔的身后,葱指指着桑维翰道。 “唐糖,你回去。”唐伯护大声呵责。他知道杀一个使节的后果,他不会牵连自己最喜欢的侄女。 “杀的就是你这个狗汉奸!”童音传来,是他的小儿子,十岁多点的唐水。 “水儿,你来做什么,快去‘之家’上课。”唐伯护大声训斥。 桑维翰怒道:“没想到成都百姓如此没有礼数,当街侮辱他国使节。” “侮辱你算是客气的。”围观的百姓听后大怒,将手中的菜叶子鸡蛋等等物品扔向他。 桑维翰及身后士兵来不及闪躲,霎时浑身污秽不堪。 “大家停停,能让我说两句吗?”急急赶来的孟昶挥手阻止大家。 桑维翰见孟昶亲自到来,有些意外,讽刺地道:“蜀皇帝果然聪明,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让我出丑。佩服佩服。” 孟昶懒得跟他解释,对百姓道:“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受人万世景仰;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被人一世唾弃。我们为何要与一个已死的活人计较呢?大家都散了吧。放心好了,报应不久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然后又对挡在前面的唐伯护道:“唐叔叔,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自己受到的伤害来杀他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难道要让侄儿我背上不懂规矩的罪名吗?” 人群散去,唐伯护狠狠瞪了眼桑维翰,拉着唐糖、唐水靠边而站。 笔误。唐伯护拉唐糖,谁知这小丫头竟不理睬,依旧站在中央。 “唐糖,让桑大人过去。”孟昶命令道。 唐糖瞥了眼孟昶,小声嘟囔道:“昏君。”也只好悄悄站到一旁。 桑维翰突然“哈哈”大笑两声道:“这种伎俩只能糊弄他人,瞒不了我的。蜀皇帝,告辞。”挥鞭快马而去,仿佛身后有千万片烂菜叶千万个鸡蛋在追赶他。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杜逸风道。 孟昶苦笑下道:“无所谓。唐叔叔,想你都这把岁数了,做事情怎么不用用脑子。哎哎,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唐伯护当然知道自己差点酿成了大祸,躲都来不及呢,拉着儿子唐水就跑,哪还会听孟昶的教训。 “还有唐糖你,你以为就你聪明吗?你不知道把真相告诉七叔,对他的伤害更大吗?唉唉,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唐糖扭头就是一个白眼,“谁叫你最近不理我的。” 我倒。这与你做错事有关系吗? 人家小美女说有关系,那大概确实有点关系吧。 第095章 借兵 徐仲雅临行前,楚王马希范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徐大学士与那小蜀王如此要好,相信你能成功!” 徐仲雅没有回话,本来诙谐的他变了很多。他是众臣齐力推荐,楚王亲自任命的使节,虽然竭力推托,但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最合适人选。 妹妹给了块玉,让他到成都送给马依诺,他笑着问是不是看上他了。妹妹竟笑着答早就看上了。他对马依诺的印象还停留在孟昶身后那位不说话的俏公子身上。 要看上就看上聪明的蜀国皇帝啊,怎么会看上那位模样俊俏,肚中无货的公子呢?他想不通。 一路狂奔而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军情紧急,还是因为自己想见到孟昶。 “不是的,不是的,我为何急着见那小孩。我是楚臣,我是楚国使节,我是因为军情才这么拼命赶往成都的。”他不停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他知道这是假话。 “徐大学士这么想念我啊,才分开几月,便星夜来成都见我。”孟昶笑道。 徐仲雅苦笑下道:“实因军情紧急,楚王才令臣披星戴月而来。” 孟昶道:“还真不知什么军情能难倒我那有钱的哥哥。” “南唐聚兵鄂州,目标直指我大楚。这有楚王亲笔信,请蜀王过目。”徐仲雅递上信。 孟昶看后,笑着对下面大臣道:“众爱卿,我那楚王哥哥要向我借兵,助他抵御南唐。你们认为如何?” “不可。”首先反对的是赵季良,“他大楚兵强马壮,何须我大蜀舟车劳顿,千里相助。” “不妥。”王处回紧接着站出,“南唐犯楚,与我何干。我们何必劳命伤财,来回奔波。” “不可。”“不妥。”众臣纷纷道。 孟昶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笑着对徐仲雅道:“徐大人,出兵是大事,容我与众臣考虑一下,三日后给你答复,如何?” 借兵哪会那么容易。徐仲雅道:“还望蜀王念两国友情,出兵助楚。在下告退。” “尽力,尽力。欧阳大人,这几日你要招待好徐大学士。”孟昶吩咐欧阳炯。 欧阳炯陪同徐仲雅出殿后,孟昶道:“这个问题咱们暂不讨论,待明日赵将军,李将军等人到齐后再细细议来。” “你说的是赵廷隐将军、李延厚将军?”赵季良问道。 孟昶笑答:“是啊。” 赵季良很疑惑,“他们不是在秦州吗?明日怎么会到成都?难道他们会飞?” 孟昶“哈哈”笑道:“他们不会飞,但我几日前就已通知他们来成都了。” 赵季良及众臣皆诧异不已。 孟昶笑得更加灿烂,“先别诧异,明日还有许多令你们诧异的人呢。” 诧异,很诧异。 赵廷隐、李延厚、张虔钊、孙文韶等从北方边境赶回了成都;袁彦超、高彦铸、王全斌、符彦卿等从夔州赶了回来;张公铎、潘仁嗣、霍犀猊兄弟等驻防各大重镇的将军纷纷也来到了成都。 这是一次真正的全体会议。成都方面的大臣将军全部参加,另外以管乙、王昭远、王朴、赵普为首的年轻一代也赫然在列。 赵季良与王处回对望下,明白孟昶又跑在了他们前面。他似乎早已知道楚会来借兵,似乎早就准备好这次会议了。 除了诧异,只有苦笑。苦笑过后,有了欣慰。 孟昶也很欣慰,欣慰这些手下都在今日来到了成都。望着略显拥挤的大殿,孟昶开心地道:“大家辛苦,看见你们,我就象看见了亲人。” “皇上,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在取悦皇上方面,王处回总是第一个反应。 众臣都笑着道:“是的,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孟昶开心地道:“没错,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一家人,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亚父,你先来说下大晋方面。” 赵季良便将桑维翰出访的情景说了一遍,听到孟昶的断然回绝,众人皆道好。 赵季良说完,孟昶道:“王大人,你来说下大楚方面的事。” 王处回将徐仲雅的来访及楚国借兵之事说了一遍。听后,众臣很寂静。他们都在心中默默计算借兵是否得不偿失。 孟昶给了他们考虑的时间,过了好久才说话。“实不相瞒,朕准备借兵。” “不可。”“不妥。”“慎重。”呼啦啦招来众臣一阵劝谏。 孟昶待众人说完才开口道:“如果朕决意借兵呢?” 众人沉默。君威不可犯,孟昶的君威显然超过他的年龄。 “臣愿以死劝谏。”赵季良心中着急,不想昶儿犯错。 “臣也愿以死劝谏。”王处回心中着急,他满足蜀国的太平,不愿节外生枝。 三相中两相都要以死劝谏,众人望向赵廷隐。 孟昶先说了,“赵大人,你为何不以死劝谏呢?” 难道你希望三相全都死?众臣很惊异。 赵廷隐很矛盾。他觉得孟昶的借兵有文章,却又说不出。他怎会做赔本的买卖呢?主意拿定,朗声道:“臣愿为借兵主帅。” 不会吧?赵季良与王处回望向他。 “呵呵,赵将军,你学聪明了。”孟尝笑着道,“亚父、王大人,你们也不要动不动说那个‘死’字,我又不是昏君。” 知道你不是昏君,我们才敢说出那个字的。赵季良、王处回齐道:“皇上圣明,还望三思。” “岂止三思,朕从去年已经思到今年了。昭远,你说南唐为何犯境楚国?”孟昶问道。 王昭远道:“因为有人炸了南唐皇宫的大门。” “这和大楚有何关系?”孟昶又问。 “因为那些人是霹雳堂的,领头的叫上官弧。”王昭远毫不隐瞒。 “你还是没说出和大楚有何关系。”孟昶微微道。 王昭远娓娓道来,“霹雳堂本是南唐境内的一个民间组织,以制造火药出名,上官弧的父亲便是创始人,堂主。徐之诰,也就是李昇,未夺位前,以谋反之名解散了霹雳堂,杀堂众逾千人,其中包括堂主。上官弧逃出后到了大楚,得到楚王的支持,为了报仇,又潜回金陵,制造了这出事件。他们本来的目的是炸死李昇,因时间没算准,只炸了大门。” 知道的真清楚。众臣对王昭远的情报工作不禁点头称赞。 能不清楚吗?我是幕后黑手,他是导演,上官弧是男一号。孟昶心中偷笑。 “你们知道什么叫导火索吗?”孟昶问。 这是个新名词,众臣当然不知。王朴曾听孟昶提过,回答道:“就是点燃炸药的那根绳索。” 孟昶点头道:“对。任何大事发生的导火索都可能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当导火索燃尽,就是火药的爆炸,威力不可阻挡。对楚唐交战来说,刺杀事件是导火索。对咱们大蜀来说,借兵就是导火索。我们要用这个导火索点燃大事件,很大很大的事件,甚至超出你们的想象。” 很诱人的开导。大事件会是什么呢?众臣开始考虑。 孟昶继续道:“你们想必听过我出使楚国的一句话,‘万点日光自西出’,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句话变成现实。” 天哪,他的目标是整个天下。众臣惊愕望向孟昶。 “不打无准备之仗,是我的原则。”孟昶道,“袁大人,水军准备好了吗?” 袁彦超马上回答:“准备充分,只等皇上旨意。” “王将军,符将军,你们的水陆操练如何?”孟昶问道。 王全斌、符彦卿随即回答:“无论是水陆,都势不可挡,无人能敌。” 孟昶点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出了大蜀,便是征战天下。诸位,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声音寥寥无几,只有那几位年轻将领及管乙那几个年轻人。 预料之中,想让他们转变陈旧的闭关自守的观念不是件容易事。孟昶道:“朕知道诸位还在犹豫徘徊中,朕当然知道诸位是为我好,为大蜀好,所以我决定退朝用膳,午后再议。” 早就安排妥当。众臣简单进食后,继续回到大殿议事。 “诸位吃得可好?呵呵,别怪我招待不周啊。”孟昶道。 “挺好,挺好。”众臣纷纷道。 没有美酒佳肴,可是他们喜欢。孟昶登基后大变革那次有过,这次更让他们欢喜。 人嘛,只要对胃口,合得来,在一起便会开心。吃喝玩乐讲什么档次,吃喝进肚中都化为粪便,玩乐看心情都在消耗光阴。说句难听的,档次这玩艺就是人自己犯贱的产物。 第096章 君臣同心 “亚父,你的老家是哪?”孟昶问道。 赵季良被提及,有些伤感。年轻时离家,如今两鬓已白,还未回去过。“山之东的曹州。” “毋先生,您呢?”孟昶问。 毋昭裔答道:“河之北的龙门。” “看来诸位中很多不是蜀中人氏。”孟昶道,“其实朕也不是。” 孟昶的话引来许多人的伤感。 “不错,我们的大蜀百姓是幸福的,因为有你们的治理和领导。”孟昶继续道。 “是皇上圣明。”众臣道。 孟昶摆手示意不要赞颂,继续道:“可天下的百姓呢?这些年,神州大地战火不断,烽烟四起,有几个拥有安全的家?每个统治者都横征暴敛,恨不得榨干他们的骨头。他们幸福吗?更别说那被无情划给契丹的幽云十六州了。” 每个大臣都陷入了沉思。若不是在蜀国,若不是碰到孟昶这个好皇帝,谁能保证自己现在活得好好的呢?更别提那些普通百姓了。 以情动人结束,下面开始以理服人。孟昶待众人沉思了会,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蜀偏安,能维持一时,能维持一世吗?四周虎狼,哪个不眼红咱们这块肥肉,不想来蜀分杯羹。如今北方正乱,南部纷争,若不趁机巩固壮大,待一切平静,咱们就只有挨刀的份了。你们也许觉得我危言耸听,那就请诸位好好翻阅历史,看看偏安一方的结局。” 众人又一次陷入沉思。守是守不住的,以攻代守才是明智之举。 “我知道你们的犹豫何在。是担心我大蜀的实力还无法去争天下,是担心莽撞出击会无功而返。小乙哥,差钱吗?”孟昶问道。 管乙三个字:“不差钱。”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我希望大家能把我的话好好想想,拿个主意。不论是赞成还是反对,我都不会怪罪。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们要将拳头紧紧握在一起,那样发出去的拳才会有力。退朝!”孟昶道。 见众臣没有丝毫退去的意思,孟昶笑道:“愿意的可以留下继续讨论,晚饭算我的。我是真累了,回去打个盹。乔公公,咱先撤。” 有人不会让他打盹,徐仲雅一直就在寝宫外等候。 “徐大学士,还没到约定时间呢。你尽管在成都大吃大喝,明日会给你答复的。”孟昶笑着道。 徐仲雅忙摆手,“不是那事,我是来向蜀王打听个人的。” 孟昶好奇问道:“什么人比借兵还重要,让大学士如此心急。” 徐仲雅尴尬地不知怎么回答。 “呵呵,开个玩笑。大学士要找的人当然是很重要的人,要找哪位?” 徐仲雅不再犹豫,道:“舍妹托我带一物给位公子,就是在楚国时一直站于蜀王身后的那位。” “哦,原来是找她。”孟昶笑道,“令妹为啥没有看中我,偏偏看中了她呢。可惜可惜!” “蜀王见笑,舍妹哪有那福分。还不知可惜什么,难道他已娶妻。”徐仲雅问。 孟昶大笑道:“徐大学士见到她便知缘由。乔公公,带大学士去找下马依诺公子。” 马依诺公子?她不是个姑娘家吗?乔公公疑惑的很。整个宫中就一个马依诺,不管男女,带过去再说吧。 徐仲雅盯着眼前的马依诺许久,问道:“你果然是那位公子?” 唐糖在旁得意地笑着道:“大学士,她确实是我相公,呵呵。” “大学士还记得依诺公主吗?”马依诺问。 “当然记得,舍妹与她情同姐妹。”徐仲雅又打量会马依诺,猛然醒悟道:“原来,原来你是依诺公主,你还活着?” 马依诺点头道:“是晴雅姐姐救了我。” “雅晴做得对。”徐仲雅叹气道,“大王的手段有点狠了,孤儿寡母也不放过。” 马依诺冷笑道:“他的手段一直都这么狠,大学士还不是一直服侍在左右。” “就是,那个楚王太坏了。”唐糖跟着气愤道,“就会抢别人的娘子,坏透了。” 徐仲雅无语,将玉交于马依诺,低头离去。 这一夜他无法入眠。是因为借兵之事的烦扰?应该不是。 孟昶稍微打了个盹,醒来问乔公公:“大臣们都回去了吗?” 乔公公摇头道:“皇上,说了你可能不信,没有一个离开,都还在殿上。” “呵呵,谁说我不相信。”孟昶忙起身挥手道,“走,去看看。” “还是不要去了吧。”乔公犹豫道。 孟昶问:“为什么?” 乔公公摇头道:“很不雅观。有的坐地上,有的靠着柱子。有的在激烈辩论,有的在大声争论。不雅观,皇上还是不要去了吧。” “哈哈。”孟昶大笑,“什么不雅观,我喜欢。对了,他们都吃晚饭没?” “没有人吩咐,便没准备。”乔公公老实回答。 “什么?”孟昶有点怒了,“快去御膳房,吩咐好吃好喝的多准备些,端到殿上。别忘了给我来份。” 孟昶走进殿,没有坐到龙椅上,也学其他大臣朝地上一坐。大家都在议论着,每个人都全神贯注,没有人发觉孟昶的到来。 “昶,白天长,太阳不落。咱们皇上的名字就注定了他能一统天下。你说是不是?”胡韫胳膊肘碰了下身边的同僚。 “我说是。”身边这位正是孟昶。 胡韫道:“看吧,这位仁兄也这样认为。知己。”说完转身搂着孟昶的肩膀。 “皇上?!”胡韫一见,大惊。其他官员刚想起身行礼,孟昶忙摆手低声道:“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 “你本来就不存在。”胡韫笑道。 “为什么呢?”孟昶好奇问道。 “神龙见首不见尾。皇上是龙神,不见首也不见尾。”胡韫笑着解释道。 孟昶笑道:“胡大人,你也会拍马屁啊。呵呵。” 气氛很融洽,讨论很激烈,目标很一致。 赵廷隐与赵季良互不服气地说来说去,声调越来越高,若不是王处回一直在旁不停说着“镇定镇定”,恐怕能穿透屋顶。 小赵普毫不畏惧地与自己的老师毋昭裔几人辩论着,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老先生毋昭裔急了道“不和你说了,我去抄《论语》。” 那些武将大多没有加入,看着这个场面,指指这个,指指那个,乐得不可开交。 晚饭到了。孟昶站起大声道:“停。中场休息,吃饭!”说完,第一个跑去端了饭坐地便吃。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还真饿了。“给我饭。”大家喊着去抢饭碗。 太不可思议了,活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君,这样的臣!乔公公摇头心道。 这样的君才是活生生的君,这样的臣才是活生生的臣,因为这才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小皇帝,你太伟大了,我喜欢你!乔公公内心的佩服如滔滔江水。 孟昶第一个吃完,坐到了龙椅,开心地等待着。 最后一个吃完的是管乙,他吃饭便如管钱,要让每一粒米起到最大的作用。 “小乙哥,不急,咱不差米,呵呵。”孟昶笑道。 王处回笑着帮腔女婿:“皇上,有了他,咱们什么都不差。” “那是,那是。”群臣齐齐夸赞。 “好。既然如此,王大人,就由小乙哥任户部尚书,如何?”孟昶道。 管乙还年轻,资历还尚浅,这提拔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还一个问题,他抢的可是自己岳丈的饭碗。众臣望向王处回。 都以为王处回会对这个提议有不同意见,但显然不是。“皇上英明。自管乙到了户部,臣便只挂了虚职,早有此意。” 赵季良跟着道:“皇上英明。管大人自到户部,蜀国物价稳定,国库充裕,臣也早有此意。” 说的一点都没错,蜀国的繁荣昌盛,管乙立下汗马功劳。众臣紧跟道:“皇上圣明!” “那就这么定了!”孟昶道。 管乙施礼谢恩道:“臣愿帮皇上管天下钱,管天下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孟昶喝道:“不许提‘死’,我要你们大家都活得好好的。” “皇上宽厚。”众臣又赞。 “现在已晚,你们觉得我们继续,还是待明日。”孟昶问道。 “继续,继续。”众臣哪个也不肯离开。 孟昶笑道:“好,那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你们认为要不要借兵?” “借。”声音整齐洪亮,干脆利索。 “你们认为咱们大蜀该不该去逐鹿中原,拼争天下?” “该。”又一次的震耳欲聋。 “好。”孟昶大声道,“大家累了一天,三相及六部尚书去御书房,其他人都早些去歇息吧。” 见大家兴趣盎然,仍不肯走。孟昶笑道:“不走的就去我寝宫歇息吧。” 哪个敢留,都往外走。 “小乙,你走什么?”王处回喊道。 管乙回头,猛然想起自己已是尚书,不好意思地笑了。 夜已深,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孟昶与这几位蜀中权臣探讨着每一个布置,每一个细节。偶尔传来争吵声,偶尔又传来爽朗的笑声。 没有休息,在外警卫的李廷珪对杜逸风道:“杜兄,你这徒弟的野心真大!” 杜逸风惊讶地道:“李兄,你现在才看出?” “难道杜兄早就看出?”李廷珪更惊讶。 杜逸风诡异笑道:“我在凤翔遇到他时便看出了,你觉得象我这样的大侠可以随便找个人做徒弟吗?” 李廷珪跟着笑道:“杜大侠不是个随便的人。” “是的。我不是个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就不是人。”杜逸风道。 李廷珪盯着他。咱们的大侠也会这一句啊,有点不符合身份。 杜逸风苦着脸道:“他说的。晕,怎么感觉他是我师傅。” 第097章 都来了 一切安排妥当。 鉴于大晋自顾不暇,不可能与大蜀翻脸,赵廷隐回成都坐镇,调派三军。剑门外驻防全权交于李延厚、张虔昭、孙文韶。 袁彦超、高彦铸率水军大部约两万,王全斌、符彦卿各率兵一万,共同成为出蜀的先头部队。 其他重镇驻防暂不变化,做好准备,根据时局随时调配。 王处回总负责出蜀部队的后勤供给。 赵季良仍主抓大蜀的整体管理。 只有一点得到了全体成员的反对,孟昶要跟随先头部队御驾亲征。 “不可。”“不行。”“不妥。”每个人的话都离不开“不”字。 “可是我一定要去,怎么办?”孟昶故意问。 大家想了会,赵廷隐提了个折中方案:“要不皇上就率禁军在后出蜀。” “赵叔叔这个方案我同意。亚父,这样总可以了吧。”孟昶显得很无奈。 赵季良几人想想也只有这样了,点点头。 孟昶心里一乐。出了成都,还不是我想在前就在前,想在后就在后。 命令在上朝前全部传达给了每个人。包括胡韫也给按了任务,若遇大灾大害,他便是总指挥,任何人都得听他调遣。 众大臣各个喜气洋洋,信心满满,大殿之上只有潇洒倜傥的徐仲雅略显忧虑和忐忑。 “徐大学士昨晚没睡好吗?”孟昶关切地问道。 徐仲雅答道:“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孟昶笑道:“那从今晚开始,大学士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徐仲雅不笨,喜道:“大蜀愿意借兵了?” “是的。”孟昶笑道,“十日后,大蜀军队将出蜀支援大楚,为我那楚王哥哥排忧解难。” “谢蜀王,臣这就回去报喜。”徐仲雅喜悦万分。 孟昶道:“大学士可遣人先送去消息,您就留在成都吧。” 人质?我的份量没那么重吧?徐仲雅问:“为什么?” “因为这一路上我可以和大学士探讨下诗词歌赋。”孟昶笑道。 “和你?”徐仲雅惊道,“蜀王要御驾亲征?” 孟昶道:“是啊。楚王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亲自去帮他一下。再说了,您徐大学士亲自来成都,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你可在给我那哥哥的信中说清楚。” 害我啊。前面可以说,后面那句我敢说吗?徐仲雅心道。 孟昶知道退朝后找他的人会很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那群武将皆跪地道:“我等愿随皇上出征!” “已经定下来的事,怎么可以随意更改。你们还是回去各尽职责吧。”孟昶断然拒绝。 “皇上是不是觉得我们老了,不中用了?”李延厚带头问。其他将领跟着反问。 孟昶道:“李延厚将军,你一夜夺天水、秦州的潇洒一直在我心里,你老了吗?张公铎将军,弥牟镇为了护我冲锋在前,刀砍数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你老了吗?潘仁嗣将军,你忍受屈辱,诱敌深入,大破东川董璋,你老了吗?张虔钊将军、孙文韶将军,你二人深明大义,投我大蜀,助我守卫大蜀北线平安这些年,你们老了吗?侯弘实将军,你知错便改,护我成都,尽心尽责,你老了吗?两位霍将军,你俩挥斧舞刀于东川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爽朗的笑声还响在我的耳畔,你们老了吗?” 众将不再言语。 “我不认为你们老了,我只觉得你们成熟。正因为这个成熟,我才敢把秦凤交给你们,剑门交给你们,各大重镇交给你们,整个大蜀的平安交给你们,我才敢把大蜀所有人的幸福,包括我的,都交给你们。你们觉得自己老了吗?”孟昶的语气越来越重。 “我们没老,我们会誓死保卫大蜀!”众将齐声道。 “你们准备跪着保我大蜀吗?”孟昶反问。 众将慌忙站起,道:“愿皇上一路顺风,旗开得胜。大蜀就交给我们吧。” 老的刚去,年轻的来了。 “皇上,我要跟你去。”王朴道。 “老大,带上我。”赵普道。 “你们本来就一直跟着我嘛。”孟昶道。 “我不要留在成都,我要和你一起去纵横天下。”赵普解释道。 “你们一直就和我一起在纵横天下啊。”孟昶道。 王朴直接说道:“我们要在你身边。” 孟昶笑问:“你们想偷懒?王朴,你的任务是协助王大人负责供给,你害怕了?小普,你的任务是协助我亚父进行整个大蜀的管理,你恐惧了?我知道在我身边很清闲,如果你们害怕了,恐惧了,就到我身边吧。” “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两人慌忙道。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孟昶故意问。 “我们,我们没意思。我们保证完成任务!”两人赶紧离开,生怕孟昶真的让他们清闲。 年轻男性刚去,年轻女性来了。 “带上我。”“我也要去。”一见孟昶便七嘴八舌起来。 “你们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啊?一个个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宫中。茯苓姐,你怎么也跟着这群没长大的小孩子凑热闹啊?”孟昶道。 孙茯苓笑道:“这次你必须带我们去。” “为什么?”孟昶奇怪了。 “因为你说的那个医疗队我已经建好了。”出使荆楚回来后,孟昶曾向孙茯苓建议她成立一支可以进行简单包扎和处理的队医疗伍,进行必要的培训,让这支队伍在战争中发挥作用。 “真的?”孟昶喜道,“茯苓姐,你太伟大了,你不知道这样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了不起。可这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孟昶指指唐糖、马依诺、段思盈、杏儿。 孙茯苓笑道:“她们都是主要成员,当然有关系。” “那你的队伍有多少人?不会都是女的吧?”孟昶问。 “大概五十人,当然都是女的,都在‘之家’学习过。”孙茯苓道。 “嘿嘿,‘之家’专门设了这课,专召女的,茯苓姐是我们的先生。”唐糖得意地道。 “好多人报名呢。”段思盈补充道。 明白了,明白了,怪不得这个冬天如此安静,感情她们都跑到“之家”学医去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说什么,孟昶道:“好。我现在正式任命茯苓姐为这支娘子军的总指挥使,你们四个跟别为东、南、西、北指挥使,随朕出征。” “我要做东指挥使。”“我喜欢南,我做南指挥使。”四人开心地开始自己分配自己的官职。 孟昶问道:“茯苓姐,你走了,小乙哥会介意吗?” 孙茯苓道:“是他教给我的方法。呵呵,他知道自己不能跟随,便为我出了这个主意。” 原来是小乙哥在捣鬼。我说呢,这种超前的医疗队伍怎么会这么快就成立了呢。 年轻女性刚走,年长女性来了。 人太多,就不一一历数了。李氏、董氏、吴妈、杏儿她娘、侯弘实的夫人等等。反正几乎所有大臣家的夫人都来的,只有一个目的,表示对孟昶的关心。她们不是虚情假意,是真心实意。 孟昶不停地笑,不停地点头,耐心倾听她们的唠叨,享受被关怀的温暖。 “昶儿还有很多事做,咱们就不打扰了。大家都到我宫中坐吧。”李氏招呼大家。 “皇上可要说话算数,负责哦。”杏儿妈回头说了这么一句,弄得孟昶不知她何所指。 “皇上,还是让我家弘实去做先锋吧。”侯夫人还是不忘为自己的相公争个先锋。孟昶只好又解释侯大人对成都的重要性。 老人家们走了,又来了一老一少。 赵廷隐将身旁英武少年朝孟昶那一推道:“崇韬交给你了!” 赵崇韬“嘿嘿”笑道:“昶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几年前孟昶在“之家”时,赵崇韬便经常跑去,学会了很多新名词。 孟昶眼一瞪道:“你爹就你一个儿子,还是跟你爹混吧。” “我不,我要跟你混。”赵崇韬得意笑着。 “赵大人,你走什么,快把你儿子带回去。”孟昶对转身离开的赵廷隐喊道。 赵廷隐回头摆摆手道:“崇韬,如果你昶哥有什么闪失,你就别回来了。” “嘿嘿,我本来就想来你这,还没说呢,我爹便主动将我送来了。昶哥,我这么帅,武艺也过得去,在你身边不会给你丢份的。”赵崇韬笑道。 太现代了吧。孟昶指着他的鼻子问:“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赵崇韬毫不隐瞒:“我爹啊!” 呵呵,赵廷隐大人,你越来越有趣了! 另一位赵大人赵季良进来,领着一位更加威壮的少年。孟昶惊问:“亚父,我只有三个姐姐不是都出嫁了吗,何时冒出个这么大的弟弟?”赵季良无儿,只有三个女儿。 “承勋,这位便是皇上。”赵季良道。 那少年忙跪地道:“请皇上准承勋参加大蜀军队,建功立业,报效皇恩,还父亲罪责。” 孟昶不知他为何人之子,一时无语。 “我认识你,李承勋。李仁罕的儿子。”赵崇韬盯了他半天,突然想起。 李仁罕的儿子?孟昶望向亚父,希望得到他的解释。 第098章 将门虎子 赵季良苦笑道:“昶儿宽厚,饶了李仁罕的家人。去年,这孩子来找我,要为你效力报恩,我便收留了他。承勋为人忠厚,艺高力大,我今举荐与你。” “昶哥不可,你杀了他爹,难保他不是来报仇的。”赵崇韬在旁道。 孟昶盯着李承勋,道:“我依然记得第一次见你爹的情景,偃月长刀在手,威猛无比。后来死在我手,实乃他咎由自取。承勋,你是来为你父亲报仇的吗?” 李承勋道:“不是。我只想报皇上饶我全家的恩情,愿以死效力。” “好。不过我不知你武艺深浅,这样吧,你与崇韬过下招。若打赢了他,便留在我身边。若输了,你便回去吧。你愿意吗?”孟昶问道。 李承勋二话不说站起对赵崇韬拱手道:“赵兄,还请手下留情。” 赵崇韬没理他,问孟昶:“昶哥,如果我输了呢?” “多说,你输了就回家跟你爹混,别缠着我。”孟昶一笑。 李仁罕的那把偃月长刀如今握在他儿子李承勋的手上,赵廷隐的那支碧玉银枪也被他儿子赵崇韬紧握。 两个父亲都很大方,只不过一个是无意,一个是有心。 杜逸风、李廷珪等人都来围观,肖玉蓉也带着唐糖那几个女子来到校场边。听说这二人是赵廷隐与李仁罕的儿子,更来了兴趣。 赵季良将两个侄子又一次喊到身边,叮嘱要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对方。 先出招的是赵崇韬,他银枪枪杆往地上一点,人已跃起,空中长枪直直刺向李承勋。果然得他父亲真传,势存一点,气贯长虹。 李承勋不敢怠慢,并不躲闪,稳扎马步,偃月刀横握,双目凝神,顺势挥刀,隔开银枪。 “好。”众人点头称赞。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两少年的第一招就显出了出众的胆识和武艺。 银枪直刺,似闪电点点穿透心魄;银枪横扫,又似狂涛汹涌拍击岸崖。 长刀侧劈,如暴雨倾盆摧残万物;长刀下砍,又如雷落九天威动苍穹。 两人刀来枪往,互不相让,场面十分好看。 李承勋两腿微弯,身往后斜,刀柄往刺来银枪上一点,借力上冲。紧跟着,刀如泰山压顶,寒光闪闪,劈向赵崇韬。 “小心。”刀力大势沉,众人为赵崇韬担忧。 赵崇韬知他力大,不敢硬拼,边后退边舞动银枪,扰其耳目。随着撒手甩枪,直向李承勋。他要抢在前面击倒对方。 李承勋挥刀阻挡,衣襟仍被长枪划破。 “我输了。”李承勋黯然道,“待我勤练武功,学成后再来效力。” 赵崇韬得意地道:“昶哥,我赢了。” 孟昶心中有些失落,他对李承勋还是抱很大希望的。 “不,你没输。”杜逸风、肖玉蓉夫妻俩齐道。 众人愕然。不过人家是高手中的高手,当然有高人之处,难道有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你说。”肖玉蓉推推丈夫。 杜逸风笑着问孟昶:“徒弟,你看出什么没?” 孟昶笑着回答:“我要是能看出,我就是师傅了。师傅,别卖关子,快说。” “我也看出来了。”段思盈开心地道。这说明自己也是高手,怎能不开心? “好,好,那你说。”杜逸风主动道。 段思盈毫不推托,道:“其实是他赢了。”她指着李承勋。 赵崇韬不服气地道:“明明是我赢了,我刺破了他的衣襟。” “哼,是他不想要你命。”段思盈道。 “不错。”杜逸风道,“李公子完全可以避开你那一枪,但若这样,他的刀必收不住,砍中手无寸铁的你。于是,他选择了收刀阻枪,才被破了衣襟。” 孟昶也明白过来了,问李承勋:“真的这样吗?” 赵季良听到解释,笑道:“承勋,你尽管老实回答。” “是。”李承勋答道,“不过结局我还是败了。” “崇韬,还不谢你承勋哥手下留情啊!”孟昶对刚刚醒悟的赵崇韬道。 赵崇韬刚才只想取胜,根本没考虑长枪脱手的后果,如今被大家这么一说,惊得一身冷汗。人家这是饶了自己的命呢!“谢承勋哥不计前嫌,手下留情。你留下吧,我回家跟爹混去了。” “你要回就回吧,我可没赶你啊。”孟昶笑着道。 “你要回哪?没出息,好好跟你昶哥混。”一直在远处观看的赵廷隐走过来道。 自己的儿子与李仁罕的儿子比武这么大的事,还没走远的他赶快回来看个究竟。那最后一招他也看得清晰,当时他也认为崇韬必受伤。 “你是李仁罕的儿子?”赵廷隐问。 “我认识你,你是赵廷隐将军。”李承勋道。 “我和你爹斗了这么多年,你不但不计较,还情愿自己受伤不肯伤了我家崇韬。我谢谢你。”赵廷隐很真诚地道。 李承勋道:“我的刀只杀我大蜀敌人!” “好!”众人赞道。 “崇韬,从现在起,他就是你哥,我就是他干爹。”赵廷隐道。 “别,别,赵大人。”赵季良摆手道,“我早是他干爹了,怎么你连干爹还抢啊!” “什么啊,你那武艺怎能做这孩子的干爹,这不是误人家前程吗?”赵廷隐摇头道。 “我武艺怎么了,我还是昶儿的干爹呢,你要是抢,我马上给你。”赵季良昂头道。 “我躲都来不及呢,谁要做他干爹啊。”赵廷隐道。 “别,你俩别走,回来说清楚,做我干爹怎么了?”孟昶对着已经远去的两人狂喊。 “哈哈。”大家都大笑不已。 很久没有笑的李承勋也笑了,紧紧握住身边的这只手。侧目一看,是赵崇韬。两人对笑,笑容灿烂无邪,手握得更紧,心渐渐贴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处回与王朴已行动起来,后勤供给源源不断地输向夔州。 大蜀的着重点聚在夔州,惊动了高从诲。 孙光宪已恢复原职,梁震依旧住在江陵城外,但两人的心是否已有了变化? 荆南铁三角又一次聚在一起,因为这件大事。不过,多了个高保融。高从诲培养下一代的目的很鲜明。 “大蜀不会是要进攻咱们荆南吧?”高从诲很忧虑。 “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但臣以为可能性不大。”孙光宪道,“臣已派出眼线入蜀,这两天或许就会有确切消息。” 高保融不阴不阳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确切消息。孙大人,怎么这么慢。” 梁震帮着回答:“光宪前日才回江陵,立刻便办此事,已经不慢了。” 高从诲的忧虑更重,“万一,真的打我荆南,怎么办?” “爹,那咱们赶快向南唐借兵吧,他们的大军就在鄂州。”高保融提出建议。 “不可。”梁震、孙光宪齐声阻拦。 “为何不可?”高保融很不服气。他认为自己的主意最棒。 孙光宪道:“南唐对我荆南早已虎视眈眈,借兵如同引狼入室。更何况,他们在鄂州的目的是要打大楚,不会理会咱们,只会自取其辱。” “我看未必。”高从诲道,“那徐之诰正是听了我的话,才废帝自立的。他不会忘记的。”还真以为人家当皇帝是他的功劳了。 梁震道:“此一时彼一时。我看也是白费功夫,咱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力求自保,而不是把命运交与他人。” “自保?我们拿什么保?”高从诲不耐烦地道,“我看就这么定了,我亲自写封信,儿子你亲自送给徐知诰。”说完挥手示意梁震、孙光宪退下。 出了王府,梁震问道:“光宪,若大蜀来犯,你准备怎么做?” “先生,学生当组织所有力量抵抗。南唐是不会帮咱们的。”孙光宪道。 “有用吗?”梁震反问。 “不知道。”孙光宪心中何尝不是不停地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梁震又问:“眼下的荆南,你又能调动几人,组织多少力量?” 孙光宪苦笑不已。恢复原职这几日,他明显感到没几人再听他了。就连那几个眼线,也是一拖再拖,才去大蜀。 “有的人仿佛是奉天命来统一天下的。咱们这块土地,已乱的太久了。”梁震叹了声道。 别人听不懂,孙光宪听得很清楚。顺应天命,才是明智之举。对己,对人,对所有百姓,这都是最佳选择。 “你那还有人没?”高保融问怀中的“最爱”梁小乔。 小乔娇问:“太子要做什么?” 高保融从怀中掏出封信道:“让他把这封信送到南唐李昇那。”看咱们的太子多会来事。 小乔接过信,“交给我了。” “还是我的小乔会来事。”高保融摸了下他的脸道。 这个“他”用得让人有点恶心,但确实是“他”。 梁小乔比他们的太子更会来事,第二日将信火上一烧,一了百了。 “最好再给我找些人杀了孙光宪和梁震两个老家伙。”高保融恶狠狠地道。 会来事的小乔笑道:“早已为你准备好了。”双手一拍,进来数十名壮汉。 “好,再过两日,你们便动手杀了孙光宪和梁震。”高保融得意一笑,“这两日我爹还用得到他们。” 提到爹,高保融低声道:“最好能把我爹也杀了。” 虎毒不食子,可没说虎毒不食父。 第099章 出征 快马从蜀传来的消息让马希范兴奋不已。他喜出望外地大笑着对李宏皋道:“哈哈,到底年轻。” 李宏皋奸笑道:“幸好上次没要了他的命。” 马希范不屑地道:“要了他的命又如何。没有他,我一样能对抗南唐。可惜那上官弧不争气,没将李昇那老鬼炸死。” “那是,那是。”李宏皋道,“臣知道大王这是保存实力,毕竟咱大楚还有很多人眼热大王的位置。” 马希范点头道:“马希萼、马希崇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主,若我们与南唐鹬蚌相争,那最后得利的还是他们。李爱卿,你立了大功,提出向蜀借兵的好主意。” 李宏皋一捋胡子,道:“能为大王分忧是臣的本份。臣看出这小蜀王爱出风头,喜欢卖弄,咱们正好给他这个机会。” “呵呵,到底年轻!还御驾亲征。”马希范得意更甚。突然想起一个人,问李宏皋道:“徐仲雅那小妹可有婚配?” 李宏皋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她,可她置之不理,恨恨道:“未曾听说。” “我仰慕她很久,现在徐仲雅不在,李爱卿,你这两日安排她入宫吧。”说完,打着哈欠挥挥手,示意李宏皋退下。 李宏皋很是吃惊。大王什么时候改变爱好了? 大王的旨意要去办,徐仲雅又不好得罪,李宏皋左右为难。见儿子李济林进来,问道:“济林,那徐晴雅最近与你可有来往?” 李济林难堪答道:“她已很久不理睬孩儿了。” “这就好。”李宏皋点头道,“你以后也可死心,大王要招她入宫。” 这入宫的含义在楚国人人皆知,李济林大惊:“那老头子人老心不老啊,不可以,父亲。” “可是大王已给我下令,叫我如何是好?”李宏皋很无奈。 徐仲雅在楚国民众的地位他一清二楚,与徐仲雅翻脸,那等于就是与楚国民众翻脸。 李济林世真心爱慕徐晴雅,他心中只有自己才是与她天生一对,马希范算什么。想了好一会,对父亲道:“两边都不好得罪,那徐仲雅不是在蜀未回吗?孩儿倒有个主意,不但能帮父亲除去一大敌,还能不得罪大王。” “快说来听听。”李宏皋急切地道。 当爱情与前程有了冲突时,许多人都会选择前程。李济林附耳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李宏皋听后笑道:“济林,你长大了。好,就这么办!” 徐晴雅不相信,又问了一遍:“是真的?” “晴雅,我可是冒着杀头的罪来告知你的,你快些走,马我已给你准备好了。我爹已经奉大王命赶过来了。”李济林很着急。 徐晴雅可不想进宫被马希范糟蹋,作揖道谢:“谢谢你,但你怎么办?” 李济林苦笑道:“为了你,我无所谓。” 徐晴雅本来厌烦李济林的纠缠,看不起他。此时方知他的真心实意,低头道:“李兄,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姑娘。后会有期。” 望着心上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李济林心中不知是苦是乐。他从怀中掏出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臂。疼痛中,便见父亲李宏皋带人赶来。 “济林,你怎么在这?”李宏皋惊问。 “晴雅她要去蜀国投奔她哥,我阻拦,被她刺了一刀。”李济林的泪流出。不知是因为爱人的离去,还是因为刀伤的疼痛。 李宏皋更加吃惊,“她要叛国?” “是,这是徐仲雅写给她的信。”李济林掏出封信件交给父亲。 这戏,演得真假。人家的信怎会到了你的怀中? “什么?”马希范看完信后,大怒道,“岂有此理!” 众大臣不知他为何发怒。 “看看吧,你们都看看吧。怪不得徐仲雅不回长沙,原来是要留在成都。”马希范气愤的将信撕了个粉碎。 几位想看个究竟的大臣彻底无语。都碎成这样了,还看个什么啊。 李宏皋道:“臣早看出他的二心,只因没有证据,一直不敢确定。这次幸亏吾儿济林,那徐晴雅怂恿他同行,吾儿拒绝并劝阻,谁知她竟拿刀刺伤吾儿。” 你儿子被个女孩子伤了,如此丢人的事也拿到这显摆,真有你的。众臣心道。 马希范可不这样想,关切问道:“济林伤得重不?待康复后,我给他加官晋爵。对了,丁思觐走后,银枪军副指挥使一直空缺,就由他担任吧。” “谢大王厚爱。”李宏皋马上谢恩。 晕倒。一个打不过女子的文弱书生成了咱禁军的统领。众臣中有想站出来反对的,可这是大王的意思,又兼李宏皋在那得意,只好作罢。 徐仲雅当然不知道长沙的变故,每天都要去催孟昶,“蜀王,咱们何时出发?” “明日。”孟昶答道,“徐大学士,你每天都来问,烦不烦啊?” 徐仲雅苦笑道:“烦。可是谁叫你留下我与你同行呢?” 孟昶笑道:“还好明日就是出征之日,不然我快被你烦死了。” 这不是孟昶第一次出征,但这是孟昶登基后的第一次出征,成都街头挤满了百姓。 先告别以母亲、二娘及以侯夫人为首的阿姨们,再告别以乔公公为代表的皇宫工作人员,孟昶着白衣,骑骏马,走过成都。 百姓们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祝愿着他的胜利,情到深处,有人失声痛哭。 “之家”的孩子们来了,他们用孟昶留下的“OK”手势为他们心中的偶像送行。 唐伯护、麻四婆等人来了,他们用最坦然的微笑给孟昶最大的鼓励。 孟昶的身旁,徐仲雅、王昭远、杜逸风相陪,赵崇韬碧玉枪、李承勋偃月刀护驾,身后韩继勋、韩保贞率一百“刀锋”相随。年轻的旗帜随风飘扬,年轻的潇洒在人间流淌,让人羡,让人妒。 赵季良、赵廷隐等一班留守大臣早早便在城外等候,一个个官衣鲜亮,精神饱满。他们要用这种精神面貌让孟昶没有后顾之忧。 李廷珪、武璋率五千禁军整齐排列,杀气逼人,等待着出征,等待着追随他们的皇帝纵横天下。 孟昶来了,没有过多的语言,没有过多的嘱托,他灿烂的微笑就是圣旨,就是放心,就是相信。 “我想哭,但心里却很开心。”赵廷隐道。出征的队伍渐渐远去,留下的不舍却怎么也挥不去。 “我不想哭,但却控制不住。”赵季良挥袖抹泪。 他俩的身后,大臣们都已双眼通红,泪水涌出。有时关心不需要语言,爱戴不需要叫喊。 “怎么没见到师娘?”孟昶问师傅杜逸风。 “她与茯苓的娘子军在一起。”杜逸风答道。 “哎?对了,怎么没见到那支娘子军?”孟昶困惑,问道。 杜逸风很惊讶,“你不知道吗?她们三天前便出发去夔州了。” “什么?谁让她们这么做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孟昶一愣。 “唐糖对玉蓉说是你下的旨,让她们先出发。难道不是?”杜逸风也一愣。 假传圣旨!也只有唐糖敢。孟昶笑道:“我给忘了,不过她们不在也好,清静了许多。” 清静不了的。一路上,路旁百姓不断,欢呼声,喊叫声每时每刻都能听到。 “小公子,你不够意思,竟然把我给忘了!”一群乞丐从路旁窜到孟昶的队伍中,乞巧门门主小虫指责孟昶。 孟昶一拍脑门,“虫哥,忙,太忙了,差点把大事忘了。”又对行在前面的李廷珪喊道:“李队,天色已晚,安营扎寨,明日再行。” 徐仲雅见识过孟昶的平易近人,今日见他与乞丐称兄道弟,还是吃惊不小。 营帐内,孟昶道:“虫哥,你先行去荆南,关注梁震、孙光宪二人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你可见机行事。” 小虫乐呵呵地道:“我就说嘛,小公子怎会把我忘了呢。我这就出发。” “等等。”王昭远喊住他。然后对孟昶道:“楚国有消息传来。楚王认为徐大人已投我大蜀,将其全家软禁,只有其妹徐晴雅逃脱,没有下落。要不要告诉徐大人?” “还有这等事?”孟昶道,“看来我害了徐大学士。” 想了下又道:“我看暂不告诉他。虫哥,那个徐晴雅的安全交给你。找到她,保护她,可以不?” “你就放心吧,交给我。”小虫拍胸膛保证。 王昭远马上将徐晴雅的容貌特征等详细描述给小虫。 第100章 待机 江水尚凉,夔州已热。热火朝天的热。 江上江边随处可见操练的士兵,巡视的将领,还有端茶送水的百姓。 袁彦超没有改变操练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即使孟昶的到来。这是孟昶的旨意。 孟昶显然很满意,赞道:“袁将军做得很好。高将军,你的火炮舰队藏哪了,我怎么没看见?” 高彦铸低声道:“皇上说那是秘密武器,自是隐藏的很好。要不要去看看?” 孟昶摆手道:“不用,我想在战场上看。高将军,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符彦卿在旁道:“我也想见识呢,可来夔州这些天都没找到。高将军,你藏得好深。” 众人大笑。原来符彦卿心热火炮的威力,一直求高彦铸给他看看。高彦铸就是不肯,他就自己在夔州寻找,到今日也没寻到。 “符将军不用着急,不用多久,你的部队中也会有火炮。”孟昶道。 “那我有吗?”王全斌连忙问道。 孟昶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有。咱们的大蜀军队将成为天下最有威力的军队,必将赶超前辈的‘飞虎军’‘横冲都’,名留史册。但我不知道你们有信心没。” “有!”众将情绪激昂地道。 “哎,你来了啊!”后面有人跟孟昶打招呼。 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喊咱“哎”,除了唐糖。“糖妹妹,你在忙什么呢?”孟昶转头便问。 “光想你的糖妹妹啊,算我没来过。”来者小嘴一噘,倩影瞬间消失,却是段思盈。 哪跟哪啊,谁叫你不学好的。孟昶无语,周围众人掩嘴偷笑。 孙茯苓正率她的五十娘子军演练急救、止血、包扎等,肖玉蓉见孟昶等人过来,迎上去道:“徒弟,那件天蚕衣穿了没?” “师娘,瞧您说的,您老的礼物我哪敢不穿。”孟昶笑答。 “逸风,你可要保护好徒弟,若有差错,我饶不了你。”肖玉蓉又对杜逸风道。 杜逸风自信地道:“不用你饶,我自己也不会饶了自己。他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徒弟。” 王处回与王朴走过来,孟昶笑着对符彦卿、王全斌道:“你们不是想要火炮吗?问咱们的两位后勤部长要吧。” 王处回一听,马上摆手道:“没有,现在没有,再过半年。” 符彦卿、王全斌立刻道:“皇上,王大人的话你听到了,到时可要为我们作证。” “当然。到时王大人如果拿不出,咱们就把他当火炮扔到这江里。”孟昶道。 众人“哈哈”大笑不已。 王处回摇摇头,对身旁的王朴道:“王朴,你都听见了,老臣的性命全握在你手上。” 王朴非常自豪地安慰道:“王大人不用心忧,别说符将军、王将军二人,半年后,咱们大蜀的主要军队都将拥有火炮。只怕到时他们会嫌弃火炮笨重,速度太慢,不愿带上呢。” 王朴的话提醒了孟昶,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火炮发挥的作用有限,应该集中管理,不然会起到反作用。“王朴,你有什么好的主意没?” 王朴还没回答,王处回道:“皇上,臣倒有个主意,不知可行否?” “姜是老的辣。王大人快说。”孟昶催道。 “咱们可以将火炮集中,组成一支军队,统一管理,统一调配。其他队伍需要时,可申请。”王处回道。 孟昶拍手道:“好!我看这支军队就叫‘火龙军’如何?” “好名字。”众人赞道。 “但由谁来担任‘火龙军’的指挥使呢?”孟昶问道。 “老臣也只是想到这个主意,具体的还没想呢。”王处回不好意思地答道。 孟昶望着王处回,有了主意,笑着道:“朕现在就任命王处回大人为‘火龙军’指挥使,直到他找到合适人选。” “我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不合适,不合适。”王处回连忙推辞。 “那你就快点找到那个合适的人。”孟昶开心笑道。 徐仲雅心中非常焦急,在孟昶帐外走来走去,不知该不该进去。唐糖和马依诺、段思盈过来寻杏儿,正好看见,笑着与他打招呼。 “徐大人,你咋不进去呢?是不是他在里面做什么坏事?”唐糖问道。她们嘴上说来寻杏儿,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酸意的。这又不是宫里,凭什么还要杏儿为他洗脚? 徐仲雅不明白,问:“他能做什么坏事?” 三个女孩子脸一下子通红,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马依诺道:“徐大人,你一定是来催他的吧。叫我说,那马希范死了活该,救他作甚!” “在下楚臣,自当替王分忧。”徐仲雅叹口气道,“依诺,我知你对他恨之入骨,可你也是楚人,也不会眼见国亡而置之不理的。” “徐大学士此话,我不同意。”帐内走出孟昶,后面跟着杜逸风和王昭远。 唐糖与段思盈探头往里一望,没见到杏儿,问道:“杏儿呢?” 孟昶很奇怪,“杏儿是你们娘子军的南指挥使,不到你们娘子军里去寻,到我一个大男人这寻什么?” “我才是南指挥使。”段思盈撅嘴道。 “那她一定是西指挥使。”孟昶改口。 唐糖不屑道:“切,就会乱猜。本大小姐才是西指挥使。” 孟昶故作生气状,“我管她是东还是西,是南还是北,反正不在我这。你们到别处去寻吧。” “你叫我们走,我们就走啊。就不走!”唐糖、段思盈齐道。 不走就不走吧。不再与她们胡搅蛮缠,转而对徐仲雅道:“徐大学士,咱俩有个巨大的差距,你知道是什么吗?” 徐仲雅想了下,摇头道:“不知道,还请赐教。” 孟昶指着脚下的土地问:“徐大学士,你说我们现在脚踩的是哪里的土地。” “蜀国。”徐仲雅答道。 孟昶又指着头顶的苍天问:“那你认为我们头顶的是哪片天空?” 徐仲雅道:“当然也是你们蜀国的。” 孟昶摇头道:“差距就在这。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块土地上。哪来的蜀国土地,蜀国天空?” 徐仲雅回味着这句话,似懂非懂。 孟昶继续道:“说到底,不论是楚还是蜀,都是为了一己之利,占山为王的贼寇罢了。” “那你不也成了贼寇?”唐糖伸手指着他道。 “是的。”孟昶并不反驳,“只要天下没有一统,只要战争还在继续,百姓还在受苦,我就是贼寇。徐大学士,你觉得呢?” 一个皇帝自称贼寇,徐仲雅不敢想象的事却在眼前发生,他又一次被震撼。突然他有种感觉,大蜀此次不止借兵这么简单。 即使另有企图又如何?那不正是我所希望的吗?徐仲雅默默离去,忘了自己到这帐前的目的。他又一次失眠,因为这次震撼。 “依诺姐,杏儿不在这,咱们走。”唐糖对正发呆的马依诺喊道。 马依诺没有听,她矛盾的心不知在何处停留。 孟昶笑着道:“东指挥使大人,你们的西指挥使在喊你呢。难不成你不想走,在我这过夜?” “什么啊,她是北指挥使,好不。”唐糖道。 “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作聪明。依诺,咱们走。”段思盈跟着道。 孟昶眼一瞪,大喊道:“谁管你们是东南西北还是中发白,我数三下,谁还在我眼前,今晚就陪我睡觉。” “妈呀!有人发火了。”唐糖与段思盈喊着,拉住马依诺就跑,比兔子还快。 你以为孟昶会因为没有哪个女子愿意留在身边而郁闷吗?那你错了,孟昶很开心。 太明显不过了,你们都不肯让除自己之外的女子留在这,除了已喜欢上我,还有别的解释吗?喜欢就喜欢吧,反正我也喜欢你们。孟昶心里乐开了花。 “徒弟,你是不是特得意?”杜逸风的表情很庄重。 孟昶谦虚地道:“师傅,哪有。” “哎。”杜逸风叹着气道,“别怪师傅没提醒你,一个老婆就能折腾死你。慎重!” 孟昶知道师傅是有感而发,笑道:“师傅,你知道徒弟的最大理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希望有好多老婆将我折腾得死去活来!”孟昶昂头道。 “小流氓!”杜逸风心道。 “好伟大!”王昭远心道。 “昏君!”不放心杏儿,又回来看一眼的唐糖正好听到,大声道。说完,一个白眼甩了过去,娇躯一扭,消失在夜色中。 人家昏君都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哪有我这样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昏君!“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男,一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孟昶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流行歌曲。 歌声随江水飘荡,飘到了另一位爱江山更爱美男的未来君王耳中。 高保融轻抚怀中小乔赞道:“唱得好,再来一曲。” “人家累了嘛,休息一会吧。”小乔撒娇道。 “好。那咱俩先乐乐!”说完,高保融的嘴便亲到小乔那粉嫩的脸上。 “乐!我让你们乐个够!”门被一脚踢开,高从诲冲进,拿起个小凳就砸了过来。 “啊!”的惨叫声传来,是没被砸中的高保融。 “啊,啊”的惨叫声不断传来,是被砸中的梁小乔。 “你这个不孝子,让你去送信,却躲这乐。你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老子今天杀了你。”高从诲拔出剑刺了过去。身后两位侍从愣是没拉住,看来是真火了! 第101章 荆南巨变 “你杀,杀了我吧。”高保融干脆挺着脖子迎了上去。 “你,你……”高从诲的剑举在半空,愣是不知该不该刺下去。 高保融见老子不忍心下手,更加嚣张,“哼,送封信嘛,用得了我亲自去吗?我早叫人送去了,您就回去听好吧。” “好,好你个头。”高从诲放下剑,“你叫谁送的?” “他呀。”高保融指着趴地上喊疼的梁小乔道。 高从诲见是他,火气又冒起,“这个不阴不阳的家伙能办什么事。都是你把保融害成这样,老子今天要了你的命。”说完,剑又举起,刺向梁小乔。 你可以刺我,但不能碰我的“爱人”。高保融挡在前面,大声喊道:“要杀他,先杀了我!” 这也是爱情! 高从诲心意已决,一把扯开儿子,道:“滚远点!” 高保融也发怒了,他要保卫自己的爱人,他要保卫自己的爱情。“滚的是你!”他手指自己的父亲道。 什么?高从诲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竟说出这样的话,一愣。 高保融大喊道:“给我杀了他!” 语音刚落,冲入二三十名大汉,手举钢刀,砍向高从诲。 可怜的高从诲也算是当代枭雄,来不及挣扎便在乱刀中死去。他的眼睛瞪得圆圆,难以瞑目。 那两名侍卫早被眼前情景吓呆,高保融一指他俩,“还有他们!” 乱刀扑面而来,他俩来不及抵抗便追随主子而去。杀人灭口,天经地义。杀人不灭口,天地难容! 冲过去,搂住浑身发抖的“爱人”,高保融不停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有我呢有我呢。”根本不管死在血泊中的亲身父亲。 过了好久,梁小乔缓过神来,指着高从诲的尸体问:“现在怎么办?” 高保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杀死了父亲,瘫坐在地,“小乔,怎么办,我杀了我爹。” 小乔忍着疼痛道:“你杀了你爹,你就是荆南王,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嘿嘿。”高保融傻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荆南现在是我的,我还怕什么呢。” “怕就怕有人不服气。”梁小乔道。 高保融想了下道:“对啊,还有梁震、孙光宪两个老家伙。” 小乔阴险一笑道:“那咱们就说这两人想做荆南王,杀了你爹。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对啊,还是我的小乔聪明。”高保融说完走进内室,拿出很多珠宝扔给那些壮汉,道:“你们这就出去捉拿梁震、孙光宪两个害死我爹的凶手。”接着又从父亲腰间扯下荆南王令牌一并扔了过去。 大汉们你争我夺完珠宝后,拿着令牌,立刻执刀冲了出去,目标孙府和梁家茅屋。 鉴于荆南的特殊地理位置,高从诲只能从周围列强中捡些“残羹冷炙”,维持生存,炼就一张厚脸皮。他大耍癞子功夫,跟谁都套近乎,石敬瑭一称帝,马上就套近乎上表祝贺,被世人所不齿。但他纳谏如流,改节亲士,减赋税,宽刑罚,荆南百姓受益颇多,也成就了荆南的繁荣。 性格决定命运,高从诲注定将会窝囊地死去,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如此窝囊,死于儿子之手。 孙光宪也想不到在荆南会有人杀他,还拿着荆南王的令牌。他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若不是身边的几名士兵拼死保护,早已被这群狼般的恶汉杀死。 梁震没有士兵护着,只好听天由命,对冲进茅屋的大汉们道:“没想到荆南王竟这样对我,你们动手吧。”然后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 几名士兵很快全部丧命,孙光宪知道难逃此劫,唯一的担心是妻儿从后门是否逃掉,是否到了弟弟那。他没有闭眼,大声对着眼前带血的刀怒道:“动手吧!” 没有人动手,也可以说还来不及动手,就见从外冲进许多拿着打狗棒的乞丐扑向了他们。当先一人冲到孙光宪跟前,拉着他道:“孙大人,跟我走。”正是天下第一乞,我们的小虫,孟昶的虫哥。 紧闭双眼的梁震也没等到死亡的到来,一阵乱喊叫,大群乞丐冲入茅屋。梁震还未反应过来,早被几人抬起冲出了茅屋。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两个老家伙也杀不掉,饭桶!”高保融怒骂这群大汉。 梁小乔娇声道:“大王不必生气,就说两个老家伙杀了你爹,逃跑了便是。谅他们也成不了气候。倒是你赶快登上荆南王位才是。” “还是我的小乔聪明。”高保融一摸那张摸不厌的脸道,“明日便召集群臣,宣布我爹遗命,由我继任荆南王。” “你看,我都写好了。”小乔将伪造的遗书递了过去。 高保融“哈哈”大笑,恨不得马上与这位“红颜知己”共渡巫山云雨。 孟昶将信写好,刚交给王昭远时,便传来高从诲已死,高保融继位的消息。 “晕,还得重写。”孟昶道,“我总不能称那小子为兄吧。” 王昭远将信交回道:“机会来了!” “呵呵,是的。”孟昶展颜一笑,“但形式不变。我改个称呼后,你立刻去江陵给我这侄子。” 王昭远跟着笑道:“古人有‘假道伐虢’,咱们来个‘假道助楚’。呵呵,这高保融比他老子好对付多了。” 孟昶点头,“孙光宪、梁震不知情况如何?” “情况很好,隐藏在江陵城内。”杜逸风进来道。跟着解释:“虫哥派人传来的消息。” “好。没想到虫哥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孟昶点头。迅即提笔写信,给了王昭远。 王昭远不作停顿,马上出发前往江陵。 “传各位将军、大人帐中议事。”孟昶下令。 王朴因公务回成都未归,王处回、袁彦超等相继来到帐中。个个喜气洋洋,因为他们清楚就要出川。 “大家都来了啊。”孟昶道。突然一愣,六位熟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师娘,茯苓姐,怎么几个也来了啊?” “我们都是指挥使,为啥不能来。”又是唐糖先开口。 “玉蓉,你不是指挥使,来凑什么热闹。”杜逸风轻声对夫人道。 孙茯苓帮着解释道:“玉蓉姐是我们娘子军的总教头,自然要来的。” 我倒,感情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将军了。孟昶笑道:“茯苓姐,我们探讨军事上的事,你还是带着她们练急救去吧。” 肖玉蓉抢在前道:“我们既然已经是军队的一部分,自然也要参与军事上的事。徒弟,你赶我们可就是你的不对。” “就是。”几位女性跟着起哄,连杏儿也不甘落后。 变了,全变了。孟昶望了望在旁偷笑的王处回及众将,清了下嗓子道:“那好,你们就立于旁边,不要捣乱。” 孙茯苓允许管乙娶女儿的大度早就让王处回感激,连忙道:“还是再置几张凳吧,毕竟是女人。” “不坐。”众女齐声道,立在了一旁。 进入正题。孟昶对大家道:“荆南有变,待昭远回来后便出川。” 大家兴奋不已。 “李队,武叔,你俩率五千禁军随朕先行出川,其他人等在夔州待命。随时准备出发。”孟昶下令道。 “不可以。”众人异口同声地阻拦。 “皇上怎可犯险,我如何向你亚父与赵大人交待。”王处回反对道。赵季良和赵廷隐对他是千叮咛万嘱托,让他一定要将孟昶留在后军。 “我等厉兵秣马,摩拳擦掌,等得就是冲锋杀敌。如今却让皇上冲在最前面,让我等将士颜面何存?”袁彦超跟着大声道。这番话引来高彦铸、符彦卿、王全斌及慕容延钊众将领的支持。 孟昶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你们没明白我的意思。好钢要用到钢刃上,高保融算不上角色,你们还有更大的敌人要去对付。咱们不能因为一个高保融便过早暴露实力和意图。兵者,诡道也。我要你们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去完成更大更困难的任务。” 众人还想说话,被孟昶手又一摆阻拦住,“就这么定了,诸位不必争辩,立刻回去准备。” “徒弟,我跟着你去。”师娘肖玉蓉道。 孟昶很惊异,“师娘,你可是娘子军的总教头,怎能置你的士兵而不顾。” 肖玉蓉对孙茯苓拱手道:“茯苓,我现在辞去总教头一职。”根本不管人家孙茯苓是否同意,自行走到了丈夫身边。 “茯苓姐,我辞去指挥使一职。”唐糖道。 “我也辞。”“我也辞。”马依诺、段思盈及杏儿相继道。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难道朕的任命可以随便辞的嘛。茯苓姐,你别同意。”孟昶一看这架势,明白这几个丫头都要跟着,忙道。 孙茯苓当然明白她们的心思,笑道:“我若不同意,还不被她们吃了。同意,同意。” 你若同意,被她们吃的人就是我。孟昶很是无奈,“茯苓姐,你让我很伤心。” 茯苓的笑容很灿烂,“弟弟,你一个人伤心,总比她们几个人伤心好多了。”言外之意,她们若不跟着你,都会很伤心。 众人望着不知所措的孟昶,又一次纷纷偷笑。 孟昶摇头叹道:“为什么在女人面前我永远是弱者!” 唐糖得意地道:“这话几年前你就说过了。我很同情你!” “我们都很同情你!”众人带着笑齐声道。 第102章 出川 大蜀很轻松,荆南很紧张。高保融的手有点抖,最然手中只是一封信。 孟昶的信很简单。一是叔叔我要去大楚的岳州、长沙,路过荆南,望保融侄儿行个方便。二是听闻高从诲哥哥的噩耗,很是悲痛,要到江陵吊唁。 怎么办?怎么办?高保融的心都在发抖,拿不出主意。望了望镇定自若的王昭远,望了望那些似乎都在打瞌睡的王公贵族、荆南大臣,他才知道梁小乔不在身边的痛苦。小乔,我亲爱的小乔,你快点给我出个主意啊。 王昭远并不着急,道:“此事重大,大王可以三思,午后再答复。我先告辞。” 王昭远一走,高保融立刻大声问:“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无人回答。有的人是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有的人是根本不愿回答。梁震、孙光宪谋反,杀害先王,不知所踪。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傻的人也只能编出骗鬼的故事,骗不了人。 “一群废物!”高保融怒骂声,起身离开。 梁小乔拿过信,看后很开心地道:“大王,真是天赐良机!我们正可以拿他的人头献给南唐。” 高保融可没想这么深,惊讶地道:“你是说将他引到江陵,然后……”右手做了个“喀嚓”的抹脖子动作。 “有什么不可?”小乔道,“他要借兵助大楚抗唐,咱们这样做不正好帮了南唐的忙吗?李昇肯定大喜,对大王刮目相看。咱们有了南唐这个大靠山,还怕什么蜀、楚。” 高保融越听越喜,“我的小乔,你简直就是‘女中诸葛’!”又一次在爱情面前混淆了性别。情人眼里不仅出西施,也出诸葛。 “既然他来吊唁你爹,咱们不如就在灵堂动手。”小乔继续施展他的聪明才智。 “好。”高保融忍不住欢喜,抱紧梁小乔,“到时埋伏的刀斧手一涌而出,不把他砍成肉酱才怪。哈哈,还在我面前称长辈,就等着到地下陪我爹吧。” “大王,那你赶快去答复,免得夜长梦多。”小乔道。 高保融恋恋不舍地离开“爱人”,满脸的轻松愉快。 孟昶听完汇报,满脸的轻松愉快。“昭远,可见到小虫他们?” 王昭远摇摇头,“时间太急,没来得及。” 孟昶点头,“没事,到江陵后自会见到。立刻传令,明晨出川,目标江陵。” 差点把徐仲雅忽略了。孟昶又下令:“传徐大学士。” “蜀王,你说什么,不让在下随行?为什么?”徐仲雅吃惊万分。 孟昶点头道:“情况有变,不得不如此。徐大学士,你已无法回楚,我觉得暂时在蜀比较安全。” 徐仲雅更加吃惊,“为什么?” 王昭远便将大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徐仲雅不停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没有什么不会的,徐大学士。”孟昶道,“我已下令寻找令妹。待我到了楚,向我那楚王哥哥说个明白,保证还徐大学士一个清白。” “不会的,不会的。”徐仲雅一边摇头一边说着,行尸走肉般。 “依诺,我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孟昶对刚被召唤来的马依诺道。 “你吩咐便是。”马依诺道。 孟昶点头道:“其实我知道你的身份。现在我令你照顾好徐仲雅,不要让他出了意外,你能行不?” “不行。”马依诺马上拒绝。她要跟孟昶出川,她要到楚国为家人报仇。 孟昶早有预料,笑道:“依诺,你可知报仇的方法很多。你照顾好徐大学士,其实也是在打击马希范。也是报仇的一种方式。” 马依诺似懂非懂,想了会道:“好吧,答应你便是。只是……” 孤男寡女的容易被人说闲话,孟昶懂的。“这样吧,杏儿与你一起。昭远,传杏儿。”孟昶只懂了一半,马依诺更害怕因为那些闲话而被孟昶嫌弃。 杏儿是个听话的女孩。当孟昶将徐仲雅的命运提高到与大蜀命运戚戚相关的高度时,杏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在众将士的目光中,孟昶及禁军将士上了船,驶往江陵。 王处回竟然老泪纵横,难以自己。孙茯苓在旁安慰道:“王大人,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见他。不要伤心。” 王处回一边抹泪一边道:“我没伤心,可我就是舍不得。” “我们都舍不得!”袁彦超等将领道。 共十支大船浩浩荡荡地出了夔州,进入荆南,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直接到了江陵。 高保融早已率荆南群臣在码头等候。这是必须的,这样才能显出诚意。 “我来迟了,让贤侄久候。”孟昶一下船便满脸微笑地与比自己大了许多的高保融打招呼。 高保融心里的不痛快不能显现,因为现在是荆南王。“蜀王大驾光临,荆南荣幸之至。蜀王辛苦,蜀王辛苦。” “惊闻我高哥哥突然离去,我的心很痛。即使不路过荆南,也当亲自来江陵吊唁。”孟昶脸色突变,悲伤之情流于面颜。“我走时,哥哥身体健康,精神饱满,怎会突然离世?” 说到父亲,高保融也变得悲痛万分。“蜀王不知,是那梁震、孙光宪欲谋荆南王位,杀害我爹。还想斩草除根杀我,被我察觉,两人逃窜,至今未拿住。” “原来是他俩。”孟昶恨恨道,“若我拿住他们,必会为我高哥报仇雪恨。” 高保融一把握住孟昶的手,“蜀王,让你我携手共同为你高哥报仇雪恨。” 晕倒,那是你爹的仇,好不?想到高保融的性取向问题,孟昶慌忙摆脱其手,笑着道:“贤侄,你还是那么喜欢男人啊!” 好直接,让高保融一时哑口无言。 李廷珪、武璋率禁军驻扎城外码头,孟昶率王昭远、杜逸风夫妻、赵崇韬李承勋俩兄弟、唐糖段思盈两姐妹及数十名“刀锋”随高保融进城吊唁。 高保融暗暗得意。一百刀斧手早在灵堂埋伏,小孟昶,就你们几个人,等着瞧好吧。到时你就知道谁是谁的叔,谁是谁的侄了。 高保融迫不及待地引着孟昶便往灵堂,孟昶却并不着急,道:“贤侄,天色已晚,我又劳累,身带浮尘,对亡灵不敬,还是待明日吧。” 高保融很无奈地立刻吩咐手下安排蜀王一行在驿馆歇息。 孟昶没有歇息。晚些时候,在杜逸风与肖玉蓉的帮助下,悄然离开驿馆,到了一处破屋。 小虫笑嘻嘻地道:“小公子,我这样做你满意不?” “呵呵,满意满意很满意。人呢?”孟昶笑道。 小虫指指后屋,“全在里面。” 孟昶走进,一下子见到很多熟人,梁震、孙光宪、孙光定等,还有孙光宪的妻儿。 “果然是你。”孙光定望着孟昶,笑道。然后又对其他人道:“还是我猜得准。” 那日这几人相继被救,到了这里后,便问小虫幕后何人。小虫笑而不答,孙光定马上猜到是孟昶,但孙光宪与梁震不相信。 其实他俩的内心深处还是很认同孙光定的猜测,但不肯承认罢了。再说那孟昶远在巴蜀,怎能顾及到他们的性命。如今孟昶实实在在地出现在面前,让他们既喜又忧。 喜的是孟昶没有忘记他们,忧的是荆南的命运可能要被改写。 “梁前辈,孙大人,光定,我专程到江陵看望你们来了。”孟昶的笑很真诚。 “恐怕不止这样简单吧。”孙光宪表现的很冷淡。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梁震不仅冷淡,而且带着悲哀。毕竟这荆南的建立与发展离不开他的心血。 孟昶不以为意,笑道:“确实不这么简单,但也不复杂。两条路给你们选择:一是跟我干,二是我明日将你们交给高保融。随你们选择。” 孙光定马上道:“那高保融弑父夺位,人人得而诛之。又陷害你俩,让你们无容身之地。梁先生,哥,要我说就跟着蜀王干。” 梁震微微叹气,“老朽已年迈,蜀王救命之恩来世再报,恕难从命。”这意思是要归隐。 孙光宪没有叹气,厉声道:“我是荆南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求蜀王将孙某交出去。只是先生,光定,我的妻儿都非朝中人,恳请蜀王保证他们的安全。” “哥,你怎么顽固不化,这样不是去送死吗?”孙光定立刻阻止道。 孙夫人也劝道:“相公,你怎忍心丢下我们孤儿寡母。” 梁震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孙光宪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 “想我孙某曾在成都狂放颓废地度过十五年光阴,王衍降唐,孙某远离家乡避难。在江陵遇梁先生引荐,得两位先王厚爱,得以在荆南一展抱负。怎可忘恩背义,协助他人毁我荆南。请蜀王明日就将孙某交于荆南,生死由他。”孙光宪继续道。 “好,就按孙大人说的办。”孟昶却一口答应。 众人愕然。难道孟昶来此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第103章 刺杀 梁小乔紧紧握住“爱人”的手,传递勇敢和鼓励。 高保融仍在发抖,他颤颤巍巍地道:“我还是不去了吧?” “大王怎么可以不去。你若不去,那蜀王岂不起疑心,咱们的计划岂不要泡汤?”小乔有些生气。 “可我见不得那种场面。”高保融低声道。 小乔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你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会提前让你离开灵堂。” “还是我的小乔体谅我。”高保融松了口气。然后又不放心地问了句:“那些刀斧手能成功吗?” “这个请大王放心。他们都是南唐边大元帅选来的南唐勇士,个个以一当十,万无一失。”小乔道。边镐正是此次南唐欲攻打楚国,聚兵鄂州的元帅。 高保融点点头,“还是我的小乔最会来事。要不你与我一同去吧,有你在身边,我才觉得安全。” “我一个‘女流’之辈,名不正言不顺的,怎能去你爹灵堂。”连梁小乔也以为自己是女人了。 你说这高保融是不是个笨蛋?他怎么就不想想,这梁小乔怎能弄来南唐的士兵,若没有一定的关系。梁小乔不仅是边镐的外甥,更是南唐早早安插在荆南的一颗棋子。 只要高保融杀了孟昶,蜀荆交恶,南唐大军便可名正言顺地进入荆南,边镐便可成为荆南真正的主人。在别人手下当元帅,哪有自己称王称霸痛快。稍有些实力的人在当时都会有这个想法,而且很多人成功了。比如这荆南的创始人高季兴。 白纱悬垂,烟雾萦绕,孟昶走进高从诲的灵堂。 正中摆放着灵柩,前面设牌位、香案、蜡烛、三牲及供品等,长明灯明亮,香炉尽燃。 堂内除一身孝服的高保融及几个素衣侍女外,并无其他人。高从诲的妻妾及其他儿子前些日子来此祭奠一次后便离去,没有人为他守灵。若不是孟昶的到来,高保融又怎肯将这大好时光浪费在灵堂。 “高兄,弟来迟了!”孟昶痛不欲生地道。他的身后只有没带兵刃的杜逸风夫妻,其他人都被荆南士兵拦在门外。 “爹,蜀王来看你了!”高保融哭声响起,泪水喷涌,动了真情。一般人紧张,用唱歌来缓解压力。高保融可不是一般人,他用痛哭的泪水来软化紧张的神经。 孟昶不想再表达哀思,走到高保融跟前道:“贤侄,节哀顺变。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抓住杀害你爹的凶手。” 凶手就在你眼前,高保融的身体禁不住颤抖。“是。抓住了,决不轻饶。” 梁小乔怕高保融时长露怯,早早便派人来喊他。“大王,有重要军务请你大殿相商,大臣们都已在等待。”来人急匆匆进来禀报。 “蜀王,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了!”高保融露出喜色道。 孟昶点头道:“贤侄去便是,我为哥哥守灵。” 高保融慌忙离开,象飞一样快。 “徒弟,有点不对劲。”杜逸风悄声道。 “徒弟别怕,有我们呢!”肖玉蓉也感觉到来在周围的杀气。 孟昶微微一笑,“不对劲就对了,就怕对劲。”然后走到灵柩前,拱手道:“高哥哥,若扰了你的清静,你就怪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吧。” 话音未落,帷幕后传来一声大喝:“杀!”冲出许多举刀挥斧的大汉,目标孟昶。 说实话,孟昶没想到高保融有胆子杀他。他的计划是在灵堂将孙光宪交出,看这贤侄如何处置。 计划有变!孟昶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没事,他的身后是对武艺高超的神雕侠侣。杜逸风纵身一跃,已挡在孟昶面前。肖玉蓉也不含糊,将孟昶一拽,转身便朝门外纵去。 门外众人见此情景,不禁一愣。肖玉蓉将孟昶往他们那一推,道:“快走!”然后又纵身进入灵堂。 旁边守卫的荆南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愣愣站在那。 灵堂内数十名刀斧手扑了过来,个个凶神恶煞,不是普通角色。边镐为了此次行动,竟派出了他的亲信队伍“玉碎军”。 在那乱世,谁都会拥有自己最亲信的队伍,他们只听自己的指挥,只会为自己卖命。“玉碎军”不过千余人,却是边镐亲自从南唐军队中选拔出来,又经过训练和培养,每一个都勇猛无比,实力超群。 那几名荆南士兵见此情景,扔下武器便慌忙逃窜。 赵崇韬与李承勋相互一望,捡起刀枪,迎了上去。“快带老大出宫!”赵崇韬对唐糖、段思盈喊道。 除了她俩,二韩所率“刀锋”与王昭远都在宫外候着。只要出了宫,就什么都不怕。 孟昶怎肯离去,大声道:“咱们共同对敌!”说完也捡起把刀,加入了战团。 “糖,快去喊他们!”段思盈从腰间拔出软剑,也冲了过去,紧紧跟在孟昶身后。 唐糖回身朝宫外跑去,边跑边喊:“段姐姐,他就交给你了!” 我又不是东西,你可以随便交的吗?再说我又不是你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段姐姐,你愿意要我吗?”此时的孟昶还有闲功夫开这种玩笑。 段思盈身轻如燕,已飘至孟昶前面。软剑一挑,一把斧被挑落,剑尖顺势向下一刺,那名冲过来的大汉便倒地。回眸一笑道:“唐糖说的又不是你。” 不是我,还有别人吗?孟昶四处张望下。 赵崇韬的长枪虽不是那杆碧玉银枪,却威力不减。长枪横扫,扫倒几个敌人。 李承勋的刀也不是那柄偃月刀,却生猛不让。刀光杀过,两个头颅落地。 又有一些敌人摆脱灵堂内杜逸风夫妻的阻拦,冲了过来,他们的目标只有孟昶。 段思盈媚眼一扬,笑容迷人,从怀中掏出一物,道:“她说的是这个,嘻嘻。”说完,转身大喊声“暴雨梨花针”,千百个细针射向敌人。 我倒,感情这玩艺比我还重要。自作多情害死人哪!孟昶挥刀喊道:“我杀!”冲向敌人。 哪容您老人家动手。赵崇韬、李承勋一见,纵身跃到他之前,枪刺刀砍,消灭了面前的敌人。 “玉碎军”的士兵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再加上人多势众。灵堂内杜逸风夫妻虽然解决了一二十个,仍被许多敌人缠住,无法脱身。但二人的功夫摆在那,想要他们的命那是门都没有。他们要想脱身也很容易,但他们要给孟昶脱离危险争取更多时间。 外面的那些大汉也不轻松,赵崇韬、李承勋二人紧紧护住孟昶,让他们无法靠近。还有个段思盈如燕般飘来飘去,软剑神出鬼没,抖了一抖,刺了一刺,转眼便又要了几人性命。 孟昶倒好,干脆将刀一扔,双手在那鼓掌道:“段姐姐,好功夫!好漂亮!” “那你喜欢我功夫好,还是喜欢我漂亮?”段思盈边抗敌边媚笑着问道。 反正别的女人也不在,孟昶笑着回答:“都喜欢!” “虚伪!”段思盈不再理他。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欢喜?还是欢喜! 我虚伪吗?只要你欢喜,我就虚伪一次吧。孟昶乐着想。 一听孟昶遇险,守在宫外的王昭远立刻回收示意二韩:“救驾!” “没有大王的命令,不许进!”守门的士兵阻止道。 “他不是在抓我吗?我来了,可以进了吗?”孙光宪走出道。 “孙大人?”士兵们一时愣住。 孙光宪挥手道:“他们是来将我献给大王的,让开!” 孙光宪在荆南的地位不容质疑,即使现在是个通缉犯,威严仍存。士兵们慌忙闪开。 当他们来到灵堂前时,战斗已近结束。因为我们的孟昶早已安稳地坐在地上,休闲地吹着口哨。杜逸风夫妻已将里面的敌人消灭干净,立在他身后,保护着他。 二韩与那十余名“刀锋”马上挥刀冲了过去,瞬间将还在抵抗的那几人砍翻在地。 “段姐姐,这下你威风了吧!”唐糖酸溜溜地道。小妮子因为没能有所表现而吃醋呢。 “糖妹妹,你放心,我也会帮你呢!”段思盈香气微喘道。 帮她什么呢?帮她抢你的老公我吗?孟昶暗笑。 孙光宪笑不出,因为眼前的悲惨景象。“不是我们荆南士兵。”他迈进灵堂,对身旁的孟昶道。 “当然不是,你们荆南哪有这么勇猛的士兵。”孟昶笑着直截了当地道。 孙光宪流汗不已。见灵柩有无数刀痕斧印,慌忙扑过去道:“大王,都怪光宪无能,害你死后也不能安宁。” “他不会安宁,因为荆南将落入他人之手,即使那个人不是我。”孟昶道。 “你是说还有别人?”孙光宪抬头问道。 王昭远查看完那些死尸,走过来道:“边镐的‘玉碎军’。” 孟昶摇摇头道:“孙大人自然知道对荆南垂诞的人很多,但大概不知道其实荆南的主人已变。这边镐都能把最信任的‘玉碎军’送进宫来杀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意思很明显,那高保融只是摆设,荆南易主迟早的事。 孙光宪转头对着灵柩道:“先王,老夫有心维持这方土地,但恐怕有心无力了!” “孙大人此言差矣!”孟昶加重语气道,“若我得荆南,孙大人仍是管理荆南的第一人选,可保荆南一方平安,百姓幸福。若他人得之,后果你敢想象吗?” 边镐的凶残贪婪,世人尽知。若他得荆南,后果不用去想象,四个字:惨不忍睹。 第104章 荆南换主 高保融高高坐在殿上,很是紧张,全身又在发抖。他可以用哭来缓解压力,可下面这么多大臣,他也得哭得出啊。 大臣们不知道为何大王急急将他们招来,却什么也不说,心中犯嘀咕。 高保融在等,在等好消息。只要孟昶一死,他便宣布南唐军队入荆剿蜀。城外的那些蜀军怎么会是南唐大军的对手。 那孟昶到底死了没?高保融的手心不停出汗,恐怕连他的心都在出汗。 后宫的梁小乔也很紧张。几年前他奉舅舅边镐之命来到荆南,来到高保融的身边,就是在等待时机。如今时机已到,一切也布置妥当,他却紧张起来。 南唐大军已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入荆。舅舅边镐是个聪明人,他当然不会听从李昇的安排去进攻大楚,弄个两败俱伤。他真正的目的是江陵,是荆南。所以虽然李昇不停催促他尽快进攻大楚,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诿。 灵堂里怎么样了?为何消息还未传来?梁小乔的手心一直在出汗,连他那焦急的心都在出汗。 这对“情侣”,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两心相悦齐出汗! 孟昶笑嘻嘻地走进大殿,竟然没有卫兵阻拦。他们不是不想阻拦,只是还没来得及阻拦,刀枪都已被卸下,双手抱头靠墙边站着。 高保融大惊道:“你,你怎么来了?” “什么话啊,做叔叔的看完你父亲就立刻来看望你,你好像很不欢迎。”孟昶径自走向前道。他的身后除了王昭远、杜逸风等自己人外,还多了一个人,孙光宪。 高保融更加慌张地指着孙光宪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孟昶代为回答:“他当然要来,因为你要杀他。” “我为什么要杀他?”高保融莫名其妙。 “侄儿,你好健忘。是你自己说他是杀害你爹的凶手。”孟昶善意提醒非常紧张,大脑一片空白的高贤侄。 “我有吗?”高保融见形势不妙,开始装糊涂。 “光宪被人陷害,请大王明察!”孙光宪朗声道。他在给高保融找台阶。不管怎样,他总是先王的儿子。 “陷害,是陷害!”高保融的大脑转得还挺快。 “嗷,原来是陷害。我说孙大人就不可能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吧。”下面的大臣纷纷说道。为什么之前就没人提出过异议呢? 孟昶突然问道:“贤侄怎么知道是陷害呢?难道已抓住凶手?” 爱情诚可贵,性命价更高。高保融气愤地道:“凶手就是梁小乔,就在后宫。是他杀了我爹,又要挟我陷害孙大人和梁先生。她,她是南唐的内奸,灵堂里杀蜀王,也是她一手布置。她妖言惑众,她秽乱后宫,她红颜祸水,她这个臭婆娘!来人,将她擒来,我要亲手将她碎尸万段。”笨蛋也有灵光一现的时候,高保融此刻突然看清了梁小乔的真面目。 另外我们也从这段话中看出不仅爱情能让人混淆性别,仇恨也有如此功效! “你,你!”从后账内突然窜出一人,手中匕首架到高保融的脖上。正是梁小乔。她久等不见消息,便从偏门进了大殿,到了帐后。这梁小乔的身份谁人不知,没人敢阻拦。见到孟昶等人进来,她也大吃一惊,正在思考退路,却听到高保融那番话,气愤地冲了出来。 “住手!”孙光宪带头,荆南群臣跟着喊道。孟昶显然已经预料到,所以一点都不吃惊。我本无心伤你性命,你却要置我于死地,高保融,你自生自灭吧。 “小乔,你要干什么,不要胡来!”高保融吓得直喊叫。 梁小乔“哼”的一声冷笑道:“若不是为了我舅,我怎肯背着被万人所耻的名声伺候你这个窝囊废。” 高保融已经在尿裤子,“小乔,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你就放了我吧。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将你送出荆南的。” “你以为我还离得开吗?”梁小乔的匕首又朝他的脖子进了一步,“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还不如就死在这里干脆。” “那你就不回去,就在这,我保护你!”高保融作最后的努力。 “你保护我?哈哈。”梁小乔大笑,“你有什么本事?若不是我,你能坐上这王位吗?再说你连你爹都敢杀,又怎会在乎我这个外人。” 原来真的是你这小子杀了你爹!众人齐齐愤恨望向高保融。 “我,你……”高保融彻底崩溃,支支吾吾,不知还能怎么辩解。 孙光宪更是失望透顶,怒道:“先王怎会有你这个逆子!” “你这个败类!”大臣中不少是高家的人,怒骂道。 “我懂了!”一直不说话的孟昶开口了,“边镐是你舅舅,你来荆南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块地盘。我这贤侄杀了他爹,登上王位,然后陷害梁、孙两位大人,荆南便再无人可以抗衡你舅。你们又在灵堂设伏,想杀害我,引荆蜀相争,边镐便可堂而皇之地进入江陵。呵呵,荆南到手,恐怕你舅也不会再臣服南唐了。” “不是。是他要杀你!”梁小乔拽着高保融狡辩道。 “哈哈。”孟昶大笑,“别说是他,就算你舅,又如何杀得了我!” “对,蜀王叔叔说的是。都是他舅派人来杀你的,我毫不知情。叔叔快杀了他,救我!”高保融已看出此时能救自己的只有孟昶,“叔叔,叔叔”地乱喊起来。 “你……”梁小乔更加气愤,一狠心,匕首从高保融的脖子上划过。 很轻柔,很舒适,如同小乔那葱般的嫩手。这就是高保融最后的感觉。 见高保融突然双眼一瞪,两腿一伸,没了声息。众人纷纷指向梁小乔:“你……” 梁小乔突然笑了,说道:“你看你,又吓得尿裤子了!”然后将匕首狠狠刺进自己的心脏。人也随着倒下,正好倒在高保融的怀中。 这两个男人死在了一起,也许因为爱情的无奈,也许因为无奈的爱情。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情。 荆南王宫乱成一团,孟昶鼓励地望向孙光宪。此时只有他可以力挽狂澜,保证荆南的平稳过渡。 孙光宪站了出来,大声道:“先王创此基业不易,不要毁于一旦。大家镇定,听我说一句。” 众人停止喧哗。 “荆南本属大唐正统,但石敬瑭卖国求荣,毁了大唐。蜀皇帝宽厚仁德,大蜀繁荣昌盛。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免收战乱之苦,保我荆南平安,归附大蜀有何不可?孙某决不是因为自己的荣华富贵才这么一说,为的是你们,是荆南百姓。孙某已决定随梁先生归隐山林,请大家好自为之。”孙光宪朗声道。说完,便欲离开。 你是咱荆南的顶梁柱,你是连接咱荆南与大蜀的纽带,你怎么能走。“孙大人,你不能走!你不能扔下我们不管!”群臣跪地恳求。 孟昶笑着站在孙光宪面前道:“孙大人,你也看见了,我可没挽留你!我先走,剩下的由你处理。” 望着孟昶的背影,孙光宪很感动。因为信任,因为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示意大臣们起身,道:“光宪无能,但求尽力。立刻传梁先生进宫。” “立刻传令夔州,袁彦超、高彦铸率水军两万,王全斌、符彦卿各率一万马步军,即可出川,在江陵会合。另传成都速派得力官员协助孙大人治理荆南。”孟昶边走边下令。 他要抢在前面将荆南牢牢握于手中,待周边列强反应过来时,荆南已牢不可破。 王昭远立刻去办,没有片刻地犹豫。时间就是生命,孟昶教导的。 “徒弟,你好酷!”杜逸风夫妻在身后小声赞道。 “师傅师娘,在灵堂你们手无寸铁阻挡敌人,不顾个人安危,你们才酷!”孟昶笑着大声赞道。 “老大,你酷毙了!”赵崇韬和李承勋也赞道。这话当然是赵普从孟昶那学来,赵崇韬从赵普那学来,李承勋又从赵崇韬那学来的。 “崇韬、继勋,你俩枪挑刀劈,虽第一次对敌,却毫无怯意,沉着勇敢,你们才酷!”孟昶又一次笑着大声赞扬。 “蜀皇,你酷呆了!”段思盈媚笑依然,跟着赞道。 “段姐姐你武艺高超,剑法淋漓,杀敌人于无形,既漂亮又给力,你才酷!”孟昶不得不再一次大声赞扬。 “孟哥哥,你酷得不得了!”唐糖酒窝盛满可爱,赞道。 “糖妹妹,你……唉,对了,糖妹妹,刚才大敌当前,怎么没见到你的倩影,是不是吓得跑掉了?”孟昶大声道,生怕别人听不到。 “我,我去搬救兵了!段姐姐,你看吧,都是你让我去的。下次你自己去,我留下。”唐糖满脸委屈。 “下次?难道你希望别人都来刺杀你的孟哥哥吗?”孟昶问。 “当然了,我希望刺杀你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你才能见识到本小姐的厉害!”唐糖噘嘴道。 这逻辑真独特。孟昶又一次在女人面前无语。 “哈哈。”众人大笑。 孟昶也在笑。兵不血刃地征服一片土地,任谁都会笑。 鄂州的边镐没有笑。南唐皇帝李昇突然病逝,新皇李璟下旨召他回金陵,攻楚大军各自散去,攻楚之事作罢。 这时的他还不知荆南的变故,正在等待高保融来求援。 “荆南迟早是我的,还是先回金陵吧。”他寻思着。 孟昶已被他划入死人,不在考虑之列。 第105章 愤怒的孟昶 “死了?死得好!” “退了?退得好!” 听完李宏皋的禀奏后,马希范长长舒了口气,很是开心。 众楚臣也都喜笑颜开,仿佛打了场胜仗。 “拓跋恒、丁思觐在宫外上奏折。”殿外传来。 “这两个家伙,就不能消停点啊。李爱卿,这是第几天了?”马希范眉头又皱了起来。 李宏皋答道:“禀大王,已有六日。” 楚臣纷纷议论。 马希范叹口气道:“今日本王高兴,就让他们进殿递折吧。” 自从听说向大蜀借兵后,拓跋恒与丁思觐感觉到不妙。两人商议后,联合写了封奏折上奏,谁知宫内之人不敢接。两人便天天到宫外跪地上奏。 拓跋恒与丁思觐一进殿便跪地行礼,递上奏折,嘴上还喊着:“大王万万不可让蜀军入楚!” 马希范随意瞄了几眼奏折,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道:“你俩退下吧,本王知道了。” “若大王仍旧坚持借兵大蜀,我俩跪地不起。”两个硬骨头并不领情。 马希范不耐烦了,“本王正要下令呢。李爱卿,立刻修书给蜀王,再多拉几车礼物送去,叫他们回蜀吧。” 拓跋恒和丁思觐还以为马希范看了奏折后改变了主意,立刻大呼:“大王英明!” “哈哈。”马希范和众臣齐笑。 两人不明所以,何仲举善意解释道:“李昇死了,南唐已经退兵。” 两人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多此一举,摇着头谢恩后连忙离开,背后传来巨大的奚落笑声。 “哈哈。”马希范指着二人的背影大笑道:“就会瞎操心。” “大王如有神助,真是天佑吾王。”李宏皋吹捧道。 “天佑吾王,天佑大楚。”群臣齐声称颂。 马希范那个乐得啊,仿佛头顶长出龙角,真成了九龙殿那第九条龙。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前八条是真龙,而他只是人中龙,心甘情愿名列第九。 孟昶可不觉得自己是龙,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人。所以他有思维,有情感,有喜怒哀乐。 现在的他就有些怒。因为前天,有几个蜀兵在江陵一家小酒肆喝完酒后没有付钱,还把老板痛打了一顿。老板的老婆找到孙光宪告了一状。孙光宪又到孟昶这将过程说了一通。 “那老板可认得出他们?”孟昶问道。 孙光宪点头道:“自是认得。” “那好,马上唤他来,你我与他共同到军中指认。”孟昶道。 “那么多蜀兵,要认到何时?我看就由我出面,多赔些银两吧。那老板看我的面子,也不会多言。”孙光宪道。 孟昶是真的怒了,“不可,必须要找到那些人!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将前天离开军营的将领、士兵全部集合起来。”孟昶厉声吩咐。 袁彦超、王全斌、符彦卿三人感到了严重性,因为孟昶的表情很严厉。高彦铸的火炮船队还未到达江陵。 初到江陵,那日放假的将士特别多,不下五千,齐刷刷排列整齐。他们以为是大蜀皇帝来视察呢。 “这位便是酒肆老板王继。”孙光宪领来一人,对孟昶道。 那人因为被打,走路一瘸一拐,还没好利索。看见孟昶,忙跪下道:“蜀王,都是我家婆娘多事。他们没有白喝酒,给了钱的。” “是吗?”孟昶很友善地道,“那么说王老板也没挨打了?” “没有,没有。”王老板道。 孟昶笑道:“王继,忘记,王老板忘记得还真快!那为何你行路不是很方便呢?” “摔的,我自己摔的。”王老板慌忙解释。 孟昶摇摇头道:“王老板,你知道我讨厌什么人?” 王老板摇头不回答。孙光宪在旁道:“蜀王最讨厌说假话的人。” “对。”孟昶道,“可以做错事,但绝不允许说假话。王老板,你别怕,有我和孙大人在,你尽管去认人,我们会给你个说法。” 王老板头叩地,嘴上不停地道:“蜀王为民做主,蜀王万岁!” 孟昶摆手道:“我还没做什么呢,别急着赞颂。你的事我已知道大概,那日出营的将士都已站立等候,咱们这就去认人。” 说实话,别说那些士兵,连袁彦超那几位将领也不知走在孟昶、孙光宪前面的那位是何方神圣。 从每个人面前走过,王老板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士兵们心里火着呢。连我们的皇帝都没摇头,你有什么看不中的呢? 这一来,转眼过了两个时辰,王老板终于摇了最后一个头,道:“没有,不在这里。” 不会吧?孟昶马上回头责问袁彦超三位将军,“全来了吗?如有遗漏,拿你们试问。” 三人齐声答道:“全到,决无遗漏!” 这就怪了。孟昶转而问王继:“王老板,你确定是我们蜀兵吗?” “绝对没错,他们说一口四川话,龟儿子龟儿子的乱骂。”王老板很肯定。 孙光宪问道:“那日离营的全在这,为何没有?说四川话的也未必是蜀军。” 王老板想了下道:“可能确实不是,因为那几人的装束与他们不同。”手指身边的士兵。 孟昶马上问道:“有何不同?” “他们没穿军服,一身白衣,腰挎钢刀,还插了张弩弓。”王老板道。 我倒,这不是我的“刀锋”吗?孟昶大声喊道:“韩继勋、韩保贞,你们的人全部到这集合。”声音有些嘶哑,显然愤怒至极。 “刀锋”本就一直在孟昶的周围,一百人很快便集合完毕。 “你说的是这种装束吗?”孟昶问王老板。 “是,是,没错。”王老板指着“刀锋”道。眼光撇过,指着一人道:“是他,他是头!” “继勋、保贞,卸了他的兵刃,将他带过来!”孟昶怒道。 “公子,为什么卸我刀和弓?”被二韩反手揪过来的人抬头不解问道。 “黑虎?”孟昶认出了他。正是从小便表现出色,如今已是“刀锋”一队的队长王黑虎。 “刀锋”的最高管理人是二韩,下设三队,三位队长都是其中出类拔萃者。 “你可认得他?”孟昶指着王老板问道。 王黑虎睁大眼睛看了看,道:“认得。前日我生日,与几位兄弟在他的酒肆中喝酒。” 韩保贞忙对孟昶道:“一队长曾向我请假,属下应允了。” 孟昶盯着王黑虎厉声道:“哪几位兄弟?给我指出来。” 王黑虎不敢隐瞒,一一指出,全被卸了刀和弓,带了出来。 “很好,很好!”孟昶苦笑着,“喝酒没有关系,但你们不付酒钱、殴打百姓,可知罪吗?千万别说你们酒喝多,什么都不记得了。” 王黑虎圆眼一瞪道:“公子,黑虎记得。”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全部拖出去斩了!”孟昶厉声道。 众人瞠目结舌。这些人可是从小就在“之家”和孟昶一起长大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大家都知道,孟昶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当年留在了洛阳,孟知祥生前寻找过,李氏、孟昶也是不停派人去寻,但中原战乱不止,一直找不到踪迹。孟昶把“之家”里的人一直就当作家里人。 “皇上三思!”二韩与其他“刀锋”马上跪地。 “皇上三思!”袁彦超等将与所有在场士兵皆跪地。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你们。得我恩宠,不知报恩,却侵扰百姓,岂能轻饶。”孟昶含泪怒指王黑虎几人道,“荆南初得,荆南百姓尚惧大蜀,孙大人、梁大人等人为让百姓识我大蜀而呕心沥血,竭尽所能,就被你们几个的一顿酒毁了。怪我治军不严,管理无方。孙大人,我给你说声对不起。王老板,我给你说声对不起。” 孙光宪、王继已被感动,慌忙道:“承受不起,承受不起,皇上莫要如此自责。” 孟昶继续道:“黑虎,我知你忠心,也知你勇敢,你就是这样对我忠心的吗?你就是这样对百姓勇敢的吗?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黑虎早已泪水满眶,大声道:“黑虎无话可说,愿意服罪!只是这几位弟兄被我所邀饮酒,无罪;也未出手伤人,无罪。恳求公子饶了他们,代黑虎继续为您效命。” “他们没动手,没动手!”王老板连忙道。 孟昶问道:“真的没动手?” 王老板举起右手指天道:“天地良心,他们真的没动手。皇上,你就饶了他们吧。都怪我那婆娘多事。” “好,你们几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孟昶道,“罚一年俸银,全部送到王老板处。保贞,你来监督执行,若袒护,拿你治罪。” 韩保贞连忙道:“属下明白!” 王老板慌忙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孙光宪在旁道:“皇上的话,你听着便是。”称呼已在改变,孙光宪正在慢慢融入大蜀。 “黑虎,你还有话说吗?”孟昶道。 王黑虎激动地道:“谢公子饶恕他们。黑虎来生还会为公子效命!” “拖过去,斩!”孟昶掩泪挥手道。 “不可,真的不可!他是酒喝多了,不小心撞倒了我!”王老板还在阻拦。 孟昶道:“跟酒没有关系,只跟欺压百姓有关。不论是谁,欺压百姓者,杀无赦!” 第106章 孙光定断案 “住手,快些住手!”那边跑来两人,喊道。是孙光定与一妇人。 王老板一见那妇人,立刻迎上去伸手要打,被孙光定拦住。“都是你这个婆娘惹的事,假的就假的嘛,不就几个酒钱吗?你看这下可好,一条人命。” 那妇人道:“不是假的,是真的。是我错怪他了!”说着,看见被缚的王黑虎,连忙跑过去,被士兵阻拦。她只好大声喊:“孩子,别怕,是我的错,我这就去为你求情。” 孟昶愣愣看着,不知这又是哪一出。孙光定跪地道:“皇上,此事有内情,还请查明再处理。” “真的有内情!”王老板也跑过来跪地道,“他,他没有打我,真的是酒喝多不小心撞倒了我。是我那婆娘气愤他用假玉欺骗我们,才那么说的。” “那是块真玉,价值足有千两白银。”孙光定对他道。他是鉴别珍宝的专家,说出的话绝对不会错。 “真的?”王老板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那婆娘已跑了过来,手中拿块玉,跪地对孟昶道:“皇上,就是这块玉,是真的。都是我的错,那孩子没错,你不能杀他!” 孟昶糊里糊涂地接过玉,看了看,道:“这块玉与此事有关系吗?” “有。”孙光定道,“我已查明整个事件经过,请皇上允我禀报。” 那年的“借刀割耳”,早已让孟昶知道这位仁兄的一板一眼。立刻道:“光定兄既然说查明,那必是真相,说吧。” 孙光定道:“其实我还有一事未明,请皇上告诉在下。”他无官职,只是百姓。 “可以。”孟昶道。 “那被缚之人姓名。”孙光定指向王黑虎道。 我还以为什么难题呢。孟昶道:“王黑虎。” “还请皇上将他也叫到此处。” “好,将他押过来!”孟昶道。 待王黑虎到了跟前,孟昶道:“黑虎,我不会枉杀一人,待查明真相,再决定你的命运。” 王黑虎点点头。 “好,全都清楚了。”孙光定缓缓道来,“这王黑虎与几个弟兄在王老板的酒肆喝酒,喝好酒后,他一摸口袋,却发现没带银两。既然是自己请客,又不好意思跟兄弟们借,于是便拿出这块玉给了王老板。但这玉对他可能很重要,他想多看一眼,便又伸手欲到王老板手中拿回玉。王老板见他又要拿回,自是不肯,向旁躲闪。王黑虎酒醉得厉害,撞倒了王老板。他是行武之人,王老板又老迈,便被一下子撞伤。” 孟昶问道:“王老板,可是真的?” “是,我当时确实以为他要拿回,才闪躲的。”王继道,“他一下子倒在我身上,不是故意打我。” 孙光定对孟昶道:“皇上,请别插话。” 孟昶只好不再作声。 众人不解。这孙光定胆子够大,敢这样对皇上说话不奇怪,只是皇上这么听话,更是奇怪呢。 孟昶敢不听话吗?若这位仁兄来个“借刀割舌”咋办。 孙光定继续道:“王黑虎见王老板倒地,便也不再拿玉,与几位弟兄离开酒肆。这玉到底值多少钱呢?王老板夫妻很想知道,便找人去问。却不知那人狗屁不通,说一钱不值。王夫人见王黑虎不仅撞伤相公,还拿假玉糊弄,气愤不过,便到孙大人处告了一状。”他不称兄长而称大人,公私分明。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出。”不待他人提问,孙光定还在继续,“孙夫人见相公今晨被唤走,以为是因为自己告状牵连,怕有意外,便急匆匆地来找孙大人。孙大人不在,而在下恰巧在门外遇到,便询问。王夫人拿出这玉,在下仔细鉴赏后,认定此玉乃上等桂州鸡血玉,此玉最大的特点是内含红色,想象天然所成,十分罕见。皇上,你仔细看那玉中的红色。” 孟昶举起玉,仔细一看,大吃一惊。那玉中红色连成条龙,眼舌鼻爪,清晰无比。 孙光定道:“我说这玉值千两其实低估,真正的价格恐怕非一城一池也不能及。王老板,这王黑虎给你的酒钱几辈子也喝不完的。” 王老板忙道:“我不要,我还给他。” “皇上,你觉得这王黑虎还该杀吗?”孙光定问道。 孟昶怎么舍得杀自己的兄弟,便道:“孙光定听旨。” 众人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朕现在任命你为大蜀刑部侍郎,暂驻荆南,全权负责荆南所有地方、军队的法纪。”孟昶道。 “臣遵旨。”孙光定毫不推辞,马上称呼也变。 孙光宪在旁点头。弟弟的能力终于能够得以发挥。 孟昶笑道:“既然你已上任,此事便由你处理,朕只能观看。孙大人,请。”说完,将那块价值连城的鸡血玉递向他。 孙光定站起,接过玉,开始处理。“为王黑虎松绑。”然后将玉递向王老板道:“既然此玉为王黑虎的酒钱,便应不论价值归你所有。” 王老板哪敢接,直道:“我不要,还是还给他吧。”他婆娘马上站起来,拿过玉,塞给王黑虎道:“孩子,都是我一时糊涂,这玉你拿回去吧。” 王黑虎也不接,道:“这是酒钱,黑虎不能拿回。” “好,别吵了。”孙光定摆手道,“王黑虎,你父母可在?” 王黑虎答道:“黑虎十岁时父母双亡,逃难到蜀。” “那王继夫妇,你们可有儿女?”孙光定问。 王老板回答:“曾有两个儿子,应征入伍,死在战场。” “好。王黑虎,你撞伤老人,银两难以弥补身心的健康,本官就罚你做他们的儿子,可愿意?”孙光定问。 王黑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王继夫妇,你们误信他人,差点害死王黑虎。本官就罚你们做他的父母,关心爱护他,可愿意?” 夫妻俩也一时不知所措。 “愿意!”众人齐声喊道,帮助他们回答。 “如果你们是一家人,那块玉谁拿还不是一样吗?”孙光定难得地笑了。 “我愿意!”王黑虎傻笑着摸着后脑勺道。 “我愿意!”王夫人边说边抱住王黑虎。只是她怎能抱得住身材魁梧的儿子呢,所以严格地说是王黑虎抱住了她。 “很有我的风格!”孟昶点头赞扬孙光定。 身旁的孙光宪提醒道:“皇上,他姓孙,岁数也比你大。” 孟昶笑问:“那又如何?” “所以应该说是很有我的风格,因为我是他哥。”孙光宪笑道。 “哈哈,孙大人,你也学会幽默了,可喜可贺!”孟昶调侃道。 幽默?什么意思?孙光宪阅书万卷,也没见过这个词。 王黑虎在晚些时候来找孟昶。孟昶却似早已预料到,笑道:“黑虎,要杀你的人是我,救你的人是孙光定大人,你应该去感谢他才是。” 王黑虎跪地道:“黑虎是来此告罪的。” “不是已查明无罪了吗?难道还有什么隐瞒的吗?”孟昶道。一般的孤儿怎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一般的人家怎会有那么贵重的玉,孟昶已断定王黑虎的来历不同寻常。 “是的,黑虎有事瞒着公子。”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块鸡血玉道:“黑虎愿将此玉献给公子。” “瞎胡闹。”孟昶一板脸道,“我猜此物一定是你父母的遗物,怎能轻易送与他人。岂有此理,你对得起他们吗?” 王黑虎见孟昶不接受,道:“可这里有条龙,黑虎不配拥有。” “龙又如何,难道你认为我会起疑心?”孟昶反问。 “不,公子绝对不会。”王黑虎忙道,“但在黑虎心中,只有公子才是龙,才配得上此玉。” 孟昶摇摇头,“我不是龙,我和你一样都是人,只是我的运气好,生在了孟家而已。黑虎,我知道你的出身也不一般,或许你的父亲曾是枭雄,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你只是因为运气不好,落难而已。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成就一番事业。” 王黑虎吃惊地望着孟昶,因为他的话没错。“公子可知交州?” “有耳闻,应在南汉。”孟昶道。 “我爹叫杨廷艺,曾在交州做过安南节度使,后欲自立为王,南汉刘岩派兵镇压。”王黑虎悲愤地道,“我爹本并不落下风,谁知手下被刘岩利诱,叛变我爹,将他杀死。” 孟昶安慰道:“这乱世之中,叛来叛去的极为平常。” “不错。”王黑虎点头道,“我爹当年也是叛变到南汉的,所以我对他的死并不悲伤。我恨的是刘岩。” “为何?”孟昶低声问道。 王黑虎泪水滴落,抹去后道:“那刘岩破城后,将我家人全部押至兴王府宫中供其杀人取乐。我在途中找了个机会逃跑,才免于此难。可怜我母亲、我兄弟姐妹他们都被残忍折磨后死去,死得很惨。” 刘岩这人,孟昶知道。将宫中变成了屠宰场,各种杀人的方法都用上,什么刀刮、撕皮等等,而他在声声惨叫中享受着乐趣。 “这个畜牲!”孟昶骂道。 第107章 退兵? 王黑虎继续道:“我改名换姓逃难至成都,幸遇公子,得以活到今日。黑虎别无所求,只求一生跟随公子,死而无憾。只求公子答应黑虎一件事。” “说。”孟昶道。 “若公子打下南汉,擒得刘岩,请公子让我亲手杀了他!”王黑虎愤愤道。 孟昶望着王黑虎道:“黑虎,天下要杀他的人何止上万。但我可以保证,若我得到活着的他,必交给你处理。” “谢公子!”王黑虎马上跪下。 “不过据我得到的消息,这老家伙活不了几天了。不知能不能等到这一天,老天保佑吧。”孟昶转而说道。 王黑虎道:“早点死也好,免得更多人受害。” 孟昶点点头,扶起他道:“玉你收好,不管怎样,都是你家传之物。若下次再拿它当酒钱,我决不轻饶。” 王黑虎傻傻一笑道:“不会,决不会了。” 孟昶笑着又问:“不知你对你那新爹娘可满意?” “满意,满意。黑虎情愿下辈子生在这寻常百姓家。”王黑虎道。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呵呵。”孟昶笑道,“其实生在什么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什么方式活下去。生死我们无法控制,但生活却可以掌握。” 徐仲雅决定控制自己的生活,他选择了回长沙。无论马依诺如何相劝,一到江陵,便立即向孟昶讲明了去意。 “你可难回不去了!如果我没猜错,马上楚国就会有人来。”孟昶道。 徐仲雅道:“蜀王,我必须回去,因为我的家人都还被扣着。” “这个,我想不用担心。如果我猜得没错,马上就会有人将他们全送过来。”孟昶平淡地道。 “仲雅不明白,还请蜀王明示。”徐仲雅一脸糊涂。 孟昶笑道:“徐大学士,南唐李生死了,退兵了。” “那又怎样?”徐仲雅问。 马依诺在旁道:“也就是说楚王用不着你了,你回去死路一条。” 徐仲雅摇头道:“即使是死路,仲雅也得回去。” “咱俩打个赌如何?徐大学士。”孟昶笑着问道。 马依诺道:“这时候打什么赌,你应该劝徐大学士别回去才是。” “我为什么要劝?他想回恐怕人家也不要他了。”孟昶道。 徐仲雅心想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在大楚,我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蜀王此话,仲雅不明。” “不明没关系,咱们就打这个赌如何?”孟昶的笑深不可测。 徐仲雅内心的狂放被激起,道:“好。待大楚使者离开时,我便随之回长沙,看大楚还要不要我。” “恐怕会要你的命!”马依诺在旁气愤道。 “好。就算他们要你的命,都算你赢。”孟昶“哈哈”笑道。 倒。命都没了,赢有何用?马依诺直跺脚,对孟昶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晴雅姐姐到现在你也没找到,现在又让徐大学士送死,还自吹无所不能,我看就会吹牛。” 这句话提醒了徐仲雅,对孟昶拱手道:“若仲雅不幸丧命,还望蜀王帮助寻找晴雅。” “你妹那就是我妹,放心。”孟昶一拍胸脯道。 再一次倒。你才多大啊,搞清楚,徐晴雅是你姐。 马希范是个豪爽的人,从送来的几船物品便可看出。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 马希范肯定是个豪爽的人,从他派来的使节便可看出。最得宠的李宏皋大学士。 “李大人好客气,我正准备去长沙看你呢,你却亲自来到江陵,还带这么多礼物,罪过罪过。”孟昶打招呼的方式总是这么亲切。 李宏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蜀王为大楚御驾亲征,我们大王深为感动,一点薄礼犒劳众将士,还请笑纳。” 孟昶摇摇头,“可惜那南唐识趣退兵,不能为楚王哥哥杀敌,好是郁闷。” “蜀王好意,我必回去转于大王。”李宏皋道。 “有劳李大人。”孟昶道,“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李大人就请回吧。” 李宏皋一愣,这就下逐客令啊。忙从怀中拿出信道:“这有大王给蜀王的信,请过目。” “这么近,想我就来江陵看我嘛,还写什么信。昭远,拿过来。”孟昶懒懒地道。 孟昶看完信后,不解地问李宏皋:“李大人,我实在不知这退兵是何意?我要从哪退兵,退向何处?” 明知故问,回你的老家去。李宏皋道:“如今南唐退兵,蜀军远离家乡,日久恐水土不服,还是回大蜀为佳。” 孟昶更是糊涂,问那几位将领:“袁大人、王将军、符将军,你们远离家乡了吗?水土不服了吗?” 袁彦超、王全斌、符彦卿齐道:“没有。我们一直在大蜀,哪来的远离家乡,水土不服。” “这是江陵。”李宏皋急道。 “对啊,是江陵,也是我大蜀。”孟昶笑道。 李宏皋有些明白,这荆南好像换了主人,但还不肯相信。“蜀王的话本官有些糊涂。荆南高家今日向这个称臣,明日又向那个叩头,难道现在臣服大蜀?” 孟昶摇摇头,“那是过去。现在的荆南不会再趋颜他国,也不会再受别国欺凌,因为它本就是大蜀的一部分。李大人见到这两人,便知本王所说是否虚假。召梁震、孙光宪两位大人。” 荆楚经常打交道,这二人李宏皋自然熟知,大惊不已。 二人进来,孟昶客气道:“梁伯伯,您老这么大岁数了,还害你为荆南的安宁繁荣而劳累,实在过意不去。” 梁震摆摆手道:“皇上客气。梁某不才,只愿余生献给荆南,为皇上的宏图大业贡献一份薄力。” 梁震早已归隐,如今却心甘情愿出山帮助孟昶。李宏皋也不得不佩服孟昶的手段高明。高家父子在近期双亡,得梁孙二人便是得荆南。李宏皋猜到了荆南有了变化,可没想到这巨大的变化竟没有丝毫的动静。 孙光宪道:“皇上,在下任监利县令时,时有楚国船只随意进我荆南。还请皇上重视此事。” 这事孟昶清楚,他曾在荆南被大楚的船只围攻。“竟有此事?李大人,你回长沙后,可要好好对我那哥哥说说。以前的事我不再管,但从现在起,凡没按正常渠道进入荆南的船只,一律将被认为是入侵。结局就一个,被消灭。” 李宏皋抹汗道:“太不像话,竟有此事。本官回去定向大王禀报。” “李大人,这信中提到了徐仲雅大学士,你看是不是把他请来?”孟昶拿着信,话题一转道。 这个还要问我吗?“请来便是。”李宏皋没好气地道。 徐仲雅进来,一见李宏皋,便道:“李大人,待后我便与你回长沙。” 李宏皋扭头并不理睬。 孟昶笑道:“徐大学士,你输了。昭远,把信给他。” 徐仲雅看完信后直摇头道:“大王怎可这样对我!怎可这样对我!” 李宏皋在旁不阴不阳地冷笑道:“不正遂你的愿吗!” 信是李宏皋写的,写得很清楚。徐仲雅既然愿意留在大蜀,只要蜀王愿意,就不让他回长沙了,他的家人随礼物一起送来。 “徐大学士,你去见你的家人吧。咱们的赌,以后再说。”孟昶道。 为了孟昶退兵,大楚方面不仅重礼相送,还将他们的国宝级人物也作为礼物送了过来。 不得罪人家才能谈条件,不得罪人家才能谈人家愿意的条件。很显然,大蜀已经把荆南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何来退兵呢? 李宏皋灰溜溜地离开了江陵,徐仲雅傻呆呆地立在码头。 “其实我也不想赢,所以你还是会回去的。”孟昶在其身后道。 “我想喝酒。”徐仲雅淡淡地道。 孟昶一摆手,酒端上,摆在徐仲雅面前。徐仲雅往地上一坐,狂饮起来。 被大楚误解时,他没有这样。家人被软禁,小妹无影踪,他没有这样。此刻他却要喝酒,要醉,他是想忘记什么,还是想记住什么? 孟昶没有打扰,转身离开。 马依诺匆匆赶来,被孟昶拦住。“你怎能让他饮酒?你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吗?”她道。 “我为什么不能让他饮酒?你不知‘不愿花下死,但求酒中醒’吗?”孟昶反问。 念了两遍,马依诺奇怪地问道:“我怎么不知这首诗?何人所作?” 孟昶指指自己,道:“你当然不知,此乃天下第一大才子孟三公子最新大作,呵呵。” 马依诺一双大眼盯着他,一打哆嗦,“好冷!”转身离开。 “这个动作好像属于唐糖吧,依诺姐姐,你也会盗版啊!”孟昶对着远离的身影喊道。 “属于我吗?我看不象。”唐糖这个鬼丫头不知从哪突然蹦出来道。吓得孟昶打了个哆嗦,眼睛直瞪。 “这个动作好像属于我吧。孟哥哥,你也会盗版啊!”唐糖叹口气转身离去。 我倒。孟昶指着两人的背影道:“你们看看,怎么说我也是大蜀皇帝啊!成何体统。” “看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王昭远道。 “我也是。”杜逸风道。 “老大,我看见了。”只有赵崇韬给孟昶台阶。 孟昶笑道:“崇韬的目光最有神,你看见什么了?” 赵崇韬道:“我看见在女人面前,老大又一次成为弱者!” 孟昶白眼一翻,扭头就走。只听身后传来赵崇韬的声音:“这好像是唐糖的动作吧。老大,你也会盗版啊!” 第108章 朗州(一) 马希范听完李宏皋的叙述,“哗啦”一下从椅上摔落。“李爱卿,你,你没搞错吧。” 众臣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李宏皋慌忙道:“臣所说绝对属实,无半点虚言。” 荆南这块肥肉会如此平静地易主?大楚都没发觉,那别国呢,更不用说了。可怕,实在可怕! 轰轰烈烈的胜利能赢来掌声,平平静静的胜利让人害怕。 “奶奶的,这个小孟昶,实在可恶!”一向标榜斯文的马希范脱口骂道。 李宏皋冷笑道:“荆南是块烫手的山芋,可不是能那么安稳的。” 马希范平缓会心气,点头道:“李爱卿所说也是。南唐虎视眈眈,大晋垂诞三尺,本王倒要看看他如何应付。” “大王,此次南唐起兵,朗、衡、桂等州借机扩军,形迹颇为可疑,望早作防范。”李宏皋道。 马希范冷冷一笑,“这几个小子,哪个都盼着我早死,他们才是我的大敌。李爱卿,你即刻再准备些礼物,修书与大蜀示好。让我那蜀王弟弟再得意些时日吧。” 孟昶的得意岂是你能控制。正不知以何种缘由出兵大蜀,机会便来了。也许在旁人看来不是机会,但孟昶有信心让它成为机会。 “徐大学士,有件事我猜你一定想知道。”孟昶对饮酒的徐仲雅道。 “蜀王来了啊,来,喝酒。”徐仲雅举起酒杯,已有醉意。 孟昶笑道:“徐大学士继续。虫哥,看来徐大学士对他妹妹的生死并不关心,咱们走。” 晴雅?徐仲雅忙放下酒杯。如今家人俱已到江陵,唯独这么妹妹毫无踪影,他怎会不关心?“蜀王,莫非有了我家小妹消息?”徐仲雅急忙问。 孟昶不再吊他胃口,对随来的小虫道:“虫哥,你说。” 小虫道:“小公子吩咐我寻找保护你妹,小虫自不敢马虎。可我发动了所有人手,在楚、荆南,甚至南唐寻找,也找不到,心中惭愧的很。” 孟昶笑道:“虫哥,尽力就好。” “终于在前日查询到另妹的一丝踪迹。”小虫继续对徐仲雅道。 “在哪?”徐仲雅急问。 小虫道:“朗州。” “朗州?那她现在人呢?”徐仲雅的很急切。 “马希萼手中。”孟昶代小虫回答道。 徐仲雅一惊,“糟糕。” 小虫道:“不糟糕,很好。据说马希萼将她隐藏了起来,好吃好喝地伺候。” “这位英雄有所不知。”徐仲雅对小虫一拱手道,“这马希萼在长沙时曾向我妹提婚,我以我妹年纪尚轻,予以回绝。我妹此次不等于羊入虎口吗?” 孟昶在旁道:“没想到你那冰冷的妹妹还很招人喜欢呢。” 徐仲雅忙替妹妹辩护,“我那妹妹天生聪颖,只是眼光略高,被人误解,其实心地商量的很。” “是啊,我可以作证。”进来了马依诺,后面跟着唐糖、段思盈和杏儿。 唐糖紧跟着对孟昶道:“那位徐姐姐,曾经救过依诺姐,你一定要救她出来。” “为什么呢?”孟昶故意问。 唐糖道:“因为孟哥哥天下无敌,世上无双,不会让依诺姐和徐大学士不开心。” 少忽悠我,才不会上当呢。孟昶皱眉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她和我也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并不代表不发生关系啊。”唐糖道。 大家别朝歪处想,虽然孟昶已经朝歪处想了。 “怎么发生关系呢?”孟昶喜滋滋地问道。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唐糖很纯,很真,耐心的解释:“你看。徐大学士是你的朋友,那她妹妹不就是你妹妹嘛,还说没关系。再说,依诺姐和你好得不得了,那她的好姐妹不就是你的好姐妹嘛,还没有关系吗?” 有关系,有关系,没有关系也要发生关系。孟昶笑道:“那又如何呢?” “那你就得救她啊!”这回说话的是马依诺,“不然我就到处说你见死不救,见异思迁。” 见异思迁?众人瞠目结舌。 马依诺慌忙摆手道:“错了,是见义勇为。” 好像也不对啊。 顾不得这么多了,马依诺继续道:“反正我们就到处说你坏话,糖,思盈,好不好?” “好。”两女子异口同声。 孟昶大笑两声道:“哈哈,其实你们错了。能救她的不是我,是她哥哥徐大学士。” “我?”徐仲雅很吃惊。其他人也很吃惊。 “对。”孟昶点点头,很肯定地道,“只要徐大学士做了我大蜀的官,便能救她。” 逼我做官?徐仲雅的清高再一次有所表现,“徐某永远是大楚的臣,决不会做他国的臣。” “你们看到了吧,并不是我不想帮。虫哥,咱们撤。”孟昶笑道。 那几个女子听得明白,开始不停地劝说徐仲雅。特别是马依诺,循循善诱,把小时候的他们兄妹的事也搬了出来。 反正,经过她们几位的七嘴八舌,徐仲雅主动来到孟昶处,说了一句话,“我愿意做大蜀的臣,只要蜀王肯救我妹。” 孟昶笑得很开心,“我说过能救你妹的只有你。徐大学士,我现在就任命你为礼部侍郎,出使大楚,跟马希范要徐晴雅。我们大蜀大臣的家人,那就是我的家人,谅他也不敢不给。” 真的就这么简单?徐仲雅睁大了嘴巴。 “就这么简单!”孟昶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道:“徐大人一定要记住,你的身份是我大蜀之臣,要强硬地跟他所要你妹。必要时,可以威胁。” 我可以吗?难道你不怕因为我妹影响了两国邦交? “不要有顾虑,我决不允许我大蜀子民被人欺负。”孟昶又看出了他的心思,“你妹那就是我妹。徐大人对不起,我姐,我姐。你看我被气得。” 徐仲雅哭笑不得,道:“那马希范和马希萼向来不和,马希萼被他赶到朗州后一直在寻机会回长沙。如今我妹在马希萼手中,跟马希范要,有何用?” 孟昶笑道:“有用,肯定有用。马希范毕竟是那楚国之王,马希萼敢抗令?” 徐仲雅摇头,“他必死不承认,让马希范奈何不得。” “不承认就对了嘛。”孟昶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兄弟俩如何处置我姐这件事。” 叫得如此亲切,徐仲雅有些感动。“可是,晴雅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不会。那马希萼爱慕你妹,恐怕会当作神来供着。”孟昶安慰道。 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啊。徐仲雅道:“既然如此,那徐某这就前往长沙。” 孟昶又问道:“需要有人陪不?要不朕随你同去?” 徐仲雅忙道:“怎可劳皇上大驾,徐某足可应付。” “呵呵。”孟昶笑道,“就知道徐大人怕我抢了风头。” 徐仲雅的狂荡不羁又一次被激起,大笑道:“哈哈,徐某倒很想知道在长沙咱俩谁的风头更强。” “哈哈,徐大人,我越来越喜欢现在的你了。” “哈哈,孟公子,我越来越害怕现在的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总能看透我的心,让我没有任何的隐藏。徐某很怕看到你。” “哈哈”,相视大笑。 徐仲雅在不经意间已成功进入角色,融入大蜀。 朗州的马希萼在艰难的选择中难以自拔,痛苦万分。他的妻子苑氏来自尽出美人的桃源,那里的山清水秀不仅滋润出她的秀美,也带给她贤惠善良的品性。他不能也不肯给她带来伤害。 徐晴雅来见他时,他很激动。自己曾经爱着的人在最危难时想到了自己。当他听到自己的哥哥要将她抢入宫时,气愤不已,恨不得立刻发兵攻打长沙,杀了这个恶人。他将徐晴雅安顿了下来,瞒着所有人。 可后来的消息让他很困惑。徐仲雅投靠大蜀,在捉拿他家人时,徐晴雅刺伤李济林逃跑。李济林追求徐晴雅的事,他知道。可这种货色,晴雅怎会看得中。 到底是谁在欺骗呢?他没有将此事告知徐晴雅,他可以肯定是那王八蛋哥哥在混淆是非。因为,徐晴雅是女神,神是不会说谎的。 痛苦来源于选择。这两个女人,他都舍不得,都不想伤害,那只好伤害自己。在那间黑暗的屋中,他用刀又一次在胳膊上划了道深深的痕。鲜血在黑暗中闪着光滴落,痛苦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 马希萼是个有病的人,现代人将这种行为定名为“自闭”或“自虐”。 苑氏在外看着这屋,微微叹气,她在等着丈夫从痛苦中走出。她甚至想帮助他从痛苦中走出,所以在得知徐晴雅的事后,她很平静。她希望丈夫对她说出,她也已想好,只要丈夫快乐,她会让丈夫再娶一房。可他为何就是不说呢? 她在等着丈夫走出痛苦的同时,自己也在痛苦着。 徐晴雅也很痛苦。那晚离开李济林时,她是准备离开大楚,逃往大蜀的。那里有自己的好姐妹马依诺,她相信能得到帮助。她根本就没想到那里还有自己的哥哥徐仲雅。但在路上她听到了许多,比如哥哥投靠大蜀,李济林被自己刺伤等等。她愣住了,她钻进了别人早已设好的局。 她一直看不起李济林,但她一直自信李济林对自己死心塌地。显然事实不是这样。这时她想到了曾经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马希萼,他会怎样对自己呢?虽然她也一直对马希萼也没什么好感。 马希萼已不是从前的马希萼,他已有妻室。可这并不影响她的计划。她就没想过嫁给他,她只想借他的力量来打击那些害她哥害她的人。 朗州在痛苦中进入我们的视线。 第109章 朗州(二) 徐仲雅到长沙时,李宏皋还没有出发去江陵,他阻止马希范:“大王,此人朝三暮四,背义变节,已投靠大蜀,万不能召见。” 马希范倒很开通,“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如今他是大蜀使节,我若不见,岂不让人觉得小气。” “大王说的对。”这次出来说话的是石文德,“如今我大楚正要与大蜀结好,将蜀国使节拒之门外,有损我大楚形象。” “见,立刻召见。”马希范摆手道。 走进曾经熟悉的大殿,徐仲雅觉得陌生。高坐在上的大王还是以前的大王,林立左右的同僚还是以前的同僚,只是目光已变。 “大蜀使节徐仲雅奉大蜀皇帝之命出使大楚,拜见楚王。”徐仲雅拱手行礼。 “好,很好。”马希范的语气不阴不阳。 “徐大人真会见风使舵!”李宏皋在旁讥讽道。这话是孟昶讽刺李宏皋的,如今他反过来讽刺徐仲雅。 徐仲雅苦笑下道:“徐某在大王眼里只是一件物品,可以随意的赠送和舍弃。何来使舵之能力。” “误会,徐爱卿误会。”马希范连忙道,“你是我们大楚之宝,我怎舍得。只愿爱卿能为楚蜀邦交多多出力。”他可不想得罪徐仲雅,人家是蜀王的人。 “尽力而为吧。”徐仲雅淡淡道。 李宏皋也以国为重,顺着马希范的意思道:“徐大人曾是我大楚重臣,大王待他不薄,自是会不遗余力。” “李大人高看。”徐仲雅依旧语气淡淡。 马希范满脸堆笑问道:“徐爱卿来长沙,可带来我蜀王弟弟的书信?”快点进入正题吧。 “没有。”徐仲雅直接回答。 马希范有些不悦,又问:“就没让爱卿带什么话吗?” “这个倒有。”徐仲雅道,“他让我转告大王,我妹就是他姐。” 什么意思。马希范和众楚臣不明白。 徐仲雅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谁欺负了我妹,就是欺负了他姐。” 你妹?不就是那个徐晴雅嘛。还好我没来得及欺负就跑掉了。“谁,谁欺负晴雅了?欺负晴雅就等于欺负我妹。”马希范活学活用的本事一直很高。 “徐大人,令妹不是早已去大蜀寻你了吗?”李宏皋好意提醒。 徐仲雅道:“她还在大楚,请大王将她交于我。” 怎么可能?马希范犯难了,“不会吧,本王没有拿到她啊。” “朗州是否仍蜀大楚?”徐仲雅突然问。 李宏皋帮忙回答:“那是自然。” “晴雅便在朗州马希萼处,请大王速速将她交出来。”徐仲雅语气开始加重。 原来跑到那个臭小子处了。小子,你有能耐,连女人也跟哥哥我争。“那徐爱卿去朗州要便是,到我长沙来做什么。”马希范不耐烦地道。 徐仲雅道:“大王此言差矣。大王还是大楚的大王,朗州还是大楚的朗州,自是跟大王要人,怎可越俎代庖到朗州要人呢?”皮球被踢了回来。 说的也没错,我还是大楚的大王。“李爱卿,立刻派人去朗州将晴雅姑娘送到江陵。” 有你这话就够了。徐仲雅道:“来时,吾皇曾让我放心,说楚王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三日之内便可将我妹送到江陵。徐某告辞,在江陵静候佳音。”说完行礼,扭头便走。 “太过分了!”众臣纷纷气道。 “李爱卿,三日之内将那徐雅晴送到江陵。”马希范将皮球踢给李宏皋,然后起身离去。他要去发泄心中的怨气,他要用皮鞭狠狠抽在妃子细嫩的肌肤上。马上,必须,因为他的呼吸都开始困难。 可怜的楚王宫里的女人,何时才能摆脱这恶魔的折磨? 徐仲雅没作停留便回了江陵,他不愿再呼吸这熟悉的长沙空气。这里有他的爱,有他的辉煌,有他的风流,有他的洒脱,只是都已成为曾经。 拓跋恒与丁思觐拦住他,说了句:“徐大人真会见风使舵!” 徐仲雅没有像在大殿一样辩驳,笑了笑道:“见风使舵的船夫才是高明的。风大浪高,二位保重。” 丁思觐在后面“呸”地吐了口唾沫。拓跋恒拍拍他道:“风大浪高,不会使舵,自己丧命不打紧,却连累船上的人。丁大人,他说的也没错。” “你认为马希萼会将晴雅交给他哥吗?”江陵码头,徐仲雅忧心地问迎接他的孟昶。 孟昶惊讶地反问:“难道徐大人认为马希萼会将晴雅姐姐交出来?” 这下吃惊的是徐仲雅了,他带些埋怨地道:“那我去长沙岂不是白费工夫。还请皇上允许臣前往朗州。” “马希范会派人去的,你去做什么?”孟昶很吃惊的样子。 徐仲雅有些生气,“他派去的人有什么用。还请皇上允许臣赶紧去朗州,万一晴雅有意外,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赶紧?你觉得你现在去还来得及的吗?”孟昶不停地吃惊着。 什么意思,难道?徐仲雅一下子愣了。 孟昶不想再逗他,笑着道:“徐大人,你没见江陵少了许多人吗?比如依诺、唐糖、思盈,还有我师娘。” “对啊,好像没看见她们。”徐仲雅环顾,只看到杜逸风、王昭远几位。 “你当然看不到了,因为她们都在朗州。”孟昶笑道。 朗州的痛苦在蔓延。比如“岳阳楼十兄弟”中的张文表就很痛苦。 他喜欢上一个女人,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她美丽有风度,冷冷的脸上是不可触摸的温柔,这让张文表痴迷。如果见了这一次后就再没见到,他也许会忘记。可如今几乎朝夕相处,她每天都在眼前出现,让他难以自拔。 今晚是张文表和潘叔嗣值班。站在门外,张文表的心跳得很厉害。 “叔嗣,嫂子还好不?”他问。他想让自己的大脑朝别的方向想,而不是那屋里的人。 他们十人来到了朗州时,正是马希萼招兵买马时,便顺利进入了朗州军中。十人不仅勇猛,还很团结,受到了赏识,被提拔到马希萼的侍卫军中。潘叔嗣看上了马府中的一个丫环,马希萼也想收买人心,便准他俩成婚。 十人凑钱在朗州弄了间房,成为了潘叔嗣的家。 潘叔嗣“呵呵”笑道:“好,你那小侄子也很好,你就把见面礼准备好吧。” “嗯。”张文表跟着笑,“好羡慕你。” 潘叔嗣道:“别光羡慕,快点找个。” 张文表情不禁地转头望了下关闭的房门,叹口气道:“那是,那是。” 周行逢快步从外走过来道:“节度使来了。”马希萼当时的职位是武平节度使,驻地朗州。 两人不再言语,与周行逢一起静候。 马希萼走到门前,想敲门又犹豫着停止转身。刚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到门前。犹豫了很久,才敲门道:“晴雅,你还好吧。” 里面传来徐晴雅的声音,“劳烦挂牵,还好。我兄长那有消息没?” “还没,我正在打听。”马希萼撒谎道。 “哦。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然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这声叹息,好叫人怜惜。晴雅,我瞒你,只是不想你离开。马希萼转身离去。 这声叹息,好叫人迷离。晴雅,别愁别怕,我永远在你周围保护你。张文表挺直了腰板。 马希萼自是知道徐仲雅已经投靠了大蜀,他更知道大蜀在向马希范要人,因为来人已到朗州,不是别人,是李济林。李宏皋最终选择儿子来朗州,是因为他不信任其他人。 “晴雅姐肯定在里面。”马希萼刚消失在夜色中,从拐角处窜出几人,马依诺首先开口道。 “可以确定。”年龄最小的唐糖最老成地道。 “我觉得也是。”段思盈点点头道。 “干嘛猜呢,多累啊。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肖玉蓉最利索,说完,便已上了屋顶,两个纵跃,进了院内。 三个姑娘相互一望,一吐舌头。 很快,轻轻地,她回来了。“有两人守在房外,进不去。”肖玉蓉道。 “看来还得本小姐出手。”唐糖道。 “你?”另三人很吃惊。 唐糖嫣然笑道:“别忘了我来自唐门,我哥是掌门。” “嗷。你想下毒杀人。”三人恍悟。 唐糖摇摇头,问马依诺:“依诺姐,你有没有觉得那几个士兵好像见过?” “是啊。总觉得见过,但想不起。”马依诺微微皱眉道。 “我想起来了。”唐糖颇为得意,“在那小树林,这些人杀了其他同伙,后来被他放了。”他当然是指孟昶,大家都知道。 “对。”马依诺道,“还是糖妹妹记性好。还有在岳阳楼,他们结义,他称呼他们‘岳阳楼十兄弟’。” “那还犹豫什么,走,跟他们要人。”肖玉蓉又急道。 “师娘,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我看这样,等明日天明,我与依诺姐直接进去。师娘和思盈姐武功高,在暗处观察。”唐糖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智慧,至少另三人都这样认为。只是这和你来自唐门,你哥是掌门有什么关系呢? “那咱们现在先去休息。”段思盈打了下哈欠道。 “不能休息,有人来了。”肖玉蓉一指远处,但见至少二十个黑衣蒙面人正奔过来。 四人忙躲起。 第110章 朗州(三) 李济林一直以为马希萼对自己很赏识,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马希萼连瞧也不瞧他一眼,道:“难道徐仲雅说在我这就一定在我这吗?” “我想徐大人不会说谎的吧。”李济林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勉强地答道。 “哼,笑话!”马希萼厉声训斥道,“那徐仲雅已是蜀臣,我乃大楚节度使,李济林,你难道认为是我在说谎吗?” 李济林慌忙道:“济林绝对没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你回长沙吧,我这没人。”马希萼挥手道。那动作就像在驱赶讨厌的蚊蝇。 李济林没回长沙,他不能这样回去。自己受到屈辱也就算了,没完成任务连累父亲,可就大大的不妙。 来朗州前,父亲就预测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暗地里还有一百名士兵跟着。这些士兵都是刘彦韬精心挑选的。 刘彦韬经常精心挑选士兵,上次暗杀孟昶是,这次也是。 派去跟踪马希萼的人一回来汇报,李济林便断定徐晴雅在那里面。 “你不是说不在朗州吗?哼,那我将她劫走,看你有何话说。”李济林愤恨想道。 他将一百人分成三组,第一组二十人,第二组三十,自己则率剩下五十人在最后。他是个很会耍小聪明的人,前两拨都是试探,让他们去消耗对方的力量,最后这拨才是主力。 那二十个黑衣蒙面人刚到院门前,便被周行逢发觉。 周行逢知道这里面的人是大楚第一才子徐仲雅的妹妹,而那徐仲雅投靠大蜀的事,他却不知。一个女子,却要让他们十人好生看管,节度使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呢? 发觉到敌人来袭时,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呼道:“何人?”目的两个:提醒同伴,震慑敌人。 那二十人已破门而入,周行逢忙挥刀阻敌。 王逵等七人听见了呼声,纷纷爬起执刀冲了过来。 潘叔嗣、张文表也听见了,拔出了刀,冲了过去。 周行逢的大脑永远很清醒,见这二人过来,忙喊道:“快回去。” 万一敌人声东击西咋办。潘张二人赶紧回到房前,徐晴雅显然也听到,打开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倦容,别有一番韵味。张文表红着脸将她推进房内,道:“不要出来。”又将门紧紧关起,浑身充满了力量,手中的刀都“吱吱”作响。 “别紧张,文表。”潘叔嗣误会了他,道,“谁也打不败咱十兄弟!” 确实如此,院内的王逵、周行逢七人手起刀落,一下子砍掉了好几个头颅。 这几人的勇猛吓坏了这些敌人,几个胆小的掉头就跑,剩下的那些还没来得及跑,便成为刀下之鬼。 逃跑的没跑多远,便遇到第二拨。“有埋伏!”他们告诉同伴。 有埋伏?那快撤。 一起没撤多远,便遇到了主力军。“有埋伏!”他们惊道。 李济林也黑衣蒙面,一听,刚想掉头跑,转念一想为何没追兵,问道:“有多少人?” “不知道,大概十来个。” 我倒。十来个就是埋伏,一帮笨蛋。“蠢货,给我回去。”李济林大声道。 “嘘。”旁边有人提醒。 李济林意识到自己在做着偷偷摸摸的事,马上小声命令道:“给我上,事后有赏。”然后右手朝腰间拔刀。没刀。那就拔剑。也没剑。李济林根本就没带武器,只好用手指着那院。 来不及打扫战场,周行逢马上道:“快去通知节度使。” 来不及出去通知,一大群黑衣蒙面人已挥刀冲了进来。只有一人闲庭信步,不带兵刃,一看就是高手,就是头目。 这七八十人将王逵、周行逢七人团团围住。李济林清了清嗓子道:“快说徐晴雅在哪,饶你们姓名。” 有人在旁推攘了他一下,指了指有潘叔嗣、张文表把守的那间道:“在那呢。” “知道在那,还停什么,快去劫人。”李济林有些火了道。然后退到一旁,他不想看见血腥。 有一些人冲了过去,有一些人冲向了张逵这几人。人太多,分布过来,剩下一些人便立在李济林作旁观者。 潘叔嗣与张文表挥刀应敌,死死守在门口。特别是张文表,那刀之猛之狠完全是超水平发挥,完全进入兴奋状态。 单相思让人痛苦,单相思更是让人痛快! 王逵、周行逢这十人就喜欢打群架,喜欢这种以少打多的状况。以众欺寡岂是英雄所为? 这下好了,遂了他们的愿。砍倒一个又上来两个,敌人的围攻就没间断过。刀在滴血,心在跳动,红色是炫目的,即使在这黑黑的夜。 前面说过这些人是“挑选大师”刘彦韬精心挑选的,自不是泛泛之辈。可别忘了,这十位猛人也曾被选中过。 时间一长,虽然敌人倒下了一片,周行逢十人也精疲力尽,个个身受处伤,失去了初始的强悍。错了,是九人。张文表虽受伤最多,但力还是那么猛,刀还是那么狠,愣是不让敌人踏到门前。不得不让我们感叹爱情的伟大力量。 李公子有些发火,后果可能很严重。“笨蛋,这么多人也打不过人家几个,给我上,快点。”说着,催促身旁仍在旁观的这群。 时间久了,若援兵来,岂不麻烦。 想援兵援兵到。只听两声娇喝,跃进两个倩影,手中剑闪着寒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架到了李济林的脖子上。 “师娘,还是你快。” “你快赶上我了。” 两位蒙面女侠互相道。倩影婀娜,白纱蒙面,武艺高超,不是侠女是什么。 “师娘,我的剑可比你快。你看他的脖子。”段思盈娇笑道。 肖玉蓉仔细一看,不禁点头道:“你的剑尖比我更靠近,有进步!” 这哪是靠近,我的肌肤已深深感到了疼痛。李济林心道。他不敢说话,仿佛说话间喉咙的震动都会被剑划破。 “嘻嘻,师娘,我的紫藤软剑比你的剑长一点。”段思盈很老实。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看把李大公子吓得。”大摇大摆又进来两位白纱蒙面女侠,当然是唐糖和马依诺。四个女人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提前行动了。 “认识我?”李济林心中格楞一下。 “对,差点忘了正事。”肖玉蓉与段思盈将剑回收了一点,命令李济林道:“让他们住手!” “住手,快住手!”李济林迫不及待地道。 都停了下来,都吃惊地望着眼前这幕。 或许听见院中突然平静,房门打开,徐晴雅走出,也很吃惊。 张文表马上执刀护在她旁,以防她受到伤害。 马依诺连忙跑过去,一把拉着她,道:“姐姐,是我。” 虽然蒙面,徐晴雅也猜得出是谁。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马依诺环顾下道:“姐姐,里面说话。” 两人走入,张文表刚想跟进,门“啪”地关上。唐糖在后道:“人家女孩子说话,你一个大男人进去干嘛。” 张文表脸色通红,仿佛深藏的心思被众人看见。 “多谢几位女侠相救。”周行逢首先拱手道。 “妈的,你小子是谁,竟敢来朗州撒野。”王逵走到李济林跟前,大骂道。 李济林支支吾吾不敢作声。 “还是让本女侠告诉你吧。”唐糖笑着扯下他的蒙布,露出那张小白脸。“他便是你们李宏皋大人的儿子,你们大楚第一俊才子李济林。这个称号是他自己封的,嘻嘻。” 王逵、周行逢大惊。 李济林想想反正也被认出,提高嗓门道:“本官乃大楚天策军副指挥使,奉大王之命来捉拿逃犯徐晴雅。识相的话,就把她交出来。” “我们奉节度使大人之命保护这位小姐,除非是他的命令,否则休想将她带走。”周行逢代表兄弟道。 门又一次打开,徐晴雅、马依诺走出。 “晴雅,是我。快来救我。”李济林仿佛看到了救星。 徐晴雅走到他面前,冷冷道:“李公子真是好雅兴,半夜来朗州看小女子,难道就不怕再挨我一刀吗?” 人家早就知道了真相。李济林低头不语。 “那就给他一剑。”肖玉蓉的剑朝前进了一下,李济林魂飞魄散。 “师娘,慢些。”唐糖阻拦道。“别忘了你徒弟交待的大事。” 她们临行前,孟昶只说了一句话:“既要徐晴雅安全来到江陵,又要让长沙和朗州互相指责。” “呵呵,我吓唬他的。”肖玉蓉笑道。 唐糖想了一下,有了主意。让段思盈制住李济林,喊过肖玉蓉和马依诺,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探讨了好一会。 简直就当院里这几十号人不存在。 最后看来是达成了一致,唐糖对周行逢道:“你是他们的头吧,你过来。” “这才是我们大哥。”周行逢指着王逵道。 “真啰嗦,你俩都过来。”唐糖不耐烦地道。 王逵和周行逢走了过去,只听唐糖吟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第111章 朗州(四) 二人大惊,指着唐糖:“你是?” “我是他妹。两次遇见你们时,我都在场。”唐糖得意地道。 二人一想遇到孟昶时,他的身边确实有一两个女子。 唐糖继续道:“来时,他告诉我说会遇到你们,你们一定会帮助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孟昶真是神,算得这么准。 “当然是真的。”王逵道。 “你们又救了我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周行逢知道刚才那局面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若不是她们出手直接控制李济林,恐怕他们十兄弟凶多吉少。 “那我就说了。”唐糖道,“我们要带走她。”说着,指了下徐晴雅。 “这?”二人犯难了。你们把人带走了,我们怎么向马希萼交待。 唐糖的大眼睛可没被纱蒙住,闪着智慧的光芒,对二人低语了一番。 听后,二人点头。周行逢恭维道:“没想到他妹也如此聪明。” 唐糖那个乐得啊,仿佛吃了很多的冰糖。 “李大人,你快些回长沙吧。若要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们节度使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太丢人了。”周行逢开始按唐糖的计划行事。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不是明着要,人家不给嘛。李济林不敢吭声。 周行逢继续道:“我已经派人去禀报节度使,反正我们几个弟兄也没多大的损失,你快些带人走吧。” “你们要放了我?”李济林双眼放亮道。 “我们几兄弟一直很仰慕李宏皋大人,只求你回去后,向你爹替我们美言几句。”周行逢耐心地解释。 “当然,当然。”李济林点头道。 段思盈收了剑,李济林慌忙带着还未死去的手下逃窜而去。连人家的姓名也不问,怎么在你爹面前美言呢。 不能多耽误,否则万一有变不好收拾。唐糖对周行逢十人道:“你们十兄弟的表现,回去后我就告诉他。我们走。” 四个女侠带着徐晴雅离开了那院子,立刻赶回江陵。 望着徐晴雅远去的方向,张文表有些失落,又有些开心。失落是因为爱从此没有着落,开心则因为爱着的她走向了幸福。 “他是谁?”其他几人好奇地问道。 王逵“哈哈”笑着说出了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后,十人开心地笑了。 “文表,你与我去节度使那禀报。大哥,你们几个去追李济林。”周行逢布置道。 马希萼在那间黑暗的屋中没有睡,他恨自己为何没有告诉徐晴雅,是他又一次保护了她。 难道他不想得到她的感激吗?难道他不想从她的眼中看到爱慕吗?他想,可是他不能,因为大业。 他要将徐晴雅深深藏匿,要让马希范交不出人,要让蜀楚交恶,只有这样,他才会有机会重回长沙。 痛苦,不仅仅因为爱情。 刀又一次划过肌肤,他没有感到疼痛。任何的肉体疼痛也无法超越心灵的痛。 苑氏在屋外怜惜地望着这间屋,她不知自己的丈夫何时能走出心灵深处的黑屋。 她嫁给他时,他在长沙意气奋发。可很快就被赶到了朗州,从此开始进入这间只属于他本人的屋。现在的他是因为被抛弃在楚王继承者之外而痛苦,还是因为其他呢? 周行逢在路上对张文表说了句话:“兄弟,你要找到属于你的人,她不属于你。”这也是他让张文表同行的原因。 张文表点头。他觉得二哥说得很正确。 两人被苑氏拦住,周行逢道:“夫人,大事。” 苑氏摇摇头,“他的心里都是大事,别打扰他。” 静候了许久,马希萼才从内走出,望见周行逢二人,很是惊愕。 周行逢望望苑氏,没有立刻禀报。 苑氏很识大体,对马希萼道:“早些歇息。”然后离开。 “你们怎来了?”马希萼问。 周行逢答道:“李济林率至少百人去抢徐小姐。我等奋力抵抗,终不能敌,被他抢去。” 马希萼惊道:“他们人呢?” “正逃往长沙,大哥几人仍在追赶,请节度使速派援兵。”周行逢道。 “快,追。”马希萼已当先去了马厩。 李济林跑得比兔子还快,马希萼亲率援兵没有追到,便在半路遇到了王逵等人。 你怕我抢你的王位,将我赶到朗州,如今连我的女人也要抢,你还是不是我哥? 马希萼很窝火,或许因为这个,或许因为如意算盘的破碎。 听完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孟昶笑道:“不错,很有我的风格。” 你的风格?唐糖第一个不愿意。“你有我这么聪明吗?你有我这随机应变的本事吗?” 段思盈紧跟着不愿意,“你有我这么好的轻功吗?你有我这么快的剑法吗?” 师娘肖玉蓉也跟着凑热闹,“徒弟,可别忘了谁是你师傅。” 还好马依诺陪徐晴雅去看家人,不然也会跟着不服气。 孟昶笑着摇头道:“好吧,好吧。你们厉害,好了吧?但是糖妹妹,我说过那句话吗?” 唐糖瞪圆了眼睛,“说过。” 我真说过?糊涂的是孟昶。 “说过。”段思盈与肖玉蓉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唐糖的一边。 “那我真是神人,就知道你们能碰到他们十兄弟。怎么样,佩服吧?”孟昶得意地道。 “什么十兄弟啊,我们是说你说过让朗州和长沙起矛盾那句。”唐糖道。 孟昶哑口无言。 还好徐仲雅兄妹与马依诺进来谢恩,孟昶忙道:“徐大人,我正找你呢,你还要去朗州一趟。” “晴雅已经安全回来,我还去朗州作甚?”徐仲雅摸不透孟昶的心思。 孟昶笑道:“明日便是三天期限,想那马希范也不能交出晴雅姐姐,必会推诿到朗州。咱们就顺他的意去趟朗州要人,如何?” 徐仲雅沉思了会,道:“莫非皇上是想挑拨他们兄弟?” 孟昶马上道:“我有这个想法吗?” “有。”其他人同时回答。 马希范很生气,大骂道:“一对蠢货。” 他的眼前只有李宏皋父子,自然是骂他俩。李宏皋抹汗道:“是那马希萼不把大王放在眼里,不是济林能力不够。” 李济林接着道:“是啊。他还说即使大王亲自去要人,也得看他心情好坏才能决定。”他的汇报隐瞒了很多,只说了人确实在朗州,但马希萼不放人。 “真该在长沙就杀了他。”马希范恨恨道。他杀了不止一个兄弟,多一个也无所谓。 “老夫倒有一计,借刀杀人,除掉他。”李宏皋小心翼翼地道,因为他不知道马希范是否会同意。 马希范忙命令:“快说。” 李宏皋道:“我明日便去江陵说徐晴雅确实在朗州,但马希萼不肯放人。大王大怒,准备派兵征讨,请蜀王出兵朗州配合。” “你是说我们打朗州?”马希范问。 “我们只做表面文章,让那小蜀王去打,两败俱伤后,大王正好渔翁得利。”李宏皋阴笑道。 “好主意,你马上去江陵。若此事再办不妥,别回来见我。”马希范不耐烦地道。 “父亲,大王好像对我们失去信任了。”回去的路上,李济林道。 李宏皋冷笑道:“竟然敢骂我,很快就会让他知道谁是蠢货。对了,济林,那马希广状况如何?” “笨蛋一个,懦弱没本事,完全被我控制。”李济林不屑地道。 “好。只等刘彦韬率兵回长沙,咱们便可行事。天策军你一定要牢牢握住。”李宏皋道。他的心中有着更大的阴谋。 李济林自信地道:“父亲放心,一切顺利,只等机会,便可动手。” 等机会的人一般都是懒人,孟昶不是懒人,所以他要创造机会。 徐仲雅去朗州,王昭远随同。周行逢那十兄弟必须要联络,为了今后的大事。 李宏皋来到江陵,义愤填膺地大骂马希萼的狂傲和愚蠢。并告诉孟昶,楚王为了救出徐家小姐,准备攻打朗州。 “竟然不把我和楚王哥哥放眼里,岂有此理。我马上派兵协助楚王哥哥打朗州。”孟昶主动要求道。 不用我说,人家就要出兵,嘿嘿。李宏皋心里乐着。 孟昶显得很愤怒,仿佛那马希萼触到了他忍耐的底线。“传王将军。” 动真格的了,很好很好。李宏皋心中继续乐着。 王文斌一进来,孟昶就道:“王将军,你即刻带一万人马前往朗州,配合我那楚王哥哥攻打朗州,夺回徐小姐。”而后还不忘再骂句:“竟然敢扣押我大蜀的人,可恨!” “我这就回长沙禀报大王,出兵打朗州。”李宏皋道。 “好。只要咱们齐心,那小小的朗州不在话下。李大人回去后叫我那哥哥放心。”孟昶道。 李宏皋走后,王全斌问道:“是否真的打朗州?” 孟昶笑了笑,道:“当然是真打,而且一定要夺下。传符将军。” 符彦卿到后,孟昶下令道:“符将军,你率一万人马与王将军同去朗州,在途中转道北上,夺下灃州。可有信心?” 符彦卿乐道:“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属下将不辱使命。” 孟昶笑着道:“我相信你俩可以很快地将这两城夺下,但我不允许。在没我的命令前,即使举手便可破城,也不可破。你俩可知?” “谨遵圣意。”二人虽有些困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遵命。 第112章 慢的训练 徐仲雅与王昭远回到江陵,朗州方面也派来人,朗州刺史刘言。 “什么,不在朗州?”孟昶边听边惊讶。 “什么,被李济林劫到了长沙?”又一次惊讶。 刘言恭敬地道:“绝对属实。我们节度使正准备出兵攻打长沙,为蜀王夺回徐小姐。” “岂有此理。可恨,实在可恨!”孟昶破口大骂,“还厚颜无耻地说徐小姐在朗州。” “蜀王万不可相信。”刘言道,“楚王陷害徐家,徐小姐无奈跑到朗州避难。近日听闻蜀王在江陵,我们节度使正准备将其送来,谁知半路上杀出李济林,将他劫到长沙。” “我相信你们。”孟昶点头道,“你们要攻打长沙?那好,我马上出兵相助。” 临行时,马希萼交待刘言,一定要让蜀王出兵相助。如今,还没提出,人家就主动要出兵,刘言心中一乐。 “皇上,不可。”王昭远阻拦道。 “有何不可?徐大人是我大蜀的臣,徐大人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又气糊涂了,重来一遍。徐大人是我大蜀的臣,徐大人的妹妹就是我的姐姐,我决不允许我姐姐在长沙被人欺负。”孟昶的愤怒无法形容。 徐仲雅道:“皇上的关爱,臣谢过。只是去长沙要途经岳州,还请三思。” “这个马希范把我气糊涂了。”孟昶叹口气道,“这岳州怎么办呢?刘大人。” 刘言胸有成竹,“所以我们节度使决定先打岳州,再攻长沙。” “好。刘大人,你快回朗州告诉你们节度使,就这么办。”孟昶显得很着急,就像他姐真的在长沙般。 刘言一走,孟昶赞道:“昭远,徐大人,你们做得很好。” 王昭远笑道:“我知道皇上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的?”徐仲雅不解地问。 “徐大人,你不会以为我连岳州和长沙的地理位置也不知道吧?”孟昶吃惊反问。 “原来你知道啊,怪臣多嘴。”徐仲雅道。 孟昶皱眉道:“原来徐大人这么看轻朕。” 徐仲雅狡黠一笑道:“原来皇上这么看轻臣。哈哈。” 我晕,上当了。上当也开心,从这我们可以看出,徐仲雅的内心不再纠结。 “召袁将军、高将军、李将军。”孟昶道。 三人到后,孟昶下令:“袁将军、高将军,你二人率两万水军前往岳州,要行动缓慢,不得快速。李队,你率五千禁军与我后行。” “要慢?”袁、高二人不解地问。 “对,要慢。”孟昶笑道,“在我与你们回合之前不可到达岳州。” “可这岳州如此近,一日便到达,怎么慢呢?”袁彦超摇头问道。 孟昶道:“袁将军,你们难道没训练过这个项目?” 打仗讲究速战速决,哪个会训练这个。袁彦超又摇头回答:“属下没有。” “没有好办。”孟昶笑道,“这次去岳州训练的就是这个项目。” 袁彦超立刻召集水军众将发号施令:“今日准备,明日训练,目的地岳州,训练项目:慢!” 众将以为听错。 袁彦超不等他们询问,便先封他们的口:“慢,一定要慢。违令者斩。” 快,不是每个人能做到的;慢,是每个人天生就会的。众将带着满腹疑惑开始执行这个奇怪的任务。 说到天生,想起一件事。小时候父亲养了几只小鸭子,让我们兄妹三人以鸭子为题写篇作文。我灵感大爆发,用大量篇幅,大量形容词激情描述了小鸭子学游泳的过程,以及鸭子在此过程中不怕牺牲知难而上刻苦训练的革命大无畏精神。父亲看后问道:“你真的观察得这么仔细吗?”我颇为自豪地回答:“是的。”父亲将我那篇一扔,怒道:“是个屁。鸭子天生就会游泳的。” 外甥上二年级时,也养了两只小鸭子,并带到了父亲那。父亲依照惯例,让他写篇关于小鸭子的作文。看着外甥焦头烂额的样子,我笑着提醒:“你可以写写鸭子学游泳的过程和从中受到的启发。”外甥不屑地道:“切,鸭子天生就会游泳的。” 这就是差距。而我就在这种与上辈的差距和与下辈的差距中坚强地活着。 跑题了,不好意思。让我们重新回到孟昶身边,与他一起指点江山,纵横天下吧。 马希萼只有区区两万人马,却敢于起兵,来源于之前马希崇的来访。 马希崇历数了马希范犯下的罪行,尤其是将马希萼赶到朗州,明显准备传位马希光的意图可恶之极。又接着说到如今的大楚被李宏皋等人把持,如此下去,恐怕亡不久矣,实在对不起死去的老爹。他有心挽救大楚,可实力不够,所以特地从衡州来朗州与兄长商量对策。 听到兄弟慷慨激昂的说辞,马希萼热血沸腾。最后,马希崇明确表示自己无意王位,只愿追随兄长,重振大楚雄风。 马希萼心动。 马希崇刚走,大蜀使节来访。 徐仲雅直截了当地要人,让他好是尴尬,只好如实说出徐晴雅已被劫到长沙。 大蜀兵不血刃夺了荆南,那孟昶虽未见过,但在长沙的扬名早传耳中。若有了他的相助,岂不万无一失。马希萼马上派刘言前往江陵探探那边的意思。 刘言回来后的汇报让他惊喜,大笑道:“马希范啊马希范,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立刻传令手下将士进入战备状态,早已打造好的五百艘战船立刻投入战斗,攻打岳州。 苑氏的善良又一次体现,她极力劝阻:“万万不可冲动。切不论能否取胜还是未知,你们兄弟相争,岂不让人笑话。” “兄弟?他若当我是兄弟,为何将我贬到朗州?”马希萼摇头道。 “咱们在朗州不是很好吗?远离王位纷争,过着平稳的生活。”苑氏继续劝说。 马希萼道:“远离?你可能不知道吧,他竟然谎话连篇,嫁祸于我。若不是那蜀王明事理,恐怕已派兵来攻打我了。借刀杀人,好毒的计策。” “可是……”苑氏还想说,被马希萼摆手阻止。 马希萼站起,遥望长沙方向,豪情万丈,道:“希崇在衡州助我,蜀王在江陵助我,我必成功,你别再劝了。” 苑氏无奈离开。丈夫能从痛苦中走出,她很高兴。但用的方式让她难以接受。兄弟相残竟让他如此兴奋,难道他不知更大的痛苦在等着他吗? 如果他能认清马希崇的为人,也许会更痛苦。如果用好坏来定性,马希声、马希范都只能称为“坏”,而马希崇则应是“坏透了”。他没直接回衡州,转道去了趟长沙,在另一个哥哥面前痛诉马希萼的险恶居心。而后又不断强调自己没有被拉拢,没有被诱惑,坚定地站在了长沙这边。 马希范听完,含泪抱着他,“弟弟,我的好弟弟,你才是我的亲弟弟。”马上许诺,平了朗州后,这大块地盘也划给马希崇。 离开长沙时,马希崇频频回头,心道:长沙,我的长沙,我很快就会回来。 小样,就你那点鬼心思,能逃过哥的眼吗?楚王宫里的马希范心中冷笑。 成都方面调来的一万兵马在张公铎的率领下到达江陵,还有一些官员随行。 荆南,不容有失。在几番斟酌后,派来了沉稳的老将张公铎,由他协助孙光宪共同治理、保卫荆南。 “孙大人、张将军,如今大晋自顾不暇,南唐新君初登,大楚惧我,荆南尚安稳。你俩要齐心协力治理好荆南,不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孟昶叮嘱二人。 “皇上你放心,有我张公铎在,谁也休想踏入我荆南一步。”张公铎一拍胸膛。能被选中出川镇守荆南,张公铎兴奋不已。 孟昶笑道:“张将军,还记得当年弥牟镇之战吗?” “哈哈,当然记得。”想起那一战的痛快,张公铎大笑道。 “你切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万不可冲动。一切听孙大人的。”孟昶再一次强调。 孙光宪忙道:“共同商量,朝正确的方向走,谈不上谁听谁的。张将军,若我有什么不对,你尽管指出。” 两人爽快齐笑,毫无隔阂。 二人文武相衬,孟昶很放心。想起另一件事,问张公铎:“赵普与奇可乌没来吗?” 张公铎很奇怪,“他俩率五千藤甲兵早我两日离开成都,还未到吗?” 这个赵普搞什么鬼。孟昶转而对王昭远道:“立刻找到他们的踪迹。” 王昭远笑道:“早已有了。他们没有直接水路出川,而是走山路而来,自然要慢些。” 听后,孟昶笑道:“没想到他们还真会找机会训练呢,那就不等他们了。孙大人、张将军,他们到达江陵后,令他们休整待命。” “你要走?”众人惊问。 “当然,不然赶不上袁将军了。”孟昶笑道。 怎么会赶不上呢,已经离开江陵三日,才走了十多里路。这走走停停的训练方法让人好难受,许多士兵发出了怨言。 袁彦超有苦说不出,只好向高彦铸发泄:“你说这皇上到底搞什么鬼呢?” 高彦铸板着脸道:“他自有计较,咱们遵命便是。” 袁彦超苦笑道:“除了遵命,咱们还能做什么。” “你确定他已出兵?”马希范问,面露喜色。 李宏皋道:“千真万确,据消息说不下两万人。大王,咱们也得做做样子,你看是否调刘彦韬大人率兵攻打朗州?” “允。”马希范道,“不过岳州是我大楚门户,不容有失,就让王赟镇守吧。”王赟的爹王环是马殷手下的虎将,王赟的勇猛不让他爹。 李宏皋道:“大王英明,我军必胜!” 马希范“哈哈”大笑。 第113章 长沙有变 马希萼可等不到孟昶出兵,便已举战船五百余艘,人马万余,直逼岳州。朗州方面只留下刘言。 苑氏没有相送,称重病难以起身。 马希萼摇摇头没有过去探望。心中苦笑她到底是妇人家,使出这样的方法。 苑氏没有埋怨丈夫,虽然她确实病了,微微咳嗽便能咳出血丝。相聚太短,分别太久,再次的相聚离今天到底有多远? 周行逢等人紧跟在马希萼的身后,内心激荡起伏,难以平静。 王昭远专程找到他们,一是感谢先前的帮助,另外传递了一个信息,蜀王要夺朗州。 他的目标不止一个小小的朗州,应该是整个大楚。周行逢很清楚。 马希萼对他们确实很好,但这小恩小惠怎能比得上建功立业的豪情。周行逢也很清楚马希萼成不了大事,那个人才是明主。他悄悄将自己的想法与其他兄弟进行了沟通,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方向有了,做什么事便容易很多,只等时机。 马希萼进攻岳州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长沙,马希范大惊,呵责李宏皋:“刘彦韬呢?他不是去打朗州了吗?为何马希萼还有空闲攻我岳州?” 楚臣听闻,大惊失色,纷纷道:“岳州不容有失,请大王速调回刘大人增援。” 李宏皋忙道:“万万不可。大王,只要岳州坚持几日,刘大人的人马到了朗州,马希萼自会退兵去救。” “都是你说什么做做样子,到现在还没到朗州。”马希范指责道,“我大军十万,难道还夺不下小小朗州?出的什么馊主意。” 李宏皋心中有气,顶了句:“大王当时同意的。” 马希范火了,拿起桌上杯子砸了过去。李宏皋不及避闪,正中额头,霎时流血不止。 李济林见父亲受辱,慌忙上前去扶。李宏皋将他推开,对马希范道:“臣知错,这就下令刘大人速速行军,攻打朗州。” 马希范更加生气,“还打个屁,快点让他回兵救援岳州。” 你个笨蛋,连围魏救赵都不懂。李宏皋不敢再争辩,道:“臣这就去办。济林,快马前往益阳传达大王旨意。”刘彦韬正率大军在益阳修养,准备等大蜀与朗州两败俱伤时,捞取胜利果实。 这时宫外来报:“大蜀使节徐仲雅来访。” 马希范象见到救星,忙道:“快传。” 徐仲雅走进,直接说明来意,“我家皇上惊闻马希萼攻岳州,准备亲率大军救援,希望能与岳州守军携手击败来犯之敌。” “哈哈。”马希范很是开心,“好。” 徐仲雅继续道:“我家皇上还说,他派去打朗州的人马已经出发,希望楚王不要改变原计划。” “好。”马希范喜道,“徐大人,你回去禀报我那弟弟,我的人马也已出发,共同拿下朗州不在话下。” “那刘大人是否还回兵岳州?”李宏皋问道。 你脑子坏了吗?马希范面露怒色,“回,回你个头。让他速速打朗州。” 徐仲雅出宫时,见拓跋恒与丁思觐跪在宫外,手举奏折,走过去道:“两位大人这是何苦呢?他们兄弟之争已成必然,劝阻不了的。” 二人根本不睬他。徐仲雅摇着头离开,边走边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楚完矣!”这句话是孟昶让他说的。 熟悉的八个字,让两位大楚忠臣无奈和悲哀。 李宏皋决定不再无奈地接受欺辱,捂着疼痛的额头,对伺候在旁的李济林道:“快马前去益阳,就说长沙有变,令刘大人速回长沙。” “父亲,要动手?”李济林问。 李宏皋冷冷道:“是时候了。” 王昭远来的真是时候,就在马希萼听闻长沙举兵打朗州时。但自己已逼近岳州,他有些举棋不定。 王昭远只说了一句话:“我家皇上听闻长沙方面起兵攻打朗州,很是气愤,已派兵前往支援。望节度使放心,攻打岳州的计划不可变。” 马希萼带着一颗喜悦的心送走王昭远,立刻下令扬帆速进,向岳州进攻。 孟昶率禁军与袁彦超的水军会合后,仍旧不紧不慢地前进,急坏了众将士。再加上一群女孩子跟着,很多士兵都觉得皇上这次是来游山玩水的。 五层楼船,船上近千人,这在当时是最巨大的战舰。孟昶高高坐在最顶层,靠着龙椅,享受着阳光。他的身后有艨艟、龟艟、艟舻等各式战船,也有扁舟、蚱蜢舟、舢板等各种小船。浩浩荡荡却慢慢腾腾,很不和谐。 “太快,太快了!”他喊道。 “已经很慢了。”袁彦超摇头道。 孟昶“嘿嘿”笑道:“看来行军速度的训练还需要加强。” 我倒,这个怎么加强?干脆停止不动好了。袁彦超心中有些郁闷。 “准备条快船,今晚我要先去岳州。袁大人率军就已这个速度前进便可。”孟昶命令道。 “带多少人马?”袁彦超问道。 “不带。”孟昶道。 “不可。”众将阻止道。 孟昶道:“我是悄悄地进村,人太多岂不暴露目标?师傅师娘、崇韬继勋,你们跟着就行了。” “我等愿跟随。”其他人纷纷道。 孟昶摇摇头,“又不是去打仗,我是想先行游览那君山的风景,这个你们不喜欢的。” 大战在即,谁相信你有这闲心。众将依旧要跟随。 孟昶无奈,“好吧好吧,武叔、李队你俩去一个,袁大人,高将军,你俩去一个。总得有人在这带兵,对不对?” 四人经过讨论,最后决定武璋与高彦铸随同。 “还有我们呢。”那群女人发话了。 “你们去添什么乱。”孟昶道。见她们一个个很不愿意的样子,只好又道:“好吧。段姐姐、糖妹妹随同,其他人留在船上。” 快船载着孟昶等人很快到了岳州附近,但见岳州城外灯火通明,洞庭湖上战船林立,营寨分布整齐,早有准备。小船从偏僻处靠近君山,孟昶等人上岸,向山顶进发。 到了顶处,洞庭湖一览无遗。王赟不愧为名将之后,得到马希萼来犯的消息后,没有死守岳州,战船尽出,主动将战场前移。从营寨灯火来看,似支带翼的箭。精锐战船中央居前,后两翼随时策应。 “莫非他要待马希萼站脚为稳,先发制人?”孟昶似在自言自语。 杜逸风道:“师傅不懂战术,但看这架势,似乎是准备直冲敌方中军,打乱敌人阵营。” 孟昶笑道:“这王赟有勇有谋,不可小觑。咱们暂且歇息,待天明看热闹。” “热闹有什么好看的,早知道不来了。”唐糖道。 孟昶眼一瞪,“可不是我请你来的。” “人家以为要去打仗嘛。”段思盈在旁帮腔。 你们傻,以为我也傻啊。孟昶摇头道:“最毒妇人心哪。让我带这几个人打仗,不就是让我送命嘛。” “师娘的心可不毒。”肖玉蓉露出不悦。 其他人不禁偷笑,包括杜逸风。 最毒妇人心。马希范心想。皮鞭跟着甩了下去,听着妃子的惨叫,他兴奋不已。 李宏皋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头上用白布包扎,额头的伤看来很重。 “你怎么进来的,快滚出去。”马希范看见他,怒骂道。没有人可以在这时候进到寝宫,他不允许有人看见自己的丑态。 李宏皋没有退出,反而道:“大王,你累了没?需要臣代劳不?” 马希范被彻底激怒,皮鞭举起,抽向李宏皋。 “住手!”闯进来李济林、刘彦韬。他俩的身后涌进至少二十多个大汉,手中执刀,瞬间控制住整个房间。 “刘彦韬,你不去打朗州,来长沙作甚?”马希范大惊问道。 刘彦韬冷笑道:“大王暴行不止,令人发指,刘某代大楚百姓专程来长沙恳请大王让位。” “你,你们要反叛?”马希范突然明白了过来。 “马希广,你过来。”李宏皋喊道。 马希范最喜欢的弟弟马希广颤颤巍巍地走进,象背书一样指着他哥道:“哥,父亲留下的基业被你搞得乱七八糟,面目全非,你不配再做楚王!” “你个浑小子。”马希范听不下去,鞭子抽了过来。 李宏皋一使眼色,那些大汉挥刀砍了过去,将马希范围住乱砍,剁成了肉酱般。 这些大汉都是“挑选大师”刘彦韬精心挑选的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可怜的马希范一直自诩为龙,却没有腾云驾雾的本领,只好在乱刀中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不等李宏皋再使眼色,李济林一剑刺了下去,那位本就奄奄一息的妃子彻底摆脱了痛苦,成为灭口的牺牲品。 李宏皋又命令道:“快些打扫干净,将他尸体摆到床上。” 本已七零八碎的马希范尸体被拼凑着躺在了床上。至于左右手是否摆错就不用管了,李宏皋拿过白布盖住,一切便都被遮掩。 “事不迟疑,明晨就发布楚王暴毙,临行前立希广继位。刘兄,为防心怀二心者图谋不轨,你的人马明日进入长沙,接管长沙军务。济林,你的天策军要随时保护在希光身边。”李宏皋下令道。 保护?还不如说是胁持呢。看那马希广一副懦弱的受气样,真替他爹悲哀。 第114章 观战射仆洲 长沙的变故很突然,没有人得到消息,包括孟昶。凌晨醒来后,抬眼一望,但见远处大批战船正杀气腾腾地逼向岳州,马希萼已到。 见王赟已有准备,马希萼大军停止了前进,连忙布阵,左右调度。 “那里叫什么?”孟昶问道。 “射仆洲。”有人回答。 孟昶转头,一惊:“徐大人怎么也来了。” 徐仲雅笑道:“本官一直在你身边,难道你没发觉?看来我的形象还不够高大。” 孟昶摇头叹道:“你们啊,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我倒,你多大点。 “岳州方面动了。”唐糖手指射仆洲,道。 山顶微凉,一阵风过,孟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道:“哦,哦,演出开始了!” 王赟继承了其父有勇有谋的优点。岳州的大多数士兵和船只被刘彦韬带走,只余两百多条战船,满打满算万余人。而探子报对方足有五百战船,雄师两万,所以他决定不死守城中,而是主动出城迎战。 敌人长途而来,只有趁其疲惫,才有能力抗衡。王赟见马希萼已到射仆洲,不待他们布好阵,手中蟠龙玄铁棍一挥,战船启动,直攻敌人中军。 旗语兵挥旗发号施令,其他战船紧随其后,洞庭湖上杀声震耳。 马希萼没想到王赟会如此行事,大惊,狂喊道:“别乱,迎敌!”但好像他自己已先乱。 “就象离弦的箭!”徐仲雅赞道。这一刻,他是站在岳州这边的。 孟昶点头,“这王赟是块难啃的骨头。” 徐仲雅道:“其父智勇双全,虎父无犬子,王赟也是大楚难得的良将!” 王赟之父王环奉马殷命攻荆南,一路势如破竹,在刘郎洑设计大败荆南,逼得荆南主高季昌求和。王环撤回大楚,马殷责怪他不乘胜追击,夺下荆南。王环劝道:“荆南地处中原、吴、蜀之间,乃四战之地,宜存之为屏障。”马殷听后称赞不已。 “嘿嘿,我就喜欢良将。”孟昶笑道,“徐大人,这个人我要。” “你谁都想要。”唐糖插嘴道。 孟昶一愣,感觉这句话怪怪的。笑着解嘲:“糖妹妹,你好像另有所指。” 众人不明白。唐糖却猜出了孟昶的含义,羞红了脸道:“我可是指良将你都想要,你别朝歪处想。” “我朝哪个歪处想了呢?”孟昶逗她。 “别吵了,快看,打起来了!”段思盈兴奋地喊道。 我晕,什么心态。孟昶望去,只见岳州方面的“箭尖”已从朗州众船中直向前行进,王赟身先士卒,立于船头最前,手中混铁棍舞动,威风凛凛。 阵来不及布了,马希萼大喊:“放箭,投石。”他蓄谋已久,刀枪齐全,箭矢充足。 而岳州的“箭翼”也到了跟前,箭石如雨,无情地摧毁朗州的战船,夺去士兵的生命。 马希萼不是吃素的主,知道阻止那当先之船才能稳住阵脚,立刻大声喝令:“徐威、陆孟俊,拦住那船。” 这二人是马希萼手下最猛的将领,颇有实力。大喊声:“上。”分别从马希萼左右驶出两艘楼船,并排横列江中,迎了上去。 王赟的战船冲了几次,也未冲过去,反而被缠住,被死死扼住,无法前进一步。 霎时,岳州这只“箭”停止了前进,几百只战船拥挤在射仆洲,战火升空,舰船相击,樯橹相搏,处处短兵相接,喊声震天,惨烈的战斗打响了。 “岳州恐难抵挡。”徐仲雅忧心忡忡。 “若没这招,更难抵挡。”孟昶道,“如此一来,倒平分秋色,胜负难料。这王赟有勇有谋,敢打敢拼,果然是良将。” 徐仲雅叹道:“可惜一直不被重用,这次镇守岳州恐也是无人可用才用了他。” 孟昶苦笑下,道:“我那楚王哥哥只会糟蹋人才,拓跋前辈、丁将军,包括徐大人,都是被他无情抛弃的。” 徐仲雅又叹了口气,道:“若他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有何感想。” “哼,他只会去看人家的娘子,没兴趣看这个。”唐糖还忌恨着上次初到长沙时让人恶心的那幕。 只可惜我们的马希范连自己的娘子都没法看了,正四分五裂地静静躺着。现在高坐王位的是性格懦弱的马希广。 听闻大王暴毙,众臣大惊。 再听闻王位传于马希广,倒没什么意外。在他生前,种种迹象已表明了这个态度。可如果这样,楚国必将大乱。 和马希范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张少敌忍着悲痛,站出来道:“若希广即位,马希萼必然不服,楚国大乱在即。如今马希萼攻我岳州,不如迎他到长沙即位,既能停止战乱,亦能保长沙平安。”立即有几位大臣赞同。 李宏皋反对道:“大王遗旨岂可违背。那马希萼何所惧,大蜀已答应助我,必能击溃之。” 张少敌厉声反问:“大王遗旨?恐怕有小人作梗吧。” “大王刚去,张大人就要毁他清誉吗?”李宏皋毫不退让。 刘彦韬帮腔道:“难道张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张少敌摇头,气愤不已,“少敌只想大楚平安,可小人当道,战祸必起。希广,你好自为之。请允少敌解甲归田。” 马希广是个善良的孩子,刚想好言劝慰,李宏皋已抢先道:“张大人以为这大殿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吗?” 张少敌“哈哈”狂笑几声,道:“难道我想走,有人拦得住吗?”说完,转身便走。 哪个敢拦?他爹是马殷最亲密的战友,他是马希范最信任的哥们,势力之庞大在眼下大楚无人可比。 “哪个还想走,就走吧。”李宏皋没好气地道。 立刻便有几人欲走,何仲举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张少敌我不敢动,你们难道我不敢吗?李宏皋怒道:“拿下,押入大狱。” 这其中也有石文德,怒问:“李大人凭什么将我们下狱?” “你们对大王心怀异心,这就是罪。”李宏皋冷冷道。这只是个信号,大楚是我说了算。这都不懂,一群笨蛋。 张少敌出宫时,看见拓跋恒与丁思觐又跪在那举着奏折,走过去,一把抢过来,撕了个粉碎。 两人吃惊望着他。 他愤愤道:“人都死了,还奏什么奏!国将乱矣,还跪什么跪!” 拓跋恒、丁思觐霎时呆住。 夕阳斜照,残阳如血,射仆洲的战斗渐渐有了端倪。岳州正慢慢开始占据主动,开始成为战场的主宰。湖面水色已红,残舟余骸飘于湖面。 明明舟多兵广,却落了下风,马希萼的满腹豪情一下子被击得没了踪影。 “节度使,这样下去,凶多吉少。”侍卫在旁的周行逢道。 说话间,又有几个朗州士兵死在王赟的棍下。 “怎么办?怎么办?”马希萼闭上双眼,大脑激烈地斗争。这一刻,他想到了苑氏、徐晴雅,也想到了孟昶、马希崇。为何大蜀的援兵还没到呢? 过了许久才睁眼无奈地道:“传令,退兵!” “快看,朗州退了!赢了,岳州赢了!”段思盈与唐糖兴高采烈地喊道。人总是同情弱者,特别是女人。这一刻,她们占在岳州这边。 徐仲雅长舒口气,“终于赢了!”他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同情弱者,还是因为自己曾经的身份? “是的,他赢了。”孟昶道。很明显,他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取胜,即使那个人素未谋面。 见马希萼退兵,王赟并未停止,大喊道:“追。”一天的拼杀,声音已嘶哑,双臂已麻木,但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他要彻底将马希萼击败,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将军,长沙有令。”传令兵匆匆来报。 听完指令,王赟大惑不解,但不能不执行,立刻挥手停止追击,发令返回岳州。 马希萼跑了很远,才知没有追兵,立刻停下整顿、歇息。累,太累了!一切都等明日再做决定吧。 “他们为何不追了?”这次问话的是武璋。 孟昶也很糊涂,“难道我那哥哥动了恻隐之心?” “怎么可能。”唐糖摇头道,“可能长沙有了什么变故。” 变故?会是什么变故呢?“不可能。”孟昶道。 “切。徐大人,你说是我说的对,还是他?”唐糖很不服气。 徐仲雅忙摇手道:“不管谁对,咱们还是快些回去才对,这一天都没吃东西,我是饿了。” “呵呵。”孟昶笑道,“徐大人说的对,我也饿得很,快走,我要大吃一顿。” 清丽的洞庭湖在夜色中恢复了平静,只是那鲜红的水,那破碎的船,还有那无数漂浮的尸体,在无声地哀号。还有岸边时时传来的痛彻心肺的哭声,悲痛着亲人的离去,控诉着战争的无情。 “什么?他死了?”马希萼惊道。你终于死了!你早该死了!高兴过后下令道:“明日再攻岳州。” “什么?大王暴毙了?”王赟惊道。眉头紧皱了好一会,作了个决定:“立刻传令,所有将士、船只进城,关闭城门。” “什么?他死了?”孟昶扔下手中的猪脚,惊道。“哪个即位?”又问道。 消息是王昭远带来的,他答道:“马希广。” 孟昶摇头笑道:“恐怕真正掌权的人是李宏皋。” 徐仲雅举着的酒杯停在半空,他不知该悲还是喜。 “速速飞鸽传令王全斌、符彦卿,三日内夺下朗州、灃州。”稍作思考,孟昶下令。战斗从现在打响。 第115章 四夜四天(一) 驻守灃州的两人是何景真与朱全有,他们是刘言手下的得力干将。请注意,我是说刘言手下,而不是马希萼手下。 刘言是文官,被马希范任命为朗州刺史时,只带来了这两人。说实话他也就这两人可带。 到了朗州后,与马希萼倒也很合得来,但后路总要留的。万一两人翻脸,万一马希萼用不着他了,他该何去何从呢。于是他看上了灃州,派去了身边唯一可用的两人。 马希萼要打岳州,要打长沙,他都不阻拦,甚至坚决地支持,因为无论哪方赢,对他都有利无害。 马希萼败回朗州,还拿什么和他争? 马希萼打下长沙,那朗州不是就成了他的天下? 只可惜何景真与朱全有毫不知他的苦心,到了灃州后,整日饮酒作乐,或者打骂士兵玩,弄得灃州乌烟瘴气。 这不,两人边饮酒边指着绑在远处柱子上的士兵打赌。 “你信不?我三箭也射不到他身体。”何景真道。 朱全有不服,“这有啥,我五箭也射不到。”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赌一把,谁赢了谁睡他老婆。”何景真站起来道。 “好,赌就赌,拿弓箭。”朱全有也站起了起来,酒气冲天。 可怜的那个士兵是灃州本地人,在衙门里做巡逻兵。家里的老婆有些姿色,白日到衙内来寻他,被何朱二人看见,二话不说就给关在了后院屋内。这士兵来寻,又被他俩二话不说绑在了柱上。 弓和箭拿来,何景真二话不说,“啪啪啪”连续射了三箭。不偏不倚,全射在那士兵身上。士兵不停惨叫,旁边的人起哄,“好箭法!” “好个屁!我们打的赌是射不中。”何景真很不高兴。 朱全有“哈哈”笑着接过弓和箭,借着酒力射出了五箭。 “好箭法!”又有人起哄。五箭全中,那士兵也停止了惨叫,想必已断气。 何景真“哈哈”笑个不停,“朱老弟,你说是射中难,还是射不中难呢?” 朱全有叹气道:“咱俩的箭法太好,想射不中都难啊!” “那谁睡他老婆呢?”何景真犯难道。 朱全有猥琐笑道:“咱俩都没赢,当然是一起睡,我可先去了。”说完,拔腿就去。 何景真急忙跟了上去,这等好事他是从来不甘落后的。 只可惜两人都没睡到,那妇女见他们饿狼般冲进屋,不想受辱,马上咬舌自尽。 两人高昂的兴致被扑灭,一肚子怒火全撒在尸体身上,拳打脚踢后,又挥刀乱砍,惨不忍睹,毫无人性。 正在发泄时,城门守兵来报:“将军,有大队人马已到城下。” “哪的?”朱全有问道。 “天黑,看不清,密密麻麻地人数众多。” “走,去看看。”何景真道。两人匆忙上了城楼,但见来军已在城外安营扎寨,从营寨的分布来看,已将灃州城团团围住。 “快去人查看。”朱全有慌忙命令。 等了许久,派去的两人还没回来。何景真慌了:“朱老弟,你说谁会来打我们呢?” 朱全有打了个饱嗝,酒味呛得旁边士兵都捂鼻子。“管他是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睡觉去,明日天亮便知道了。” “我看还是派人到朗州给刘大人汇报下。”何景真献计。 “你安排吧,我坚持不住,先去睡了。”朱全有一摆手,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城头。 何景真唤来五名士兵,“你们快点从后门出城,到朗州报信。”然后也回衙开始大睡。 那五人刚出城没多远,便被擒住,押到了中军帐。帐中,符彦卿威严而坐,杀气逼人。 其实就算他们到了朗州,也进不去朗州城,因为王全斌的大军已到城下。 “听闻朗州有难,蜀王特派我等驰援,快些打开城门。”王全斌大声道。 刘言站在城头拱手道:“朗州城中街道狭隘,百姓也已安歇,还请将军在城外歇息。”见蜀军突至,刘言又惊又喜,但来得突兀,有些蹊跷,便多留了个心眼。 王全斌见状,挥手示意在城外安营扎寨。 刘言立刻唤来几名亲信,让他们速去岳州向马希萼禀报。只可惜这几人也没去成,出了城便被擒获。王全斌早有布置。 兵贵神速。从接到孟昶的飞鸽传令到现在,一夜还没过去,两人已分别将朗州和灃州围了个水泄不通。 孟昶也没睡,由于马希范的突然驾崩,原先的计划必须要有所改变。王昭远、袁彦超、高彦铸、李廷珪,包括武璋、慕容彦超等人与他围在展开的楚国地图上计划和布置着。 马希萼兵败,但实力尚存,他会选择退回朗州,还是继续攻打岳州呢? 若回朗州,王全斌部腹背受敌,恐难应付。所以不能让他回去。 “坚决不能让他回朗州,我们要给他信心。”孟昶道。 王昭远指着图上的长沙道:“不如干脆拿长沙来诱惑他。” 长沙?好主意。孟昶喜道:“对,咱们就帮助他打长沙,让他有足够的信心。” “昭远,你即刻前往马希萼营中,告诉他岳州交给我们,希望他直攻长沙。袁将军、高将军,现在就集合队伍将岳州围住,只围不攻。李队、武叔,你俩率五千禁军越过岳州,不作停留,直奔益阳。”孟昶下令道。 “五千禁军全带去?”李廷珪有些不放心孟昶。 “还是我抽调人马前去吧?”袁彦超道。 “不行,必须是禁军,只有这样,马希萼才会相信我是真心帮他。昭远,你就跟他直说我的禁军已朝益阳进发。我想他不会让我们抢先的。”孟昶道。 各将不再争执,立刻执行命令。慕容彦超见只余下自己,急问:“那我呢?” 孟昶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彦超,你的任务很艰巨,那个王赟我打算交给你,你就准备大显身手吧。” 王昭远到达马希萼大营时,马希萼还在歇息。周行逢小心地问:“大蜀使节在营外,要不要等天明再见?” 马希萼马上爬起,道:“快快召见。” 王昭远进来后便道:“听闻节度使兵败,吾皇特命在下前来慰问。” 马希萼露出惭愧,“一时大意,致使兵败,明日再攻岳州,必将拿下。” “节度使兵马损失惨重,岳州重兵布防,如何拿下?”王昭远道,“大蜀军队已将岳州包围,节度使不如直取长沙。楚王驾崩,长沙混乱,正是机会。” 我打仗的时候,你们不来;我战败,你们倒行动迅速。马希萼露出不悦,道:“我军初败,士气尚低,待我与大蜀联手攻下岳州后再作计较吧。” 王昭远摇头道:“如果这样,节度使便辜负了吾皇的一片心意。岳州难啃,吾皇亲率大军围困,只是为消除节度使的后顾之忧,全力攻打长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长沙稳定下来,欲取便难矣。望节度使三思。” 马希萼有些犹豫。 王昭远继续道:“吾皇知节度使将士疲惫,已令五千禁军绕过岳州奔向益阳,听候调遣,助节度使一臂之力。” 禁军都给我了?马希萼心动。 益阳是长沙最重要的西北门户,万不能让蜀军先得。马希萼马上道:“好,我这就出发。” 大蜀军队的出现出乎王赟的预料,一夜的功夫,西城门水路、东南北三个陆路城门已被封锁,水陆交通全被切断,岳州被孤立在大蜀飘扬的旗帜中。 孟昶来到岳州城北门下,对城楼上的王赟道:“王将军,我乃大蜀皇帝孟昶,为岳州百姓免受战火之苦,希望你能献城投降。” 孟昶?你就是那个“水往高流,日出西方”的孟昶?王赟朗声道:“你大蜀皇帝不在大蜀逍遥,为何到我岳州?” 孟昶笑道:“王将军此言差矣。令尊王环将军亦非楚中人氏,为何征战至此地?” 提到父亲,王赟一脸的尊重,“天下大乱,百姓遭殃,为将者自当平乱,还百姓一个清平。若没有马王及父辈们的努力,何来大楚的繁荣,百姓的幸福?” “王将军说得好!”孟昶赞道。转而语气一转,道:“马王及父辈的努力换来了大楚的繁荣,百姓的幸福,但是自马王走后,这大楚还繁荣吗?百姓还幸福吗?为君者,杀亲弑友,好大喜功,嫉善妒能,只顾自己享乐;为官者,相互猜疑,相互排斥,争权夺利,欺压百姓。请问王将军,这算不算乱,该不该平?” 王赟并不退让,“这是我大楚的事,何须他人插手。” 孟昶笑了笑,道:“还请王将军告诉我,今天的大楚,哪个能平这个乱?” 王赟支吾不语。 孟昶继续道:“马王英名盖世,可他的儿子哪个能及其一分。再说什么大楚,什么大蜀,都是华夏子孙,本是一家,王将军分得清吗?” 王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道:“楚王信任我,将岳州交与我,我必将与城共存亡。休要多言,尽管来攻。” “哈哈,楚王?”孟昶大笑道,“他已赴黄泉,王将军效忠的是哪个楚王?” 王赟将手中混铁棍一扬道:“话多无用,你敢与我单打独斗吗?” 孟昶摇头道:“人各有专,功夫不是我的长项。不过还好,我手下有不少好手,愿与将军切磋。”转头问身后众将,“你们哪个愿意向王将军讨教?” “末将愿意。”慕容彦超、赵崇韬、李承勋等将摩拳擦掌,抢着道。 第116章 四夜四天(二) 孟昶笑着对王赟道:“你看他们都很迫不及待。这样好不,你来挑人。除了我,城下的人随便你挑,不论是谁。” 等于废话,王赟会挑那些士兵吗?当然是挑最厉害的,不然岂不有失身份。王赟看了看孟昶身后那几个将领,看慕容彦超身魁体壮,手一指道:“就这位。” 慕容彦超一听大喜,便要跃马上前,被孟昶阻止。“王将军昨日大战一日,昨夜又没好好睡眠,如此疲惫,怎能乘人之危呢?王将军,你看这样好不?你今日大胆放心地好好休息,明日再战。” 王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敌人有些与众不同,是不是另有企图? 孟昶看出了他的心思,大笑道:“王将军尽可放心,从现在起,我决不攻城。” 王赟毫不领情道:“你要攻便攻,难道我怕你不成?” “你真不怕?”孟昶笑问。 “王赟决不退缩,城在我在,城亡我亡!”王赟大义凛然道。 孟昶马上跟着道:“王将军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诺千斤,岂能有假。”王赟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王将军,城在你在,城亡你亡。”孟昶加重了语气道。 啰嗦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吗?王赟不耐烦地道:“确是我说,王某愿与岳州共生死。” 孟昶点头,转而道:“王将军,你看你要单挑,我答应。现在我也有个建议,不知你敢不敢答应?” “别废话,尽管说来。”王赟毫不含糊。 “咱们就来个三局两胜吧。明日单挑算一局,还有两局不如咱们就来群殴吧。”孟昶道。 什么意思?这个大蜀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战争,不是玩打架。王赟更加糊涂。 孟昶“呵呵”笑了笑道:“我已经计划好了。明日单挑,然后咱们水军决斗,最后来个攻守对决,你守我攻。”然后故意道:“当然,我守你攻也可以,由王将军自己决定。” 你守?守岳州?不会上你的当的。王赟道:“好,若你输了,马上退兵。” “当然。”孟昶道,“若王将军败了,我只想将军遵守刚才那句‘城在我在,城亡我亡’的诺言。” 城亡了,我还有何脸面活着?“好,一言为定。”王赟道。 孟昶转头下令,“各路军马离城二里安营扎寨,不允许侵犯岳州。另命水军退至射仆洲,给王将军排兵布阵的空间。” 王赟望着蜀军的后退,心存疑虑,总怀疑这里面有猫腻。至西门,但见大蜀战船也在向后退,不禁问手下,“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他妻弟吕尚是大楚名将吕师周的侄子,颇有谋略,一直被王赟带在身边。他道:“姐夫多虑。据我所知,这大蜀皇帝虽年轻,却也是守诺守义之人,必不会来攻城。姐夫应好好休息,以备明日之战。” 王赟点头道:“岳州已被重重围住,先王驾崩,马家兄弟相煎已经开始,无人顾及我岳州死活。大蜀兵强马壮,我未必能守住岳州,按照他的提议,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吕尚盯着他道:“姐夫,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王赟道。 “姐夫智勇忠义,却一直被猜疑,不受重用。如今又是小人当权,恐怕难逃排挤。应早作打算为好。”吕尚小心翼翼地道。 王赟摆手道:“休要多言,我决不会做有辱我父亲颜面的事。” 吕尚提醒道:“姐夫忠心,可就怕小人背后使坏。老夫人和我姐等家眷尚在长沙,为防不测,应将他们接至岳州为好。” “岳州也前途未卜,这可如何是好?”王赟是个孝顺的人,不禁有些担心长沙的母亲及妻儿来。 吕尚想了想,道:“不如安置到桂州,我们吕家在那还有些基础,马希隐也颇为尊重。不知可否?”桂管一带如今由马殷幼子马希隐管理。 王赟立刻同意,“好,你即刻去办。我不知能否逃此劫,若有不测,还请弟弟代我照顾好老母和妻儿。”说完,跪下道:“拜托了!” 吕尚慌忙将他扶起道:“都是一家人,不要这样。我见那大蜀皇帝对姐夫颇为欣赏,想必不会为难。” 王赟苦笑道:“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即使他不为难,城若被破,我又有何颜面苟活!”突然想起岳州被围,吕尚如何出城,忙问道:“你有出城的办法吗?” 吕尚很自信地道:“我这就到蜀营讲明实情,想那大蜀皇帝决不会阻拦。” “你怎知?”王赟忧心地问。 吕尚并不隐瞒,道:“此事还是徐仲雅大学士托人来提醒的。可别忘了,他的家人也曾被扣留。如今他在大蜀营中,好意提醒,自是那蜀皇帝的主意。” 王赟点头,“都说他善良仁德,果然如此!”望向天空,是担忧家人的安全还是探寻自己的方向?抑或在猜测孟昶这个人? 符彦卿根本不猜测城头这两人准备做什么,他手臂一挥,战鼓响起,蜀军开始从四面攻城。 灃州城头上的何景真与朱全有急了,大声呼喊:“停止,停止,快停止!”昨夜他们睡得很香,象猪。今日劲头很足,象熟睡之后的猪。他们竟然以为自己的喊叫能阻止四面八方的敌人。 你别说,符彦卿好像听到了,手一摆,战鼓停,士兵们马上停止了进攻。 两人一望,心中好兴奋,原来我俩的威力果然厉害。当年张飞张翼德一声大吼,吼退曹军上万。今日我俩轻轻一叫,叫停几万敌军。 “若不想死,快快出城投降。”符彦卿的长槊一指他俩道。语气中带着懒洋洋和不耐烦,仿佛攻城就是浪费时间。 “你,你是何人?”何景真提高嗓门问。 符彦卿更加不耐烦,“你管我何人,快些投降。” 我倒,明着欺负人嘛!朱全有不乐意了,道:“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投降?” “真服了你们了,烦不烦啊。这样吧,你俩出来和我比试一下,如果没死在我槊下,我便告诉你们。”符彦卿摇着头道。 这么瞧不起人啊,两人被激怒。指着符彦卿道:“好,你等着。” 两人穿盔披甲,上马带着士兵,放下吊桥便出城。何景真曾是个猎户,手执二股叉;朱全有也曾是个猎户,手拿三股叉。为何多了一股呢?我也不知道。他们引以为豪的弓箭自不能少,斜挎在肩。 “就由何某来领教吧。”两军一对垒,何景真便催马上前道。 符彦卿一拍马,上前一指他俩道:“你俩一起来,打一个别人会说我欺负你们。” 朱全有一听,也跟着上前,道:“这可是你说的。让你尝尝我们兄弟的厉害!杀!”已当先举叉攻向符彦卿。 “先让你尝尝神射手的厉害!”何景真并不上前,拿起弓,搭上箭射向符彦卿。他俩这招用过多次,屡战屡胜,在当年。在当年山中打兔子的时候,那座山中无老虎。 符彦卿可不是只会逃窜的兔子,提槊纵马冲了过去。 箭的速度很快,快得连符彦卿的边都没碰到便飞上了天。 朱全有的三股叉更快,快得连眨眼都来不及,只觉手心一镇,便撒手落地。 当然,不得不承认还是符彦卿的长槊快。他拨掉了箭,击落了叉,还很悠闲地一槊将朱全有挑起,扔落,毙命。 何景真一见,掉转马头大喊:“撤,快撤!” 已经死去的朱全有不禁怒骂:“他奶奶的,这就是连女人都要一起享受的兄弟!” 别骂,这样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符彦卿可以证明。“想逃?想在我手中逃?太瞧不起大爷了!”符彦卿手中长槊出手,象离弦的箭飞向何景真。 “杀你,难道还要用箭?”符彦卿鄙视着。 何景真听得身后响动,却根本来不及躲避,长槊已穿过他的皮肤、骨骼、还有血液,与他的身体同时落地。 符彦卿的马也已到,拔起长槊,右手举起,朝天一横。 “好!”赢来一片喝彩。 符彦卿倒有些愣了,因为灃州士兵的喝彩声明显比蜀兵还响亮,还振奋。 愣得还在后面呢。灃州士兵们拔出刀围住他俩的尸体,就是一阵乱砍,将他俩彻底剁成了肉酱。 符彦卿如果知道很多士兵家的女人都受过他俩的欺负,便不会如此惊愕了。 吊桥没有升起,城门早早打开,灃州城兴高采烈地欢迎敌军的进城。 三日破城?灃州百姓和士兵好像根本等不及了!在热烈的欢迎中,威风凛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符彦卿心中很骄傲。 王全斌可没这么容易,虽然他面对的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刘言,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 派出的人不归,便不能开城,这就是刘言给自己定下的原则。无论城下的王全斌如何说,如何解释,甚至夹杂恐吓,刘言就一句话:“待节度使的令到,我自会开门迎客。” 王全斌只好回到营中,考虑直接攻城。他自信一日便可拿下朗州,因为精锐都随马希萼出征,城中防守力量很弱。 恰在此时,士兵来报:“将军,有两人快马而来,要进城,请您放行。” “人呢?”王全斌问。 “就在营外。” “让他们进来。” 第117章 四夜四天(三) 进来二人,是潘叔嗣和张文表。要打长沙,总得让家中的老婆知道吧。苑氏在马希萼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派来自己的侍卫传信。 “原来是你俩,咱们见过。”王全斌马上想起了岳阳楼那幕。 那二人也想起了跟在孟昶身后的几人中有王全斌,忙道:“我二人奉节度使之命回府报信,不知将军为何围住朗州?” 王全斌并不隐瞒,“奉我大蜀皇帝之命来夺朗州,怕伤及无辜,故一直没有攻城。” “什么,要攻朗州?”二人惊问。 “是。”王全斌很肯定地点头。 两人对望,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全斌继续道:“我不会为难你们,只希望你们进城后不要将我蜀军的意图透露出去。你们可以进城了。” 将自己的意图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的人,这是不是种信任?潘仁嗣拱手道:“我等早已看好大蜀皇帝,一直有心追随。若将军不嫌弃,我等愿为大蜀效劳,略尽薄力。” 张文表自不用说,暗恋的对象如今就在大蜀。跟着道:“将军尽管吩咐。” 王全斌点头道:“好。”然后附耳说了几句。 苑氏病得很重,但仍坚持着起身梳洗见客。说是客有点见外,是朗州刺史刘言。 刘言急切地将城外四周蜀军的处境告之苑氏,请她拿个主意。 朗州是丈夫的基地,怎能让他国军队进入。苑氏毫不犹豫地道:“万不可让他们进城。” 刘言点头道:“已被臣阻止在城外。但对方来势汹汹,兵强马壮,万一惹怒强攻,朗州恐难坚持。” “立刻派人告知希萼。”苑氏道。 “昨夜已派出,至今未归。”刘言答道。 苑氏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忙用手帕捂嘴,也捂住了血丝。“刘刺史,我身有不适,朗州就由你全权做主吧。”说完,起身回房吃药休息。 刘言心里很清楚,朗州只剩三千余兵力,与城外的蜀军无法抗衡。他之所以没有放王全斌进来,是因为他有着更大的目的。很清楚,长沙换主,无暇攻击朗州。那这些蜀军的目的便只有一个,攻取朗州。他想到了后路,而朗州正是他与大蜀谈判的最大筹码。 离开节度使府时,刘言有了计划。他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待依托的条件不复存在,自己便没了说话的权利。 “参见刘刺史。”潘叔嗣和张文表拦住他。 刘言识的二人是马希萼身边的侍卫,十分惊奇,“你们怎么会来朗州?节度使那边如何?” 潘叔嗣道:“我二人奉节度使之命回朗州,这是节度使的手牌。”说完,从怀中掏出手牌。意思就是告知刘言,带来的话就是节度使的话。 “节度使有何指令?”刘言忙问。心中有些困惑,自己派出的人怎么没回来呢? “节度使亲率大军正在攻打长沙的途中,听闻蜀军至朗州,令刘大人不可放蜀军进城。”潘叔嗣道。 刘言一愣。 潘叔嗣继续道:“蜀军居心叵测,朗州乃节度使根基之地。现正是用兵之际,节度使不愿与蜀翻脸,望刘大人能好言相劝蜀军退兵,离开朗州。” “刘大人好自为之。”张文表补充了一句。然后二人便进府向苑氏报信,不再理会刘氏。 连个岳州都攻不下,还想打长沙?刘言摇头鄙视马希萼。蜀军当然居心叵测,但你马希萼能阻止得了吗?刘言回头望了下节度使府,更加坚定了主动示好的计划。如果加上马希萼的老婆,大蜀会不会更加相信我呢? 苑氏听到马希萼已去攻打长沙,忍不住又咳嗽了一下,来不及掏手帕,大口的血吐在地上。 “夫人。”潘叔嗣二人慌忙站起。 苑氏摆摆手叹气道:“你俩劳累,且去歇息,明晨再回营吧。” 刘言可顾不得歇息,他喊来自己的亲信,开始布置。朗州城中剩下的大多都是他的亲信。 夜深,在刘言的指挥下,他的亲信们挥刀冲进了节度使府,他们要劫持苑氏。 府内士兵寥寥,刘言人数众多,很快便冲到了苑氏的房内。 苑氏问走进的刘言:“刘大人,你这是何意?” 刘言冷笑道:“我准备献城给蜀,怕他人误伤夫人,故率兵护送夫人到安全之地。” 苑氏明白了,手指刘言,“你……”紧跟着连续咳嗽几下,大口的血喷出,虚弱的身体一软,归西而去。 离开,对她来说,何尝不是种解脱。 刘言可不想她死,忙上前大喊:“夫人。”根本没有回声。 “臭婆娘!”刘言心中恨苑氏破坏了自己的计划,骂道。然后挥手示意快撤。 潘叔嗣与张文表听得声响,忙起身提刀阻挡入府敌人。看见刘言从夫人府中出来,厉声问道:“刘言,你在干什么?” 刘言不敢回应,急忙逃出府,在亲信们的保护下直接出城,奔向蜀军大营。 王全斌没睡,他故意让潘叔嗣二人告诉刘言不许开城,只是想给自己明日攻城找个缘由。他想不到刘言竟然深夜便跑来谈判。 “朗州愿意归附大蜀,但蜀军不得入内,仍由刘某管理。”刘言道。 王全斌笑了,“刘大人,你觉得这可能吗?” “可能。”刘言道,“若不如此,刘某会死守朗州。” “你守得住吗?”王全斌鄙夷地问道。 晕,还是来晚了。刘言转而道:“那朗州就献给将军,只请将军让刘某到灃州。” 王全斌又笑了,“刘大人,灃州已不是以前的灃州了。” 刘言彻底无言。 “你只有一个选择,投降,听候处置。”王全斌厉声道。 “我要杀了他。”营外冲进张文表,士兵们根本阻拦不住。 王全斌忙问:“为何?” “因为他害死了夫人。”潘叔嗣跟着进来道。二人的钢刀闪闪发光。 苑氏对他们这些基层士兵非常好,深得马希萼手下的尊重。 王全斌站起道:“你们的家事,自己处理吧。”然后离开了营帐。 营帐内马上传来了刘言最后的留言:“啊!” 二人出帐,刀上血光闪亮。“将军,我俩告辞。” “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对节度使说吧?”王全斌客气问道。 潘叔嗣与张文表立刻道:“明白。” 王全斌拔出刀,大声命令道:“进城!侵扰百姓者,斩!” 夜色朦胧,朗州城门大开,王全斌率蜀军悄然进城。 朗州城的百姓第二日忽然看见城中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士兵,都惊奇不已。这些士兵是哪里的,啥时进来的呢,为何就没见他们抢我们的财物,杀我们的人呢? 马希萼挥兵攻打益阳的消息传到了长沙,马希广有些乱,问李宏皋:“李爱卿,怎么办?” 李宏皋有些乱,问刘彦韬:“刘大人,怎么办?” 刘彦韬没有乱,很自信地道:“大王、李大人尽可放心,那益阳有一万多兵力,守城的又是我弟刘彦略,马希萼必会无功而返。” 马希广还是有些乱,问李宏皋:“李大人,兵力是不是太少了?” 李宏皋已经不乱,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刘彦韬:“刘大人,兵力是不是有点少?” 刘彦韬见这二人的慌乱,心中耻笑。“既然如此,我再增兵五千,由小门使杨涤率领,前去增援。” 马希广方才不乱,却提出个建议:“不如我就与他平分国土吧。” “胡闹!”二人齐声呵责。吓得马希广连忙闭嘴,大气也不敢出。 “昨日岳州传来消息,大蜀军队突然包围岳州,王赟不战,反而与敌眉来眼去,颇为可疑。”刘彦韬对李宏皋道。 李宏皋想了下道:“王赟重孝道,立刻将他母亲及家人软禁起来,以此要挟他拼死一战。” 刘彦韬点头,“此计甚妙!” 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马希广,没有请示,没有禀奏,只有决定。 有报:“宫门外拓跋恒与丁思觐举奏跪地求见。” 李宏皋怒道:“又是怂恿楚王让位,不知他俩是何居心。乱棍轰远点。” 一阵乱棍中,两位忠心的臣子遍体鳞伤,苦不堪言,大概要好久无法再到宫外跪地了。 生怕蜀军抢先的马希萼星夜兼程,赶到了益阳,眼前的平静让他很是吃惊。没有蜀军的影子,只有益阳城的矗立。 五千禁军呢?上当了?还打不打益阳呢?马希萼有些不知所措。 突见远处一支骑兵队伍直奔而来,铠甲耀目,“蜀”旗高扬,不就是那支禁军吗? 李廷珪纵马来到马希萼面前道:“我乃大蜀禁军指挥使李廷珪,奉吾皇之命前来助节度使,一切听从指挥使调遣。” “蜀王果然信诺!”马希萼大喜赞道。“李将军辛苦,暂在后歇息。” 李廷珪朗声道:“节度使不用客气,就由我们禁军做先锋先行攻城吧。” 马希萼更是喜。你愿意为我铺路,我为何要阻拦呢?“那就有劳李将军。” 第118章 四夜四天(四) 李廷珪不作停留,立刻与武璋率领五千禁军来到益阳城下。 “蜀?”大楚益阳守军“司令”益阳刺史刘彦略怀疑自己看错。不是说是马希萼吗?这蜀军从哪来的? “城上的人听着,武平节度使马希萼亲率大军来此,快快献城投降。”武璋上前大声喝道。 难道马希萼投降了大蜀?刘彦略道:“怎么不见节度使?” “你等小贼,何须节度使大人动手,快快出城受死!”武璋将手中大环刀一指城头道。这大环刀是孟昶令名匠打造,送给武璋的礼物。 小贼?刘彦略不是武夫,虽然他练过剑,却是个很实在的读书人,文官。“你他妈才是小贼。”他回道。 脏话,有辱斯文。 忘了介绍清楚,对不起。刘彦略是个只读过一年书的书生,自己的名字都经常写错的文官。 那他就是武将,何必说是文官。 再一次对不起,他是个只练过三天剑,还是小时候的事。 那他怎么能做上大楚的刺史? 够笨。他本来就是在他哥家混饭吃的管家,这刺史从任命到现在不过十几个时辰。你不知道有句成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更何况人家怎么说也比鸡犬胖多了。 “谁是小贼,这个说话。”武璋将大环刀晃得很响。这可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用此刀,很是兴奋。 “你,出去杀了他。”刘彦略转身随手一指身后的一将。 那将上马出城,挥着个狼牙棒就向武璋打来。 武璋一松缰绳,马儿扬蹄向前,迎了上去。 两人交错,只见狼牙棒举在空中,愣是不下来。跑了好远,才见人棒落地,胸口一个大大的口子,鲜血流出。 “公子对我真好,真是好刀。”武璋心道。大环刀划破盔甲,要了敌将的名,竟然一滴血也不见。 “笨蛋!”刘彦略大骂。又一指一将,“你上。” 那将上马出城,挥着狼牙棒就向武璋打去。 怎么又是狼牙棒?是不是写错了? 没错。你听那将嘴上喊着:“还我哥哥命来!”人家是兄弟,使相同的兵器有什么错。 武璋摇头,大环刀一横,纵马迎上。 两人交错,过程和结局我就不废笔墨了,若想了解,请看他哥。 “蠢货!”刘彦略又一次大骂。回头一看,只剩一将,无奈道:“你上。” 那将可不无奈,立刻上马出城,高举狼牙棒就向武璋冲去。 我倒,又见狼牙棒!你还会不会写别的兵器? 别怪我,你听他嘴上喊着“还我大哥二哥的命来!”人家哥仨都爱狼牙棒,我管得着吗? 武璋头摇得更厉害,大环刀一横,对着来将大喝声:“找死!” 妈呀,吓坏了我们的小三!高举的狼牙棒脱手,不偏不移砸在自己的头上。脑汁迸裂,头坏人亡。 刘彦略也不回头了,自己手下的将领就这兄弟仨,没人了。“升吊桥,关城门。”他狂喊。 李廷珪对回来的武璋恭贺道:“武老弟的威猛更胜当年哪!” 武璋拍拍手中大环刀,笑道:“是公子送的刀威猛!” “哈哈。”李廷珪大笑,“咱们任务完成,剩下的就交给他马希萼吧。”说完,回马奔向马希萼。 马希萼远远看着武璋两刀杀三将的干净利索,不禁有些胆寒。周行逢在他身后道:“蜀军好生厉害!” “岂止厉害,是可怕!”马希萼道。 李廷珪快马来到:“节度使,敌人龟缩城中,我禁军俱是骑兵,不长于攻城,如何是好?” 马希萼道:“你们退后,让我们朗州兵上。”说完,下令道:“攻城!” 朗州兵叫喊着,架梯的架梯,抗檑木的抗檑木,开始了益阳攻坚战。 益阳城中没有刘彦韬所说的一万多人马,却足有九千兵马。刘彦略再没本事,也知道射箭扔石阻挡来犯之敌。益阳城下霎时喊声夹杂着惨叫,响声一片。 岳州城下亦响声一片,不过是喝彩声。王赟与慕容彦钊的单挑也已开始。 慕容彦钊手中长枪为“神威烈焰枪”,枪名自是孟昶起的。长有九尺,枪尖一尺三,精铁混金打造,微微泛红,故得此名。 王赟手执家传蟠龙玄铁棍长约八尺四,重足八十斤,好生威猛。 慕容彦钊枪杆抖颤,如条蜿蜒前进的龙蛇,刺格磕崩滑,力猛而不失巧妙,令人捉摸不定。 王赟棍起生风,如旋风般劈打抽拦,势大力沉而不失精巧,令人目不暇接。 枪如游龙扎一点,棍似疯魔扫一片。岳州城下,两军之间,两马之上,两人斗得精彩无比,喝彩声不断,赞叹声不绝。 看得最兴奋的自是孟昶,不时将手指放于嘴边,吹出响亮的口哨,引来两军将士的注目。 一战几十个回合,不分上下,难分优劣,孟昶挥手示意鸣锣暂停。 两人更是兴奋,回到军中二话不说脱去盔甲,又上马战了起来。 又是几十个回合,仍难分胜负,两人却沉浸于中,不肯罢手。孟昶只好再次示意鸣锣暂停。 两人还在兴奋头上,回来后将上衣脱掉一扔,饮尽递过来的大碗美酒,不再上马,直接冲到两军中间,缠斗起来。 没了马的束缚,纵跃闪躲更加自由,两人的单挑更加精彩无比。再配上赤膊作战,身上肌肉的跳动,肌肤汗珠的闪耀,完全可称精彩绝伦。 不知多少回合,夕阳西下,天色渐晚。两军士兵都举起火把,用已嘶哑的嗓音高声为自己的主帅和大将加油助威。 孟昶可不想他们伤了对方,无奈地再次示意鸣锣暂停。二人回到军中,一大口饮尽那一大碗的美酒,将碗一扔,便又要上阵。 “王将军,你喝了他的酒。”孟昶笑着道。 我晕,两人斗得太投入,竟然各自走到了对方阵营。 王赟气喘吁吁地道:“那他还喝了我的酒呢。” “哈哈。”孟昶大笑。两军将士夜不禁跟着大笑不已。 “算了,我也看出来了,你俩不分胜负,今日就算平手吧。”孟昶道。 好不容易碰到个对手,怎能错过切磋的机会。两人意犹未尽,很不情愿。 孟昶大声鼓动两军人马道:“你们大家说,他们打得好不好?” “好!”两军齐声道。 “打得妙不妙?”孟昶又问。 “妙!”声音震耳。 “还要不要看?” “要!” “回答错误,重新来过。还要不要看?” “不要!”大家明白了孟昶真正的含义。 孟昶笑着对王赟道:“王将军,大家都认为你们是平手,想切磋,以后的机会多着呢。你还是早些歇息,明日还有水军决斗呢。” “好!”王赟点头同意。 慕容彦钊回到军中,赵崇韬、李承勋等人忙跑过去赞扬他的高超武艺。二韩在孟昶身后,心中想过去,却又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孟昶早看出了二人心思,道:“过去看看你们大哥吧。” 二韩激动地冲了过去,与他们的大哥兴高采烈地抱在一起。 “没想到战场上还能看到如此精彩的对决!”杜逸风赞道。 孟昶道:“精彩是精彩,可苦了我。” 杜逸风有些疑惑,“怎么苦了你呢?” “你看,现在我身边除了你,还有人吗?”孟昶笑道。 杜逸风这才发觉就自己一人还在徒弟身旁,笑道:“徒弟,你吃醋了!” 孟昶笑得更加开心,“吃醋有什么不好呢,舒筋活血,滋阴壮阳。师傅,我终于当上配角了!我很幸福!我爱上了吃醋!” 什么乱七八糟的。杜逸风望着幸福的徒弟,道:“徒弟,明日你有几分把握?” “我有十分的把握。”孟昶笑答,“不胜!” 益阳城没有因为太阳的下山停止战斗。马希萼指挥朗州军一次次向城中攻击,大有不拿下益阳誓不罢休之势。 “长沙方面有援军已过玉潭,正奔益阳。”探子匆匆来报。 马希萼一惊,望向身边的李廷珪。 李廷珪立刻很识相地请命:“节度使尽管攻城,援军就交给我们吧。” 这就对了嘛!马希萼关切地道:“有劳李将军,还请小心。” 李廷珪“嘿嘿”笑道:“只希望这支楚军强大些。告辞。”紧跟着,纵马带领五千大蜀禁军杀气腾腾地奔向玉潭方向。 “虎狼之师!”马希萼心中下了个判定。他突然想到个问题,若攻下长沙,自己做了楚王,该怎样处置入楚的蜀军呢?他们会轻易离开吗?还有岳州,若到了他们手中,会还回来吗? “节度使,西门已破。”前方士兵来报。 “好!王逵、周行逢,随我去西门。”马希萼大喜。 西门被破,刘彦略大惊失色,一下子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咱们快从南门冲出,回长沙吧。”手下建议。 回长沙,回长沙,眼下只有这一条出路了。“快,从南门撤回长沙。”刘彦略大喊。 益阳没有了悬念,马希萼的朗州兵如饿狼般冲进益阳城,开始了肆无忌惮地屠杀和掠夺。这一刻,没有人想起大家饮的都是湘江水,望的都是洞庭月。 第119章 四夜四天(五) 大楚小门使杨涤率领五千援兵刚出玉潭,便与李廷珪、武璋率领的五千大蜀禁军相遇。 五千对五千,并不一定是势均力敌,也可能是一边倒。楚军甚至连抵抗的架势还没做好,便被禁军的铁骑肆意地践踏。 杨涤还没来得及喊“撤退”,便被一把不知名的刀砍下了脑袋。刀无名,拿刀的人有名,他叫李廷珪。 援军溃退,李廷珪率军追击,直追到玉潭。 势如破竹。势,不必人多。玉潭守将在大蜀禁军的气势下,毫不犹豫地带领七千守兵弃城而逃。 李廷珪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长沙的又一重要防线玉潭,也再一次证明“势均力敌”“势如破竹”这两个成语中“势”的含义和人数无关。 马殷一世英明,儿子却个个病态。马希声爱吃鸡,马希范爱虐人,马希萼爱自虐,新上位的马希广爱的是“被虐”。他上身赤膊吊起,两个嫔妃正用皮鞭抽打他的身体。 “使劲点!”他在疼痛的兴奋中大喊。 嫔妃哪敢使劲,微微的加了些力。 “打,给我使劲地打!”他狂叫。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的身体,是李宏皋的,是刘彦韬的,或者是马希萼的。 “啊,啊”的痛叫,让守在门外的李济林直摇头。这样的大王留着何用,还不如我来呢。想到此处,心中冷笑。 孟昶的消息总比任何人来得快,不论距离的远近。符彦卿夺下灃州,王全斌夺下朗州后,马上就得到新命令,秘密向长沙靠近。李廷珪夺下玉潭的消息一传来,孟昶马上命令他让出玉潭给马希萼,转而南下逼近衡州。马希崇也是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夜虽深,孟昶仍在帐中望着大楚的地图,思虑着将来的局势。 “老大,我来了。”账外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普?”孟昶大喜。抬头便见赵普与奇可乌走进,喜悦的神情盖过一身的疲惫。 奇可乌已能生硬地说出很多汉话,学着赵普道:“老大,我们来了!” “来的好。”孟昶道,“你们的藤甲兵呢?” “在帐外候命。”赵普自豪地道。 孟昶道:“好。小普,你可知湘西蛮族?” 赵普博学,自是知道。“湘西在汉时称为‘五溪’,共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族,统称为‘五溪蛮’。东汉初,‘五溪蛮’叛乱,汉光武帝派战功赫赫的威武将军刘尚率兵万余平叛。进入五溪后,便没一人活着出来,包括刘尚全葬身在那里秀美的山川之中。光武帝大怒,令从无败绩的老将马援集四万余兵往湘西复仇。马老将军指挥若定,胸有成竹,将蛮兵合围于壶头山。胜局已定,却偏遇瘟疫,汉军水土不服,大批死亡。马老将军也未幸免,一代名将亡于此次瘟疫中,含恨离世。” 孟昶点头,“那马殷便一直自称是马援的后代。” 赵普道:“马王再时,蛮族又乱,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马王派名将吕师周平剿。吕师周率五千士兵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飞山蛮老窝,又一反常态地大布兵营,疑惑蛮兵。在蛮兵慌乱中,他又从小路直接杀入洞中,一举剿灭当时四大蛮之一的飞山蛮。其他蛮部纷纷归顺,不敢造次。” “小普,如今那边状况怎样?”孟昶问道。 赵普从容答道:“如今蛮部以溪州彭氏为大,兵力上万,其他蛮部皆以其马首是瞻,听从号令。听说前些日子曾闹腾了一下,因内部权力之争而停息。后彭士然夺洞主位,注重自身发展,暂没再出什么乱子。” “他不乱,是因为楚未乱。如今楚乱,我有些担心他们。”孟昶道。 赵普明白了,“呵呵,老大,所以你需要我们藤甲兵,你想以蛮制蛮。” 奇可乌早已不需翻译便能听懂,立刻道:“老大,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去灭了他们。” 孟昶摆手,“以德服人,暴力的不要。” “那我们做什么?”赵普问。 孟昶手指地图道:“小普,朗州与灃州已落入我大蜀,我要你们立刻去接管这两地。这里接近溪州,你们要时刻警惕彭士然。记住,若他不乱,你们切不可主动攻击。若他乱,就一定要打得他服服帖帖,从此安宁。能做到吗?” 赵普笑道:“老大你就放心吧。奇可乌,咱们走。” “一定要注意安全。”孟昶关切的嘱咐道。他要给赵普一个锻炼的场所,考验他的能力,而湘西毫无疑问是最佳的选择。 还有人也没睡,而且很忙,便是岳州的王赟。 今日与慕容延钊的单挑让他精疲力尽,但他不敢有片刻怠慢,因为明天还有一战。 与马希萼在射仆洲战后,岳州虽取胜,却损失惨重,如今完好的破损的战船加起来不过四十来艘。蜀军庞大的水军队伍让他羡慕,但决不会让他言败。即使只剩下一船一人,他也不会认输。 若想不败,只有一个办法,劲往一处使。王赟突然知道该如何做了。 凌晨,根据他的布置,四十来条船用铁索相连,十艘一排,出了岳州城,进入洞庭湖。但见一艘高大的楼船在眼前,上面站立大蜀皇帝孟昶。 “王将军昨夜休息的可好?”孟昶带笑问道。 王赟为自己想出的办法自豪,这样虽不利于进攻,却可以死守水面,让敌人船只无法前进。“还行,开始吧。”他道。同时对孟昶身后的慕容延钊点点头,是称赞也是欣赏。英雄总相惜,不分敌我。 “王将军昨日战了一天,今日还亲自上阵吗?”孟昶很关切地问。 王赟朗声道:“为将者,当身先士卒。王某自当冲在最前。”他父亲王环以关心士兵疾苦出名,任何士兵有了小疾,他便前去看望送药,在当时的将领中极为少见。多数将领的心中,士兵只是为自己效力的工具。王赟却继承了父亲这一优良传统,逢战必在最前。 孟昶点头称赞,“王将军,你看这样可否?你是四十只战船,那我也出四十只,不然我赢得就不光彩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王赟道:“随便你了。哪怕你出四百艘,要想过去,也得从我尸骨上过。” “你这样,我可就不高兴了。”孟昶道,“王将军,你可不能死,明日还有一局呢。更何况岳州城没亡,你便已亡,那你不是违背诺言了吗?” 人都死了,还屁个诺言。王赟道:“废话少说,开始吧。” 孟昶笑道:“好。袁将军,选四十艘战船与王将军一斗,多出一艘,杀无赦!” 楼船向湖边而去旁观,王赟指挥他的铁锁战船缓慢前移。射仆洲,四十艘蜀军战船出列,亦十艘一排,共四排,严阵以待。 你们进攻啊!王赟心急。自己的船连在一起,行动缓慢,只想敌人进攻。 孟昶却不急。看这情形,你到达蜀船位置也得晌午了。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补昨夜没睡的觉。 王赟也很困,却不能睡,万一蜀船进攻了呢。 “将军,我看蜀军不会进攻,你先歇息会吧。”身后士兵关心地道。 如果站着不动,或者快速行走,人很难睡着。怕就怕呆在这种慢腾腾前进的车上或船上,简直就像催眠曲,不想睡都不行。 “是吗?若他们进攻,赶快……”还没说完,已难睁开眼皮的王赟坐了下去,手拄蟠龙玄铁棍,在船头迎着微凉的晨风,呼吸着洞庭湖清新的空气,睡着了。 身后的士兵忙拿过袍披在他身上,其他士兵也都禁声不敢有所响动,生怕影响了他们主帅的休息。上级如何对待下级,下级便会如何对待上级。只有那连着船只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象是在歌唱他们将士的融洽。 孟昶没能看到这幕,因为他也睡着了,还做着美梦。梦中他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年代,带着侄女和外甥在湖中划船,不会游泳的他时不时的尖叫,他俩时不时地笑话他的胆小。 “徒弟,还有一百丈。”杜逸风摇醒孟昶。 孟昶忙睁开眼,定晴望去,果见岳州铁索船已接近大蜀战船。抬头望天,太阳正南,还真到了晌午。“再等等,一定不能伤了他们。”孟昶道。 “你不想赢吗?”杜逸风好奇地问。 孟昶笑道:“师傅,我当然想赢。我只想明日再赢。” 又过了会,见距离差不多,孟昶站起,大声命令传令兵:“开始。” 传令兵立刻旗语打出。但见袁彦超手臂一挥,前面两排战船向两边移动,闪出个口子,后面两排向前。这二十艘船比较特殊,船头用黑布蒙住。 高彦铸立于一船头,令旗一挥,黑布被揭开,每艘船上都露出两门大蜀的秘密武器,火炮。 “将军,那是什么?”士兵慌忙推醒王赟。 王赟忙站起望去,却不识此物。 不识没关系,要记住捂耳朵。高彦铸令旗又一挥,从火炮中喷出的炸药呼啸而来,在岳州船后面落入水中爆炸,溅起浪千丈。 这只是前十艘船上二十门火炮的,还有十艘船紧跟着向前,火炮也开火。“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在身后,岳州士兵纷纷回头观望这一壮观景象,当然,都捂着耳朵。王赟也不例外。 第120章 四夜四天(六) 如此循环了五次,高彦铸令旗挥动,二十艘火炮战船停止攻击,退后。 岳州船停止了前进,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太可怕。如果那些火药炸在我们的船上,结局可想而知,还好都没打到我们。 王赟可不这样想。输了,我们已经输了。人家既然能打到我们身后,那打中我们还不容易,手下留情罢了。 孟昶看完全过程,相当地满意。据说这样的船已有五十艘,呵呵,应该是天下无敌的舰队了。他挥手示意楼船向王赟靠近。 “王将军,可以停了不?”孟昶问道。 王赟脸色铁青道:“这局我输了。” 孟昶马上摇头,“你哪输了呢?你未伤一船一卒。我只是可惜这些鱼,怕时间长了不新鲜。” 众人这才注意到洞庭湖面上漂浮着无数被炸死或震晕的鱼虾。 “我看这样好了,咱们算打平。湖左边的鱼归你,右边的归我,今晚大家来个烤鱼大宴吧。”孟昶笑道。 “好!”两方的士兵齐声应道。 王赟还能说什么呢,只有看明日的攻防大战。他的士兵们早已与那些蜀兵一起捞起鱼了。 “这在左边,是我们的。” “你看漂到右边了,是我们的。” “你怎么这么赖皮,我告诉你们皇上。” “别介,算你们的好了。我们皇上最恨我们仗势欺人了。” “嘿嘿,算了,还是你们拿去吧。这洞庭湖的鱼我可是天天吃,你们远道而来,好好尝尝鲜。” “好哥们,等你到了我们大蜀,我请你吃腊肉,可爽了。” “好,一言为定。我叫李戴,你呢?” “我叫陶江。” 李戴陶江,李代桃僵,看这名字就注定是好兄弟。 洞庭湖上,没有敌我,那气氛就像两支出湖打鱼的船队正在分享劳动成果。 马希萼放纵士兵肆意摧残了益阳一夜后,率军奔向玉潭。蜀军去阻拦援军,至今未回,让他担心玉潭会不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玉潭空荡荡的迎接马希萼的到来,没有敌军,也没有友军。一打听,才知道占领玉潭的蜀军已连夜撤走,马希萼很高兴。 你看人家大蜀多够意思,主动让城,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大蜀不是我们的朋友吗?”马希广惊恐地问道。益阳、玉潭相继被马希萼占领,而岳州又被蜀军围困,局势很紧张。 李宏皋狠狠骂道:“臣早就说过大蜀居心叵测,可就是没人听。你们可说说,如何是好?” 你说过吗?众臣不敢言语。 刘彦韬道:“臣有两人举荐,足可退敌。” 马希广忙问:“何人?” “衡州马希崇,还有许德勋之子许可琼。”刘彦韬说出两人姓名。 众臣皆点头。马希崇在衡州拥有至少两万人马,若愿相助,必可退敌。而这许可琼是大楚开国功臣许德勋的儿子,熟读兵法,年少成名,如今是长沙水军指挥使。 马希广还未开口,李宏皋已抢在前道:“好。立刻任命许可琼为大楚水步兵总指挥使,各路军马皆受其调遣。另任命马希崇为大楚护国总监军,火速派兵支援长沙。” 到底谁是楚王?很让人怀疑。 真正的楚王马希广可不想被忽视,马上道:“就这么办。” “岳州呢?要不要派兵增援?”何仲举问道。大臣中走的走,关的关,有名气的人已没几个。 李宏皋显出超乎常人的魄力,道:“立刻下令王赟让出岳州,率兵退回长沙。长沙才是如今防守的重点,岳州就让给大蜀吧。” 什么?众臣及马希广都瞠目结舌。岳州一没,敌人岂不长驱直入,直接到了长沙? 李宏皋继续道:“那大蜀只是想趁楚混乱时捞些好处,得了岳州便会很满足。臣这就代大王书信一封给蜀王,讲明我们的诚意,想他不会再进兵长沙。” 把孟昶想得如此简单,真是对孟昶的侮辱。 哪管马希广同不同意,哪管大臣是否有反对意见,李宏皋已开始布置。 “仲举,就由你携书信前往蜀营。”他将写好的信件交给何仲举。 何仲举很无奈地拿过,出发前往岳州。 岳州的王赟吃不下那些鲜美的洞庭鱼,母亲与家人竟被楚王软禁,让他又气又恨。 妻弟吕尚匆匆自长沙赶回,汇报完情况,见姐夫愤恨,安慰道:“想楚王也不会为难他们,姐夫不要过分忧虑。” “楚王不会为难,可那李宏皋小人一个,心计狠毒,难以预料。”王赟猜得出作梗的人非李宏皋莫属。 吕尚小声道:“我从蜀营进来时,又碰到了徐大学士。他让我告诉姐夫,‘此等小人行径,在大蜀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是不是劝我投降大蜀?”王赟盯着他问道。 吕尚忙道:“我只是觉得如今大楚已变,姐夫忠勇,却被小人算计,实在可惜。” 王赟马上道:“休得多言,我将与岳州共存亡。” “可老夫人和我姐她们呢?”吕尚叹气道。 王赟闭上双眼,“忠孝难两全,只愿她们能体会我的难处。吕尚,若我亡,你务必帮我照顾好她们。” 吕尚笑道:“你不会亡的,姐夫。” “为何?”王赟诧异问道。 “因为我们都看得出,这大蜀皇帝不会让你死的。”吕尚答道。 王赟长叹道:“诺言已出,必当遵守。若城破,他不想我死,我也必须死。” 突然士兵来报:“长沙有信使。” 莫非要来援兵?王赟马上到:“快传。” 信的内容很短,却很沉重,只八字:“退出岳州,速援长沙。”王赟看完后,愤恨不已,将信撕了个粉碎。 “岳州不保,长沙何存!”气愤的泪水在眼圈打转。然后对信使道:“你回去禀报,王某决意死守岳州,不退一步。” 信使恶狠狠地道:“李大人说了,若王将军不从命,一家老小恐难保全。” “你说什么!”吕尚大怒,拔刀便欲砍信使。 王赟阻拦道:“国之将破,家之何存。你走吧,将我原话告知李大人便是。” “姐夫,不可!”吕尚狂喊。 王赟望向南方,祈祷家人的平安。 想家人平安,靠祈祷是不行的,得用实力说话。孟昶看罢何仲举送来的信件,问了句:“听说王将军的家人都被扣留了,有这事吗?” 何仲举提醒道:“这是我大楚的私事。” “本来是你们的私事,可现在不是了。”孟昶道,“因为王将军是我的朋友,他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他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又来老一套,不过很管用。 何仲举不再辩解,道:“没有扣留,只是派兵保护她们的安全罢了。” 孟昶笑道:“扣没扣,我不管。想让我给岳州士兵让开个路,很简单,将王将军一家老小明日凌晨送到岳州便可。这岳州本就是我囊中之物,不存在你们让不让给我大蜀。” 何仲举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徐仲雅在旁道:“何兄,我们皇上的意思是岳州不需要你们让,但给不给岳州士兵让出退路,则看你们能不能完成这个条件。” 何仲举有些明白了。 徐仲雅催促道:“何兄快些回去办此事吧,为了岳州众将士的安全。” 何仲举匆忙告辞飞马回长沙。 “臣有些不明白,还请皇上明示。”徐仲雅道。 孟昶笑道:“徐大学士尽管问。” “长沙令王将军让城,以他的脾气,必不从。但他家人在长沙,若长沙严逼,他或许会考虑家人的安全撤出长沙。为何皇上要将他家人弄来岳州呢?”徐仲雅大惑不解。 孟昶解释道:“那王赟现在需要的是什么?名节。所以不论他家人在哪,他都不会轻易让出岳州。既然如此,我何不做个人情,将他家人要来送给他呢。” 徐仲雅点头。 孟昶继续道:“长沙现在需要什么?兵。所以他的家人会很快送到我这。徐大学士,你猜当我将他家人交给他时,他会有何反应呢?” 徐仲雅答道:“王赟孝道出名,必会感激皇上。” 孟昶摇头,“那咱俩就打个赌。我猜他会大怒,恨不得马上杀了我。” “怎么可能呢?”徐仲雅不停摇头。 孟昶笑着道:“好,咱们的赌注便是拓跋恒与丁思觐。如何?” 跟这二人有什么关系?徐仲雅更加糊涂。 “输的人,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请他二人出山。”孟昶道。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仿佛长沙已在大蜀手中。 徐仲雅一愣,惊问:“你要打长沙?” 孟昶笑问:“你说呢?” “要我说,干脆就让我那弟弟让位好了。”马希崇对长沙来使道。“给我一个虚的监军之位何用?” 他只说让弟弟让位,可没说让给谁。 “这……”来人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吧,你回去禀报,我随即率兵援助长沙。”马希崇道。 你们不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我怎会出兵?他心中想。 突然又有了主意,唤来一个手下道:“你马上去朗州营中,告诉我那哥哥,我很快便会出兵相助。” 我要给你们添些柴,让火烧得更旺。你们就等好吧。 第121章 四夜四天(七) 马希萼未在玉潭停留,挥军直下,迅速拿下长沙最后一道防线湘阴。 下一个目标便是长沙,他的心很激动。长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他的一切,包括权力。 潘叔嗣与张文表从朗州一路追了过来,一到湘阴大营,便立刻来见马希萼。 他们没有隐瞒,告诉了马希萼两个噩耗:朗州落入大蜀;苑氏被刘言所害。 马希萼惊呆。朗州的失去他已无所谓,因为他要的是长沙。可自己贤良淑德的妻子被害,让他悲痛得差点背过气。 “刘言,刘言呢,我要杀了他。”他狂喊。 潘叔嗣道:“他自知理亏,想逃到蜀营中避难,途中被我二人杀死。夫人对我们不薄,我们自当为她报仇。” “刘言,刘言呢,我要杀了他。”马希萼似没听见,不停喊叫着。周行逢忙示意弟兄退出,给他发泄的空间。 这一夜,帐内不时传来马希萼的喊叫,似哭似泣,让人心痛。 周行逢从潘张二人口中知道了详情,点头道:“你二人做得很好。节度使虽有大志,却无大能,我们必须找到自己的方向。我觉得大蜀是可依靠的,你们认为呢?” 王逵等其他兄弟皆点头道:“不错。” “那好,咱们不可盲动,见机行事。”周行逢嘱咐几位兄弟。 这时,马希崇派来的人到,要求见马希萼。 “节度使心情悲痛,明日再见。”周行逢立刻阻止。 明日来得太快,对马希萼来说。 他还在悲痛中,衡州的使节便告诉了马希崇准备出兵相助的信息。 悲痛可以转移为壮志。马希萼狠狠指着长沙,大声命令士兵:“目标长沙,开拔!” 明日来得太快,对李宏皋来说。 他匆忙中安排将王赟的家人送往岳州,又在匆忙中让儿子好好看管马希广,还在匆忙中与许可琼进行了长谈。他很劳累,刚想休息,天已放亮。 劳累可以转移为狠毒。李宏皋对一起上殿的刘彦韬道:“王赟不肯让出岳州,我昨夜已派人送去最后通牒。若他坚决不撤回长沙,便当场削去其职。” 明日来得太快,对王赟来说。 他走完了岳州的每个城头,布置好每个细节,安慰和鼓励每个士兵。望着岳州的每一寸土地,享受着洞庭湖凉爽的夜风,王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他没有忧虑,没有害怕,只有一颗必死的决心。 决心可以转移为愤怒。吕尚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告诉他,家人已被送来岳州,而且是孟昶的要求。他愤怒了,恨不得马上杀了孟昶。因为他不想自己的母亲、妻子还有子女看见自己死时的模样。 明日来得太快,对孟昶来说。 昨夜他睡得很早,很熟,天亮了还不肯醒来。 “徒弟,王赟家人已到,你快些起床吧。”杜逸风催他。 孟昶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师傅,就你最烦,又打断我的美梦。” 杜逸风笑问:“美梦?是不是又梦见哪个姑娘了?” “师傅,你怎么知道的?我又没梦到你。”孟昶大惊。 杜逸风诡异笑道:“因为你刚才在喊某个姑娘的名字。” 不会吧?孟昶认定师傅在骗他,“哪位姑娘呢?” “灭绝师太。”杜逸风笑着答道。 我晕,原来真得喊出来了。刚才还真梦见灭绝师太手挥拂尘,拂尘化作千缕银丝射了过来,急得孟昶大喊:“灭绝师太,是我,快住手!” 杜逸风看着徒弟的表情,瞪眼问道:“原来是真的!”他刚才不过是胡乱一说,哪想到误打误撞碰了个巧。 “师傅,你千万别说出去。”孟昶忙恳求道。 哈哈,你小子也有把柄在我手上了。杜逸风一扬头道:“那得看师傅心情。” “你要是说出去,我就告诉师娘你那天去了一笑坊。”孟昶威胁道。 恩?我去过一笑坊吗?杜逸风有些糊涂。 孟昶笑道:“我说去过那就是去过,呵呵,师傅,你就从了徒儿吧。” “好吧好吧,我不说出去便是。怪不得唐糖说你最喜欢的人是灭绝师太,果然哪!”杜逸风道。 “师傅。”孟昶不愿意地撒娇。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杜逸风不再逗徒弟,“那王家老小如何安置?” “快带我去见。”孟昶道。 王老夫人精神健硕,冷冷望向走来的孟昶道:“你便是那大蜀皇帝吧?” 孟昶客气回答:“阿婆,正是在下。” “若你想以我们胁迫我儿就范,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王老夫人道。 “婆婆,我们和你站在一边,决不拖累夫君。”王赟的妻子吕氏道。 一家的刚烈。孟昶不由称赞。“阿婆、阿姨,王将军是我的朋友,我怎会为难他的家人。” “是啊,我们皇上不是那样的人。”徐仲雅在旁道。 王老夫人鄙夷地道:“原来徐大学士也在啊。还我们皇上,真不知你有何脸面站在老身的面前。” 徐仲雅脸色大变,不再言语。 “阿婆这话我不同意。”孟昶道,“为臣者,明君而侍。难道您希望徐大学士似那李宏皋吗?” “难道你就是明君吗?”王老夫人反讥道。 孟昶很自豪地道:“是不是明君不是谁说了算的,只有百姓说了才算。我可以很保证地说我决不是昏君。” 王老夫人望着孟昶道:“听说你能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我还很仰慕。但你以老弱要挟吾儿,不是昏君,却是个混蛋。”老太太要激怒孟昶,以求一死。 孟昶怎会被激怒,反而“呵呵”笑道:“真正要挟的人在长沙,不是我。我只是想将你们送进岳州,但我怀疑王将军不肯让你们进去。” 王老夫人一愣,不禁又仔细打量起孟昶。 “夫君怎会不让我们进城呢?”周氏不相信。 “我说了你们不信,那好,我这就亲自送你们过去。”孟昶无奈地道。 王赟在城头看见了老母亲,妻儿,非常激动。“娘,你们来这做啥。” “让我们进去,我们要和你在一起,决不妥协。”王老夫人下令道。 “夫君,让我们进城吧。”吕氏也在旁恳求。 “不。娘,你别怪孩儿。芸儿,你也别怪我。你们不能进城。”王赟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何?”王老夫人很惊讶。 我要与城同亡,怎能带上你们。王赟不谈理由,对周氏道:“芸儿,帮我照顾好娘和孩子。” 然后转向孟昶道:“大蜀皇帝,虽然我现在很想杀你,但我希望你不要为难她们。第三局开始吧。” 孟昶回头对徐仲雅道:“徐大学士,你输了。”徐仲雅低头不语。 然后他又抬头道:“王将军,你这又何必。我马上让出条路,你可以带着家人,带着士兵回长沙。” 一马飞奔而来,到了城下,宣读命令:“大王下令,王将军马上让出岳州。” 王赟苦笑道:“王某不会离开岳州。” 那人随即又拿出一令,宣读道:“王赟违背军令,罪不可赦,削去一切官职,回长沙复命。” 王赟早已料到,大笑道:“你回去禀告李宏皋那小人,王某不遵令,誓守岳州。” 那人一听,立即便飞马回长沙。 “赟儿,好样的,有你爹风范。”王老夫人赞扬儿子。 孟昶在旁问道:“阿婆,你觉得他这样做对吗?” 王老夫人又是冷冷一笑,“对,很对。” 孟昶摇头,“楚王之命不遵,是为不忠;母亲妻儿性命不顾,是为不孝;让岳州百姓承受战火之苦,是为不仁;拿亲如兄弟的将士生命作赌注,是为不义。请问,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决定,对在何处?” 王老夫人哑口无言。王赟心中也惭愧万分。 “王将军。”孟昶又对城头上的王赟道,“你为了自己的名节便不顾所有人的生命,你不觉得惭愧吗?你很清楚,我若要拿下岳州轻而易举,但我不愿伤及无辜才与你约战三局。楚政由小人掌权,马家兄弟又为王位不顾兄弟情谊,争得你死我活。难道你觉得你可以改变吗?当年马王与你父辈艰苦开创疆土,为的是让大楚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你觉得现在的他们幸福吗?” 王赟低头不语,更加惭愧,因为自己明知不敌仍要坚持,拿弟兄们的性命当儿戏。 王老夫人愣愣望着孟昶,突然觉得这就是心目中的明主,就是自己最希望孙子辈成为的那类人。 孟昶仍在继续,“昨日洞庭湖水战,若我要击沉你那四十只船,何等容易。但我没有,因为我敬佩王将军为人,我敬佩岳州将士的精神。今日你还要与我战,你问问你的将士,谁还愿战?” 王将军这么好的人都被削职,我们还要为大楚拼命吗?许多将士气愤道:“不战。” 吕尚道:“姐夫,不要战了,献城吧。” 王老夫人完全明白了,在下喊道:“赟儿,别再战了,献城吧。”吕氏及孩子们也都跟着喊。 王赟手中蟠龙玄铁棍脱落,无奈挥手道:“献城!”然后瘫坐在地。 岳州将士马上迫不及待地打开城门,迎接蜀军。前日同观两将斗,昨日同捞一湖鱼,友谊已在无形中加深。 第122章 慢攻 孟昶及王家老小一进城,便见王赟手中刀放于脖处。 王老夫人,周氏大惊,“你要做什么?” 孟昶笑道:“这也看不出吗?他要自尽。” 一点同情心也没吗?众人望向孟昶。 “不可。”王家老小齐喊。 “不可。”岳州将士齐喊。 王赟摇头道:“王某四天前发誓‘城在我在,城亡我亡’,言出必诺,王某去了。”说完,便欲抹脖子。 “原来王将军还记得自己的诺言。”孟昶发话了,“那又为何寻死违背诺言呢?” 王赟没明白,众人皆不明白。 “城在你在,城亡你亡。如今岳州城不损一毫的存在,你却要去,难道要背上弃信毁诺的骂名吗?”孟昶又道。 王赟有点明白,众人也有点明白了。 孟昶继续道:“所以,我要将岳州城交给王将军,只要城在一天,你就必须活着守住一天。岳州所有将士听着,愿意离去的我决不阻拦。不愿意离去的,便跟着你们的王将军继续驻守岳州。” “我们不走。”岳州将士齐喊道。其中吕尚的喊声最响,王赟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吕尚诡异地一笑。他早已是王昭远手下“潜龙”组织的成员,不然怎么会那么轻松自如地出入蜀营。 也不管王赟是否情愿,也不管他是否真心归顺大蜀,孟昶将岳州扔给他,马上率大军直逼长沙。 王老夫人专程来送他,“孩子,你一定要亲自出征吗?战火无情,你就留在岳州吧。” “奶奶。”孟昶的称呼也变了,“当年王老将军每战必在最前。我是主帅,怎能退缩在后。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对了,奶奶八十大寿是何时?” 王老夫人笑道:“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实不相瞒,恰是今年中秋。” “好。”孟昶喜道,“到时我一定会参加。你可别再骂我混蛋了哦。” “哈哈。”王老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怎么会呢。老身现在喜欢你都来不及呢。” “那不知徐某是否还能站在老夫人面前。”徐仲雅道。 王老夫人马上道:“徐大学士,你也会忌恨啊。枉我在长沙时四处宣扬你的名句佳作。” “呵呵,那就扯平。不谈不谈了。”徐仲雅跟着笑道。 “奶奶,你看我好吧,将你的偶像留在岳州。”孟昶打趣道。徐仲雅主动要求留在岳州,他不想去长沙,毕竟那让他尴尬。 “哈哈。”众人都大笑,包括王赟。 孟昶率大军畅通无阻,到达长沙。而马希萼的朗州兵也已抵达长沙西的岳麓山,居高临下,准备进攻。 孟昶见此情景,驻军于湘江西岸,与长沙隔江相望。 长沙防御总指挥许可琼亲率水军,以战船五百艘屯于江面,与大蜀军队对峙。令又派将军韩礼率步兵驻北口杨柳桥,以阻挡蚁聚岳麓山的朗州军。 长沙攻防战一触即发,马希广慌乱万分,不停地问道:“挡得住吗?挡得住吗?” 李宏皋蔑视一笑道:“许可琼熟读兵法,足可阻敌。还有衡州马希崇已率兵来援,内外夹攻,必败敌军。” 马希广仍在慌乱中,嘴上仍在道:“挡得住吗?挡得住吗?” 李宏皋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李济林挥下手道:“大王累了,送他去休息。” 上来两人将马希广一架,弄回了寝宫。回到寝宫,马希广突然来了精神,将上衣脱尽,唤来两个嫔妃,命令他们将自己绑起,又命令她们用鞭抽打自己那已满是鞭痕的上身。 “父亲,这样的废物还要了何用,干脆废了他。”李济林小声对父亲建议。 李宏皋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刘大人已去南唐,若能借来南唐大军,再作计较。” 李济林忙问道:“那南唐是我大楚死敌,怎会借兵?” “若我以大楚之地为条件,他又如何经得住这么大的诱惑。”李宏皋很有信心。 李济林有些不放心,“那将会如何处置我们?” 李宏皋安慰儿子,“济林,你放心。南唐皇帝李璟宽厚,而当权者冯延巳与我早有联络,我们是献楚地的功臣,自会得到很高的报酬。” 李济林突然明白,“所以父亲故意任他们兄弟相争,故意让出岳州,只为消耗大楚,以待南唐大军。” “儿子你越来越聪明了。”李宏皋点头,“大蜀得了岳州,还喜出望外呢。只怕南唐军一到,他们首尾不接,那小皇帝要葬身大楚了。” 李济林对孟昶恨之入骨,冷笑迎合父亲。“一定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刘彦韬已到金陵。”王昭远禀报。 孟昶正在吃饭,惊得放下饭碗。“不好,李宏皋要走险棋。” 王昭远道:“你是说他要借兵南唐,相助马希广?” “只怕比这更糟,他要将大楚献给南唐。”孟昶目光凝聚,站起道,“召集各将,大帐议事。”说完,自己已先行去了大帐。 “饭,你的饭还没吃完呢。”杜逸风在后面喊道。 王昭远笑着道:“师傅你就别喊了。他就是这样的人,该松则松,当紧则紧。” 众将进入大帐时,孟昶早正聚精会神地研究摆在长桌上的地图,没有察觉。 没有人发出响声,怕影响了他的思考。 过了好一会,孟昶又闭目抬头苦苦思索了好一会,睁开眼见人都已到,笑道:“不好意思,打搅了大家的用餐。” 众人齐道:“皇上客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孟昶道,“袁将军,高将军,你们有几成把握胜长沙水兵?” 袁彦超、高彦铸毫不犹豫地答道:“十成。” “他们有五百多战船,近两万兵,你们这么有把握?”孟昶道。 “船不在多,在能战;兵不在广,在善战。只要皇上下令攻击,大蜀必胜。”袁彦超道。 “据说许可琼熟读兵法,将船聚于江以阻挡我军,却不知犯了大错,我们的火炮正可以聚歼。”高彦铸补充道。 孟昶点点头,“若要攻破这一防线,进入长沙,你们觉得七日够不?” 袁高两将摇头,“两日便可。” 孟昶笑道:“太快不一定是好事。高将军,你马上带领火炮船队撤至岳州。” 众人不解。 “袁将军,我令你从明日起开始攻击长沙水军,但有前提,不许打败他们,更不允许我军有任何伤亡。”孟昶又道。 众人相望,更加不解。 孟昶笑道:“水军‘慢走’的训练项目已经完成,现在开始‘慢攻’训练。袁将军、高将军,你们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吗?” “不能。”两人齐答。 “哈哈。”孟昶大笑道:“我说能就能,不能也能。这是死任务,必须完成。” 两人还想问清楚,孟昶已摆手道:“你们可以去布置了。对了,袁将军,如果我军损失一船,你就一条胳膊来见我。以此类推。” 袁彦超发现了此话的毛病,道:“这么说我只有损失两船,才能两条胳膊来见皇上吗?” “袁将军,你好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孟昶笑道。 我晕,又着了道。 两将大惑不解地走出帐,高彦铸道:“袁大人,你说皇上为何要将火炮船队撤回呢?” 袁彦超也是满脸委屈,“你还好,你看我。又要打,又不能够死人,还要偏偏只损失两条船,还是‘慢攻’。让我怎么办呢?” “刚才皇上提到了七日,我看袁大人可以这样做。前六天只佯攻,虚张声势,靠近长沙水军时便撤回。第七日带上两只破船扔给长沙,不就完成任务了吗?”高彦铸献计道。 袁彦超大喜,“多亏了高老弟教我这办法,待攻下长沙,我请你喝酒。” 高彦铸摇头,“看这架势,皇上是不想打长沙了!还是待大人回岳州,我请你喝吧。” “王全斌、符彦卿现在何处?”孟昶问王昭远。 “已到岳麓山,等待指令。”王昭远答道。 孟昶道:“那就给他们指令。令二人火速返回朗州与灃州,协助赵普守这两城。若无敌人攻城,决不许出城。” 大老远跑来,又让人家跑回去?王昭远也很困惑,却也只能“嗯”了声。 “李队、武叔呢?”孟昶又问。 王昭远道:“已到衡州附近,准备阻止衡州援军。” “火速传令,二人速带禁军来长沙。五日内必须到。”孟昶下令。 王昭远带着困惑赶紧去布置。 “我们做什么?”慕容延钊、赵崇韬、李承勋道。也就剩他仨了。 孟昶很惊奇地望着他们,道:“你们在这做啥?该吃饭就去吃饭,该睡觉就去睡觉去。”说完,捂着肚皮道:“好饿。师傅,我那碗饭呢?” 马希萼在等,等蜀军对长沙的攻击。他不是笨蛋,他不会折损自己,便宜了大蜀。 水军才是长沙最厉害的,步兵不堪一击。这也是他为何选择了岳麓山,而不是湘江的原因。 朗州、灃州莫名其妙地落入大蜀手中,还有岳州也被送了过去,除了得到长沙,马希萼已没选择。得到不是问题,既得到又保存实力才是问题。 又入夜,马希萼在黑暗中用刀开始划自己的肌肤,因为痛苦。妻子的离去,徐雅晴的不知所踪,都让他痛苦。因为无奈的痛苦,他才更需要自找的痛苦。 想到徐雅晴,痛苦中的马希萼突然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套,套口越来越紧,已无法退出,无法挣脱。 我不是为徐雅晴来到长沙的,我是为回到长沙而来长沙的。他的内心不停地告诫自己。 只是到了现在,原因还重要吗? 第123章 心广体胖 大蜀水军终于发动了第一次进攻。战鼓齐轰,号角齐鸣,袁彦超占据楼船最高层,令旗挥动,大蜀百余艘战船从湘江西岸出发,冲向屯于江面的长沙战船。 许可琼是个非常自信的人。自信来源于他父亲的赫赫战功,也来源于他自小受到的熏陶。见湘江西岸的蜀军开始进攻,他不慌不忙地摆摆手:“佯攻,不用理会。” 大蜀战船渐渐靠近,长沙水军有些紧张。许可琼道:“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蜀军不知我方实力,却反其道大张旗鼓进攻,只为探我虚实。不必惊慌,我不动,蜀军必撤。” 话刚说完,袁彦超令旗一挥,大蜀战船掉头而回。 “嗷,嗷。”长沙兵发出嘘声。然后又齐呼:“许指挥使神!神!” 喊声传到大蜀士兵的耳中,很多人嘟囔道:“神气个屁,一炮就轰翻你们!” 袁彦超大声喝道:“叫你撤你就撤,不许交头接耳。”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想对天大骂两声呢。 许可琼大败蜀军的消息传到宫中,马希广大喜道:“给许指挥使记上一功。” 李宏皋有点不悦,“蜀军只是试探,并未进攻,待消灭蜀军再记功吧。”刘彦韬尚未回长沙,他心里没底,但必须要他们打起来才是正确的。 马希广不敢吭声,唯有不语。 袁彦超不语,孟昶笑得更厉害。忍不住,抱怨起来:“皇上,为什么不让我打。没有火炮,我保证也能打败楚军。” 孟昶继续笑着,拿起桌上一本书翻开一页扔过去道:“袁将军,这上面写的什么?” 袁彦超以为是什么重要指示,忙看,才知上当。却是《礼记·大学》中的一段: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 孟昶道:“袁叔叔,自从你接管水军后,就开始瘦了。你看你现在瘦得,我看到都心疼。” 袁彦超道:“谢皇上关心。我觉得这样挺好,身轻如燕。” “可我不允许。”孟昶道,“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不给你饭吃呢。所以你必须胖起来。” “既然皇上让我胖,那以后我多吃饭便是。”袁彦超很不明白为何皇上提起自己的胖瘦。 孟昶笑道:“你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心广体旁。我不是要你多吃饭,是要你放宽心,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 “但臣心里不服。”袁彦超道,“怎么感觉都是我大蜀怕了他楚军似的。” “是怕啊,为什么不怕呢?”孟昶道,“人家船有五百,又是自家门口作战,又熟悉湘江水,天时地利人和全占。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应该怕的。” 不容袁彦超争辩,孟昶又道:“袁将军,记住,怕是应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你这样想,一定会胖的。” 还可以这样解释吗?袁彦超离开后心中还在嘀咕。 “刘彦韬已在回长沙途中,南唐应已答应出兵。袁州、鄂州都有唐军集结的模样。”王昭远匆匆进来道。 “袁州?”孟昶惊道。忙走到桌旁看地图,找到袁州后道:“南唐出乎我的意料,要动真格的了。” 王昭远凑近后看了看道:“南唐莫非想两路入楚?” “是的。”孟昶点头同意他的判断。 “有江陵援助岳州,又有高将军的火炮支援,王赟足可守岳州。我们应该通知马希萼,尽快拿下长沙,而后携手拒敌。”王昭远道。 孟昶摇头道:“问题有三。一是马希萼是否会全心与我拿下长沙;二是若拿下长沙,我们该如何处理与马希萼的关系;三是即使我得到长沙,又将以何由控制大楚。” 王昭远很仔细地想了想,道:“所以你准备先放弃长沙,退而守岳州。待长沙形势明朗后再做打算。” 孟昶微微笑道:“二哥猜对了一半。” 王昭远一听,惊问:“你连岳州也要放弃?” 孟昶很坚决地点头道:“不错。只有这样,南唐才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大楚,才能明目张胆地参与大楚的纷争。以他们的实力,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他们。我们也就有了再次入楚的理由。” “好。”王昭远赞道。又有些担心,“可是王赟性格刚烈,是否会让出岳州?” “所以我有个想法,让他率兵去朗州,与王、符两将军以及小普共同坚守此处。这里便是我们插在大楚的一根钉子。”孟昶手指图上的朗州道。 王昭远心赞孟昶的深谋远虑,道:“为防万一,应再加派军队。” 孟昶摇头,“足够。不论是哪一方,都难以顾暇此处,除非马希萼不战而回。可眼前的形势是他不战也得战,箭已在弦。” 王昭远仍有些担忧,“我怕得到岳州的唐军转攻朗州。既可故意拖延时间,又可趁机取朗州对长沙成合围之势,待长沙俱伤后再取之。” 孟昶点点头,“二哥想得更细。那就这样,立刻传江陵张公铎将军派兵五千前往朗州。另传成都,再派人马前往江陵,以备后用。若得大楚,边境线将大幅增长,面对的对手将是晋、南唐及南汉,不容小视。” “好,我这就去办。”王昭远随即便去传令。 第二日,袁彦超如前一日般大张旗鼓地冲向长沙水军跟前。许可谅立船头望了望,“兵法有云‘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出奇方能制胜,看这蜀军声势巨大,却阵形混乱,战船松散,明显又是探我虚实。传令,不出战!” 别说,又被他说准。一靠近,还未战,大蜀战船便又回返,得到的自然还是身后的嘘声。 马希萼听闻大蜀连续两日未战便撤,猜孟昶想待朗州兵与长沙兵战后渔利,也严禁部下攻击。 第三日又进行了相同的“慢攻”训练后,袁彦超不耐烦地来到孟昶大帐道:“皇上,明日你派其他人吧,末将实在是演不下去了。” 孟昶笑问:“袁将军,你知道为什么会厌烦吗?” 每天都这样演,谁会不烦?袁彦超带着情绪道:“不知,还请皇上指点。” “因为你不投入。”孟昶指出,“我建议你投入些,象真的去攻击对方一样,引对方出战试试。” “可以打了?”袁彦超大喜。 孟昶摇头,“坚决不能打,别忘了你只能损失两支船。” 袁彦超好丧气,可又不能违背。 次日大蜀的进攻明显不一样,静悄悄地向长沙战船靠近。 这么庞大的队伍,再静悄悄也会被发现。得到禀报,许可谅一望,立刻道:“小伎俩,想偷袭。传令各战船准备,待敌船靠近后再行攻击。” 见已越来越近,袁彦超下令擂鼓攻击。 许可谅早有准备,下令战船出动,准备迎敌。 见敌船已动,袁彦超下令鸣锣收兵,大蜀百条战船迅速回撤。 撤了?难道是知不能敌?许可谅有些疑惑。兵法有云:能敌则敌,不能敌则不敌。看来对手也颇知兵法。 兵法上真有这句吗?我不知道。兵法专家许可谅说有,我想大概应该有。 听闻又未打起来,马希萼有些失望。这时,大蜀使节王昭远到来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南唐正在准备入楚。 马希萼大骂弟弟马希广的不孝,行为之恶劣。若南唐军到,想打长沙便没这么容易。想到这,他立刻命令徐威、陆孟俊对山下长沙韩礼部进行第一次攻击。 岳麓山下,杨柳桥旁,霎时传来“杀”声,一直到夜黑方才停止。双方死伤逾百,一片狼藉。 一回长沙,刘彦韬便迫不及待地将南唐分兵两路入楚的消息告诉李宏皋。 李宏皋长舒口气,拉着刘彦韬的手不停地夸奖。 “南唐边镐将军率大军从袁州直奔咱长沙,而刘仁瞻将军率水军从鄂州攻击岳州。李兄,南唐对大楚势在必得。”刘彦韬洋洋自得道。仿佛他已是南唐人。 “守住,一定要守住长沙。”李宏皋道,“待边镐大军到后,再废掉马希广。” 刘彦韬点头,“我建议立刻闭城死守,让城外的人互相斗去。” 李宏皋道:“好。立刻传令长沙各城门从明日起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包括许可谅、韩礼。” 马希萼得到好消息,马希崇已从衡州率兵两万助阵,三日便可到达。 “天明再行进攻!”他命令徐威、陆孟俊。 李廷珪与武璋本以为长沙有大战,马不停蹄地两日前便赶了过来,谁知却得到休息的命令。忍了两日,两人决定再向孟昶请战。在中军大帐门外遇到了袁彦超叹着气出来,嘴上还念叨着:“慢工出细活,慢工出细活。” “袁大人说些什么呢?”李廷珪好奇地问。 袁彦超象看到了知己,开始吐苦水,“两位将军,我都演了四日了,还让我演。方才我问皇上这是为何,你们猜他咋说?” “咋说?” 袁彦超摇着头道:“给我五个字:慢工出细活。这是打仗,又不是刺绣,慢什么工,出什么细活。” “袁大人,我没给你说清楚。是慢‘攻’出‘希’活,进攻的攻,马希萼的希。”大帐中笑嘻嘻地走出孟昶。 第124章 撤 见李廷珪和武璋也在,孟昶笑道:“李队、武叔想打仗了?” 两人还没回答,仍在回味那五字的袁彦超抢着询问:“属下愚钝,皇上你就给俺讲清楚吧。” 都是自己人,孟昶不再隐瞒,“南唐就要出兵,形势不容乐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还怕了他南唐不成?”袁彦超不屑地道。 李廷珪道:“袁大人,南唐兵强马壮,不可以小觑。” “好吧,我就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们。”孟昶道,“我准备撤兵,先回岳州,再撤回江陵。” “啊?”三人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孟昶笑道:“不用吃惊。撤退是为了更大更彻底的进攻。” “我们相信你。但撤就撤呗,还在这训练什么‘慢攻’呢。”袁彦超不解地问。 “原因有二。”孟昶道,“一是我不想放弃朗州。这就必须要将马希萼牵制在长沙,以缓解朗州的压力。我不动,马希萼就没信心动,我就必须攻,给他信心。这便是慢攻引出马希萼,活了朗州。” 原来这样解释的。三人点头。 孟昶继续道;“二是我希望楚军内部相争,让南唐得利,为咱们以后的重新入楚获得理由。” 三人想了会,愁云散尽,齐道:“皇上远见,我等佩服。” “别骂我就行,千万别佩服。”孟昶谦虚道。 “袁大人,明日我二人也随你去‘慢攻’。”李、武二人笑着道。 袁彦超道:“哈哈,如果皇上去,我看就更逼真了。” 虽是玩笑,却点醒孟昶。他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明日我亲自参加‘慢攻’训练,但袁大人,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袁彦超忙问。 “千万别把我放在你要扔掉的那两艘船上哦。”孟昶道。 “他亲自进攻了?”马希萼不相信地问。 探子报:“属下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马希萼马上道:“立刻传令徐威、陆孟俊加大进攻力度。” “那就是大蜀皇帝?”许可谅指着高坐楼船之上的人问道。 “绝对没错,他前次来长沙时,属下见过。”手下很肯定。 许可谅一听,马上道:“大蜀这次是真的要进攻。立刻传令各船,准备迎战。” 迎个什么战哪,人家不等你出击便掉头而去,根本不睬你那震天的嘘声。 许可谅终于明白了,对家是高手。“欲疲我军,待我懈怠后再进攻。呵呵,但对手是我。立刻传令,时刻警惕,绝不能有一丝松懈。若我判断无误,明日将有大战。” 大战之前是要犒劳三军的,许可谅吩咐道:“军需使,回长沙运些鱼肉来,要保证士兵吃饱吃好。” 军需使过来道:“大人,回不去了。长沙各城门皆紧闭,贴着告示,说为防奸细混入,任何人也不许进城。” 什么?许可谅大惊。你要让我背“城”一战?断我后路,不顾我等死活,马希广,你太可恶! 可恶的岂止马希广,这孟昶更可恶。第二日又和前些次一样,虚张声势地到阵前转悠了一圈,又撤回,大出准备充分的许可谅意外。 许可谅有些不耐烦,大脑中有了另一种想法。 马希萼的朗州军在岳麓山下受到了顽强的抵抗,死伤巨大,却无法前进一步。晚上,郁闷中的他接到一封信后,大喜。 喜悦是需要分享的。此时身边无人,他便出账,见王逵与周行逢二人在帐外警卫,扬着信道:“长沙马上是我的了!” 二人马上道:“恭喜节度使。” “你们看。”马希萼迫不及待地将信给了他俩。分享喜悦的心情特别地强烈。 看后,周兴逢与王逵二人相互一望,道:“恭喜节度使得偿所愿。” “哈哈。”马希萼带着笑走进帐内,带着笑走进梦境。很难得,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快让文表去趟蜀营,告诉蜀皇,许可谅欲投降马希萼,得长沙后驱逐蜀军。”周行逢小声对王逵道。 王逵马上找到张文表,吩咐他趁夜色去趟蜀营。 孟昶从熟睡中醒来,听完张文表的消息后,道:“谢谢你们十兄弟。你回去转告其他人,若有什么变故,朗州仍是你们最佳的选择。” 张文表匆忙离开后,孟昶笑着对护卫自己的杜逸风道:“师傅,主不留客,咱们还是自己走吧。” 杜逸风道:“徒弟,不要忽悠我,我早知你有退兵之意。” “呵呵,我本来想轻轻地走,如今改变主意。立刻传袁大人。”孟昶道。 “半夜了,徒弟。”杜逸风提醒。 孟昶道:“就因为半夜,才好攻击。” 袁彦超一到,孟昶便下达命令:“袁大人,立刻组织进攻。” “进攻?”袁彦超以为听错。 “对。现在进攻,天明撤回。”孟昶道。 袁彦超明白了,笑道:“这样就更逼真了。皇上放心,属下一定会演得完美无缺。” 孟昶睁大眼,“这次是真的,袁大人。我亲自参加。” 真的?真的吗?袁彦超带着满肚的疑惑前去布置。 许可谅没睡,送去那封给马希萼的信后,他便开始看兵书。兵书上有“夜袭”,可兵书上没写“今夜有夜袭”。突然传来的“杀”声让他大惊,慌忙站船头望去。 大蜀战船不知何时已靠得如此近,火把通明,照亮整个湘江。万箭齐发,铺天盖地,时时都有楚兵中箭的惨叫。 “迎战!快迎战!”许可谅大喊。“嗖嗖”两箭从他耳边穿过,手下急忙将他拉回仓内。 “快准备笔墨,我要给马希萼再书信。”他大叫。 信很快写好,很快到了马希萼手中。马希萼看后立刻书信一封,让人快速送去蜀营。累的是张文表,刚从蜀营回来,这次又选中他。 到了蜀营,孟昶不在,只好交给王昭远。王昭远看后笑道:“我会马上将信送去,张壮士稍待。” 马上是不可能的。直到天明大蜀战船大胜而归,孟昶才看到这封信。内容很简单,许可谅准备投降,望勿攻击。 孟昶拿出早已写好的信交给张文表道:“真辛苦张大哥。你马上回去将这封信交给你们节度使。” “袁将军,汇报我方损失。”孟昶对上岸的袁彦超大喊道。 袁彦超大笑道:“损失两条我准备好的破船。皇上,我的任务完成了。” “任务完成了你还上岸做啥。”孟昶吃惊地问。 不上岸我到哪?袁彦超很困惑。 孟昶笑着发号施令,“传令各军,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长沙,撤回岳州。” 马希萼看完孟昶的信,大惊。孟昶的信也很简单,既然许可谅已降,蜀军没了在长沙的必要,而南唐水军已准备攻击岳州,故今日撤兵支援岳州。 你们走了,谁来阻挡进攻长沙的南唐军?马希萼马上书信一封很长很诚恳的信,让张文表立刻送去蜀营。 张文表真够累的! 哪还有蜀军的人影,张文表无奈地回来将信还给马希萼。 马希萼已不再惊慌,因为他刚得到马希崇将与今晚到达长沙的消息。今晚,就在今晚,每个人的命运都将改变。唤过张文表,让他带信前往许可谅的大营。 可怜的张文表! 许可谅也觉得自己可怜。顽强的抵抗,打败了蜀军,致使蜀军撤离长沙。这功劳还不够大吗? 够大,但无人表彰,因为进不去长沙。本来只有投降马希萼的意向,现在彻底明确了目标。 拿过马希萼的信,看后立刻对张文表道:“就按节度使所说,定在今晚。” 今晚终于到了。今晚,各方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 边镐率南唐大军从潭州进入楚境,很快将到长沙。 马希崇率衡州兵到达湘江西岸,填补了孟昶留下的空白。 马希萼倾囊而出,冲下岳麓山,在杨柳桥与韩礼所领的长沙步兵展开了最后决战。 许可谅突然宣布投降马希萼,调转枪头,攻打长沙。 孟昶率蜀军回到岳州,开始布置撤退事宜。王赟坚定不移地反对让出岳州,并强烈要求留下自己死守岳州。 “王将军,我相信没有其他蜀军,你也能守住岳州。”孟昶微笑道。 王赟马上站起道:“既然如此,就请蜀王留下王某。”他刚进入大蜀阵营,称呼还未变。 孟昶摇头,“不行。因为我还有更难的事情要王将军去做。” “什么事能比守岳州难?”王赟不解问道。 “守岳州难吗?”孟昶反问。“我看不难,我们以逸待劳,兵广舟多,南唐何足惧。” 王赟更不解,“蜀王既然知道,为何轻易放弃岳州?” “为了岳州不再受战火之苦。我今日让给他完整的岳州,过些时日,自会拿回完整的。”孟昶很有信心。 孟昶兵不血刃夺得岳州的事实就在眼前,王赟不敢不相信。 孟昶下令道:“王将军,令你率五千兵前往朗州协助驻守。你可有信心?” 王赟不是很情愿地道:“那好吧。” “王将军,我大军将撤回江陵,朗州将不再有援。南唐拿下岳州后,必会攻击朗州。朗州虽有王全斌与符彦卿以及赵普等,但初入楚地,我很不放心。这就是我给你的更难任务,那就是不论发生什么,朗州决不能失。”然后转向王昭远道:“立刻传我令,王赟将军到达朗州后,所有人必须听从王将军之命,三万蜀军皆归他调遣。有违者,斩!” 信任,赤裸裸地信任!这么多将士毫不犹豫地交给一位刚进入自己阵营的人,除了孟昶,天下还有谁敢? 第125章 燃烧的长沙 性情中人的王赟愣住,而后跪地道:“蜀王如此信任,王某受宠若惊,只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今日立下誓言,若失朗州,只请蜀王照顾好我母亲及家人。” “不答应。”孟昶道,“她们需要你亲自照顾,所以你必须活着。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很好完成任务,用不着誓言。” 王赟彻底折服。 王老夫人也彻底折服,对回府道别的儿子道:“孩子,士为知己者死,好自为之。这大蜀小皇帝,娘喜欢。” 王赟笑道:“娘喜欢就收为义子吧。” “我倒想,可怕高攀不起呢。”王老夫人跟着笑道。 “哪个说的。我早有此意,可担心阿婆嫌昶儿太小呢。”进来的孟昶道。 跟在身后的徐仲雅连忙道:“皇上,你的称呼错了。” 孟昶一听,跪地行礼,对王老夫人恭敬地喊道:“娘。” 王老夫人开心地忙将他扶起,“孩子,你是皇上。这礼太重。” 孟昶笑道:“皇上也有娘啊!” 李宏皋被彻底激怒,他手指马希广道:“你还想不想活了!”许可谅的临阵变节,杨柳桥长沙兵节节败退,长沙城危在旦夕,刚挨完嫔妃皮鞭享受的马希广将所有怨气撒向李宏皋,一口气将他数落得体无完肤。 “你!”马希广没料到李宏皋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若没有我,你怎能坐到这个位置。”李宏皋直接挑明道。 懦弱的人也有不怕死的时候。马希广带着哭腔道:“都是你将我推到此位,才导致我们兄弟反目。我不要做了,我要打开城门,让马希萼来做。” 马希萼进来,还有我活命的机会吗?李宏皋恶狠狠地道:“那你就去死吧。”说完,对身旁的刘彦韬和儿子李济林使了个眼色。 两人心领神会,拿出一根白绫勒在马希广的脖子上。 马希广带着惊恐渐渐停止呼吸。 南唐军未到,长沙城将破,原计划已毁,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命。“还有多少长枪军?”李宏皋问儿子。 李济林愧疚地道:“一听到要打仗,都已跑光。” 刘彦韬想了下道:“李兄,现在唯一的出路是出长沙,往南唐,以求东山再起。” “可眼下怎能逃出?”李济林替愁眉不展的父亲回答。 李宏皋终于下了个决心,对刘彦韬一跪道:“刘兄,济林我托付给你。你们快走!” “那你呢?”二人忙问。 李宏皋“哈哈”狂笑两声道:“如今之际,只有趁混乱才能逃出。我要让长沙更加混乱,你们便趁机逃出到南唐。济林,我现在才想明白,真正将我们置于死地的是那个孟昶。你记住,要替爹报仇!” 李济林仍不肯离去,李宏皋大叫:“刘兄,将他拉走,拉走!” 见二人离去,李宏皋又开始狂笑,“我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谁也别想!” 他要做什么?马上就会有答案。 杨柳桥的激战已进入最后阶段,长沙主帅韩礼死在周行逢与王逵的刀下,想活命的其他将士纷纷投降。马希萼来到长乐门,手指长沙城,高声命令:“进城!” 说完,他的手停在半空,愣住。一股浓烟带着火光正从城中升起,紧跟着,两股,三股……长沙城火光通天,浓烟笼罩,痛苦地承受着烈火的焦灼。 丧尽天良的李宏皋为了让长沙更混乱,以便儿子出逃,开始焚城。 长沙城在熊熊大火中被焚,进城的朗州兵不去灭火,反而趁火势肆意地烧杀抢掠。 这一夜,宏伟巨大的楚王宫只剩残桓断壁。 这一夜,美丽的长沙城倍受摧残。 这一夜,很多人在哭。 李宏皋狂笑并哭着走进火中,完成生命中最后一次涅磐。 马希萼痛并哭着走进城,想再看一眼儿时迷恋的宫殿。 拓跋恒、丁斯觐忙并哭着组织可怜的人手进行微不足道的灭火。 “长沙破了!”远在岳州的孟昶道。那边的天都是红色的。 “我觉得不是破,是完了!长沙完了!”徐仲雅开始痛哭。谁都看得出那火的凶猛,火的无情,不然为何相隔这么远都能闻到焦木的味道,都能听到源源不断的惨叫。 “我们也该走了!”孟昶叹气道。 徐仲雅望着他,突然道:“我恨你!你明明有能力控制全局,保全长沙,可你逃避了!” 孟昶苦笑道:“我不是神,我或许有这个能力,但无法预知未来。不过我相信只有经历痛苦的洗礼,长沙才有崭新的明天。”泪水也跟着流出。 流泪,不为悲伤,不为悲哀,只为无奈。 火势很猛,刚踏入楚境的边镐也望见,立刻命令大军停止前进,派出探子前往长沙与李宏皋联系,打听消息。他不知道李宏皋已化为灰。 马希萼麻木地看着大火的四处燃烧,麻木地看着士兵们为了财物你争我夺,麻木地听着无辜百姓的哀号。 “节度使,这些暴行应该制止!”出身底层的周行逢大声建议。 制止什么?麻木的马希萼没有一点反应。 “制止什么?”纵马跑来的徐威问道。马上还卧位衣衫不整的女子。 周行逢不作声。不论官职,还是资历,他都不具备说话的权利。只因见百姓受难,于心不忍,方才劝说。 徐威不再理会他,狂笑着对马希萼道:“楚王,马希广已死。这女子是他老婆,便赏给卑职吧。哈哈。”称呼已变。 马希广的老婆是谁,是我弟媳,是我们马家的人,怎能任由你等山野匹夫践踏。马希萼淡淡道:“是吗?让我看看。” 徐威将那女子的头拉起,马希萼一看果然是。没有说话,拔出剑便刺了过去,要了自己弟媳的命。 徐威大惊,“楚王,为何?” 马希萼道:“亡君之妇,不祥之物,别耽误了将军前程。”说完,径自向前而去。 徐威愤恨地将尸体扔落下马,又愤恨盯着马希萼,内心充满了愤恨。不是因为这个女子死在自己的眼前愤恨,而是因为未得到这女子而愤恨。 “大哥,快去李宏皋府中,好东西都要被衡州兵抢光了!”陆孟俊过来大声喊道。马希崇的衡州兵也已进入长沙。 对长沙来说,唯一的幸运是许可谅的长沙士兵未加入这一行列。 “希萼,不能这样下去,快点制止!”拓跋恒终于在燃烧的楚王宫前找到马希萼,老泪纵横地劝道。 马希萼毫无表情地道:“烧吧,抢吧,一干二净才好!” 从牢监中放出的石文德等人,仍在职的何仲举等楚臣都找了过来,跟着劝谏。马希萼置之不理。 拓跋恒怒了,骂道:“不孝子,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马王!” “拓跋大学士,对不起父亲的是马希范,是马希广,不是我!”马希萼嘶声力竭地喊道,“你们,你们为什么不骂他们?是他们对不起我!” 众人无语。还是拓跋恒权衡利弊后道:“如今你是楚王,这长沙是你的,你怎能眼睁睁地看着长沙被无情地蹂躏呢?” 是啊,长沙是我的,不是马希范的,也不是马希广的,是我马希萼的。他这才缓过神,沉思了下道:“拓跋大学士,本王命你出山辅政,管理军政大事。” 没有权怎么拯救长沙。拓跋恒并不推辞,马上下令:“立刻传令各军停止抢掠,违者斩!各位同僚快去组织所有人手灭火,不能让这火再烧下去!” 没有人动,因为不习惯。马希萼将腰中剑解下递给拓跋恒,“见剑如见本王,拓跋大学士可以先斩后奏。” 拓跋恒接过剑,对马希萼身旁周行逢几人道:“你们跟着我。”大步流星地走向街道。 另些楚臣不敢懈怠,忙去阻止人手救火。 有位朗州兵怀揣抢来的细软从百姓家走出,拓跋恒见到,厉声问道:“还回去!” 那士兵不买账,道:“我们不能白来长沙。” “斩!”拓跋恒道。 周行逢、潘叔嗣二话不说,挥刀上前砍去他的首级。 “楚王有令,抢掠者斩!”拓跋恒高举宝剑朗声道。 令很快传遍长沙,不论朗州兵还是衡州兵的抢掠都收敛了很多,但想完全禁止,恐怕是不可能的。 拓跋恒几人走过李宏皋府,便见一小军官正指挥士兵朝辆马车上搬财物,大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没接到楚王的禁令吗?” 那军官不屑地道:“他禁他的,我抢我的,能奈我何?” 拓跋恒怒道:“你是何人,竟敢违令?难道不要命了吗?” “我哥陆孟俊,长沙就是我们打下的。谁敢杀我?”小军官毫不在意。 “我敢!”拓跋恒怒火燃烧,挥手周行逢几人动手。 管你哥是陆孟俊还是陆孟丑,周行逢几人挥刀便上。 “住手,快给我住手!”从门内跑出陆孟俊阻止道。 人家的刀比你的声音快,他弟已死在刀下。 陆孟俊也已拔出刀,砍向拓跋恒,道:“你个死老头,竟敢杀我弟!” 拓跋恒身后张文表拔刀向前阻挡。 早就看你十兄弟不顺眼了。陆孟俊大声喊道:“出来!杀了他们!”正在李府内抢财物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活,挥刀冲了过来,不下百人。这其中有朗州兵,也有衡州兵。李宏皋敛财甚巨,是抢掠的重点目标。 第126章 让岳州 拓跋恒将剑高高举起,大声喝道:“楚王剑在此,谁敢造次!” 陆孟俊失弟,心智全失,大喊道:“别说是楚王剑,楚王本人在此又如何?给我杀!” “大胆!”那边冲来一群兵马,当先之人大喝道。 别人不识,拓跋恒却识得是衡州马希崇。马上道:“希崇,这人胆敢违令,拿下!” 马希崇笑道:“拓跋大学士,人家是朗州兵,我哪敢动。” 陆孟俊见马希崇人多势众,再听眼前之人是闻名楚湘的拓跋恒,刀回鞘,露怯道:“待见到楚王,再做计较。我们走!”挥手带着手下离开。 马希崇跟着挥手示意手下进入李府,道:“李宏皋叛逆,家产充公,不许他人抢掠。”然后不理会拓跋恒,也进入李府。 不许他人还有另一层含义,允许自己。拓跋恒一直对马希崇的阴狠毒辣不满,但目前情况下又能怎样。无奈地摆手,带着周行逢等人离开。 不管怎样,经过努力,火势渐小,抢掠渐无,长沙城在第二日暂时恢复平静。 马希萼茫然地走进只剩残垣断壁的楚王宫,寻找曾经的飞红流绿,繁花似锦,寻找埋藏在这的童年梦想,青年荣耀。 在哪呢?我熟悉和亲切的长沙,你在哪呢? “是你,是你杀了我,你的亲弟弟,毁了长沙!”马希广仿佛在指着他控诉。 “是你,是你为了自己的权欲,兄弟相残,毁了长沙!”妻子苑氏仿佛在空中摇头叹息。 “不,不!”马希萼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地,痛苦不堪。无人敢上前安慰。 他站起冲进一间尚存的屋内,将门紧紧闭上。拿出刀,狠狠地切割自己的手臂。 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亲弟弟,是我毁了长沙,是我害死我最爱的妻子,是我,都是我! 刀划过肌肤,痛苦给他带来快感。 无人敢进屋,无人来将他的痛苦融化。这是比痛苦更可怕的孤独! 他可以忍受痛苦,可这孤独却让他不寒而栗。 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是这冰冷的王位吗?是这狼藉的长沙吗?不是,不是。那到底是什么? 天亮了,马希萼却迷失,找不到回归的路。 李济林找得到回归的路,那就是南唐。他在边镐面前哭诉着马希萼的罪行,希望南唐大军快些攻击长沙。 边镐摇摇头,示意手下将刘彦韬与李济林赶走。你们已没有利用价值,该到哪去哪。我又不是傻瓜,长沙有朗州兵、衡州兵,还有长沙兵,加起来至少四万,我去送死吗? 一边派人向金陵汇报长沙情况,一边传令撤出楚境,待机而动。所谓的机,当然是攻打岳州的刘仁瞻。 边镐始终认为从岳州入楚才是正统,并自信地认为主帅是自己,可冯延巳却力荐刘仁瞻为主帅。南唐皇帝李璟为了平衡,让二人分率两路大军入楚。边镐有种强烈的不信任感。 刘仁瞻有种强烈的信任感,当然这与他坦荡的心胸是分不开的。他治军严明,执行任务从不打折扣,率领南唐水军很快到达岳州。 很奇怪,岳州没有任何的抵抗。“大帅,可能有诈,待我先行入城察看。”手下将领孙晟道。 “还是我先进城!”另一将领林仁肇抢道。 刘仁瞻略作思考,下令道:“我先入城,若有变故,你二人见机行事。若我阵亡,由孙将军指挥全军。不得违令!” 二人还想争辩,被刘仁瞻制止。 没有变故,城内没有士兵,只有百姓。还有就是许多鲜明的地方写着标语,“百姓无辜!”“平民无罪!”刘仁瞻带着好奇问位岳州百姓:“岳州士兵呢?” 百姓答道:“都已撤出。” “那你们怎么不撤?难道不怕我们屠城?”刘仁瞻又问。 那百姓笑了,“蜀皇说了,南唐的刘将军忠勇仁义,从不滥杀无辜,为难百姓。我们相信他!”这个“他”到底指孟昶还是刘仁瞻? 这蜀皇识得我?刘仁瞻立刻下令:“全军入城,不得侵扰百姓,违者斩!” 岳州不战而得,让刘仁瞻好生困惑。难道仅仅是担心百姓受战火之苦?不可能。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蜀军全聚江陵?”刘仁瞻问道。 孙晟点点头,“据卑职的探子来报,蜀军尽在江陵,包括大蜀皇帝本人。” 刘仁瞻担忧地道:“皇上命我军得岳州后直逼长沙,你们认为蜀军会不会断我后路?” 林仁肇摇头道:“断了后路又如何。只要我们拿下长沙,万事无忧。” “但拿得下吗?”孙晟明显不同意他的观点,“马希萼已得长沙,边将军所率大军停止不前,我军虽有两万人马,若想拿下长沙恐非易事。” 刘仁瞻补充道:“入楚后,大军粮草只有走岳州一路。若蜀军重夺岳州,断我粮草,我军将陷入两难境地。” “那边镐一直忌恨大帅,公报私仇,有意拖延时间,恐会待我军在长沙消耗殆尽后,才会挥军长沙。”林仁肇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帅,咱们就呆在岳州不动,让那边镐折腾去。” “他怎么想的,咱们暂且不管。我们得到的指令是攻击长沙,所以必须出兵。”刘仁瞻道。 林仁肇忙道:“但若出兵,岂不正中他的奸计?” “我倒有一计,大帅。”孙晟道,“我们可以从另条路前往长沙。” “你是说朗州?”刘仁瞻也想到过。 孙晟点头,“对,绕道朗州。朗州现在大蜀手中,我们可以派一部先夺朗州,再进攻长沙。另一部守岳州,待拿下朗州后再出兵长沙。如此一来,我们并未违反指令,还可以迟缓时间,从而与边将军对长沙成三面合围之势。” “妙!”林仁肇赞道,“想那边镐见我军已动,生怕我们抢了功劳,必会攻打长沙。” 刘仁瞻还有很多忧虑,比如若拿不下朗州呢?若蜀军突然来夺岳州呢?可目前情况,只有如此或许可行。“好吧,立刻将计划传于金陵与边将军。”他无奈地道。岳州突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想扔也扔不掉,因为没它,就会饿肚皮。 “谁愿攻打朗州?”刘仁瞻问。 林仁肇一拍胸口,“交给末将!” 孙晟道:“蜀军虽撤,但在朗州留有多少兵马,我们并不知情。林兄切不可大意。” “哈哈,孙兄,管他多少兵马,林某只领五千人前往。”林仁肇信心满满。 刘仁瞻道:“五千太少,便一万吧。” 林仁肇摆手道:“岳州才是重中之重,我若攻不下朗州,还可撤回。但若岳州有失,岂不因小失大。” “呵呵,别争了。”孙晟知道他们都为对方着想,“我来打个折衷,八千可否?” 两人点头同意。刘仁瞻指了下立于旁的一位年轻小将道:“崇儿,你随林叔前往朗州。” 这是刘仁瞻的幼子刘崇,林仁肇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 “就让他去锻炼一下吧。”刘仁瞻笑道,“林兄将其当作普通将士便可。” 刘崇出列道:“孩儿愿随林叔前往朗州。” “哈哈,虎父无犬子!”林仁肇与孙晟赞叹道。 虎父也能生犬子,不久的将来,刘崇便会验证这句话。 江陵的孟昶并没有闲着,由于时局的变化无法预料,他必须要准备很多套方案,才能万无一失。 一整夜面对地图的他现出倦意,身后的杜逸风关心道:“徒弟,休息会吧。” “师傅,你觉得自己的剑法如何?”孟昶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还行,虽然比我差了一点。”师娘肖玉蓉走进抢着答道。 杜逸风摇头道:“玉蓉,从小到大,你赢过我吗?” 肖玉蓉不服气地道:“怎么没赢过。” “赢过吗?我怎么记不得了?”杜逸风知道自己的娘子很会耍赖。 “徒弟,你说我赢过吗?”肖玉蓉拉出孟昶作挡箭牌。 孟昶何许人,知道该怎么说,“师娘,我作证你至少赢过一次。” 杜逸风见孟昶帮腔,追根问底道:“何时?” “你们结婚时啊,师傅。”孟昶笑道,“你看师娘就嫁给了比自己武功高的人,而师傅你却并未娶到比你武功高的人。所以,师娘这次是赢了。” “哈哈。”两人乐了。 “师傅师娘,你们乐啥呢?”进来清新的杏儿,手中托盘,盘中两个碗。 杜逸风笑着打岔道:“杏儿姑娘又给我徒弟做什么好吃的了?” 杏儿道:“莲子银耳羹,师傅你也有。”边说边将托盘放在桌上。 “香,好香!”孟昶饿了,端过来几下就扒拉个干净。 “徒弟,你慢点,别烫着。”肖玉蓉关切地道。 也已吃完的杜逸风摇头道:“就不怕我被烫着。” 杏儿收起碗,笑着道:“师傅武功高,烫不着的。” “就是。”孟昶跟着道,“常言说得好,内练一口气,外练铁嘴皮。师傅你的嘴皮还会怕烫吗?” “你们练你们的铁嘴皮吧,我们走。”肖玉蓉拉着杏儿,拿起碗筷笑嘻嘻地离开。 “还没吃饱,如果再来一碗就好了。”孟昶拍拍肚皮道。 “你看,来了。”杜逸风向门口一努嘴。马依诺手举托盘,盘中两碗,翩跹而入。 “什么好吃的?”孟昶与杜逸风问道。 “莲子银耳羹。”马依诺悠悠答道。 第127章 混乱 孟昶立刻拿过来,很快吃完,一抹嘴赞了声:“好吃。” 马依诺脸上露着笑容收拾碗筷,开心地离开。 “师傅,你饱了没?”孟昶问。 杜逸风道:“还能再吃一碗。” 说什么有什么。段思盈手举托盘,盘内两碗,妩媚妖娆来到桌前。 “是什么?”孟昶问。 “莲子银耳羹。”段思盈媚笑而答。 孟昶细嚼慢咽,勉强吃完。 待段思盈带着喜悦离开后,孟昶道:“师傅,我敢打赌唐糖马上到。” “你咋知道我会来呢?”唐糖银铃般声音从门外传来。人紧跟着出现,手举托盘,盘内有碗。 “我敢打赌是莲子银耳羹。”孟昶指着碗道。 “你咋知道的呢?”唐糖好奇地问。 杜逸风笑回答:“因为杏儿、马小姐,段公主都曾来过,我们已经吃过三碗了。” “啊?”唐糖更加吃惊,“这么说你们已经吃过她们的‘莲子银耳羹’了?” “是啊。”孟昶拍着小肚皮道,“我们都饱了,吃不下了。你这碗暂且端回去吧。” 唐糖灿烂地笑了,“你确定不吃我这碗了吗?” “确定。”孟昶很坚定。 “那你别后悔!”然后唐糖端给杜逸风一碗,道:“师傅,你吃。” 杜逸风怎能忍心拒绝唐糖德好意,只好硬着头皮吃了起来。还好他是练家子的,边吃边运气消化,终于吃完。 唐糖将碗收回,道:“师傅,是不是很舒服?” 杜逸风的善良占了上风,“很舒服。” “这就对了。”唐糖点头道,“就知道她们会抢在前头,我便朝她们碗中放了些巴豆,而我这碗里呢,又放了解药。”说着,便要离开。 “糖,糖妹妹,你刚才说什么?巴豆?”孟昶忙拦住问道。 “是啊。我们比赛,你不吃谁的羹谁就算输。她们赖皮,做得快,端来的也快。我只好朝她们的碗里加药,不然谁吃我这碗呢。”唐糖很委屈,“你不吃就算了,输就输吧。”说完,又要离开。 “谁说不吃。”孟昶飞速地抢过那碗“莲子银耳羹”,超快地吃完,然后拍着肚皮道:“这下就不怕了!”小小的巴豆怎会难倒唐门的唐糖。 唐糖酒窝都在笑,收拾好碗筷,大声喊道:“我赢了!” 那几个女子分别走进,恭喜着:“妹妹,你赢了!” “不就是打个赌吗?再说你们的羹我都吃了,应该没有胜负。”孟昶道。 肖玉蓉笑道:“徒弟,我们说没人骗得了你。唐糖不服,便骗你说巴豆什么的,你上当了!” 我上当了吗?孟昶望着兴高采烈的她们,笑着。只要身边的人能快乐,有时候假装上当也很好。 拓跋恒感觉上当了,上了马希萼的当。说实话,在马希范众多弟弟中,他最看好马希萼,也曾力荐他为接班人。他有抱负有志向,胆大心细,大楚需要他这样的君王。 可当长沙到了他手中,大楚到了他手中后,他变了。变得如此消沉,如此萎靡不振。在残破的王宫内,整日的大摆宴席,召集各部官吏聚饮,邀请各界仕女佳人助兴。这还不算,竟然迷恋上一位叫谢彦灏的家僮,白天牵手,夜晚侍寝,难以入目。又一位喜欢男人的男人! 拓跋恒走进时,王宫内靡乱不堪。马希萼怀抱小家僮,醉得不省人事。那些被接收的嫔妃们衣衫不整,尖叫不断,怂恿二人亲嘴。 “大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拓跋恒厉声怒喝道。 “拓跋大学士啊,来坐,来喝。”马希萼双眼迷离地招呼道。 拓跋恒恨不得上去就是两耳光,但身份不允许。“长沙初得,破烂不堪,应花大力气重建;朗州在蜀,犹如后背有刺,应予驱逐;南唐两路大军已入楚境,虎视眈眈,应早想对策御敌;楚中百姓慌乱,军心涣散,应实施政策进行统一。大王,如此困境,你怎会有闲功夫饮酒作乐?” 马希萼摆手道:“本王不是赐你剑,由你来处理吗?你去办吧,别来烦我。” “大王,这大楚可是你的大楚!”拓跋恒气愤不已。他是恨铁不成钢。 那俊美家僮谢彦灏插话道:“大楚当然是大王的大楚,难道还是你的不成。” “你。”拓跋恒大怒,手指着他骂道:“都是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将大王迷惑成这样,今日我便除了你!”说完,拔出剑便刺了过去。 马希萼本已醉,也被吓醒,阻拦道:“你想造反吗?” 拓跋老人一生耿直忠义,听此言,将剑丢落,痛哭着叹道:“自当年我追随马王,虽几经沉浮,对大楚却从无二心。今日大王说出此话,实在让我伤心。好吧,剑还给大王,老夫还是做回布衣吧。” 马希萼也感觉自己的话有些重,刚想说几句软话挽留,那谢彦灏又插嘴道:“大王身边能人无数,并不缺你。” “好!”拓跋恒拂袖转身,“老夫去了,大王好自为之。”带着一肚子的气离开王宫。 “走吧,都走吧!”马希萼狂喊着,发泄着。这个破碎的王宫,这个破碎的长沙,这个破碎的大楚!为何给我的只有破碎,只有无法排遣的寂寞,无法悔改的过错! 马希崇走进,刚想说话,被谢彦灏阻止。“大王累了要休息。” 一个小小的家僮竟敢这样对我说话!马希崇脸色大变,恶狠狠地对他道:“我有要事禀报,你退一边去。” 马希萼一挥手,指着拓跋恒丢下的剑道:“希崇,本王将剑赐予你,大小国事都由你处理。我累了!” 马希崇没有拒绝,拿起剑道:“希崇决不辜负哥哥。”转身离开时,不忘恶毒地狠瞪了谢彦灏一眼。 走出王宫,遇见徐威和陆孟俊,忙道:“他要休息,你们别进去自找没趣了。” 二人望见他手中剑,指着问:“这剑?” “咳。”马希崇叹口气道,“他只顾自己享乐,将国政大权交予我处理。以后还要仰仗两位将军呢。” 徐陆二人一听,忙道:“以后我二人也全靠节度使了。” 马希崇“哈哈”笑道:“也别以后了。走,现在就去我府内,边喝酒边聊。” “好啊!”二人开心地跟在他的后面。 在宫内巡逻的周行逢看到此幕,不禁摇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三人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大楚没好日子了。我们杀了陆孟俊的兄弟,他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身旁的王逵道:“他奶奶的,早看他们不顺眼了。二弟,咱们去提醒下大王。” 周行逢摇头道:“以拓跋大学士的身份都劝不动,更何况咱们。大哥,咱们必须要给自己找条后路。” “你还记得那大蜀皇帝的话不?”王逵问道。 周行逢道:“记得,他说朗州仍是我们的最佳选择。” 王逵道:“若有变,咱们就听他的,仍回朗州。” 周行逢点点头,“大哥,就让潘三弟先去朗州联络,以防到时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好,就按二弟说的办。”王逵立刻同意。 “我想问两位将军为楚王拼死拼活地从朗州杀到长沙是为何?”酒过三巡,马希崇问道。 “当然是为了这里的金银财宝,漂亮娘们!”徐威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陆孟俊也跟着应和。 马希崇摇头道:“可你们看现在,只有他一人享乐,咱们又得到了什么呢?” “就是,李府的财产也被充公。他娘的,白忙活。”陆孟俊想起了那晚。 徐威也想起,跟着道:“连那马希广的女人也不让我碰,岂有此理。” “呵呵。”马希崇笑道,“陆兄莫要生气,那李府财产我帮你保管得好着呢,过会便叫人送到府上。” “真的?”陆孟俊大喜。 “至于女人嘛,徐兄也不用生气。”说完,马希崇拍了下手,走出位漂亮的女子。 “徐兄知道她是谁不?”马希崇问。 徐威的哈喇子都快流出,顾不得回答,摇头表示不知。 马希崇道:“她也是马希广的嫔妃,逃到我这,现在就归徐兄了。” “哈哈。”徐威大笑着站起,抱起那女子,就要回府。 “徐兄,看你着急的。要不就到后院我的房内吧?” “那敢情好!”徐威毫不推辞地走向后院。 马希崇,你还是人不?那女子怎么说也算是你弟媳,马家的人啊! 陆孟俊也急切地站起道:“那些财物还是我亲自带回吧。” “好,好。”马希崇忙站起去办。 此时,没有主客人,没有上下级,只有死去的英豪马殷在阴间的怒骂。“悔不该生下你这逆种!你不配姓马!” 漂亮女人算什么,金银财宝算什么,只要当上楚王,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马希崇心中想道。 我觉得未必。比如马希萼当上楚王后就不喜欢漂亮女人,喜欢漂亮男人;不喜欢金银财宝,喜欢大肆挥霍了。曾经深爱他的苑氏一定在天国为他哭泣,因为一点都不爱他的徐晴雅都在江陵哭泣。 “晴雅姐,你怎么哭了?”马依诺不解地问。 是啊,我怎么哭了呢?是为马希萼哭,还是为大楚哭呢?徐晴雅自己也弄不清楚。 第128章 刺激 王赟很清楚此战必胜,因为两军的实力是两万对八千,另外还有灃州符彦卿的一万五随时可来支援。所以他决定出兵主动迎击林仁肇。 谁知这个决定遭到了反对。首先是王全斌提出孟昶的一句话,“只守不攻”。而赵普直接说明这五千藤甲兵是准备对付湘西蛮人的,决不出击。 王赟知道自己初来蜀营,而这两人是孟昶身边红人,想发作又不能,甚是郁闷。情急之下也搬出孟昶的话:“蜀王有令,朗州三万蜀军皆归我调遣。还望诸位不要违令。” 小普毫不在意,“如果老大在此,也不会同意你出兵。”他的老大当然是孟昶。 王全斌也不理会,“除非是皇上亲自下令,否则末将坚决不出兵。” 王赟火了,怒道:“既然如此,王某自带五千士兵迎敌。” “好,我们挺你!”赵普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王赟不懂“挺”的含义,心想你们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那就看看我王赟如何退敌吧。无威不立,自到朗州还未有表现,手下不服很正常,就用这一战来证明吧!王赟很受刺激。 林仁肇很兴奋,他是那种兴奋型将领,越有仗打越来劲。马上要到朗州,他吩咐放缓行军速度,因为朗州情况不明。 “林将军,我们应该趁敌不备,一举拿下朗州。朗州已在眼前,不应放慢速度,而该加速前进。”说话的是刘崇,刘仁瞻送来锻炼的小儿子。 林仁肇摇头,“攻城不似拔寨,可以用少量精兵冲乱敌人阵脚。小公子,我们不知城内情况,也不能让敌人知晓我们。你带三千人在后,扬尘以作疑兵。” 刘崇心气高,不愿做这等事。道:“侄儿愿随林叔在前杀敌。” “执行命令。”林仁肇威严地道。这是战场,怎能讨价还价。 刘崇忙带三千人在后将树枝扎于马尾,将士兵间距放宽,来回奔跑,霎时上空烟尘飞扬,似有千军万马。 率五千原岳州兵出城的王赟远远望见,不屑一笑,心道:“好笑!尘再高,灰再广,你也不过八千人。”突然心生一计,你想以假乱真,我就给你来个以真当假。当即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五千人毫无遮掩地冲向南唐大军。 见朗州方面出城主动迎战,林仁肇有些吃惊,马上命令停止前进,严阵以待。 王赟见此景,离敌约一里也明令士兵停止,自己孤身一身纵马向前到了敌阵前,一举蟠龙混铁棍,大声喝道:“何人犯我朗州,速速前来送死。” 敌人很大胆,林仁肇也不能示弱,一挥长杆双头钺到了阵前。杆长八尺,双刃利锋,头有三棱矛尖。 王赟对当今天下英雄也略知一二,见此兵刃,笑道:“南唐林将军不在金陵,到我楚境为何?” 林仁肇也不是孤陋寡闻,看那浑铁棍,也猜得对方身份,道:“闻听岳州王将军武艺高强,便想讨教。谁知岳州不在,只好来到朗州。” “既然如此,为何只带八千人马?别人眼中,岂不是我王某欺人。”王赟很肯定地道。他对大蜀的消息传播有十足的信心。 原来都知道,白忙了。林仁肇回击道:“王将军身后也不过四五千人,倒是林某欺人吧。” “哈哈。”王赟大笑道:“你是客,我是主。总不能将两万人马全列城前,吓着远方的客人吧。” 两万?林仁肇很意外王赟的坦诚。“哈哈,王将军客气。” “那就不客气了。林将军是客,由你来决定怎么打。”王赟道。 林仁肇马上道:“客随主便,还是王将军来决定吧。” 王赟倒也不客气道:“好。林将军一路奔波,想必疲乏,明日再战,如何?” 林仁肇不答应也得答应,毕竟面子很重要。“好,明日开战。” 天公不作美,第二日突降大雨。 “林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大雨中,两军间,王赟很友好地问道。 林仁肇想了下道:“要不明日?” 王赟摇头道:“林将军昨日说来朗州是为了与王某讨教,我怎能让将军久等。不若两军不动,咱俩切磋,如何?” 林仁肇早已技痒,立刻道:“好。” 大雨倾盆,两人毫不在意,一位举钺,一位横棍,两马嘶鸣,双双向前,交战在一起。 双刃钺时劈时削,时而直刺,时而微抹,雨水四溅,如蟹举利爪出海,粗狂豪放,不可一世。 混铁棍时而携风横打,时而抱雨猛戳,如虎张牙下山,仰天呼啸,震撼山林。 你攻我守,你来我往,二人皆勇猛著称,任雨无情敲打身躯,任满面水流目光模糊,都不肯相让。 斗着斗着,马儿厌了,象交流过般突然同时停止了脚步。 “哈哈,王将军的棍法果然了得!” “哈哈,林将军的钺招实在高明!” 两位敌对者相互吹捧后方才各自回营。 “敌军不过五千,不如趁雨黑夜劫营,必能全胜!”刘崇献计道。 林仁肇没有同意,“明里五千,暗里你可知多少?他本可据城而敌,却偏偏出城迎战,实在可疑。敌情不明,敌意不透,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一心想建功,在父亲面前露一手的刘崇走出大帐后,摇头道:“岁数大了,胆子却小了。”白日大战,敌将正乏;雨大夜黑,敌军懈怠。如此好的机会怎能轻易放过,刘崇马上有了主意。 雨中大战确实让王赟疲惫,他也没想到林仁肇会趁雨夜袭,突听帐外大喊,迅速爬起执棍冲了出去。 刘崇背着林仁肇,率五千南唐士兵杀了过来。士兵本就是“刘家军”的人,刘家小公子的命令谁敢不听。他倒还有些小聪明,命每人在左臂缠一白布来分辨敌我。 敌军毫无防备,刘崇大喜,大喊道:“活捉王赟!” 王赟治军严明,这突然的变故虽不及防,但也很快稳定阵脚迎敌。王赟更是大喊:“王赟在此!” “王将军辛苦,由全斌来吧!”突然从四面冲出无数蜀军,从外包围了南唐军。王全斌已当先冲进营中,笑嘻嘻地对王赟道。 王赟一愣,刚想问话,王全斌已冲了过去,目标便是那一直挥剑喊话的人。 刘崇哪经历过这种变化,霎时傻了眼,改口大喊:“撤,快撤!”已当先调转马头往回跑。 王全斌不依不饶,紧紧追击。 当林仁肇发觉刘崇率兵袭营时,大喊“不妙”,马上召集余下的三千人前往相助。这才刚出营,便见刘崇孤身单马正朝回奔,嘴中还喊着“撤,快撤”。而他的身后,敌军还在追赶。 来不及责备,当即下令,“保护小公子撤!”自己却纵马向前迎了上去。 突然又从大营两侧现出众多装束奇怪的士兵,手举轻弩,弩箭出膛,霎时唐军中箭者无数。 林仁肇不怕死,但他不能让刘贤侄死,只好又调转马头回来,大声喊道:“保护小公子,撤!” 出城时,赵普对奇可乌道:“穷寇莫追。”奇可乌牢记在心,当即命令藤甲兵停止追击。王全斌已赶到,见此情景,笑道:“走,奇兄,咱们吃饺子去。” 吃饺子?奇可乌很奇怪。 那五千南唐兵正如饺子馅,被内外包围,任人咀嚼。雨落的响声也挡不住他们凄惨地喊叫,只带两千来人往岳州逃的林仁肇听得心很痛很痛。 雨停时,天已亮,战斗也已结束。 杀敌千余,降敌近五千。望着眼前的战斗成果,王赟对王全斌拱手道:“多谢王将军相助。” “岂敢岂敢,我等有意刺激将军,让将军作诱饵,还望将军莫要见怪。”王全斌忙道。 “刺激?”王赟不解。 小赵普不知何时也到了他们身旁,道:“嘻嘻,我们故意不出兵,就是为了让将军只率少数人出城引敌。将军不畏敌众,胆气不凡;以明作疑,机智不凡;雨中单挑,勇猛不凡。我等心悦诚服。” 王全斌亦点头赞道:“还有信守承诺,心胸坦荡,也让人佩服。” 王赟忙摆手,“别提了。如此雨夜,正是夜袭最佳时机,我却无半点准备,差点酿成大错。” “那是因为你以你心度他人,哪有什么错。”赵普道。 “是啊,我怎么都觉得那林仁肇不会出此招,难道我看错人了?”王赟也有些困惑。 王全斌道:“王将军应不会看错,或许是他人所为。” 王赟点头,“不错。若要劫营,以他的性格,必会冲在最前。” “管是谁的主意,在咱大蜀面前都只能大败而归。”赵普自豪地道。 “那是,那是,咱们不仅有聪明的小皇帝,还有聪明的小赵普。”王赟大笑赞道。请看他无意中的用词:咱们。又一位人物悄无声息地融进大蜀。 “是啊,小赵普此计不仅刺激了王将军,恐怕那刘仁瞻也倍受刺激。”王全斌也笑着赞道。 刘仁瞻不是倍受刺激,而是N倍受刺激。听完汇报,他一拍桌,大声道:“来人,将刘崇推出去斩了!” 刘崇是他最小的儿子,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是他重点培养的儿子,而关键是他妻子最疼爱的儿子。 第129章 来玩的 “万万不可,主帅!”部下齐齐跪地替刘崇求饶。 林仁肇更是当先请罪,“我是主将,一切责任应由我承担。还望主帅放过小公子。” 刘仁瞻手一挥道:“大家不用劝阻。若不是他贪功劫营,愈权指挥,八千人怎会只回两千。此等儿子,不要也罢。” “我等不知敌情便遣兵攻打。敌军两万余众,即使没去劫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小公子虽劫营失败,使我军陷入被动,但战场瞬息万变,敌军若无防备,说不定立下奇功一件。”孙晟道,“公子年幼,缺乏实战,情有可原,望大帅饶他这次,戴罪立功。” 是啊,若说错,若不是我派兵打朗州,也不会有这事发生。刘仁瞻叹气道:“崇儿,各位叔叔为你求情,爹便饶了你。若有下次,必斩无疑!”刘崇早已吓得浑身哆嗦,连回话都忘记。 众将这才起身。刘仁瞻问道:“这朗州还攻不攻了呢?” 孙晟摇头,“那蜀皇帝在朗州布下重兵,恐怕再攻无益。眼下应一面向金陵求援军,一方面固守岳州,待机攻击长沙。” “只有如此。”刘仁瞻无奈地道。 清晨,李富打开客栈大门,伸了下懒腰。他很幸运,那夜客栈没被火烧,也未被士兵抢掠。其实有两个士兵闯了进来,被两个伙计给解决掉。伙计们都曾是“之家”武班的学生,武功略逊被选中的“刀锋”,对付普通士兵绰绰有余。那夜如此之乱,死几个士兵死几个百姓都很正常,没人追查。 抬头一望,长沙的天灰蒙蒙的,让人压抑。“你这个叛徒!”远处街边的百姓指着一人骂着。很快街边聚集了很多百姓,痛骂着他,有些小孩甚至捡起石头扔下他。 那人骑在马上,低头不语。身后好几辆坐在马车内的家眷也受到牵连,被人们指指戳戳,不敢露面。 渐渐走过客栈,李富认出是曾统领三军,熟读兵法的许可谅。 “出了什么事?”李富问身边的人。 那人指着许可谅道:“李老板,恶有恶报,都是他放进了敌人,长沙才变成这样。结果现在还是被发配到岭南蒙州当刺史,活该!” 其实即使许可谅抵抗,又怎能挡得住朗州、衡州这些洪水猛兽,长沙仍会遭此劫难。但百姓不会这样想,宁死不降的是英雄,拱手投降的便是罪人。 许可谅灰头蒙面地从长沙街头走过,垂头丧气地带着全家向边远的蒙州进发。只苦了他英明一世已死去的爹许德勋,也被长沙百姓痛骂着。 许可谅刚过去,就见好几辆豪华马车奔向楚王宫。李富摇摇头,知道马希萼又在大摆宴席,纵酒寻乐。 “谁当王,谁当皇帝,苦得都是咱老姓!”街边的人们都叹气。 “那可未必,你们没见过我们大蜀小皇帝。”李富心中自豪地想。 “李老板不会是想我了吧。”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李富望过去,但见一小公子立于身旁,不是咱大蜀小皇帝是还能是谁。“啊,你……”惊喜让李富语无伦次。 “李老板,一间上房!”孟昶笑着走进客栈。身后是杜逸风、唐糖与段思盈。 “一间?怎么住?”唐糖忙道。 孟昶笑道:“我只带了一间房的钱,谁叫你们偷偷跟来的。”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自己出钱。思盈姐,带银两没?”唐糖问道。 段思盈两手一摊,“半夜被你叫醒,哪来的及带银两。” 孟昶跟师傅准备到长沙的事除了那几位高层人物外没人知道。孙光宪、张公铎、袁彦超等人虽一致反对,但没能改变他的想法。 谁知前日半夜出来,被唐糖瞧见,便拉起段思盈跟了上来。待孟昶发觉,已远离江陵,只好无奈地带上她俩。 “不要银两。伙计,快准备四间上房。”李富忙帮唐糖解围。前此孟昶来长沙时,李富对唐糖就很有好感。 “李老板,这样也可以吗?那我可就亏大了。”孟昶故意说道。 段思盈媚笑而道:“那就两间吧。我和唐糖一间,你和师傅一间,总可以了吧。”段思盈不知道这客栈本就是孟昶开的,还不是想要几间有几间。 “别理他,他故意的。”唐糖拉着段思盈就上了楼,仿佛是自己家一样。 皇上亲临长沙,必有大事。李富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此来长沙,莫非有要事?” 孟昶笑道:“玩,来玩,纯粹来玩。” 皇上不说,李富哪敢再问。其实也不用问,因为孟昶就是来玩的。听说马希萼最近特爱玩,专程跑来找他玩。 石文德与何仲举两人正在喝酒。马希范、马希广相继离去,象他俩这样不识政事的文人,便就没了用武之地。 “洞庭湖八百里,波滚滚,浪淘淘,两学士为何饮酒?”孟昶悄然走入,笑问。 两人望见是他,吃惊不已。“你,你怎么来了?” 孟昶坐于两人旁,望了眼很是简单的酒菜,道:“听闻楚王宫内现在是日日宴,夜夜歌,两位大学士怎么不去凑热闹呢?” 石文德惨淡一笑,“谁人记得我们!” 何仲举也跟着苦笑,“今日之长沙已不是长沙,今日之楚王也已非楚王!” “不是楚王是什么?”孟昶好奇地问。 “混蛋。”何仲举借酒意毫不遮掩地道。 石文德亦是点头,“何兄说的没错。马希萼大肆任命武夫为官,国政丝毫不管,部下任意胡来,大楚危矣!绝对是个混蛋,大混蛋!哈哈。” 两人已饮酒多时,醉意浓浓,什么话都敢说。哪管在什么地方,何人在旁。 从古至今,中国的文人大多如此。他们或许看上去柔弱,或许看上去清高,但他们敢说敢骂,区别于很多在其位却不敢谋其政的人。 “我倒很想见见这位大混蛋。”孟昶笑嘻嘻地道。 石文德挥挥手,“原来公子也是那类人,你快些去王宫吧,晚了看不到那些污秽的东西了。”在他们眼中,这位还是来自蜀国的那位公子。 孟昶露出为难,“可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两位大学士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想以什么身份就什么身份啊,问我们作甚。“公子乃大蜀皇帝,何愁没有身份。不要为难我们这两个无用的书生了!”猛地酒有点醒。对啊,眼前这位可是大蜀的皇帝,偷偷摸摸跑长沙来做啥。 “要不这样,石大学士,我就做你的侄儿吧。”孟昶自作主张地道。 石文德忙摆手,“不敢不敢,公子何等身份,石某可高攀不起。” 孟昶哪管他,道:“就这么定了。”然后转身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两位落魄文人。 “石破天?没听说过。”马希萼对进来禀报的张文表摇头道。此时宫内正觥筹交错,酒色糜人。 张文表当然知道石破天是谁,但不能挑明,道:“是石文德大学士的侄子,听闻楚王有宴,便来同乐。”这话是孟昶自己说的,张文表没作任何修改。 “那就让他进来吧。”躺在马希萼怀中的谢彦灏道。 张文表听后忙到宫门对孟昶道:“楚王允许石公子进去。” “呵呵,谢张兄。”孟昶带着杜逸风、唐糖和段思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原来他知道我的名字。张文表自豪地挺直了胸膛。 “这背影好熟悉,文表,哪位?”走过来的周行逢问道。 张文表小声地道:“大蜀小皇帝。” “啊?”周行逢大惊。 “你叫石破天?”马希萼问。 “正是在下。”孟昶回答。 “石文德的侄子?”马希萼又问。 “正是。”孟昶又答。 “石文德这么丑陋,他侄子倒还说得过去。”谢彦灏抢着道。 孟昶笑道:“我叔他丑吗?在我看来,比之许多长相秀美却只会诱惑男人的男人英俊了许多。” 再笨的人也知道他在骂谁。霎时殿内寂静,纷纷望向石文德的这位侄子。 谢彦灏发火了,对马希萼撒娇道:“大王,快将他赶出去!” 马希萼不仅没有听他的,反而对眼前这人起了兴趣,“石公子不怕被砍头吗?” 孟昶微笑望着他道:“当然怕,但他又不是楚王。” “可我是。”马希萼厉声道,“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不错,你是楚王。”孟昶仍旧笑着,“楚王又怎会无缘无故地杀我呢。” “无缘无故?你得罪了我喜欢的人。”马希萼恶狠狠地道。 孟昶“哈哈”大笑两声,“你喜欢的人?你喜欢的妻子已经去世,你喜欢的另一个女子不知所终。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马希萼一时无语。 “不,他不是。”孟昶继续道,“他只是工具,你掩饰痛苦与孤独的工具。你不过是想借他转移人们的话题,忽略你兄弟相残的事实而已。若说你喜欢的男人,那只有一个,他叫马殷。只是他不喜欢你。” 父亲,神明一样的父亲,我生平最崇拜的人。马希萼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父亲生前的场景,有的让他兴奋,有的让他痛苦。 第130章 真是来玩的 马希萼死死盯着孟昶。因为这个男人好象能看透他的心。 周行逢匆匆赶来,在角落中注视着,心中很矛盾。若楚王真的要杀他,该不该阻拦呢? 孟昶知道马希萼不会杀他,因为他的孤独需要知己。“其实兄弟相残不是你的错,其实长沙变成这样也不是你的错。但你靠纵欲来麻痹孤独,靠酒色来遮掩痛苦,便是你的错。楚王,你不会杀我,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 “你真是石文德的侄子?”马希萼表示怀疑。 孟昶笑答:“我是谁很重要吗?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叫孟昶。” 孟昶?所有人惊呆。拿着酒杯的酒杯落地,坐凳的差点摔倒。只有谢彦灏根本不知孟昶何人,“不管你是谁,大王,杀了他,他骂你!”人称有点混乱,大概酒喝多了。 “你知道个屁!”马希萼被这个名字惊醒,推开怀中俊家僮。“你真是孟昶?” “我来过长沙,很多人想必认识。”孟昶转身向着众人。 “大王,他真是孟昶。我在嘉宴堂见过他对诗。” “没错,没错。我在碧浪湖畔见过他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 很多人惊喜道。仿佛是因再次见到孟昶而欣喜。 作为曾经的战略联盟,马希萼是第一次见到孟昶,仔细打量了好一会。“你怎么敢跑来长沙,难道就不怕有人杀你吗?”他道。 “怎么会呢?咱们可是朋友。”孟昶笑嘻嘻地道。他笑,可身后的杜逸风、唐糖、段思盈可都笑不出,替他捏着汗呢。 马希萼重复着这句话,“咱们可是朋友,呵呵。蜀王夺我朗州,弃我岳州,这也是朋友所为吗?” 孟昶摇头,“楚王此言差矣。朗州不是我夺,是有人送。岳州也非我所弃,是有人逼。再者说了,即使朗州、岳州都在你手中,你又多少实力来阻挡南唐的攻击呢?我是在帮哥哥。” 虽有些牵强,却是实情。马希萼的朗州兵大多在长沙,用什么对付南唐呢。“既然帮我,那就将朗州还与我吧。” “可以。”孟昶爽快答应,“只是岳州的刘仁瞻虎视眈眈,朗州若失,长沙你保得住吗?哥哥,正是我朗州和江陵牵制着他,你在长沙才能如此快活。你还要朗州吗?” 马希萼顿时无语以对。思考片刻道:“蜀王来访,摆桌上好酒招待。” “哥哥,这就对了嘛。”孟昶乐滋滋地道,“小弟就是听闻哥哥最近玩得很开心,专程来找你玩的。只谈吃喝玩乐,不谈国事政事。” 屁。你堂堂大蜀皇帝不顾性命来长沙找我玩?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马希崇得知孟昶来到长沙,放下酒杯,惊道:“暂缓动手!” 徐威与陆孟俊仍怀拥美人,欢笑饮酒,根本对他的话不理会。 “两位仁兄,这孟昶可不是一般人。”马希崇放缓了语气道,“马希萼若与他勾结在一起会很麻烦。” “我听说过,一个小屁孩罢了。监国何必慌张。”徐威不屑地道。手又在美人的臀部上使劲拧了下,美人“啊”了声,引来陆孟俊的哄笑。 “你们不知道他能让水往高流,日出西方?”马希崇奇怪地问。 陆孟俊摇头道:“小把戏而已。如今靠什么说话,武力。他大蜀军又不在长沙,监国何必自忧。仍旧按原计划行动,我们拥立你为楚王,你允我们在长沙逍遥三日。” 马希崇仍不放心,“还是暂缓为好。我这就去会会他,探探虚实。” “既然监国担忧,那就暂缓吧。”徐威道,“但不能超过三日。若超过,我们的约定就作废。” “哈哈。”陆孟俊大笑,“徐兄如此迫不及待地想逍遥,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娘们了?” 徐威竟露出扭捏,“那日路过城西杨府,见个小姑娘好生诱人。哈哈,千万别在这几日嫁人了。” 城西杨府的主人杨昭恽是吃鸡大王马希声的小舅子,当年在衡州任刺史时,搜刮百姓,聚积了丰厚财产。其女杨瑶年方二九,天生丽质,却性格善良,经常救济百姓,算是为他爹还债,在城西一带颇有些佳名。那日施粥,恰被徐威望见,甚是喜爱,恨不得马上抢回去做十三房。 一群贪财好色的恶魔!走向王宫的马希崇心中怒骂。 “希崇,这位便是蜀王孟昶。”马希萼对走进的他介绍道。 马希崇马上乐呵呵地拱手:“上次蜀王来长沙,未能谋面,希崇一直引为憾事。今日一见,果然英俊潇洒,威风八面,气度不凡,幸会幸会!” 唐糖在旁边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这说的是孟昶吗? 段思盈本就泼辣,忍不住站起问道:“希崇,你说的是谁呢?”希崇?呵呵,她不认得马希崇,听那楚王这么喊,便跟着喊了。 其他人都不禁大笑,弄得马希崇好是难堪。 还是我们的孟昶最会安抚受伤的心,“希崇,多亲切。哥哥,咱们是一家人,我家娘子这么喊,没错吧?” 段思盈望见大家都笑,知道自己喊错,忙道:“我见你们大王就这么喊的,难道喊错了?”又转向孟昶,“那我该喊什么呢?” 她忽略了“娘子”二字,唐糖可听得清晰,心中酸意浓浓。要知道,他可从没这样喊过我们的唐糖。 “就喊希崇。亲切,很亲切。蜀王弟弟,咱们真是一见如故啊。”马希崇抢着道。 “哈哈。”孟昶笑道,“希崇哥哥,你来晚了,当罚酒三杯。希萼哥哥,你同意不?” “那是自然。希崇,罚你三杯。”马希萼同意道。 残缺的楚王宫,残缺的大殿,却不断传出喜庆的笑声,似过年时全家难得的相聚。 夜半三更,宴席方散。驿站被毁,宫内也没剩几间好房,马希崇热情邀请孟昶四人到他府中休息。 “你可要把咱蜀王弟弟照顾好。”马希萼已经喝多,临别嘱咐道。 马希崇点头,“那是那是,他也是我弟。” 孟昶也有醉意,道:“希萼哥哥你就放心吧,希崇哥哥巴不得和我谈些私事呢,呵呵。” “哈哈。”马希萼哪能听出其中含义,还鼓励道:“希崇,你可要好好谈。” 马希崇哪有机会谈,孟昶一进房,便朝床上一躺蒙头大睡。杜逸风将他推出房道:“我主喝多了,要休息。” 马希崇一走,杜逸风过去推推孟昶,“别装了!” 孟昶笑着被子一掀赞道:“糖糖给的这药丸真管用,千杯不倒哪!” “哼,以后不会给你了,我又不是你娘子。”正进来的唐糖一撅小嘴道。 跟着的段思盈很奇怪,问:“妹妹,谁是他娘子啊?” 孟昶打岔道:“白娘子。” 两个女子一愣,不知道是哪位。 反正也睡不着,孟昶干脆讲起了白娘子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修炼千年的蛇妖……” 说到许仙时,她们不停骂“没用”。说到法海时,她们又不停骂“混蛋”。说到小青时,两人竟露出崇拜。“我喜欢小青。”“我也是。” “你们难道就不喜欢白娘子?”孟昶好奇地问。 “切,找个没用的男人,谁会喜欢。”唐糖马上摇头。 段思盈更狠,“就是。若是哪个男人对我这样薄情寡义,我就杀了他。” 孟昶吓了一跳,指指窗外,“天亮了,该休息了。”然后自己先躺了下去。 天亮睡觉,孟昶便是这样在长沙玩的。 马希崇清晨便跑来找孟昶私聊,结果被杜逸风摇头挡在门外。 晌午再来,得到同样的回答。“我主大醉,还未醒。” 终于在傍晚时分见到孟昶,客套几句后,刚想说私事。马希萼却派周行逢几人来接孟昶去赴宴。 “监国,这小子有意的。”陆孟俊道。 “干脆今晚就行事,连他也一道宰了。”徐威恶狠狠地道。 马希崇直摇头,“不可,万万不可。若真如此,即使咱得了长沙,也未必敌得过大蜀。” “那好,还有两天,你自己看着办吧。”徐威道。 “蜀王来长沙真是来玩的?”路上,周行逢小心翼翼地问。 孟昶笑道:“周兄觉得呢?” 周行逢跟着笑道:“蜀王的心思,我等凡夫俗子怎能猜得到。” “周兄过谦。”孟昶道,“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我只不过比别人运气好些罢了。将相宁有种乎?周兄要对自己有信心。” 多温暖的话语。周行逢道:“能认识蜀王,是周某平生最大幸事。” “你看看,我没说错吧。”孟昶笑道,“周兄的运气已到,要有大作为了。” 周行逢道:“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孟昶故意有点生气地道:“难道认识我,不是周兄的运气吗?” 周行逢方才醒悟,“哈哈”大笑道:“是,肯定是。” 孟昶的名声太响,长沙的名流佳人俱都来王宫一赌其风采,今晚的王宫格外地热闹。 谢彦灏可还记得孟昶骂过他,故意对马希萼道:“大王,他的风采连你都盖过了。” 马希萼望着与众人谈笑风生,邀杯共饮的孟昶,瞪了谢彦灏一眼,“你懂个屁。” 就是,你懂个屁。长沙外面是危机重重,内部亦是暗流涌动。大蜀与南唐相比,更适合做靠山。 我懂个屁?你才懂个屁呢。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有很大的阴谋。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以为他是朋友。 第131章 放降兵 以为孟昶是朋友的不止马希萼一人,此时的马希崇这种感觉也特别强烈。 “你真这样认为?”马希崇又问了一遍。今晚孟昶终于没醉,终于开始了两人的私聊。 “当然。”孟昶道:“你们马家兄弟我也见过几位。马希范好大喜功,徒有其表;马希萼性格怪异,心胸狭隘。至于马希声马希光更不堪一提,都非大楚明主。只有希崇哥哥为人宽厚,深谋远虑,才能挽救大楚。” 马希崇叹口气,试探道:“只可惜除了弟弟,没人懂我。我有心重建大楚,只是你也看见了,希萼整日醉生梦死,对我的提议置之不理。” “苦了希崇哥哥。”孟昶安慰道。 马希崇望了孟昶很久,下定决心,说出了心中意图,“弟弟,若我为楚王,朗州、岳州尽归你。” 你不为楚王,这些地方也归我啊。孟昶故意惊住,问:“哥哥的话我没听明白。” “希萼目前的状态怎能再坐楚王之位。若弟弟助我为王,我愿对大蜀称臣,年年进贡,月月纳赋。还有我刚说的那两地也划给大蜀。”马希崇道。 “呵呵,哥哥好客气。”孟昶笑道,“可要我怎样助你呢?” 这样优厚的条件你怎会回绝。马希崇心中暗喜,马上道出了心中想法:“弟弟可让朗州蜀兵假意攻打长沙,我便可将他的朗州兵调出长沙。呵呵,到那时,长沙不就落入我手了吗?” “有道理。”孟昶点了下头,又露出为难,道:“可希萼哥哥也是我哥哥,别人会怎么说我呢。” 搞错了吧,明明是人家的亲哥哥,人家都不怕别人说,你还怕? 马希崇又下了下决心,露出最后的底牌,“若弟弟帮我成功,桂管地区也一并划给大蜀。” 孟昶愣了,这本钱真大。桂管地区包括岭南的大片地盘,所辖十多个州,治所在桂州,如今由马殷的小儿子马希隐管辖。如果按马希崇这么说,等于大楚就剩长沙一带,小的可怜。 “此话当真?”孟昶问道。看得出他已心动。 “当然。”马希崇很肯定地道。 孟昶露出喜色,“好,一言为定。希崇哥哥,此事宜早不宜迟,我明晨便往朗州。” 马希崇大笑,“弟弟真是个爽快人!” “这就走?还没玩够呢。”孟昶刚对大家说完起身去朗州,唐糖便不愿意地道。 孟昶道:“你这么喜欢长沙,就留下吧。” 唐糖急忙道:“谁喜欢长沙啊,我才不留下呢。对了,你的依诺姐姐喜欢长沙,要不把她喊来留这吧。” “我喜欢长沙,还是我留下吧。”杜逸风笑道。 “为什么一定要留下个人呢?”段思盈不明白地问。 孟昶道:“因为这长沙能称为‘人’的越来越少了。” 这句话打击面太大,幸好马希萼没听到。所以当听说孟昶已在清晨离开长沙后,很是惋惜:“我这弟弟,走得这么急,还没有尽情相叙呢。” 马希崇表现出同样的感觉,“是啊,每晚都酩酊大醉,我也没说上几句话。” 谢彦灏在旁道:“两个晚上在你家,不知道商讨过多少密事呢。” 你一个小小家僮,竟敢如此汉影射沙我们的监国,不是找骂吗?但别忘了,监国的名字叫马希崇,他没半点生气,“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马希萼很不舒服地骂他的美男,“我弟我不能相信,还能相信谁?休要胡说。希崇,你的辛苦我看得见,大楚全靠你了。” “哥放心。”马希崇立刻表态,“为大楚,为哥,我马希崇必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回府路上,马希崇心中发誓,他日必让谢彦灏受尽凌辱而死。 府内,徐威与陆孟俊正抱着他的女人饮酒作乐,见他进来,问:“我俩都准备妥当,明日可否行事?” “不妥,再等些时日。”马希崇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他早已看透这二人的贪得无厌,所以才恳求孟昶出兵,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将二人赶出长沙。 徐威一摆手,“监国办事怎如此拖泥带水,如何成大事?不等了,就明日。” “只是……”马希崇还想解释。 陆孟俊摆手阻止他,“监国放心,成事后我们必拥戴你为楚王。” 马希崇又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都不重要。”徐威又将其打断,“已经万无一失,现在您只管喝酒等着好消息吧。” 马希崇哪知道这二人见他一拖再拖,生怕再起变故,便商量好明日一定行事。不管怎样,他都是马王的儿子,放在楚王位置上,什么过错都由他承担,不是很好嘛。 “过来呀,喝酒。”陆孟俊催促仍站着的马希萼。 “你,过去陪监国。”徐威将身边的女人推了过去。 晕,这是马希崇的九姨太。这到底是谁家呀! 马希崇突然发现自己的计划在瞬间破灭,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尴尬地笑道:“两位仁兄尽兴,我太累,去休息会。” 徐威挥挥手,“那就快去休息。这里有我俩,你就放心吧。” 情不自禁再问句:这到底是谁的家呀! 孟昶的突然驾到让朗州所有人惊喜不已。 “老大,可想死你了!”没有人比赵普的开场白更象春晚的冯巩。 “皇上,这大楚乱成这样,你怎可不带一兵一卒来朗州,万一有个意外,让我等如何交待。”王全斌更关系孟昶的安全问题。 “蜀王果然胆识过人哪!”王赟表达自己的赞叹。 “咕噜大麻,哈鲁西西。”说外语的自是奇可乌。 赵普道:“说母语。” 奇可乌笑道:“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有我俩在,天下哪里不敢去?你们就放心吧。”唐糖的“我俩”自是指她与段思盈。 杜逸风笑而不语。 孟昶笑而语:“我是来玩的,你们忙自己的,别管我。” 朗州有什么名山大川吗?有什么名胜古迹吗?没有。 赵普摇头道:“人家都这么忙,你还有闲功夫玩,阿艾服了油!”好像很久前孟昶说过类似的话。 “被小普说得不好意思了。”孟昶笑道,“把最近的工作汇报一下,让我听听。” 赵普刚想说,孟昶瞪了他一眼,“你排在最后。王将军,你先说。” 王赟便将大破南唐军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对王全斌与赵普等人大加夸赞,为能与他们共事荣幸万分。 说完后,王全斌对王赟表现出来的胆识和勇气,以及临危不乱的指挥才能大加推崇。 奇可乌用生硬的汉语说了两个字:“很好。” 孟昶这才望向赵普,“该你了,小普。” “他们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啊。”赵普老大的不高兴。 “刚才不是说南唐降兵五千吗?你们怎么处理的?”孟昶问。 王赟回答道:“已经划入王将军军中。” 王全斌接着道:“我将他们分散到各队,让他们融入我军。” 孟昶点点头,“这也是种办法。赵普,你有没有更好的主意?” “有。”赵普毫不客气地道,“不过比较冒险。” “先说说看。”孟昶道。 赵普笑了下道:“让他们回岳州。” 众人皆惊。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孟昶也是一惊,他以为赵普会给出让降兵融入蜀军的更好办法,没想到他却出人意料。“讲下理由。” “让他们回岳州,看似增加了敌人力量,其实却在心理上打击了他们。”赵普解释道,“这些南唐降兵感激我们的不杀之恩,将来在战场上面对我们时,敌意大减。” 王赟点头道:“此话有道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与皇上洞庭湖水战时,火炮未伤及我岳州水兵,他们心中已不愿再战。” 赵普继续道:“第二,这些降兵回去后,必会向同伴赞扬大蜀皇上,也就是老大您的宽广心胸,仁厚良德。南唐军内对我大蜀的敌意自会减少,不愿与我们为敌。” 众人皆点头。 “最重要的是第三点。”赵普得意地笑道,“人都会有习惯。咱们降而不杀,还放回。那下次只要大喊声‘投降不杀’,便会习惯性的放下刀抢,投降过来。” “好个习惯!”孟昶一拍大腿而赞。 王赟王全斌等人也都跟着大赞。 “好,就这么定了。立刻将降兵召集起来,明日我带他们回岳州。”孟昶道。 你带?那怎么可以。王赟马上道:“皇上千金之躯,万一这些降兵起了歹意,怎么是好?还是让他们自己回岳州吧。” 孟昶笑道:“我明日回江陵,正好与他们同路而已。” “那就由本将率兵护送皇上。”王全斌道。 “干嘛啊,又不是去打岳州。”孟昶不乐意了,“如果这些降兵有歹意,那就说明将他们放回是错误的,对他们的改造也是错误的。你们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哈哈,我对皇上一直就有信心!”大踏步走进符彦卿。听闻孟昶到了朗州,便快马赶了过来。 “哈哈,你们看,我们的符老四永远信心百倍,霸气十足。”孟昶大笑道。 符彦卿连忙道:“皇上,我是赞你。” “是啊,我赞的也是你!”孟昶笑得更开心。 第132章 长沙又变 近五千降兵被重新召集,当王赟说将送他们回岳州时,只听到稀疏的欢呼声。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回去的,因为这里的伙食、战士俸禄都比南唐高很多。而且他们的家庭还免很多税赋,地方官员还要按规定给补贴。这些虽然都是听说的,但已打动他们的心。 如果我家在大蜀该多好啊,如果我是大蜀士兵该多好啊,如果…… “你们都不愿回去吗?”孟昶站了出来道。 这是谁啊?怎么没见过。几个胆大的道:“是啊,不愿意。我们要做大蜀士兵。” 孟昶笑道:“久闻刘仁瞻将军治兵有方,待兵如子,难道你们舍得离开他?” “但南唐就一个刘将军。”一人面黑如炭,大声道。这句话引来众兵的赞同。 这人引起孟昶的兴趣,笑问:“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 那人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对我大蜀皇上说话的。”王全斌怒道。 大蜀皇上?降兵们忙跪地谢不杀之恩,只有那人不跪。 孟昶没有生气,道:“这位大哥,我叫孟昶。你呢?” 人家皇上都说出名字了,咱还好意思隐瞒吗?“俺叫张义德。” 张翼德?孟昶拱手道:“莫非是三国时一吼吓退曹军十万兵的张飞张将军?” 张义德不好意思地挠下脑袋,“当然不是。出生时我爹见我黑,便起了这名,我是义气的义。” “呵呵,张大哥,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孟昶很亲切地道。 “你别问,俺知道俺没跪,你要杀我。”张义德道,“你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皇上,如今又要赶我们回去,我为何要跪。要杀便杀。” 孟昶“哈哈”大笑道:“张大哥爽快,我喜欢。但我的问题不是这个。” “那你要问啥?”张义德奇怪地问。 “我想问你的家在南唐不?你的父母还健在吗?嫂子和小侄子都还好不?”孟昶道。 张义德黝黑的脸上现出红色,道:“我爹娘还在南唐,俺还没成家呢!” 孟昶点点头,大声道,“我知道你们的家都在南唐,你们的兄弟有的就在岳州,刘将军待你们不薄,所以我才放你们回去。若是南唐其他人领兵,我怎会让你们回去受气呢。” “理是这个理。”张义德大嗓门道,“刘大人对我们确实不错,但上面的经常苛刻、拖欠我们的俸禄,刘大人虽有心却无力。想我父母年龄这么大了还在地里干活,我怎能心安。可你们大蜀不仅俸禄高出许多,还从不拖欠,我要留在这。”他的话引来同伴的赞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表示愿意留下来。 孟昶点头,摆摆手让大家安静,道:“我有个建议,你们可愿意听?” “那你说。”张义德道。论资历,他很薄;论职位,他最低;但若论胆子,无人比他大。 “我可以预支三个月的俸禄给你们。”孟昶笑着道,“但不交到你们手上,而是给你们各自的家中。你们把自己家里的地址告诉我,一个月内必送过去。” 什么意思,有点不明白。众人很糊涂。 孟昶继续道:“你们可能以为我要你们去作内应什么的,放心,我不会;你们可能以为我在吹牛,一个月后,你们自会知道真假。”然后吩咐身旁的赵普:“小普,你负责将他们的地址记清楚,然后速速送到昭远手上。” 还有这等好事?降兵们半信半疑。 “当然,如果因为你们的地址不清晰,或者因某些不可预知的原因无法送到,这些人的名字将会被记下,并在最短的时间交于他本人。”孟昶又补充道。 张义德代表所有人大声问道:“你是不是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事?我们虽然不愿回岳州,但决不会做对不起刘大人的事。” 孟昶笑道:“张大哥放心,你们继续回去做你们的南唐士兵,就当没这事。” 反正他不给,咱也没什么损失。很多人道:“我们相信蜀王,我们愿意回岳州。” “张大哥,你呢?”孟昶很客气的问。 张义德想了会,道:“反正你不给,我也没什么损失。好,我回岳州。”看人家多直爽,把大家的心思直接说出。 “好。”孟昶道,“立刻登记地址。完毕后,咱们出发。” 咱们?你和我们一起?我就说嘛,肯定有阴谋。是不是想以我们为诱饵,你率大军在后偷袭岳州呢?许多人都有这种顾虑。 士兵们忙着登记,杜逸风小声问道:“徒弟,你不是答应马希崇出兵攻打长沙吗?” 孟昶奸笑两声道:“是啊,我答应了,但我可没说什么时间出兵啊。” 唐糖对他的奸笑很反感,两眼一翻,“笑得象个大坏蛋!”或许是那晚“娘子”两个字的后遗症,她怎么看孟昶都象个大坏蛋。 孟昶继续奸笑,“我坏吗?为何别人都说我是大善人呢?” “徐兄,我觉得我们象大善人。”陆孟俊奸笑道。 徐威跟着奸笑,“是啊,把这么大的好事让给他。” “都布置好了,行动吧。”陆孟俊道。 “再等等那笨蛋,没他怎么能行。”徐威阻止道。 他们嘴中的笨蛋匆匆走进,“两位仁兄,我觉得还是再拖拖吧。” “拖个屁,行动。”徐威厉声道。 陆孟俊马上道:“好,我去放马。” 马希崇只好无奈地道:“好吧。行动!若成功,我必遵守约定。” 徐威与陆孟俊对望偷笑。由得了你吗?呵呵,反正是你篡夺王位,挨骂的也是你,我们这些小喽啰只会听命行事。 楚王宫内杯光流溢,醉气环绕,众多名流名士,佳人仕女兴高采烈,热闹非凡。宴会进入高潮。 马希萼怀拥美家僮谢彦灏在尽情宣泄痛苦与孤独。他曾经用痛苦来遮掩痛苦,用孤独来排遣孤独。如今他要用欢笑来遮掩痛苦,用热闹来排遣孤独。 其实他的两种方法都是错误的。心灵的痛苦和孤独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消溶,那就是爱。 他的眼前偶尔浮现苑氏温柔的脸庞和徐晴雅高雅的身姿,他隐隐觉得自己可能选择了错误的方法。 也许,我应该改改。他心道。 只可惜他的醒悟来得太晚,突然宫中慌乱不堪,近四十匹烈马突然闯入,嘶声轰鸣,四处乱窜。 这些烈马是精心挑选的,在“烈”的排行榜中名列前茅。 一匹闯进殿内,侍卫潘叔嗣与张文表连忙冲上去制止。马希萼大惊站起,“发生了何事?” “有烈马闯入宫内,我等正率兵捕捉。”徐威与陆孟俊率兵冲进来,道。他俩的身后是监国马希崇。 “还捕捉什么,败我兴致,全部杀掉!”马希萼气愤无比。 “杀!”马希崇、徐威、陆孟俊三人大声喊道。那些士兵便开始挥刀乱砍,挥斧乱劈,霎那间惨叫不断,大殿内血流不止。 “叫你们杀马,不是杀人!”马希萼被眼前景象吓坏了。因为这些士兵正肆无忌惮地屠杀着每个人,男人或者女人。 陆孟俊“哈哈”大笑,挥刀冲了过来,“杀的就是你这匹马。监国,对吧?” 马希崇已骑虎难下,下了狠心道:“杀,一个不留!” “你……”马希萼指着自己的弟弟,说不出话来。 王逵与周行逢冲了过来,挡在马希萼跟前,“楚王,他们叛乱,快跑!” 马希萼慌忙逃窜,再看刚还在身边的谢彦灏早已不见踪影。 “找死!”陆孟俊率兵与王逵、周行逢等侍卫战了起来。 马希萼在宫内四处躲藏,却处处惨不忍睹。生前的达官贵妇,将校嫔侍,如今都变成同一种人:死人。到处是哭嚎,到处是尸体,如同进入屠宰场。 他妈的马希崇!他妈的徐威!他妈的陆孟俊!你们他妈的都不是人!马希萼心中大骂不已。 周行逢见敌人越来越多,知道抵挡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给王逵使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十兄弟从不同的方向聚在一起。“冲出宫!朗州!”周行逢简单地道。 十人拧成一股绳的力量是巨大的,那些尽拣手无寸铁之人屠杀的士兵纷纷回避。他们很快出了宫,出了长沙,向朗州飞奔。 朗州,故乡,我们又回来了! 他们隐隐感到这次的朗州回归与以往有着质的不同,未来也将证明他们的感觉是正确的,完全正确的。他们的命运从此刻改变。 很多年后周行逢再一次回到朗州,回忆起今日的情景,问双臂皆残的张文表:“你后悔吗?” 张文表笑了,“如果我有两臂,情愿再来一次。” 六岁的儿子在旁骄傲地道:“爹,你有双臂,就是我。” 周行逢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着道:“你娘也是他的双臂。文表,怎么没看见弟妹?” 张文表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又有了。依妃不放心,接去了宫中。” “哈哈,文表,你又要多两只手臂了,恭喜恭喜。”周行逢笑道。 依妃的名字叫马依诺,孕妇的名字叫徐晴雅。 第133章 好人 马希萼文武双全,虽然文不算高,武不算强。但他没用文,没用武也逃出了宫,独自一人。求生的欲望让他穿上了女人的衣服,混在拼命朝外跑的人群中。很多人没能跑出便死在杀红眼的叛兵刀下,他的胳膊也挨了一刀,但不疼,那只胳膊上早已有很多刀痕,每个刀痕的疼痛都强过这刀。 出了宫,他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只要能离开长沙,哪都行,他往南逃亡。他突然想起一位儿时的伙伴,廖偃。人很怪,最危难时想起的人往往是平时想不起的人。 荆楚有两大彭、廖两大望族,族内人才辈出,廖家更甚。廖匡图位列“十八学士”,廖凝、廖融等能诗善文,廖匡齐武艺高强等等。廖偃是廖匡图的儿子,各方面水平都不是很高,名气也不是很响,所以只是戍卫衡山这个小县城的指挥使。但有一点却被人称道,他尊节重义,忧国忧民。 廖偃奇怪地望着眼前这位衣衫脏乱的“女人”,没有想起是谁。 马希萼脱去女人的外套,露出男人本相。 廖偃用摇头表示自己认不出。 “我是马希萼。”对方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 “希萼?不,楚王,怎么是你?”廖偃大惊失色,慌乱中竟忘了行礼。 马希萼面无表情地道:“马希崇叛乱。” 虽然就五个字,但其中的刀光血影让廖偃霎时惊呆。 “你可以将我交给他。”马希萼道。淡淡的语气并不是代表镇定,代表着漠然。 廖偃摇摇头,大声喊道:“快点带楚王去沐浴更衣。”他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义气,只会用行动来证明。 大楚王宫中的混乱已经结束,尸堆如山,血流如河。 “找,一定要给我找到。”马希崇大声命令道。他的目标肯定不是马希萼,因为他已不重要。 “找到了。”那边的士兵兴奋地押着个人过来。 马希崇将其头抬起,阴笑道:“贱人!” 谢彦灏早已吓得半死,裤子湿了一片,连求饶的力气都消失。 “哈哈,没想到这小子混在女尸中装死!”士兵耻笑道。 马希崇道:“既然他这么想做女人,你们就成全他。然后绑在车上在长沙城走一圈。” “好!”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将谢彦灏削了个精光。 “这一刀我来!”陆孟俊正好过来,拔出刀走到他跟前,笑着一刀而下,谢彦灏便失去了男人的命根,晕死过去。幸好晕死过去,否则那赤裸着身体的游街会让他生不如死。 请记住,不要得罪马希崇。因为他的狭隘的心胸会将你活活夹死。 “陆兄好刀法!”马希崇大笑赞道。 “楚王,你可要遵守承诺。”陆孟俊得意大笑。 马希崇道:“那是自然,吩咐下去,所有士兵掠城三日。” 陆孟俊眼睛放光,大喊道:“楚王下令,掠城三日!” 士兵们的眼睛放着血光,“嗷嗷”地大叫着“楚王万岁!楚王万岁!”,便冲出宫,开始了长沙史上最大的掠城。 “怎么没见到徐兄?”马希崇问正在向外冲的陆孟俊。 陆孟俊头也不回,大笑道:“早已去城西杨府了!” 城西杨府正在承受无法描述的灾难。全府二百多口人几乎无人幸免,皆死在无情的刀下。只有几位漂亮的姑娘被男人搂在怀中忍受着冰冷的蹂躏,这其中包括杨瑶。 杨瑶没有流泪,虽然她看起来那么柔弱。“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报仇!”她对搂着自己,一身臭味的男人道。 徐威“哈哈”大笑,反而更兴奋,“小娘子,够味,我喜欢!哈哈,走,咱们回府!你以后便是徐府十三。” 杨瑶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忍着巨大的苦痛承受着无尽的折磨,心中暗暗发誓:“谁杀了他,我就嫁给那人,即使没有任何的名份,即使那人八十岁。” 杨府只是长沙劫难的一个小片段,此刻的长沙四处都在演绎同样的惨剧,而这只是三天的第一天。 此刻的孟昶并不知道长沙的变故,正在回江陵的路上。同行的除了杜逸风与唐糖段思盈两位女子,便只有那五千多南唐降兵。 张义德快走几步,与马上的孟昶同行。 孟昶笑着问道:“张大哥,有什么事吗?” 张义德道:“事倒没有,不过有个疑问想问你。” “那你就问吧,他懂得可多了。”唐糖抢在前道。 “就你们四个,难道就不怕我们这么多人将您擒住,带去岳州领功吗?”张义德问。 “哈哈,如果我的头很值钱,张大哥拿去便是。”孟昶大笑道。 张义德不好意思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怕,并不是要真这么做。” 孟昶点头道:“张大哥,你知道我从小最怕什么吗?” “不知道。”张义德头摇如拨浪鼓。 “我知道。”唐糖倩笑道,“你最怕老鼠!” “呵呵,回答错误。”孟昶道,“我怕老鼠,但我更怕比老鼠还小的小人!” “我也怕小人。”张义德很有同感。 “张大哥,你是小人吗?”孟昶问。 张义德马上道:“当然不是。” 孟昶又回头大声问:“南唐的弟兄,你们是小人吗?” “不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对啊,你们都不是小人,和你们同行,我觉得很快乐,怎么会怕呢?”孟昶道。 张义德问:“你觉得快乐?” 孟昶笑道:“当然,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结识新朋友。能一下子结识这么多南唐的朋友,我的快乐无以伦比!” 爽直胆大的张义德被感动,“认识你这个朋友,也是我们的快乐!我老张认你这个兄弟!” “我们认你这个兄弟!”后面的近五千人大声道。这声势,震耳欲聋。 突然来报朗州方向有兵来袭,刘仁瞻立刻下令紧闭城门。不知敌人虚实,只好以守代攻。 “我乃大蜀皇帝孟昶,那日降南唐将士约五千人,今日尽数奉还。刘将军,后会有期。”孟昶只说了这一句,便飘然而去,身后是恋恋不舍的目光。 刘仁瞻大惊,众将大惊。他便是大蜀小皇帝啊,胆子太大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崇。他急急道:“爹,孩儿愿带兵擒下那小皇帝。” 得到了鄙夷的目光。原因很简单,人家这么坦荡地来,坦荡地去,我南唐如果为难,岂不被天下人笑话。 “大蜀为何将你们放回?”孙晟大声问城下士兵。 张义德第一个朗声回答:“我们也不知道。” “可能有诈,不能放他们进来。”聪明的刘崇道。 又一次得到鄙夷的目光,尤以刘仁瞻为甚。 “不管怎样,大家能活着回来就好。”刘仁瞻对城下降兵道,“是我将你们从南唐带出,我一定会将你们完完整整地带回。” “刘大人!”降兵们全部跪下,含着泪喊着。 刘仁瞻大声下令,“开城门!” “徒弟,他会不会不接纳这些士兵?”回江陵的快船上,杜逸风问。 孟昶反问:“师傅,如果是我,我会不会接纳呢?” 杜逸风笑道:“你当然会。” “为什么他一定会?”唐糖在旁问。 “因为我徒弟是一个好人!”杜逸风道。 孟昶自豪地笑道:“刘仁瞻也会。因为他也是一个好人!” 这世道好人不多,但幸好还有,比如李富。 长沙劫难的第二日傍晚,当他悄悄打开大门,准备看看情况时,迎头撞上位姑娘。 姑娘很慌张地道:“大伯,有人追我,救我。” 话音未落,便有五六个士兵吆喝着冲了过来。 “你们不能这样!”李富低矮的身躯挡在姑娘跟前,大声喝道。 “老东西,她是我们徐大人的人,快点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杀。”那些士兵举起了刀。 “好,我跟你们回去,不许伤害无辜。”姑娘推开李富,柔弱的身躯充满力量。 这姑娘正是杨府唯一的幸存者杨瑶。昨日被徐威带回府无情摧残,今日找了个机会逃出,不想被士兵发现。 李富在犹豫。他是个好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前这位姑娘被抓去后的遭遇可以想象。于是他大喝声:“伙计!” 从客栈内冲出十多个伙计,不举碗,不举盘,手举明晃晃钢刀。 那几个士兵还未回过神,便已头颅落地。 然后,这些伙计又迅速将他们的尸体抬走,这里便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杨瑶看得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跪地道:“多谢伯伯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这些了!”说着,解下脖上挂着的翡翠项链和耳上的金耳环递给李富。 李富摆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侠义所为。姑娘请收回!”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大侠的感觉,他的胸膛挺得高高。 杨瑶将物品放在地上,站起道:“那狗贼徐威必会寻我,为了不连累伯伯,小女子告辞!”她的初衷很善良,她的苦衷很无奈,其实她无处可去。 “姑娘不能走!”李富拦住她。 “为何?”杨瑶很惊奇。 “因为你看到了那一幕。”李富道,“你必须呆在客栈,直到那一天。”不能暴露身份,只有她在客栈,李富才放心。 “哪一天?”杨瑶知道眼前这位老板不同寻常,更加好奇地问。 李富抬头仰望灰暗天空,意味深长地道:“长沙变天的那一天!” 第134章 任君千度剥 一到江陵,孟昶便听闻了长沙的这次灾难。 徐仲雅和徐晴雅,还有马依诺,在第一时间跪在他面前,恳求出兵解救长沙。 孟昶坚定地摇头,“不是我不想,只是我不能。” “皇上,只有你能解救长沙,为何说不能。”徐仲雅有些气愤。 马依诺与徐晴雅都满面泪光地道:“皇上,你就解救长沙百姓吧。” 孟昶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长沙的惨象。最后睁开眼,仍旧坚定地摇头,“不是我不想,我是真的不能。” 王昭远急急走进,道:“朗州急信!”手中信件上插有根羽毛,以示紧急。 孟昶接,看后大怒道:“胡闹!昭远,即刻回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兵长沙,否则军法从事!” 信是王赟写的,王全斌、符彦卿、赵普,甚至奇可乌都有签名。内容就一个,恳请皇上允许他们出兵进攻长沙。 徐仲雅猜到了信的内容,愤愤道:“皇上在朗州藏有千军万马,为何不允他们去解救长沙!难道皇上的心肠比石头还硬吗?”十分生气,忘记了身份。 孟昶苦笑不已。 “你不出兵也罢,我们去!”徐晴雅站起,拉起她哥与马依诺。 你们仨去长沙?还不如直接找根绳子上吊呢。孟昶阻拦道:“你们难道不想听我解释吗?” “我们不听,因为你的心肠太硬。”马依诺头也不回地道,“长沙不是你家乡,所以你就置之不理。我们看错了你!” “是的,你们看错了我。”孟昶苦笑道,“我是因为不想长沙百姓受更大的灾难才不出兵的。” “巧言如簧,狡辩。”马依诺道。 “请问,如果我出兵,将会发生什么?”孟昶道。 徐仲雅道:“当然是战争,但我们必胜!” 孟昶点头道:“马希崇刚刚夺位,根基不稳,若再起战争,他会怎么做?” 见三人不回答,孟昶继续道:“他只好将压力变本加厉地放到老百姓身上。老百姓岂不要承受更大的灾难!” 徐仲雅三人方才明白孟昶不出兵的苦衷。徐仲雅叹口气道:“只愿长沙的劫难尽早结束!” “徐大学士,长沙你还是要去的。这有封信,你立刻去长沙交给马希崇。”孟昶从桌上拿起信件,“记住,要让长沙所有人知道我写信给他,骂他忘恩负义,不守承诺。最好能当着他的面念,徐大人可敢?” 徐仲雅想也没想接过信,“有何不敢?如果手中有刀,我恨不得手刃了这些魔鬼。” 长沙的三日劫难终于走到了尽头,除了徐威因为杨瑶的逃跑有些窝火外,参与其中的其他人都兴奋不已。 陆孟俊将金银财宝一车接一车往府上运,几辈子也花不完。 很多将领和士兵都在这三日抢够他们一辈子的钱财,也发泄完憋了很久的欲望。 长沙富人家成为最大的受害者,灭门或者几乎灭门的数不胜数。当然女人永远是灾难的无辜承受者,受强奸者难以计算。 走在仍无声哀号的长沙街道,徐仲雅欲哭无泪。 走进土地仍鲜红的楚王宫,徐仲雅心疼难忍。 他的泪已干,他的心已碎。曾经繁华的长沙城啊,你在哪?曾经辉煌的楚王宫啊,你在哪? 其实他也在问自己:曾经洒脱的徐仲雅啊,你在哪? 猛然他望见一棵棕树在那孤独矗立,忙向前细看,刀痕累累,血光闪闪。它无声见证了惨剧,也无声承受了痛苦,然而它依然直冲向天,毫不弯曲。 领引他的人叫刘光辅,曾是马希萼的心腹,如今改换门庭,成为马希崇的掌书记。他催促道:“徐大人,楚王等人在殿中等待呢。” 徐仲雅根本不理会,或者他根本没听到,他的耳边响着孟昶的一句话:只有经历痛苦的洗礼,长沙才有崭新的明天。 长沙的洗礼结束了吗? “叶似新蒲绿,身如乱锦缠。任君千度剥,意气自冲天。”他咏道。 “好。徐大学士果然名不虚传,出口成章。”那边走来的马希崇拍手赞道。他的身后紧跟徐威与陆孟俊。 徐仲雅“哈哈”苦笑两声,道:“只可惜徐某空有好文章,却无缚鸡力,不能斩尽恶魔。” 谁都知道他在骂谁。徐威与陆孟俊有些火,想发作,被马希崇摆手阻止。然后笑着道:“徐大学士如今是大蜀红人,怎能说是手无缚鸡力呢?” “不能亲手刃魔,憾也!”徐仲雅长叹道。 徐威发话了,“徐大人是来长沙做诗的吗?别说这些废话,快说正事。” 徐仲雅从怀中掏出信,道:“徐某是奉大蜀皇帝之命来此念信的。” 马希崇本想阻止,陆孟俊已道:“啰嗦什么,有屁快放!” 徐仲雅打开信件,朗声念道:“楚王希崇兄:前日约定大蜀出兵长沙之事,弟已安排妥当,却突闻兄已起事,弟甚不解。还请问兄,违背承诺,戏弄小弟,是否有意而为?还请问兄,弟还出兵否?” 这么大的事,之前为何不与我们商量。徐威与陆孟俊恶狠狠地望向已汗流浃背的马希崇。 徐仲雅继续念道:“兄为楚王,却任由无耻之人血漫长沙,惨无人道,人神共愤。弟心甚忧。望兄认清身边人真实嘴脸,杀之以谢大楚百姓。若兄仍执迷不悟,弟只好忍痛割义,自此形同陌路。望兄慎思。” “思个屁,那小蜀王以为他是谁,难道我大楚还怕他不成。”徐威气愤地冲过去,抢过信撕个粉碎。 陆孟俊不阴不阳地对马希崇道:“大王可要慎思!” 这种情况下,还慎个屁。马希崇马上很气愤地道:“这小儿欺人太甚,我怎能与他称兄道弟。徐大学士,你回吧。” “哼,我看徐大学士也别回了,就永远留在长沙吧。”徐威拔出刀架在徐仲雅的脖颈。他要让马希崇彻底与大蜀断裂。 徐仲雅不低头,笑道:“这位将军如果要徐某的命,尽管拿去。你刀上的血不差徐某的。” 马希崇慌忙阻拦,“徐兄,杀不得。” “不就会写几句诗吗?为何杀不得?”徐威反驳道。 你个文盲懂个屁!马希崇道:“徐大学士在大楚威望甚高,我等刚掌权便杀他,大楚百姓怎会饶了我们。更何况他现是大蜀使节,若杀他惹怒蜀王,他自朗州出兵打我长沙,岂不自找麻烦。” 陆孟俊也不想还未享乐够便又打仗,也劝阻道:“徐兄,便饶了他吧。” 徐威的刀这才拿开,徐仲雅整整衣衫,昂首阔步地离开。嘴上念着刚写的那诗“任君千度剥,意气自冲天”。 长沙崭新的明天就要来到了!他坚信。 “惨无人寰,牲畜不如!”廖偃将手中酒杯狠狠摔碎在地。 马希萼却似什么也没听见,依旧举杯饮酒。长沙似乎已与他无关。 杨仲敏是马希萼的都军判官,侥幸从长沙逃出,正好也来到衡山,见到马希崇,大哭着叙述长沙的惨剧。 廖偃想了好一会,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杨仲敏忙问:“什么办法?” “咱们自立为国,不承认长沙,与其决裂。”廖偃道。象他这样的热血青年,怎肯与马希崇之流为伍。 “好。”杨仲敏立刻赞同。 你说好有什么用,廖偃望向仍在饮酒的马希萼。 “哦。”马希萼的反应很平淡。 不管你平淡还是激动,有你首肯便可。廖偃马上站起道:“我这就去布置。” 衡山,这个小小的县城,没几天便成为这个小小王国的中心。廖偃一招兵买马,周边应募的年轻人风起云涌,一下子众至万人。他一边公告马希萼为衡王,筑王宫,立仪位。一边截断湘江水路设立营寨,以竹木等物编制战船,应付可能的侵犯。 马希崇的为人和做事太让人厌恶,衡山这么一举大旗,整个湘南州县纷纷表示愿听节制。 长沙的马希崇名为楚王,可辖制之地仅剩长沙周边。因为偌大的桂管之地已走进南汉的眼中,他们正在摩拳擦掌,准备趁楚大乱,来捞一把呢。而这里的主子马希隐每日与被贬过来的许可谅喝酒哭鼻子,毫无察觉。 孟昶察觉到了访楚回来的徐仲雅象变了个似的,好奇地问:“徐大人,你的心情比以前好了,能告诉我原因吗?” 徐仲雅苦笑下,道:“原因只是一棵树。” “什么树有这么大力量?”孟昶更加好奇。 “楚王宫内的一棵棕树。”接着,徐仲雅便咏出自己当时写的那首诗。 孟昶听后大赞:“好诗!徐大人有如此胸怀,让人欣慰。” “我只希望长沙的明天快点到来!”徐仲雅意味深远地道。 “我猜马上就要到了。”孟昶很有信心地道。 徐仲雅忙问:“为什么?” “因为有人怕了。”孟昶道。 “谁?” “马希崇。” “他怕什么?” “怕死。”孟昶一针见血地道。 马希崇确实在怕死,特别是徐仲雅来过长沙,并念出那封信后。 徐威与陆孟俊的眼神开始变了,杀气逼人,让他的心不停打颤。 身边没有可信任的人,他只好叫来刘光辅,对他道:“你速去南唐边镐军中。” 去做啥?不用说也知道,搬救兵。 第135章 都来求 边镐很奇怪地望着刘光辅:“刘大人怎么又来了?” 又?没错。几天前徐威与陆孟俊遣刘光辅来过,目的也就一个:搬救兵。 刘光辅道:“此次与前次不同,此次是奉楚王命而来。” 边镐乐了,“前次你奉徐陆二人之命前来借兵是为了除掉马希崇,这次不会是马希崇想除掉此二人,派你来的吧。” 刘光辅尴尬地笑道:“边将军所猜没错。” “这下可好,都到我这来,那我到底该帮谁呢?”边镐笑问。 “光辅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刘光辅问道。 边镐摆手道:“但说无妨。” “将军何不趁机拿下长沙呢!”刘光辅右手向下做了“咔嚓”姿势。“让马希崇、陆孟二人做美梦去。” 这可是大事。边镐想了想道:“待我向金陵禀报后再作决定。刘大人请先回长沙。” “将军不要错过如此大好机会!”刘光辅叮嘱道。 刘光辅前脚走,后面又跟来了杨仲敏。 边镐更乐了,“马希萼派你来搬救兵吗?” 杨仲敏道:“将军神人哪!” 神吗?笨蛋也猜得出。边镐冷笑下道:“那就快些说吧。” “衡王欲收复长沙,但兵力不足,故派在下前来请边将军出兵长沙。两路夹击,长沙唾手可得。”杨仲敏说出来意。 “哈哈。”边镐大笑道,“还不知若我助他得长沙,我南唐有何好处。” 见对方有所松动,杨仲敏道:“若衡王得长沙,将向南唐称臣,月月进贡,岁岁献金。另外岳州之地也划给南唐,从此不再相争。” 我倒。用得着你称臣吗?得了长沙,还不是应有尽有。再说那岳州本就已在我南唐手中,你争得过去吗?边镐想了会,有些为难地道:“此等大事,待我与金陵商议后再作决定。你请先回吧。” 杨仲敏高兴地离开,仿佛已搬到救兵。 边镐的加急文书飞奔向金陵,他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你们不是都来邀请我吗?盛情难却,怎好推辞。 孟昶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天下的大事,此次亦如此。“千古一帝”“儿皇帝”石敬瑭的驾崩还没公布,王昭远便已来汇报。 “这个千古罪人早已该死。昭远,知道谁是继承者吗?”孟昶冷冷道。 王昭远将知道的详细叙述起来,“石敬瑭岁数大的儿子都已死去,只剩还需要人抱着拉屎撒尿的小娃娃石重睿。虽然侄子齐王石重贵有些才能,在朝中主事,但毕竟不是亲身。所以他在临死前托孤宰相冯道和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并下诏让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回朝辅政。” “没有桑维翰?”孟昶很奇怪。他可是石敬瑭身边曾经最红的人。 王昭远点头,“前些日因与杨光远产生矛盾,被他离间,石敬瑭将他调至相州做了这个小镇的节度使。” 孟昶点头,道:“这么说石敬瑭要将皇位传给小儿子?” “得来的消息确实如此。”王昭远道,“但要七日下葬后方才宣布,变数很大。” “变数?”孟昶有些疑惑。 王昭远道:“看这托孤二人,宰相冯道外号‘不倒翁’,见风使舵,毫无主见;而那景彦广与石重贵的关系非同寻常,很有可能不遵遗诏。” “不是还有个刘知远吗?”孟昶指出。 王昭远笑笑,“如今主事的是石重贵,恐怕那诏书根本到不了他手。” 孟昶听完,道:“如此说来,很可能石重贵夺取皇位。” “可能性很大。”王昭远对得到的消息总是进行细致的分析和总结。 “不论谁登位,都要看他如何处理与契丹的关系。昭远,你马上将消息送到成都,令三相加强北部边防,静观其变。”孟昶下令。 王昭远笑道:“早已传去。” “立刻传所有在江陵的重要官员和将领。”孟昶吩咐传令官。 听到臭名昭著的石敬瑭死去,几乎所有人都兴高采烈,除了梁震。 “梁先生好像不怎么开心。”孟昶笑着道。 梁震脸露忧色,“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呢,中原百姓又要受苦了。” “石敬瑭死了,怎么百姓更苦了呢?”孟昶问道。 “石敬瑭虽然割让了幽云十六州,却也换来了一段安定。”梁震道。 孙光定插道:“先生这话,光定不认同。以这种方式换来的安定宁可不要。” 孙光宪,袁彦超等人点头赞同。张公铎直接大声道:“卖祖求荣,该死!” “让梁先生说完。”孟昶阻止大家。 梁震继续道:“如今大晋皇位如不出意外必落石重贵之手。此人办事沉稳却无甚本事,但一直不齿他的伯父对契丹称儿。他若即位,对契丹的态度必将转变,战争不可避免。” “战争,受苦的自是百姓!”孟昶点头。 “跟契丹作战,只要皇上一句话,我张公铎愿打头阵。”张公铎道。 袁彦超笑道:“人家大晋怎会让让你过去。” 张公铎这句话突然让孟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好,咱就等大晋皇位落定后再作计较。”孟昶道,“荆南的繁荣安宁,诸位功不可没,孟昶谢过。” “哪里,哪里。”众人纷纷摆手表达谦逊。 七日后,果不出所料,两位顾命大臣冯道与景彦广将石敬瑭的遗诏付之一炬,石重贵在众臣的拥护下坐上大晋的龙椅。不用多久,人们就能看出他与他叔的不同,对契丹的态度。当然也能看出他们的相同,治理国家的能力实在很一般。 “哪里哪里。”南唐宰相冯延巳笑着摆手表达谦逊。他的面前是边镐派来金陵的亲信孙朗。 孙朗遵照边镐的吩咐,到了金陵后,先行面见冯延巳。一大堆恭维的赞词后,又送上贵重的礼物。 冯延巳笑得很得意。边镐看不起他们这些文人,从来目光都含着不屑。这也是为什么上次伐楚时,冯延巳力荐刘仁瞻为帅的原因。而现在边镐主动示弱,他怎能不开心。 “此乃大好机会,边将军的意思是要速战速决。”孙朗满脸堆笑道。 冯延巳点头,“边将军的意思我明白,明日上朝我便禀明皇上,立刻发兵攻打长沙。” “大蜀重兵江陵,此乃大敌。边将军的意思是岳州应以此为重,不宜出兵。夺取长沙边将军即可。”孙朗终于说出了边镐的真正意思。 “嗯?”冯延巳感觉到味道不对,“边将军这么有把握?” 孙朗道:“我部已在萍乡蓄势以待,入楚境夺长沙只是时间问题。无需烦劳刘大人从岳州劳师动众,请冯大人明查。”然后回头吩咐厅外手下,“快将边将军送给冯大人的礼物献上。” 好嘛,真不少,足足一大车。边镐动真格的了,反正得到长沙后多的是。 冯延巳笑容满面,“边将军为同僚着想,勇挑重担,真乃我南唐众臣榜样。你速回转告,任命边镐为征楚大元帅,即刻攻打长沙。”禀报是明天的事,反正他说什么,李璟听什么,瞎耽误工夫。 孙朗兴高采烈地快马回奔,只想将喜讯快点传达。 “冯大人,这边镐居心叵测,不能不防。”从内堂走来刘彦韬道。他的身旁紧跟曾经的荆楚第一青年才俊李济林。 李宏皋最大的优点不是溜须拍马,而是做什么事都留后手。他早已在几年前便开始悄悄将许多财产转移向别处,所以李济林不缺钱。那日在边镐处遭到白眼后,二人来到金陵,花了大量财物终于走到南唐第一臣的身边。 冯延巳瞧也不瞧他们一眼,道:“我还需要你们提醒吗?” 刘彦韬与李济林很是尴尬。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二人只好无奈承受奚落。 “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晚上,李济林愤恨地道。 刘彦韬点点头,“可这需要很大一笔银两。济林,咱们还有吗?” “有。”李济林道,“我爹在扬州还有两处宅院,我叔也有一处。对了,听说我叔也逃出长沙,说不定去了扬州。” “好。”刘彦韬赞同道,“这冯延巳看来靠不住,明日咱们就去扬州。” 靠人永远不如靠自己。李济林终于长大了。 马希崇突然觉得自己还没长大,不然怎会如此冲动。望着躺在血泊中已经死去的嫔妃,悔恨不已。 为什么我要拔剑杀了她呢?难道就因为她那句“徐威更强”吗? 为什么我要这么冲动呢?女人遍地都是,将她让给徐威便是。 为什么我就没想刚到后果呢?若是徐威怪罪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这位嫔妃先前被徐威带去玩乐,才回宫便遇到马希崇。马希崇冷冷问道:“我与徐威谁更强。” 他想得到他更强的回答,哪怕是假话。谁知这位嫔妃不识趣,顺口答道:“徐威更强!” 真话是致命的。马希崇被刺得很痛,很火,拔出剑便要了她的命。 男人,我是男人!虽然戴着绿帽子,但请记住,我也是戴着绿帽子的男人!马希崇心中大喊。 可此时他害怕了,万一惹怒了徐威,真不知如何收场。 “南唐,边镐,只有他能救我。”马希崇象捡到救命稻草,大喊道:“刘光辅,刘光辅,快点给我传刘光辅。” 刘光辅匆忙来后便得到个让他哭笑不得的指令。 “速去萍乡,请南唐大军来长沙保护本王!”马希崇大声道。声音很响,因为他要掩盖自己的恐惧。 刘光辅又不得不哭笑不得地前往边镐大营。就在昨日,在徐威与陆孟俊的授意下,他曾经跑过一个来回。 第136章 必须的 每个人都有朋友,或贫穷或富有。 每个人的朋友大有不同,这与个人的喜好厌恶甚至性格有关。 马希萼、马希崇、徐威陆孟俊,这是完全不同的三种人,甚至可以说互为敌人。但他们都选择了一个朋友:边镐。 边镐挥师从萍乡入楚,直下醴陵,得意洋洋。朋友们,你们不是都很想我吗?我来了! 醴陵没有抵抗,只有奉马希崇之命前来犒劳唐军的刘光辅。 “刘大人,咱们这是第几次见面了?”边镐讥讽笑问。 刘光辅没有尴尬,跟着笑道:“边将军,以后咱们恐怕要天天见面了。” 边镐笑得很诡异,“是吗?为什么?” “边将军得长沙已成必然,臣早已有心归顺。这次来醴陵,便没准备回去了。”刘光辅很自信。因为趁机夺长沙,是他的建议。这么大的功劳,回报自不会少。 可是他错了,边镐最恨反复无常的人,最讨厌这类人留在自己身边。他笑后象是很随意的对手下道:“推出去斩了!” 刘光辅还在莫名其妙中便被拉了出去,在莫名其妙中便头颅落地。 手下将领曹进问道:“大帅,杀了此人,恐怕长沙会有戒备。” 边镐“哈哈”笑道:“就算他戒备又如何?能挡得住我大军吗?” 是啊,拿什么去阻挡南唐大军呢?马希崇犯愁了。 刘光辅被杀的消息让他大喊不妙。边镐那狗贼的目的不是来帮助自己,是来夺长沙的。“谁去守回龙关?”他问道。回龙关是长沙的最后屏障,必须要收住。 徐威与陆孟俊两人对他置之不理。他俩内心在偷笑,就差大声告诉他,大军便是我们请进来的。 马希崇见无人吭声,无奈地道:“只好本王亲率大军前去了。” 听此言,徐威给陆孟俊使了个眼色。陆孟俊马上道:“大王必须坐镇长沙,这种差事交给臣吧。” “如此甚好,有劳陆兄。”马希崇道。 咳,连投降都不能让人清闲。陆孟俊感到累。 边镐直逼长沙的消息传到了衡山,马希萼象换了个人似的来了精神。“廖偃,杨仲敏,立刻集合所有人马,发兵长沙!” “这边镐非等闲之辈,居心叵测,此次攻长沙颇为可疑。”廖偃慌忙阻拦道。 杨仲敏摆摆手道:“廖将军多虑。他是助我主夺长沙,别无他意。” 廖偃疑虑未消,“前次去南唐借兵,我就不赞同,此乃引狼入室。想他南唐大军到了长沙,怎肯轻易离去。我军实力微弱,防守尚勉强,谈何进攻?大王三思。” 长沙,我的长沙,我又要回来了!马希萼内心澎湃,无法抑制。“廖将军镇守衡山,本王亲率大军前往长沙。” “不可,此举万万不可。”廖偃赶紧阻止,“此如羊入虎口,大王三思。” “廖偃。”马希萼直呼其名,“你变了,变得胆小了。” “末将没变。”廖偃忙道,“既然大王一定要发兵,那就由末将领兵,大王镇守衡山。” 马希萼“哈哈”大笑两声,豪情再一次升腾,“小小的衡山能容下我这条巨龙吗?只有长沙,那里才有我的位置,我必须去。廖偃,就按本王说的办。” 廖偃痴痴望着马希萼,心很痛。这句话伤他太深。 想这马希萼孤身逃到衡山时一无所有,是廖偃为他扯起大旗,召集人马,建立这小小王国。可如今才知道他的心本就不在这。 廖偃伤心透顶,望着已率军出发的马希萼,流下热泪。 不为离别,不为马希萼可能的有去无回,只为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 边镐大军直逼长沙的消息传到了岳州,刘仁瞻摇头不语。因为他接到了坚守岳州的旨意。 林仁肇道:“大人,不能让他抢了头功。给我些人马,我马上杀往长沙。” “林兄,你没听到皇上的圣旨吗?让我们坚守岳州。”孙晟在旁提醒道。 刘仁瞻叹口气道:“江陵蜀军蠢蠢欲动,我等当遵旨意,坚守岳州。传我令,任何人没有我的许可,必须在岳州,违者军法从事。” 边镐大军直逼长沙的消息传到江陵的时候,孟昶正在宴请众臣。为王朴、霍氏兄弟等自川而来的文官武将接风洗尘。 “预料之中。昭远,其他几方有何动静?”孟昶问道。 “衡山马希萼率兵也在逼近长沙,岳州刘仁瞻按兵不动,未有动静。”王昭远禀报道。 孟昶摇头叹道:“马希萼自投罗网,在劫难逃。” “长沙完矣!大楚完矣!”徐仲雅长叹声,举杯一饮而尽。 孙光宪安慰道:“徐大人莫要忧怀,苟延残喘还不如推倒了重来。” “孙大人说的好。”孟昶赞道,“想马王用毕生心血建这大楚,湘楚大地繁荣昌盛,引来无数羡慕。只可惜他的儿子们一个不如一个,自相残杀,荒淫挥霍,将这大楚弄得民不聊生,怨声不断。若再无明君良臣,恐悲惨更甚。” “只是这南唐皇上未必是明君,这边镐未必是良臣哪!”徐仲雅悲哀地道。 孟昶微微一笑问道:“那朕是不是明君?徐大人是不是良臣?” 徐仲雅聪颖透顶,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皇上自是明君,只是臣难称良臣。” “哈哈,徐大人过谦。”孟昶道,“边镐得长沙又如何?南唐灭大楚又如何?时日不会太久,因为朕必须要让这片土地出现明君良臣。徐大人莫忧。” “皇上,就让我们兄弟上吧。”霍犀猊、霍犀范兄弟俩站起道。 “上?你们要上哪?”孟昶疑惑问道。 “战场啊!我们的手痒得很哪!”兄弟俩朗声道。这次被派往江陵,兄弟俩开心死了。 孟昶笑道:“何处不战场。你们现在的战场就在荆南,协助孙光宪、张公铎两位大人。明白不?” “还是没仗打啊!”霍犀猊有些丧气。 “谁说没有,只是时候未到!”孟昶反驳道。 “好,到时皇上一定要让我们兄弟打头阵!”兄弟俩齐道。 孟昶笑道:“必须的!” 边镐大军自入楚以来,一路军容严明,秋毫未犯,得到荆楚百姓的热烈欢迎。 这是必须的,边镐认为。他要告诉大楚臣民,他是救星,是来解救他们的救星。他要告诉全天下,他是正义之师,是来解救大楚的正义之师。不是侵略,真的不是。 这支正义之师在欢迎声中来到会龙关,得到了更大的欢迎。陆孟俊率全部驻守与此的楚军整齐排列,夹道欢迎。错了,旗帜已换,清晰无比的写着“唐”。所以,应该称为唐军。 “你就是陆孟俊?”边镐笑问眼前这位跪地举降旗的将领。 “楚王自不量力,派末将镇守回龙关阻挡南唐大军。降将陆孟俊率全体官兵愿归顺南唐,听候边元帅调遣。大帅请入关。”陆孟俊道。投降也这么得意的不多,他是其中之一。 边镐大笑,“哈哈,识时务者方为俊杰,陆将军请起。”这些人还用得着,要客气。 “还请大帅进关歇息。”陆孟俊得意地站起,献媚道。 边镐摇摇头,向前一指,大声喝令:“进军长沙!” 拓跋恒没想到马希崇会亲自到府上来,怎么说都是楚王,对丁思觐叹气道:“如今来还有何用?谁还有能力解救长沙,解救大楚?” 丁思觐道:“说不定是请你出山来力挽狂澜。” “都到了这个地步,老朽还有这能力吗?”拓跋恒摇头长叹。 “还有条路可走,先生。”丁思觐双拳紧握道。 拓跋恒问:“丁老弟有何良策?” 丁思觐抬头望向门外,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是说他?”拓跋恒面露喜色。 丁思觐点点头,“只要楚王有信心坚守长沙,咱们便可向他借兵。他在朗州留有不少人马,两日便可到长沙,或许可以解救长沙之难。” 拓跋恒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信心,“丁老弟此策或是唯一之策。走,迎接楚王。” 马希崇在哭,哭得死去活来。趴在大门外的地上,看上去非常可怜。“拓跋先生,现在只有你能救本王,能救长沙,你不能撒手不管。”请看仔细,先是自己,后是长沙,没有大楚。 拓跋恒忙上前扶起这个可怜的“孩子”,“大楚有难,老朽怎忍心不管。希崇,快起来。”耿直的拓跋恒是看着这些马王的孩子长大的,又是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将大楚败坏到这一步的。 “这么说,先生肯出山?”马希崇抹去泪花,站起问道。 拓跋恒用点头回答。是那无法丢弃的责任促使他不得不答应,是那无法割舍的大楚情节使他无法拒绝,也许还是丁思觐的建议带来的信心使他坚决地点头。 马希崇喜形于色,“好。拓跋恒,本王现在任命你为大楚招抚使,带降表前往南唐营中,向南唐请降!” 拓跋恒听后,愣住,“你说什么?” “去请降!除了拓跋先生,大楚谁还有这资格呢。”马希崇又一次强调道。 “你说什么?”拓跋恒只觉眼前一片乌黑,身躯朝后一仰,直摔向地。 “先生。”丁思觐喊着冲向前,将这位老人坚强地扶住。 人,能扶住。大楚,扶得住吗? 第137章 大楚灭亡 孟昶将王黑虎喊来,问:“你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王黑虎摸着后脑勺,有点莫名其妙。道:“公子,是不是黑虎又做错了什么?你就说吧。” 孟昶笑道:“那我就告诉你好消息,刘岩死了!” 王黑虎双拳紧握,恨恨道:“这个杀人魔王早该死了,恨不能亲手宰了他。” “我的坏消息就是你不能亲手宰了他!”孟昶道。 伟大的“杀人专家”“造字专家”“精神病患者”刘岩终于在主政岭南政权三十多年后离开人世,到地狱去进油锅,和阎王爷探讨杀人技术去了。他杀人无法计算,血债无法累计,王黑虎的家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南汉政权被传给“不足任事”的刘玢。这位仁兄胡闹的本领更是无以伦比,老爹未下葬,便在灵前楼着美女,听着小曲,彻夜狂欢。曲至高潮处,他又令猛男猛女脱光衣服,在地上行房事,他在旁观看击掌。 五代十国尽出变态奇人,大家不要奇怪。 没几日,宫中玩腻,变态奇人刘玢便带着娼妓黑夜到寻常百姓家借宿。美其名曰“与民同乐”,骄傲地炫耀自己的潇洒。 刘岩的儿子如此之多,哪个不眼红皇位。刘玢胡闹了没几日便被另一位变态高手刘晟设计杀掉,取而代之。南汉政权又落入一位比刘岩更刘岩的暴力大师手上。 以残暴著称的南汉不管在谁手上,至少还是他们刘家的。可如今的大楚还姓马吗? 拓跋恒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让老朽去送降书不如杀了我!” 丁思觐摇头,“先生不能死!” “为什么?此等屈辱让我这把老骨头如何承受?”拓跋恒老泪纵横。 丁思觐扶起他出府,马希崇已不在,但跪着的人更多。男女老幼,贫贱富有,皆有。他们哭喊道:“先生救救长沙,救救我们!”在百姓心中,只有拓跋恒去请降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才能救民众与苦难。 “哈哈。”拓跋恒仰天长啸。不是发泄,不是无奈,是死心,对大楚的彻底死心。从上到下,已无人再愿抵抗,无人再想保家卫国,只有投降才是所有人唯一愿望。 边镐率大军趾高气扬地走进长沙城,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吃惊。曾经以富强繁荣炫于邻国的大楚呢?曾经以金碧辉煌耀于其他重镇的长沙呢? 都已不复存在。只有破烂败象,只有乞丐遍地,难民成群。 这里还能给我什么呢?边镐兴致降到冰点。 既然什么都不能给我,那我就要个好名声吧。边镐做了第一个决定:开仓放粮,赈济饥民。 粮是你大楚的粮,民是你长沙的民。我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边镐已入长沙。”杨仲敏乐滋滋地向马希萼汇报。 马希萼双眼放光,“加快速度,入长沙!”万人大军向长沙快速行进,因为怕人家等久了。 久等的不是边镐,是徐威与陆孟俊。长沙城外,“唐”旗飘扬,二人立前列。 望着这两位曾经的心腹,马希萼冷冷道:“让开,本王要进长沙!” “边大帅有令,放下兵器,方能进入。”徐威道。 “让开,本王要进长沙!”马希萼又重复了一遍。 陆孟俊厉声喝道:“边大帅有令,只有投降,方能进入。否则格杀勿论。” 杨仲敏在旁怒道:“叛军之将,受死!”说完,挺枪杀了过去。 徐威与陆孟俊朝后一退,刀挥道:“射!” 万箭齐发,杨仲敏霎时中数箭倒地身亡。马希萼在身边士兵的保护下匆忙逃窜。 逃不了了!另一支唐军阻住了退路,旗帜上赫然写着“边”。 边镐长刀一扬,大喝道:“马希萼,速速投降!” 终于明白了,这刻。但已晚,已晚,已晚! 马希崇与马希萼的相继投降,南唐大军占领长沙,标志着马氏楚国的灭亡。 想当年,一位出身贫穷的小木匠不小心参加了军队,几经生死,历经数险,辛辛苦苦地混到军队的高层领导队伍中。而后又凭借着宽厚的性格,勇敢的精神,得到士兵们的拥护,在湖南地区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开疆扩土,改良内政,任用贤臣,使楚湘之地一跃成为富强的象征。这个人叫马殷。 这么一个英雄,生了一大堆儿子,据说足有三十多。或许他们分别继承了他的某个优点或者某个缺点,在他死后,“五马争槽”,国力急剧下降,导致了最后的灭亡。 湘水呜咽,洞庭哀鸣,是马王在天之灵的哭泣,是马王无可奈何地叹息。 朗州的王赟在痛饮,痛苦的痛。 王全斌与符彦卿相陪,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江陵的徐仲雅、徐晴雅包括马依诺也在痛饮,痛恨的痛。 孟昶相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长沙的石文德与何仲举在痛饮,痛心的痛。 无人相陪,无人安慰。 已被关押的马希萼与马希崇在痛饮,痛悲的痛。 几乎所有马氏宗族的人都在相陪,但不可能有人安慰,因为他们也需要安慰。 又一次坐在一起的兄弟俩除了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麻醉过去与未来,都不言语。 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去你…… 痛苦痛悲痛心痛恨痛失自己…… 在痛的包围中到了冬天,湘水江畔,哭声连天。 马氏全族及楚国高级官员一千余人被唐军押上船,送往金陵。 马希萼与马希崇伤心哭泣,悔恨的泪水洒在淘淘湘江。美丽清灵的潇湘大地啊,你用母亲般的广博胸怀养育了我,你用淳美得山水风土培育了我,可是我却辜负了你,失去了你。我没有好好做人来回报你,我用恶劣的行径伤害你,我对不起你! 官员中没有徐威与陆孟俊,他俩因为投降有功,已成为边镐的得力干将。冷冷看着这群曾经在自己头顶作威作福的阶下囚,他俩心中充满幸灾乐祸。 也没有拓跋恒,他因为早已不是大楚官员,被排斥在外。岸边,他老泪纵横,经历了马楚的兴亡,经历了繁荣衰败的全过程,这位老人的哭声痛彻心扉。 “先生几年前就曾说过‘王呈欲而刚愎,吾见其千口飘零无日矣’,如今成了现实。”丁思觐在旁悲愤地道。 “只是我想不到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拓跋恒摇头长叹。 丁思觐对着湘江大喊:“我们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丁老弟,咱们除了躲起来,让别人找不到,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拓跋恒道。三朝老臣,离死不久,竟还要去送降状,他羞愧难忍,万念俱灰。 送走这群亡国之君,亡国之臣,边镐开始正式管理大楚。而目前的形势很明显,他只有长沙这块地盘,向外扩张才是当务之急。岳州有刘仁瞻,朗州有大蜀,所以只有向南。 孙朗和曹进成为南征的主将,徐威与陆孟俊被留在长沙驻防。 衡山的廖偃已被马希萼伤透了心,大部分兵力又被带走,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得放弃衡山,带着少数手下不知所踪。 孙朗和曹进几乎就没动一兵一卒,所到之处只需接受降表,便得衡州、敏州、永州、郴州等地。 江陵的孟昶近期很清闲,除了偶尔召集在江陵的官员开个小会外,就没做过正事。唐门掌门唐晓来到时,他正在与“刀锋”们踢“足球”。用弹性很足的藤编织,又在其中塞满了软物,孟昶称之为“足球”,因为是用脚踢的。 “不许用手!你再用,我就剁了它。”孟昶指着一名用手去碰球的队员道。 “昏君!”唐晓身旁的唐糖道。 唐晓笑着道:“妹妹,你不要老是说他昏君,会让他讨厌的。” “切!”唐糖不屑道,“他讨厌,关我何事,就喊。”然后对场内大喊:“昏君!” 孟昶不用抬头便知是唐糖的喊声,没理会,仍旧专心地抢球,带球,射门。 唐糖不愿意了,又大喊声:“昏君,你看谁来了。” 孟昶扭头看见唐晓,忙停下走过去,“唐兄,好久不见哪!” “上官兄在扬州遇到点麻烦事,我去看看。顺道来看看皇上。”唐晓笑道。 孟昶也笑道:“是来看你妹妹,顺便看下我吧?” “没有,没有。”唐晓忙摆手,“我妹在皇上身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可是昏君呢!呵呵。”孟昶故意瞥了眼唐糖道。 唐糖道:“人家用手碰球,你就要剁人家手,不是昏君是什么?” 孟昶一愣,“我啥时说过这话呢?” “就刚才。”唐糖跺着脚道,“还不承认,耍赖的昏君。” “哈哈。”孟昶大笑道,“我可没说要剁手。”然后问场内还在争抢足球的“刀锋”们:“若你们用手碰球,我会怎么做?” 大家举起“足球”,“皇上就剁了这球!” 原来是这样。唐晓笑着替妹妹掩饰,“小妹没听清楚,误会,皇上不要责怪。” 唐糖向孟昶一甩白眼,“那你就不是昏君,好了吧?”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还不知上官兄在扬州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帮忙不?”孟昶问道。 唐晓答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说有大量火药被来路不明的人劫走,他也受伤。” 孟昶一听大惊道:“此事非同小可。唐兄可先往扬州,我马上派人协助。” 第138章 下扬州 扬州自隋唐以来便是“美景”的代名词。李白的“烟花三月下扬州”,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徐凝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等等诗句都是对扬州美景的赞誉。 在扬州,比美景更吸引人的,自是那青楼。“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就是有钱人的“销金窟”,风流才子的“多情地”。 虽几经战乱,扬州仍繁华热闹。大吴曾建都于此,后李昇虽改为“唐”,迁都金陵,但仍为南唐东都。 战火纷飞的烟尘掩盖不住扬州青楼的艳丽旖旎,北郊护城河旁,青楼林立,灯笼高挂,客人们倚翠偎红,随着悦耳的乐趣钦着小酒,好不惬意。 在热闹非凡中,燕飞园显得很一般。它的客人不多,寥寥几位公子哥也在发火大骂。 老板肖飞燕慌忙出来打圆场,“是哪位姑娘惹怒了公子啊?消消气,消消气,换人好不?” 其中一位肥头大耳胖公子一拍桌子,“肖飞燕,这么多青楼,我为何到了你这家?这么多女子,为何我要选她?”说完,手指怀抱琵琶的那位清瘦女子。 “宋公子,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喜欢我们家琼儿啊。”说完,忙挥手示意那女子过来,谁知她并不理会。 “你看看,你看看。”宋公子指着她对肖飞燕道。另几位公子也在旁帮腔,“不识抬举!” 肖飞燕只好大声招呼,“琼儿,快过来。”这宋公子可不是好惹的人物,他爷爷可是南唐赫赫有名的宋齐丘。 李璟即位后,重用冯延巳、冯延鲁、魏岑、陈觉、查文徽五人,老臣相宋齐丘几番劝说,惹怒唐主,被贬为镇海节度使。他郁郁不乐,干脆提出归隐山林,跑去九华山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但他在位多年,南唐的建立和发展与他戚戚相关,势力庞大,无人可比。他的子辈大多在南唐占据要职,权高势大。这位宋公子的爹便是他的六子宋忠贤,时任扬州知府。 那叫琼儿的姑娘自是知道这些,站起道:“宋公子若想听香词艳曲,尽管去别处。姑娘我实在不好意思,不会。” “我就是要听你唱。”宋公子怒气未消道。 其他几位不甘落后,“唱,不唱就拆了飞燕园。” 肖飞燕一听,忙又劝那姑娘,“琼儿,你就唱两句吧。” “要唱你唱!”说完,琼儿将琵琶往她手中一塞,转身便要离开。哪家的姑娘敢这样对待自己的老板娘哪! “别走,别走!”宋公子几位伸开双臂拦住她。 姑娘四处躲闪,他们狂笑着四处阻拦,肖飞燕在旁怎么喊叫也无人理会。 “几个臭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羞不羞啊!”进来两位俊俏公子,其中一位道。说话间,酒窝浅现。 宋公子几人不耐烦地道:“关你何事,滚一边去。” “没事,没事,他们在闹着玩呢!”肖飞燕怕惹出什么乱子,忙解释道。 “哼,有这样玩得吗?”那公子道。 “有。本公子就是这样玩的,你想怎样?”宋公子骄横惯了,故意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侠女就不许你这样玩。”晕,说错了。“本大侠就不许你这样玩。”一双大眼俏丽,一张圆脸可爱,一对酒窝醉人。我不说,诸位也知道是谁。 在唐糖再三请求下,唐晓无奈带着女扮男装的她来到扬州。 “呵,敢管闲事?知道这是哪不?”宋公子他们显然没发现唐糖的口误。 唐晓对这几位拱手道:“在下兄弟初到扬州,若有冒犯,还请原谅。” 宋公子头高昂道:“知道这是扬州啊,那知道我们是谁不?” “知道知道。”肖飞燕忙替唐晓回答,“扬州五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这还五俊哪。唐糖掩嘴而笑。 肖飞燕忙又一一介绍他们五位,“这位是宋之书,知府大人的公子。这几位公子分别是欧阳凤、黄劳榭、易登、洪奇功,他们的爹都在扬州任职。” 名字这么熟悉?想起来了,他曾经讲过的故事里“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好像就是这名。天哪,就他们几位啊!唐糖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笑什么笑?怕了吧?”易登摇头晃脑道。 “切,本大小姐还不知道什么是怕。”唐糖说完后悔了,因为“大小姐”三个字清晰地印入每个人的耳中。 “你是女的?”宋之书五人指着唐糖道。 “你是女的?”肖飞燕也很惊奇。 “原来她是女的。”琼儿有些失望。英雄救美的故事听多了,便以为这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青年侠少。 唐糖一看露馅,干脆道:“女人又如何?难道你们不是女人生的吗?” 宋之书没有生气,反而更加起劲,“女人来这地方做什么?难道也是来听艳曲?” 唐晓终于说话了,“宋公子,我们是来投奔亲戚的。我妹为何不能到这?” 我有这样的亲戚吗?肖飞燕有些糊涂。 唐晓转而对肖飞燕道:“嫂子,在下姓唐,上官兄说到这来寻你便可。” 肖飞燕一听,惊喜万分。“唐公子,你终于来了。” 没有人知道肖飞燕的真实身份,因为去年这个飞燕园才在扬州开张。肖飞燕也是霹雳堂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上官弧的人。他俩没有成亲,是因为霹雳堂老当家的突然被害,霹雳堂的土崩瓦解。 再次重逢时,上官弧给了她个任务,在扬州开家青楼作为联络的基地。她毫无怨言,虽然她出身官宦之家,根本不知这烟花场所的深浅。因为爱情。 “唐公子。”那边的琼儿也惊喜喊道。她是上官弧的亲妹妹上官琼。 唐晓还没回答,唐糖俏脸问道:“是喊我吗?” 上官琼想起刚才那一刹那的钟情,粉脸泛红。 宋之书可不想被忽略,大声对唐糖道:“你是小丫头,我不和你计较,靠一边去。” 唐糖小嘴一噘,“小丫头又怎样?你们五个也不是我对手。” 宋之书突然被迷住。眼前这男装姑娘真如仙女下凡,韵味独特,好生叫人喜欢。 另四俊不服气了,七嘴八舌道:“就你,我们一个手指就能摁倒你。” 唐糖冷笑道:“是吗?看那红烛。”手一指远端正燃的红烛,纤手一扬,烛灭。 迷人,漂亮,真是天仙下凡。宋之书看得痴迷,心中泛起层层情波。 另四俊也惊呆,但还是很不服气地跃跃欲试,想群殴唐糖。 “诸位看这样可否?”唐晓不想生事,想快点吓走他们,从桌上拿起个小苹果,道:“我将苹果放于头顶,立于远处。我妹甩刀,如果射中苹果,你们就快些离开,别再纠缠了,好不?”然后,又将桌上切水果的小刀递给唐糖。 “不好。”宋之书道。 “就是,谁知道你们兄妹搞什么鬼。”欧阳凤四人道。 宋之书走上前,抢过苹果,道:“我来。”然后便走到远处,将苹果放在头顶。 众人惊呆。 只有唐糖笑嘻嘻地道:“这可是你自愿的哦,伤了别怪我。” “不怪,不怪。”宋之书忙道,“如果你射中苹果,我便拜你为师,永远伺候你的左右,一亲芳泽。”晕倒,爱慕的心让他说出了真心话。 “哼,那你就准备拜师吧。”唐糖的手一甩,小刀直直飞了过去。 在场众人的心还揪着呢,小刀不偏不倚射中苹果,飞离宋之书的头顶,钉在他身后墙上。 宋之书竟然连眉头都没皱,眼睛都没眨,害怕的心思一点都没,不禁让人大赞一声:爱,真伟大! “师傅。”宋之书跑上前便跪在唐糖的跟前,吓得唐糖直往后退。 那四俊逸看老大如此,也跟着跪下,大喊“师傅”。 唐糖一直跟在孟昶身边,怪事见得多了,不以为怪。平复下心境,装作老成的咳嗽两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你们可听我的话?” “听,师傅的话就是圣旨。”宋之书带头答道。 对唐晓偷笑后,唐糖一本正经地道:“师傅初来乍到,扬州不熟,以后就靠你们了。” 宋之书道:“师傅你放心,在扬州你想横着走,就没人敢让你站着走。” 谁要横着走,本大小姐又不胖。唐糖摆手道:“师傅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明日再说。” “那好,明日再来探望你。走!”宋之书站起挥手示意其他几位。五人大摇大摆地走出飞燕园。 琼儿开心地跑过来,拉着唐糖的手,“妹妹,你好厉害。这几个家伙缠我好久了,摆脱不掉,今日竟被你制得服服帖帖。” 唐糖的笑容好灿烂。 “上官兄呢?”唐晓没有忘记正事。 肖飞燕忙道:“唐掌门,他受了很重的伤,就在后院。琼儿,快带唐掌门去你哥那。小红,小翠,没什么客人,你们早点歇息吧。山叔,快来帮我关门。”营业不是目的,所以也没几个员工。 上官弧伤得很重,除了面部,浑身上下几乎全部被包扎了起来。见到唐晓,露出笑容,很艰难地道:“唐老弟,你终于来了。” “什么人干的,伤得这么重。”唐晓忙到床前,关切地望着他。 “外伤倒没什么,关键是他中了毒。”肖飞燕已在后进来,道。 唐晓听后立刻搭脉,而后轻轻解开纱布,但见上官弧身上刀痕数不胜数,可见当时的惨烈。而在其后背处,有一黑手掌清晰无比。 “黑砂掌!”唐晓惊道,“上官兄,难道是黑云都的人?” 第139章 总是想到他 黑云都是个奇怪的组织,在它这没有好坏没有善恶,只有钱。 南唐前身大吴的真实创立者杨行密在当年的淮南之争中,以退为进,先放弃扬州,后又大败占领扬州的孙儒。从降兵中精心挑选五千士兵,铠甲黑衣包裹,成为自己的亲兵,被称为“黑云都”。这支队伍在以后的战斗中成为杨行密冲锋陷阵的主力,立下无数战功。 此黑云都非杨行密之黑云都。它出现得稍晚,无人知其底细。它更像一支雇佣军,只要你出钱,便可以得到帮助。它有多少人,总部在哪,何人是首领,无人知晓。人们唯一知道黑云都的人都以黑衣出现,死在他们手上的人除了兵刃之伤外,很多人的身上有个黑手印。 中了黑手印的人,往往过不了多久便身体发冷而亡。江湖中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含有至阴寒毒的“黑砂掌”。 唐晓不敢怠慢,立刻点了上官弧身上穴道,又从怀中拿出药丸,塞入他的口中。 “此掌阴寒,非同小可。我只能暂时缓解它的发作,若想根治,唯有用至阳高丽人参阴阳调和。”唐晓道。 上官弧缓缓点头道:“唐兄莫要管我伤势,查出幕后真凶,找到丢失火药便是。否则我愧对蜀王,死不瞑目。” “他有的是银两,不缺这些。”唐糖插嘴道。 唐晓接着道:“对。上官兄不用记挂那些,安心养伤。” 上官弧摇头,“我怕那些火药被坏人利用。” “就交给我吧。”唐晓道。然后问肖飞燕:“可有高丽上等人参?” 肖飞燕无奈摇头。 上官琼突然拉起唐糖的手道:“妹妹,你救救我哥。” 唐糖苦着脸道:“琼姐姐,我哥是高手,你放心吧。” “不是,我是说你可以弄到高丽人参。”上官琼道。 “我?”唐糖疑惑地指着自己。 上官琼笑道:“是啊。你那几个徒弟都是富贵人家,说不定有呢。” 肖飞燕一听,跟着笑道:“其实那宋之书也非恶劣之辈,若不是他一直来,我这哪有什么生意。” “最讨厌仗势欺人。他们不会出了门就不认我这师傅了吧?”唐糖道。 唐晓道:“就试试吧。” 唐糖很不情愿地点头,道:“如果他在就好了,什么也难不倒他。” “谁啊?”肖飞燕与上官琼好奇地问。 “大蜀皇帝,咱们的恩人。”躺在床上的上官弧回答。 “他真有这么大本事吗?”这两个女人又问。 “他,他只有欺负我的本事。”唐糖抿嘴道。女子羞态尽显,十分可爱迷人。 宋之书这次是认真的。其实他每次看中女子都是认真的,比如因为喜欢上官琼,便每天往飞燕园来。这么多青楼这么多漂亮妞都无法将他拉走。 次日凌晨,他便与另四俊跪在飞燕园的门前,身旁放着很多贵重的礼物,引来很多人的指指点点。 拜师,那就是拜师,不能马虎。这才符合咱宋大公子一贯认真的作风。 肖飞燕见此情景,忙喊来唐糖。 宋之书五人一见唐糖,便大呼:“徒儿拜见师傅!” 唐糖没有理会他们,反而直接问道:“都送来什么礼物啊?” 宋之书嬉皮笑脸地道:“徒弟们不知道师傅喜欢什么,便凑了些金银珠宝、胭脂水粉献给师傅。” “没有高丽人参?”唐糖问,“师傅不喜欢金银珠宝、胭脂水粉,独爱高丽人参。没有人参,还拜什么师。哼。”说完,俏脸一笑,转身进去。 “人参可是男人吃的东西。”易登嘟囔道。 “啪”地挨了宋之书一掌,“咱师傅是一般人吗?你们,谁家有高丽人参,快点弄过来。” 大家摇摇头。在当时这类物品只有高丽国向朝廷进贡时才有,官宦家庭很难得到,更何况你南唐不是正统,高丽怎会来进贡? “废物,废物,必须给我找到。”宋之书跺脚狂喊。 洪奇功小声道:“我爹好像前些日子弄到个,可是我不知道他藏哪了?” “啪”地也挨了宋之书一掌,“怎么不早说。走,去你家,挖地三尺也要将它挖出来。” 他爹没藏,就放在卧房。五个小霸王拿过人参,屁颠屁颠地立刻奔回飞燕园。洪奇功他娘在后拼命喊着:“这可是你爹的宝贝,快点拿回来。” “他才是他爹的宝贝,再闹他不回来了。”宋之书回头道。洪奇功的爹曾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结识了很多朋友,中年得了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便一直寻思着安定下来。后来到了扬州,花了些银两弄了个小官,中间自然少不了宋之书他爹的大力帮忙。 “嗯。这才是我的徒弟嘛!”接过人参,唐糖很满意地道。 宋之书看见唐糖灿烂的笑容就像看见灿烂的阳光般心花怒放,“师傅,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没有徒弟办不到的。” 唐糖道:“今天没事,明天再说。你们回去吧。” “我们不回去,我们要伺候在您身旁。”五人拨浪鼓般猛摇头。 唐糖妙目一瞪,“师傅的话也不听了吗?” 宋之书忙大声喝道:“师傅叫你们走,还不快走!”那四人慌忙离开。 “你也走。”唐糖对宋之书道。 “我就算了吧,我要跟师傅学武功。”宋之书耍起了赖皮。 唐糖“哼”了声道:“你要不走,我马上离开扬州。” “别,我走,我走。师傅,徒儿明日再来。”宋之书哼着小调离开。 旁边看热闹的肖飞燕和上官琼围住唐糖,赞扬她治服小恶霸的本领。“这有啥,他这么大的花花太岁还不是被我治得服服帖帖,这几个小花花太岁算啥。”唐糖撅着小嘴得意地道。 “他?是不是蜀王?”上官琼好奇地问。 真是的,这才离开几天,怎么老是想起他。唐糖怨自己。 “花花太岁?什么意思?”过来的唐晓问。 唐糖道:“就是喜欢抢小姑娘的坏人,他说的。”又不经意提起他。 唐晓又问:“他喜欢抢小姑娘吗?我怎么不知道。” “哥。”唐糖发嗲地喊道。“他就是喜欢抢嘛,琼姐姐,你见到他可要小心。”唐糖突然觉得见到的女人都有可能成为孟昶的人,提醒道。 “我才不怕呢,你哥会保护我的。”上官琼毫不遮掩地道。爱情这玩艺很怪,昨日见到这兄妹俩时便芳心暗许,正难以取舍呢。幸好唐糖是姑娘家,不然上官琼还不左右为难。 “你们……”唐糖指指她哥,又指指上官琼。 其实上次上官弧去唐门时已提过有个妹妹还未出嫁,如今面对人家妹妹的大胆表白,未有恋爱经历的唐晓俊脸通红。 肖飞燕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帮忙解围道:“唐掌门还是快些拿人参帮他解毒吧。” “对,对。”上官琼拿过人参,拉着唐晓便走。很自然,就象一家人。 这样挺好,我有了嫂子,还少了个情敌。唐糖心想。 有了高丽人参,加上唐晓的药丸,上官弧背后黑掌的阴影渐渐消失,但由于刀伤太重,无法下床。内伤治愈,外伤只是时间问题,无需担心。晚上,他向大家讲叙了被劫的整个过程。 自从上次在南唐皇宫暗杀李昇失败后,上官弧便将基地转移到扬州避避风头。这些日子在扬州他秘密囤积和制作了很多炸药,很想有所作为,便想再次回金陵。 炸药是违禁物品,运输是最大的问题,上官弧便找到了几乎控制整个南唐黑道运输的“水门”。“水门”的总堂在扬州,门主欧阳雄在江湖上有些名号。 “我好像有个徒弟叫欧阳凤。他们有关系不?”唐糖问。 上官琼在旁道:“欧阳雄是他爹。” 上官弧继续叙述。 欧阳雄知道上官弧的底细,不肯趟这浑水,直接拒绝。上官弧一再请求,并肯花大价钱,他才微微动心。但只肯租船,不愿运输。没有办法,上官弧只好租来船,将火药装入箱底,上面用粮覆盖,准备走水路冒险前往金陵。 谁知临走那晚,在码头突然杀出数百黑衣人。上官弧怕引人怀疑,只带了五十来名手下,根本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 上官弧拼命阻挡,身中数刀,并中一掌,差点丧命。见手下一个个倒下,只好无奈地杀出条血路,逃出。 “看来黑云都得到的命令是劫货,否则上官兄恐难逃出。”唐晓道。 上官弧躺着点头道:“黑云都拿什么钱,行什么事,所以没有追赶。” 唐晓道:“是何人雇佣了黑云都才是关键。” “这还不明显吗?”唐糖在旁发挥她的聪明才智,“上官唐主,除了‘水门’,还有别人知道此事吗?” 上官弧摇摇头。 “那就是他。他不想暴露,便雇佣了黑云都。”唐糖很肯定地道。 唐晓道:“火药不是金银,是违禁物品。欧阳雄得到它也恐难处理,除非自己使用。霹雳堂今不如昔,上官兄又是南唐朝廷的重犯,就算他光明正大地派自己人抢夺,上官兄也有苦说不出。那他何必花钱请黑云都呢?” 众人点头。唐糖不服气地道:“就算不是他,也跟他有很大关系,必须从他这下手调查。好了,这事交给本小姐了,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说完,便拔腿出门。 “唐糖,你做啥去?”她哥在后不放心地大声问。 唐糖回头倩笑,“到墙角去画虫子,长翅膀的虫子。” 画虫子?众人不解。 唐糖骄傲地道:“来扬州时,他说的。”怎么又是他,这个永远摆脱不了的坏家伙! 第140章 来了 小虫很快出现在飞燕园,因为看见了这只会飞的小虫。他是前日受孟昶的委托来到扬州的。 “小公子,小公子呢?”小虫一进来便喊道。他以为孟昶本人也到了扬州。 唐糖笑嘻嘻地对他道:“小公子不在,本大小姐在,虫哥。” “呵呵,原来是你这个鬼丫头。”小虫瞬间明白过来。人家那关系,将联系方法告诉她,很正常。 “虫哥,他让我找你的,你不会怪我吧。”唐糖歉意道。 小虫“哈哈”大笑两声,“怎么会,你们还分什么彼此。以后只要唐大小姐有事,只管吩咐。” “乞巧门如今势力庞大,江湖上赫赫有名,虫帮主仍如此豪爽,晚辈佩服。”唐晓出来,拱手道。 小虫忙摆手,“哪里哪里,唐掌门年少有为,才叫小虫羡慕呢。小公子交代过了,一切听唐掌门安排。” 唐糖不愿意了,“虫哥,是我喊你的,你得听我安排。” “呵呵,我们都听从我妹的安排吧。”唐晓笑道。 “嗯,嗯。”小虫也笑着附和。 次日凌晨,唐糖的五个徒弟又早早来到,又是一大堆礼物。 唐糖盯着欧阳凤道:“小凤,听说你爹是‘水门’老大,武功高强,为何还要拜我为师呢。”这说话的语气简直就是孟昶的翻版。 宋之书抢着回答,“他爹武功再高,又怎能敌得过千军万马。他这人又懒,还是跟我学做将军好。” 跟你?唐糖不屑地道:“就你那点货色,能教什么。” “所以我们现在都跟着你啊。”宋之书嬉皮笑脸地道。 唐糖继续问欧阳凤,“你爹最近有什么异常没?” 他摇摇头道:“我都很久没见到他了。” “那是你爹,你不回家吗?”唐糖很好奇。 又是宋之书抢着回答:“回家有什么意思,哪有跟在我身边快活。” “对,对。”另几人道。 “对个屁。”唐糖道。 你别说,虽是粗话,由漂亮姑娘说出,就很动听。 “马上给我回家。”唐糖训斥道。“回家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到我这汇报。” “小凤,听见师傅说的没?快些回去。”宋之书俨然是大师兄。 唐糖一瞪眼,“你们全回,明日来汇报。” “没听见吗?”宋之书说完,一溜烟抢先便走。至于家里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重要,必须要找出才重要。 “这些徒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唐糖摇头叹气。那边的肖飞燕与上官琼不禁笑了起来。 才到傍晚,宋之书便急急跑来。见到唐糖便赞道:“师傅你真神!肯定是仙女下凡。” 我想知道的又不是你爹的事。唐糖故意问:“难道你爹那有异常?” “异常,大大的异常。”宋之书道,“我一回家,便见一人在对我爹说这飞燕园里藏着反贼,要我爹出兵来查封。” 什么?不止唐糖,肖飞燕与上官琼都大惊。唐晓出去办事,上官弧重伤在身,就剩她们三个女子。 看着三个女子的慌张,宋之书昂首显出男子气概,“大家别怕,有我呢。” “切,你有何用。”唐糖摇头。 “切,你除了会追小姑娘,还会啥?”上官琼摇头。 一个曾经喜欢,一个正在喜欢,两个美丽女子的不屑激发了宋之书的无穷潜能。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肖飞燕,“飞燕姐,你说我有用吗?” 飞燕园里有肖飞燕的心血,有心爱人的寄托,有霹雳堂的希望,毁不得。她笑着道:“两位妹妹逗你呢。宋公子在扬州城没有办不成的事,咱这个小小飞燕园还不是想保就保。” “听见了吧。”宋之书一翘大拇指,“还是飞燕姐了解我。” “那好,如果飞燕园出了事,你就别做我徒弟了。”唐糖道。 “嘿嘿。”宋之书胸有成竹,“师傅,你放心,我已经摆平了也!” 不会吧?三人的眼光中充满了不相信。 宋之书得意地道:“我只对我爹说了一句话。” “哪句话?”三人齐声问。 “飞燕园是他儿子我开的。”宋之书道。 事实确实如此。他爹听到儿子这句话后,猛然明白了那告密之人的目的。陷害! “然后呢?”唐糖问。 宋之书更加得意,“然后我爹就大声质问那人是不是冯延巳派来的,那人吓得跑掉了。” 冯延巳等人与他宋家的矛盾世人皆知,互相陷害一下很常见。宋之书他爹不就将前扬州知府陷害跑,自己做上知府了吗?谁叫他是冯延巳的人呢。你在金陵耀武扬威可以,在这扬州还是我们宋家的天下。 “呵呵,徒弟你立了大功,以后你就是大师兄。”唐糖很满意。 宋之书也很满意,虽然他本来就是大师兄。但师傅亲口说出,听起来就特别舒服。 我们的小唐糖今天很不舒服。小虫那边没有任何进展,五个徒弟这也没任何发现。欧阳凤惭愧地低着头,说他爹最近不知从哪弄来个漂亮妞,整日厮混在一起,没有任何地异常。他娘死的早,老爸经常这样做。 师傅不舒服,徒弟就不舒服。宋之书骂了句“饭桶”,然后道:“快滚回家,不弄点事就别回来。” “还有你们,都给我回去,没事别往我这跑。”唐糖有些发火。主动承担了此次事件调查的老大,几天过去竟一无所获,不火才怪。 五个宝贝徒弟见此情景,拔腿便跑。 “不要急,只要我们细心,会找到可疑点的。”哥哥唐晓在旁宽慰道。虽已夜深,众人并未歇息,聚在一起议事。 可疑点,可疑点在哪呢?如果他在就好了。唐糖又情不自禁想起孟昶。 小虫点点头,“方向没错。‘水门’已被我严密监视,另外我的人都已开始在扬州城找寻那批火药,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上官弧已能下床,坐那道:“都是我疏忽大意,害得大家为我奔忙。” “客气,客气。”唐晓与小虫寒暄道。 只有唐糖低着头不说话,她在用心找可疑点。突然她想起宋之书说起的那事,问道:“那人怎会知上官堂主藏在飞燕园呢?” 对啊,差点忽略了那位告密者。唐晓道:“那人或许就是幕后主使。上次让上官兄逃脱,或许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斩草除根。糟糕,此地不宜久留,赶快转移。” 众人不解。唐晓解释道:“他想借助官府力量除掉霹雳堂没有成功,必会再次求助黑云都。” 话音未落,便听屋外几声惨叫。唐晓大喊声:“你们快走。”说着便已跃出。 朝哪走?屋外已被众多黑衣人团团围住。四周屋顶亦刀光闪闪,插翅难逃。 “在下蜀中唐门掌门唐晓,不知各位是何方英雄?”小小年纪临危不乱,颇有大家风范。 “黑云都。”一黑衣人沉沉道。显然他们不在乎身份的暴露。 唐晓朗声道:“屋内都是在下朋友,还请黑云都的好汉放条生路,日后必有厚报。” “都得死!”那人道。然后一挥手,几个黑衣人便扑了过去。 唐晓不敢大意,右手一挥,唐门最普通的暗器“满天星”便已洒出。武器没有好坏之分,关键是使用的人。“满天星”说实话就是一些小石头,但唐晓撒出,奇准无比,那几人纷纷被击中穴道倒地。 没有吓倒敌人。又有几个黑衣人挥刀冲了过来。 唐晓只好再次撒出“满天星”,击倒他们。 上官弧被肖飞燕和上官琼搀扶着走出,朗声道:“在下上官弧,你们要杀的是我,与其他人无关。”小虫与唐糖紧跟在旁。 “上官兄,有我唐晓在,谁也休想伤你。”唐晓道。 “都得死!”黑衣人又是这句话。很显然,他们此次接受的委托是歼灭飞燕园所有人。 “我看未必!”唐糖跃起,手中“暴雨梨花针”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黑袍一挥,毫发未损,只是身边有几人惨叫倒地,看来被飞来的针击中。 是个高手。唐晓心道。眼前的形势很不妙。小虫武功不高,肖飞燕与上官琼也很一般,上官弧是废人,自己或可与此黑衣人有得一斗,但还有如此多敌人,唐糖如何应付? 黑云都可不管对手是高手还是废人。头领又一挥手,所有黑衣人鬼魅般扑了过来。 “退回去。”唐晓大喝道。 在这只能添乱,上官弧等人只好退回房内。上官琼关切地喊道:“唐掌门小心。” 唐糖一噘嘴,“琼姐姐,还有我呢。”都什么时间了,还吃这种干醋。 上官琼忙红着脸回头加了句:“糖妹妹也小心。” “你也回去。”电闪石光之间,唐晓命令妹妹。 来不及回答,因为敌人已到眼前。唐氏兄妹只好发出手中暗器阻挡。 敌人就像吃了春药,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毫不畏惧仍旧向前冲。黑云都的人就是这样,这也正是他们的可怕之处。 唐晓还好,唐糖身上的暗器几乎全部用尽。 “快退回去。”唐晓大声命令妹妹。 唐糖很不情愿地向屋内撤,心中想道:如果他在就好了,一定能有办法。 “半夜三更的这么吵,还让人睡不睡了。”院内突然进来一群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唐晓大喜,“你怎来了?” 小虫大喜,“他来了!” “难道是他?”虽然只听过传说,肖飞燕和上官琼惊喜地猜到来者是谁。 “他来了!”上官弧松了口气,身上重伤的剧痛让他昏迷了过去。 唐糖停下脚步,哭了,如带露梨花。“你,你这个坏蛋,怎么才来!” 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主角孟昶公子驾到! 第141章 双赢 “哎呀,这不是唐兄吗?久仰久仰,幸会幸会!”旁若无人地,孟昶从黑衣人群中穿过,走到唐晓面前。身后是杜逸风夫妻、段思盈。因为他们闯入的突然,黑云都的人一下子全停止了动作,呆立着。 “哎呀,这不是唐妹妹吗?可想死我了!”他又走向满脸泪花的唐糖。 唐糖一甩白眼,喊道:“师傅师娘,段姐姐,你们可来了!”竟然不理他,跑向另几人。 肖玉蓉疼惜地道:“小唐糖,谁欺负你了,告诉师娘,师娘收拾他。” 段思盈也在旁帮腔,“妹妹别怕,还有我呢!” 孟昶早已习惯了尴尬,转身走向黑云都头领,“哎呀,这不是那个大哥吗?久仰久仰,幸会幸会。”说着伸出手便要和他握手。 “小心有毒。”唐晓大声阻止。黑云都的黑砂掌蕴含剧毒,习练此掌的手掌自是有毒。 孟昶忙缩手,“哎呀,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也不知道提醒小弟。” 那人很奇怪眼前之人怎会一眼看出他是头呢? 孟昶象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道:“大哥英勇神武,杀气浓厚,与众不同,仰慕已久啊!” “你是谁?”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是我朋友。”孟昶笑道。 “小公子。”小虫乐呵呵地走出打招呼。 肖飞燕照顾昏迷的上官弧,所以一起走出的只有上官琼。她径直走到唐晓身边,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唐晓心中一暖,摇摇头。 “哈哈,虫哥你也在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说着已张开双臂要拥抱小虫。 有人不愿意孟昶一个人演独角戏,双目毒光,道:“这里的人都得死!” 孟昶只好转头笑问:“大哥,别提死字,小弟不喜欢。” “都得死!”他又加重语气道。说着,便欲举掌劈向眼前这位小公子。 “啊!”几声惨叫传来,从屋顶滚下几个黑衣人。 那头领一惊,双眼狠瞪孟昶。 “叫你别提那个字,你不听。大哥,以后注意啊。”孟昶仍旧满脸堆笑。 这是位爱赌气的主,偏偏不信这个邪。声音再次提高:“都得死!” “别说别说。”在孟昶的阻拦中,又是几声惨叫,又有几个黑影从屋顶摔下。 “你,使了什么妖术?”黑衣头领指着孟昶。 孟昶脸色一转,没了笑容,“大哥,先不谈这个,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众人莫名其妙,那人更甚。 “黑云都有个规矩,完不成任务便只有以死谢罪。”孟昶道。接着又是两声惨叫,倒下两个黑衣人。 “你看我这嘴,不小心,不小心,大哥勿怪,小弟下次注意。”孟昶忙捂着嘴道。 黑衣人们都不停向四周张望,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反正都是死。那人心一横,便要命令手下冲杀。 孟昶笑道:“大哥莫急,小弟提个建议,或许咱们可以双赢。” 双赢? 这个词还用我亲自解释吗?孟昶颜色一使,唐糖帮忙解释道:“就是你既完成了任务,又不用杀我们。” 我们的任务就是杀你们,怎么可能呢? “大哥你看啊。”孟昶道,“黑云都行事只为钱,那人出得起钱请你们来杀我的朋友,我也可以出钱请你们不杀我的朋友,对吧?” 还是没听懂。 “崇韬,继勋,银两准备好了没?”孟昶大声问道。 两人满头大汗跑进来,道:“好了,都在外面。” 孟昶点点头,继续对那人道:“我猜你也不知道什么人花了多少钱请你们,但我可以肯定我出的银两绝对比那人多。你可以让人去看看。” 他已心动,一努嘴,立刻有两个黑衣人跑了出去。 “大哥,你看多划算。你现在想杀我朋友也杀不成了,还大赚了一笔。”孟昶继续给他信心。 两个黑衣人进来,对他耳语了几句,他大惊:“真的这么多?” 孟昶抢答:“呵呵,我相信没人会比我出的多。大哥,银子和命,你自己选择吧。” “你这题不对。”唐糖摇头道,“人家又不是傻瓜。选银子就是选命,选命就是选银子,怎么选?” 还真是嘛!此人到底是何人,明显在帮我嘛!“好,成交!撤!” “慢着,我还有话说。”孟昶忙道。 要变卦? 孟昶笑着道:“回去后给你们孙头领带个话,那个委托人不论出多少钱叫你们做任何事,我都会出双倍让你们不做。” 他怎么知道我们老大姓孙?我跟了大头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带着疑惑,黑衣人散去。飞燕园前那驾装了整整三箱银两的马车也随着去了。 “你知道是谁要杀我们?”唐糖问。 “不知道。”孟昶摇头,“但既然他要杀你们,我就要让他不舒服。不就是比钱吗?哥哥有的是。” “知道你有钱,但也不能乱花啊。”唐糖道,“咱们明明可以打败他们,为何还要白花钱?” “呵呵,咱们未必能打败他们。”杜逸风笑道。 “是。那人功力深厚,其他人也都身手不凡,不可能轻易被击败。”唐晓点头同意。 杜逸风又道:“黑云都一向不达目的不罢休。这只是第一拨,后面还有第二拨,第三拨等。即使我们打败了这拨,后面的源源不断,很难应付。” “怕啥?咱们的人也不少。”唐糖不服气。 “妹妹,咱们别争了,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段思盈道。 孟昶笑道:“不说这个了。怎么没见上官堂主?” 上官琼忙道:“在屋内。皇上请进屋。” “别喊皇上,喊我张三公子。”孟昶拔腿入屋,其他人跟入,赵崇韬与李承勋在外警戒。 切,故作风流,还三公子!唐糖心道。 见上官弧昏迷,杜逸风与唐晓急忙为他输功治疗。两位都是高手,很快他便缓缓睁开眼,一见孟昶,便欲下拜。 “上官大哥莫要多礼,身体重要,其他什么都不要说。”孟昶阻止道。 “皇上,不,三公子,那人已经知道了飞燕园的底细,是不是先暂时到别处避避。”唐晓道。 孟昶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哪也不想去,有没有空房间,我要休息。唐兄,虫哥,你们帮忙处理下那些尸体。” 飞燕园本来就没几个人,都已死在黑云都手上。肖飞燕很是伤心。 上官琼在旁安慰着:“嫂子,一切都会好的,别伤心。” 嫂子?肖飞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官琼一直就不喜欢肖飞燕,特别是她让自己在飞燕园弹琴奏曲,强作欢颜后。 “琼儿说得没错,嫂子,一切都会好的。”唐晓很自然地握着上官琼的小手。 肖飞燕点点头,抹去泪,取笑道:“你俩的速度真快!” 两人这才发觉自己的亲密行为,害羞的慌忙松手。 “爱情总是突然而至,都来不及准备。”唐糖在旁学着孟昶的语气。这个坏家伙,也不知道关心一下人家,就知道睡觉。哥哥和琼姐姐才认识几天便如此亲昵,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从没有过呢。难道我们不是爱情? 段思盈看见唐糖沉思,猜出了她的心思,道:“他从江陵一路过来就没合过眼,糖妹妹别怪他。” “他合不合眼关我何事!”唐糖撅着小嘴道。 “不关妹妹的事,关我的事,好了吧。”段思盈笑嘻嘻地道。 这句话让唐糖浮想联翩。“你们……” “我和他没什么的,妹妹,你别多想呀。”段思盈慌忙摆手解释。 我哪里多想了呢?唐糖明亮的大眼睛闪着不解,还有些许委屈。 总算可以睡觉了,孟昶睡到日到三杆方起床。众人不敢打扰,全聚在大堂等候。 到扬州完全是突发奇想。暂时无战事,他便想趁机出来走走,当然又是留下封信,悄悄地出门。 王昭远去了中原,临行时将南唐朝廷以及黑白两道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所以孟昶一见黑衣人的装扮便知是黑云都的人。至于一眼认出领头的,那是杜逸风的功劳。杜逸风眼光何等犀利,一眼看出了此人的杀气远胜他人,便向孟昶使了个眼色。 说实话,孟昶一行确实是昨夜才到扬州,直接奔到飞燕园。杜逸风夫妻先行,发现飞燕园已被围住,肖玉蓉立刻回来汇报。其实杜逸风一直在暗处观察,万一有什么意外,会马上现身出手相救。 孟昶闻听是黑云都的人后,马上有了主意。命令赵崇韬与李承勋到扬州最大酒楼“烟雨阁”找掌柜朱八凑银子,自己则很快与其他人出现在飞燕园。“烟雨阁”早在去年便被王昭远买下,朱八早已是“潜龙”成员,一见蜀皇令牌,很快便凑足银两。 至于那屋顶倒下的黑云都成员,则是“刀锋”弩弓所为。此次出行,暗处虽只有二十名“刀锋”,却都是出类拔萃者。韩继勋、韩保贞、王黑虎等人都在其中。 “你终于肯起来了,我们都等很久了!”唐糖劈头盖脸地先来了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久等。”孟昶忙道歉。紧跟着又道:“哎,你们等我做什么啊?” 其他人不敢回答,唐糖敢。“等你议事,做决定啊。” “议什么事啊,你们继续,我是来玩的。”孟昶笑道。 “那你就不管我们啊?”唐糖睁大了眼睛。 “管你们做什么呢?我现在是来自蜀中的富商之子,人称风流三公子。”孟昶摆了个很帅的摇扇动作。 第142章 我是你师公 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孟昶也不好意思再乱说,问上官弧:“上官堂主,你回床上安心养伤,这里就交给我了。” 上官弧忙道:“皇上,不,三公子亲自来扬州,已是给我上官弧天大的面子,我怎能只顾自己养伤。我不走。” “那好吧。”孟昶只好答应。 唐糖甩了个白眼,“还说不管,不是还要管的吗?摆什么臭架子。” “妹妹别胡说。”唐晓道,“三公子早已计划好了,逗你玩呢。” 孟昶笑道:“我可真没什么计划。不过我觉得这飞燕园挺不错,就是有点死气沉沉。那人不是想毁了这里吗?那好,咱们的第一步就是让它红火起来。” 众人不解。 “不懂了吧?这叫引蛇出洞。咱们这越红火,他便越好奇,便想探个究竟,便会露出尾巴。”孟昶道。 唐晓第一个赞成,“有理。与其费神查找,不如引他主动现身。” “好。谁能在最短的时间招到漂亮妞?”孟昶问。 肖飞燕道:“这事交给我吧。霹雳堂在扬州还有一些姐妹,早就要来这。但我怕太招摇,没有同意。” “这是我嫂子飞燕姐。”上官琼介绍道。 “你嫂子?那你是谁?”孟昶问。 “这是我未来嫂子琼姐姐。”唐糖连忙介绍,好像生怕上官琼被孟昶看中。 上官弧道:“是贱妹。” 明白了。孟昶取笑脸色通红的唐晓:“唐兄,动作够快,佩服佩服。” 唐晓忙摆手,“不是不是的,莫要听我妹乱说。” 上官琼望着他,“唐大哥看不上琼儿吗?”江湖儿女多豪爽! “没,没,看得上。”唐晓又急忙解释,引来众人的大笑。连笑起来肌肉酸疼的上官弧也忍不住为妹妹找到好归宿而大笑。 “好,飞燕姐立刻招人。”孟昶道,“现在还有个难题,如何让飞燕园以最短的时间红火起来呢?扬州青楼如此多,竞争很激烈呢。” “小公子,要不我把弟兄们喊来助阵吧?”小虫在旁笑道。 他是开玩笑,孟昶却觉得有理。“好,虫哥,你让你的兄弟换上新衣裳来,人数不能太多。找几个长得帅的,有气派的。” “好说。”小虫应道。 “但假的总归是假的。”孟昶又犯难了,“如果能有一些真的就完美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派红火景象。” 唐糖站了出来,“交给我了。” 交给你? “这么不相信人哪。”面对大家的怀疑目光,她声调提高,“今晚你们就等着看吧。我先出去了。思盈姐,你去不?” “嗯。”段思盈笑着跟唐糖一起离开。 “她能办得到?”孟昶很好奇。 唐晓笑道:“我相信我妹能。” 上官琼也跟着道:“我也相信。”两人已经开始夫唱妇随。 孟昶更加好奇:“为什么?” “因为她收了五个好徒弟。”唐晓笑着将宋之书五人认唐糖为师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家听后都笑了起来。 “不错。”孟昶道,“这宋齐丘在南唐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糖糖竟能将他孙子驯服,厉害,厉害。” 今日的晚上,飞燕园相当热闹,令其他青楼眼红不已。 肖飞燕很快便找到二三十位漂亮姑娘,个个标致,吴侬软语,丽影飘渺,让人流连。 那时候的青楼女子称为“伎”,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进的。人不但要艳丽漂亮,更要琴棋书画略通。历史上很多有名的女子出于此,比如李圆圆、董小宛,宋师师等。所以进青楼并不代表地位低下,反而是美与才的最佳证明。肖飞燕只说了句要招人,踊跃报名者甚多,她是经过挑选才选中这些女子的。 说到这不禁联想到当今社会的失足妇女们。只要是女人,拿到钱,裤子一脱,任由男人摆布,完全成为男人发泄的工具,真不知该说是可悲还是可怜。 小虫带了一些手下穿着华丽衣衫来了。大摇大摆,一副大爷派头,但若仔细一瞧,还是能分出不同。当乞丐习惯了,突然当大爷自然有些别扭。 扬州城许多自命风流的公子哥来了。他们经常来此附庸风雅,饮酒行乐,却未进过飞燕园。但咱们的“扬州五霸”在白日便交待过:“记住,去飞燕园。如果不去,哼哼……”敢到别处吗? 怎么还有很多平民百姓来凑热闹啊?瞧你说的,咱百姓为啥不能来,再说还有银子拿。 有银子拿? 是啊。白天不是有个公子让我来这,我说没银两,他便给了我吗?嘿嘿,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啊,既能享受,还不用花钱。我又不是傻瓜,为啥不来? 哪位公子? 好像是宋知府家的。管他的,不要白不要,不来白不来。 这位公子正盯着孟昶四下打量着,摇摇头:“很一般嘛!师傅,你说找我的人就是他吗?” 唐糖点点头。 宋之书咳嗽两声,“不知公子找本少爷何事?” “没事。只是宋兄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在蜀中早有耳闻,便千里迢迢来到扬州一睹宋兄风采。”孟昶笑着道。 “嗷?是吗?”宋之书得意起来。 “他叫什么来者?”孟昶悄声问唐糖。 倒。人家的大名你不是如雷贯耳吗?“宋之书。”唐糖道。 “师傅,喊我啥事?”宋之书马上矮了下来,嬉皮笑脸问道。 孟昶接道:“她没事,我有事。” 宋之书眼一瞪,“你有事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孟昶没有生气,笑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不?” “你是谁关我屁事,我只要知道我师傅是谁就可以了。”宋之书见他离师傅如此近,早就想发火了。 唐糖见孟昶吃鳖,掩嘴偷笑。 “好,我欣赏你。专一,执着。”孟昶还是没生气,带着笑道。 宋之书一昂头,“你还没我大呢,不用你欣赏。” 你小子拎不清哪。孟昶突然语气大变:“你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就告诉你,我是你师公。师公懂不?就是你师傅的老公。老公懂不?就是你师傅的相公。相公懂不?就是你师傅的官人。换句话说,我叫你做什么,就是你师傅叫你做什么,你必须毫不犹豫毫不打折地去完成。现在师公我命令你躲到飞燕园门外隐蔽处观察每个进来的客人,直到发现那日找你爹那人为止。听清楚没,如果一天没发现那人,你就给我呆那一天;如果一个月没发现,你就给我呆那一个月。如果连这点小事也完不成,就别来认我这个师公。” 好累,孟昶猛饮口茶。 宋之书呆呆望着他,“你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什么呢?本少爷一句也没听懂。” 旁边一直笑着的唐糖听懂了,命令道:“到飞燕园门外躲起来,观察进来的人,发现了那日去找你爹那人便来向我汇报。” “徒儿遵命。”宋之书马上笑着道。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对孟昶说道:“什么师公师母的,我的眼里只有师傅。” 孟昶摇头一叹:“又一个痴情种。” 唐糖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你是我什么?老公?” “我说过吗?”孟昶一脸无辜。 “你说老公就是相公,就是官人?” “我说过吗?”还是一脸无辜。 “你就是说过了嘛!”唐糖撒娇道。很迷人,惹人疼爱。 现在好像是冬天啊,为何我们的唐糖春心荡漾?孟昶拔腿便跑,“无意的,我乱说我乱说,不作数不作数。” 反正你说了,谁管你无意还是有意。唐糖根本没去追,在那享受幸福的感觉。 常言道:距离产生美。我说:分别产生爱。很多时候,爱情其实一直就在两人之间默默传递,但因为一直在一起便被忽略。可是分别后那思念的滋味毫无疑问便是爱情的折磨。当再次见面,郎情妾意,浓情蜜意,是想拦也拦不住的。小别胜新婚或许便是这个意思。 唐糖如此,孟昶又何尝不是呢。难道他不是因为唐糖不在身边总觉得缺了什么吗?难道他不是因为宋之书那痴迷唐糖的眼神而吃醋吗?没有爱,哪来的缺憾;没有爱,哪来的醋坛。 忘了补充说明一下。这个孟昶可是来自现代社会,骨子里流着自由恋爱的血。以前他没觉得,可现在他发现唐糖越来越象他少年时的初恋情人。那是位让他想去触摸却不敢触摸的姑娘,让他初次品尝了爱情的甜蜜和苦涩。 扯远了,突然写不下去了,或许因为孟昶,或许因为我本人。 看看时间,又已过深夜十二点。 此章就写到这吧,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因为突然想起我想去触摸却不敢触摸的她,虽然我早已中年,虽然她不是我的初恋。 是不敢不想不应该,再谢谢你的爱,我不得不存在,象一颗尘埃…… 你静静离开,是不想给我伤害; 我悄悄回忆,是给不了你未来…… 第143章 飞燕园 中国人有个习惯,喜欢凑热闹,任何时代都如此。飞燕园空前的盛况进行了三日后,便在扬州城传遍。小虫不用再装阔少,宋之书也不用再强拉公子哥了,到了晚上,会有很多扬州名流或者自命名流的暴发户自发蜂拥而至,仿佛不进下飞燕园说明你在扬州没地位似的。 肖飞燕又紧急招了二十位姑娘,仍旧忙不过来,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苦闷。 孟昶得意地望着人来人往,莺歌燕舞的大厅,对身旁的唐糖、段思盈道:“不知道成都的一笑坊是否也是如此,下次回去时,得去看看。” “嗯,我陪你去。”唐糖道。 孟昶吃惊地望着她。这还是唐糖吗?从前她若听到此话,不是骂句“昏君”,就是给他个白眼。 “妹妹,女人去不得这些地方的。”段思盈依旧那么豪爽。在她的意识里孟昶是男人,去这理所当然。 唐糖莞尔一笑(请注意我的用词,唐糖可从没这样温柔地笑过),“夫唱妇随,他去哪我就去哪。” 孟昶与段思盈盯着她,睁大了嘴巴:“你说什么?” “夫唱妇随啊,我说错了吗?老公。”声音柔腻,双目含情,一改唐大小姐风格。 段思盈问:“老公是什么意思?” 唐糖抿嘴害羞地道:“老公就是相公,就是官人。他说的。” “唐兄,你别走,我正好找你有事。”孟昶喊着跑远。哪有唐晓?三十六计走为上,离开就是胜利。 “那唐妹妹,你可不可以让他也做我老公?”段思盈悄声问。 “思盈姐妩媚漂亮,当然可以。还有依诺姐温柔美丽,杏儿勤快俏丽,都可以。”唐糖俨然已是孟昶的大老婆,开始为他选妾。其实,她的岁数最小。 段思盈马上媚笑道:“嗯,就咱们四个,其他人再想进来,我们把她打跑。” “一言为定。”两女子击掌。 “师傅,大事不妙。”宋之书五人急匆匆地跑来道。 唐糖的温柔刹时消失,“慌什么?有师傅呢。” “来了,他来了。”宋之书的语气急促。 “那个告密者出现了?”唐糖一听大喜。 “不,不是,是他爹,他爹来了。”易登指着宋之书道。 唐糖一下子泄了气,“来了就来了,紧张什么?” 宋之书慌忙解释:“师傅,我不是对我爹说这飞燕园是我开的吗?他来这如果找我咋办?” 唐糖有些明白了,这小子要装飞燕园的老板。怎么办呢?有困难,找孟昶。“思盈姐,他人呢?” 段思盈立刻飞般朝孟昶离去的方向追去。宋之书五人都看呆了。天哪,怎么又是位仙女下凡。 孟昶来后只对说了一句话:“你现在就是这的老板,走,去迎你爹。” 出了飞燕园,便看见扬州知府宋忠贤一身便装,正在门口观望,身后只两个侍卫跟随。 “爹,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孩儿一声。”孟昶道。 你写错了,那不是孟昶的爹。 没写错,孟昶在教宋之书。 宋之书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教吗?张嘴就来。“爹,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孩儿一声。” 孟昶暗笑。一个字都不差,呵呵。 “这两日风闻你这飞燕园热闹非凡,爹过来看看。”宋忠贤道。 “外面风寒,宋大人里面请!”孟昶迎上去打招呼。 宋忠贤望着眼前公子,不认识。儿子的四个死党都在那呢,此人是谁? 孟昶主动自我介绍:“侄儿蜀中张三公子,乃令儿好友,这飞燕园便是侄儿与青书合伙开的。近日来扬州,本想到府上拜会伯父,不想在此遇到。” 我和你是好友?那边的宋之书恨得痒痒的。 “原来是张三公子啊,久仰久仰。”人家这么谦恭,本官也就跟着客套吧。 “宋伯伯,里面请。”孟昶的嘴巴真甜。 进到飞燕园,宋忠贤除了点头,还是点头,相当的满意。看见不学无术的儿子能将这青楼管理得如此如此繁华,做爹的当然满意。 “宋伯伯,侄儿一直在蜀中,这里多亏了之书哥。”孟昶恭维道。 “很好,很好。”宋忠贤道。 听到孟昶将功劳记在自己身上,宋之书不禁感激,走路的架势也跟着摇摆起来。 雅间早已准备,坐定,香茗甜点送上,上官琼亲自上阵,怀抱琵琶,一曲《阳春白雪》,轻松活泼,欢快明丽,如冬去春来,沁人心扉。 “很好,很好。”宋忠贤不住点头道。 感情这位老爷子就会说这俩字啊。小曲奏完,孟昶给宋之书使了个眼色。 宋之书再傻也知道什么意思,问他爹:“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宋忠贤望着儿子,道:“之书,让他们全退下。” 看来真有事。孟昶马上识趣地道:“宋伯伯父子相见,又很多话要说,大家都退下吧。”然后笑着对宋忠贤拱手道:“侄儿先退下,伯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别客气。” 宋之书没有说话,摆了下手。 待只剩他们父子后,两名侍卫立于门外警戒,显然是要事。 “记住,不许告诉任何人,一定要保密。”临走时,宋忠贤又一再叮嘱儿子。 宋之书应道:“爹,你放心,刀架我脖子上也不说。” 见他们父子出来,孟昶急忙上前相送,“宋伯伯常来哦!” “很好,很好。”宋忠贤边走边道。 “好消息,师傅。”刀还没架脖上,宋之书已迫不及待地对唐糖喊道。那边的孟昶根本没进他眼中。 “快说,卖什么官子。”唐糖“哼”了声摆了下师威后道。 看看孟昶没有离开的意思,宋之书道:“你走开。” 小子想过河拆桥啊,孟昶怒目一睁,厉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飞燕园。飞燕园是谁的地盘?我的。刚刚我帮你演戏,是怕你挨你爹打。如今演完了,你就拆戏台啊。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啊?告诉你,是本公子的。我管你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有屁快放,不放滚蛋。”然后训斥唐糖:“你看你收得都是什么徒弟,文认不全百字,武使不出半招。除了会将饭往嘴里送,还会做什么?我要是你,早就一脚把他踢到太平洋,一拳把他扔到美利坚去了,在这丢什么人,现什么眼。” 宋之书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听到你师公的话没?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敢违抗,就一脚把你踢到……老公,哪里?” “太平洋。” “哦,太平洋。一拳把你打到……老公,哪里?” “美利坚。” “哦,美利坚。有屁快放,没屁滚蛋。”然后深情望着孟昶,“老公,我说得对吗?” “还行,虽然不是很熟练。”孟昶脸绷着道。 宋之书吓得真得放了个屁。 “快说吧,什么好事?”孟昶问。 宋之书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我爹他决定将今年的赛诗会放在这。” “什么赛诗会?说详细点。”孟昶大声命令。 上官琼正好随唐晓进来,见宋之书吞吞吐吐,笑道:“我南唐去年在金陵举行了一次大型赛诗会,皇上很开心,便决定每年举行一次。咱扬州是东都,今年定在这里。” 李璟喜欢诗词书画,继位后组织了很多赛诗,书画比赛之类的活动。 “是啊,是啊,我爹准备将赛诗会放在这西郊湖畔。到时,咱们可就发大了,那银两还不哗啦哗啦地朝咱口袋里跑。我觉得要再多招些漂亮妞,师公你认为呢?”被孟昶一阵乱骂后,宋之书终于知道眼前这位师公才是真正的老大,态度大大改变。 这件事情用得着你们父子如此神秘地交谈?想糊弄过关,呵呵,那你就错了。孟昶盯着他:“你父亲就给你说了这件事?” “嗯,嗯。”宋之书点头。 “我给你一炷香时间好好想想。”孟昶笑道。 宋之书忙摇头:“不用想,就这些。” 看他态度坚决,孟昶也不想逼,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皇上会亲临赛诗会。” “你怎么会知道?”宋之书非常惊异。 孟昶“嘿嘿”笑道:“很显然啊,如果与皇上没关系,你爹何必如此神秘。” 宋之书笑了,很是得意,“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件事你怎么猜也猜不到的。” “呵呵,那我就不猜。你继续到门口执行之前任务吧。”孟昶道。 你说这人就是怪,你不想知道,人家越希望你知道,因为他想炫耀。“告诉你们吧,我爹已得到可靠消息,我们皇上已经微服来到扬州。” 众人俱惊。 “师公,我不用去门口了吧。”宋之书说出这个秘密后,相当得意。 孟昶才不会让你这么得意。“他来扬州就来好了,关我们何事?他又不会封我做大官。去,到门口执行任务,何时发现那人何时结束。” 宋之书耷拉着脑袋带着四个死党垂头丧气地走出。 孟昶突然闪过一丝念头。飞燕园这几天的表现如此张狂,那个李璟会不会也来凑凑热闹呢?据说他诗词了得,自命风流,不是没这个可能哦。 第144章 老公的意思 如果细心,你会发现这几天没看见杜逸风夫妻与赵崇韬、李承勋两员小将,他们做什么去了呢? 他们可没闲着,孟昶双管齐下,命他们在四处查找火药的下落。 上官弧在唐晓的治疗下已基本恢复,着急地召集霹雳堂余下的不多人手也在四处找寻。 这人会不会出现呢?又过了两日,孟昶也有些怀疑起来。 “师公,来了,快,来了!”宋之书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道。如今他的眼里没有师傅,只有师公。 孟昶深呼口气,“终于来了!好,去看看。” “师公,我是说他来了!”宋之书很激动。 “对啊,我也是说他来了!”孟昶有些疑惑。 “他,是他,我们的皇上。”宋之书激动不已。 这也算大事。孟昶一听,问道:“是吗?你确定?” 宋之书自豪地道:“今年年初我随爷爷去过宫中,不会认错,化成灰我也认得。不过师公,你可千万别说是他。” “呵呵,你以为我傻啊。”孟昶笑道,“他既然微服,我自会给他这个面子。”皇上有什么了不起,告诉你怕吓了你,你眼前的师公也是皇上! 还未出大堂门,宋之书便远远指着一人道:“就是他。” 那人形貌俊秀,一身儒衣,颌下胡子梳理整齐,四十左右,在人群中也很自然地显露出高贵与才情。 管你是皇帝还是乞丐,到我这就只有一种人:客人。孟昶笑嘻嘻地走向前,向他一拱手,道:“欢迎欢迎,欢迎光临飞燕园。” 那人望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公子,问道:“你认识我?” “呵呵,不认识。”孟昶笑着道。跟着来了个转折,“但这位兄台相貌不凡,气度轩昂,又似第一次来这,小侄颇想结识,故情不自禁上前来打招呼。” “呵呵,你是谁?”被夸奖后的他很开心。 孟昶忙道:“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在下蜀中张三,人称张三公子。此飞燕园家父乃家父接手,父亲身体有恙回蜀,小弟近日方到扬州代其打理。” “原来是张三贤弟,久仰久仰。”他客套道,“我乃王景,也是近日才到扬州,听闻飞燕园的盛况,特来游玩。” 孟昶刚想招呼他雅座去坐,便见突然涌进十来个人到了他的背后,转而问道:“兄台出门的排场这么大,一定不是一般人吧?” 王景回头一瞪眼,那些人马上识趣地退出。“不瞒贤弟,这些人我不认识。我与贤弟一见如故,不如到雅间小坐?” “小弟正有此意,里面请。”人家这么主动,孟昶自是顺水推舟。 千万别以为两个皇帝的见面会谈会很枯燥,他们谈得很有诗情画意。 雅座在二楼,虽冬却无寒意,推开窗,扬州西湖的景色美不胜收。 “王兄,小弟初到扬州便被这美景所迷,真想再此安家。”孟昶感慨道。 李璟远望,赞道:“美,很美。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杜郎虽去,留下的佳句却让人久久回味。” “此句虽好,怎比得上你们大唐皇帝的‘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呢。王兄,你说是不?”孟昶投其所好,讲出了李璟最得意的那句。 李璟很是吃惊地望着他,“贤弟在蜀中也知此句?” 孟昶笑道:“恐怕天下不知者不存在吧。” 李璟霎时觉得有些尴尬。同意吧,好像有点自夸;不同意吧,又好像有点反常。幸好他脑筋转得快,道:“若说好句,还是你们大蜀皇帝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最佳,当代恐无人能超越。” “半斤八两,都是佳句。呵呵。”你说得还真没错,当代是无,你的下一代有,因为那是你儿子写的嘛。 李璟对诗词书画的喜爱远超政治,欣喜地拉着孟昶的手,“原以为贤弟只是生意人,不成想对诗词如此熟知。” 借此机会,来个自恋。“王兄或许不知,我们大蜀皇帝不仅自己诗词了得,更是大力办学,儒化百姓。实不相瞒,我们蜀中种地的老汉都能用‘除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结辛苦’来教育晚辈呢。” “哈哈,此诗怎登大雅之堂呢。”李璟大笑,“简直就是大白话,毫无修辞,顺口溜而已。” 看不起农民,是会遭到惩罚的。孟昶的笑声更大,“王兄,小弟不这样认为。民以食为天,此诗虽太过白话,却意义深远。你想,哪家的小孩一生下来就会引经据典,就能听懂那些华词美文,此诗正合他们口味。何谓大雅?心之美境方为雅。这诗净化心灵,警世世世代代的人,为何登不得大雅之堂?” 李璟一时无语,只好不在争辩,“好,好,如此良辰美景,咱们不争这个了。不知道贤弟可知我大唐的赛诗会?” 孟昶见他示弱,不再强逼,缓了下来道:“呵呵,自是知道。听闻今日赛诗会在扬州,不过小弟对这个真没啥兴趣。” “为何呢?贤弟年轻博学,自当露一手。”李璟道。 孟昶摇摇头,“一群文人儒生,你一句之乎者也,我一句归去来兮,互相吹捧两句,相互恭维几声,有啥意思?” 李璟很诧异,“那贤弟觉得该怎样呢?” “很简单,对抗。”孟昶道,“有对抗才精彩,才会吸引人。” “对抗?”李璟不太明白,“怎么对抗呢?” “这个就更简单了。”孟昶笑道,“既然是赛诗会,着重点就该放在‘赛’上。比如说可以来个金陵与扬州的对抗什么的,大家可以互相出题,也可以由皇上出题。听说皇上也会来扬州,是不是真的?王兄。” 嘿嘿,就在你面前。“应该会来吧。贤弟,你这个办法确实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璟夸赞。 孟昶无奈摇头道:“你我想到有何用?皇上又想不到。” “未必,未必。”李璟心中暗乐道,“如果他也想到了,贤弟会到场凑个热闹不?” “如果真这样,小弟当然愿意一睹盛况。王兄,你呢?”孟昶心中更乐。 李璟点点头,“我一定到。贤弟,咱们一言为定。” “好。”孟昶笑道。 李璟的心中已有了宏伟规划,要将这赛诗会办成天下独一无二的集会。 两人边饮茶品铭,边畅所欲言,俨然已是很好的朋友。直到唐糖在门口悄悄招手,孟昶才道:“王兄暂且在此慢引,小弟有事,稍带片刻。” “无妨,无妨。”李璟笑着道。 见到孟昶出来,唐糖还未说话,身旁的宋之书非常激动地道:“师公,来了,他来了!”那激动尤甚先前看见南唐皇上。 孟昶听得此言,忙问:“在哪?” “就中间那位。”手指刚刚进来的三人道。 站在二楼,楼下情景尽收眼底。孟昶俯视,但觉身影似乎有点熟。来不及细想,立刻吩咐:“糖糖,叫上思盈盯住,切勿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唐糖应了声离开,宋之书笑嘻嘻地道:“师公,我呢?” 你不给添乱就可以了。“你回家去。”孟昶笑道。 “回去做啥?”宋之书问。 “笨啊,让你立功呢。告诉你爹皇上在这,你爹不夸死你才怪。”孟昶道。 宋之书一听,心花怒放。“师公,你真棒!这辈子你都是我师公。”马上飞奔下去。 这人一定见过,是谁呢?孟昶又一次望过去,却发现没了那三人的踪影。 想到李璟还在雅间,转身便要回去,却见宋之书又急匆匆地奔了回来。“师公,我爹他来了!”边奔边喊道。 “你爹的消息还真快。”孟昶道。向下俯视,宋忠贤正快步进来,神色焦急。 那三人发现进来的宋忠贤,马上过去拦住他,而后四人争论不休,时而手指楼上,显然与李璟有关。 “张贤弟,你在看什么呢?”李璟久等不见孟昶回屋,走出问道。 孟昶忙道:“没什么,王兄,咱们回屋继续聊。” 李璟向下望见那四人,苦笑道:“只怕今日无法尽兴,为兄先行告辞。”说完匆匆下楼。宋忠贤四人见他下来,慌忙上前相迎。他很不耐烦地摆摆手,径自出了大堂。四人连忙跟上。 之后,便见段思盈与唐糖出了飞燕园,紧随在这群人后。 三更,众人纷纷回到飞燕园。 唐糖首先汇报:“那群人一起进了一家大宅子后,除了我徒弟他爹出来外,便没有人再出来。” 虫哥补充道:“我已安排人手不间断地监视此处,便让她们回来歇息。” “看清那人没?”孟昶还在想着那人的身影。 “他们人数太多,无法靠近。”段思盈道。 皇帝出门,自是很多人在附近保护。再加上宋忠贤听闻皇上在飞燕园的消息后,又带来了大批士兵,要靠近很难。 赵崇韬跟着汇报道:“老大,我与承勋在‘烟雨阁’内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客人。”他俩被安排到“烟雨阁”。酒楼茶肆,来往人多,说不定会发现什么异常。 “我觉得那两人比较特别。”李承勋在旁提醒道。 “你是说那两个闽南人?”赵崇韬也想起来。 李承勋点点头。“他们已连续三日在‘烟雨阁’,很是奇怪。” “人家是生意人,或许在等什么人呢。”赵崇韬不以为然。 孟昶道:“不管他们是不是等人,你俩明日继续去‘烟雨阁’。” 两人应道:“遵命。” 孟昶望向师傅,杜逸风摇摇头。他们夫妻的任务是找到黑云都的所在,比较困难。 “那就不找了,我相信他们会主动来找我的。”孟昶自信地道。视财如命的他们怎能经得住双倍价钱的诱惑。 “可惜我还不能为大家分担些。”上官弧面露愧色。 “上官堂主言重了。”众人道。 第145章 会晤 第二日清晨突然飘了会雪,落地即融,似乎只是要告诉人们冬天来了。 那间大宅子也调查清楚,据说是位楚国的商人早年买下,一直未居住。 楚国?孟昶想了想,没有想起会是谁。既然想不起干脆不想了,叫过师傅,到扬州城走一遭。 扬州的繁华在当时数一数二,很多富商都会选择此处为过冬场所。朱八很开心,因为“烟雨阁”内每日都客满。 朱八是扬州人,早年只是“烟雨阁”的伙计。他勤劳好学,又很忠心,很受掌柜赏识。掌柜姓杨,与南唐前身大吴皇家有些关系,徐之皓建唐,他怕受牵连便转卖“烟雨阁”去了吴越。 掌柜再三希望朱八跟他走,他没答应。因为他舍不得扬州,舍不得父母妻小。 新的老板是个年轻人,他对朱八说:“你可以留下来,也可以做掌柜,但你必须知道这间酒楼是大蜀皇帝的。” 朱八只回了一句:“不管它是谁的,我都会让它成为扬州城最大最好的酒楼。” 年轻人点点头,给他安排了几个伙计帮手,然后又很信任地留给他足够的银两。这些银两完全可以再开家“烟雨阁”。 朱八很激动,这是对他能力的信任,也是对他忠心的信任。他大展拳脚,“烟雨阁”一跃成为扬州酒楼中的翘楚。 后来他知道那年轻人叫王昭远,是大蜀皇帝身边最红的人。后来他也知道,他只听命大蜀皇帝的令牌,也就是说他一个老百姓是皇上直接领导的人。那日当令牌出现,他毫不犹豫地将全部家底拿出完成任务,因为他知道这些本就是大蜀皇帝给的。 那两个年轻人近日总是在靠窗位置慢慢饮酒,让他隐约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事情确实发生,但不是大事,一位醉酒的客人不小心将酒撒到了赵崇韬的身上。 “你找死!”赵崇韬大怒站起,便要教训那人。 李承勋忙跟着站起,“弟弟息怒。”眼神在告诉赵崇韬,不要因小失大,我们的目标是进入雅间的那两个闽南商人。 朱八已急急跑来,道:“易大人,你喝醉了。伙计,喊辆马车,送易大人回府。” “什么府?我不回。我要杀人,我要杀了宋忠贤。”他醉得很厉害,竟然明目张胆地要杀扬州知府。 “易大人,你可别乱说话,要被砍头的。”朱八相劝。 他的声音更想,“砍头?要被砍头的是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若不是我背着骂名帮他,他怎会做上知府?可做上之后呢?夺了我的权,罢了我的官,过河拆桥的小人。小人,宋忠贤你个小人。我不但要把你砍成肉酱,还要将你炸个粉碎。哈哈。” 这个“炸”字听得真切,赵崇韬与李承勋相视一望,不禁联想到丢失的火药。 “快,快点把易大人送回府。”朱八怕事情闹大,着急喊道。 “我看就由我们送吧。”赵崇韬已伸手去扶。李承勋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相帮。 唐糖的徒弟之一易登匆忙跑了进来,“爹,你怎么又醉了。走,快回家。” “回家?我的家在府衙,我是堂堂扬州校尉。”这位易大人根本不理会儿子,一甩手,将他甩开。 “我走了,你就一个人在这喝吧。”易登发火道。说完转身便离开,却撞上个人,刚想大骂,抬眼一看不敢骂出口。“师公,您怎么来这了?” “咦,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孟昶笑道。与杜逸风走了进来。 赵崇韬、李承勋一见孟昶,慌忙撇开醉酒的易大人,行礼:“张三公子。” 朱八望着孟昶,再见赵李二人的恭敬,猛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猜到了也不能点破,他马上上前道:“没什么,易大人喝多了。公子里面请。” 易大人?孟昶问易登,“你爹?” 易登低着头点头。 “你这个臭小子,你爹喝多了,你不知道扶回家,跑什么跑?”孟昶怒道。 易登狡辩,“他每天都喝醉,难道我每天都要来扶他啊。” 孟昶抬脚踢他屁股,“你个不孝之子。别说几天,就是一辈子,你都得扶。” 易登无奈地又去扶他爹,谁知他爹一甩手,又甩开他。“师公,你看嘛,是他不让。” “笨蛋。他不让你不会想办法吗?”说着,孟昶朝赵崇韬使了个眼色。 赵崇韬心领神会,过去一掌击在易大人肩上,将其击晕。 孟昶笑着道:“你看,多简单。崇韬、承勋,你俩帮小糖的徒弟把他爹送回去。” 二人本有此意,立刻抬起易登他爹,在易登的带领下送他爹回家。 “公子,里面请。”朱八再一次邀请。 孟昶望着他,笑道:“朱掌柜,我叫张三,别把我想成其他人。” 杜逸风在后道:“你以为人家想成谁了?” “这个嘛。”孟昶道,“朱掌柜,你把我想成何人了?” “没有,你就是张三公子。”朱八心里想的哪敢说出。 孟昶点点头,“这‘烟雨楼’管理得很好。师傅,咱们就雅间坐会如何?不要影响了人家生意。” 朱八哪敢怠慢,立刻吩咐好酒好菜的端上,自己识趣地走开。 师徒俩坐了好一会,便见赵崇韬匆忙跑进,道:“老大,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那个承勋呢?”孟昶问。 见无其他人,赵崇韬立刻禀道:“我们扶易大人回府后,便在他府上四处观察,发现个秘密。” “什么秘密?”孟昶忙问。 “他们府上有个地牢,把手的人数众多,非常可疑。”赵崇韬道。 “然后呢?”孟昶问。 赵崇韬一脸茫然,“然后我就回来向你禀报啊,承勋哥还在易府监视。” 孟昶看着他,“人家有地牢,有何可疑的,少见多怪。” “不是。”赵崇韬忙解释,“易大人刚才不是说要炸死宋知府的吗?那地牢里会不会是火药呢?” 孟昶这才明白过来,笑道:“崇韬,没想到你粗中有细啊。那易登是小糖的徒弟,你去多亲近亲近。” 赵崇韬应后连忙回到易府。 易登他爹要杀宋之书他爹,有意思。孟昶叫来朱八,询问详情。 朱八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易登他爹叫易天虎,作战勇猛,曾是前杨州知府的心腹,官拜校尉。后宋忠贤欲拌倒那知府,便用高官重金利诱拉拢易天虎。在易天虎的帮助下,宋忠贤赶走了前知府,自己坐上了此位。易天虎不但未因功受赏,反而被一锅端地削去官职,气愤不已。那之后,便经常来“烟雨阁”纵酒一醉,嘴上也时常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想那宋忠贤有愧,见他成不了事,一直没有计较。 “那他之前说过要炸死知府之类的话吗?”杜逸风问。 朱八想了想,摇头道:“好像只是近日才这么说,以前只说什么碎尸万段之类的。” “你确定?”孟昶又问。 “这种被砍头的话,我记得很牢呢。”朱八自信地道。 孟昶点点头,“很好。朱掌柜,今日的酒钱和上次向你借的银两过两日便会送到,你好生看管这里。”说完,师徒俩便离开。 望着孟昶的背影,朱八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想法。他,真的是大蜀皇帝? 没走多远,小虫从身后赶来,道:“小公子,他们出门了。” “虫哥,能不能说详细点啊。”孟昶停下来道。 “四人先出来,然后是二十人,再之后是一人,跟在他后面的是一队士兵,不下五十人。”小虫详细叙述。 孟昶笑道:“虫哥,你能不能简单点啊。我只要知道重点就可以了。” “你又让人家详细,又让人家简单,不是难为虫哥吗?”杜逸风在旁道。 小虫跟着笑道:“没有没有,是我不会表达。” “我逗虫哥玩呢。虫哥,你去忙,辛苦了。”孟昶道。 “咱们这是去哪?”杜逸风见孟昶改变了行进的方向,问道。 孟昶仰天长叹声道:“相逢不如偶遇。师傅,我准备去偶遇。” “咦,这不是王兄吗?真巧。”孟昶迎着那四人便上前。 “哎呀,怎么会是张贤弟呢?”李璟认出眼前两人一位便是昨晚在飞燕园畅谈的张三公子,很是欣喜。 “偶遇,偶遇。相逢不如偶遇,能见到王兄,真让我开心。”孟昶笑着道。 “哈哈,你我真是有缘人哪!”李璟以为真是偶遇,感慨道。 “这大冬天的,王兄,不如小弟做东,咱们去‘烟雨楼’一叙?”孟昶提议道。 李璟还未答应,身后三人齐道:“王公子,咱们还有事呢。” 李璟还在迟疑,其中一人厉声对孟昶道:“今日有事,明日……”突然吃惊地盯着孟昶,说不出话来。 此人便是那告密之人。孟昶也盯向他,只觉略有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何人。 “今日之事,明日再办。我与贤弟有缘偶遇,怎能错过。”李璟很反感他们的阻挠,“贤弟,走,去‘烟雨阁’。” “好。”孟昶道。目光并没有离开那人,因为那人的目光也未离开他。 大蜀皇帝,他是大蜀皇帝。那人心中狂喊。 第146章 说英雄,我是英雄 “这位是我师傅。”孟昶介绍完杜逸风,又问:“这三位是?” 李璟笑着介绍,“这兵荒马乱的,这三位会些功夫,伺候在我身边,以防意外。” “看来王兄真不是一般人哪,大家都来坐吧。”孟昶招呼道。他的兴趣还是那人。 “算了,他们都是武夫,不懂风花雪月。”李璟道。 孟昶可不管这些,招呼师傅坐下。那三人识趣地站立到门外。 还是那个雅间,朱八又慌忙布置酒菜。他没怨言,只为能再见这位张三公子而激动。 昨晚谈诗论词,今日换个花样。孟昶先开口道:“小弟从蜀至扬州,一路所经之地,繁荣富饶,人们安居乐业,不得不让人佩服南唐皇帝的管治水平。” “呵呵,贤弟过奖。”李璟一时得意,差点脱口而出自己便是这位皇上。“我们的先皇仁德治国,今日皇上继承了其父的风格,南唐强盛自是必然。” “王兄,三国时有青梅煮酒论英雄。小弟又喜欢和人谈古论今,不若咱俩今日效仿古人,也来个煮酒论英雄,如何?”孟昶道。 李璟一愣,道:“那煮酒论英雄的是曹操和刘备两位枭雄,咱们好像还不够格吧。” 孟昶马上摆手,“为何不可?小弟觉得这些枭雄的功过,不能看那史书的记载,成者王败者寇,虚假过多。只有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是真是的,你我为何不能说英雄,谁是英雄?” “好个说英雄,谁是英雄。贤弟,就凭你这句话,咱们就来品评天下英雄。”这番话激起了李璟的豪情。 “好。掌柜,摆火炉,上小桌,我要与王兄围炉煮酒说英雄。”孟昶道。 “徒弟,你们谈,我到外面。”杜逸风主动离开。 孟昶点头。他知道师傅是不放心那人,很显然,他知道孟昶的真实身份。 准备就绪,两人小桌旁盘坐,火炉在侧,上有酒壶温酒,开始边饮边谈。 这次是李璟先作引:“中原石重贵兵不血刃夺皇位,一改其叔向契丹称奴的猥琐,国家利益为上,态度强硬,只肯称孙,不肯称臣。我觉得也算是英雄。” 孟昶“呵呵”笑道:“称孙与称臣有何区别?一国之君为外族之孙,国中百姓又该做何?或许能显出一些骨气,顺应天下民意。但此人平庸无能,所用之人都是八面玲珑之辈,无人可用。若契丹进犯,难逃灭亡之灾。难以称为英雄。” 李璟点头,问:“中原猛将众多,雄霸一方的节度使比比皆是,难道没一个是英雄?” 孟昶摇头,“平卢杨知远早已对石重贵夺位不满,因实力不济,一时隐忍,早已有步石敬瑭后尘自称为儿,借兵罚晋之意,此等人如何称为英雄?青州杜重威胆小懦弱,自视功高,一心想大权独揽,消除其他力量,对外无能,将精力全放在自己人相互倾扎之上,十足小人,怎能称英雄?” “河东刘知远金刀无敌,勇猛机智,为兄觉得可以称为英雄。”李璟指出。 “刘知远?”孟昶想了下,道:“刘知远勇猛无敌,一口金刀砍下无数人首级,可以称为悍将。当年劝阻石敬瑭莫要称儿称臣,也算有些骨气。但此人残暴无比,坑杀千余降兵眉头不皱;自私狡猾,只守河东,保存实力。若我猜测不错,如契丹南下,他必作壁上观。此人与英雄相差甚远。” “呵呵,贤弟分析透彻,为兄佩服。”李璟举杯一敬。作为大国皇上,他对这些人的信息也是经过总结的,非常同意孟昶的点评。 孟昶一饮而尽,“呵呵,皮毛而已。” 继续。 李璟道:“贤弟来自蜀中,大蜀皇帝年少继位,除奸臣,改吏治,强军富民。趁机夺荆南,顺势拿朗州,扩国土,壮国威。可以称为英雄否?” “呵呵。”孟昶笑着摆摆手,“王兄,我是蜀国人,评论难免偏颇,放到最后如何?” “好。”李璟答应,“南汉刘晟杀兄弑弟,残暴尤甚其父。为官者皆需阉割,毫无人性,牲畜不如,更别谈英雄了。” 孟昶道:“王兄所说不假,甚至还不如死去的高癞子。” 李璟继续道:“大闽王审知本是英雄,可那一大堆儿子难以恭维,你杀我,我宰你,所剩无几。如今余下的福州王延羲、建州王延政还在相互争斗,兄弟相拼,无仁无义,自难称为英雄。” 孟昶点点头,“便象那大楚马王,英雄一个,却生下那么多狗熊儿子,最终亡国,个个结局悲惨,实在可叹。” 灭楚乃我得意之作。李璟得意笑道:“他那些窝囊儿子都在金陵过得很好呢。” “王兄如何得知?”孟昶心中暗笑问道。 李璟方觉失言,忙掩饰道:“为兄在金陵时,人人都这么说的。” 孟昶道:“唐皇宽厚,想也不会为难亡国之君。王兄听说的应是事实。” “那贤弟觉得我们皇上算不算英雄呢?”李璟试探道。 孟昶一笑,“小弟觉得你们皇上和我们皇上只有经过比较才能判断,就放到最后吧。王兄,饮酒。” 李璟不知眼前这位便是大蜀皇帝,笑着举杯,“看来贤弟很仰慕你们皇上呢。” “是吗?呵呵。”孟昶道,“这是自然,王兄对你们皇上不是也很钦佩吗?” 两人笑着同饮。 屋外的杜逸风平静而立,余光未离开过那人。若他有所动,只有一个结果,杜逸风的剑刺穿他的胸膛。 那人不认识杜逸风,只以为是孟昶身边的侍卫。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他猜不透孟昶来扬州的目的,他不知道孟昶是否认出了自己,他更不知道孟昶是否指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现在的身份是侍卫,是准备成大事的侍卫。这个大事很大,足够震惊天下。 “如今天下还有谁呢?吴越钱弘佐?”唐越不和,时有摩擦,李璟很不愿意提到此人。 孟昶故意来了个先扬后贬,“钱弘佐十四登基,年少有为,不动生色地撤大将李文庆,杀奸臣杜昭达,众人凛然,让人佩服。推行其祖父钱镠‘保境安民’之策,减赋税宽其民,吴越之富饶天下尽传。虽为吴越王仅两年,却深得百姓拥戴。” 李璟有些不服,“若这样便为英雄,我大唐皇上也可称为英雄。” “不,他也不能算是英雄。”孟昶摇头,“英雄者,救民于水火,施恩于天下。吴越毕竟只方寸之地,钱弘佐虽将其治理得有声有色,却不思进取,安于现状,最多只算个好官而已。” 李璟赞同,“那巴掌大的地方,任谁都能治理好的。贤弟所言极是。” “王兄,现在只剩咱俩的皇上了,你认为他俩算不算英雄?”孟昶开始切入正题。 “这个嘛?”李璟犹豫下道,“放眼天下,或许只有这二人算英雄。”夸自己总是难为情的,捎带上别人就很自然了。 朱八走进,往炉中放了些许火炭,霎时炉火通红,暖意融融。 孟昶再一次举杯,两人饮尽。 “小弟不这样认为。”孟昶道,“若论英雄,当今天下只有一人。” 李璟很期待。 孟昶并未直接说出英雄是哪位,先作了比较,“为帝者,心藏天下,心藏天下百姓。论文,唐皇文采非凡,书画精湛,比之蜀皇优了许多。可一人之文怎堪比众人之文。蜀皇办学兴教,建书画院,刻书传世,编词本以兴文,整个大蜀文意浓浓,百姓知书达理,何处略之?王兄,你说是吗?” 李璟不得不点头。 “论治,唐皇宽德仁厚,心善爱民,颇受爱戴。然国家不是皇上一人能治理过来的,所有政事都由官员完成。唐皇不以德才选吏,治才选能,反而以文才为第一标准,实在可笑。朝中忠奸无别,赏罚不分,混乱不堪,实在好笑。蜀皇恰相反,以人品为选拔标准,任贤提能,对奸佞小人从不手软,对欺压百姓者从不姑息。王兄,孰高孰低,是不是很分明呢?” 李璟惭愧低头。 “论胸怀。唐皇伐楚,只为一己之利,只为掠人财富,只为扬威立名。蜀皇却为人百姓,得荆南而以荆南人治荆南,不仅不掠,还多方补助。胸怀谁之宽广,王兄可有定论?” 李璟无言。 “自古英雄者,未必兵强马壮者。破釜沉舟,楚虽三户可灭秦,那是因为信念;卧薪尝胆,越兵三千亦吞吴,这也是因为信念。唐皇的信念在已,蜀皇的信念在众。敢问王兄,哪个是英雄?” 李璟汗颜。 “侠者,惩强扶弱者为英雄;盗者,劫富济贫者为英雄;官者,为民请命者为英雄;王者,心济天下者方为英雄。今之王之英雄者,唯我大蜀皇上。王兄,你认可吗?” 说英雄,谁是英雄? 说英雄,我是英雄! 李璟手举酒杯,却落地而碎。 孟昶笑道:“兄长又不是皇上,何必紧张如斯!” 李璟苦笑不已,“贤弟天下英雄一论,颇有王者之气。有朝一日,贤弟必成大器,名扬天下。” “哈哈,王兄之见识又岂是常人所能及。” 两人相视大笑。只是孟昶的笑爽气而坦荡,李璟的笑尴尬而苦涩。 第147章 可疑的易府 那日过后,孟昶立刻下令对那位似乎相识的人进行了调查,却只得到一个从未听闻的名字:卢涛。 孟昶唯一肯定的是这人认出了自己,却未告诉李璟。而这恰恰说明此人有着更深的目的。 赵崇韬与李承勋也无进展,虽然与易登那几位似已成为最好的朋友,经常去易府,却一直无法靠近那地牢。地牢附近守护的人明的暗的人数不少。 一个小小的地牢,却派这么多人把守,里面自是有名堂。孟昶决定亲自去结识下易天虎。 “易叔叔,你又醉了!”“烟雨阁”门外,孟昶主动上前帮助易登搀扶他爹。 易天虎醉眼朦胧,喉咙打着结问:“你,你是哪位?” 易登忙介绍:“这是我师公张三公子。” 易天虎手一甩,道:“什么张三李四的,说不定就是宋忠贤的走狗。” 孟昶摇摇头,和上次一样使个眼色。李承勋一掌将易天虎劈晕。 这样一个容易误事的人,会在地牢里藏着炸药?孟昶有些找不出头绪。不管怎样,先去易府一探。 易天虎曾掌管扬州军务,显赫一时,易府不失气派。 “易登,你家真够大的,能否带我参观一下。”孟昶提出。 “那是,想当年我爹……”易登刚想吹嘘,进来位中年人问道:“登儿,这几位是?” 易登马上介绍,“这是我师公张三公子,这是我师公的师傅。”然后又介绍这位,“我叔易天豹。” 孟昶与杜逸风拱手道:“幸会。” 易天豹瞪了易登一眼,“登儿,现在坏人很多,别什么人都往家里领。”说完,扭头离开。 我看你就象坏人。孟昶心道。 “练过。”杜逸风低声提醒道,“不低。” 简单几个字已足够。孟昶点点头,转而对易登道:“你叔好像不欢迎我们。” 易登狠狠瞪了下他叔的背影,“哼,自从我爹被罢官,整日醉酒后,他便从福州回来,以为自己就是易府的主人了。” “你叔以前在福州?”孟昶好奇地问。 “是啊。我只知道有个叔在福州,之前从未见过。”易登答道。 孟昶道:“那你带我转转吧。” 易登带着孟昶几人转着转着便来到后院门口,一下子拥出十余名护院,持枪禁止他们进入。 “不认识我吗?”易登大声呵斥。 “没有易管家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护院们道。 孟昶笑道:“易登,算了,咱们走。” 易登摇着头道:“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叔还招来这么多人看守,我爹他也不管。” “这易府迟早还是你的,就让他猖狂些时日吧。”孟昶安慰道。 易天虎未醒,孟昶四人告辞出了易府,天色已晚。 “要不我去探探?”杜逸风道。 “我悄悄进去过。”李承勋道,“里面唯一可疑的就是那个地牢。只有一个小铁门,有人轮流把守,难以进入。” 孟昶笑了笑道:“不必管它。不管是不是火药,一直在地牢里都起不了作用,我们只要等他们运出来便可知晓。虫哥已在易府周围布置好了。” “那你还来到易府作甚?”杜逸风问道。 孟昶笑得很诡异,“我只想知道这易府和那人是否有关联。若有关联,那人若得知我去了易府,自会有所行动。”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杜逸风马上警觉地观看四周。赵崇韬和李承勋也握紧腰间的刀。 “哈哈,紧张什么,不会这么快的。”孟昶很自信地道。 “那可未必。”杜逸风说着,剑已出鞘,跃在孟昶前面。赵崇韬、李承勋腰刀出鞘,护在左右。 汗颜,还真这么快。在前方,有不下二十个黑衣人手中握刀,拦住了他们的路。 “不按常规出牌哪!”孟昶为自己的自信解脱。 “来人可是张三?”其中一人问道。嗓音粗哑,似曾相识。 “不是。”杜逸风道。对方杀气浓浓,不好对付,能掩就掩,能避就避。再说咱也没说谎,这里哪有张三?只有大蜀皇帝孟昶。 你不按常规,那咱就已非常规应付。“是啊,我便是张三。大哥,这么快便见面了,缘份哪!”说话间,孟昶已大踏步向前。杜逸风三人只好紧随。 “你是张三?”那人盯着孟昶问道。 孟昶笑答:“那夜在飞燕园匆忙,忘了自我介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哥,您贵姓?” 杀谁不好,偏要让我杀这个会妖术的小公子。这位心里很是复杂。 “大哥一定姓牛。”孟昶乐呵呵地道。对于黑云都的调查已很深入,大头领姓孙,手下副头领两名,一位姓牛,一位姓周。周姓独臂,这位自然姓牛。 “你怎么知道的?”那人很震惊。 “呵呵,牛大哥,告诉你实话吧。我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能知道的。”孟昶道。 任务就是杀死张三。牛副头领开始怀疑是否还需继续。 孟昶继续问道:“这次我的建议,不知牛大哥是否和孙头领商议过?” 对啊,他不是说过那人出多少钱做的事,他便出双倍不让我们做吗?“有人出十万两要你人头。” “原来就十万两啊,太便宜了。”孟昶摇头,“你们上当了,我的脑袋一百万两都足够。” 那人不相信地望着他。 “其实呢,我不给你们银两,你们也杀不了我。但是说过的话总要算数。崇韬、承勋,一个时辰内将三十万两送到这。”孟昶道。 眼前这些黑衣人要杀你呢,还让我们离开?两人没有动。 杜逸风道:“有我呢,你们去吧。”两人这才快步离开,然后分头行动,分别前往飞燕园和“烟雨阁”。 “为啥是三十万?”那人很奇怪地问。 孟昶笑道:“牛大哥,你们不是还要将十万还给人家的嘛。到时你们就说我出三十万买自己的人头。若他出三十万,你们马上就会得到八十万;若他再出九十万,我便是二百万,依次类推。呵呵,不就是比谁有钱吗?哥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这样下去我们黑云都不是发大财了。那人惊呆。 “头领,是不是去搬救兵了?”有人提醒道。 “哈哈。”孟昶大笑道,“救兵早就来了,如果你想试试,可以说出那个字。” 那人显然也经历过飞燕园那夜,马上不敢吭声。 “我相信你,张三公子。”牛头领沙哑地道。 你不相信,又能把我怎样?孟昶心中暗笑。 一个时辰未到,银两便到,人也全到,甚至包括上官弧。 黑云都的人紧张地握紧刀,头领很不满地对孟昶道:“我这么相信你,你却……” 孟昶笑道:“相信我就对了嘛,他们只是来看看我,不会动手的。”然后对众人道:“我跟牛大哥谈生意,来这么多人做啥?” “我是来看老公和牛大哥谈生意的。”唐糖娇羞地先道。 “我也是。”段思盈软剑已在手。 “我也是。”萧玉蓉跟着道。 师娘,你也是什么啊?孟昶吃惊望向她。 “想什么呢。”萧玉蓉轻拍他一下,“唐糖不是说老公就是相公的意思吗?师兄,你不是我老公吗?”说着,已紧紧与杜逸风立在一起。 吓我一跳。孟昶笑道:“师娘,你还是关心师傅多些啊!” 唐晓、上官弧等人并不作答,全神贯注盯着黑云都这群人。 “生意谈完,银两留下,撤。”孟昶说完,扬手向前,从黑衣人人群中穿过,仿佛这些人不是要杀他的敌人。 “真是个怪人!”孟昶那位牛大哥嘟囔道。 众人离去,一片死寂中,走出位年轻人。他面目消瘦,神色恍惚,只有那双发怒的双目火光四射,只有那颗愤怒的心恨涛滚滚。 “这是扬州,以后不可轻易犯险。”上官弧打头,大家一起批评孟昶。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不出门,好了吧。”孟昶喜滋滋地道。被人关心是幸福的。 第二日,扬州城内便贴出公告,招纳能者代表扬州参加赛诗会。今年的赛事会被定为金陵扬州对抗赛。既然有对抗,就必须有场所,扬州西湖畔的空旷处开始动工搭巨大的台子,算是擂台。 扬州有诗人吗?宋忠贤很苦闷。宋之书安慰他老子:“爹,你放心,交给我了。” 你能找到能人?宋忠贤不相信儿子。 宋之书胸有成竹地来到飞燕园,找到孟昶,“师公,你想名扬天下不?” 你师公早已名扬天下。孟昶的回答很干脆:“不想。” 宋之书早已料到,“呵呵”笑道:“师公,你想不想丢脸?” “不想。”孟昶的回答依然干脆。 宋之书清了下嗓子道:“赛诗会就要开始,扬州方面只有五个人报名。” 孟昶问:“哪五个?” “我们扬州五俊。”宋之书一翘大拇指。 你们五个?丢人现眼哪!孟昶忍不住嘲笑。 宋之书道:“到时我们就说你是我们的师公,看谁丢脸!” “别,别给我丢脸。师公参加便是。”孟昶显得很无奈。 宋之书得意地回去复命,孟昶笑着对门外道:“出来吧,就知道是你们的主意。” 唐糖与段思盈倩影出现,喜色在眉梢舞动。她们渴望见到自己老公才冠群雄的风采。 第148章 老王爷 赛诗会三日后便将在这扬州西湖畔举行,南唐的才俊们蜂拥而至。皇上对有才学之人的喜爱和提拔有目共睹,谁不想露一手,从此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宋忠贤开始忙碌。皇上严禁太多士兵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此地,他只好选拔士兵混在百姓中以保证皇上安全。万一出个意外,那可是掉脑袋的。 易府很平静。虫哥的汇报出乎孟昶的意外。 李璟的住处也很平静。虫哥的汇报更出乎孟昶的意外。 孟昶深知平静的背后往往孕育着更大的危机,却也只能听之任之。毕竟这是扬州,毕竟对方真正的目的并不可能是自己。 不是自己,那会是谁呢?宋忠贤?显然他不够资格。难道是他,李璟?孟昶象是明白了。 那个李璟身边的侍卫明明认出了自己,却没有告诉李璟,很显然有更重要的事。他或许以为孟昶也认出了自己,生怕到最后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想李璟,李璟到。大概思念这位刚相识的张三老弟,李璟又一次出现在飞燕园,随行的竟是扬州刺史宋忠贤。 “宋刺史,就是他!”李璟一见孟昶,便露出惊喜向宋忠贤介绍。 孟昶倒一下子糊涂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李璟继续道:“扬州如果有了他,便会如虎添翼。宋刺史,你可千万莫要埋没人才。” “皇……王公子,自然自然。犬子早已推荐此人了。”宋忠贤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位被皇上和儿子推荐的小公子。 本来就是作秀,扬州没什么人,就拿来充个数吧。扬州怎么能赢皇上的金陵呢? 孟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兄和刺史大人相识,推荐不才参加赛诗会啊。” “是啊。”李璟颇为得意,“贤弟聪颖,又学识不凡,一定要参加的。” “是啊,一定要参加的,代表我们扬州。”宋忠贤不失时机地迎合道。 “哈哈。”三人笑着去了楼上雅间,观赏这美丽的西湖夜色,谈论诗词歌赋的美妙。 这两人火热,害得我们的宋大人陪着笑脸在旁一会假装点头,一会故装深思,一会打打瞌睡。 正兴趣盎然,突听外堂吵闹,孟昶忙请辞下楼。 楼下宋之书正被几人扭住,准备拳脚相加。客人们都已躲在一旁,不敢吭声。 什么人,连刺史的儿子也敢打。孟昶大声喝道:“住手!” 有人比孟昶还快,闻讯赶来的唐糖娇喝声:“大胆,敢伤我徒弟!”纤手一扬,飞针已出。 若平常人,紧跟着自是惨叫。但很显然这几人非平常人,撒开宋之书,躲闪过去。 “何人大胆,在我飞燕园撒野。”又是一声娇喝,段思盈软剑如电,寒光袭人,将那几人逼得连连后退。 “住手!”孟昶不得不再次大喝声,不过对象已变。 段思盈这才住手,那几人也慌忙退到一位身瘦如骨的老人身后。 “娘啊!”宋之书带着哭腔扑向唐糖。他的另四个兄弟全趴在地上痛苦呻吟。 这老人才是正主。孟昶拱手道:“在下张三公子,飞燕园是我的,不知他们犯了何事,惹爷爷您生气?” 老人未言,身旁一位中年儒衣男子站出,盯着孟昶问:“你叫张三公子?” 这眼神好熟悉。不及细想,孟昶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又盯了孟昶一会,方冷冷道:“这位小兄弟方才羞辱王爷,不知该不该打?” 王爷?孟昶望向那老人。他双眼迷茫,骨瘦如柴,如行尸走肉,会是王爷? “之书,你羞辱这位老人家了吗?”孟昶转头问道。 师傅师公在,宋之书什么也不怕。“没有。我只说了句‘这么大年纪还来青楼,身子骨受得了吗?’。他们就上来打我们。” 孟昶问老人:“这位爷爷,是这样吗?” 老人没有作答,仿佛在沉思般。中年人抢在前道:“难道这还不是羞辱吗?听闻飞燕园近日热闹,我们王爷便来观赏一番,有何不可?” 本来还想让宋之书道个歉,你还一口一个王爷的,压谁啊。别说王爷,你们皇上还在楼上呢,我会怕吗?“请问叔叔贵姓?” “告诉你也无妨,在下李弘节。”他冷笑作答。仿佛是故意要刺激孟昶。 李弘节,李弘皋。晕,原来是李弘皋的兄弟,怪不得眼神如此相似。“李叔叔,你觉得这是羞辱,为何我听来却似关心呢?” 李弘节“哈哈”笑道:“如此奚落之语,人人听得懂,你还想狡辩吗?” 孟昶跟着笑道:“人到七十古来稀。这位爷爷至少七十,多不容易,应在家喝茶听曲,颐养天年才是。我飞燕园喧哗吵闹,纵酒寻欢,最伤身体。你们却将他老人家带到此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付得起责任吗?之书,你刚才是这样想得吗?” 宋之书马上点头:“是。我就是怕他老人家有个意外,方才好意提醒的。” “你看,我就说嘛。”孟昶得意地道。 李宏节还想争辩,突然发现宋忠贤与李璟正在下楼,马上道:“那我们不进便是,送王爷回府。走。” 说完,搀扶那王爷很快离开。 宋之书见到爹,喊着“爹”便扑了过去。这次没喊错。 “宋大人,你可识得此人?”孟昶指着李弘节等人的背影,问道。 宋忠贤本不想作答,但见李璟似乎也想知道,道:“此人李弘节,也曾是楚国十八学士之一。楚亡后逃来扬州,也曾要求到扬州府内从事,被我拒绝,后来投靠了忠义王。” 李璟在旁问:“他还没死?” “没有。不过因迷恋丹药,误服导致心脉混乱,神志不清,如同废人。”宋忠贤道。 怪不得一句话都不说,原来老年痴呆。孟昶听后心想。那这王爷府岂不是李宏节做主? 宋忠贤又补充道:“不过这次赛诗会,老王爷颇为豪爽,捐财捐物,还主动承担了赛诗台的搭建。” “嗯,我们回吧。贤弟,赛诗会见。”李璟告辞。 “一定一定,不见不散。”孟昶笑着作别。 那位王爷的来历很快便到了孟昶这。老王爷原名徐知询,是南唐前皇李昇,也就是徐知诰的二弟。李昇是养子,夺了皇位后才回姓李。未称帝前,为了夺权,他曾设宴摆酒招待徐知训,酒中放毒,加害于他。徐知训暗知不妙,心机一动,倒一半于空杯,相邀同饮。两人僵持中,有一名为申渐离的伶人将酒杯抢过,一饮而尽,扬长而去。路上毒发身亡,用生命进谏莫要兄弟相残。徐知诰这才醒悟,对几个兄弟从此甚为友好。登基后,徐知训更被封为王爷,在扬州逍遥自在。其实徐知训只有五十来岁,但因长年服用丹药,精气尽失,老态毕现。 一个废老头怎会管你赛诗会的闲事,还派人搭建赛诗台,一定是这李弘节的主意。孟昶心想。那次去长沙,未遇到李弘节,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一定认出了我。那他为何不挑明呢?这说明,这只能说明还有更大的阴谋。那他与李璟身边的侍卫卢涛,还有易府后院是否有联系呢?那卢涛似乎也是楚国人,一定有关联。还有出钱请黑云都杀我的人,是否就是他俩之一? 一切都渐渐浮出水面,孟昶立刻叫来唐晓和上官弧,让他们密切关注正在搭建的那个大台。 大台已搭建完毕,重兵把守,没有发现什么可疑。 赛诗会举行的前一晚,虫哥亲自跑来禀报:“易府出来两辆大车。” “装的什么?”孟昶忙问。 “旌旗。”小虫答道。 旌旗?“运到了这?”孟昶猜测。 “没有,进入了忠义王的王府。”虫哥摇头道。 “崇韬、继勋,你俩随虫哥去监视那里。”果然被我猜中,他们相互有勾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赵崇韬跑回禀报:“王府出来五辆大车,车上都是旌旗,正往咱这个方向来。” 嘿嘿,这种小把戏。“走,去赛诗台。”孟昶挥手道。 飞燕园离赛事台就几步路,周围已有士兵警卫。唐晓与上官弧一直在暗处监视,并未发现异常。 “很快就有异常。”孟昶自信地道。 “什么人深更半夜在此鬼鬼祟祟?”过来一队士兵,当先者扬州刺史宋忠贤。上任后第一次承办这么大的事,宋忠贤非常尽力。 孟昶笑着迎上前,“宋大人尽忠职守,让人佩服啊。” 宋忠贤见是皇上颇为赏识的蜀中张三,也笑脸相迎,“张三公子怎么还未歇息,明日可要代表我扬州参加赛诗会,养精蓄锐才是。” “呵呵,第一次见识这么大的场面,心情激动,睡不着,出来转转。”孟昶笑答。 见孟昶身后众人,宋忠贤开起玩笑,“张三公子好大的气派,出来转转还这么多人跟随。” “人?在哪?”孟昶打着马虎转头,“咦,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们怕你激动过度,跳到湖中。”唐糖道。 众人跟着道:“是啊,怕你跳到湖中,不放心。” “宋大人,你看,没办法,都是我的亲人,都有颗善良的心,我怎么好拒绝。”孟昶显得很无奈。 “呵呵。”宋忠贤只能干笑。 这时,那五辆马车来到,当头之人正是刘弘节。 “旌旗都准备好了?”宋忠贤过去问道。 刘弘节答道:“幸不辱使命,老王爷命我连夜送来布置。这已有五车,若有不足,明日拂晓送到,决不会误事。” 原来人家早已约好。孟昶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提醒车上有火药。 “好。来人,快些在湖畔四周插上。”宋忠贤大声命令。 “怎么张三公子也在啊?还有这么多人,是来帮忙的吗?”刘弘节望见孟昶,冷冷问道。 如此不心虚,难道没鬼?孟昶笑道:“既然凑巧碰到,就帮把手吧。大家快去帮忙。” 第149章 赛诗台(一) 人多,很快旌旗便布满湖畔。 “赛诗台还未有。”宋忠贤巡视完后道。 刘弘节马上道:“凌晨便送到。” “凌晨恐怕来不及,不如就现在吧,王爷府离这又不远。”孟昶在旁道。这五车没有,那肯定在下一车。 刘弘节语气依旧冷冷,“张三公子难道不困吗?” 宋忠贤道:“还是布置完毕才能睡得舒坦,你就马上回去拉来吧。” 宋刺史都这么说了,刘弘节不再坚持,立刻驱车回王府。 看来早已装好,很快便有一车赶到。“快些将这些旌旗插于赛诗台四周。”刘弘节催促。 孟昶这群人刚想援手,宋忠贤摆手道:“没有多少,便不劳张三公子了。” 孟昶等人只好在旁看着。车上旌旗全部插毕,仍没什么异常。只有两名士兵因为劳累埋怨道:“这么重!”身旁士兵笑话他们:“是你们力气太小,看我们,很轻松嘛!” “宋大人,现在可以安心歇息了吧。”刘弘节道。然后惊讶地望向孟昶,“张三公子,你还没回去啊?” 还有什么话说。孟昶打了个哈欠,“确实困了,大家再见。” 回到飞燕园,孟昶问道:“你们确定易府的车进了王府便没出来?” 赵崇韬、李承勋道:“确定。” “难道车上装的不是火药?”孟昶陷入沉思。 唐糖突然从怀中掏出“暴雨梨花针”,问他哥:“哥,可以将火药装入这里吗?” “可以的。”唐晓道。 上官弧浸心研制火药,颇有心得。“若有火引入,便会迅速燃烧,从而产生爆炸,威力无比。” “嘿嘿,难道你们没听到有人说最后一车的旌旗比较重吗?会不会是旗杆的问题?”唐糖很骄傲地道。 “我的好唐糖,我的宝贝唐糖,你真太聪明了!”孟昶第一个醒悟过来。“师傅,快,想办法拿杆旌旗回来!” “我去,他是大侠,做这事不方便。”肖玉蓉很维护丈夫的名声,说完便已没影。 这点小事很容易。肖玉蓉将旌旗带旗杆往桌上一扔,唐晓与上官弧马上上前观察。旗杆是铁制,底部却留一小孔。 “费什么劲,切断不就得了。”段思盈软剑出手,将杆从中斩断。一下撒出许多黑色粉粒。旗杆中央竟塞满火药。 “你真聪明!”众人纷纷向唐糖翘大拇指。 孟昶没有加入赞美行列,想了会,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众人对真相很期待,停止喧哗,静待着。 “从易府出来拉进王爷府的两车物品必是霹雳堂丢失的火药。拉入王爷府后开始往旗杆里装火药,所以开始出来的五辆马车是正常的。李弘节本打算凌晨再插这些旗杆装有火药的旌旗,无奈宋忠贤不肯,只好匆忙将装好的与未装的混杂运来。所以有的士兵觉得重,有的却不觉得。”孟昶笑着娓娓道来。 “他们要炸赛诗台?”唐晓问。 孟昶点头,“不错。这些旗杆底下有孔,又塞有易燃麻布,而赛诗台本就木料搭建,只要有火,便会引起这些火药爆炸。” “好狠!”上官弧道,“那咱们这就去向宋大人禀报。” “不妥。”孟昶道,“那李弘节与那卢涛显然认出了我。若见事情败露,必会指出我的真实身份,恐会招来麻烦。” 众人点头。 “其实这事很好解决。”孟昶继续道,“没有火,就不会爆炸,所以控制放火之人便可。这件大事他们不会派无名之辈去做,所以李弘节、卢涛还有易府的那个易天虎便是可能实施的人。现在我分工,明日唐兄、上官兄负责监视李弘节,卢涛交给崇韬、承勋,师娘你们几个女的注意易天虎。虫哥,你的人明日换上新衣服,在赛诗台附近负责总体安全。” “那我呢?”杜逸风问。 “师傅你当然是负责我了,呵呵。”孟昶笑道。 众人笑着接令。 孟昶又沉思了会,“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几人是勾结在一起的,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还用想啊。”唐糖的聪明才智又一次发挥,“炸死南唐皇帝,造反篡位。” 有理。众人点头赞同。 想起那位老王爷,孟昶笑道:“说不定他们是想将那位老爷爷推上龙椅呢。” “那还不如推老公你去坐呢。”唐糖道。 晕,我只能和那老王爷比啊。孟昶摆手示意安静,道:“这中间还有许多疑问。比如他们是如何得知上官堂主欲运送火药的呢?那卢涛又为何去向宋忠贤告发飞燕园有叛民呢?易天虎为何说要炸死宋忠贤呢?难道他也是其中之一?另外最关键的是谁请来黑云都要杀我们?”说着,打了个哈欠。“不行,我得睡会。”说完朝旁边椅上一坐,便睡着了。 天已将亮,众人立刻禁声,给他一个小睡。 孟昶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抬头便看见宋之书五人衣着鲜亮,站着打瞌睡。再往旁看,师傅杜逸风笑嘻嘻地望着他。 他们五人早已来请孟昶,但杜逸风不允许他们打扰自己徒弟的休息,只好站在一旁等待。 “开始了?”孟昶问道。 一见孟昶醒来,宋之书五人喜出望外,抢着道:“师公,你终于醒了,就等你了呢。”然后又对门外大喊,“快将新衣服拿进来伺候师公穿衣。” 紧接着进来几位宋府的丫环,手捧新衣,火红耀眼。 我倒,怎么品味和你师傅一样。孟昶忙摆手,“不要红的,象个花花太岁。” “我爹吩咐的。”宋之书道,“你代表我们扬州,必须听我爹的。” 孟昶无奈地象个木偶被那几位丫环剥去外衣,端来温水,帮他漱洗束发,帮他穿上这件鲜红外袍。 其他诸人都已去各行其是,只有肖飞燕笑嘻嘻地目送孟昶等人前往赛诗台。 扬州西湖畔,人潮拥挤,人声鼎沸,彩旗飘展,锣鼓喧天,为了投皇上所好,宋忠贤下了很大的功夫。虽说自己家底深厚,在南唐无人可比,但自从“五鬼”上台,父亲归隐后,已大不如从前。这次赛诗会正是自己的机会。 皇上指名要来个金陵扬州对抗赛,宋忠贤心中知道其实就是给金陵扬威的机会,便让儿子随便喊几个人来凑个数。出乎意料的是皇上竟然钦点飞燕园的张三,让他好生纳闷。 早早的,宋忠贤便来到赛诗台布置,虽然昨夜都已安排妥当,还是生怕出了纰漏。望见张三与儿子几人走来,心中好笑。怎么看都是不学无术的家伙,尤其那张三,火红的衣服穿在身上,更像纨绔子弟。 台下摆了很多桌椅,已有不少人落座,还有很多围观的文人骚客,俊男仕女。当然还有许多混迹人群装扮成老百姓的扬州士兵,还有虫哥等人。 台上桌椅不多,还无人去坐,很显然是留给赛诗会主角门的,当中那高出一头的大龙椅,更不用说是留给南唐皇上李璟的。 孟昶带着“扬州五俊”大摇大摆地走上台,向宋忠贤一拱手,毫不客气地朝右边一排凳上坐下。 宋忠贤微微摇头,台下众人纷纷摇头。就他们几个代表扬州啊,扬州败定了也! “我爹来了!”“我爹也来了!”身边几位得意地指着台下道。 自己的儿子赛诗,老子当然要来捧场。孟昶往下一望,便看见了坐在中央的那几位。都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是坐于中央。 易天虎竟然也没醉地坐那,只是目光狠狠瞪着宋忠贤,一刻也没离开。 欧阳凤的爹“水门”老大欧阳雄也大大咧咧地坐那,身后还立了两名手下,这二人一胖一瘦,一武一文,很显江湖气派。 那瘦者好像在盯着我,孟昶觉得。凝目一望,大惊,竟是熟人。身形虽比以前削瘦憔悴疲惫,但目光依然狠毒阴险,正是曾有几面之缘自称大楚第一才俊的李济林。 明白了,有点明白了。看见立于欧阳雄身后,孟昶明白了许多。这位才是那幕后之人。 李济林望着台上的孟昶,目光毫不回避,冷笑着。你戳穿我的身份没关系,但我若戳穿你的身份,恐怕事情就复杂了。这个哑巴亏你就吃定了。没想到你会从江陵跑到扬州送死,哼哼,意外收获啊。 一切都进行顺利,天衣无缝,胜利就要到来。李济林心中得意万分。 孟昶避开他的目光,问欧阳凤:“你爹身后是何人啊?” 欧阳凤往下望了眼道:“胖的是我小叔,武功比我爹还高。瘦的是李济林,不久前来投奔我爹,有些才能,我爹很赏识,一直带在身边。” 还有些胆识,竟然不换名。孟昶笑道:“那李济林仿佛是我一熟人,你去下面对我师傅说下,等会赛诗会后,将他带到飞燕园。” 杜逸风虽在台下,却一直警惕着台上孟昶的周围。欧阳凤下来一说,他不禁望向孟昶。孟昶微微点下头,示意他照做。 “老王爷来了!”宋忠贤慌忙喊了声下去迎接。 忠义王徐知询被两人搀扶着走来,身后紧跟数十人,跟得最近的便是李弘节。不远处,唐晓与上官弧密切注视着。 “皇上来了!”老王爷刚坐下,人们惊呼。 坐立者纷纷起立望过去,士兵们推开人群,立于两旁,清出一条路,直通赛诗台。 南唐皇帝李璟在众臣与侍卫的簇拥中,很快走上赛诗台,笑着望了眼也已站立的孟昶,坐到那张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人跪拜高呼,除了孟昶。 孟昶没跪,因为他不会跪,没有跪过。 孟昶没跪,因为他不想跪。大家都是皇上,凭什么要跪你呢? 第150章 赛诗台(二) 此时的李璟应该说“平身”,但他没有,因为他正吃惊地看着并未跪下的孟昶。 众人抬头张望,方才发现除了警卫的士兵和李璟身后的侍卫,只有孟昶还站立着,大惊抬头望向他。 杜逸风、唐晓等人心中也是一惊。这是人家的地盘,你逞什么能呢?看来待会要拼死保护你了。 李济林、李宏节也是一惊,心中笑想。这不是大蜀,还摆什么皇上架子,有好戏看了。 来扬州的金陵赛诗代表赫然便是正得宠的“五鬼”,领头的冯延巳抬头喝道:“何方小儿,见我皇上竟然不拜?” 孟昶故装惊讶地问道:“皇上,哪里有皇上?”说着,转向高坐在上的李璟,“王兄,小弟愚笨,可否告诉我皇上在哪?” “哈哈。”李璟因为之前的隐瞒,心中也有些惭愧,大笑两声以掩尴尬。 孟昶象是因李璟的隐瞒而愤怒,“王兄,张三来自偏远蜀中,但自信以诚待人,我也相信王兄亦如此。请原谅在小弟眼中只有坦荡的王兄,没有什么皇上,不能下跪。若一定要小弟下跪,恐有损王兄名声。” “大胆!”冯延巳又一次大喝。 就你还坦诚?知道孟昶身份的李济林几位心中大骂他的不要脸。 人家说的没错,如果下跪,不就说明我的欺瞒吗?李璟笑着摆摆手阻止冯延巳,道:“好,贤弟可以不跪。众卿也平身入座吧。” 就这么简单?众人竟不敢起身。 孟昶笑道:“就知道王兄非一般人,果然贤德明理,佩服佩服。”说话间,已坐定。 众人疑惑着纷纷起身落座。“金陵五鬼”便坐在孟昶这方的对面,冯延巳疑惑的目光望向宋忠贤,仿佛希望他能对这件事有所解释。 宋忠贤早被孟昶的举动吓坏了,可他知道二人曾经的会面,不禁有些佩服孟昶的机智和胆大。不理会冯延巳,大声对众人说着皇恩浩荡,驾凌扬州,扬州臣民备受鼓舞的赞誉之词作为开幕词。直到最后才说道此次赛诗会为金陵扬州对抗,由皇上本人出题做裁。而后又与众人一起跪拜,大呼“皇上圣明”。当然,我们的孟昶毫不理会,坐得安安稳稳。 李璟突然觉得这样挺好,心中没有一丝的责怪。笑着征求孟昶的意见:“贤弟,要不就开始?” 孟昶马上拱手道:“王兄做主。” “好。”李璟道,“为了本次赛诗大会,朕也颇费心血。众卿家,朕决定以三种形式来考究双方的水平。第一种形式由我出联,双方来对;第二种由我命题,双方作诗;第三种则由双方相互出题。大家觉得可否?” “皇上圣明!”众人又齐呼。 “王兄高明!”孟昶笑着举起大拇指赞誉。 这一句足可盖过所有人带给李璟的得意。 “冯爱卿,张贤弟,那朕就开始出题了。”李璟笑道。 冯延巳望了眼对面这几位衣着华丽,养尊处优,看上去不务正业的年轻人,露出不屑。笑着调侃道:“圣上,臣觉得宋知府对此次赛诗大会有些敷衍,你看扬州的这几位小儿,胸中有墨吗?” 宋忠贤刚想争辩,孟昶已抢先了,“这位是冯大人吧,久仰久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胸中只有五谷杂粮,不喝墨的,难道冯大人的胸中都是墨吗?那不是很黑?” “五鬼”之一的陈觉鄙夷道:“冯大人这是比喻,这都不懂,还敢登台?” 孟昶笑道:“冯大人是比喻,晚生又何尝不是呢?” 你是比喻,那不就是骂冯老大心黑吗?另几位马上便要出口反击。 宋忠贤不失时机地道:“你们难道不想听皇上的题吗?”然后一挥手,那边锣响,马上一人大声对台下喊道:“皇上开始出题。” 就算不想,也不敢说不想啊。大家闭口。 “好,朕先出一联。”为了此次赛诗会,李璟也是费尽了脑思,“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中望江流。” 那位宋忠贤找来的大嗓门马上对台下喊道:“皇上出题,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中望江流。”宋忠贤确实将此次赛诗会布置的比较严密,有不少人手不停向台下众人汇报台上动态。 话音未落,“五鬼”中的另一位查文徽已站起对道:“断肠崖,断肠人,断肠崖上断肠人。”虽对的不是十分工整,但时间短促中顺口而出,也是需要一定才华的。 孟昶望向身边宋之书,剁了下脚,想让他出来表现一下。 宋之书聪明过了头,马上站起道:“我师公也有了!” 你师公也有了?众人哄笑。 有你个头,我是男人,笨蛋。想低调都不行。孟昶无奈站起道:“这位大人对的很好,只可惜与景不符。大家都喜笑颜开,何来的断肠?” “那你的对子呢?”冯延已问。 孟昶又跺了下脚,“在我脚下。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 原来师公是这个意思啊。宋之书低下了头。 “好。”另四俊拍手喝彩。 “呵呵,我还有呢。”李璟笑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中望江流,江楼巍峨江流急。” “断肠崖,断肠人,断肠崖上断肠人,肠崖险恶肠人……”查文徽说到这说不下去了,因为实在别扭。 “哈哈。”台下人听到后,哄笑起来。 宋之书站起道:“什么肠人肺人,看我的。” “你行吗?”孟昶悄声问。 “师公,放心。”宋之书大声道:“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精妙诗才绝。” “好。”孟昶第一个大声喝彩。呵呵,人家出身书香,每天呼吸的空气中都有诗的味道,再差也能来上几句。 “好。”宋忠贤马上为儿子叫好,然后亲自大声对台下喊道:“扬州宋之书对……” 我那徒弟也会对诗?不会错了吧。刚跟着易天豹走到台下的唐糖不禁怀疑地望向台上。 易天豹走到他哥身后站立。肖玉蓉、唐糖、段思盈、上官琼远远监视着。 台下坐于最前的老王爷耷拉着脑袋,打起了呼噜。身后的李宏节回头向侄子李济林望了眼,点头冷笑。 “呵呵,扬州对的更佳。”李璟给出了判定。说实话,他心里当然是希望冯延巳几人赢,一方面可证明金陵的老大地位,另一方面又可证明自己的用人无误。 那日“烟雨楼”论英雄,听得自己用人失察,心中很是郁闷,故特意向宋忠贤引荐孟昶。主要目的就是要让他当面看见冯延巳等人的厉害。 “朕再出一联。”李璟道,“前日落雪,朕偶得一联,‘逢冬喜迎雪,无可奈何花落去’。”此“花”两层含义,冬季的百花凋落以及雪花的融落。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孟昶马上想到这句,可记忆中是宋时晏殊所作,难道不是? 这次金陵一方站起的是魏岑,他对道:“翻山偶碰虎,身不由己刀挥下。” 切,一点内涵都没。还未等喊话人喊话,孟昶已站起道:“王兄厉害,见雪落便吟出诗。小弟不才,想起咱们‘飞燕园’的第一次见面。‘开门惊见天,似曾相识燕归来’,不知是否有些勉强?” 李璟前日见雪落,有感而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后面的百思不得,甚是压抑。今日孟昶一句“似曾相识燕归来”霎时让他拨开云雾,嘴中默念不停,心中大赞不已。 孟昶巧妙地利用了飞燕园的名字,又将李璟比喻成天燕,又表达了两人见面时似曾相识的感觉。李璟大赞:“妙,妙啊!” 当传到台下后,台下欢呼“妙,妙啊!” 冯延巳沉不住气了,站起道:“圣上,请继续出题。” “好。”李璟道,“大家是否知一上联,至今无人对出,堪称绝对。” “绝对者,自古有之,不知圣上指哪一联。”冯延巳道,“老夫愿意一试。” 李璟微笑着道:“笼中凤雏,欲张飞,奈何关羽。” 此对一出,众人哗然。难,非常难。它用了一个地名,三个三国人物,却又表达了一种“笼中鸟”的境地,确实是很绝的对子。 笼中取谐音“陇中”;凤雏指庞统,三国时期著名的谋士;至于张飞和关羽,大家自是知道,赫赫的三国名将。 寂静中大家纷纷闭目沉思,包括孟昶。只有宋之书五人不思,信心百倍地望着孟昶。 易天豹突然附耳对他哥易天虎嘀咕了几句,易天虎惊讶地站起拉着弟弟往外走。 肖玉蓉几名女子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孟昶身上移开,跟了上去。特别是唐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几眼,被段思盈取笑:“不要舍不得了,他肯定对得出。” 孟昶想了很久,还是对不出,睁开双目,略带尴尬地摇摇头,望向李璟。这一望不打紧,却发现李璟身后侍卫中那卢涛正悄悄朝赛诗台一侧移动,紧跟着下台消失。 孟昶忙四处张望,寻找赵崇韬、李承勋二人,却也寻不到。不过他相信二人已经跟上了卢涛,脸上露出笑容。 “贤弟露出喜色,莫非已有下联?”李璟问道。 “那是。”宋之书抢先回答,“我师公早有下联,不过是给几位大人面子,不肯先说而已。” 李璟大喜,“无碍,无碍,贤弟尽管说出。” 冯延巳五人也不再沉思,不相信地道,“此等绝对也能对出?快快说出,让我等长长见识。” 我说什么啊?孟昶狠狠瞪了眼宋之书,却也只能无奈地站起。 第151章 赛诗台(三) “此对确实难对。”孟昶吞吞吐吐。 冯延巳“哼哼”冷笑一声道:“还不是被公子对出了吗?我等洗耳恭听。若真对得好,我金陵此轮认输。” “张三公子必胜!”台下有人喊道。 孟昶望过去,是小虫等人。他们虽身穿锦衣,头发也略作了处理,却仍旧像个鸟窝乱蓬蓬的,显得不伦不类。 鸟窝?巢?孟昶脑海中闪过几个人的名字,拱手对李璟道:“王兄,此对难对之处是人名未用谐音,小弟确实对不出。” “你用谐音便能对出吗?”冯延巳不屑地道。 李璟摆摆手道:“既如此,若用谐音来对,只要合理,也算过关。冯爱卿,如何?” 冯延巳还未回答,孟昶已抢先回答:“既如此,为了公平,就再给冯大人几位一点时间思考吧。”孟昶自己其实也需要思考。 “好,双方再思考片刻作答。”李璟道。 这时,卢涛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李璟身后,目光狠毒地瞪了孟昶一眼。 孟昶并不理会,台下一望,发现易天虎已不在,转头问易登:“你爹莫非又去喝酒了?” 易登心中怨恨父亲的不关心,却偏偏装作无所谓,“喝死算了!” 易天虎没有喝酒,正在责骂弟弟:“你不是说是用来炸宋忠贤的吗?” 易天豹不服气地道:“他不是也在台上吗?也会被炸死的。” “可是,上面有皇上。你想谋反?这可是灭九族的。”易天虎并不是危言耸听。 “兄长放心,老王爷说了,事成之后,咱俩都将成为护国大将军。”易天豹道。 “你是说那个老不死的糊涂蛋?他还能活几天?还护国大将军,他先护住自己的老命吧。”易天虎更加愤怒。 易天豹眼露凶光,“一切都已布置好,箭在弦,不能不发。我只是好心提醒兄长稍后早些离开,其他的恐怕非你我能控制了。” “你威胁我?”易天虎愤怒到了极点,抬头一看周围,发现了几位弟弟带到易府的护院。 易天豹冷冷道:“回到座位去。” 易天虎无奈地低头走了回去。肖玉蓉几人又远远跟了回去。 上官琼走到唐晓那边,摇摇头,表示没发生什么。 孟昶也看见了易家兄弟回位,也望见赵崇韬与李承勋出现在人群中,当然也望见了李济林那冷冷目光。 “看来你爹还是关心你的。”孟昶笑着对易登道。 “冯爱卿,有下联没?”李璟关切地问道。 冯延巳望望身边几位,摇摇头,道:“一时难以想到,愿听扬州所对。”话如此说,心思可不是如此。连我们都对不出的,你们几个小娃可以? 李璟心中有些不悦,强忍着道:“好吧。贤弟,你便说出你的下联吧。” 孟昶毫不客气站起道:“王兄,小弟已有下联,虽不十分工整对称,却也勉强。‘丘上黄巢,思全终(忠),却无仙枝(芝)’。” 孟昶怕大家不明,补充解释道:“丘上指黄巢丧命的瑕丘,黄巢大家都知道是谁,全终取朱温朱全忠的谐音,仙枝取王仙芝的谐音。黄巢、朱全忠、王仙芝都是大唐末年的反贼,与上联三人都是三国时蜀国名人相同,应可以勉强通过。当然这联还有另曾含义,山丘上那已黄的鸟巢已支离破碎,除非是仙枝重新搭建,恐怕难以保全。呵呵,我这样解释可以吗?” 众人听得糊里糊涂,都在读着词句,结合孟昶的解释细细品味。冯延巳其实是第一个明白的,但他不能称赞对手,更不想抢在皇上前面。 李璟回味了会,点头大赞道:“上联暗示庞统丧命时身边无关张二将,贤弟的下联亦暗示黄巢的覆灭是因为朱温的叛变、王仙芝的分道扬镳。妙啊!妙啊!” 是吗?我还没想到这层呢?孟昶心中暗想。 台下已开始欢呼,不管理不理解,但扬州方在这轮获胜不容置疑。 宋忠贤也想欢呼,却不敢,因为冯延巳已开口问他:“宋大人,扬州有如此人才,你却不早向皇上引荐,是何意图?” 宋忠贤摇头道:“什么人才?冯大人高抬他了,一时蒙上而已。” “冯爱卿,朕判此轮扬州获胜,没什么异议吧?”李璟瞪了他一眼道。 “皇上英明,此轮我方认输,还请皇上为第二轮出题。”冯延巳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可是咱南唐第一大才子呢! 李璟的很复杂,既希望金陵方获胜证明自己用人得当,又希望扬州方获胜证明自己慧眼识才。笑着大声道:“第一轮扬州获胜!” 宋之书等人开始欢呼,紧跟着台下欢呼,扬州西湖畔洋溢着快乐的欢呼声。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暗着愁,比如冯延巳几位露着尴尬的笑容掩饰自己的愁,有人明着愁,比如李济林直接用恶狠狠的目光咬牙切齿地盯着孟昶,发泄心中的愁与恨。 “济林,大事为重。”李宏节看见侄子的模样,连忙到他身边小声提醒。 李济林点头,目光转向赛诗台周围的旌旗,冷冷笑了下,心境平复了许多。 孟昶没有欢呼,也没有得意,他的目光扫向台下,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布置好像有纰漏。可纰漏在哪呢? “贤弟,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李璟笑着问道。 孟昶忙拱手道:“王兄说的是,刚才小弟只是瞎猫碰倒死老鼠,侥幸对出,一直还在后怕呢。” 李璟摆摆手道:“贤弟谦虚,那就再侥幸一次吧,呵呵。” “还请皇上命题。”冯延巳早已不耐烦。 “好。朕便以此扬州西湖为题,请双方作诗词各一首,如何?”李璟道。 这时,身后的卢涛突然小声对他说了几句,李璟露出喜色,点头同意。卢涛跟着下了赛诗台。 孟昶一望,赵崇韬、李承勋已不见踪影。呵呵,两个小家伙动作还挺快。 “师公,这轮我们来,你在旁歇着。”宋之书自信地道。 你们?孟昶怀疑地望着他们。 宋之书得意地道:“早就知道会出此题,我们已请人作好,背得滚瓜烂熟了,您就听好吧。” 这冯延巳是当今第一词人,呵呵,谁作的也不是他对手。好吧,我也不出丑了,你们上吧。孟昶背靠椅微闭双目沉思起来。别人以为他在思考诗词,其实他在思考那个纰漏。就这么简单吗?好像不可能的啊。那么还有哪些地方哪些人我没注意到呢? “我先诗一首,抛砖引玉吧。”冯延巳的弟弟冯延鲁作为“五鬼”之一,一直未能有所表现,这次抢在了前头。词那肯定是他哥的,他还是颇有自知之明。 “好,冯爱卿先。”李璟道。 冯延鲁摇头晃脑吟道:“西湖今胜昔,皇恩行赛诗。红桥闻新词,月夜犹有思。” 明摆着拍皇上马屁嘛! 李璟点点头,“冯爱卿脱口而出,不容易。” “我也可以脱口而出。”宋之书马上站起道,“我们早作好了,让他们先说而已。” “呵呵,那你就说说你们的诗吧。”李璟笑道。 宋之书吟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吟完,一昂头,不可一世,仿佛胜利在握。 我倒。孟昶转头低问:“这就是你们请人作的诗?” 易登答道:“是啊,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怎么不早说,把二十两银子给我啊,一群笨蛋!”孟昶哭笑不得。 李璟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这就是你们作的诗?” “是啊。”宋之书得意洋洋。 是你个头啊。他爹宋忠贤脸色通红,羞愧不已。你个笨蛋儿子,这是大诗人杜牧的作品,天下除了你们几个笨蛋,哪个不知。抄袭,你也要找冷诗啊。 “哈哈。”冯延巳大笑道:“连这首诗都敢说是你们所作,我看也别赛诗了,直接到阴间把杜大诗人搬来便是。” “师公,我作得不好吗?”宋之书回头问孟昶。 “好,很好。”孟昶站起为这几个废物擦屁股,“王兄,几位大人,你们觉得这诗不好吗?” “诗当然是好诗,只可惜不是你们所作。”冯延鲁道。 孟昶一笑道:“晚生认为,从古至今写此西湖诗中,此诗为冠,大家可认同?” “那是自然。”冯延鲁道。 “所以我们说出此诗的目的是因为我们作不出更好的。既然没有更好的,我们情愿主动认输,也不愿意拿出乱七八糟的诗词来玷污这西湖的美丽。”说完,孟昶坐下,不再言语。呵呵,其余的话语你们自己体会吧。 “师公,我们为啥认输?”可爱的宋之书还没明白,问道。 孟昶一瞪,“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再解释。” 宋之书吓得慌忙坐下。 “扬州方面拿古人诗来糊弄皇上,请皇上裁决。”冯延巳赶紧道。 李璟笑道:“诗当然是金陵方赢,还有词呢。” “他们还会写词?”冯延巳不屑一顾。 “贤弟,你们不会连词也不作了吧?”李璟关切问道。 孟昶站起道:“不,词已写好,因为这西湖只见好诗,不见好词。” 冯延巳冷冷道:“不会又是从哪抄来的吧?” 抄?当然是抄来的,不过作者还未出生。孟昶心中已有了那首高中时强背的姜夔《扬州慢》 第152章 赛诗台(四) “好,我心中也已有一词,若公子之词确实高过一筹,我情愿不说认输。”冯延巳作为当今第一词人,颇为骄傲。 呵呵,你的词除了闺房之苦就是男女欢情,怎好和咱姜大词人相比,让你见识一下。孟昶道:“不敢不敢,冯大人所作必是传世之作,晚生愿洗耳恭听。” 李璟虽然喜爱冯延巳的词,但毕竟久而生厌,心想这位贤弟做作必与众不同,急切地想听到。道:“贤弟莫要推辞,请说出你的词吧。冯爱卿对于词的研究早已熟烂于胸,会作出公正比较的。” “王兄既然这么说,小弟便不客气了。冯大人,晚生先了。”孟昶道。 “尽管说。”冯延巳非常自信。 “淮西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孟昶背道,“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冷月无声,冷月无声……”李璟不停念着这句,完全浸入这美妙的意境。 冯延巳听后也被深深打动,但他有不同意见,“此词确实动人,只是似乎不合时宜。这句‘自胡马窥江去后……都是空城’实在让人不懂。想我南唐强盛,哪来的胡马?想这扬州繁荣,何来的空城。有些牵强。” 孟昶摇头道:“冯大人没有看懂,我写的非今日之扬州,而是不远之扬州。” “你敢说我圣上管理不善,扬州的明天惨不忍睹?”查文徽厉声道。 “王兄,小弟一向直言,绝无这意思。”孟昶转向李璟道,“若说有影射,那也是种警示,难道王兄听不得谏言吗?” 李璟哪管你的影射,早被词的美丽所吸引,笑问:“冯爱卿,你的词比它如何?” 作为词中大家,冯延巳也很公正,叹口气道:“远逊此词。” “那好,此轮双方各胜一场,打成平手。”李璟笑着作出裁决。 “皇上英明。”得到一片赞颂。 转眼就是最后一轮了,为什么还不见行动呢?孟昶很困惑。难道他们在等什么吗? “贤弟,你好象有心事。”李璟笑道。 孟昶赶紧答道:“是啊,对面坐着五位当今文才最高者,小弟很有压力。” 李璟笑而不语。心想我和你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你的性格显露无遗,会有压力? “皇上,第三轮可以开始了吗?”冯延巳急于扳回颜面。 “那好,开始吧,你们相互出题。”李璟道。 陈觉先站起道:“这位小公子姓张,我有一上联,请对下联,‘张长弓,骑奇马,单戈而战,死于歹匕’。” 这是拆字联,含张三的姓,还包含着扬州只他一人在赛,必然落败。 有些难度。孟昶不得不长思。猛听得台下一阵骚动,望下去,但见一队人马到了赛诗台前,卢涛领着位宫中公公模样上了台。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六皇子诞生了。”那位公公跪地禀报。 “哈哈,好。”李璟大喜站起。 众臣和百姓齐齐跪地恭喜:“恭喜皇上喜得六皇子!”当然孟昶依旧没跪,但还是拱手恭贺:“王兄又得一子,恭喜恭喜。” 这开心的时刻,谁还管孟昶是否跪着。李璟笑道:“贤弟,要不你为这个小侄子起个名吧。” 众人吃惊不已。古时候这为孩子起名是很讲究的,更何况这帝王家的孩子,岂容他人来起名。难道皇上乐疯了? “小弟无德无能,不敢不敢。”孟昶慌忙推脱。这孩子应该就是李煜,呵呵,他的大名怎能轮得到我起呢。 “请皇上为皇子起名。”冯延巳等人不失时机地奏道。生怕皇上一时糊涂,铸下大错。 李璟稍作思考,道:“六儿降生,正逢这赛诗会,如此欢乐盛会,就命名‘从嘉’。” “好。”众人齐呼。 好什么啊,你提李从嘉,哪个知道是谁。但你要说李煜,谁人不知。不过我来到了这段历史,一切都改变了,不知道李从嘉有没有机会登基改名,泡大小周后。 这两位可是五代十国最著名的女子。女子?好。孕?乃子。哎呀,下联有了。 待一阵恭贺完毕,孟昶笑着道:“王兄,小弟已有下联。应该谢谢六皇子,是他给了我灵感。” “哈哈,是吗?”李璟颇为惊奇。 “是吗?那我等洗耳恭听。”冯延巳不阴不阳地道。此联是拆字联,看上去好对,但要合情合理颇难。 孟昶笑道:“好女子,扶夫手,彳亍而行,孕着乃子。”不仅工整,而且让人浮现出一位孕妇扶着丈夫缓慢前行的情景。 陈觉上联说死,孟昶的下联却说生,一个是结局一个是希望,不论从哪个角度讲,下联更让人满意。 此时的冯延巳也不得不点头称赞,“对得好!” “好。”李璟更是大声赞叹。 传到台下,又是一片欢呼。 “好,现在该我们出题了。”宋之书又一次主动站起道。 “你出,你出。”孟昶笑着坐下。 宋之书胸有成竹,“请听上联‘洞庭月明,潇湘雨歇,剑扬一江春水向东流’,对下联吧。” 孟昶差点从凳上摔下来,那边的宋忠贤吓得慌忙过来跪地道:“不算,不算数,犬子瞎说的。” 李璟脸色难看,冯延巳指着宋忠贤喝道:“你儿子莫非是楚国内奸?” 孟昶忙问身边那几位,“也是花钱买来的?” “不是。”欧阳凤还不知道严重性,得意地道,“我爹后面的李谋士教的。” 孟昶向下望去,望见李济林皮笑肉不笑的面孔。 “什么内奸,对不出来就是我们赢了。”宋之书得意万分。 “胡说什么,混帐东西。”眼见儿子要遭殃,宋忠贤大声骂道。 冯延鲁站起道:“皇上,此联为楚国徐仲雅在接待蜀王时所出,矛头直指我南唐,居心叵测。恕我们不能对。” 李璟脸色更加难看,“不错,我还记得蜀王的下联为‘巫峡云散,峨嵋雪融,刀劈万点日光自西出’,野心暴露无遗。宋知府,你可知罪?” 宋忠贤跪地磕头:“小儿无知,皇上宽宏大量,还请饶恕。卑职管教无方,愿受责罚。” “责罚?”冯延巳冷笑道,“宋大人难道不知道这是反诗吗?谋反之罪,大逆不道,恐怕不仅仅责罚就可吧。” 孟昶站了起来,问道:“冯大人说这句是反诗,晚辈不明,还请明示。” 查文徽解释道:“洞庭、湘江自是代表那大楚,大楚扬剑向东,直逼我南唐,难道不是想亡我大唐吗?” “哈哈。”孟昶大笑两声,向李璟拱手道:“王兄,小弟不认为这是反诗,倒觉得是对王兄挥手灭楚的赞颂。” 李璟很好奇,“有这层意思吗?” 孟昶很肯定地答道:“有,大大地有。洞庭的月一直阴暗,因为唐军的入驻方明;潇湘的雨下个不停,因为唐军的进入才歇;楚国的百姓终于见到了春天,仰慕敬爱之心随江水而下,到了金陵,到了王兄你的身边。王兄,你说它到底反在何处?” 众人听后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孟昶继续道:“如果说之前这是反诗,我毫不犹豫地举双手赞同。但如今大楚灰飞烟灭,早不复存在,洞庭是南唐的,潇湘是南唐的,那滚滚大江水是南唐的,何来的反?王兄解大楚百姓于苦难,这分明是赞诗嘛。之书,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我是。”宋之书忙不迭地点头。 “皇上英明,犬子确实是这意思。”宋忠贤跟着道。 冯延巳并未停止进攻,“那还请这位张公子给我们讲讲蜀王的下联吧。” “此一时彼一时,人不同物亦不同,时不同义亦不同。若冯大人敢用此下联,晚辈便敢讲解。”孟昶道。你敢吗? 冯延巳自是不敢,但他才学出众,对此联不在话下。“冯某不屑,请听下联‘青栏泪残,幽帘心乱,风过孤影小楼吹笙寒’。” 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词。冯延巳的婉约显现无遗,且带上李璟的名句“小楼吹彻玉笙寒”,很有大家风范。 孟昶首先点头称赞,“好。” 见对手都已称赞,冯延巳很是骄傲,似乎得到了认可。 李璟亦微微点头,“冯爱卿出手不凡哪!” 一场小风波平息。孟昶又一次望向台下,却不见了李济林。有师傅在,谅他也不能掀什么风浪。 他没注意到,扬州知府宋忠贤的目光中满是感激与赞赏。 “好,现在由金陵出题。”李璟道。 “哈哈,一个皇上不好好管理国家朝政,在这赛诗,让世人耻笑啊!”台下传来声大笑。 众人的目光齐聚这人身上。只见他缓缓站起,李宏节与身后侍卫跟随,走到了台上。竟是那弱不经风的老王爷徐知询。 别说他人,连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的孟昶也惊呆了。 第153章 赛诗台(五) “你想做什么,拦住他!保护皇上!”冯延巳大声命令道。李璟身后的侍卫立刻拔刀站在他的身前。 宋忠贤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命令:“快拦住他!”站立四周的扬州士兵挥长枪冲了上去,徐知询身后的护卫明显都是练家子的,赤手空拳便将这些家伙打得直直后退。 “都给我住手!”徐知询的嗓音明显与年龄和身材不府,宏厚有力。 “都住手!”这个声音更加高亮,来自李璟身旁的卢涛。 李璟说不出话,因为卢涛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卢涛,你……”冯延巳大惊。要知道这卢涛是他推荐给皇上做侍卫的。 有点乱,孟昶朝后退,与宋之书几人惊惊看着这一幕。 这就算乱吗?显然不算。 与此同时,易天豹行动了,那些易府的护院纷纷拿出武器,大声命令台下众人不许动弹。 那位公公也站到老王爷身边,而远处跟他从金陵来的士兵立刻围成个圈,将赛诗台下完全控制。 “梁公公,你……”冯延巳指着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我姓申。”公公愤怒道。 徐知询笑道:“不错,他姓申,他有个大哥叫申渐离。” “申渐离?”冯延巳一时想不起是谁。 “当年你爹要用毒酒害我。”徐知询指着李璟道,“就是他哥抢去饮尽而亡。” “为了替我哥报仇,我很小便自阉入宫,为的就是今天。”申公公接着道。 李璟的喉咙在刀口下,痛苦地喊道:“二叔,你要做什么?” “别叫我二叔,你不姓徐,你爹也不姓徐。”徐知询愤恨地道,“这本是我徐家的天下,你爹不过是我爹收养的孤儿,却忘恩负义,夺我徐家天下。我今日不过是夺回我徐家的东西罢了。” 李宏节说话了,“请皇上禅位于忠义王。”紧跟着,他们这方人纷纷跟着喊道:“禅位,禅位!” 李璟不知所措,冯延巳宋忠贤等人手足无措。宋忠贤安插在人群中的扬州士兵便衣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申公公从怀中掏出圣旨道:“李璟,圣旨我已拟好,是我宣读还是您亲自宣读?” 冯延巳叫道:“你们伪造圣旨,罪诛九族。” 徐知询一指他骂道:“闭嘴!你们整日除了写风花雪月的艳丽辞章,还做了什么?我南唐便是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不思进取,早该变变了。我正是顺应天意来拯救南唐的。再多嘴,斩。” “二叔。”李璟说话了,“若你一定要做这皇位,让于你便是,只希望你少杀人。” “哪个皇位上不是沾满了鲜血。”徐知询道,“你爹欠下的血债还少吗?申公公,宣旨。” “好,说得好!”孟昶鼓着掌走了出来。“这位爷爷,还记得在下吗?” 徐知询冷笑道:“无名小辈,一家青楼的老板而已,我无须记得。” “不记得没关系,晚辈只想问个问题。”孟昶道。 李宏节大声呵斥道:“有什么问题,去阎王殿问吧。” 孟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旋当偃月之营’已去阎王殿,‘摆作旋风之队’仍然还活着,呵呵,李兄,咱俩的事过会再说,我这要和老王爷谈大事呢。” “大事?我和你有什么大事?”老王爷莫名其妙。 “有,很大的事。”孟昶很肯定地道,“老王爷听过火药吗?”李宏节、卢涛以及易天豹脸色俱变。 徐知询大怒道:“什么火药,与我何干!” 他果然不知火药之事。你想也是,都已布置完善,就等宣读圣旨,何必多此一举埋藏了这么多火药,岂不是连自己也要炸死?我晕,他们本来就是要将老王爷也炸死,难道李济林想自己夺皇位?很可能,非常可能。就算不可能,我也要让他变成可能。 “老王爷,你可知这赛诗台埋藏了巨量火药,足可将我们全炸飞上天?”孟昶吃惊地道,“难道不是你藏的?” 唐晓兄妹、上官弧兄妹、肖玉蓉、段思盈都已挤到了最前,焦急地望着台上。但一排士兵在台前站成了人墙,只能看见台上人说话,却听不清。见孟昶站出,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救他。 台上众人却听得清晰,孟昶的话把他们吓得惊慌失措。 “王爷崩听这小儿胡说,赶快宣旨即位吧。”李宏节催促道。 徐知询不理会他,望着孟昶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会知道这里藏着火药?” “他是……”李宏节便要指出孟昶真实身份。 孟昶哪容他说话,“很不巧,昨晚我望见这些旌旗很漂亮,便拿回家观赏,旗杆不小心断裂,露出了火药。” 众人皆望向那些旌旗。老王爷身后一护卫拔起一杆,一劈两段,霎时黑色的火药撒出。 这下台上的人更惊呆了。 “谁干的?”老王爷厉声问道。 “我。”李宏节道。 “你想做什么?”老王爷呵责道。 李宏节冷冷笑道:“这还不明白吗?申公公,快些宣读圣旨。” 申公公立刻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因身体不适,治国无能,特将帝位禅让给李济林。” 什么?人人都以为听错了。 徐知询惊惊望着申公公,“你……” 申公公愤怒地道:“是你让我做不成男人,让我申家断子绝孙,你也是我的仇人!” “你……”徐知询说出话来。 李宏节得意地笑着,“希望大家都不要乱来,因为火药随时都会爆炸。”话说完,易天豹已将刀架在老王爷脖上,命令道:“让他们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徐知询识趣地命令他的那群护卫。 “哈哈,李兄这样做很可笑吗?”孟昶大笑道。 李宏节冷笑道:“有何可笑?” 孟昶道:“就算你们夺了皇位又能怎样,你们毫无根基,南唐臣民怎肯臣服?” “哼,这无需你多忧。”李宏节道,“这位易大人乃是闽王王延政派来协助我们的,闽国大军已在南唐边境,只待济林登基,便入唐境。” “李济林是哪位?”李璟终于说话了。一直生活在蜜糖中的他哪见过这场面,刚才是二叔,现在是什么李济林,难道这个皇位这么多人眼热? “王兄,我可以告诉你。”孟昶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只要台上有什么异动,他便会点火引燃这些火药。” 李宏节道:“不错。” “错。”孟昶道,“李叔叔你错了,你忽略了我的存在。” “这可不是蜀国,你又有何能耐。”李宏节不屑一顾。 孟昶昂首道:“李叔叔你又错了。虽然这不是蜀国,可我是大蜀皇帝孟昶。” 什么?所有人又一次被惊呆,尤以李璟最震惊。 “我知道你是皇帝,你是孟昶,但马上也要做我阶下囚。哈哈。”李宏节狂笑道。 “是吗?你为何不看看下面未来皇帝,你侄子的模样呢?”孟昶道。 李宏节转头望去,但见李济林被一人用剑架着缓步走了上来,士兵们无人敢动弹。 “卢涛,哦不,这是你的假名。现在我有两条路给你选择,一条用我师傅剑下的李济林换你刀下的王兄,另一条便是你杀了刀下的王兄,我师傅杀了剑下的李济林。”孟昶对卢涛道。 “没有第三条路吗?”杜逸风笑着问。他已到了孟昶身边,押着李济林。 孟昶反问:“难道师傅的意思是你杀了李济林,而卢涛放了我王兄?” “不要。李兄,怎么办?”卢涛道。他的目光求助着李宏节,李济林便是关键的点火人,如今已无法用火药威胁众人,而他们的实力足够应付眼前形势吗? 怎么办?孟昶告诉你。人质永远是相对的,当你觉得人质不存在时,胁持者往往只是少数人,很容易对付。 “宋大人,扬州士兵都是吃干饭的吗?易大人,你想和你弟弟一起走进深渊吗?欧阳帮主,你愿意被人摆布吗?”孟昶大声对所有人道。生死牵于一线,敌人的犹豫便是反击的最好时机。 宋忠贤醒悟,厉声喊道:“保护皇上!”他的人手得到指令,向身旁的叛军发动了攻击。 易天虎醒悟,大喊着:“你这反贼!”已冲上台,铁拳直奔自己的弟弟。易天虎一愣,刀划过老王爷徐知询的喉咙,人质死亡。老王爷的死亡让他的忠心手下也放开了手脚,大喊着冲向叛军。易天豹已挨了兄长一拳,倒地不起。 欧阳雄醒悟,大骂道:“敢挟持皇上,想造反吗?保护皇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怎能错过,他自己已先行击倒眼前的叛兵。 肖玉蓉、唐晓等人只关心孟昶,纷纷出手击倒眼前的障碍,跃到台上,站在孟昶身边。 赵崇韬、李承勋两人也从暗处跃出,虫哥等人也不甘人后,冲到台上。 只有李璟身边的侍卫还很茫然,倒是冯延巳反应快,大喊道:“不要动,皇上要紧!” “不要动,济林要紧!”李宏节大喊道。 不要动便只能任人宰割。局势发生了重大转变,如今控制这里的是扬州兵,叛兵除了投降,便是被杀,只剩下台上的几位首脑和少数手下。 宋忠贤开始发威,“立刻控制此处,不准任何人出入。”外围的扬州兵已到,瞬间便将赛诗台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住手,再不住手我便杀了他!”卢涛狂喊,可是没人理会他。 “都住手!”孟昶大喊声。赛诗台瞬间恢复了平静。 有的人天生就是发号施令者,有的人即使手举钢刀,也无人听命。所以人品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第154章 赛诗台(六) 赛诗台上被分为四部分:李宏节、卢涛、申公公、被卢涛刀架脖子的李璟;宋之书、冯延巳等人以及那些侍卫;孟昶他们这群人和被杜逸风剑架脖子的李济林;还有宋之书那五位躲在一边的角落里,吓得发抖。 “好了好了,大家的位置都很清楚了吧。”孟昶仿佛便是这场戏的导演,“王兄,他们既然在这藏了火药,便已准备好同归于尽,你很危险。”李璟连苦笑都不能,因为刀刃紧挨着喉咙外的肌肤。 “救救皇上!”宋忠贤、冯延巳等人恳切地目光充满着无限的信任。 孟昶又转向李宏节,“李叔叔,你们李家除了李济林,还有后人吗?如果他死了,你对得起你哥哥吗?如果他死了,谁来继承你们李家的烟火呢?” 李宏节望向剑下正发抖的李济林,心中一阵悲叹。 当这侄子与刘彦韬到达扬州时,他已是老王爷最信任的谋士。这老头子对外装痴呆,实际却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于是三人便决定先与闽南王延政联系,然后利用老王爷,见机行事,夺得皇位。 刘彦韬化名卢涛,花了很多银两由冯延巳引荐给皇上,进入皇宫后,由他策反老王爷派进宫的申公公。申公公一想自己的幸福被这老家伙断送,马上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李济林进入“水门”想办法联系江湖人士,谁知他几次试探,欧阳雄都置之不理。恰遇上官弧来“水门”求助,李济林便另有主意,花钱雇佣“黑云都”劫了火药,准备派大用场。 事情很顺利,可是被上官弧逃脱。在几经调查后,方知藏匿在飞燕园。刘彦韬正好陪李璟到了扬州,便由他前去知府衙门告密。当然也顺便告诉宋忠贤,皇上到了扬州,获得他的好感。谁成想宋忠贤以为他是冯延巳派来的,又听信儿子这飞燕园是儿子的,置之不理。 斩草必须除根,几人商议后再次请“黑云都”出手,前去飞燕园杀人灭口,谁知孟昶的驾到让他们未得逞。 刘彦韬认出孟昶后,几人大惊。见孟昶去了易府,那里可是他们藏火药之地,便又一次请来“黑云都”,结果又一次无功而返。 李宏节向老王爷建议帮忙搭建赛诗台,方便行事。老王爷大喜,令他全权负责。他们便想到了将火药藏在旗杆中,万一情况有变,便可利用火药威胁,达成目的。李济林便是点火之人,因为他最不起眼。 易天虎发现府内藏有火药,便责问从闽南回来的弟弟。易天豹便说是为了帮他报仇,炸死宋忠贤准备的。易天虎竟信以为真。 深夜插旗,为了以防万一,李宏节特意安排先送来无火药的,谁知仍被孟昶识破。 他摇着头问孟昶:“到了这个地步又能如何,大不了鱼死网破。” “也未必。我有个主意,大家听听是否可行?”孟昶笑道。 难道还有活路?李宏节等人不禁期待起来。 难道可以救出皇上?冯延巳等人也很期待。 孟昶问冯延巳、宋忠贤:“冯大人、宋大人,二位觉得我王兄的命与这李济林的命有等比性吗?” “此等宵小之辈,怎能与皇上相提并论。”冯延巳道。 宋忠贤自不甘落后,“这里所有人的命加起来也不及皇上的一半。” “宋大人,我也是皇上呢。”孟昶不情愿地道。 宋忠贤猛然想起眼前这位也是大蜀皇上,忙摆手道:“你们不算在内。” “既然你们觉得我王兄的命远远大于李济林的,那一对一交换,人家自然不愿意,是不?”孟昶问道。 怕他们听不明白,孟昶解释道:“我先讲个故事。一个人牵了匹马到街市去卖,半路不小心丢失,郁闷着回家。却在路上发现了一群猪,开心地不得了。这时这群猪的主人骑了匹马来找猪,这人一看马就是自己丢失的那匹,便提出用一只猪换那匹马。那人养猪,但自己又不是猪,自是不愿意,要求对方归还全部的猪才肯还马。两人互不相让,争执起来,激烈处拔出刀砍向对方。于是,最后的结局便是两人只顾打架,马也跑了,猪也跑了,都两手空空。” 什么马的,猪的,越听越不明白。 “你们真笨。”孟昶摇头道,“王兄好比那匹马,李叔叔这群人好比那群猪,现在我们要用李济林这一只猪换王兄那匹马,你说人家肯吗?” 好像明白了。冯延巳等人点点头。 “所以要换回王兄这匹马,就必须要用他们这一群猪才行,明白了没?”孟昶道。 身旁的唐糖、段思盈等人乐不可支。 孟昶说出了最后的关键,“如果你们愿意饶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让他们平安离开南唐,我想他们又不是笨蛋,自然会放了王兄。” “可以。”“可以。”冯延巳与宋忠贤抢着道。这是一种表态,绝不容迟疑。 “那你们觉得呢?”孟昶问李宏节。 李宏节、刘彦韬、申公公,还有已经爬起的易天豹,相互看看,点头同意。不过李宏节多了个心眼,“万一他们说话不算数,我们放了皇上,他们仍旧杀我们,怎么办?” “所以嘛,必须要有个公证人。这样好了,你们将王兄交给我,由我负责看管。你们觉得如何?”孟昶显得很无奈,“其实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有何关系,我真是没事找事。” “你能确保我们的安全?”刘彦韬不相信。 孟昶昂头道:“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除了选择我的诚信。” 见他们仍犹豫,孟昶便问李济林:“你相信不?” “我相信,叔叔,咱们就相信他吧。”李济林忙不迭地道。只要这剑能移开,你说孟昶会生孩子,他也相信。 “王兄,你表个态嘛。”孟昶笑着道。 就你们几个小毛贼能成什么大器。李璟道:“好,就依贤弟,朕饶恕你们,快快离开南唐。” 皇上一发话,宋忠贤马上大声命令:“放他们几人离开!” 冯延巳也马上道:“传令各州各县,准许这几人离开南唐。” 孟昶头一甩,杜逸风拿开剑,将李济林推了过去。 刘彦韬也将李璟推到了孟昶这边,赵崇韬与李承勋马上站到他左右,象保护也象劫持。 “后会有期!”刘宏节叔侄及其他人慌忙离开。 “后会有期!”孟昶朝冯延巳等人一拱手,也欲离开。 “哎,皇上……”冯延巳与宋忠贤指着李璟,意思是为啥不放了他。 孟昶笑着问李璟,“王兄,你希望小弟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不?” 李璟摇摇头。 “那就只好委屈王兄陪着小弟,待他们到了安全处,我自会放了王兄。”说完,孟昶又对冯延巳、宋忠贤道:“你们可不要胡来,你们的皇上可在我手里呢。” 身份已暴露,孟昶马上率领众人离开扬州,当然李璟一直陪着。 肖飞燕按照孟昶的授意将飞燕园交给宋之书,跟着上官弧北上。 来送行的人很多,冯延巳、宋忠贤之辈是因为自己的皇上也在其列,不得不来,还不得不率兵远远跟随。 只有宋之书五人是真心的,眼泪都涌了出来。他们望着自己的师公和师傅,理想也变得远大。我们要成为这样的人! 一路上,孟昶与李璟谈酒论诗,颇为投机。只是两人都开始回避政事,回避天下大事。那日烟雨楼论英雄的一幕恐怕再难上演。 过了鄂州,孟昶这才将李璟还了回去。李璟想不通为何自己不愿意离开。 一回到金陵,李璟在冯延巳等人的怂恿下,以冯延鲁、陈觉为帅进攻福州的王延正,欲雪赛诗台的耻辱。 孟昶到达江陵后,见一切正常,便回了趟成都。看看母亲,看看那些大臣,慰问下沿途的官员将士,让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一下。 因为他知道,更大的挑战就要来临! 第155章 人在江陵 再回到江陵,孟昶身边少了几人。 师娘肖玉蓉怀孕留在了宫中,孟昶的本意是师傅杜逸风也留下,但他们夫妻坚决不肯。 孙茯苓也没有跟来,因为管乙的另一个妻子王处回的女儿也怀孕。孟昶坚决将她留在管乙身边,想多给她机会。她本也不肯,孟昶便说王小姐有身孕,你却不在成都,别人会说闲话的。管乙也表示认同,孙茯苓只好留下。 只是杏儿为何主动留了下来呢?在此期间,孟昶无法抑制冲动,确实又和杏儿巫山云雨了几次,难道她也有孕了? 上官琼随唐晓去唐门,上官弧与肖飞燕与他们告别后,又重新回到扬州。不过这次不同,王昭远将他们安排到烟雨楼,已经成为“潜龙”的一员,协助朱八管理。 不过也多了两人。 王朴是孟昶要求带上的,后勤工作非常通畅,已不需要他多费心思,在后方锻炼的机会大大减少,孟昶希望他能在前方再有提高。 花姑娘麻小倩是死缠烂打跟来的,甚至搬来了麻四婆。孟昶无奈地带上她,但朗州之地比较危险,暂将其留在江陵。麻小倩几乎一见到孟昶便问何时去朗州见赵普。 唐糖、段思盈、马依诺自不用说,你想把她们留在成都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马依诺,因为武功比段思盈差很多,灵敏又略逊唐糖,便另辟捷径用心向孙茯苓学习医术,经过努力,一般伤病已是药到病除。临走时,孙茯苓又将本医书传给她,希望她能更精通。 王昭远也回到了江陵,不过他没回成都,而是在各地对“潜龙”进行了查视,并汇总了许多情报。 “冯延鲁、陈觉兵败建州后,南唐还会派谁去攻打闽呢?”听完王昭远的汇报后,孟昶问众人。 “既然兵败,应该知难而退,不再攻闽了吧?”孙光宪道。 孟昶摇摇头,“从我与李璟接触,我这王兄很好面子,赛诗台的受辱他必报无疑。而冯延巳又好大喜功,不想攻闽成为人们的笑柄,必会怂恿他继续攻闽,而且一定全力以赴,派出重兵,以求一胜。” “那他只有两人可用。”荆南老谋士梁震道,“岳州刘仁瞻和长沙边镐。” “不错。除此二人,南唐便无良将。”水军指挥使袁彦超道。 孟昶点头,“我猜也是二人之一,边镐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刘仁瞻擅长水战。” 徐仲雅对楚的事最为关心,道:“这二人不论哪个离开,大楚都会再次陷入动乱。” 王昭远接道:“徐先生说的是。南汉刘晟已派将领潘崇撤率兵在边境,直窥桂管之地;湘西溪州蛮族彭氏也蠢蠢欲动,有起乱之嫌。” “呵呵,我早就准备好了,就怕他们不乱。若乱,必将他们制服得服服帖帖,我相信小普办得到。”孟昶道。 “我也相信五弟。”王朴支持。 “昭远,详细介绍下中原大晋的情况。”孟昶道。 王昭远道:“石重贵即位后,对契丹耶律德光只称孙不称臣,耶律德光很是生气,一直在寻机南下。卢龙节度使赵延寿恨透石家人,趁机认耶律德光为‘父’,劝其出兵灭了石重贵,让自己取而代之。石重贵重用主战的景延广,信心百倍地警告契丹若敢来犯,必站着进来,横着回去。耶律德光大怒,或许近日便会出兵南下,以争面子。” “面子是次要的,利益才是主要的。”梁震道,“若再立位听话的儿皇帝,或许便可再获得更大的利益。” 众人点头。 孟昶亦点头道:“如此说来,这石重贵还有些骨气,我们应该帮帮他。” “骨气是有,但能力实在一般。”王昭远继续道,“违背伦理,娶了自己的亲婶子冯氏,并重用无才无能的冯家人,大晋经济几近空虚,再加上这两年灾害不断,其他节度使只求自保,百姓艰苦不堪,怨声载道。而他信任的景延广更是位大言不惭只会吹牛的人物,正事干不成,却因拥立有功,仗势压人,得罪了朝中不少实力派人物。” “一个废物皇帝使用一群废物大臣,不亡才怪。”大将军张公铎道。 此言引来众人附和。 孟昶笑道:“还好我不是废物皇帝,你们也不是废物大臣。” “那是,那是。”众人笑道。 “不管怎样,咱不能契丹灭了大晋,进入我中原。若契丹入侵,其他节度使一定听之任之,袖手旁观,大晋危矣。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兵助大晋。一是可以向天下人表明咱们的态度,获取民心。二是可以借机在中原树立威望,让他人不敢小瞧。三是可以与大晋保持友好关系,确保我大蜀北部沿线以及荆南一带的安宁,为我们统一长江以南获取时间。大家认为呢?” 孟昶本以为会得到一些反对,却不知众人对他信任之极,再说打外族更让人兴奋。大家异口同声道:“我们赞成皇上的决定。” “好。两日后赵廷隐大人将到达江陵,咱们制定计划,配备人员。”孟昶道。 “昭远,我令你为大蜀使节立即出使大晋,表明态度,我写几个字你带给石重贵。梁先生,你老成稳重,陪同前往,可否?”孟昶下旨。 “遵旨。”两人道。 “老大,何时让我去朗州啊?”议事结束,孟昶正想休息会,麻小倩便跑来问道。她的身边还跟着唐糖、马依诺、段思盈。 孟昶摇头叹道:“花姑娘,你就不能让老大喘口气,休息会啊。” “那你就把我送到朗州小普那。”小倩很直接。 “五日,五日之内我必让你到达朗州,到你亲爱的小普身边。你再不走,我的头都大死了。”孟昶道。 马依诺跟着道:“我也去。” 立刻引来唐糖、段思盈以及孟昶的惊讶。“你去做什么?”三人一同问道。 “晴雅姐姐说要去那,我陪她去。我俩都是原楚国人,想为大楚的安宁出些力。”马依诺道。她只说了一个理由,其实还有个更大的理由,那就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孟昶。自己的实力在唐糖与段思盈面前太不显眼,也许离开她们才能让孟昶更清晰地认识自己。 “依诺姐,你舍得离开老公啊?”自从扬州那日后,唐糖对孟昶便只有这个称呼。 “他是你老公,又不是我老公。”说完,马依诺害羞地跑了。她怕自己真得离不开唐糖的老公,我们的孟昶公子。 “谁说的,他也可以是你老公的嘛。”唐糖忙追了上去。 “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保护你的,老公。”段思盈说完,也追了过去。 “老大,你说话要算数哦。”麻小倩道,“对了,老大,你这么年轻,她们为啥都喊你老公?” 孟昶哭笑不得,“去问她们,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小普是你老公。” “切。”麻小倩昂头离去,“我们家小普是我小公。” 可怜的小普! 赵廷隐不是一个人来江陵的,同来的还有王处回。他带来的消息不是很乐观,成都西北部发生了地震,震灾严重,受难地区颇广。 “赵相、毋尚书、胡蕴侍郎等人正在积极组织救灾。”王处回道。 孟昶点头,“民乃国之本,要大力帮助当地救灾重建。” 赵廷隐与王处回相互望了望,欲言又止。 孟昶笑道:“两位叔叔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这又没外人。这位孙光宪大人你们也应认识,荆南一地主要由他负责。孙光定大人出使过成都,你们一定见过。还有位梁震先生随王昭远出使大晋未归。剩下几位将军我就不介绍了吧。”张公铎、袁彦超等人笑着打哈哈。 赵廷隐对王处回道:“王大人,你就说吧。” 王处回道:“皇上,如今大蜀所有军队的财政开支都来自成都,得荆南后,还要拨出巨款支援荆南。如今有灾,各处扩军,成都压力颇大。管尚书虽绞尽脑汁,左右调度,但仍存漏洞。” 孟昶点点头,“此话不假,我在成都时小乙便已提出,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各位,你们有何良策?” 除了孙家兄弟和王朴,其他都是将军,孟昶问的自是他们仨。 第156章 五路出击(一) 孙光宪想了下道:“皇上,初得荆南时,荆南比较困难,成都便拨款支援,帮助发展,荆南百姓无不称赞。如今荆南一切进入正规,财政收入不断增加,我代表荆南百姓恳请皇上停止支援。” “哈哈,孙大人,人家都是恳请支援,只有你恳请停止支援。好,准奏。”孟昶笑道。 赵廷隐与王处回朝孙光宪拱手感激道:“孙大人大局为重,是我等楷模。” “哪里,哪里。”孙光宪接着道,“另外荆南财政一直自己规划管理,不利于统一调配,恳请皇上即刻将荆南划到成都,派人协助微臣管理。” “哈哈,孙大人,人家都是恳请自己管理,只有你恳请交出来统一管理。好,准奏。赵大人、王大人,你们看王朴能否担此重任?”孟昶笑道。 “绝对可以。”二相道。 孟昶立刻下旨,“王朴,现任命你为户部侍郎,协助孙大人管理荆南事务。要多些孙大人学习。” “遵旨。”王朴信心满满。 “孙大人,没有恳请了吧?”孟昶笑问。 “有。”显然孙光宪早有准备,“恳请皇上允许所有荆南的军队支出由荆南提供。” 如今大蜀军队的重心在荆南,这可是为成都解决了一个相当大的问题。 孟昶自是明白孙光宪这是报答先前支援之恩,道:“孙大人,今后所有财政都由成都统一调配,呵呵,也就不存在成都荆南之分了。” “是啊。”王处回道,“孙大人光明磊落,一心为公,为大蜀解决了巨大的难题。到了成都,我自会号召所有官员向你学习。” “没有,没有,微臣只是尽己所能。”孙光宪谦逊道。 “皇上,我这就回成都办理此事。”王处回道。 孟昶笑道:“王叔叔不在江陵玩几天吗?” “如果没有那天灾地祸,臣自会多呆几日。现在哪有这心思。”王处回道。 “王叔叔,我知道不仅这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你快当外公了。呵呵,快些回成都吧。”孟昶道。 王处回叹气道:“我都快当外公了,还是要被你欺负。外公啊外公,不公啊不公!” 众人“哈哈”大笑。 王处回先行回成都,赵廷隐留在江陵商议军队布置。 赵崇韬、李承勋搬来张巨幅地图,挂在墙上。这幅地图是由王昭远提供的各地地图,赵季良、毋昭裔、胡蕴等等大蜀各界名流进行汇总重新勾画出来的当今天下大势总图。这也是孟昶这个春节得到的最好礼物。 孟昶边看边赞叹,“好!太好了!不过好像有点不对,没有各国各割据势力的分界。” 王朴也参与了绘图,笑答:“天下迟早是大蜀的,大家最后决定去掉分界。” “呵呵,有远见。不过我们现在只能一步一步走。”孟昶指着岳州、长沙等地道,“边镐、刘仁瞻在湘楚的日子快到头了,南汉刘晟想趁机捞油水,湘西蛮族也想作乱,契丹即将出兵南下。这就是我们面临的形势。这几日我苦思冥想,决定五路出击,赵大人,还有各位,觉得如何?” 大家早就憋着一股劲呢,齐声道:“好。” “咱们先从蛮族说起。不管他乱不乱,我都准备收服。赵普与奇可乌率五千藤甲兵应付颇为吃力,我想派名老将前去协助。赵大人,你可有合适人选?” 赵廷隐当即说道:“有。” “哪位?”孟昶问。 “就是我啊,呵呵。”赵廷隐久疏战阵,技痒难止。 孟昶笑道:“不允。赵叔叔,请推荐其他人。” “老将愿往。”说话的是张公铎。 孟昶道:“张将军,你可要想清楚,在那只是副将,一切由赵普指挥。” 赵廷隐笑道:“只要有仗打,让他做士兵都肯。张老弟,是不是?” 张公铎不好意思地笑道:“自弥牟镇一役后,好久没见大场面了,末将迫不及待呢。皇上,你让我做士兵都行。” “好。”孟昶道,“张公铎将军,朕令你率五千兵绕过岳州,前往朗州,受赵普领导。” “请皇上允臣同往。”说话的是徐仲雅。 孟昶道:“徐大学士不说我也会派你去的。呵呵,但你到了朗州后另有任务,稍后我会布置。” “那我们呢?”霍犀猊、霍犀范兄弟其他人道。 “不要急,不会让你们闲着的,呵呵。”孟昶道。 “也别叫我闲着啊。”赵廷隐的语气象是恳求。 孟昶笑着指了指诺大的桂管之地,道:“南汉出兵的目的很明确,便是这块地盘。马希隐、许可谅都是酒囊饭袋,因向南唐称臣,边镐便未出兵夺了此地。南汉可不会心慈手软,必会抢过去。我准备出兵将南汉赶回去,夺到我大蜀手中。赵大人,你可有合适人选?” “有。”赵廷隐想也不想地答道。 “哪位?” “就是我啊。” 孟昶差点摔倒,“赵叔叔,你合作点好不?” “不好,我怕到最后又没我什么事。”赵廷隐道。 “我保证有。”孟昶道。 赵廷隐马上道:“大家都听到了吧,可要为我作证。” 众人大笑道:“若皇上没有安排我们,我们便为赵大人作证。” 我晕,用我来要挟皇上啊,你们可真够意思。赵廷隐苦笑不止。 “王赟将军自入蜀以来,表现俱佳,在朗州统帅三军,才能有目共睹。我决定任王赟将军为主帅,率兵进入桂管地区,大家认为如何?”孟昶道。 “好。”众人道。 “此地区幅员辽阔,州县颇多。霍犀猊、霍犀范两将军,你俩率一万人前往朗州,协助王赟将军。”孟昶又道。 “哈哈,遵命。”两人乐坏了。 孟昶指着长沙道:“这是个重点,只有取胜,不允许失败。赵大人,你可有合适人选?” “有。”赵廷隐毫不犹豫地答道。 “哪位?” “就是我啊。”孟昶及众人笑着帮助赵廷隐答道。 赵廷隐呆呆望着众人,“哪个说的。我的人选是王全斌与符彦卿两位将军。” “呵呵,赵叔叔终于不说自己了。”孟昶笑道。 “但此二人性格相近,无法成为互补。李廷珪将军与此二人中任何一人组合都是最佳组合。”赵廷隐直言不讳。 孟昶想了下道:“赵叔叔想得周到,这好办。李队,你去朗州接替符彦卿位置,然后令他回江陵任禁军指挥使,你俩互换下,可否?” 李廷珪心里虽不想离开小公子,但大局为重,道:“遵命。我走后,小公子多多保重,不要轻易犯险。” “放心吧,还有我呢。”武彰在旁道。 “慕容延钊,你也同去。长沙是块难啃的骨头,绝不允许有任何差错。”孟昶道。 慕容延钊马上道:“遵命。” “还有徐大学士,你到达朗州后,加入这个团队。若得长沙,你便是长沙刺史,马上进行对长沙的管治,不容有耽搁。” 徐仲雅还想推托,宋光宪在旁道:“徐大人,长沙需要你。” “好,遵命。”徐仲雅道。长沙的明天就要到了,虽然明天的道路依旧艰辛,却是光明的,让人振奋的。 “还有个岳州。”孟昶道,“袁彦超大人,高彦铸大人,你俩率水军及火炮船队将其层层围住,尽量不攻,让刘仁瞻自动弃城。记住,一定不能让岳州救援长沙。若是得到座破城,就不算取胜,你们是否办得到?” 有点难度。但二人马上道:“请皇上放心。若得破城,我俩提头来见。” “你们想得美。”孟昶道。 掉脑袋还不够?众人困惑。 孟昶笑道:“若得破城,我就罚你俩亲自将其修复,任何人不许相帮。坏一块砖就修好一块砖,坏一万块砖就修好一万块,直到修好为止。” “遵命。”二人爽快答应。 孟昶指向了东京洛阳,大晋的首都,道:“已经四路,还剩这一路。王昭远与梁先生已出使大晋,想必过几日便归。契丹南下意图明显,我已决定派兵帮助石重贵抵御外敌。人数不宜过多,免得别人怀疑我大蜀另有企图,我也不愿意咱自己的队伍损兵折将。赵大人,一万人可否?” 赵廷隐点头道:“我们是去帮助,保存实力才是上策。一万人足矣。” “好,就一万人马。要全是骑兵,退回也方便些。赵大人,你可有合适的统帅人选?” “有。”赵廷隐又一次不加思索地道。 “哪位?”孟昶问道。 “我。”赵廷隐毫不犹豫。嘿嘿,终于该轮到我了吧。 众人齐笑。 孟昶叹口气道:“好吧,赵叔叔,我把你的任务分给你,省得你老是说自己。你的事情很多,我要你坐镇江陵,统一指挥五路人马。若有必要,不用向我汇报,可调配大蜀所有人,所有将士。五路人马的后勤保障可不是件容易事,赵叔叔,任重道远哪!” “这里不是有你的嘛,由你统一指挥。”赵廷隐心都哭了。 “嘿嘿,先不说这个。”孟昶道,“抗击契丹的一万人马便由禁军组成,符彦卿将军、武叔指挥,崇韬、承勋,你俩随同。赵叔叔,你看,你儿子替你去前线,这样行不?” “爹,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赵崇韬马上安慰父亲道。 赵廷隐叹口气道:“好吧,臣遵命。”马上觉得哪里不对劲,忙问:“那皇上你呢?” 孟昶诡异一笑,“你们大家都争着去这去那的,我只好闲着了。好几天没好好睡会,终于可以安心睡个懒觉了。对了,赵叔叔,你看人家王大人马上就要做外公了,你也快点帮崇韬寻个好姑娘吧。” 转移话题,我才不上你的当呢。“那你闲着做啥呢?”赵廷隐加重语气问。 “找人打赌啊。赵叔叔,要不咱俩打个赌。你认为石重贵会接受咱的帮助吗?哎,赵叔叔,你别走啊,咱俩好久没打赌了呢!” 第157章 五路出击(二) 新的任命到达,边镐有些不情愿离开长沙。接任的查文徽讥讽道:“边将军已官至大将军,如今皇上又将攻闽大军交于你,信任有加,让人羡慕。” 边镐没有回答,低头而去召集亲信,做撤离长沙的准备工作。 我辛辛苦苦地打下这片江山,却被你们这群小人夺去,实在让人郁闷。边镐离开长沙时,又不禁回头望了几眼,他有种感觉,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 徐威与陆孟俊假模假样地挥手与他道别,心中别提多乐了。边镐带着亲信的离开,就是我俩出头之日。那个书生能做啥,为我俩的光辉前程写赞诗吗? 岳州的刘仁瞻听到边镐调去攻打闽国后,很是吃惊。他奋笔疾书奏章,派人火速送至金陵。 作为老对头,边镐的离开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作为南唐的忠臣,他不得不向朝廷陈诉边镐离开后可能带来的恶果。边镐是喜欢贪功,是有点残暴,但他在长沙便万事无忧。 夜深,刘仁瞻仍在巡城,远远望道远处偶有灯火闪烁,问道:“那里是什么人?” 身边的儿子刘崇道:“已有好几日,好像是渔民在洞庭夜渔。” “好像?”刘仁瞻瞪了眼儿子,“战争中没有好像,只有是或者不是。你这样模棱两可,将来如何做统帅。速去查下。” “现在都三更了,明日吧。”刘崇蛮不在乎。 刘仁瞻火了,“今日事今日休,马上去。” 刘崇看见父亲火,吓得掉头便跑,喊过条小船,带了几名士兵前去察看。 刚离开岳州城,他便命令停了下来打起了盹。 醒来后吓了一跳,天都亮了。洞庭湖上除了偶有打渔的渔船,很是平静。 挥手示意回到岳州城,见到父亲汇报道:“是几个渔民在夜渔,孩儿不放心,便在洞庭湖上巡视后才回来。” 刘仁瞻点点头,“应该如此。一夜没睡,快去休息吧。” 这些灯火当然不是渔民在夜渔,这是大蜀前往朗州的人马。 张公铎、李廷珪、霍犀猊、霍犀范率兵分三次用了三夜,静悄悄地绕过岳州防线,到达朗州。 徐仲雅、徐晴雅带着希望和激动到了朗州,他们要为湘楚大地的重换新颜贡献自己的力量。 麻小倩见到赵普的第一句话便是“想我了没”,赵普不知道该说想还是不想。 马依诺离开时没有对孟昶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唐糖、段思盈在旁不停挽留她,她笑着安慰两人。她觉得自己的笑里都含有嫉妒。 王昭远和梁震出使大晋回来,同来的还有大晋使节。 孟昶望着这位使节道:“我该称你为桑维翰还是桑维梅呢?” “在下大晋侍中郎桑维翰,奉大晋皇帝之命出使大蜀,不知大蜀皇上何出此言?”桑维翰面不改色道。 孟昶微微笑道:“桑大人此来想对朕说什么呢?” 桑维翰道:“只不过替我大晋皇上送封信而已。”说完,递上了信。 孟昶看完笑道:“你们皇上也太客气了。我只不过说了句咱们自家事绝不允许外族人来插手而已,他却将我夸得天花乱坠。呵呵,桑大人,我记得你的立场与此不符吧。” “是的。”桑维翰道,“维翰一直认为与契丹只宜和,不宜战。若战,必败。” “但你们皇上好像不这样认为呢。”孟昶道,“他还答应了我大蜀出兵相助抗击外敌,说明了他决心与契丹一战。” 桑维翰摇摇头叹气道:“既为人臣,只有行君事。维翰告辞。” 倒也利索! 孟昶望着他的背影道:“此人其实也有些骨气,只和不降,比赵延寿之流强了许多。若无割让燕云十六州之事,也不会遗臭万年,被人唾骂。” 梁震道:“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边局势如何?”孟昶问。 “非常紧张,大战一触即发。”王昭远答道。 孟昶点点头,问刚到江陵领禁卫军的符彦卿:“符将军,你准备好了吗?” 符彦卿大声回答:“只等皇上一声令下。” “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错,只欠北风,那契丹在北方。”孟昶道。 “既然万事俱备,那就不必等东风了。”赵普想了很久道。 “你想现在出征湘西?”众人问。 赵普点头,“溪州彭士然势力一天天在强大,若待他乱再去平定,只会消耗更多。趁其没出老窝彻底将其征服,才是上策。” “只是那湘西不比平原地区,环境极其险恶,不具备大规模作战的条件。”王赟无不担心地道,“最关键的是地势陡峭,牲畜也难通行,粮草供给很成困难。” 徐仲雅点头同意道:“孤军深入,没有后援,蛮族聚居区比比皆是。历史上很多名将在此全军覆没,绝不能小觑。” “不错,自我到朗州后便一直在思索应对之策。”赵普道,“但不犯险难取胜,只要我们布置得当,方法得当,占据主动,便可取胜。”说完,问张公铎:“张将军,我要的‘秘密武器’带来没?” 张公铎笑道:“皇上大方,一下子给了一百架。” “好。”赵普开心地道。 “什么秘密武器?”王赟、王全斌等人好奇问道。 赵普显出小儿态,急忙摆手阻止张公铎说出。“别告诉他们,不然他们又说皇上偏心了。” “难道皇上不偏心吗?哈哈。”众人大笑。 “就是偏心,那一万皮铠甲指令给你们。呵呵,小普,我真想和你调下位置。”王全斌开玩笑道。 “那不行。”赵普撅嘴道,“张将军、奇可乌,命令所有士兵换上这皮铠甲进行适应性操练,快去,别让他们抢了去。” 皇上指名给你的,谁敢和你抢啊。 王赟想了下道:“小普,我看还是再拨些人马给你吧,毕竟还有个辰州。” 赵普笑道:“我早就想到了,所以王将军,你也要准备率部出发了。你看……”说着指着地图,“你去桂管之地,从辰州、叙州杀到全州,是否更容易些呢?” “哈哈,所以你要我先夺了辰州。好小子,早就想好了。”王赟大笑。 “辰州、叙州、全州虽说现在都属于南唐,但依旧都是大楚旧臣迫于无奈归降。凭王将军在大楚的威望,我怀疑不动一兵一卒便可拿下。”赵普确实早有考虑。 灭溪州蛮,赵普制定了“快、准、狠”三大方针。若想“快”,就必须轻装。从朗州出发,供养等问题就会拖时间。但若从辰州出发,直插溪州蛮老巢,方便了许多。 “末将从军前曾在辰州采矿,对那一带稍有印象,愿与另外几个兄弟为先锋。”周行逢道。他们十兄弟自从长沙逃至朗州后,得到了王赟等人的善待,已成为王赟手下的重要将领。一直寻思报答收留之恩,如今出兵,正是机会。 王赟下令道:“好。你十人立刻准备,三日后出发。”又转向妻弟吕尚道:“速去准备,大军随后便行。” 张公铎、王全斌、李廷珪等人赞道:“王将军动作神速,治军严明,此去必获大胜。” 王赟笑道:“诸位也必获全胜。”望着张公铎道:“张老将军,让你入险地,实在过意不去,不如换个人,您老坐镇朗州吧。” 张公铎圆目一睁,“不。” “张将军才不老呢,呵呵。”徐仲雅笑道,“你的称呼可得改改。” 张公铎点头道:“是。” “您老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啊。”霍犀猊道。 徐仲雅道:“霍将军难道忘了皇上对他的嘱托?” 霍犀范抢道:“没忘呢。少说话,听小普的。呵呵。” 张公铎道:“是。” “哈哈”,众人齐笑。 赵普自己也不太好意思了,忙对张公铎道:“张将军,咱也去准备,不理他们了。” “是。”张公铎站起边走。 “小普,有一句话,皇上让我带给你,你要听不?”李廷珪道。 赵普转头问:“什么话?” 李廷珪道:“皇上说若张将军少了根头发,你以后你别再见他。” “就是我头发全没了,张将军也少不了一根头发。相信我。”赵普信心百倍。他早已有了详细的计划,有了任何变故的防范措施。别说是张将军,如果士兵的死亡超过他的预判,他都会觉得是自己失职。他要用湘西之行来证明自己不是靠与皇上的关系坐上这个位置的。 潘崇彻和南汉皇帝刘晟没有任何关系,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忠心。 忠心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比如死。但在刘晟眼中,用死来表达忠心实在是愚蠢。人都死了,还怎么效忠?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阉割。他的观点很简单,没有家小的人就没有私心,没有私心的人便只有忠心。 潘崇彻自阉后,果然很受刘晟伤势,连续提升,如今更成为南汉右将军,手握重兵。 边镐离开了长沙,刘晟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大喜,立刻传旨在汉楚边界待命的潘崇彻,进攻,进攻,再进攻;掠夺,掠夺,再掠夺。 潘崇彻笑了,因为他的对手实在窝囊,窝囊的程度简直就像是个阉人。 第158章 五路出击(三) 麻小倩为赵普准备了一件皮制的精美铠甲,一双精制的皮靴。“小普,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不可以。那里穷山恶水,危机四伏,万一你丢了咋办。”赵普吓唬她。其实也不是吓唬,是事实。 小倩毫不在意,“丢了你可以把我找到啊。再说还有老大,我又不是没丢过,没事的。” 赵普道:“你以为这是成都啊。再说老大这么忙,你不觉得咱们应该为他分心而不是给他找麻烦吗?他这么信任我,我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不给他丢脸。” “我也相信你,别给我丢脸。”小倩道,“那好吧,我在朗州等你。记住穿上这身皮衣和这靴子,奶奶嘱咐的。” “嘿嘿。”赵普灿烂地笑了,“放心,我一定穿。” 王逵、周行逢等先锋走后,王赟、赵普等人紧跟着出发,王全斌突然觉得冷清了许多。 符彦卿是他最好的兄弟,两人有着几乎相同的遭遇。从后唐宫中逃出,偶遇孟昶,受到赏识,渐渐成为大蜀的重要将领。可他已早先离开了。 在朗州这些日子,与王赟、赵普等人相处甚欢,感情愈加深厚,可他们也离开了。 李廷珪与他是旧识,安慰道:“王将军,战事所需,绝非皇上刻意所为。” 王全斌一愣,慌忙道:“李兄误会,王某决没朝那方面想,只是相处久了,心中有些舍不得。” “哈哈。”李廷珪笑道,“王将军是重情义之人,李某自是晓得。难道李某与王将军联手,还不能让你振奋吗?” 王全斌也跟着大笑,“哈哈,早在当年护送皇上回成都的路上,王某对李兄临危不乱的指挥才能惊叹不已呢。如今你我联手,长沙唾手可得。” “那是。”李廷珪道,“咱们何时出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王全斌惊道:“我还在等着李兄下命令呢。” 李廷珪道:“皇上给我的安排是你的副手,呵呵,自是你这个主将下令。” 王全斌更惊,“论资格,论能力,王某都不及李兄,这不折杀王某嘛。” “这就是咱皇上的本领。”李廷珪道,“你看,做你的副手,我不但没怨言,还非常开心。王将军,大展身手吧。” 王全斌往江陵方向一跪道:“当年皇上借王某十文钱,王某牢记在心。今日又对王某恩宠有加,此生只愿攻城拔寨,奋勇杀敌,完成皇上大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王将军不必如此,只要咱们齐心协力,皇上便会很开心。” 王全斌站起,笑道:“那王某就不客气了。六日后精兵尽出,直逼长沙,李兄觉得如何?” “好,我这就去布置。”李廷珪道。 符彦卿早已布置妥当,只等皇上的命令。 皇上孟昶也早已准备好,只等契丹对大晋的入侵。 可咱们的契丹老大辽国国君耶律德光却并不着急,边和其他几个部落的首领喝酒边大笑着观看胡女的肚皮舞。其实他也在等,在等“干儿子”。 一个“干儿子”倒下了,众多个“干儿子”站起来。自石敬瑭死后,耶律德光便成了香饽饽,想认他为“干爹”的太多,他都有些忙不过来。赵延寿抢先了一步,现在是平卢节度使杨光远。 杨光远的使节有些不耐烦了,道:“大王,我们节度使说了,若助他夺得中原,再献六州于大辽,孝敬您老人家。” 再给六州?你还余多少呢?呵呵,你也这样,他也这样,天下岂不很快便是我大辽的。“好,你过去告诉我那干儿子,只要他那边举兵造反,在青州侧翼支援,我大辽铁骑将踏碎中原每一寸土地。” 杨光远的使节一走,他便下令赵延寿率马步兵五万南下攻晋。 左丞相谏道:“赵延寿是汉人,将重兵交于他,难道不怕他拥兵自重吗?” 耶律德光大笑道:“哈哈,此等小儿,怎会有领兵取胜之能,让他先去探探路,我很快会再率三万骑兵前去,亲自指挥。” 晋辽大战正式爆发。 石重贵不俱契丹。你个还未完全开化的野蛮人种,也想到我大晋扬蹄撒野?让你尝尝我大晋百万好男儿的厉害。立刻下令各节度使奋起抵抗。 刘知远的回复很无奈。自己也受到契丹的攻击,自顾不暇。 杨光远“哈哈”大笑斩了来使,宣称“石重贵丧心病狂娶自己亲婶,违背常伦,不屑为伍”,举兵造反。 其他的小节度使纷纷表示自己有拼死护主,保卫家园的决心,但无对抗契丹的实力,请晋主自重。 石重贵火了,决定亲自率兵迎敌。 景延广提醒道:“蜀皇帝不是曾说会帮我们的吗?要不试试?” 石重贵大腿一拍。真的呀,我怎能把这位小老弟忘了呢。立刻派出快马前往江陵,带去了契丹攻晋的消息,也带去了在大晋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消息不用你带来,咱孟昶早在你之前便已知晓,虽然你离得近。 拿过通行证,符彦卿率一万整整齐齐的骑兵便立即出发,赵廷隐、孙光宪等人前来送行。 怪事,怎么不见皇上? “崇韬、承勋,你俩在符将军身边要多学习多讨教,记住没?”赵廷隐教育俩少年。但眼光还在四处张望,寻找什么。 “是!”两人答道。脚步却在不停移动,试图挡住他的视线。 “哎,哎,你叫什么?怎么这么眼熟?”赵廷隐指着位英俊骑兵问。 “我叫段无敌,我们不认识的,赵将军认错人了。”他答道。 “哎,哎,你叫什么?怎么好像见过?”赵廷隐又发现位似曾相识的人。 “我叫唐天霸。我们没见过,赵将军你又认错人了。”那人答道。 “哎,哎,你,我肯定认识,你叫什么?”赵廷隐指着位威猛将军问。 “赵将军,我是武彰,是这支队伍的副指挥使。” 赵廷隐拍拍脑袋,“糊涂了糊涂了。” 符彦卿笑道:“赵将军没有糊涂,大家一样装束,难免眼花。” “哎,哎,你不是那个谁吗?对,杜师傅,杜大侠,你怎么在这?”赵廷隐坚信这次没认错。 “呵呵,我这不是来给他们送行吗?”杜逸风笑答。 “那皇上呢?”赵廷隐继续问。 杜逸风尴尬一笑,“这个还请赵将军原谅,我也不知道,或许还在睡懒觉吧。” 孙光宪、梁震等人笑着说:“赵将军,咱皇上爱睡懒觉,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对,这孩子爱睡懒觉。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送行,实在说不过去呀。 一一告别,队伍前进。我大蜀男儿个个英俊威猛,个个精神抖擞。 “哎,哎,你,你叫什么名字?”赵廷隐指着眼前走过的年轻士兵问道。 “在下姓张名三,人称张三,咱们真的不认识。赵将军保重。”说完,竟一溜烟纵马向前,瞬间没了踪影。 赵廷隐想了很久,一拍脑勺,“是他,这孩子……” “是谁啊?”身旁众人问。 “皇上呀,他,他混在骑兵中。快,来人,去拦住他。”赵廷隐大喊。 “是吗?那我要去保护我徒弟。”杜逸风上马追了上去。哪来的马?好像事先准备好的。 孙光宪、梁震等人盯着赵廷隐,齐声问:“赵将军,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 “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我不知什么?” “皇上说了他会在禁军中作为一名普通士兵前往前线,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啊,难道告诉你们了?” “这就对了,看来我们都上当了。”孙光宪道。 “孙大人,你就讲明白点,好不?”赵廷隐着急地道。 “你儿子说你已准许皇上去前线,但不想张扬,便悄悄地告诉我们,让我们不许声张。”孙光宪道。 “现在还来得及,快,来人拦住他。”赵廷隐道。 孙光宪苦笑道:“拦得住吗?赵将军,别白费功夫了。” 赵廷隐摇头叹道:“这孩子,怪不得让我在江陵调度,原来早已准备去前线。难道就不怕我们担心吗?” “皇上福大命大,一统天下还未完成,不会有事的。大家不用担心,尽力完成份内事便是为他解忧。”梁震点着头道。 杜逸风赶上队伍,来到张三身旁道:“徒弟,王赟将军已拿下辰州。” 张三当然就是孟昶,望着他道:“为啥向我汇报?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好了,赵将军不会来追你了。”杜逸风笑道,“你以为他真猜不出啊,不过是故意给你留个颜面,不点破罢了。” “不管怎样,如今我都是名普通的大蜀士兵。”孟昶又扭头问身边的人,“你们说,我是谁?” “我们的好兄弟张三。”众人异口同声道。 符彦卿与武彰在路旁等着,当然还有段无敌和唐天霸。 杜逸风大声道:“符将军,武将军,我不是杜逸风,我是杜无情。” “哈哈,是,是。杜无情听令。”符彦卿大笑道,“令你贴身护卫张三,若有闪失,拿你是问。” 杜逸风马上道:“遵命。” “还有你俩。”武彰接着指指段无敌、唐天霸。 “遵命。”俩人很快到了孟昶身后。 “这人谁啊,老哥,为啥指挥使要派专人护卫?”一位新兵问老兵。 “他是谁?不该知道的别多问。但要记住,他是我们的好兄弟,即使我们都死了,他也必须活着。”老兵道。 第159章 五路出击(四) 南汉大军压境的消息传到桂州时,马希隐与那位只识纸上谈兵的名门之后许可谅正在喝酒与哭鼻子。 酒与哭常联系在一起,因为酒更让人回忆,回忆又大多都是悲哀的。 这对大楚残存的活宝面对强敌,还在悠闲着想着对策。 “这样好了,咱俩都把想好的计策写在手心。如何?”马希隐道。 许可谅大笑道:“好。咱们也效仿三国的诸葛亮与周瑜。”你俩不觉得这样模仿秀很可笑吗? 写好后,两人张开手心,一看都是一个字。马希隐是“降”,许可谅是“逃”。 不得不佩服二人的聪明才智,世上计策千万,但都需要冒风险。只有这两个风险最小。 “万不能降。”许可谅道,“刘晟杀人不眨眼,降过去只有死路一条。只有逃才有生机,因为现在这块地盘属于南唐,跟我们无关。” 马希隐想了好久,泪水又一次哗啦啦地流出,哭道:“那好吧,咱们逃。可是逃哪呢?” 许可谅陪着他一起大哭道:“只有暂先到全州避难,静观其变再做决定。” 潘崇彻是个太监,但打起仗来从不“太监”,半途而废。不费吹灰之力便接收了桂、宜、连、梧、严、富、昭、柳、向、龚等州,岭南之地眨眼飘起南汉的大旗。 他没满足,马不停蹄直扑全州。 满足?一个太监是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的。 王赟在得到辰州后,也未停留,仍以王逵、周行逢十人为先锋,向叙州进发。 赵普接管辰州后,也随即与张公铎、奇可乌率兵一万,直插溪州,去征服蛮族。 “快。行军要快,转移要快,变化要快。”赵普在不停讲解自己的“灭蛮三字诀”。“准。准备找到他们老巢,给以准确打击。狠。不给他们喘息机会,彻底毫无保留地将其征服。” 查文徽还在犹豫。马希隐的求救信如雪片飘到长沙,每封信都在告诉他,又有一州失去。 “一个小小的阉人也敢猖狂?徐将军、陆将军,你二人哪位前去救援?”查文徽小心翼翼地问。这两位爷可是长沙的地头蛇,不能得罪。 两人相互望了望后,徐威作为代表发言:“查大人,其他州都可丢,但这长沙不能丢。你也知道,边将军走后,能打仗的人就剩我俩。若我们离开,这长沙岂不很危险。我俩不能离开长沙,长沙也离不开我俩。查大人,大局为重啊!” “难道长沙离得开我吗?”查文徽没好气地说了句怨言。 “对啊。”陆孟俊道,“反正查大人在长沙也没什么用,就由你亲自率兵去援救吧。说不定潘崇彻那太监听到大人的威名,不战而退了呢。” “我……”查文徽不知该怎么说。 徐威已接过话,“有道理。我看就这样定了,查大人,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与此同时,朗州的王全斌、李廷珪率兵不下三万,开始向长沙移动。徐仲雅留守朗州坐镇。 耶律德光的干儿子赵延寿一路向前,一马平川,一路顺风,却在贝州无奈地停下了脚步。五万马步兵竟然连个小小的贝州也破不了,原因很简单,守贝州的人叫吴峦。 耶律德光认识吴峦。当年石敬瑭已把云州割让,但云州主事吴峦却对城中将卒道:“我等皆属礼仪之人,怎能向夷狄称臣。” 契丹撤军路过云州时,吴峦率城中将卒拒守,拒不献城。耶律德光指挥将士围攻七日而不能下。后石敬瑭将吴峦召回京,云州方归契丹。 耶律德光率三万契丹骑兵也到了贝州,听说贝州管事的又是吴峦,不惊叹道:“此人勇猛无比,意志坚决,贝州城难破。” 赵延寿冷笑道:“但很快便可破城。大王请看。”说完将封书信递给耶律德光。 写信的人叫邵珂,内容也很简单。请契丹大军从南门入城。 吴峦自守东门,而令牙将邵珂督兵守南门。 忠义之士的身边往往会出小人或者叛徒,这是惯例。 吴峦,孟昶并不认识。可他听到王昭远说了当年云州和今日贝州之事后,便想认识。王昭远早先一步到了大晋。 符彦卿与武彰率领一万轻骑快马加鞭,再加上石重贵的通行证,即将到达澶州。石重贵亲率大军已在澶州准备与契丹决战。 “贝州难逃破城厄运,只可惜了这么一员虎将,一位忠义之士。”孟昶叹道。 符彦卿武彰等人跟着点头叹息。 “他一定会死吗?说不定能逃出来。”王昭远道。 孟昶摇头,“不会的,象他这种人让他逃跑比死还难。” 王昭远道:“我马上去贝州,看看有没有办法。” “尽量救出他。”孟昶叮嘱道。 王昭远马上前往贝州,他知道孟昶看中的人都是有大用之人。早期的王全斌、符彦卿,后来的王赟、周行逢等。 “那我们呢?是不是前往澶州与大晋军队回合?”符彦卿问道。 孟昶望着他,“问我吗?将军,我是你手下普通一兵张三。”说完,起身离开,身后紧跟杜逸风、段无敌、唐天霸。 符彦卿苦笑不已,向武彰诉苦,“老弟,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武彰笑着安慰道:“老兄,公子他这是信任。知道你有指挥这支队伍的能力,你就大胆指挥吧。咱们就当他不存在。” “好。”符彦卿豪气也上来了,“立刻传令,快马赶往澶州,让大晋人民看看咱大蜀军队的威风。” “什么,夺下了辰州,正向我溪州进发?”溪州蛮族首领彭士然大怒,“立刻汇集所有队伍,将他们打回去,灭灭他们的威风。” 在彭士然的指挥下,所属部落、家族人马汇聚溪州,浩浩荡荡足有两万,出了溪州,直面迎击蜀军。 “爹,还是我率兵前去吧。”儿子彭师蒿道。 彭师暠儿时曾被作为“人质”送往长沙,在那数年,学到了很多知识,长了很多见识。他本人力大无比,使一巨大弩弓,族内除了他,无人能拉开。 “你留在溪州,若爹有什么意外,就由你统领全族。”彭士然很喜欢这个儿子。 听到蛮族出动扑来的消息后,赵普马上命令张公铎率兵五千为前军列阵迎敌,奇可乌则率五千藤甲兵为后军。 蛮兵满山遍野,呼喊着,挥舞着大刀长矛洪水野兽般冲了过来。 张公铎直到敌人近在眼前,方才长刀一挥,大喝道:“阵型不得变,阵脚不得乱。杀啊!”五千蜀兵象柄闪光锋利的剑刺进蛮兵之中。 野蛮和文明的差距在物质上最明显,彭士然深深体会到。你看人家的刀,快而锋;你看人家的长枪,尖而利;你看人家的盾,轻而实;你看人家的甲,薄而坚。你看咱们刀,一碰一个口子;你看咱们的矛,未碰便已断裂;你看咱们的盾,举起便能见到阳光;你看咱们的甲,哦,我们没甲。 张公铎并不想彭士然的认识如此浅薄,他要告诉对方;野蛮和文明的差距更主要是在大脑。 你人再多,却像散沙,毫无力量;我人再少,却握成个拳头,聚成无间不摧的力量。 战局形势从一开始便不是平衡的,是一边倒,一边倒的屠杀。 蜀军时而合围,时而散击,无情地夺去这群不怕死却不得不死的蛮人生命。 彭士然慌张了。这还是我一直蔑视的汉族军队吗?不对啊,以前的楚兵一见我的人吓得连逃跑都尿着裤子。为什么这支汉人军队如此不同? 这样下去人会死光的,彭士然马上意识到自己莽动带来的恶果。“撤,快撤回溪州。”他狂喊着,自己已掉头回跑。 彭士然不知道逃跑也是需要训练的。我甚至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逃跑的训练很难,比进攻难多了。 蛮族队伍中有人还在向前冲,有人在掉头跑,有人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思考着人生。 赵普不用思考,他早有应变对策。大声命令道:“奇可乌,紧紧追赶。张将军,收拾残局。” 奇可乌立刻率领他这支野蛮与文明结合的队伍,追了上去。只向前追,不理会一路遗留的蛮兵。 张公铎长刀挥舞,又砍下首级一个。“边追边杀,不留残余。” 洪水可以形容进攻的凶狠,也可以形容崩溃的无奈。在只顾夺路狂逃的蛮兵中,彭士然还在打着如意算盘:只要摆脱了追兵,回到溪州,城池的坚固,险要的地形,就会助我吃掉这股敌军。 可是,可是为什么摆脱不掉他们呢?彭士然很茫然。这支敌军就象是粘在了他们屁股上,锲而不舍地穷追。奔跑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他们却健步如飞,如履平地,竟丝毫不亚于整日在山地奔跑的蛮人。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彭士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赵普不想哭,当然也不想笑。太多的尸体让他不忍再屠杀,他大声命令:“凡扔下武器逃跑者,不杀!凡投降者,不杀!” 征服人的心比征服人的生命更难,也更有挑战。 第160章 五路出击(五) 叫苦不迭的彭士然率领叫苦不迭的溪州蛮们后脚才踏进溪州老巢,追兵们前脚就跟着迈进。 溪州这座山城立刻便象一个被搅翻的蚂蚁窝,乱哄哄地象是煮熟的粥。 彭师暠还想组织力量将敌人赶出去,却发现无论嗓门多高,却无人听。倒是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阻挡。张公铎也已率兵入城。 “爹,如今唯一出路是逃出城到山寨。”彭师暠劝他老爹。 彭士然摇摇头,“我不走,我不走。” 彭师蒿又劝道:“只要到了山寨,据险而守,敌人便无计可施。待咱们联系其他部落后,便又可一夺回溪州。” 彭士然不再摇头,“只好如此了!”父子俩无奈丢下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巢,趁乱逃出城,上了石崖之上的山寨。 得溪州,赵普并没有得意忘形。虽然俘虏了众多蛮兵,征服了这座城池,得到了彭士然储存多年的粮草物资,但头领却跑了。 “立刻查处彭士然所在。”赵普下令。 正如所料,叙州的拿下也未费多大力,这些“三不管”地区不在乎接受谁的领导。 王赟开始考虑进攻全州。周行逢道:“南汉军正围攻全州,长沙已派兵援救,若待他们两败俱伤后再行攻击应更容易。” “有理。”王赟称赞道,“那咱们也不能闲着,不如向东夺敏州,逼衡州,如何?” “这样既减轻了进攻长沙部队的压力,又可将咱们连成一片,甚妙!”周行逢道。 王赟点头,“好,就这么办。咱们夺下这两州后,汉唐之战也应有了结果,咱们再挥师全州。” 查文徽率领援军文绉绉地接近全州。什么样的将军什么样的兵。 不男不女那是身体问题,与脑子无关。潘崇彻做出个决定,撤出包围,全军后退,一股示弱的样子。 查文徽见敌军撤退,真以为是自己的威名把人家吓跑了,得意洋洋地率兵直追。 正追得痛快呢,突然人家停止了逃跑,掉转枪头杀了回来。 查文徽还未回过神,才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南汉旗帜,自己已被包围,然后便是接受屠杀。 又一场文明与野蛮的较量。不过这次是野蛮获得全胜。 查文徽只带着少量士兵逃出包围圈,逃进了全州。 野蛮变态的潘崇彻不再象前次一样包围全州,只做了一件事,查文徽、马希隐、许可谅等人便吓得弃城而逃。 他将降来的南唐士兵人减一臂而放回。 “人减一臂”的含义:每个人都被砍去一条胳膊。 你们怕被砍胳膊,难道我们不怕?全州城开起了“逃跑大会”,就看谁跑得快。 潘崇彻“哈哈”笑着进入无人驻防的全州城。笑声尖锐刺耳,聋子都能听出这声音只能来自太监。 当查文徽等人逃到衡州时,却发现衡州城已被包围。 那只好绕道继续逃窜。可到了长沙,却发现长沙城竟也被包围。 这地到处都充满了危险。查文徽识趣地也不管衡州被谁包围,长沙能抵抗多久,选择了回南唐。只有我可爱的家乡才是天下最安全之地。 王全斌、李廷珪依葫芦画瓢,分两路攻打长沙。 王全斌隔湘江遥望长沙,李廷珪、慕容延超在岳麓山俯视长沙。 长沙的局势传到了岳州刘仁瞻的耳中。他大惊,决定派兵增援。却发现已离不开岳州,除了回南唐的北路,其他水陆各处都被飘着“蜀”旗的战船与人马封锁。 林仁肇与孙晟率兵试探突围了几次,都被打回。 袁彦超、高彦铸实施了“只围不攻”的策略,只留下回南唐的路,让刘仁瞻自己选择。 在澶州,符彦卿与武彰得到了石重贵的召见。石重贵一听大蜀只来了一万人,有些不太高兴。但毕竟人是来人了,立刻下令犒劳远道而来的蜀军,将蜀军交与都招讨使杜重威领导指挥,前去迎敌。贝州已破,吴峦身亡,契丹八万大军已到眼前。 贝州守南门的邵珂打开了南门,契丹兵如虎狼般涌入。 吴峦听闻,大骂邵珂的无耻,也深深自责看错了人。城已破,城中大乱,凭借自己的勇猛逃出去是完全可能的。但那样我吴峦的一世英名将划上耻辱的印记。或许也可以与契丹兵死拼,战死沙场。但万一被生擒,那将是何等的羞辱。 吴峦想了想,望向了眼前的井。走到跟前,无奈地笑了笑,翻身跳入。 就在他纵入井中那刻,窜出几个乞丐,放下长绳。一人顺长绳而下,抱起已昏迷的吴峦。被拉起后,几人抬着吴峦,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吴峦睁开眼时在一间破屋中,他奇怪地望着眼前这位年轻人,“你是谁,我怎会在这?” 那年轻人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知道你是谁不?” “我是吴峦。”吴峦道。 “你是吴峦吗?吴峦不是跳井身亡,以身殉国了吗?”他盯着吴峦道。 吴峦无言以对。 他继续道:“所以你不是吴峦,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现在我准备送你去江陵,你可愿意?” 吴峦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去。一个死人能到哪呢? “其实你愿意与否都没关系,因为你没有选择。”那年轻人竟笑了下。 吴峦在莫名其妙中去了江陵,莫名其妙地生活了很短一段时间,便不再莫名其妙,因为大蜀皇帝来到他面前。 此时的大蜀皇帝叫张三,大蜀禁军的普通一兵。 “老公,咱们为啥要听那狗皇帝的。就这么点人,明摆着去送死嘛。”唐天霸道。 张三打了个冷颤,“你现在是男的,注意身份。” “妹妹别怕,有我呢。”段无敌道。 杜逸风实在看不下去了,“呵呵,你们这样别扭不别扭?” 三人望向他,“不别扭。” “我别扭,我走。”杜逸风笑着离开。 刚出营帐,便看见符彦卿和武彰。 “他什么意思?”二人着急地问。 杜逸风无奈笑笑,“他没意思。” 最怕没意思。二人相互望望,最后下了决心,“好,咱们就随杜重威去前线。” “就是嘛,他既然没意思,咱们都不理睬他,让他做他的普通一兵吧。”杜逸风“哈哈”笑道。 “只要王将军肯收留我,小弟愿为普通一兵。”廖偃道。 王赟正在围攻衡州,突报有约百人前来投奔,带头的自称叫廖偃。 “廖老弟名门望族之后,为人正直,仗义讲义气,王某早有心交往。”王赟说的也是真心话。 廖偃摇头叹道:“不谈不谈。本想助马希萼保大楚河山,谁知他无心无能。他兵败被俘,只余我带了这百十号人在衡州一带流窜。王将军大名早有耳闻,今日来投,只想随军杀入长沙,杀了那两个卖主求荣的败类。” 王赟点头,“只可惜我大军夺了衡州后便将前往全州,驱逐南汉军。” “这衡州知府和校尉都是在下旧识,若王将军信任,准我入城,或可不动干戈便能破城。”廖偃道。 “好。廖老弟,拜托。”王赟爽快答应。 廖偃的自信来源于他的人品和在衡州一带的名声,果然没多久,城头那“唐”字大旗便落下,城门大开,王赟率军而入。 得衡州后,王赟立刻任命廖偃为衡州主事,除原衡州将卒归他指挥外,又另拨五千人听他调遣,并准他率兵相助王全斌、李廷珪攻打长沙。而后,率其余人马向全州进发。留在敏州的王逵、周兴逢等人也不懈怠,挥军直向全州。 廖偃也不耽搁,率兵一万前往长沙。他要报仇,为马希萼,为曾经的大楚。 不管如何,长沙还有不下四万兵士,徐威、陆孟俊一边向南唐求援,一边指挥长沙防守。他们很清楚,若城破,他们只有死路一条。长沙的百姓不会饶了他俩! 比如那个叫杨瑶的姑娘,自从被李富救出,留在客栈后,便开始学着用刀。 她向每个伙计请教刀的使用,然后便在后院没日没夜地劈柴。用这种腰刀劈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她不在乎。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能放你离开客栈,劈就劈吧。大家都习惯了后院不断传来的娇喝“杀”“杀”“杀”。 直到今晚,李富才决定让她停止。“杨姑娘,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杨瑶点点头。 “我这有个令牌和一封信。你到西门找个叫石破田的队正,拿出令牌,他会将你送出长沙。”李富将令牌和封信交给她。 孟昶曾冒充石文德的侄子石破天。其实石文德确实有个侄子叫石破田,田地的田。长沙守军中有很多已被策反,他只是其中之一。 “然后呢?”杨瑶问。 李富道:“然后你便到蜀营将这封信亲手交给蜀军主帅王全斌。” 杨瑶露出了喜色,“李伯,长沙要变天了,对吧?” 原来她笑起来非常好看。李富笑着问:“杨姑娘怎会有此一说?” “因为你说过只有长沙变天的那天,才让我离开客栈。”杨瑶笑起来确实很好看,虽然笑容已生疏。 “姑娘办好此事,便想去哪就去哪吧。”李富道。 “不,我还要回来,回到客栈。”杨瑶摇头道。 李富好奇地问:“为什么?” 杨瑶低头道:“因为我无处可去。” 两人不禁想起那惨无人道的长沙三日。 第161章 五路出击(六) 赵普、张公铎、奇可乌勘查完地形后,开始犯愁。 彭士然没有跑远,就在溪州外不远处的一个山寨里。问题是这山寨建在石崖之上,四周莽岩绝壁,号称“惟有鸟飞,谓无人到。” “唯有筑梯强攻,别无他法。”张公铎道。 赵普想了想,也没想出好主意,道:“那就试上一试。先将其围住,再筑梯强攻。” 溪州城只留下少数士兵安民维持治安,其余蜀兵便在此山寨下安营。 彭士然笑着对儿子道:“师暠,只要咱们坚持几日,援军便到。” “他们想攻上来,恐怕难上加难。”彭师暠也有些得意。 “快看,他们象是要筑梯而上。”彭士然指着山下道。 彭师暠笑道:“找死!扔滚木擂石,然后弓弩射击。” 霎时,滚石檑木弩箭如暴雨般向下倾泻,蜀军死伤众多。 “立刻停止攻击,此法不妥。”赵普慌忙下令。 “这里四处蛮族,援军很快就到,不拿下山寨,恐会功亏一篑。”张公铎担心道。 赵普摇摇头,“胜利不能以士兵的性命为代价。至于援兵,呵呵,我早有对策。” 张公铎道:“是何法?” 赵普笑道:“他们总是要喝水的。奇可乌,周边所有水源撒入那些药粉,命令咱们的士兵不得饮用这些水。” “难道你想毒死蛮兵?”张公铎大惊。这法子太狠毒了吧! 赵普继续笑着道:“我还没那么毒呢,只是些巴豆,让他们无法前行罢了。” 果然,那些来援救彭士然的蛮族部落人马只顾捂着肚子,不停地拉肚子,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也没了继续前行的力气。 抵抗契丹的大军人马俱疲乏,没了前行的力气。杜重威下令原地安营扎寨。 “这是什么地方?”孟昶问。 无人回答。因为不知道他问的谁。 “此地无水源,亦无有利地形,不应在此驻防。”符彦卿嘴中唠叨着入帐。 武彰在旁道:“可是杜重威一意孤行,听不进建议。” 符彦卿望着孟昶,商量的口气道:“张三兄弟,要不你去对杜重威讲明利害?” “他?”唐天霸笑道,“他就一普通士兵,他认识杜重威,杜重威认识他是谁?” 孟昶没有纠缠这些,因为战场上的很多细节决定了生死。“这是什么地方?”他又问了遍。 “这里叫白团卫村。”符彦卿道,“此处无水,也无可据守的地形,但杜重威却以人马疲乏为由,命令在村周围埋鹿角为营。” “那怎么解决水的问题?”孟昶问。 “他下令挖井取水。”武彰答道。 孟昶想了下道,“契丹军就在眼前,若将我们围住,断我粮草,岂不危险。” 符彦卿道:“是这个理。马步都监李守贞也如此劝过,但杜重威置之不理。” “岂有此理!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孟昶怒道。转而对符武二人道:“今日便在此安营,若明日他依然不肯离开此地,咱们走咱们的。” “遵命。”二人应道。 “你俩才是指挥使,他不过是你们的士兵。”杜逸风笑着提醒道。 “就是,就是,别听他的。”唐天霸与段无敌在旁起哄。 孟昶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孟昶不是神仙,也有算错的时候,比如这次。第二日凌晨,驻扎在白团卫村的将士们惊奇地发现四周尽是契丹兵。耶律德光在昨夜已抵达这里,八万人马将白团卫村重重包围。 杜重威命令道:“各部坚守营寨,不准盲目出击,等待援军。” 李守贞道:“如今粮道被截断,井还未挖到水。将军,你认为咱们能坚守多久。” “不用多久,不用多久皇上便会派兵来援救我们。”杜重威软弱无力地道。 符彦卿道:“不用多久,不等契丹来打,咱们也饿死渴死了。” 杜重威很无奈,“那怎么办,咱们出击也是死路一条。你们蜀军不知道契丹的厉害,耶律德光的铁鹞军凶猛无比,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符彦卿和武彰气愤地离开帅营,回到自己的营帐,问孟昶:“事到如今他还不肯突围,这不是坐以待毙吗?” 孟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道:“咱们只有见机行事。” “干爹为何不进攻,灭了他们。”赵延寿问比自己小近十岁的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在辆豪华战车上,遥指白团卫村道:“他汉人的人马都在这里,待他们无水无粮,饥饿时再进攻,岂不更易,哈哈。” 赵延寿拍起了马屁,“干爹此计甚妙!” 王全斌接到李富的信后道:“此计甚妙!”然后又对杨瑶道,“姑娘就暂时别回长沙了,会很乱的。” 杨瑶摇摇头,“不,我要回去,我要看看徐威是怎么死的。” “那好吧,今晚你随我入城。”王全斌道。 李富的计策很简单。长沙的四万守军早已人心涣散,只要除掉徐威与陆孟俊二人,便会土崩瓦解。 陆孟俊在岳麓山下驻防抵御蜀军,而徐威则在长沙城中坐镇。所以王全斌决定亲率百人入城,除去徐威。这其中便有前来相助的廖偃。 夜晚,王全斌在杨瑶的引领下来到西门,石破田接应他们入了长沙城,到了客栈。 李廷珪此时已接到王全斌命令,告知自己已入长沙,命他后天晚上指挥所有兵马全力进攻长沙。 刘仁瞻也得到朝廷令他支援长沙的命令。这个命令来与不来一样,因为刘仁瞻已多次试探派出队伍前往长沙,但都未成功。 蜀军并不与他正面交锋。只要有队伍出城,马上便会有炮火攻击,只好又被逼回城中。 孙晟很无奈地道:“大人,这炮火实在厉害。若用来攻打岳州,岳州难存。” 刘仁瞻道:“我也很奇怪,他们为何只围不攻。” “想拖垮我们。”林仁肇道。 “记得我们是怎样得岳州的吗?”刘仁瞻问道。 孙晟道:“是他们让的。” “不错。”刘仁瞻道,“他们如今仅留下回南唐的城门,便是希望我们撤出岳州。” 孙晟意味深长地道:“士兵们的思乡情绪也越来越浓了。” 刘仁瞻道:“若失长沙,岳州也就没了价值,或许咱们确实该回去了。” 潘崇彻并不想这样回去,因为他连下数州,正意气风发,大有一举吞并湖南本土之意。 全州的他又得到南汉皇帝刘晟的嘉奖,嘉奖令上那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他兴奋异常,所以对于前来的蜀军不屑一顾。前无古人是吹嘘的,后无来者才是事实。太监是不可能有后人的。 王赟将全州围住,却并不急于攻城。他派出王逵、周行逢率五千人直插桂州,又令霍氏兄弟率五千人走另一路收复道、连、昭等州。南汉军大部在全州,驻守这些州的兵士极少。 你不攻便不攻,等我南汉大军前来,有你好看的。潘崇彻心想。他哪知道自己的功劳太大,招来不少人的忌恨。刘晟听得谗言,就没打算再往岭南增兵。 白天不攻,不等于晚上也不攻。等到夜晚,蜀兵开始行动,秘密地挖起了地道。这是王赟妻弟吕尚的主意。可别忘了吕尚的爹乃名将吕师周,长期驻防在桂州静江一带。吕尚对这一块的地势地形相当的熟悉,便有了此计。 赵普经过对地形的细致观察,心生一计。问张公铎:“张将军,那秘密武器是否可拆卸?” 张公铎想了想道:“可以。拆卸后,三人便可将其分开背起。” “这就好办了。”赵普大喜,“立刻将那一百架投石机拆掉,分三百人背负。对了,还有那些火药呢?” “我派了五十人专门负责托运。”张公铎道。 “好。”赵普指着石崖之上的彭士然山寨道,“张将军,奇可乌,你们觉得这山寨高不高?” “高。”两人答道。 赵普的手指一指左侧一石崖问:“那它是不是更高呢?” 两人望去,确实高出了一些。 “他彭士然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阻挡咱们,咱们就来个一山更比一山高。”赵普笑道,“立刻传令,今夜大家都去攀岩。” 第二日天亮得特别早,潘崇彻走上城头,俯视蜀营。只有三两士兵在站岗放哨,不见其他将士。 偶有出帐士兵,都衣冠不整,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小便后又马上回到帐内,继续春秋大梦。 潘崇彻摇摇头,冷笑不已。这样的部队也叫部队?甚至还不如先前打跑的南唐军队。 溪州的天亮得更早,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彭士然起了个早床,心情极佳,叫上儿子呼吸清新的空气,欣赏优美的山间晨景。 红日当空,蓝天如洗,阳光照耀在葱茏青翠的山谷,传来阵阵清香,似草香似树香,更似阳光的香。群鸟在绿树野花间啼叫,悦耳动听,让人忘却了这里是你死我活的人间战场。 彭士然没有忘记山脚下那群摧残过他,也被他摧残的老对手,不觉向下望去。 一愣。本来黑压压的蜀军营帐居然一夜之间全消失了。 “师暠,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花眼了。”他指着山下喊儿子。 彭师暠一望,又惊又喜,“哈哈,看来他们知道援兵要来,害怕逃跑了。” 不可能吧。彭士然大惑不解。 突然一阵阵呐喊和欢呼声从头顶传来,父子俩抬头望去,血液霎时都似凝固:四周山顶上,比他们山寨还要高的地方,竟全是蜀军! 第162章 五路出击(七) 赵普的身躯并不高大,但在张公铎和士兵们的眼中,高大威猛。他笑着挥了下手道:“射。” 已组装好的投石机投出火药,在彭士然的山寨中爆炸燃烧。紧跟着,士兵们弯弓射箭,射出了“火箭”,如流星雨般居高临下覆盖了整个山顶。 熊熊大火在岩石山体上燃烧,彭士然大声呼喊着灭火,但徒劳无功。烟熏火燎,蛮兵们四处逃窜,彭师暠拉着老子率不多的残兵弃寨狂逃。 “他们要跑。”张公铎看得清晰。 赵普笑道:“跑不了多远的。咱们可以回溪州等着他来投降了。” 张公铎大笑,“哈哈,小普你都布置好了?” “那是。”赵普得意地道,“奇可乌在等着他们呢。” 彭士然父子一路狂逃,刚想休息下,奇可乌所率追兵便赶到。一交锋,便又损失许多蛮兵,最后身边只余几人。 望着儿子,彭士然喘着粗气道:“师暠,怎么办?” 彭师暠到底见过世面,劝父亲:“直到如今,咱们总不能永远躲在深山老林里,还是投降吧。” “那他们会不会灭咱们的族?”彭士然心忧道。 彭师暠想了想道:“这次来的是蜀军,那大蜀皇帝我也曾听闻为人忠厚,仁德治国,应不会做那惨无人道之事。” 彭士然还是不放心,“传言未必是真。” “那这样吧,我先去探探他们的口风。若我不还,父亲就躲起来不要出去。”彭师暠道。 “还是我去。”彭士然断然拒绝。 彭师暠道:“只有父亲才能调动各部酋长。若他们下了杀手,父亲还可联系各部落为儿报仇。” 杨瑶一心想着报仇,对王全斌道:“徐威这畜牲知道恨他的人多,出入都带有众多随从,很难接近。但我有办法引开他。” 你个姑娘能有什么办法。王全斌与廖偃有些怀疑。 李富知道杨瑶的过去,点头道:“王将军,就让杨姑娘试上一试吧。” 两人点头同意,马上进行了布置。 陆孟俊前去岳麓山下驻防,徐威开始考虑退路。万一长沙破后再逃,恐怕来不及了。 这天徐威很忙。他查看了整个长沙的兵力状况,最后得出结论。若南唐不来援兵,长沙是守不住的。 他开始考虑转移自己的财产和陆孟俊的财产。长沙城一破,谁知道你陆孟俊是死是活,还不都是我的。 天已渐黑,在回府的路上,徐威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徐威,你个恶贼!”一声娇喝,路中央站着位漂亮姑娘。 有点面熟。徐威却想不起来。 “还记得城西杨府吗?”杨瑶提醒道。 “哈哈,原来你还没死。”徐威想起来了,大笑道。 杨瑶愤恨地道:“我不会死,因为我要亲眼看着你死。” 这小妮子有性格,我喜欢。徐威大笑着纵马向前,到了杨瑶跟前,淫笑道:“还是让老子先看看你脱光的模样吧。” 这句粗鲁的言语引来徐威亲兵们的哄笑。 徐威的笑还未停止,或者说永远不会停止,因为他的脑袋在此刻已经与身体分家。 王全斌从路旁房顶跃下,快刀一挥,便砍下了徐威的头颅,那头马上只余一个身体。 那些士兵惊呆,甚至可以说被吓呆。 王全斌举起徐威头颅,大声喝道:“徐威已死!你们也想随他去吗?” 杨瑶激动地望着王全斌,仿佛在瞻仰一个神,战神! 有几个徐威最亲近的士兵缓过神,拔刀冲了过去。 从路旁两侧杀出廖偃等人,三下五除二地将他们砍翻。廖偃大喝道:“还有人为这畜牲卖命吗?” 剩下那些士兵哪还敢动弹,慌忙扔下武器,四处逃窜。 王全斌高举徐威头颅,身后是廖偃百余人,很快到了城门。守军中很多对徐威恨之入骨的人和一些早已暗中归顺大蜀的人纷纷喊道:“徐威死了!徐威死了!”拿过长竿,将徐威首级高高挂起。 李廷珪、慕容延钊的进攻也已打响。蜀兵如下山猛虎冲下岳麓山,冲向敌营。 陆孟俊举刀大声喝道:“挡住,给我挡住!” 慕容延钊快马向前,手挺长枪,直刺陆孟俊。 狗急跳墙,陆孟俊急了跳江。他扔下刀,跳入江中,想依仗自己引以为豪的水性逃跑。 慕容延钊并不用弓箭,将手中长枪用力扔了过去,正插中陆孟俊后心。惨叫过后,人已丧命。 李廷珪赶到,赞道:“好功夫!”然后大声喝道:“陆孟俊已死!挡者亡,降者不杀!” 长沙士兵听闻,纷纷扔下武器,放弃抵抗,或降或逃。 李廷珪、慕容延钊率蜀军到了城门,但见徐威头颅高挂,城门大开。 “不扰民,不杀降兵!”李廷珪大声对蜀军喊道。 “不扰民,不杀降兵!”蜀军士兵大声喊着进入长沙城。 长沙又变,不过这次将变得非常彻底! 此时的孟昶并不知道长沙的胜利,他有些焦虑,他可不想丧命在这不知名的白团卫村。 “明晚咱们杀出去,决不能在此坐以待毙。”符彦卿道。 他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同意。只有孟昶摇摇头,“敌众我寡,只会白白送死。” “即使我们都死了,也会将你送出去。”武彰道。 孟昶转而问杜逸风,“师傅,若让你将我一人送出包围圈,你有多大把握?” 杜逸风笑道:“契丹兵猛,在于马上。趁夜黑,我有十成把握。” 孟昶点点头,对武彰道:“武叔,师傅一人便能保证我的安全,所以我的安全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重要。”唐天霸问道。 “所有人的安全。”孟昶道,“我不会扔下大家一个人离开的,我要所有人都活着回到江陵。” 众人都被感动。 孟昶站起出帐,仰望夜空,道:“也许老天会帮我们的。” 可是,老天用什么来帮呢?似乎不管什么都是不利的。 这一夜,全州城下依旧忙碌。人的目光有个盲点,也就是说有个点任你如何睁大眼睛,也是看不见的。吕尚便是选择了全州城的盲点进行地下工作的。 这个点,即使是白天,你在城墙的任何地方也望不见,更何况是夜晚。 “明夜便可打通。”吕尚对姐夫王赟道。 王赟点点头,“潘崇彻这个阉人说不定还在做美梦呢,呵呵。”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长沙城迎来崭新的一天。 长沙城近四万守军,在听到徐威、陆孟俊身亡的消息后,大部分选择了投降。城内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战斗,有些老百姓竟然都不知长沙已易帜。 徐仲雅等人正从朗州赶来,王全斌忙着指挥对长沙的接管工作。原楚王宫,徐威、陆孟俊的“豪宅”等都已被看管,降兵们都在登记入册,进行统一安排。 “姑娘为什么一直跟着我?”王全斌问身后的杨瑶。 杨瑶抿嘴道:“因为我无处可去。” 王全斌已知晓杨瑶的悲惨往事,安慰道:“要不你先去客栈李掌柜那。” “我不去。”杨瑶摇头。 “为何?” 杨瑶盯着眼前这位男人,下了决心道:“我曾经立下誓言,谁杀了徐威,我便跟着他一辈子,不管他的年龄,不管他是否有妻室。” 这种表白,傻子也听得懂。战场上威风八面的王全斌竟也害羞起来,慌乱中搬出了孟昶,“我属于我们皇上,你要跟着我必须要他同意方可。” “你的事情为啥要听别人的。”杨瑶奇怪地问。 “因为好几年前,他用十文钱买了我的一生。”说着,王全斌竟开始讲述当年凤翔偶遇孟昶的那幕。 听完后,杨瑶笑了,“你是个好人!十文钱的承诺用一生去兑现。” 王全斌道:“这是为人之本。” “那你希望我违背自己的誓言吗?”杨瑶反问。 王全斌无言以对。 杨瑶继续道:“好吧,我不为难你,我去找皇上。”说完,便离开。 彭师蒿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位小少年,“你是主帅?” 张公铎厉声道:“废话。实话告诉你,若不是因为小普阻止我,依我的脾气,你们早就全命丧山寨了。” 彭师暠昂头道:“我当年也曾在长沙呆过,大场面也见过,我在跟你们主帅说话,你插什么嘴。” “败兵之将,还敢言勇?”张公铎讽刺道。 “张老将军,这是怎么说话呢。”赵普道,“什么败不败的,他爹还没捉住,咱们还不能算赢。” 张公铎不服气地道:“若是让我去,早就捉住了,费什么时间跟他们瞎啰嗦。” 赵普摇头道:“非也,非也。老将军,古语有云‘伐国攻敌也,务在先服齐心’,若一眛地依靠武力镇压打击,即使取得了胜利,不但无法长治久安,更会使事态恶化。真到了这种境况,如何收拾?” “好收拾。”张公铎不屑地道,“杀!” “啪”地赵普发怒了,拍了下桌,站起厉声道:“老将军难道忘了皇上的嘱托吗?他交待过什么?难道你想违背圣令,一意孤行吗?” “皇上说什么彭士然也是位好的酋长,对湘西的发展功不可没,让咱们只招降不许杀。而且一再重申,若他归降,湘西一带仍由他管理。小普,我记得呢。”张公铎显然没把赵普的发怒放在眼里,语气阴阳怪气。 赵普坐下道:“记得就好。若敢违背,格杀不论。” 彭师暠听得心中大喜。原来大蜀皇上很看重父亲的。 “彭公子。”赵普道,“你这就回去告诉你父亲,我一定会依照我们皇上的意思办的。” 彭师暠还想再问几句,谈谈条件什么的。张公铎圆目一瞪,“还不快去!他若再不来降,老夫可就不管皇上的话,将这里所有部落杀个干净!” 彭师暠慌忙回去,让他父亲前来投降。 第163章 五路出击(八) 赵普忍着笑走到张公铎身边道:“张老将军,你这白脸唱得太好了!” “哈哈。”张公铎已忍不住大笑,“小普啊小普,我要向皇上禀报你假传圣旨。” 赵普眨着眼睛问:“老将军,那话可是你说的。就算假传圣旨,也是您老呢。” “可是,那是你让我说的啊。你还说什么你唱红脸我唱白脸,一唱一和,保管彭士然马上来降。”张公铎很冤枉地道。 “我说过吗?呵呵。”赵普笑问。 张公铎叹口气道:“你们这群娃娃啊,真服了你们了!哈哈。”老将的笑声中除了欣慰,还是欣慰。 刘仁瞻陷入了长久的思考。自昨夜长沙被破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思考。 是退还是留?这是个问题。 其实这不是问题。若蜀军断了他回唐的路,也就断了粮草,那在岳州还能留多久? 其实这真不是问题。大蜀摆明了希望他看清形势,主动退出岳州。 “大帅,蜀军水路来攻。”孙晟慌忙来报。 “走,去城头。”刘仁瞻直奔城头。但见洞庭湖内战船林立,“蜀”旗迎风招展,气派非常。 袁彦超笑着对高彦铸道:“高将军,给他点撤退的信心。” 高彦铸乐着道:“好嘞,看我的。”亲自上了条“火龙”船,指挥火炮瞄准刘仁瞻所在城头的一侧,发射了炸药。 “轰隆”一声巨响,城墙一角倒塌。孙晟慌忙护住刘仁瞻道:“大帅,快撤回去。” 撤?刘仁瞻想到了更深一层。毕竟是名将,挺直腰板,依旧昂首在城头。 “刘将军,我大蜀对岳州势在必得。我想你也看到了火炮的威力,若我百跑齐发,岳州必毁。刘将军一向仁厚,不想看到百姓遭殃吧。还望将军三思,退出岳州。我蜀军决不追击,将会在唐军全部撤出后进入岳州。”袁彦超朗声道。 刘仁瞻仍在犹豫。 “爹,咱们还是撤回南唐吧。”刘崇道。他终于出了个好主意。 “希望大帅带我们回家。”涌过来一群士兵,领头者是那曾与孟昶称兄道弟的张义德。 刘仁瞻问道:“你么都希望回去?” 张义德大嗓门道:“是啊,大帅,我们不想和蜀军交锋。你看我们几次出城,他们的火炮从不伤害我们,仅炸我们向前的路。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人家敬我一尺,我就该还人家一丈。若真打起来,你说我们下得了杀手吗?” 刘崇怒喝道:“难道你是蜀军的奸细?” 刘仁瞻瞪了儿子一眼,叹口气道:“一个士兵尚且懂得这些道理,为何我却犹豫不决。孙将军,立刻传令全军撤出岳州,撤回南唐。吩咐下去,若敢侵扰百姓,杀无赦!” “他真这么说的?”孟昶问道。 “是的。他说谁再提突围,便杀无赦!”符彦卿气愤地道。 武彰补充道:“李守贞便不敢再言语。” 孟昶笑道:“杜重威啊杜重威,粮草已无,水源就那几口井,你就等着饿死吧。” “我们不愿陪他饿死!”符武二人道。 “我也不愿。”孟昶下了决心道,“今晚向东突围,你俩秘密布置,不要惊动晋军。” 二人大喜道:“遵命!” 忽听帐外风声巨响,营帐都在打颤。众人急忙出帐查看,大惊。 在北方呆过的朋友都知道春季是大风的多发季节,而那风的气势非同凡响。 这从东北方向来的狂风夹杂着石沙,肆意地蹂躏万物。刚还湛蓝的天瞬间灰黄,太阳躲在沙尘的背后不敢露脸,人间一下子灰暗,压得人们喘不过气。 狂风撕断树木,吹塌了水井,让人睁不开眼。 耶律德光见此狂风,大喜:“真是天赐良机,今日必擒南人。”立刻下令骑兵下马,操利刃冲杀晋军。并顺风纵火,准备借此风消灭包围圈里的晋军。 孟昶见天变,马上决定取消原计划,对符彦卿道:“你立刻联系李友贞等人,多联系一些将军,再去向杜重威请战。” 晋军中有血性的将领不少,李友贞率领几位晋军将领和符彦卿见到杜重威便道:“将军为何不下令还击,难道准备在这等死不成。” 杜重威道:“风力如此之猛,如何作战?待风停后再战。” 李守贞道:“福兮祸也,祸兮福也。大风肆虐,虽与我不利,但风沙中,契丹人便不知我军虚实,必然怵我,还有生还之机。若待风停,契丹全力灭我,恐怕唯有死路。” 杜重威软声软气地道:“再等等,再等等。” 符彦卿大声道:“再等下去,必死无疑!宁死于阵上,不死于虏手!” 李守贞业不再理杜重威,大喝道:“将士们,亮出刀剑,准备与契丹决一死战!” “是!”群情激昂。 符彦卿一回来汇报,孟昶马上笑道:“符老四你还得再去找下李守贞,然后你就这样说……”如果仅仅是突围是无意义的,孟昶想的是胜利。 “现在是东北风,我们应往西门杀出,顺风而战,势大力猛。”符彦卿道。 “我正有此意。”李守贞道。 符彦卿继续道:“西门杀出后,绕到契丹后部攻击他的东军,咱们又是顺风,必能将契丹杀个落花流水。” “好。”李守贞赞道,他还真没想这么远。 “另外令士兵面部裹白砂遮尘沙,左臂缠白布以防误杀。”符彦卿将孟昶的建议全部说了出来。 李守贞点头赞道:“符将军想得周到,我这就下令如此行事。” 这哪是我的主意。符彦卿有些难为情。 徐仲雅有些难为情。“王将军,李将军,徐某的担心是多余的,实在对不起。”他一得到蜀军破长沙的消息后便快马赶来,确实是因为担心出什么乱子,长沙再次遭到劫难。 可到了长沙,却发现秩序井然,战乱的迹象没有丝毫,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惭愧。 “呵呵,徐大人,我们交给你一个完整的长沙,以后就看你的了。”李廷珪笑道。 徐仲雅的文学才华不用置疑,但政治治理方面还是有所欠缺的。道:“我只是暂时,待我请到拓跋大人,自会让位。” 王全斌道:“难道徐大人已知拓跋恒行踪?” 徐仲雅摇摇头,“未有,只能慢慢查寻。不过这长沙城中还有几位有学之士,我想请他们来协助我,不知可否?” “哈哈。”王全斌笑道,“徐大人,我们只负责夺长沙和助你守长沙,其他事务全由你作主。这是皇上特意交待的。” 徐仲雅又一次不好意思地笑了,“皇上对我如此信任,徐某决不能让他失望。” “长沙饥民无数,先开仓放粮吧。”徐晴雅建议道。 同来的马依诺也道:“疾病的传播也不容忽视,应该免费赠药进行预防。” “好。我们要让百姓知道长沙变天了,彻底地变了。”徐仲雅说完,便开始进入角色,布置当前工作重点,安排人手。 石文德、徐仲举等人被请出,高兴地加入了长沙重建的行列。长沙的明天会更美好,每个长沙人都坚信。 潘崇彻也坚信城下的蜀兵不堪一击,笑着摇头对身旁将士道:“明日出击,击溃蜀军。”然后得意地招呼大家去饮酒作乐。 王逵、周行逢拿下桂州,霍氏兄弟则连下道、连两州,两路队伍马不停蹄,继续收复失地。 “今晚便可通。”吕尚道。 王赟笑道:“好。长沙已破,我们也该加快速度了。今夜进入全州。” 抛弃杜重威,李守贞自率一部在东门力阻契丹军,其余可调动人马全部从西门杀出。符彦卿自告奋勇率一万大蜀骑兵为先锋。 白团卫村的大风仍在继续,而且愈加猛烈。飞沙走石,迷离人眼,狂风嗖嗖,漆黑入夜。 蜀军全部白纱蒙脸,白布缠臂,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崇韬、继勋,你二人在张三左右;无敌、天霸,你二人在张三身旁;杜师傅,你不得离开张三。”符彦卿大声命令。 “遵命。”几人立刻将孟昶护在中央。 “我知道张三是谁,但我就是不说。”那位新兵道。 “你要是说出,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老兵道。 “契丹逞强,是因为没遇到我大蜀男儿。兄弟们,拿出你的勇气,让他们见识一下,好不好?”符彦卿厉声问道。 “好!”异口同声,盖住了狂风的呼叫。 “杀!”符彦卿长槊一指,已当先杀出,武彰高举大环刀紧跟在后。一万蜀骑乘风势呼啸而出,排山倒海般杀向契丹大营。 “杀啊!”在众人紧密护卫下得孟昶也在其中。这场面好久未有,孟昶激动不已。 黑暗中,契丹不知杀出多少人马,又是逆风而战,瞬间大乱。没看清对手摸样,便身首分家;没举起刀枪,便中刀倒下;没来得及上马,便被马蹄践踏。 我美丽的大草原,我美丽的家乡,我为何远离你们,在异乡告别人世?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坚决地说:不,我情愿在美丽的家乡放羊,也不再踏进这块土地。若要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第164章 五路出击(九) 符彦卿、武彰二人纵横契丹营,遇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忙得不亦乐乎。 赵崇韬碧银枪横扫,李继勋偃月刀劈砍,兴奋异常。 段无敌段思盈娇躯一侧,软剑如风,刺中敌人胸膛。唐天霸唐糖双手一扬,暗器如电,射中敌人心脏。高兴之余,二人纵身下马,象是比赛谁的身形更好看般在空中飞舞,娇喝着又要了几个契丹士兵的命。 有什么得意的,天这么黑,谁看得见啊。唯有孟昶郁闷着。 杜逸风一直贴在他身后,靠近的契丹兵都被他利剑封喉。没靠近的又被赵崇韬四人拦住,孟昶手中的剑竟没碰到一个敌人。 “这个让给我。”孟昶大喊。 “你说什么?”杜逸风快剑已出,要了这人性命。 好吧,好吧,都让给你们好了。孟昶干脆剑入鞘,纵马乱奔。 五人不离不弃,象影子般紧紧跟随。只可怜了所过之处的契丹兵,没了生还的机会。 一万蜀骑在狂风中肆意舞动,在黑暗中做着主宰。 这里不是主题,因为没有耶律德光。孟昶见符彦卿杀得兴起,跃马向前提醒道:“大营在东门,从后顺风攻击。” 符彦卿猛然醒悟,大喊道:“不恋战,绕后攻击契丹大营。”然后缠白布左臂高举,杀了过去。回头一见孟昶跟着,大喊道:“保护张三!” 还记得那名新兵吗?他正好就在身旁,听得此言,立刻纵马到了孟昶身旁。钢刀在黑暗中闪光,蒙纱的面部表情坚毅。 孟昶笑道:“幸好你缠了块白布。” 新兵一望,至少有五件兵刃对着他。若不是白布缠臂,早已死过好几回。 “去战斗吧。记住:要活着!”孟昶道。 新兵激动不已,大喊着:“天下无敌,大蜀骑兵!”冲向前方。 西门被攻击的消息已传到坐在高车上的耶律德光耳中,他不屑一笑:“自寻死路!” 赵延寿献媚道:“那是,那是。” 耶律德光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赵延寿这类人,他更喜欢英雄。冷冷道:“你还是快点去将杜重威擒来吧。” 这黑灯瞎火的,这飞沙走石的,这鬼哭狼嚎的,赵延寿不想动。 耶律德光加重了语气,“快去!” 赵延寿很无奈地正欲离开,突听大营后方喊声大起,契丹兵四处乱窜。 “怎么回事?”耶律德光惊问。 一从西门逃来的士兵跑到他跟前,慌张着道:“南人,南人杀过来了!” 话音未落,已有几骑杀到,当先者手持长槊,正是符彦卿。 “杀了他们!”耶律德光大喊。 身边的勇士挥弯刀冲了过去。这些勇士能在耶律德光身边,那是经过多次筛选出来的真正的勇士,个个猛如虎。 符彦卿几人大喝着与他们纠缠在一起。 “符兄,留几个给我。”武彰挥着大环刀加入了战团。 胜负眨眼分晓,几个勇士倒了下去。 南人还有这么厉害的?耶律德光大惊,“给我上。”说实话,他是想令赵延寿上的,但一看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铁鹞,铁鹞!”他大喊。他要用上自己最引以为豪的铁鹞军。 霎时从四面冲来数百契丹骑兵,围住符、武几人。 “符老四、武叔,留几个给我。”孟昶已到。 李守贞远远看见契丹大营已乱,大喝道:“杀出去。”率万余兵马开始逆风反击。 仍在纵火的契丹士兵还未回过神来,便淹没在冲出来的晋兵中。 耶律德光乱了,彻底地乱了。 我百十号铁鹞骑兵竟然奈何不了这几个人。那持槊的、那挥大环刀的不用说,厉害!那使长枪的、那使长刀的也不相让,勇猛无比,好厉害!还有那两个使剑的、那个什么也不使不停扬手的,武功之高难以估算,大大的厉害!最可恨是他们中间的那位,赤手空拳,象是在骑马散步,还不停地笑几声。 你凭什么耻笑我啊,我就没见你杀掉一人。耶律德光生气了。 一万蜀骑将契丹八万人马冲的七零八落,后面的一万晋兵又在四处砍杀,李守贞所率万余兵马也杀了进来,局势瞬间扭转。 契丹军心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耶律德光此时知道怎么办,慌忙下了战车,看见个动物爬了上去慌忙逃窜。 那伙人已灭了周围的铁鹞士兵,冲了过来。再慢点,这条命就要丢在这了。骑在骆驼上的耶律德光暗自庆幸。 “耶律德光逃了!”孟昶看得真切。也只有他能真切地看,因为别人都很忙,就他闲。 “耶律德光逃了!”你喊我喊大家喊。 还在抵抗的契丹士兵掉头就跑。几个跑错了方向,竟进了白团卫村里。禁军主帅杜重威正率余下人马杀过来,捡了个便宜。 杜重威不是傻瓜,他也懂兵败如山倒的道理,此时不出,更待何时。“追!”他大喊道。 哪用他喊,一万蜀骑早已追了上去。 耶律德光刚想停下来整顿队伍,追兵便赶到,只好又爬上骆驼逃窜。八万人马如今还剩几许? 其实还是有不少的,不会少于四万,但追兵愣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穷追猛打。 “停,让给晋军吧。”孟昶对符彦卿道。蜀军这才停下追击。 杜重威开始发威,继续率兵边追边打,将耶律德光赶回了老家。 骑在骆驼上的耶律德光灰头土脸地率着残部回到了幽州。他想不通为何自己人多势众,兵强马壮,却落得个失败的下场。他想不通南人中怎么会有这么彪悍的队伍。他想不通南人既然这么厉害,为啥还有这么多南人要认自己“干爹”呢? 想不通的人还有很多,潘崇彻便是其中之一。第二日当他披盔戴甲,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城头时,却发现旗帜上的字全换成了“蜀”字。 揉揉双眼,再仔细瞧了瞧。没错,确实是“蜀”。这是怎么回事呢? 还没细想,城门外已杀进一支队伍。还没再细想,身后又传来“杀”声,蜀军竟在城中? 王赟混铁棍高举,大喊着:“活捉潘崇彻!” 潘崇彻惊慌中也顾不得眼前这奇妙的一幕,纵马而逃,身后只跟了少数几个士兵。 没事的,没事的,回到桂州,再杀回来。潘崇彻边逃边想。 桂州?这是桂州吗?为何城头高飘“蜀”旗? 没事的,没事的,回到融州,还可以再杀回来。潘崇彻继续逃着,继续想着。 融州?这是融州吗?为何只见蜀兵立于城头? 没事的,没事的,还有宜州、柳州,还有龚州、象州、梧州呢。 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所过州县均已变换了大王旗。潘崇彻继续逃着,却不再想了。 还想啥呢?这都退到了南汉境界。 不想不想了,越想越想不通。潘崇彻朝床上一摊,疲惫地双眼沉重地闭上。 不是所有人想不通。比如彭士然就想通了。 儿子回来的叙说让他明白了除了向大蜀投降外,再无更好出路。 彭士然亲自领着手下各部酋长携溪锦各州印牌来到溪州乞降。 小赵普拿过印牌,扔到了一边,道:“彭大人,大楚早已不存在了,这些印牌还有何用?我这有我大蜀的印牌,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溪州刺史,管理湘西一带。但你必须答应一些条件。” 呵呵,就知道你们拿我没办法。谈条件?好啊。彭士然站起道:“条件若是危害到我湘西各族各部的利益,我是坚决不会答应的。” 张公铎厉声道:“没有你说话的份。若是不服,再打一次。” 彭士然不敢言语。老窝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我拿什么跟你们打?你以为我傻啊。 赵普义正言辞地道:“首先,今后不许发生掳掠侵扰的不义行为,否则,决不轻饶;第二,大蜀将对溪、锦地区实行委任统治。各部酋长恢复原职,彭士然为溪州刺史,统一管理;第三,职位可以世袭,只需报到朝廷,查实后便可;第四,只要不滋事,朝廷永不向此地征科税徭役,不征兵征丁;第五,朝廷将派汉人官员协助你们治理湘西,但只是协助,接受你们的领导;第六,大蜀的赏赐不日将到,希望你们知恩图报,尽力管理好此地;第七,当务之急应发放粮食,赈济难民。” 众酋长听得不断点头,这条件简直太优惠了。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出来商议。”赵普询问道。 “没有,大蜀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坚决服从。”众酋长纷纷道。 只有彭士然还有怀疑,“我想请问下,这是你们皇上说的,还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赵普笑道。 “皇上说了,湘西的事情,赵大人说了算。”张公铎补充道。 你个小孩说话能算数?彭士然还在怀疑。 张公铎看出了他的疑虑,厉声道:“我们赵大人岁数虽小,却是这次征讨湘西的主帅。我们皇上信任的人,你竟敢怀疑?” “不敢,不敢。”彭士然忙道。既然他深得皇上信任,师暠跟着他总比窝在这山沟里强,打定了主意,“大蜀对我等既往不咎,以德报怨,彭某一定将湘西管理好。为了表达我的决心,我决定让我儿子彭师暠跟随赵大人。还请答应。” “早闻强弩将军彭师暠的威名。好,本大人答应。”赵普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第165章 五路出击(十) 符彦卿、武彰两人从澶州石重贵那回来时,满脸的不高兴。 孟昶道:“你们别说,让我猜猜怎么回事?” 你能猜到?众人半信半疑。 “石重贵重赏了杜重威。”孟昶道。 符彦卿道:“没错。石重贵大赞杜重威指挥有方,大破契丹,赏黄金、白银许多,并提升为大晋兵马总指挥使。” “屁,他有什么功劳,胆小鬼。”唐天霸撅嘴道。还未恢复女儿身,咱们就暂且还是这样称呼吧。 “是啊,听他的我们都死光光了。”其他人应和道。 孟昶笑了笑,道:“李守贞那些晋军将领或许没得到什么赏赐吧。” “不错。”武彰道,“这大晋皇帝真是是非不分。不但不赏,还因为杜重威奏李守贞不遵帅令,擅自行事。官降一级。” “我看这晋军中最有血性的便是这李守贞。”杜逸风惋惜道。 “别人的事咱不管,我猜这石重贵最多口头表扬了我们蜀军,并无赏赐。”孟昶摆摆手道。虽然这次打败了契丹,耶律德光元气大伤,恐最近不会南下,但大晋内部的争斗,各节度使之间的争斗等等都决定了大晋离灭亡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符彦卿摇头骂道:“我看石重贵的头昏了,就说了几句什么辛苦了之类的话,却未有任何表示。” “更可气地是他任命杜重威前去剿灭杨光远叛乱,竟然还命令我们一同前去。”武彰道,“简直把我们看成了他自己的部队。” “那你们如何回答的。”孟昶听到此,也很不高兴。 符彦卿道:“我直接告诉他,我们是奉大蜀皇帝之命前来协助抵御契丹的,如今任务已完成,自该回蜀复命。若还需我们帮助,请与我们皇上相商。” “答得好。”孟昶道。其余人也纷纷点头赞赏。 符彦卿问道:“那我们就这样回蜀?” 孟昶笑着反问:“那你还准备在这做什么呢?” “明明是我们的功劳,为何成了杜重威的。我们不服。”符、武二人齐声道。 “他石重贵何德何能,够资格对我大蜀评头论足吗?他大晋国库空虚,财政紧张,能拿出多少赏赐呢?大家放心,若我猜得没错,这次白团卫村大捷的真相早已传遍天下。”孟昶道。 石重贵还算是个爱惜人才的皇帝,亲自来送别蜀军。拉着符彦卿、武彰的手,恋恋不舍,不停赞扬二人的勇猛,一再强调若二人与这一万蜀骑留下,必然重用。 “你猜两位将军会留下吗?”齐刷刷的蜀军中,杜逸风低声问道。 孟昶及唐天霸、段无敌惊讶地望着他,并不作答。 杜逸风忙摆手,“我多问,我多问。” 他二人又不是傻瓜,会留下吗?两人头也不回地率兵而去,留下惺惺作态的石重贵尴尬不已。 队伍没走多远,便见几骑追来,喊着:“符将军、武将军请留步。” 回头一望,是李守贞及几位白团卫村主战的将领。 “两位将军留步,我带来些好酒为你们送行。”李守贞道。他已彻底折服,心中充满不舍。 “客气,客气。”两人忙道。 李守贞“哈哈”笑道:“只可惜我们不能再并肩作战了,下次见面还不知何时。” 几人寒暄了几句,痛饮美酒后方才分手。 “只愿今生不与他们为敌。”望着蜀军远去,李守贞道。 孟昶说得一点也不错,沿途时有百姓夹道欢迎,送茶送水,大赞蜀军的威猛。 在北方游牧民族与汉人的战斗中,这次胜利是至今为止最大的最彻底的胜利。晋蜀联军不过三万,契丹足有八万,以少胜多,更是让人扬眉吐气,让契丹心生恐惧。消息早已传遍天下,同时天下人尽知大蜀骑兵在此大捷中的威猛无敌。 出去时一万骑兵,回来时一万多,赵廷隐、宋光宪等人称赞不已。 白团卫村大捷传遍天下,蜀军的威名天下皆知。虽然在那次战斗中有些损失,但这一路上踊跃报名参加蜀军的年轻人竟有两三千。有些志向远大的晋兵也逃出,加入到这支队伍。 符彦卿、武彰率部入城,接受欢呼。孟昶还是以张三身份混在队伍中,他觉得这种感觉也很美妙。 赵廷隐望着装模作样的孟昶,故意不加理睬。 “赵叔叔,我们回来了!”段思盈,唐糖已恢复女儿装。 赵廷隐摇头一叹:“现在的女孩子!” “赵大人,我回来了!”杜逸风笑道。 赵廷隐又是摇头一叹:“为师不尊哪!” “赵叔叔,我回来了!”孟昶忍着笑道。 赵廷隐望着他,“你谁?” “哦,赵大人,我回来了!”孟昶改口道。 “哦,想起来了,李四,你是李四。”赵廷隐惊喜道。 孟昶大笑道:“赵大人,你认错人了,我是李四他哥张三。” “赵大人,我们回来了!”符彦卿、武彰慌忙上前打岔。 赵廷隐点头赞道:“好,两位将军辛苦了!我这就去禀报皇上,好好犒劳众将士。”说完,便象真的一样离开去禀报。 皇上在你眼前呢!孟昶唯有苦笑。 众人知道赵廷隐故意所为,不禁大笑。 吴峦在一间院中有吃有喝地生活了几日,便见到进来两位少年。其中一位是救自己的王昭远。 另个少年望着他,道:“吴峦将军,你知道我是谁不?” 吴峦道:“吴峦已死,我不是吴峦。” “这是我们大蜀皇帝,是他救了你。”王昭远主动介绍。 “哦。”吴峦的反应很平淡。 孟昶笑道:“吴峦既然已死,我想到个新名字,无鸾。有无之无,鸾凤之鸾。可否?” 吴峦望着他,道:“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我希望天下的忠良都活着。”孟昶回答得很简单。 “既然你知道我是忠良,就该知道我不会被你利用。”吴峦道。 “我为何要利用你?”孟昶道,“将军误会了。” 吴峦还在怀疑,“既然我没有用处,那你放我走吧。” “将军随时可以走,任何人敢拦你,杀无赦。”孟昶很肯定的道,“不过我有个建议,将军听后自己决定去留。” “你说。” “将军两次抗击契丹,虽然获得了一定的胜利,但都不能给外族以打击。你知道为什么吗?”孟昶问。 吴峦摇头道:“契丹凶猛,我只能死守,不能攻击。若出击,必然覆灭。” “那你甘心吗?”孟昶笑问。 “不甘心又能如何?”吴峦道。 孟昶道:“不甘心就好。这样,我给你两万精兵良马,你觉得可以对抗契丹骑兵吗?” 吴峦想了下,摇头道:“难以对抗。” “若我再给你五年时间呢?”孟昶继续问。 “五年?”吴峦又想了想,道:“或可以势均力敌。” 孟昶点点头,“那七年呢?” 吴峦信心十足,“必然取胜。” “好。要的就是吴将军这句话。”孟昶道,“从现在起,世上便无吴峦将军,只有无鸾。你与赵廷隐将军回成都,他会选两万精兵与两万良马给你,你负责训练指挥。若无变故,七年间任何人都不会来打扰你。” 吴峦不太明白。 王昭远补充道:“皇上是希望你与这两万骑兵在七年后作为主力打败契丹,收复山河。” “将军放心去吧,你的家人都已到成都。”孟昶笑道。 吴峦道:“反正我是已死之人,便信你七年。” 赵廷隐回了成都,同行的是无鸾。 孟昶等人到了岳州,到了城门,发现有两人正在搬砖修复城墙。 “袁大人、高将军为何不来相迎?”王昭远问城门官。 城门官指着那两人道:“两位大人正忙着呢。” 孟昶猛然想起自己当时的话,忙跑上城头,笑道:“两位大人还真亲自动手啊!” 两位都不会泥瓦活,那片被炮轰坏的城墙虽不长,却修了好几日。士兵们被命令不许帮忙,弄得二位满脸大汗。修完看看是歪的,只好推倒重来。 “哈哈,皇上,我发现这看似简单的活,还很难呢?”袁彦超笑道,满手的泥。 孟昶笑道:“你俩真够笨的。我说让你们亲自修复,又没说不可以有人教你们啊。”回头大声问士兵,“有做过泥瓦匠的没?” “我。”“我。”举手的不下十位。 “好,你们都过来。”孟昶道,“好好教下你们的将军。” 在士兵们的指导下,很快便修复好。 孟昶笑道:“隔行如隔山,行行出状元。两位大人,这样多快!” 袁彦超、高彦铸难为情地笑了。 “岳阳虽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但你俩都是武将,地方管理上没有经验,我想选个文官来主持岳州政事,可否?”孟昶征求他俩的意见。 袁彦超马上道:“皇上,我俩只愿随你南征北战,一切听从安排。” “好。”孟昶道。然后转头对王昭远道:“昭远,你可有合适人选?” 合适人选很多的啊,皇上为何有此一问?王昭远道:“可直接让成都吏部选拔。” 孟昶望着王昭远提醒道:“有一人虽然名气不响,却将一个偏远小县治理得很有起色。昭远,你看此人可否?” 王昭远霎时明白了皇上所指何人。点头道:“我这就向吏部推荐。” 举贤不避亲。既然姐夫有这个能力,为何不给他这个平台呢?孟昶说的人便是自己的姐夫董适。 第166章 大战之后 孟昶一行人到达长沙时,城门竟然连个兵都没。大家都很忙,长沙的重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突然从墙角传来这句孟昶盗用的名言。 望去,便见到两位熟人。拓跋恒已白发苍苍,伟岸的身躯老态毕现;丁思觐双目茫然,已没了曾经的威猛。 “两位大人怎会在这?难道徐仲雅不用你们吗?”孟昶慌忙下马上前,双手伸出。 拓跋恒欣慰地望着孟昶,“长沙有你便够了,我们老了没用。我俩在此等候,只是想最后看你一眼,然后归隐山林。” 孟昶正想挽留,徐仲雅、王全斌等人匆匆自远处而来。得知皇上驾到,放下手上的事物来此迎接。 “徐大人,你可是答应过我要请拓跋先生和丁将军出山的。”孟昶带些怒气。 徐仲雅不做争辩,唯有摇头叹气。 “公子不必责怪徐大人。”拓跋恒仍用初见时的称呼,“徐大人早已将你的意思告知我俩,并诚挚地邀请。只是我俩心已死,意已决。” “哈哈。”孟昶突然笑了。众人皆很吃惊。 “拓跋先生,丁将军,我想问几个问题,可以吗?”他笑道。 拓跋恒拱手道:“咱们也算老相识,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好,那我问你们,我与马希范相比,孰实孰虚?”孟昶问道。 两人一愣。 “我再问你们,我与马希广相比,孰强孰弱?”孟昶接着问。 两人又是一愣。 孟昶继续加重语气,“我还想问你们,我与马希萼相比,孰公孰私?” 两人还没来得及愣,孟昶又问:“我最后问你们,我与那马希崇相比,孰明孰阴?” “答案不用我说,你们看得很清楚。”孟昶道,“那么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可以在虚夸的马希范手下为臣,可以向懦弱的马希广跪地奏本,可以为自私的马希萼出头出力,可以为阴险的马希崇低头送降表,为何就不能为我效力?” 拓跋恒想了下道:“我们如此,只为长沙百姓,大楚江山。” “长沙百姓依在,大楚江山依在,难道仅仅因为换了个君主,百姓就不是百姓,江山就不是江山了吗?”孟昶道。 两人摇头苦笑。 “拓跋先生,丁将军,你们不觉得在我手下,更能让百姓幸福,江山秀丽吗?”孟昶不给他们思索的机会,“既然如此,我想请二位放弃隐居的思想,加入全新的长沙建设中,为百姓谋福利,为江山添色彩。” 拓跋恒与丁思觐相互望望,无奈地笑道:“好吧。” “我可没逼你们啊。”孟昶大笑道。 “我可以作证。”徐仲雅在旁道。“卑职不才,愿辞去长沙刺史一职,让与拓跋大人。望皇上恩准。” 拓跋恒忙道:“老夫已老,只愿残生还能为百姓出点力。徐大人如此,折杀老夫。皇上若恩准,老夫马上挂印走人。” “哈哈。”孟昶笑道,“我当然不恩准。徐大学士,你想当甩手掌柜享清闲吗?想也别想。拓跋先生,你说是不?” 众人皆笑。 赵普妥善处理好湘西事务,与张公铎等人来到长沙。 “老大,我给你带了个悍将。”赵普首先将彭师暠推出。 彭师暠毕竟在长沙呆过,施礼道:“久仰大蜀皇上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哈哈。”孟昶笑道,“都说你们是蛮人,我看未必,彭大哥就很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嘛。” 彭师暠不隐瞒,便说出了自己曾在长沙为人质的往事。 孟昶摇头道:“人质做法毫无用途,我是绝对不会用的。彭大哥如果想回去,不用通报,自行离开便是。若有人阻拦,你就告诉我。” “好,这可是你说的。”彭师暠道。 “难道你真想离开?”赵普惊讶道。他明白彭士然的真正含义。 彭师暠笑道:“若湘西有乱,师暠必会回去平乱。到时谁阻拦,我便向皇上汇报。皇上你若不允,就是说话不算数,我必会抗旨。” 孟昶听后大笑道:“那是自然,君无戏言。若我反悔,你可以鄙视我。” “小普,张将军,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彭师暠道。虽然相处时间尚短,但很显然已很融洽。 奇可乌在旁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大家都望向他。 赵普忙帮忙翻译,“奇可乌说皇上一向说话算数,当年说要给他个娘子,没多久他就有了漂亮的娘子。” 众人纷纷大笑。 王赟、霍氏兄弟及周行逢等人也来到长沙复命。旧人相逢,甚为开心,尤其是周兴逢几人对孟昶感激不停。 平湘西,得桂管,入长沙,获岳州,败契丹,五路出击,五路大捷,大蜀孟昶名震天下。 孟昶在长沙摆宴嘉奖众将士,长沙城旧装换新颜,一派和祥。席间的欢畅与快乐便不详述。 宴会后,李富领着位姑娘来见孟昶。 “民女杨瑶,拜见皇上。”姑娘下跪拜道。 孟昶笑道:“免礼。李老板说你一定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杨瑶道:“民女有个问题想问皇上。” “呵呵,那问吧。”孟昶道,“如果我答不上,我身边这两位可都是聪明透顶的人,必能为你解难。”他说的是赵普和王昭远。 “民女的家庭也曾富殷,便经常施粥赠衣给饥餐露宿百姓。”杨瑶道,“昨日一曾获我赠衣之人找到我,还所获之衣,并言明与我两不相欠。皇上,你觉得他还欠我的吗?” 孟昶摇头,“你赠衣时,他衣不蔽体,或会丧命。如今虽还了那衣,境地已不同,恩情如何抵消?此人不地道。” 杨瑶点头道:“民女也是这样说的,但他说自己虽然还了此衣,但恩情仍在,不相欠的只是实物。” “他说的也没错。”孟昶道,“此衣想必一直如山般压在他身上,只有沉重,谈什么恩情。还了此衣,心情舒畅,感恩之心只会更甚。姐姐,你收下那衣其实在做比赠衣更大的善事。因为你给了别人好心情。” “姐姐?”杨瑶有点不习惯。 “我们皇上一直这样的,没有架子。”李富帮她解疑。 杨瑶从怀中掏出十文银递向孟昶道:“那就请皇上收下这十文银。” 孟昶一愣,“姐姐,我不太明白。” “皇上曾经借十文银与王全斌将军不?”杨瑶问。 “是啊。”孟昶道。 杨瑶道:“因为这十文银,王将军便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皇上的,心情应该一直很压抑。还请皇上收下这十文银,还他一个好心情。” 孟昶一愣,问:“可这与姐姐何干?” “我曾发誓谁杀了徐威,便跟他一辈子。”杨瑶道,“王将军杀了徐威,却不肯要我,说他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我现在还这十文银,请皇上给他选择的自由,请皇上答应。” 原来这样。孟昶笑着接下十文银,道:“姐姐,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赵普在旁提醒道:“老大,人家是希望王将军自己选择。” “对,对,立刻传他过来。”孟昶道。 王全斌一见杨瑶,竟然脸红地低下头。 孟昶大声道:“王将军,朕现在宣布一条旨令。朕借你的十文钱已由这位姐姐还给了朕,从今往后,咱俩各不相欠。除了公事,私事你自己作决定。” 王全斌望了眼杨瑶,马上跪地道:“全斌落难时幸得皇上救助,当用一生回报。” “王将军,我只说你的私事你自己处理。你看,我这么小,总不能还要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什么的吧。好了,没我的事了。姐姐,下面就看你的了。”孟昶道。 杨瑶对王全斌道:“王将军,你说要皇上恩准才肯娶我。如今皇上已不管此事,王将军有何打算呢?” 王全斌面目通红,望望孟昶又望望杨瑶,不知该怎么决定。 “王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便将这位姐姐介绍给其他将军。”孟昶急切地道。 “不。”杨瑶态度坚决,“若王将军不答应,民女便削发为尼。” “不。”王全斌忙道,“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众人齐问。 “愿意娶杨姑娘。”王全斌声音低得象蚊子。 “我没听见,你们听见了吗?”孟昶大声问。 “没有。”众人答道。 “我愿意娶杨姑娘。”王全斌挺直腰板大声道。 “哈哈。”孟昶大笑道,“王将军,这是我姐,若你以后欺负她便是对我不敬,你一定要记住。” 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王全斌偷偷望了眼杨瑶,却见她已泪流满面。泪在此刻是幸福的。 如果说之前孟昶得荆南在这城头天天变换大王旗的年代还未引起关注,但此次一举得到荆楚的大片土地让人惊讶。惊讶是表面的,深层次是嫉妒、忌恨甚至恐惧。 石重贵写了封激情洋溢的信专程派信使桑维翰送来长沙。友好相处,永不侵犯,是信的主要内容。谁都知道他有些嫉妒。 边镐大军在闽地取得节节胜利,荆楚的失败都被淡化。李璟也写了封优美华丽的信派“五鬼”之一的陈觉送到长沙。信中不牵扯政治,回忆几次短暂相聚的美好是信的全部。谁都知道他有些忌恨。 南汉的刘晟没有送信来,他有些恐惧。从桂管地区进入南汉非常方便,他一边给潘崇彻增兵加强边防,一边又急调另一大将李承渥率重兵前往边境驻防。 王昭远也急急送来封信,是飞鸽从成都传来的,信上插有鸡毛。 孟昶看后,大惊道:“快马快船准备,速回成都!” 信是赵季良发来的,内容只有五字:“小乙病,速回。” 这封信只代表一种可能,管乙的病很重。 第167章 英才早逝 有个名词叫“天妒英才”。管乙是天下少有的英才,连老天也忍不住嫉妒。 孟昶等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成都,在第一时间到了管府。来不及与众人打招呼,直奔到管乙床前。 见到孟昶,管乙笑了。 “你以为你笑,就可以安慰我吗?你以为你笑,我就不会哭了吗?”孟昶泪流满面。 那边的夫人孙茯苓,还有另位抱着宝宝的二夫人都已啜泣不已。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毋昭裔等等人都不停掩泪。 “孙老爷子呢,孙老爷子,你别躲,你给我出来。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医吗?难道连自己的孙女婿也救不了吗?”孟昶带着哭腔大喊。 赵季良轻声道:“昶儿,别这样。孙老爷子因为救不了小乙,每日以酒消愁,痛苦万分呢。” “皇上。”管乙艰难地喊道。他一直凭着意志在等孟昶。 孟昶握着管乙的手,“小乙哥,你不能走,我需要你!你说过的,要帮我要管天下银天下粮,如今一半的天下还没到,你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 管乙点点头,“皇上,只要按照这个模式走下去,再进行改进,其实后来者就可以替我完成诺言。” “不,我要你自己完成。”孟昶站起,跑到屋外,手指天空大喊,“老天,你听着。若你不留下小乙哥,我今生再不祭天,再不拜你。”天空呜咽,大雨倾盆而下。 赵季良、赵廷隐等人死拉硬拽将孟昶拉进屋。 “小乙虽有志有才,若不是遇到皇上,也是白费。小乙今生最大幸事是遇到皇上,小乙今生最大憾事是不能永远帮助皇上。”管乙道。 孟昶不停摇头,“不,不,孟昶最大幸事是遇到小乙哥,孟昶最大憾事是失去小乙哥。” 管乙笑着道:“咱俩就别互相吹捧了。王朴,你过来。” 孟昶将王朴、赵普、王昭远等人都带了回来。 王朴走到跟前,跪地道:“王朴陪伴管大哥几年,受益匪浅,虽无师名,但王朴心中早认定管大哥为师傅。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含泪磕头。 王朴从枕边拿出本书,交给王朴道:“这是我近几年总结出来的一些心得,现交与你,希望能给你帮助。” 王朴接过,叩头谢恩。 “我有话跟皇上说,你们都回避下吧。”管乙道。 两位夫人与众人不舍地离开。 “皇上。”见就剩他俩,管乙道:“我想求你办件事。” 孟昶双眼通红,泪痕仍在脸上,“什么求不求的,小乙哥的事便是我的事,天大的事只要你开口,我必完成。” 管乙脸上仍旧带笑,只是有了些惨淡。“皇上,我的两位夫人正青春年少,我离开后,你可以为她俩寻个好人家,不要让她们因我荒废了大好年华。” “我会尊重她们的意见。”孟昶点头道。 “二夫人可以回娘家,若她要带上孩子,也可以。只是茯苓无亲人也无去处,而且也有了,还请皇上能将此府留给她。”管乙继续道。 孟昶一听,又惊又喜,“你说茯苓姐也有了?” 管乙笑着道:“有一双儿女,我走也无憾了。” 孟昶忙道:“不许胡说。” 管乙的笑容消失,脸色变得凝重,道:“小乙有件事一直瞒着皇上,还请皇上不要责怪。” “小乙哥做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道理,我决不责怪。”孟昶道。 管乙很费劲地从枕下拿出一本账册递了过来,孟昶忙接过。 管乙叹口气道:“此本帐册中记有我岳丈和那两个舅子贪污和搜刮的具体物件和银两等,我一直瞒着没有上报,而是使用其它方法进行填充和补救。皇上,小乙无法做到大义灭亲,还请见谅。” 关于王处回那两个宝贝儿子的事,孟昶其实早有耳闻。只是忙于战事,见不影响大局,一直未进行细查。“还有王大人?”显然孟昶对王处回也在其列有些吃惊。 管乙点头道:“是的。在筹建‘火龙’队时,有约两万两银没有下落。” 孟昶想了想,道:“小乙哥为我大蜀鞠躬尽瘁,功劳无以伦比,孟昶一直无以为报,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管乙忙摇头,“不可,皇上。这样只会纵容他们,犯下更大的错。我今日告诉皇上,就是因为我阻止不了,但我相信皇上能将这件事处理好,以绝后患。” “我知道了。”孟昶点头道。 “哈哈,小公子,还记得咱们的初识吗?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还能遇到你!”管乙大笑道,“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帮你管天下银天下粮。哈哈,如果还有来生……” 声音嘎然而止,孟昶痛哭喊着:“小乙哥!”屋外众人冲了进来,一霎时屋内泣声不止,悲伤弥漫。 躺在很久前管乙在“之家”睡的那张旧床上的孙老爷子也听到了,饮尽最后一口酒,双眼一闭,撒手人寰。 管乙的突然离世让孟昶悲伤万分,他亲自在灵前跪了三天三夜,以表达对管乙的感激和怀念。 逝者已逝,活着的生命还必须继续。孟昶向两位都一下子憔悴许多的夫人表叙了管乙的遗愿。 王处回的女儿毫不犹豫地摇头表示将与孙茯苓同守管府,带大自己的孩子与还未出世的那个孩子。 孙茯苓突然间失去世间两位亲人,悲痛万分。她根据孟昶的玩笑,经过无数次的配制,终于怀上了孩子。如今丈夫连孩子都来不及看一眼便离去,怎能让她不心痛。但她还是坚强的劝王小姐离开管府,并愿意为她抚养儿子。 王小姐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管乙,自是不肯离去。 孟昶很无奈地道:“只好如此。管府的一切开销将来都由皇宫内务府负责。” 管乙的离去使大蜀财政管理出现了空缺。如今大蜀国土扩充了许多,必须赶紧找个管钱的人。很久没有上朝的孟昶又一次坐上龙椅,已老态的乔公公换了新衣精神焕发地立在一侧。 “亚父,户部尚书的人选可有结果?”孟昶问道。 赵季良答道:“大家经过讨论,推出几位人选,经筛选后决定仍由王处回大人兼任。请皇上定夺。” 显然不是孟昶所想。“哦,讲讲理由吧。” “王大人在蜀数年,沉稳干练,先前便一直负责户部事宜,没出什么差错。如今管尚书离去,其他人或年轻缺乏经验,或老迈无进取之心,难堪大人。仍由王大人担此职最为稳妥。”赵季良摆出理由。 孟昶点点头,望向王处回问道:“王大人怎么想的呢?” 王处回跪地道:“臣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哦。”孟昶道,“那你先跪着别起,其余爱卿暂且到殿外候着。” 众臣惊讶不已。这可不是孟昶的风格。 赵季良似乎看出点名堂,道:“大家先退下吧。” 王处回突然有种强烈地不详感。 “王叔叔,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只留你一人吗?”孟昶问。 王处回摇摇头。皇上的脸色很难看,很吓人。 “因为我不想丢脸。”孟昶将那本账册扔到他跟前,“我不想你丢脸,因为你做的事足可以让你从此无脸站在此处;我不想小乙哥丢脸,因为你是他岳丈,他因为你做了些自己不愿去做的事;我也不想自己丢脸,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叔叔之一,可你却将我的信任丢弃不顾,让我的脸面何存?” 王处回翻阅了那账册,吓得不停磕头道:“老臣知罪,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孟昶走到他跟前,拿过账册,对乔公公道:“烧掉。” 王处回大惑不解。 “王叔叔,你应该知道我对此类事的憎恨,你更应该感谢小乙哥。因为他,我不杀你,也不再追究此事,但前提是你必须将这些钱财全部归还。”孟昶冷冷道。 “臣谢皇上不杀之恩。马上归还,马上归还。”王处回又不停磕头谢恩。 孟昶摆手道:“别谢我,要谢就谢你有个好女婿。你那两个儿子,想必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那两个儿子被王处回安排进了户部,虽然管乙一再申明两人不合适在户部。“知道,知道。”王处回这时才明白女婿拒绝的原因,这俩小子确实太不争气了。 “王叔叔,你觉得户部尚书你还合适吗?”孟昶问。 “不合适。老臣知罪,皇上不杀,但老臣必会自行请辞所有官职,愿为普通百姓。”王处回这句话来自心里。 孟昶笑了,“你想得美,我不罢你官,我要让你用百倍的努力来抵罪。王叔叔,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有类似事发生,小乙哥不会再帮你了。” “谢皇上。”王处回连磕响头,额头已有血迹。 “好了,快起来吧。等会大家进来还以为我又欺负长辈了呢,呵呵。”孟昶很满意自己的处理方法。让臣子心甘情愿地卖力才是为君之道。 第168章 散心(一) 众臣进殿,见王处回额头红肿有血迹,惊讶不已。 “呵呵,朕刚与王大人打了个赌,说他磕头不到五十便会有血。结果王大人获胜,五十之后才有血迹。”孟昶笑道。 “臣没胜,是皇上开恩,在地上放了厚布。”王处回忙道。 “哈哈。”众臣大笑。 孟昶突然问道:“王大人今年贵庚?” “整五十。”王处回答道。突然醒悟皇上前面那话中含义。 “那王大人觉得户部尚书之位能胜任吗?”孟昶接着问。 王处回忙答:“臣已老,精力不足,恐难胜任。” 赵季良等人纷纷惊讶地望着他。因为就在前一天,他还在激情洋溢地讲叙自己任户部尚书的优势,将所有人打动。 “亚父,你看王大人都说无法胜任,你们是怎么推荐的人选。”孟昶道。 “这……”赵季良无语。 孟昶笑问王处回:“王大人一直管着户部的事,你觉得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有。”王处回久在官场,早猜得皇上心中人选,“户部侍郎王朴虽年少,但已露才华。” 众臣哗然。尚书之职又无世袭又无继承,靠的是真本事。管乙已够年轻,这王朴却更年轻。 王朴、赵普、王昭远都在朝上。在另两位年轻人的鼓励下,王朴出列朗声道:“臣虽年轻,入朝不久,但有信心担当此职,完成管尚书遗愿,为皇上管天下粮天下银。” 管乙的才能毋庸置疑,可这王朴呢?众臣露出怀疑。 王处回赶紧道:“王朴久在管乙身边,已得真学。前线兵马粮草皆由他调配,井然有序,有目共睹。去荆南没几日,便将荆南与成都的财政毫无痕迹地连成一片,颇得宋大人等赞赏。若说年轻,甘罗十二便为相,并非没有前例。” 赵季良想了想,道:“王朴确实有管财之能,老臣愿竭力辅助。” 赵廷隐想都不想地道:“皇上看中的人准没错。” 孟昶笑道:“赵叔叔,我可没提起王朴,你别往我身上推。”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张三是你啊。”赵廷隐笑道。 “好,你知道,你给我面子不点破而已,我的赵叔叔。”孟昶知道他一直气愤自己去中原不告诉他,撒娇般道。 “若大家没异议,臣举荐王朴出任户部尚书。”赵季良道。 “我等举荐王朴任户部尚书。”众臣皆道。 孟昶点头道:“王朴,朕的银和粮便交于你管了,你可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臣谢皇上信任!”王朴跪地谢恩。 孙茯苓来皇宫找孟昶不是因为自己,说的事与杏儿有关。 孟昶有些不相信地又问了遍,“茯苓姐姐,你确定?” 茯苓点点头,“这几味药配在一起,除了打胎,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用途。而且她还一再嘱咐我不要告诉你,你觉得还会有其他事吗?” 孟昶低下头,想了想道:“这个傻丫头!” 茯苓叹口气道:“我明白她的心思,她是不想你为难。” “怪不得回来这些天没见到杏儿。”孟昶也不禁叹气道,“既然她不想我知道,那我就当作不知道吧。不然为难的就是她了。” “我会保密的,弟弟。”茯苓道。 孟昶笑着道:“还没恭喜姐姐攻克了一大难关,造福千万妇女呢。”人总不能活在痛苦中,孟昶故意转移话题。 孙茯苓摸着微隆的肚子,悠悠地道:“我一定要把这孩子好好地生下来,也算是对小乙和我爷爷的一个交待。” 有的人因为怀孕而幸福,有的人却因为怀孕而惊慌。每个人的境地不同,处理的方法大有不同。 姐夫董适去岳州述职,来皇宫告别,孩子仍旧留在皇宫,因为皇太后不舍得。 “岳阳楼需要重修。”孟昶道。 董适摇摇头,“重修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当前的主要工作仍应放在战备上。” “呵呵,姐夫说的是。”孟昶道,“你可知道我在岳阳楼上说的那句话?” “早已传遍天下。”董适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我想把它写在岳阳楼,千古传诵。”孟昶自豪地道。 董适笑道:“原来皇上是想显摆。到时我会邀请文人名士来讨论的,如果大家都觉得可以用,那我就用。” 孟昶跟着道:“换句话说,如果大家觉得不可用,你便不用,对吧?” “是的。”董适很肯定地点头道。 “哈哈。”孟昶笑道,“姐夫,我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官。” 董适道:“做姐夫的怎么能给小舅子丢脸呢,那不是被天下百姓唾骂吗?我是皇上的姐夫,但我更是百姓的官。” “好。”孟昶大赞。 唐糖过来时,孟昶正在厅中望着池塘中自由游动的小鱼,乔公公忙对她做了个别打扰的手势。 小乙的离去对孟昶打击很大,孟昶回想起往昔,感慨命运的作弄。 杏儿不声不响地打掉胎儿让孟昶感慨颇深。杏儿的身份地位或可因这胎儿改变,但她没有。在她心的深处觉得自己命中注定只是孟昶的丫头,别的想也不会去想。 等了会,唐糖走过去,轻声道:“老公,我想给你说件事。” 孟昶转头望着漂亮可爱的唐糖,笑问:“糖糖,你是喜欢现在的你还是过去的你?” 唐糖抿嘴道:“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呢?” “怎么说呢。”孟昶停顿了下道,“只要是你,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或者未来,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唐糖的小心肝都在笑,“你必须喜欢,不然我就没人喜欢了。” “谁说的,还有老公公喜欢呢。”乔公公打趣道。 “哈哈。”孟昶大笑,心情舒畅了许多。 唐糖羞涩着脸庞道:“这不一样的嘛。” “找我有啥事,我的好糖儿。”孟昶道。 “老公,你能陪我回趟唐家堡吗?”唐糖恳切地问。 孟昶一愣,“你哥出事了?” 唐糖笑容更加灿烂,“是啊,出大事了,他要和琼姐姐成婚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也不告知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孟昶跳了起来。 “我哥他不想劳烦你嘛,你日理万机的。”唐糖替她哥辩护道,“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去,那我们唐家堡的面子该有多大啊!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不仅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孟昶笑道。 “太好了,我这就去喊思盈姐和杏儿,咱们一起去。”唐糖开心地离开。马依诺留在了长沙,她觉得那里更需要她,在那更能发挥作用。 说起杏儿,孟昶心想这丫头不会去的。刚堕胎的女人最需要休养。 果不出所料,杏儿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唐糖的邀请。唐糖心中有些不快,再加上师娘肖玉蓉面临分娩,杜逸风也未随同,感觉一下子少了好多人似的。 唐家堡不远,孟昶一身白衣便装,身后跟随五十“刀锋”,催马一阵小跑便到。 才到堡门,便见一人昂首而立,大喊道:“掌门大婚,贺礼可有?” “七叔,是我们。”唐糖下马喊着扑了过去。 “七叔,是我。”孟昶跟着下马扑了过去。 唐伯护喜道:“是糖糖啊,快进,快进。” 唐糖拉着段思盈开心地跑了进去,孟昶却被拦下。 “你是哪位?报上名来。”唐伯护威严地道。 孟昶笑嘻嘻地道:“在下川中张三,乃唐掌门好友,今日特来贺喜。” 唐伯护眼一瞪道:“别套近乎,把贺礼送上来。”嘿嘿,当年你不是敲我们竹杠吗,今日我也敲你一下。 “贺礼献上。”孟昶喊道。 韩继勋、韩保贞抬了块红绸包裹的匾上来。 “就这点啊?好像有点不合身份呢。”唐伯护故意讥讽。 孟昶“哈哈”笑道:“七叔,你还想要什么呢。现在除了我这个人,什么都没。” 唐伯护点点头道:“好吧,只好将就一下,正好我家糖糖还未有婆家,你这个人我要了,给我做侄女婿。” 孟昶一听,大惊道:“七叔,你们唐门那在江湖可是赫赫有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一个无名小辈,高攀不起,高攀不起啊。” 唐伯护忍不住笑了,“你还无名啊,天下哪还有不知咱大蜀皇上的。好了,好了,七叔知道你肯定会来,专程在此等候呢。” 在一片笑声中,孟昶走进唐家堡。 唐家堡一向以阴森著称,其实大家误会了。自唐晓任掌门后,分工合理,管理有序,这里就像个充满阳光的小城。 掌门大婚,到处挂灯结彩,喜气洋洋,孟昶一走入便不住点头。 “恭迎皇上大驾!”唐晓与上官琼匆匆来迎。 “恭迎皇上!”所有人都下跪道。 孟昶忙道:“唐兄,你这样我可不高兴了。咱们是兄弟,我来很正常的。快叫大家免礼,随便点,不要拘谨。” 大家都笑着站起。 “这就是咱们掌门最推崇的皇上啊,一点架子也没,难得的好皇上哪!”许多人心道。 “怪不得唐糖不愿回唐家堡呢,跟在这样的皇上身边,多幸福啊!”许多姑娘心想。 “献礼!”孟昶大喊道。 二韩抬过匾,唐晓将红绸扯去,露出五个烫金大字:“天下第一堡”,红绸编花扎在中央,气派非凡。 第169章 散心(二) 趁着唐晓大婚之际,孟昶顺便游览了附近的名山美景。难得的轻松,呼吸清新的空气,聆听林中鸟的鸣唱,一行人留连忘返。 回到皇宫,翻阅各地的奏折,一切都在健康发展,孟昶大悦。 周边各地的情况却不怎么乐观。大晋方面,杜重威虽剿灭杨光远叛乱,但各镇节度使之间的倾扎愈演愈烈。石重贵自大胜契丹后,喜出望外,每日只顾在皇宫寻欢作乐,哪还空管这些小事。 南唐方面,边镐虽在福建捕获王延政,得到建州后,想再取福州、泉州,但由于吴越的加入,被包围,大败。福州李仁达,泉州留从效,建州南唐,小小的福建竟出现三足鼎立。令李璟不知是退好,还是守好,狼狈不已。 南汉刘晟将大军横于边境,以防大蜀进攻后,便开始处理家中事。要怪就怪老爹生的儿子多,刘晟杀了一个兄弟又一个兄弟,也不管是不是一个妈生的,一下子将所有十几个兄弟杀了个干净。至于这些兄弟家的女人和侄女们,他变态地统统弄进皇宫,供其自逞肉欲。一时间南汉境内日日血光,人心惶惶。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大骂句:畜牲! 北部各守将李延厚、张虔钊、孙文韶等纷纷来到成都,与好久不见的孟昶见上一面,大家重叙往昔,皆开心不已。 “小王子,还认得末将吗?”一将粗嗓门大声问。正是当年在凤州被孟昶两擒两放的胡一通。 孟昶乐着道:“胡校尉,你那抢来的娘子可好?” 胡一通“哈哈”笑道:“好,好的很。” “他已升为中郎将,主管凤州军务。”李延厚道。 “这都要感谢皇上的恩德。”张虔钊不失时机地拍下马屁。 众人纷纷举杯谢恩。 见孟昶去了唐糖的老家唐家堡,段思盈向孟昶提出想回趟大理。 “你想一个人回?”孟昶问。 段思盈道:“当然不是了,还有唐糖、崇韬、承勋他们呢。” 孟昶轻声问:“是不是漏个人哪?” 想了想,段思盈摇摇头,“没有啊。师娘刚生了个小娃娃,师傅和她都不能去。杏儿我也问过了,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远行。依诺在长沙,自是无法同行。” “好好想想。”孟昶眨巴着眼睛提醒道。 “真没人了。”段思盈坚决地摇头。 难道我不,不是人啊?孟昶指着自己问道:“我呢,你怎么可以把我这么重要的人忘了呢。” 段思盈很疑惑,“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去大理干嘛?” “我可是你哥哥的结义弟弟,为什么不能去看看他。”孟昶道。 段思盈笑了,很灿烂。你不去,我回大理还有什么意义?但我就是不说,让你自己说出来。 一群年轻人从成都向大理纵马扬蹄,欢声笑语荡漾在山峦泉水的秀丽中,徘徊在险峰奇石间。这是第一次心无牵系的远行,兴奋与欢快的是心情,随心情任意流淌的是年轻。 到洱海的时候正是晚上。行于洱海之畔,仰望天空,玉镜高悬;俯视湖面,银涛闪闪,水光接天,那轮明月在湖中随波漂荡,万顷茫茫,令人惊叹。 “洱海之月,果然名不虚传!”孟昶赞叹。 段思盈从小便随师“洱海龙母”学艺,心中的自豪可想而知。她笑着道:“这洱海的月亮还有个美丽的传说。” “思盈姐,你快说给我听听。”唐糖催促道。 段思盈道:“从前天宫中有位公主羡慕人间的生活,便下凡到洱海边的一个渔村。认识了位勤劳的渔民,两人相爱成婚,过着幸福的生活。为了帮助渔民们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公主将随身所带的唯一宝物,一个宝镜,沉入海底,将鱼群照得一清二楚,让渔民打上更多的鱼。” “后来,王母娘娘知道了,想我们天上的仙女怎么能与凡人成婚呢,这不犯了天条吗?便将公主强行带回了天上。”孟昶接着道。 众人望着他。唐糖先发问:“老公,你怎么知道的?” 孟昶笑道:“传说大多如此。” 段思盈点点头道:“差不多。但不是什么王母娘娘,是公主的父亲将她强行带回了家。” “就是,坏蛋都是男的。”唐糖道。 “呵呵,思盈,你继续。”孟昶道。 “她父亲本想将宝镜也带去,但公主以死相逼,只好作罢。从此,宝镜便在海底变成了月亮,放着光芒,保佑着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段思盈望着湖底的月,道。 “后来呢?”唐糖问。 段思盈笑道:“没有了啊,传说就这些。” 唐糖摇摇头,“和她成家的那个渔民难道没去把她抢回来吗?” 众人望向她。 “都看我干什么。老公,你说若我是那位公主,你会去天宫把我抢回来吗?”唐糖不服气地道。 孟昶摇头,“我又不是孙悟空,还没到天宫就要被什么雷公电母,天兵天将剁成肉酱了。我不去。” 唐糖想了下道:“嗯。那就不要去救我了,咱们一个天,一个地,远远地望着也是很幸福的。” 大家都被逗笑。 “盈儿,跟我回去!”突然在众人行进的前方,鬼魅般出现个倩影,低沉地道。一身白衣,白纱蒙面,月光下更显神秘。 “师傅!”段思盈惊喜着飘然下马,扑了过去。 从小跟随师傅,师傅便象母亲一样。久别相逢,段思盈的泪珠一下子落了下来。 “好孩子,不哭,不哭。”传说中的云南第一高手露出慈祥的母爱。 “洱海龙母,剑色无双,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孟昶急忙下马向前拱手道。 龙母白纱后的目光依旧锋利地刺向孟昶,“你是谁?” “他,他就是大蜀皇帝。”段思盈慌忙介绍。她知道师傅恨男人,怕她伤了孟昶。 大理大蜀的联姻,龙母自是知道。为了能让她准许段思盈远嫁大蜀,董迦罗一五一十地将孟昶对大理的恩情告诉了她。 龙母盯了孟昶一会,转头问徒弟,“他对你好不?” “师傅。”段思盈撒娇道,“不好的话,我早就回来了。” “不好的话,告诉师傅。”龙母道,“师傅剁了他喂洱海的鱼。” “听到没。”段思盈故意问孟昶。 孟昶笑道:“师傅您老人家放心,我又打不过你徒弟,哪敢对她不好。” 龙母竟不理孟昶,对徒弟道:“盈儿,师傅先去了。来看我时别带男人。”说完,瞬间消失。 这身法,比我师傅还强!孟昶作出判断。 “知道了。”段思盈大声道。她早已习惯了师傅的来无影去无踪。 “为啥你师傅不让你带男人啊?”唐糖好奇地问。 段思盈道:“师傅姓杨,乃大义宁国杨干贞堂妹。杨干贞为了拉拢蛮族部落,逼她嫁给一个洞主。师傅不从,杨干贞便下药将师傅药晕后捆绑着抬了过去。师傅醒来后见自己已受侮辱,大怒杀了那洞主,逃到这洱海边。杨干贞不顾亲情,竟将师傅全家杀死泄愤。师傅也曾几次刺杀他,但都未成功。” 孟昶很疑惑,“那也不用恨男人啊。” “你知道我师傅的意中人是谁?”段思盈问。 孟昶摇头。 “是谁啊?”唐糖迫不及待。 段思盈抿嘴道:“我哥。” “原来是段大哥。那你师傅应该还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个婆婆呢。”孟昶道。 “师傅当时也曾寻到我哥,但我哥因为她是杨家的人,没有接受她。”段思盈道,“可师傅以为我哥是嫌弃她身子被糟蹋,伤心透顶,便认为男人没有好东西。后来我哥推翻杨干贞后,也曾找到她表明当时的缘由,但师傅已心灰意冷。” “呵呵,看来段大哥虽然拥有了江山,却错失了有情人,一大遗憾哪。”孟昶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呢?”段思盈和唐糖几乎同时问道。 “爱江山更爱美人!”孟昶大声道。说完,急忙上马前奔,因为他害怕这俩女孩子还会问出让他为难的问题。 孟昶的害怕是正确的。身后传来两人的又一个问题:“我俩是美人吗?” 美不美,家乡的水;亲不亲,故乡的人!孟昶和段思平不是同一个故乡,但那见面后的亲近胜过故乡人。 董迦罗、段思良只能在旁笑呵呵,插不上话。段思平将感激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孟昶笑着摆手一次又一次。段思平将佩服之心道了一句又一句,孟昶笑着点头一个又一个。 段思盈、唐糖等人只好在一旁平静地望着二人的亲近。段思盈有些嫉妒地低声道:“到底我是他亲妹妹,还是他是他亲弟弟?” 唐糖偷笑道:“思盈姐,说实话,我觉得你不象他亲妹妹。” 酒足饭饱,众人纷纷离去。 “我还没吃呢,哥哥,我真饿了。”孟昶的小肚皮在叫唤。 段思平“哈哈”笑道:“光顾着说话了。来,弟弟,咱们干一杯。”二人这才喝了第一口酒。 “哎,他们人呢?”孟昶猛然发觉就剩他俩。 段思平也很惊奇,“是啊,刚不是都在的嘛。” “懂了,咱俩只顾自己说话,他们吃醋走了。”孟昶道。 两人相视而笑。 第170章 小风波 大理的美妙风光让孟昶舍不得离去,游山玩水,一呆便是俩月。期间段思盈去看望师傅时都只有唐糖跟着,因为龙母不见男人。 唐糖的可爱让龙母很是喜欢,心想自己的徒弟跟唐糖这样的小姑娘成为姐妹也是件不错的事。再说这孟昶是皇帝,三宫六院正常的很,只要不辜负了思盈便可。 总要离去。临行前,孟昶向段思平说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没问题。”段思平一口答应。 董伽罗在旁笑道:“别说是借道,就是借人,我们也绝对满足。” “呵呵。”孟昶道,“就知道大哥是个爽快人!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双方击掌。 回成都的路上,孟昶有意放缓了脚步,又将沿途细细游览一番,来了个彻底的放松。 带着一颗轻松的心情回到皇宫,却发现宫中少了个人。 “杏儿呢?”他急切地问。 母亲李氏很平淡地回答:“走了。” “她为什么要走?”他接着问。 “她说在宫中呆不惯,我便给了她些许银两,让她离开了。”李氏道。 这么简单?除了宫中,杏儿还有别的地方去吗?孟昶望着母亲,隐隐感觉有问题。 段思盈与唐糖听闻杏儿离去的消息,也很着急,赶紧去“之家”找杏儿妈。到了后,才知几天前杏儿带着母亲和弟弟一起离开了。 又去管府询问孙茯苓。可茯苓姐刚刚分娩,根本不知道此事。 师娘肖玉蓉也刚生下个男孩,听后大惊。“怪不得那日来看我时有点怪怪的。” 孟昶立刻唤来王昭远与小虫,查询杏儿下落。 师傅杜逸风过来道:“徒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皇太后知道杏儿怀孕的事,曾经找她谈过话。杏儿出来时是哭着的,正好被我遇见。” 孟昶一愣,似乎明白了许多。 “怀孕?”旁边的唐糖和段思盈不明白,同时望向孟昶。 孟昶只好尴尬地一笑,“不小心,不是有意的。” 两女子的心中有点酸。原来他俩早已“勾搭”在一起了。 “我去找母亲问个究竟。”孟昶慌忙离开。 乔公公跟在孟昶身后唠叨着:“皇上,你别发怒啊,皇太后也是为你好。” “原来你也知道。”孟昶转头道。 乔公公慌忙跪地道:“奴才知罪!” “你有何罪?”孟昶道,“起身吧。” 李氏也觉得自己没罪。“她一个乡下丫头,怎能怀你的孩子,母亲我何罪之有?留在宫中,只会混乱后宫,让天下人耻笑,母亲不该让她离开吗?” “不该。”孟昶道。 “为何不该?”李氏反问。 “因为那孩子不仅是杏儿的,也是我的儿子,你的孙子。”孟昶道,带着怒气。 李氏道:“打掉孩子那是杏儿自己拿的主意,我的本意是让她离开皇宫便是。但她说要先把孩子打掉再离开,因为她怕离开后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心。” “你看看,她这一个小小的乡下丫头,都知道为我名声着想。母亲您曾经贵为公主,曾经贵为皇后,如今贵为皇太后,怎么还有如此偏见。赶杏儿出宫,我不就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不负责任的人了吗?”孟昶声调提高道。 李氏支支吾吾,“可,可你俩门第相差太多。” “门第?”孟昶知道只有说服母亲,杏儿回宫后才能心安。“人皆平等,何来的门第。母亲一定知道汉武大帝的皇后卫子夫吧。她只不过是皇上姐姐家的一位侍女,却被汉武帝看中带回宫中,最后立为后。‘生男无喜,生女无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卫皇后的弟弟卫青、外甥霍去病为大汉立下战功无数,她在位三十八年,却并不以功自居,以宠压人,独霸天下。反而处处小心,谨小慎微,恭谨谦和,得到汉武的宠幸,大臣与后宫的尊重,天下百姓的赞誉。敢问母亲,从古至今,那些门第比她高的皇后们,有谁比得过她?” 李氏也是知书达理之人,点头道:“昶儿说的是,这卫子夫确是前年难得的好皇后。” 孟昶接着道:“再说近点的。二娘的爹是何人,姐夫的爹是何人?是咱们曾经的敌人,是想杀了我们的人。但又怎样,咱们不还是宽容了他们。连敌人的孩子都能接纳,母亲又为何不能接受一个平民的女儿?” “昶儿,是母亲一时糊涂。”李氏彻底醒悟。“母亲这样做,本以为是为你好,其实是给你带来坏名声。快,快叫人将杏儿寻回来。” 杏儿确实无处可去,她们三人还在成都,在管府。孟昶一得到消息,马上前往。 其实有人比他还快。唐糖与段思盈早已到了杏儿的身旁,她们带着羡慕和一些嫉妒。 “杏儿姐,你最坏。你们都那样了,还不告诉我们。”唐糖责怪道。 段思盈帮腔道:“哼,咱们还算不算好姐妹。” 杏儿的脸通红,“不是,少爷他喜欢的是你们。我和他没什么的,我只是他的丫头。” “还说喜欢我们,你们都要生宝宝了,他连我的手都没牵过呢。”段思盈将心中酸意展现无遗。 唐糖不说话,大概在回忆他牵过自己的手没。 “好了,好了,呵呵,他已到了门口了。”怀抱婴儿的孙茯苓走进笑着道。 “茯苓姐,快拦住他啊,我怕见他。”杏儿慌忙道。 “对,别让他进来,给杏儿姐出气。”唐糖嘟着小嘴道。到底是给人家出气,还是想给自己出气啊。 茯苓道:“呵呵,大妈已经挡在那了。”大妈,自是杏儿的娘。 “小公子,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杏儿娘带着儿子挡住门口,不让孟昶走进。 这话让孟昶想起了与杏儿一家相识那幕,不禁笑了。“我的好姨,当年你挺着大肚皮让我负责时,我负责没?你应该了解我的呀。我娘已经后悔了,是她老人家让我来请你们的。她还说了,让你住进宫中,好好陪她唠嗑呢。” “娘,你啥时大肚皮了?”杏儿的弟弟常遇秋问。杏儿爹姓常,孟昶想到了明朝猛将常遇春,便给她弟起了这名。 杏儿娘一戳儿子脑门,“娘的大肚皮里就是你,若不是小公子,你说不定就死在娘的肚皮里了。”糟糕,这不是帮他说话嘛。 “那我的命是姐夫救的啊。姐夫,我跟你走。”常遇秋虽才几岁,但脑筋转得相当快。连姐夫都叫上了。 这孩子,有前途。孟昶笑着道:“你看,连小遇秋都知道我是个负责任的人。” “妹妹,是姐姐一时糊涂,叫上杏儿跟我回宫吧。”那边过来一群人,中间簇拥着大蜀皇太后李氏。 天哪,皇太后都亲自来了。杏儿娘马上下跪:“小女贱命,怎劳太后大驾。罪过,罪过。” “若是你们不肯回去,那才是罪过呢。杏儿,杏儿呢。”李氏四处张望。 里面的众人一听太后驾到,慌忙出来迎驾。皇上整日和大家打打笑笑,摆点小谱没关系,可这太后,谁敢啊。 “杏儿,如果你原谅娘,就跟娘回宫。”这个“娘”字叫得众人纷纷向杏儿投来羡慕的目光。 “太后,杏儿回去。杏儿永远是少爷的丫头。”杏儿的泪水喷涌而出。 “回去,回去,咱们都回去。”唐糖、段思盈等人拉起杏儿走到李氏跟前。 李氏眉开眼笑,“回宫。” 怎么好像是我把杏儿赶出宫的呢。没人理会的孟昶莫名其妙。 “姐夫,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跟你走。”常遇秋在旁道。 孟昶摸着他的小脑袋道:“还是你这孩子懂事。” 孙茯苓笑着道:“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姐姐,我不是孩子了。你看,我都做叔叔了。”说着,孟昶凑过去逗茯苓怀中的婴儿。 “要想不做孩子,那就快点成亲。”茯苓道。 “可我娶谁呢?”孟昶犯难道。 孙茯苓低头笑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啊,除了全娶,还有别的办法吗?” 孟昶摇头叹道:“看来只有如此了,无奈啊无奈!” 天哪,怎么感觉你吃了很大亏似的!孙茯苓目瞪口呆。 “姐夫,你真伟大!”常遇秋翘起大拇指赞道。 孩子的眼光才是雪亮的。孟昶笑着拍了下他,道:“回宫!” 次年六月,传来不好消息。在百团卫村被打得鼻青脸肿惨败而回的耶律德光又集结了十万契丹大军,分两路南下,逼近中原。可怜的石重贵与冯皇后鬼混得不亦乐乎,竟然还没远在西南的孟昶早得知。 我们该怎么办?众臣的目光纷纷投向大蜀皇帝孟昶。 “你们觉得如果我出兵相助,结果会如何?”孟昶问。 “老臣愿为先锋。”赵廷隐第一个道。 孟昶笑道:“朕是问结果,没问谁率兵。” 王处回道:“上次皇上只派一万兵便大获全胜,大蜀军队名扬天下。此次也必大败外族,扬我军威。” 众臣纷纷点头同意。在每个人的心中,孟昶必会出兵,必会获胜。 “小普,你觉得呢?”孟昶问。 赵普答道:“若出兵,当然会获胜,但获益者是大晋。我大蜀军队已不需要再用胜利来扬名,所以小普认为可以不出兵。” 孟昶点头,“有道理。” 这可不是咱皇上的风格。众臣大惑不解。 人人觉得不该出兵时,他偏要出兵。现在大家觉得该出兵,他却来个不出兵。皇上啊,你的想法为啥总和我们相反呢? 第171章 目标南汉 “我说有道理,可没有说不出兵。”孟昶望着众臣笑道。 “老臣愿为先锋!”又是赵廷隐第一个跳出来。 你可是我大蜀三军总司令,怎么为了个先锋位置这么迫不及待呢。孟昶道:“赵大人,你做先锋,谁来总领我大蜀军队呢?” 赵廷隐诡异地笑道:“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有人来总领我大蜀军队,我便可做先锋。季良,处回,还有各位大人,你们可要为我做证。” 赵季良笑着问:“难道还有比你更能担当此职之人?如果有,我们便力谏你为先锋。” 亚父啊,你上当了!孟昶心道。 果然,赵廷隐道:“有人比我才能更高,见识更广,名声更响。”说着望着孟昶道,“那人便是咱们的皇上!” 你看你看吧,就知道大家都上当了。孟昶苦笑不已。 赵廷隐说得没错啊。当然,就算有错,谁敢说皇上的才能不高,见识不广,名声不响呢。赵季良、王处回对望了下,齐道:“臣等力荐赵大人为先锋。” 其余臣子马上跟着力荐。 “好了,好了。”孟昶苦着脸道,“赵大人,你职位不变,兼任此次出征大军的先锋,可以了吧。” 赵廷隐兴奋地差点跳起来,“遵旨。臣这就集结人马出兵中原,将契丹打个落花流水。” “契丹?谁让你去打契丹了?”孟昶问。 “皇上要反悔,大家可要为我做主啊。”赵廷隐急了。 孟昶笑着摆手道:“赵大人,我的赵叔叔,淡定。你放心,你一定是这次出兵的先锋,但目标不是契丹。” 那是哪?众臣不解。 “将地图拿来。”孟昶道。 四个“刀锋”走来,将地图展开在众人面前。 孟昶离座走到地图前,一指南汉首府兴王府,也就是今天的广州,道:“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这。” 不是北边,是南边啊。众人这才明白。 “南汉大军都集结在我桂管一带边境,以防我军进犯,于是它的西北角便成了最薄弱的地方。”孟昶指着地图道。 “皇上的意思是从此处进入南汉?”赵廷隐道,“但这里群山林立,四处峻岭,大军又是长途跋涉,战斗力将大大下降。” 赵季良赞同道:“是啊,即使进入了南汉,离兴王府太远,很难给以致命一击,不是上策。” 孟昶道:“先说赵大人提的问题。从咱成都出发前往那里自是遥远,但若要从大理出征呢?我已与大理帝段大哥谈妥蜀军在大理暂时休整、补充等问题,我相信他会给以最大最好的支持,大家放心。” 众人点头。 “再说亚父提的问题。”孟昶道,“进攻兴王府的主力部队不是这支队伍,而是这。”说着指向了桂管之地。 原来在这呢。 孟昶继续道:“当咱们的大军从西北角进入南汉后,要快速占领此处州县,而后放缓速度,缓慢前移,等待南汉援军。刘晟得知大蜀军队侵入后,只能调兵救援。可他的大军在哪里呢?几乎全在我桂管边境。只好从这抽调军队,这里的防御自是大大削弱。呵呵,此时咱们的主力出击,让刘晟来个左右都不是,不知该怎么是好。” “他本来左右都不是人,阉官轼亲,畜牲不如,呸。”刘晟的恶名早已传遍天下,大臣们纷纷唾弃着。 “赵叔叔,你愿意为哪一路的先锋,你自己选。”下了皇位,称呼便变得亲热了。 赵廷隐想了想,笑道:“若我猜得没错,皇上肯定也要加入一路的。所以,我选择西北一路。” 孟昶笑道:“赵叔叔总把艰难的拿去,容易的留给我。好吧,这次我就不争了,人马你任意挑选。但是必须要让刘晟派去援兵,否则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交给我了。”赵廷隐一拍胸脯道,“他若不派出援兵,我便一直打到他兴王府家门口,哈哈。” “看你乐得!”赵季良笑道。 终于又可以横枪纵马驰骋疆场了,怎能让人不乐! “赵叔叔,你说你做了先锋,谁来做你那路的统帅呢?”孟昶突然问。 这还真没想过。赵廷隐一时愣住。 孟昶笑道:“统帅我已给你想好了,就怕你不同意。” “同意,我只做先锋,绝对服从这位统帅。”只要能打上仗,赵廷隐豁出去了。 “好。诸位大臣,你们可要为我作证。”孟昶道。 会是谁呢?众臣点着头,思索着。 孟昶大声道:“小普,朕现在命令你为西北路军元帅,握生杀大权,可先斩后奏!” 赵普?这还是个孩子啊。你说那王朴还小做上户部尚书,毕竟还有众臣在身旁。可这是战争,岂能儿戏。 赵普也有些意外。“老大,还是赵大人来做元帅吧。” 孟昶还没开口训斥他的不自信,赵廷隐已抢在前头道:“好,我绝对听从元帅赵普的指挥。若违军令,甘愿受罚。” 赵季良在旁提醒,“不是受罚,是掉脑袋。赵老弟,三思。” “就算掉脑袋也毫无怨言。”赵廷隐是铁了心了。 孟昶笑着对赵普道:“你看赵叔叔都对你有信心,你还有啥推辞的。湘西一役,你做得很好,我相信这次会做得更好。” 众臣早已得知赵普在湘西的神奇胜利,纷纷点头道:“能堪大任!”尤其是最喜爱赵普的毋昭裔更是在旁道:“小普,你行!” 赵普挺直小腰板道:“老大,小普决不辱使命。赵叔叔,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哈哈。”赵廷隐大笑道,“元帅,这话应该是我说。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难道有我在,你们就怕吗?”孟昶故意问。 “有你在……”老少二人相互笑着对望一眼,齐声道,“我们很怕!” “怕什么?”孟昶好是疑惑。 “怕你抢了我们的功劳啊!”两人笑着道。 “哈哈。”众臣纷纷大笑。 赵廷隐与赵普挑选了两万精兵,其中骑兵一万,步兵一万。路途多是山路,南汉西北角也以山地为主,所以骑步兵各半。 奇可乌与五千藤甲兵奉命回到成都,随他们出发。奇可乌开心万分,将老婆孩子一并带上,顺路回趟老家。 赵崇韬与李继勋被孟昶放到赵廷隐身边,可他觉得这边有能力的战将还是太少,又令老将潘仁嗣随行。 赵普将彭师暠留在了孟昶身边,称或许会派上用场。 待这路军马全部离开后,孟昶也出发了,目标便是桂管之地。这么重大的军事行动,怎能少了他。 途经江陵、岳州、长沙等地,只作短暂停留,很快到达桂州。王赟等将领皆来相迎。 “王将军,立刻传令人马集结梧、贺、连三州,造出进攻南汉的假象。”孟昶马不停蹄,立刻布置。 “假象?”王赟不解。 “不错。”孟昶道,“要给南汉压力,觉得我们要进攻。” “那就是说不是打南汉啊。”王赟道。 孟昶笑道:“打,怎么不打,但还不到时间。” 周行逢道:“这好办。可以不停调防,对方自是会产生错觉。” “周大哥好主意,我看可以。”王赟点头。 孟昶道:“我不管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我只要效果,呵呵。” “请皇上放心,保证让对方摸不清头脑,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王赟笑道。 西北路军正在大理休整,为大战做准备,要将刘晟的注意力全吸引到这。 潘崇彻的心里很不舒服,自从全州大败而回后。本想扬名立万,哪知却遭迎头一棒,当初自阉的代价是在太大了。尊敬的刘晟皇上把自己的兄弟终于杀完,却又迷上了一名叫樊胡子的女巫。这女巫号称是玉皇大帝下凡,来助刘晟统一天下的。有几个看不惯说了几句闲话的大臣都被砍去了脑袋,吓得无人敢再多言,潘崇彻也不例外。 “崇彻啊,上次失败的事我不怪你,因为那时樊神仙不在。”离开兴王府时,刘晟拉着他的手道,“可如今不同,樊神仙已经说了,这天下迟早是我的。你准备何时将桂州、全州什么的给我再拿回来呢?” 潘崇彻慌忙跪地:“皇上放心,崇彻一定重夺失地,一血前耻。” “哈哈,好,如果大臣们都象崇彻一样忠心,我怎会如此心烦,杀了一个又一个呢。”刘晟大笑道。 “崇彻对皇上绝无二心,这次回去便集结队伍,为皇上攻城拔寨。”潘崇彻表决心道。 刘晟笑道:“崇彻义人指挥那么多人,是不是有点力不从心呢。这样吧,我派郭崇岳协助你。” 这大蜀军队人多势众,勇猛异常,不来招惹咱们就不错了,还想去打他们?自取灭亡。回到大军的潘崇彻心中好笑。还有这郭崇岳,一个太监,狗屁不通,明显是来监视我的,对我还是不放心哪。 “梧州方向有兵力调动。”探子来报。 人家兵力调动很正常,有什么惊奇的。“知道了。”潘崇彻心不在焉地道。 “贺州、连州有大量兵力调动迹象。”又有探子来报。 潘崇彻一下子跳了起来。糟糕,大蜀要动手。“快喊郭监军。” 郭崇岳听完后大笑,“潘大将军,人家兵力调动关我们何事,不碍事不碍事。潘将军不会是害怕不敢出兵攻击了吧?” 攻击?能让敌人不攻击就不错了。潘崇彻摇头不已。 第172章 逼婚 王赟、王逵周行逢、霍氏兄弟这边不停地调防,符彦卿、武彰率禁军也抵达桂州。 “好,陪我到边境走走,声势要大,大到刘晟知道我到了这里。”孟昶道。 刘晟很快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郭崇岳跑回了兴王府。潘崇彻只问了他一句:“大蜀皇上亲自到来了,你说咱们挡得住不?”他便吓得跑了回去。 刘晟没有惊慌,因为他有樊胡子。 “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快显灵。”樊胡子开始做法。过了好一会,她睁开眼睛道:“你爹玉皇大帝让我传话给你,你是管理凡间的大帝,那大蜀皇上不过是二郎神的哮天犬下凡,咬不伤你的。” “哈哈。”刘晟狂笑,“原来是只犬。敢进我南汉,便叫他有来无回。” 郭崇岳再回去时兴高采烈,“潘将军,皇上说了,别说大蜀皇上来了,便是他爹来了,也叫他有来无回。” 老巫婆的一句话,能抵挡敌人?潘崇彻苦笑不已。 “赵普、赵大人已离开大理,即将进入南汉。”王昭远汇报道。 “好。”孟昶点点头,“王将军,咱们还要继续施加压力。” 王赟道:“皇上放心,我会压得刘晟喘不过气。” 王昭远继续汇报:“耶律德光分兵两路下中原,一路在河东受到刘知远阻击,损失惨重;另一路已将大晋主力团团包围,晋军主帅杜重威也在其中。” 孟昶想了下道:“刘知远虽获胜,但胜后必会自保,任由契丹南下;杜重威本就是左右摇摆,贪生怕死之人,如今被围,恐怕离投降不远了。大晋亡日不远矣。” “那我们该怎么办?”王昭远问。 “石重贵的求救信相信很快会来到,但已晚了。”孟昶道,“再说他自取灭亡,我也救不了他。昭远,你亲自去中原,契丹入侵后,那里会很混乱,你要力保我们的‘潜龙’不受损失。另外,如发现有志之士,尽力营救。” 王昭远道:“昭远正有此意。” “我们做什么呢,皇上。”进来的唐糖问道,身后跟着段思盈与马依诺。自从知晓了杏儿与孟昶的事后,唐糖的称呼就变了。此次杏儿留在了成都,没有跟随同来。倒是离开长沙时,马依诺跟着了,难道也是因为知道了杏儿的事,害怕跟不上她们几个的脚步? 杜逸风在孟昶身后偷笑。妻子留在皇宫,他当然贴身保护自己的宝贝徒弟。 孟昶望着三位美人,笑问:“那你们想做什么呢?” “打仗。”段思盈想也不想地答道。 孟昶摇头道:“还未到时间。” “那咱们去桂州游玩吧,听说那里犹如仙境。”唐糖建议道。 立刻得到另两人的赞同。 孟昶有些犹豫,“大战在即,我还去游山玩水,好像有点不合时宜吧。” “其实也未必不可。”杜逸风插嘴道,“你一直在前线,对方便会认定这里是主攻方向。时而在,时而不在,让敌人摸不清头脑,或许更好。” 孟昶给了师傅一个白眼。你知道什么啊,她们肯定有阴谋。 “有我们在,皇上你放心去玩吧。”符彦卿朗声道。 “好,明日便去。”唐糖迫不及待地下了决定。说完,三位美人便径自离去。 我同意了吗?孟昶心道。 我的意见重要吗?孟昶心中苦笑。 泛舟漓江,如行于画中。 俯首看水,清澈透明,青绿欲滴,细细涟漪微荡,微澜晶莹剔透,映两岸婀娜多姿竹林,心中一片明净。 山的秀美更是无以伦比。象鼻山如象饮水,悠闲自得;玉女峰亭亭玉立,巧梳云鬓;望夫崖凝神远眺,痴情守候;更有赶考的书童,跳龙门的鲤鱼等等,形态各异,如真如幻,令人目不暇接。 山水的神奇秀美相映成趣,凝重中透着灵动,沉寂中散着暗香,美不胜收。 三位姑娘的美丽与景色相得益彰,浑如天成,但并没有让孟昶放松警惕。他隐隐感到不止游玩这么简单,因为连师傅杜逸风也被她们留在了岸上。 天色渐暗,孟昶几次提醒她们,但得到的除了白眼,还是白眼。 切,管你们有什么阴谋,俺啥场面没见过,难道还怕你们三个小丫头不成。孟昶给自己打气。 天已黑,江上已无船只,孟昶有点不耐烦地大声喊道:“船家,回!” “回哪?”三位美人同时诧异地问。 “回家。”孟昶道。 三人突然诡异地笑了,吓得孟昶直往后退,“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三人渐渐靠近,香气袭人,可孟昶却感到恐怖。阴谋,果然有阴谋。 段思盈率先出手,其实也就她出手了。另两位还未出手呢,孟昶已被点中穴道,双眼一黑,昏迷过去。 是一阵凉风让孟昶醒来,但眼前仍旧乌黑一片,竟被蒙住了双眼。试图动弹,才发现双手也被缚住,躺在舒适的草地上。 “皇上,不要乱动,没用的。”声音来自左侧耳边,是唐糖的。 “呵呵,糖糖,这玩笑开大了。我们在哪?”孟昶笑着问。 “岸边。”右侧传来的是段思盈的声音。 怪不得有些冷。孟昶连忙将脸转向右边道:“思盈姐姐,你这祸闯大了。对了,依诺姐姐,你最温柔,不要和她们一伙,快给我解开。” “可以。”马依诺的声音出自后面,“但你必须要听我们的。” 孟昶笑道:“你们知道这样很危险不,只要我喊声,你们的小命可能就没了。” “那你喊啊。”唐糖道。 “保贞,继勋,护驾!”孟昶大喊道。 没有任何动静。唐糖娇笑道:“他们都不在。” “你对利他们说了什么?”孟昶有些想不通时时在自己周围的“刀锋”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没什么,只说你今天成亲。”唐糖笑容灿烂。 成亲?孟昶愣住。 “那你说你喜欢我不?”唐糖问。 “喜欢。” “那我呢?”段思盈接着问。 “喜欢。” “那你喜欢依诺姐不?”大概马依诺害羞不敢问,唐糖代劳问道。 “喜欢。” “哼,既然喜欢,你为何只和杏儿成亲,不睬我们。”唐糖的小嘴噘得很高。 “我啥时和杏儿成亲了?”孟昶一头雾水。 段思盈道:“你都让杏儿有了娃娃,还说没有。” 孟昶慌忙道:“这是两回事啊。” “不管。”唐糖道,“今晚我们三个就要在这和你成亲。依诺姐,香烛点好没?” “好了。”马依诺低声道。 孟昶不禁笑道:“成就成,我怕过谁啊。但是你们也别蒙着我眼睛,绑着我双手啊。” “那不行。”段思盈断然拒绝道,“我师傅说你是个滑头,你跑掉咋办。” “再说你看着我们,我们会很难为情的。”唐糖娇声道。 我晕,都这样逼婚了,还难为情啊。孟昶心笑。 三位美人扶起孟昶,对着江边摆着的香烛,开始跪拜。 “一拜天地!”导演之一,女主角之一,又兼主持人之一的唐糖喊道。喊完马上又跑过来,四人一拜。 “二拜高堂!”唐糖喊道。 “可这没有高堂啊?”段思盈、马依诺犹豫下道。 孟昶摇头道:“你们三人的高堂都还在吗?咱们就拜天,希望他们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夫妻和睦;就拜地,希望他们泉下有知保佑我们幸福美满。” 三人都失去了父母,心中不禁有些忧伤,这一拜显得很是凝重。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别伤心了。唐糖,还有一拜是什么?”孟昶转眼成了导演。 “夫妻对拜!”三位女子同时道。 “来,来对拜吧,娘子!”孟昶道。由于蒙着双眼,孟昶的头碰到了唐糖的头,移动下,又与段思盈、马依诺碰到一起。四人乐得不可开交。 “现在可以放我了吧?我的好娘子们。”孟昶问道。 “还有入洞房吧?”唐糖问两个姐姐。 马依诺羞红着脸道:“这里连床都没有,哪来的洞房啊。” 孟昶是看出来了,今晚她们不会就这么罢休的。好吧,只好委屈下了。“地作床,天为被,何其浪漫,何其壮观!来吧,娘子们,咱们入洞房。”说完往草地上一躺,来了个任人宰割的模样。 三位女子听听也是,一起躺在了他的身边。 难道就这样?听着她们急促的呼吸声,孟昶按耐不住了,“娘子们啊,你们这样叫睡觉,不叫入洞房?” “那,那入洞房是啥样的?我们又没入过,怎么会知道。”唐糖声如蚊鸣。 “你不是和杏儿进过洞房吗?你教我们。”段思盈的声音带着娇涩。 “那你们要把我手解开的。”孟昶道。 三个女人小声商量了下道:“但你的眼要蒙住。” 呵呵,蒙住眼我也知道你们谁是谁啊。孟昶笑道:“没问题。” 绳索一松,孟昶淫笑道:“娘子们,我该先对谁下手呢?” “她。”“她。”“她。”三人谁也不敢做第一个,相互推托。 “谁先谁后有什么关系,反正今晚都是我的人。”孟昶已扑到她们中间,开始了洞房之乐。 漓江的水偷听着欢乐,石林的峰偷窥着香艳。这一夜,旖旎无边,缠绵不断;这一夜,鱼水之欢,情义绵绵;这一夜,巫山云雨,欲死欲仙…… 第173章 攻汉(一) 回到桂州,杜逸风笑着解释:“徒弟,不是我不愿意跟着你,实在是因为你师娘今日要来信,我得等着。” 这理由多勉强。“师傅,我算看清你了,重色轻友。”孟昶板着脸道。 杜逸风诡异笑问:“徒弟,好像重色轻友的是你吧?” “我。”孟昶很委屈地道:“我是身不由己。师傅,你都不知道这一夜我是怎么过来的。苦啊,累啊。” 杜逸风摇头,“少装了,这天下几人有你这般福气,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得了便宜吗?” “你没吗?” “那我为何觉得很亏呢?” “那你还想要几个呢?” “哈哈,师傅,你好坏。” 韩保贞、韩继勋跪地不敢吭声,听着孟昶的训斥。 “你们的职责是什么?是保护我,随时随地保护我,可当时你们都在哪里?我被三个女人欺负时,你们都跑哪去了?” “哪三个女人欺负皇上,我们这就去杀了她们。”二韩义愤填膺。 “是我们。”三位美人款款而入。一个个眉梢含喜,面颊染羞。 韩保贞连忙道:“哎呀,皇上,我的刀忘拿了。”说完,起身边走。 “哎呀,我的箭呢?皇上,我去找箭。”韩继勋跟着便离开。 “护驾!”孟昶着急喊道。 “有我呢,老公,你怕什么呢?”唐糖软声道。 “有我呢,老公,我来护驾。”段思盈已到孟昶身旁。 “还有我呢,老公。”马依诺竟然也开始如此称呼,喊得孟昶骨头都软了。 “天哪,你们饶了我吧。”孟昶被三人搂着抱着,声嘶力竭地喊道。 “老公,还是你饶了我们吧。”美人们嬉笑着。 拉幕,少儿不宜!略…… 潘崇彻眼很疼,心更疼。刘晟又来了道圣旨,令他早日出兵,拿下桂管。 “潘大人,到底何时出兵?你倒是给个准信,我好回去交待啊。”郭崇岳不阴不阳地道。 同样是太监,你说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潘崇彻揉着眼睛,“郭大人,那大蜀皇帝还在,大军也必定在此,待他走后再出兵吧。” 郭崇岳有些火了,“我看你是贪生怕死,贻误战机。” 潘崇彻大怒,拍了下桌子,厉声道:“你个死太监,回去就说我眼疾复发,无法出兵。若不照此说,要你的小命。”其实大家都是太监,不用这样打击人家吧。 说话间,数十名刀斧手进入立于两旁。 看潘崇彻动真格的,郭崇岳吓得忙跪地道:“将军饶命,小人一切听将军的。”潘崇彻是何许人?手握重兵。在这个靠武力吃饭的年头,招惹得起吗? 郭崇岳倒也乖巧,回到兴王府,果然照此汇报。 刘晟颇为不悦,樊胡子道:“郭崇岳敢逆天意而为,当削去兵权,另派统帅。” 朝堂上,当刘晟说了此话后,马上招来一致反对。 宰相钟允章马上劝道:“万万不可,潘将军重兵在手,只怕适得其反,逼他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大太监龚澄枢跟着道:“我南汉如今良将稀缺,若撤了潘将军,还有何人能领兵?皇上三思啊。” 又一个太监。南汉如今官员中太监众多,但这龚澄枢有必要花些笔墨介绍下。官员阉割的建议便是他向刘晟提出的,正因为这“绝世”好计,得到刘晟无限信任,飞黄腾达,如今南汉大权尽落其手。自从樊胡子这女巫入宫后,刘晟的信任明显转移,让龚澄枢好生恼火。钟允章等人一向看不起他,与他是死对头,但今日两人走到了一起,虽然担忧的内容不同。钟允章是怕将潘崇彻逼反,龚澄枢是怕撤了潘崇彻,便少了个自己人。 潘崇彻敢于那样训斥恐吓郭崇岳,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龚澄枢是他的后台,哪敢造次。 两方带头人这么一说,其他文武官员马上纷纷跟着劝谏。 刘晟不是笨蛋。自己的皇位能不能坐稳,还得靠那些能打仗的将军。“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此事便不再议。潘将军乃我朝栋梁之才,马上派太医为潘将军看病。” 赵廷隐、赵普的蜀军在大理得到充分的补充后,越过崇山峻岭,悄无声息地进入南汉境内。段思平除了毫无条件地为蜀军提供后勤供给外,又派皇弟段思良率五千大理精兵协助。 这一带地缘辽阔,人烟稀少,虽划在南汉版图,但实际上无任何的政治统治,蜀军毫不费力地便到达南汉西北第一州田州。田州属扈州建武节度使节制,节度使是南汉为数不多的名将之一邵廷涓。补充一句,邵廷涓大人也是太监,但他绝不是龚澄枢一伙,他的恩师是宰相钟允章。 邵廷涓虽是太监,但不是祸国殃民的太监,甚至可以说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好太监。自钟允章力荐到扈州任职后,征募山民入军,兵力不断壮大,管辖之地一直平安无事,经常得到主子刘晟的嘉奖。 赞许多了,便会飘飘然,自以为是。邵延涓亦如此。再加上由于太监与常人的致命差距,常常会很变态,邵延涓对部下将校的严厉是出了名的。有位叫骆崇灿的指挥使某次因为发高烧晚到校场半个时辰,竟被邵延涓绑在中央,亲自狂抽了一百鞭。 可怜的骆崇灿本就病体缠身,再加上这皮开肉绽的一百鞭,奄奄一息,差点送命。更关键的是当着众人受辱,颜面尽失,对邵延涓恨到了骨子里。 邵延涓的两大爱将之一陆光图镇守西北的田州,另一位计彦赟则镇守西南的龙州,与自己的扈州城犄角之势。 百无聊赖的陆光图正坐院中晒太阳,突听士兵来报有支军队正向田州靠近,不以为意地笑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来,一定看错了,再探!” 想自己在这偏远的田州也近一年了,城内百姓没几个,除了偶有山民械斗,自己去制止外,根本无事可做。我都不愿意呆的地方,会有谁看得中。 没过多久,便又士兵急急忙忙进报:“将军,大军已到城外,是蜀军。” “不可能。”陆光图站起大骂道,“蜀军都在桂州,怎会跑到这?若谎报军情,军法从事。” 来到城头一望,陆光图惊呆了,城下密密麻麻的排列着近万士兵,旗帜上豁然写着:“蜀”。 “城上何人,快些受降,绕你不死。”当先一老将大声喝道。 陆光图心中不舒服。你到我的地盘上,还问我是何人,也太霸道了吧。“你是何人?跑我田州来做甚?” “哈哈,我乃大蜀赵廷隐,来取你田州的。”正是甘愿当先锋的大蜀兵部尚书,三相之一的赵廷隐。身后两小将便是赵崇韬与李承勋。 赵廷隐?那可是大蜀军队的总指挥使。他竟然到了我田州?陆光图吸了口凉气道:“我乃田州守备陆光图,赵将军不在成都享乐,不远千里跑到我这穷乡僻壤来做甚?” 赵廷隐大笑道:“原来是陆将军。老夫久未使这手中银枪,技痒难忍,听闻陆将军武艺超群,特来领教。” 少忽悠我,我知道自己的名气。“赵将军才是武艺超群,名冠天下,陆某岌岌无名,哪敢与您过招。待我禀报节度使再做定夺。”说完,赶紧下了城头,令快马速将消息传到扈州。 赵廷隐也不着急,下令在城下安营扎寨,等待赵普等人的到来。 邵延涓听到消息后,笑道:“蜀军集聚桂管,这怎么可能。他们又不傻,从那攻我南汉又近又容易,怎可能从遥远的成都,跨过万水千山来攻我这偏远之地。赵廷隐也来了?哈哈,大蜀军队的最高领导来攻我小小田州,光图大概无事可做,在自己吓自己吧。” 在座的手下将领纷纷点头赞同。骆崇灿的心“咯吱”了下,有了另一层想法。 “去告诉陆将军,别疑神疑鬼的,大概是山里的一些蛮族暴乱,让他剿灭便是。”邵延涓下令道。 骆崇灿站起道:“大人,陆将军为人谨慎,应不会小题大做。末将愿往田州探明虚实。” 邵延涓见是他,不耐烦地道:“好,你去吧。如果陆将军需要,你就留在田州协助他。”自被我当众鞭刑后,目光中总是含着怒火,离开我最好。 骆崇灿到达田州时,赵普、潘仁嗣等人也到了大蜀营中。 “敌人死守城中,不肯出战,是否明天攻城?”赵廷隐道。 潘仁嗣大笑道:“赵大人,明日我与你共同攻城,这小小田州怎挡得住我大蜀铁骑。” 众将皆蠢蠢欲动,信心百倍。 赵普想了下道:“邵延涓在扈州,计彦赟在龙州,陆光图在田州,这便是此地的主要军力部署。据我所知,田州、龙州均有近万汉兵,而扈州有近三万。拿下田州不成问题,却过早暴露了我军实力,扈州、龙州会有所准备,以后的路便很难走。”来之前,赵普早已将南汉主要将领,主要兵力部署等熟记。 “难道我们不打田州?”赵廷隐等人疑惑地问道。 赵普笑道:“打,要打,但我们要用另一种方法来打。” “什么方法?”众人问道。 “引蛇出洞,围点打援。”赵普胸有成竹。 第174章 攻汉(二) 陆光图指着城下的大蜀军营道:“骆将军,你说这不是蜀军是什么?” 骆崇灿惊慌道:“陆将军说得没错,要赶紧告知邵大人。” “此事非同小可,劳烦骆将军再跑一趟。”陆光图道。 骆崇灿不敢怠慢,立刻快马回扈州。 “五万?有五万蜀兵?”听完骆崇灿的禀报,邵延涓半信半疑。 谁知道具体有多少?五万蜀兵是骆崇灿随口说出的。但既然说出了,便要坚持。“大人,这只是我们看到的,没看到的不知还有多少呢。” 邵延涓有点吃惊,“这么多蜀军从哪冒出来的呢?” 底下的将军谋士们议论纷纷。 “立刻命令陆大人坚守田州,不可出击,待查明蜀军虚实后再做定夺。”邵延涓思考会下令道。 骆崇灿连忙道:“末将这就去田州传达。”马上又快马奔回田州。 田州已经经历了一场战斗。赵廷隐指挥士兵们进行了第一次攻城,但遭到南汉军的顽强抵抗,死伤不少,无奈停止了攻击。 “没想到南汉军竟如此顽强。”大帐中,赵廷隐感叹道。 主帅赵普笑道:“赵将军可知原因?” 赵廷隐摇摇头。 “哪个将士兵卒没有妻儿老小呢?南汉昏君刘晟便定下个规矩,凡作战降敌者,灭三族。”赵普道,“所以他们情愿战死,也不愿城破被俘。” “竟有此等卑劣规定,这刘晟昏到家了。”众将义愤填膺。 赵普摆摆手道:“为了能引来援兵,赵将军明日还需攻城。可以做做样子,以减少咱们的损失。” “还探什么虚实?赵廷隐都在,必是主力。”陆光图带着火气道。 骆崇灿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说,但邵大人始终认为我们夸大其词,命你坚守城池,不得出战。” “守?能守得住吗?”陆光图道,“那援军何时到?” “这个?邵大人没有说。”骆崇灿道。 陆光图不是不学无术之徒,还有些头脑,气愤地道:“若我田州一破,门户大开,扈州危险哪。骆将军,还得劳烦您回扈州向邵大人如实禀报。援军再不来,田州恐保不住了。” 骆崇灿又一次快马加鞭屁颠屁颠地跑回扈州。天生跑腿的命哪! “竟然真的是蜀军,立刻传令陆将军坚守田州。决不会这么简单,决不会这么简单。”邵延涓嘟囔着。 “我这就回田州。”骆崇灿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愿意做这劳累的事呢。 邵延涓稍作停顿,道:“不,你立刻前往兴王府将这里的情形禀报皇上。” 倒,跑得更远了。骆崇灿心中很不情愿地催马而去。 “兵贵神速。蜀军既然有五万之多,为何不迅速拿下田州呢?”邵延涓道,“此中必然有诈。立刻传令龙州计将军,不可轻举妄动。”别说,此人考虑得还是比较周全。想那蜀军远道而来,每攻一个城池,必然要费些周折,这样下去,蜀军必然疲惫不堪,汉军便可不战而胜。 常言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骆崇灿心中很是兴奋,因为这报仇的机会不到一年便出现。他做了个决定,一个改变自己,同时也改变南汉命运的决定。他与心腹化妆绕道悄悄穿过边境,进入了贺州。 在不断调兵,制造声势中,王赟正好在贺州。 王赟从来看不起叛将,听完叙述,不冷不热地问道:“难道仅仅为了报私仇,你就叛变自己的国家?” 骆崇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朝廷昏暗,莫说平常百姓无法存活,便是在朝官吏,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刘晟重用宦官佞臣,阴毒残忍,专拿杀人为乐。王将军,都说我南汉军有骨气,誓死不降,你可知原因?” 王赟道:“有所耳闻,听说降者诛三族。” “是啊。”骆崇灿泪水愈烈,“我这一离开,想我家小亲属必遭毒手。王将军,我来降,并不仅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南汉的官吏和百姓哪。” 王赟听得心痛,愤然道:“此等卑劣行径,让人发指。我们皇上正在桂州,我立刻报与他,早日发兵攻下兴王府,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符彦卿在旁也听得愤恨不已,“不灭刘晟,永无宁日!” 孟昶得到消息后,第二日便到了贺州,接见了骆崇灿。 “如此说来,这邵延涓还是有些才能,只怕赵普他们要费些周折。”孟昶听后道。 “当时钟允章荐举他时,龚澄枢百般阻扰,两人结怨很深。”骆崇灿将自己所知全盘托出。 孟昶点点头道:“这就好办了。骆将军,你那几名手下可信得过?” 骆崇灿很肯定地道:“都是我的心腹手下,绝对信得过。” “那好,就将他们留在连州,我与你前往兴王府。”孟昶道。 “不可。”王赟、符彦卿等人连忙阻止。这骆崇灿是新降之人,怎可如此信任。 孟昶摆摆手阻止他们继续发言,问骆崇灿:“骆将军,听说兴王府美丽逸人,好玩的地方很多。你可愿带我去游玩一番?” 骆崇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片刻道:“皇上,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孟昶笑道:“我替骆将军写封信,想前往兴王府交于龚澄枢而已,不必惊讶。” “可以换别人啊,不用劳烦皇上。”王赟道。 孟昶苦着脸道:“你们没看见那三个丫头整天缠着我啊,你们就让我清静几天,好不?” 王赟、符彦卿等人偷笑不已。 骆崇灿不知道那些情况,只觉得这是种信任,无比的信任。热泪盈眶地道:“小人愿誓死效忠皇上。” “别什么小人。”孟昶笑道,“待灭了南汉后,你便是我大蜀的将军。” 孟昶挑了三名“刀锋”,与师傅杜逸风化妆成骆崇灿的手下,与骆崇灿一起前往兴王府。王黑虎是其中之一。 “黑虎,别轻举妄动。”孟昶一再叮嘱。 “皇上放心,黑虎决不会鲁莽误事。”王黑虎道。 “皇上,前面便是兴王府。”骆崇灿一指前方巍峨城墙道。 孟昶笑道:“骆将军,我叫张三,是你手下兵卒。到了兴王府,千万不可称呼错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名字呢?”杜逸风笑着问。 “因为我喜欢一首歌,歌名叫《张三的歌》。”孟昶想起附身前的生活,突然有些惆怅。 这一路,骆崇灿已经深深体会到孟昶的与众不同,已没了先前的拘谨,开玩笑地道:“那就给我们唱几句吧。” 王黑虎三人立刻圆目瞪向他。胆子太大了吧,敢叫我们皇上给你唱歌。 骆崇灿马上后悔自己的失口,忙不迭地道:“我,我……” 孟昶摆摆手笑道:“骆将军不必自责,我还真想唱呢。”说着,便唱了起来,“我要带你四处去飞翔,世界各地到处去观赏……” 几人哪听过此类歌曲,虽然孟昶唱得跑调了,也觉得犹如仙乐。 兴王府作为南汉的首府,虽曾是蛮荒之地,但经过刘隐、刘岩等统治者的建设,如今已宫苑林立,繁荣美丽。 孟昶当然不是来观赏兴王府迷人风光的,分兵两路,骆崇灿前往皇宫向刘晟禀报田州战事,他带着杜逸风、王黑虎到了龚澄枢的府上。 到了龚府外,孟昶将信交给王黑虎道:“黑虎,你身材魁梧,象个当兵的,就由你送信吧。” 王黑虎接过信,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对看门的道:“有密信给龚大人。” 看门的不敢怠慢,连忙引领他进入。 孟昶师徒在外没等多久,王黑虎便走出,道:“他看信后大惊,要去面圣。” 孟昶笑道:“预料之中。” 说话间,官轿已到门口候着。出来十来位士兵,中间拥着位身穿华服,身材削瘦者,正是南汉朝中第一人龚澄枢。 龚澄枢抬头望见王黑虎三人,对身旁士兵耳语了几句。那士兵立刻到了王黑虎跟前,道:“龚大人命令你们随他进宫。” 王黑虎征询的目光望向孟昶,孟昶点点头,三人便跟在了队伍的最后。 街上百姓知道这官轿中坐着何人,纷纷四闪让道。 “钟允章啊钟允章,这下有你好看的了。你看你推荐的人,拥兵自重,图谋造反。蜀军早已到了家门口,不向上汇报,不出兵拒敌,还眉来眼去,相互勾结。”轿中的龚澄枢心中窃喜着。 正在得意,突听轿外喊叫声传来,忙拨帘察看,大惊。二三十位黑衣壮汉挥刀举斧已杀到跟前。 龚澄枢的士兵们慌忙抵挡,但刺客人多势众,都是不怕死的角色,转眼斩翻数名。 孟昶见此情形,忙向王黑虎使了个眼色。王黑虎点头冲到轿前,拉开帘喊道:“大人,快走!” 龚澄枢两腿发软,哪还走得动,浑身打着哆嗦,惊恐万分。 王黑虎一把将他揪起,背到背上,道:“大人,抱紧了!” 不用嘱咐,龚澄枢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王黑虎。 见到龚澄枢,那群亡命之徒叫喊着扑了过来,王黑虎挥刀砍下个头颅,大叫道:“挡我者死!”向前边砍边跑。 在高手的手中,任何武器都可致命。拿惯剑的杜逸风使起刀来照样威力非凡,霎时几人倒地。 “走。”孟昶道。 二人紧跟王黑虎杀了出去。 那群人喊叫着拼命追赶,大有不杀龚澄枢决不罢休的意思。 第175章 攻汉(三) 迎面过来一队士兵,王黑虎喊道:“有人刺杀龚大人!” 士兵们听闻,扑向了刺客。 刺客们停止追击,掉头四窜而逃。 被放下的龚澄枢还未回过神,脸色苍白,“都,都跑了吗?” 王黑虎答道:“龚大人莫要惊慌,刺客已经逃跑了。” 摸了会胸口,平复了会,龚澄枢点头称赞王黑虎:“你在营中什么职位?” 孟昶怕王黑虎露馅,抢着答道:“我们都是骆崇灿将军手下小校,职位卑微。” “这么好的身手,太可惜了。”龚澄枢的眼中显然只有王黑虎,手情不自禁地摸了下他黝黑的肌肤,“我给骆将军说下,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王黑虎被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用目光向孟昶征询。 “哎呀,王大哥,恭喜恭喜。”孟昶笑着道,“多少人想跟着龚大人都没有这个机会。今后王大哥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弟兄。” “哈哈。”龚澄枢已完全恢复过来,大笑道:“你这小兵嘴巴还挺甜,若是高兴,也一并留下来吧。” 孟昶摆手道:“龚大人抬举,小人武功太差,只怕会误事。有王大哥便足够了。” 又过来一队士兵,龚澄枢道:“快些护送我进宫。”又深情地望了眼王黑虎道:“今后,你随时都要在我身边。” 这“深情”的目光,确实有点让人恶心。 龚澄枢进入宫中时,骆崇灿刚得到刘晟的接见。在与樊胡子一番云雨后,刘晟才想起这位扈州来使。 听到大蜀军队已在攻打田州,刘晟大惊失色。 “皇上,臣有事禀报。”龚澄枢是唯一一位不需要通报便可进殿的大臣。 “龚爱卿,你来得正好,大事不好了,蜀军攻过来了!”刘晟忙道。 “臣便是为此事而来。”龚澄枢望了眼骆崇灿,然后继续道:“臣收到多封来自扈州的密信,请皇上过目。” 多封?不是就一封吗? 一封怎能服众,多写几封才更真实。龚澄枢在看完那封密信后,马上就写了好几封相同内容的信。 “什么?邵延涓想造反?”刘晟惊道。 龚澄枢马上向骆崇灿使了个眼色。骆崇灿道:“邵大人兵强马壮,却不出兵应敌,确有造反之心。他还曾令小人带封信前往蜀营,举动着实可疑。” “皇上要提防。”龚澄枢在旁提醒。 “岂有此理!”刘晟怒道:“明日朝上便议此事。” 龚澄枢忙道:“万万不可。” “为何?”刘晟问。 “这邵延涓与钟大人的关系密切,万一走漏风声,逼得他起兵造反或者归降大蜀,便难以收拾了。”龚澄枢道。 刘晟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龚澄枢右手向下一挥,“出其不意,斩立决,以绝后患。” “还是龚爱卿想得周到。”刘晟点头道,“朕这就起草赐死诏书,邵大人你便为钦差大臣,速回扈州。” 一个人的性命在刘晟眼里是多么微不足道。 “邵延涓一死,何人来领兵扈州,抵挡蜀军?”龚澄枢问。 刘晟摸着脑门,“爱卿,你认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龚澄枢指着骆崇灿道:“骆将军忠心爱国,效忠皇上,有勇有谋,可担此重任。” 骆崇灿听得痴痴,原来自己这么优秀。“小人……” “好。”刘晟打断他,道:“朕就下旨任命骆将军接替邵延涓的建武节度使之职,节制扈州一带。” 拿过圣旨出了宫,骆崇灿便跪地向龚澄枢谢恩:“多谢龚大人抬举,今后骆某当以龚大人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龚澄枢点点头道:“骆大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便好。对了,这王黑虎武功高强,我想留在身边,可好?” 骆崇灿马上向身后的孟昶望去,见孟昶微微点头,方才道:“别说一个王黑虎,龚大人要多少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你。黑虎,快谢龚大人的赏识。” “哈哈。”龚澄枢笑声渗人。太监的笑声大家都知道,我就不用形容词描述了。 说着骆崇灿是跑腿的命,你看没错吧。才到兴王府,又急急忙忙地回扈州。 孟昶又交待了王黑虎几句,并告诉了他与兴王府“潜龙”,与乞巧门的联系方法。 王黑虎还从没离开过孟昶,这一离别,堂堂男儿竟流下滚烫的泪珠。 当然不是直接回扈州,悄悄转到连州,孟昶告知骆崇灿回扈州后的注意事项,又叫来慕容延钊,令他选了数十名精兵冒充南汉兵卒随同骆崇灿前往扈州。 “你跑哪去了,老公。”唐糖、段思盈、马依诺急切地跑来问道。 孟昶哭笑不得,“我,我去视察前线了。” “是不是找漂亮姑娘去了?”唐糖问。 “还找啊,你们就够我受得了。”孟昶忙道。 段思盈妩媚笑道:“那你以后不许甩下我们,不然我们会不放心的。” “好,好,我答应你们。我现在要上茅厕,你们去不?”孟昶拔腿便走,笑问。 “去。”三人异口同声。“我们在门外保护你!” 第二日上朝,南汉朝廷炸开了锅。 “怎可如此鲁莽。”钟允章气愤地道,“堂堂一方大员,仅仅凭几封信便定其死罪,误国啊。” 刘晟有些不开心地道:“钟爱卿是觉得朕处理不公吗?” 钟允章忙道:“臣是怕皇上被小人利用。邵大人文武双全,治地有方,杀之,我南汉西北便少一屏障哪。皇上,速速收回成命,否则后悔晚矣。” “钟大人是怕杀了邵延涓,自己少了道屏障吧。”龚澄枢不阴不阳地道。 “你,你个小人……”钟允章脱口大骂。 龚澄枢摇头道:“钟大人如此气急败坏,难不成与邵延涓早有勾结。” “你,你……”钟允章一时语噎。 “邵延涓可是钟大人举荐,如今犯反叛大罪,皇上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怨恨皇上办事鲁莽。钟大人,你居心何在?”龚澄枢明显占了上风。 忠是斗不过奸。钟允章无奈跪地:“皇上,臣一心为国,请明鉴。” 朝中还是有几位忠良大臣的,他们纷纷跪地替钟允章说话。 刘晟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不就杀个邵延涓嘛,有必要闹这么大动静吗?已经下旨,就按旨办吧。樊大师已算过此人头有反骨,当除。”说完拂袖而去。 这个樊胡子!刺杀我的人十有八九是她指使,要迟早除掉。龚澄枢心中有数这等小人伎俩不可能是钟允章所为。 “亡国不久矣!”钟允章摇头长叹。 好啊,原来你也有谋反之心。龚澄枢在后听得分明,心想。 邵延涓以为自己听错,拿过圣旨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想不通,想来想去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 几名心腹手下指着骆崇灿道:“一定是你假传圣旨!” 骆崇灿冷笑道:“笑话,我看你们是想抗旨不遵。邵大人,皇上赐的酒在这,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不理会众人,扬长而去。 邵延涓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想不通。想不通的人往往会想到一了百了,他端起了酒杯。 “大人,不可。”众将阻挠着。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邵延涓在闭眼的那刻下了个决心,来生决不做太监。 当骆崇灿又一次宣旨自己继任建武节度使时,立刻便有两个邵延涓的贴心手下不服气地大喊大叫。 杀一儆百,这是孟昶告诉他的。骆崇灿向身后的慕容延钊使了个眼色,慕容延钊拔刀冲过去砍下二人的头颅。 “此二人乃邵延涓的余孽,当诛。”骆崇灿厉声道,“还有谁不遵旨,不服令吗?” 将领们均不敢吭声。 “蜀军围我田州,邵延涓保存实力,不去援救,皇上很是生气。”骆崇灿开始正式上任。“来人,速令龙州计将军领兵救援。另外,扈州也将出兵一万前往田州,哪位将军愿往?” “末将愿往!”众将争先恐后。树倒猢狲散,给新的领导人留下好印象最重要。 陆光图并不知道邵延涓已经出事,在又抵挡了蜀军三次攻城后,大骂邵延涓的不够意思。 “大人与龙州计将军一向交好,不如向他求救?”身旁谋士献计。 “对啊。”陆光图拍着大腿道,“计大哥决不会见死不救。” 计彦赟果然是个重义气的人,一接到求援信,马上点兵六千,亲自率领救援田州。所以当骆崇灿的命令到达龙州时,计彦赟已接近田州。 一阵凉风吹过,计彦赟不禁打了个寒颤。两边都是山林,会不会有埋伏呢?他握紧了手中大斧。 不要为这个简单的问题费神了。前方的路中一老将横斧立马,大喊道:“来者何人?” 计彦赟更是吃惊,纵马向前道:“你是何人?敢来我南汉撒野?” “哈哈,我乃大蜀潘仁嗣,斧下不死无名辈,快些报上名号。”潘仁嗣豪气冲天地道。 计彦赟大怒,举斧大喊:“给我杀!” 潘仁嗣毫不示弱,也大喊声“杀”,便当先冲了上去,身后蜀军喊叫着紧跟冲了上去。 两边山林中突然出现无数蜀兵,手举利弩,箭如疾雨射向汉军。正是奇可乌的五千蛮兵。 第176章 攻汉(四) 同样是斧,但使出来的威力很不一样。 潘仁嗣久未上阵,兴奋无比,长斧劈砍,迅猛有力。 计彦赟也久未上阵,却兴奋不起来,软绵无力地挡拆,长斧几次被震得差点脱手。 几个回合下来,潘仁嗣大喝声:“撒手。” 计彦赟很是听话地将斧丢落。 潘仁嗣又是一声大喊:“纳命来!” 计彦赟这次没有听话,调转马头便逃窜。 主将一逃,士兵们也不恋战,纷纷逃命,路窄人多,自相碰撞倒地者众多。 当计彦赟逃出重围时,身边不过百人。不敢停歇,一路狂奔回到龙州。到了龙州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扈州邵延涓节度使大人求救。你说,你向个死人求救有什么用! 留守的手下道:“节度使已下令我们援救田州。” 我还有人吗?计彦赟大眼瞪小眼。“还是快些派兵援救我们龙州吧。”他没好气地道。如今龙州兵将不满五千,若蜀军来攻该如何是好。 从扈州出发的援兵也遭到了同样的情况,在半路遭到赵崇韬与李承勋以及段思良的夹击,几名主将全部丢命,一万汉兵逃回扈州的不到三千。 骆崇灿显然发怒了,一边向兴王府申请援兵,一边亲点一万兵将,前往田州。 赵普已得到骆崇灿暗降的消息,大喜。立刻下令全力攻下田州,打开东进的通道。 蜀军真正的攻击开始了,陆光图明显感觉到比前几次更猛烈。“援兵呢?援兵怎么还未到?”他大叫。 “节度使已亲领援兵前来,让陆大人再死守两日。”手下道。 陆光图跳起来道:“两日?恐怕一日都撑不住了,快些告知邵大人。” “邵大人?”手下疑惑道,“大人,邵大人谋反,已被皇上赐死。现在的节度使是骆崇灿大人。” “什么?”陆光图瘫坐在地。他这才知道上级领导已换人。 “大人,这城是守不住了。如今之际只有弃城,保存实力要紧。”手下道。 陆光图点点头,“没有实力,如何立足?撤。” 田州的抵抗瞬间瓦解,赵廷隐挥军攻入城内。 骆崇灿是真的率援兵来了,在路上遇到率部逃出城的陆光图,很是吃惊:“陆大人,你为何不坚守田州?” “蜀军攻势猛烈,田州不保。”陆光图道。 骆崇灿大怒:“不遵军令,弃城而逃。陆将军,你可知罪?” 陆光图不服气地道:“若不弃城,必将全军覆没。” “休要狡辩。”骆崇灿厉声道:“贪生怕死,保命失城,罪不可恕。来人,拿下,斩首示众。” 不容陆光图再辩解,慕容延钊已率人将他捆绑,直接在路边将其斩首。 骆崇灿很是气愤地道:“如今田州已失,前去已是徒劳,速回扈州。” 龙州的计彦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邵延涓赐死,陆光图斩首,自己两个最好的弟兄都已离开人世,那下一个会是谁呢?明摆着是自己。 与其糊里糊涂地死,不如窝窝囊囊地活。大蜀军队就要来了,靠这点士兵能挡得住吗?要么战死,要么败死。对不起,我不想死。 趁夜黑,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几个心腹逃往了越吴(现在的越南)。 当潘仁嗣到达龙州城下时,只见城头白旗飘舞,城门大开,龙州守兵们整齐排列欢迎。 你主将想活命,难道我们不想吗?大家同样是人,你敢逃,我们就敢降。 赵普、赵廷隐没在田州停留,率大军直攻到扈州城下。 围而不攻,赵普、赵廷隐的意图很明显,等待南汉的援兵。这点骆崇灿也很清楚。于是他开始写奏折,不停地写加急奏折,恳请刘晟往扈州派援兵。 第一封信,骆崇灿将目前的困境全部推给弃城而逃的陆光图、计彦赟,致使扈州被大蜀三万精兵所围。 第二封信,大蜀士兵的人数因为不断补充,已增至五万。 第三封信,大蜀士兵正源源不断的增加,已愈八万,扈州危急。 第四封信,直截了当地说扈州损失惨重,但仍在拼死守城。 第五封信没有字,只有一个个血指印。 刘晟拿着这封信,含着泪水道:“诸位大臣,你们看看,这才是忠臣,骆崇灿才是忠臣啊。” 龚澄枢点头道:“皇上,还是快些派援兵吧。若扈州失守,后果不堪设想啊。” “臣不赞同。”钟允章出列道,“大蜀若想取我南汉,当从桂管出兵,路近省时,何必舍远求近从成都穿过大理,长途跋涉,再入我地呢?此乃声东击西。皇上莫要上当!” “我重兵防守桂管,蜀军怎敢轻易入境,没办法才走远路。”龚澄枢道。 刘晟摆摆手道:“你们不要争执了,樊大师早已算过。” “派不派援兵?”两人齐声问。 “不可派。”刘晟道。 “皇上英明!”钟允章马上道。 “扈州那些偏远之地本就不属于我大汉,丢就丢了吧。”刘晟毫不心痛地道,“传旨,令骆大人突围,前往容州会合吴怀恩大人共同御敌。” 意见不同的龚澄枢与钟允章表现出同一种表情:目瞪口呆。 现在犯难的是骆崇灿,因为他没有完成任务。是直接降了,还是遵旨撤到容州呢? “骆大人,末将愿趁夜前往蜀营,为大人拿个主意。”慕容延钊见他心焦,道。 真是的,我何必心忧呢,直接问问他们的意见不就行了吗?骆崇灿尴尬笑道:“那就劳烦慕容将军。” “大哥。”赵普一见慕容延钊,兴奋地跑过去就是一个拥抱。 赵廷隐在旁摇头笑道:“赵大人,你可是主帅。” 慕容延钊曾是赵廷隐的侍卫,对他一直非常尊敬,不好意思地推开赵普,道:“都是赵大人谦让,我替五弟谢过。” “哈哈。”赵廷隐开心笑道,“小赵普,看见没,还是你大哥有礼貌。哪象你,整日欺负我。” “还有这等事?”慕容延钊问赵普。 赵普笑道:“大哥,你说我敢吗?他老是被老大欺负,拿我顶罪呢。” 闲话不再说。听完慕容延钊的叙述,众人沉思起来。 “干脆就叫他献城投降得了。”已从龙州赶来的潘仁嗣道。 赵廷隐点头道:“若让他率部撤到容州,那我们攻打容州就比较棘手了。” “容州宁远节度使吴怀恩领兵不下五万,若再加上扈州三万,确实棘手。”赵普道。 赵廷隐道:“若扈州降了我,我军实力将超容州,必胜!” 赵普想了想道:“但现在扈州真正降我者只是少数,士兵们战斗力不强。再说刘晟规定降敌者,诛三族,恐怕跟随骆大人投降者寥寥。” “是啊。”慕容延钊道,“宁愿战死也不肯降,大多数汉兵都是这样想的。” “那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赵廷隐急切地问。 赵普又思索了会,笑道:“有。”于是便开始安排布置。 “让我撤到容州?”骆崇灿问道。 慕容延钊点头道:“我们便按圣旨率兵撤到容州。先前大人信中不是说扈州损失惨重吗?咱们只需带少数人撤便可。” “但其他将士该怎么办?”骆崇灿问。 “照此信件说,让他们自己选择。”慕容延钊将赵普的信递给他,里面有他该说的话。 “各位将士,蜀军围我扈州已有数日。”第二日,骆崇灿对排列整齐的将校兵卒道,“我已发出数封求救信,但朝廷一直不派援兵。” 底下将士议论纷纷。 骆崇灿示意安静,道:“昨日终于来旨,没有援兵,只是让我突围撤到容州。” 议论声四起,声音越来越大。 “各位,昨夜我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撤退实在对不起大家。”骆崇灿满含深情地道。 “那我们跟随骆大人撤退!”许多人大叫道,立刻得到众人响应。 骆崇灿一脸愁容,“我也曾想过率大家一同撤退,但圣旨上还有一句话:令其他将士死守扈州。” 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死吗?“不守,不守”“撤退,撤退”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家想必知道违抗旨意的结局吧?”骆崇灿问道。 这个当然知道:诛九族。声音渐低。 “那我们就降蜀!”有人带头喊道。立刻很多人跟着喊。 “大家想必也知道临阵降敌的后果吧?”骆崇灿又问。 这个当然也知道:诛三族。鸦雀无声。 骆崇灿深呼吸口气道:“经过我反复斟酌,我冒着杀头的危险想到个主意,大家可有兴趣听听?” “骆大人,你说。我们听你的。”众人喊道。 “大家看到这两边桌子没?”骆崇灿指着台上左右两边的两张桌子道,“愿意跟我走的,到左手边报名;愿意阵亡的,到右手边报名。” 愿意阵亡的?众将士不懂。 第177章 攻汉(五) 骆崇灿解释道:“我准备造份阵亡名单上报朝廷,这样即使你们降了蜀军,也不至于诛三族。大家一定看得出蜀军为何不攻扈州吧,是希望我们投降。说实话,我已经拿到好几封劝降书,但考虑到大家的家小亲属,一直没降。在我右手边报名的人就等于是阵亡了,你们愿意降就降,愿意走就走。” “我报名阵亡。”有几人已上台报名。大多数人还在犹豫。 “蜀军已把扈州团团围住,骆某突围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活下来的机会不是很大。所以我不希望大家随我送死。”骆崇灿泪满眼眶道。 伟大的骆将军,善良的骆将军!又有几位到了右手边报名。 “犹豫啥啊?骆将军为了让我们活着,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有人大喊。 “听说蜀军的俸禄是咱们的好几倍呢。” “听说大蜀士兵的家属有很多优惠。” “听说大蜀皇帝经常到兵营和士兵称兄道弟,喝酒划拳。” “听说,听说的多了,说也说不完。反正当了蜀兵,咱们既可以活命,而且活得肯定比现在舒坦。”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谁都会做选择。霎时大家都奔向右手桌边。 “别乱别乱,一个个来。”骆崇灿心里笑着。 “站好队,一个个来。”慕容延钊心中赞叹小赵普的聪明才智。 骆崇灿没有说谎,阵亡名单送往了兴王府。 其实归根到底他还是在说谎,因为不会有人去看阵亡名单。一个杀了自己十来个亲兄弟,眉头都没皱过的人,会去关心他人的生死吗? 刘晟连名单接也不解,道:“龚爱卿,蜀军攻下扈州后,还会向前打容州吗?” 龚澄枢犹豫下道:“容州吴怀恩大人治军严明,兵多将广,谅那蜀军必会胆怯止步。” 宁远节度使吴怀恩名震南汉的缘由绝不仅仅因为是个太监,在太监满天飞的南汉,靠这个是出不了名的。当然也不是因为龚澄枢所说的治军严明,而是因为严酷。 他的残酷与刘晟有得一拼。鞭挞部下这种小儿科,他根本不屑一用。违令者,犯错者,稍有疏忽者等等只有一个惩罚,锤挞。 何为锤挞?用圆圆的铁锤猛烈地击打。打中头部你应该感到幸运,头浆四溅,一锤毙命,感觉不到痛苦。打中肚子你可惨了,因为一锤死不了,又要挨一锤,直到你的从嘴中吐出自己的五脏六肺。 骆崇灿到了容州,去节度使衙门时,正好碰到这一幕。 “骆兄,你来得正好,你说这是他的肺还是肝。”吴怀恩手捧血淋淋一物,兴高采烈地招呼道。 骆崇灿恶心不已,查点呕吐。 吴怀恩扔下手中龌龊物,大笑道:“骆兄,这点就吓着你了吗?马上又更精彩的呢。” 只见另一柱上绑一女子,一丝不挂,惊恐万分。 “这是他老婆。”吴怀恩奸笑着拿过根粗燥木棒,猛地插向女人的私处。 “啊。”惨叫声渗人心肺。 吴怀恩没有停下,又拿过木榔头,开始狠狠击打木棒,直到从后冒出。 惨叫声早已停止,女子已经死去,可他还在大喊着,继续敲着。 “哈哈,骆兄,闭什么眼睛啊。不想看便去大厅等我。”吴怀恩兴致未尽。 骆崇灿慌忙进屋。不男不女的畜牲,你还是人吗?心中大骂。 吴怀恩觉得自己是人,高高在上的人,双手洗净,走进耻笑骆崇灿:“骆将军,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怪不得打不过蜀军。” 骆崇灿辩解道:“我心软,见不得死人。” “见不得死人的人有资格做节度使吗?怪不得皇上来旨降你的职。”吴怀恩冷笑道。他很瞧不起骆崇灿。 骆崇灿不再争辩,问道:“吴大人唤卑职来,有何吩咐?”撤到容州,他官降三级,如今只是吴怀恩手下一名普通的指挥使。 吴怀恩为人凶残,却也有些能耐,道:“骆将军曾与蜀军交战数日,我想听听蜀军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骆崇灿哪跟蜀军交过手啊,敷衍道:“蜀军兵强马壮,势如猛虎,士兵个个不怕死,冲锋时争先恐后,战斗时以一当十。” “骆将军被蜀军吓破胆了吧。”吴怀恩冷笑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主要说说他们进攻时的阵形,使用的策略。” 骆崇灿汗颜不已,只好胡编乱造一番,但编得比较合理,听得吴怀恩直直点头,“赵廷隐乃西蜀第一将,果然有些将才。” 骆崇灿心中偷笑。原来自己也是有些将才的。 “若蜀军来攻,骆将军有何良策?”吴怀恩又问。 骆崇灿不假思索地道:“蜀军来势凶猛,我军当固守容州,挫其锐,削其锋。待援军来后内外夹击,必败蜀军。”在扈州未完成引来援军的任务,他准备在容州完成。 “哈哈,骆将军是真被打怕了,我不这样认为。”吴怀恩大笑道,“蜀军若来攻,初始立足不稳,当趁机攻击,一举击败之,扬威军威。” 骆崇灿笑容尴尬,“吴大人气魄非凡,让人敬佩。” 吴怀恩骄傲地笑着:“就怕蜀军不敢来!” 不敢来?赵普、赵廷隐不禁笑了。扈州降兵两万有余,已妥善安置进各支队伍,蜀军实力大增,还怕你小小的容州?二话不说,赵普小手一挥,各将领命,杀往容州。 你不是要趁我立足不稳杀我个人仰马翻吗?好啊,就怕你不敢来。 听到蜀军先头部队已到城下的消息,吴怀恩开心不已,大笑着对骆崇灿道:“骆将军,你守城,我亲自率兵击败敌人。” 骆崇灿心中好笑,嘴上仍旧恭维道:“哈哈,我摆好庆功宴,等待吴大人的凯旋。” 城门大开,两万余容州兵蜂拥而出,呼喊着扑向还未站稳脚跟的蜀军。 赵廷隐见此情景,指挥道:“崇韬击左路,承勋击右路,依计行事。”自己则大喊声:“上。”率兵直攻中路。 竟敢攻击?吴怀恩一愣,但见蜀军不过一万来人,大声喊道:“后退者斩!向前歼灭敌人。” 南汉兵当然知道后退的结局,嘶叫着冲向前与蜀军混战在一起。 你别说,吴怀恩手下的兵将还是有两下子的。赵廷隐被两员汉将拦住,你来我往地好几个回合,都难以摆脱。 “我乃大蜀赵廷隐,报上大名!”赵廷隐边挥枪边问道。 使长刀之人道:“我乃容州焦先。” 另一位挥手中长戟猛刺下,道:“我乃容州乔直。久仰赵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赵廷隐大笑道,“二位的武功也很不错,何苦埋没在小小容州。” “赵将军不在成都享福,何苦到我容州动戈?”乔直反问。 赵廷隐笑道:“既然二位不欢迎,那我就撤了。”说完,调转马头向后撤退。 赵崇韬、李承勋虽杀得兴起,但见中军后撤,也跟着命令撤退。但不是向后撤,而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哈哈,敌军已乱,分头追击。”吴怀恩见一击成功,好不得意。 焦先、乔直指挥士兵紧紧追在赵廷隐身后,突见蜀军停止后退,很是吃惊。 吃惊的还在后面呢。蜀军向两边闪开,中央出现上千弩兵,弩箭齐发,霎时汉兵倒下一片。 赵廷隐长枪又是一挥,蜀军再次扑了过来,只是这次多了很多。 上当了。二人相互一望,马上大喊道:“有诈,快撤!”士兵们赶紧往回跑。 左右两侧出现了类似情景。潘仁嗣率部杀出,与赵崇韬一起围歼追兵。李承勋的身边则多了段思良,将汉军杀得人仰马翻。 “不许后退,不许后退!”吴怀恩狂喊不已,只是无人听他。 “大人,蜀军有埋伏,快撤。”焦先已撤到他身边,喊道。 吴怀恩刚想开口训斥,但被撤退的士兵拥挤着冲回了城。 “关城门。”他大叫道。 守城的骆崇灿忙道:“大人,城外还有咱们的人。” 吴怀恩脱口大骂,“混帐,难道你想蜀军冲进来吗?” 骆崇灿忙指挥士兵关闭城门。 可怜的被关在城外的南汉将士见城门紧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傻傻站在那,唯有任蜀军宰割。 赵廷隐举长枪高呼:“停止。”蜀军停止了追击和屠杀。 “后撤!”他又大喝声。蜀军很有秩序地向后撤。 “安营扎寨,围住容州。”稍带稚嫩的声音来自赵普。 众将领兵进入事先布置好的位置,将容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外的汉兵大喊着开城,骆崇灿征询吴怀恩:“大人,敌军已退,开城门吧。” 吴怀恩已上了城头,摆手道:“再等会。” 天已渐黑,见蜀军没有动作,他才摆手道:“开城门。” 士兵们怨气十足,却不敢言,只好压在心底。 怨气压在心底是最可怕的,因为它的暴发将象火山喷涌般不可收拾。 第178章 攻汉(六) 任何的失败都得有人负责任。 此次出城攻击是失败的,出城两万,回城只余一半。 “将焦先绑起来。”吴怀恩厉声道。他想起了这位大喊撤退的将军。 焦先大喊:“大人,这是为何?” 吴怀恩道:“临阵脱逃,不听军令,令我军此次出击损失惨重,该当何罪?” 大家都在逃啊,我就是好心喊了你一句,你便记在心里了啊。已被捆绑的焦先欲哭无泪。 “锤挞。”吴怀恩想也不想地道。 听得此言,作为焦先最好的兄弟乔直,慌忙跪地道:“事出有因,大人手下留情。” 焦先为人豪爽,与众将颇为交好。众人纷纷跪地为他求情。 骆崇灿知道该自己说话了,“吴大人,蜀军早有准备,焦将军无奈撤退。如今大军压城,正是用人之际,不若让其戴罪立功。” “好吧。”吴怀恩显得很无奈,“那就鞭挞一百,以儆效尤。” 乔直一听,忙上去拉着焦先跪地,“谢大人开恩。”“一百”有时比“一”更让人庆幸,比如鞭挞一百是生,锤挞一下就是死。 吴怀恩没有观赏这一百鞭,吊不起他的兴趣。“如今该如何是好?”他问。 没人敢言语,焦先就是因为那善意的一句话差点送命。 没人说,就点名。“骆将军,你有何良策?”吴怀恩客气问道。 骆崇灿也怕死,但任务更重要。“大人,为今之计,只有固守容州,向皇上求援。” 吴怀恩就是要听到这句话。故作思考后很无奈地道:“只好如此了。” 桂州的孟昶并没闲着,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王昭远从中原传来的消息令人悲哀。契丹分两路南下,一路遭到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痛击而逃,但他马上开始自保,任由契丹军南下。另一路由耶律德光亲领,却意外获得重大胜利,被契丹包围的杜重威在弹尽粮绝后选择了投降。投降处于无奈,可以谅解,但随后杜重威的行为实在可耻。 耶律德光假模假样地做了套龙袍给杜重威,称灭了石重贵后,中原皇帝就是他。杜重威来了精神,大喊声“爹,看我的”后,挥戈南向,派先锋张彦泽率军攻打开封。 这些都在孟昶意料之中,但手中的那封信让他犯难。 信是南唐皇帝,老朋友李璟写的。内容也很简单:契丹南下,石重贵无能,南唐愿与大蜀联手出兵进攻中原,而后击退契丹,让中原大地免受外族蹂躏。 主意相当不错,让孟昶有点心动。既能趁机进入中原,又可阻挡外敌,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里面有很多问题。第一,石重贵不管怎样无能,但有打契丹的决心,并付诸行动。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更让天下人不耻。第二,即使灭晋成功,就能阻契丹吗?成功则罢,失败则将永远背上“小人”的骂名。第三,中原众多节度使会善罢甘休吗?河东刘知远,初降契丹的杜重威等人恐怕会将矛头指过来,中原将会更混乱,得益者仍是契丹。第四,这将违背先南后北的统一大计。欲速而不达,难免功亏一篑,天下一统只怕成为幻梦。 孟昶思前想后,最终做出决定。原计划不变,拒绝李璟的邀约。在给李璟的回信中,孟昶陈诉了北上弊大于利,自己不会如此做,也希望李璟勿要出兵。 担心李璟听信冯延巳等人谗言,盲目出兵,酿成大错,孟昶立刻命令镇守岳州的袁彦超、高彦铸集结水军,做出进攻南唐淮北之地的架势,给以压力。又令王全斌、李廷珪往蜀唐边境增兵,迫其重兵防守。 南汉战局不容拖延,孟昶立刻召集众将做出布置。 王赟率王逵、周兴逢等部自贺州入汉,直捣南汉巢穴兴王府;孟昶亲率符彦卿、霍氏兄弟等部由连州进攻南汉北部门户韶州。即使刘晟不调援军去容州,五日过后,也将开始吹响进攻的号角。 五日?赵普心中有些焦急。因为调来南汉援兵才是主要目的。 赵廷隐安慰道:“小普,不用焦急。实在不行,咱们就攻下容州,一路杀向兴王府,也是给皇上他们减轻负担。” 但那就违背了皇上以最小损失获取最大胜利的原则。赵普思前想后,也想不出好办法。 此时的南汉朝廷又在争吵。主角仍是钟允章与龚澄枢两位,内容仍是派不派援兵,只是观点变了。钟允章不停强调容州的重要地位,若失,在兴王府之间将无阻隔;龚澄枢则坚信吴怀恩能将蜀军赶出去,无需援兵。 刘晟最后总结陈词:“别争了,樊大师早已算过,不用派援兵。” 退朝后,龚澄枢主动找上钟允章道:“钟大人,其实我对吴怀恩能否抵挡蜀军也很怀疑。” “既如此,龚大人为何不劝皇上派援兵呢?”钟允章不屑道。 龚澄枢突然问了句:“听说钟大人前日遇到了刺客?” 钟允章前日在府外遭到数十人刺杀,若不是亲兵拼死保护,恐已丧命。“龚大人如何得知?”他的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龚澄枢。 “钟大人千万别误会是我,因为我也遇刺,差点丧命。”龚澄枢道,“钟大人就没发现刺客中有异族吗?” 钟允章一愣,“却有与我中土人士长相异者。” 龚澄枢点点头,“这就对了,想杀我们的是同一个人。钟大人猜不出是谁吗?” “你是说她?”钟允章想了下,摇头道,“我与她并无冤仇,何必杀我?” 龚澄枢笑道:“因为大人的观点经常与她的神算不同。还有皇上除了她,还信任谁呢?我和你。除去我俩,皇上便是她一人的,朝廷便是她一人的。” “好狠毒的妇人。”钟允章气愤道。 “不错,此人不除,我朝永无安宁。”龚澄枢道。 钟允章吃惊望着他,“你想除去她?” 龚澄枢点点头道:“钟大人难道不想如此,还我朝安宁吗?” “那咱们可以联名进谏,将她赶出宫。”钟允章是正人君子。 龚澄枢道:“皇上如此宠她,信任她,这样无法动摇她的地位。只有除去她,断了皇上念想,方可保我朝平安。” 钟允章犹豫不决。 龚澄枢冷笑道:“今晚还望钟大人与我觐见皇上,只要她不在皇上身边,我便有办法让她消失。为了皇上,为了我大汉国,钟大人不要再犹豫了。” 钟允章咬咬牙,下了狠心道:“除此妖人,义不容辞。”说完,右掌向下做了个“杀”的动作。显然,这个十足的文人动怒了。 “吴大人也太狠了!”望着受了一百鞭,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焦先,骆崇灿唏嘘道。 在旁的乔直愤恨道:“此次他发了善心,否则焦兄的命已不在。” “难道他一直如此吗?”骆崇灿问。 焦先很费劲地道:“此次还得多谢骆将军为我求情。” 乔直点头道:“若没有骆将军那番话,恐怕焦兄难逃此劫。骆将军有所不知,我们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犯错,否则便会被他锤挞。已有很多人,遭此毒手了,惨不忍睹。” “更可恶的是他还不放过这些人的妻儿老小。”焦先双眼冒火道,“都被他摧残致死。” “可恶!”骆崇灿大骂。 “我们有个兄弟,孩子才三岁,竟被他放进油锅,活活炸死。”乔直泪满眼眶。 骆崇灿气道:“我这就向朝廷上奏他的所作所为。” “呵呵,骆将军,咱们的皇上就喜欢他这样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乔直苦笑道。 “如果两位将军信得过我,就由我来想办法。”骆崇灿道。 两人摇头道:“我们的结局都已注定,不是战死,就是被他杀死。” 骆崇灿坚定地道:“相信我。”说完,赶紧离开。 骆崇灿的自信来源于身后的大蜀。当慕容延钊将容州情况汇报完毕后,赵普的愁眉终于舒展,“我有办法了。” 赵廷隐在旁笑道:“就知道你会有办法。” “大哥,你这就回去,让骆大人这样做。”赵普将心中想法详细说了一遍。 骆崇灿很快又来到焦先府上,对二人开门见山道:“焦将军、乔将军,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二人忙问:“骆将军有何良策?” 骆崇灿右掌向下一挥道:“只有如此,咱们才可能活命。” 杀主将?那不是叛乱吗?二人没想到骆崇灿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一时愣住。 “我初到容州,人生地不熟,不知两位将军有多少信得过的人?”骆崇灿问。 真要叛乱?你是外来人,我们能信任你吗?二人相互对望,没作回答。 骆崇灿笑道:“两位将军,如今蜀军当前,骆某无心夺权。” “这可是叛乱!”乔直道,“实话相告,大多数将校都对他恨之入骨。但若要叛乱,恐怕很多人都会止步。许多人的家小都在兴王府,恐遭毒手。” “这我已想好。”骆崇灿道,“就烦劳乔将军将这些人邀来,骆某讲出心中所想,大家自己决定,如何?” “乔兄,骆将军也是善意,你就跑一圈吧。”焦先是爽直之人,道。 第179章 攻汉(七) 很快,乔直便约来数十名将领,都在容州军中担当重职。 骆崇灿直截了当道:“自到容州,我便被吴大人的残暴震惊。此人不除,大家只有死路一条。若咱们众志成城除去他,或还有生机。”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乔直道:“若除他,便形同叛乱,前有蜀军,后有朝廷,何来生机?骆将军莫非要我们投降蜀军?” “不。”骆崇灿道,“我是想要吴怀恩投降蜀军。” “此话怎讲?”众人不解。 骆崇灿胸有成竹,“待他毙命,咱们可联名上书朝廷。就说他欲献容州降蜀,我等不愿,愤而杀之。”此计便是赵普所说。 众人交头接耳。焦先从床上爬起,怒道:“杀了这阉人!” “好,我们都听骆将军的。”乔直带头,众将纷纷表态。 “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晚便行动。”骆崇灿握拳道。 樊胡子坐在高台上念念有词,等待玉皇大帝的附体。 刘晟左拥右抱两个妃子,饮着美酒,摇头晃脑,仿佛自己真是玉皇大帝的儿子下凡。 龚澄枢与钟允章没有通报便直接进来齐声道:“皇上,臣等有要事禀报。” 这两人如此统一,好像还是第一次。刘晟笑道:“两位爱卿有事便在此处禀报吧。” “臣怕这些凡间之事亵渎了天神下凡,还请皇上入内议事。”钟允章道。 龚澄枢帮腔道:“是啊,万一天神发怒,臣等岂不罪过。” “好吧。”千万不能影响了天神的到来。刘晟马上起身入内。 龚澄枢向身后的王黑虎使了个眼色,王黑虎点点头。他有带侍卫进宫的特权。 “臣二人经过协商,认为应尽快往容州派援兵。”进入内室后,钟允章道。 “此事不是已议过了吗?”刘晟一听,好大的不高兴,“龚爱卿,你怎么认为。” “臣想来想去,觉得钟大人所说有理。”龚澄枢道。 刘晟摆摆手道:“樊大师已为朕书信一封给大蜀皇帝,决定与他议和。容州以西就让给大蜀吧。” “什么?万万不可。”钟允章 龚澄枢又一次走到一起。“大蜀狼子野心,决不会罢手退兵。” “樊大师正在请天帝下凡帮朕算大蜀是否会同意呢。”刘晟道。“应该有结果了。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三人走出,霎时被眼前景象惊呆。 台上的樊胡子全身火光,如同佛家***涅磐。 “这是怎么回事?”刘晟厉声问道。 那两位妃子望着皇上身后龚澄枢恶毒的目光,慌忙道:“樊大师刚才大喊她在凡间期限已到,要回天界享福,不准任何人阻拦,然后便全身突然起火。”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一声?”刘晟对樊胡子大喊。 龚澄枢轻声道:“皇上,不可惊扰了樊大师的回归。” “樊大师果是神人。”钟允章道,“相信她会在天界继续帮助皇上的。” “皇上神武,得神人相助!皇上万岁,大汉基业千秋万代!”台上的樊大师已化为灰烬,龚澄枢带头喊道。 “皇上万岁!”在场的人纷纷跪地喊道。 刘晟很得意,“哈哈”大笑。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是一个可以轻而易举忘记什么亲情什么爱情的人。 钟允章不得不佩服龚澄枢在暗算人这方面的天赋。 三人一进内室,王黑虎便进来上台拔刀砍下樊胡子的头颅,然后将其尸体点燃。两位妃子早被吓得魂飞魄散,王黑虎将龚澄枢交代的话对她俩说了一遍。其他宫人、侍卫等早已得到龚澄枢的暗示,无人敢多说。于是,一切便成了樊胡子的顺利归天。 吴怀恩很郁闷。迫于压力,他本想拿焦先出气的意图未能实现。而朝廷的援兵没有一点消息,皇上连个回信都没。 “吴大人,初战虽败,但大人的英武神勇着实让在下佩服。今晚特在晏宾楼摆了一桌,还请大人赏光。”骆崇灿走进道。 吴怀恩摆摆手道:“大敌当前,哪有那闲工夫。不去了。” 骆崇灿进一步解释道:“大人处罚焦将军,其他将军都有些怨言,我已邀请了他们。如今之际,将帅不和,怎保容州?还请吴大人体谅在下苦心,去跟他们解释下,冰释前嫌,齐心协力,共御强敌。” “呵呵,骆将军用心良苦哪!”吴怀恩苦笑道。 骆崇灿道:“都是为我大汉,为我容州。吴大人,请。” 焦先因伤未在,乔直等人见吴怀恩进来,纷纷起立迎接。 吴怀恩笑着道:“大家坐。怎么没见焦将军?” “他身体不适,无法到场,还望大人见谅。”乔直回答。 骆崇灿在旁道:“无碍,无碍。” 众人坐定,饮酒言欢,酒过三巡,吴怀恩已有醉意。 “大人,大人。”骆崇灿推了下他。 吴怀恩嘴中嘟囔着:“给我打,朝死里打,不听话的统统给我打死。” 骆崇灿往乔直点点头。乔直抽出刀,大喝声:“你这个恶魔!”手起刀落,这位凶残的畜牲到地狱里进油锅还他此世的孽去了。 有几位不解恨的又上去补了几刀,发泄心中的怨气。 按计划行事。乔直道:“骆将军,如今你便是容州统帅,我们都听你的。” 骆崇灿并不推辞,道:“好。我这已写好奏折,还请各位签名。” 签好名后,骆崇灿道:“我这就派人送往兴王府。” “好。我们这就去宣布吴怀恩欲投降,已被我等所杀。”乔直等人道。 “啪”地,刘晟将手中奏折仍落在地,大骂道:“这个畜牲,竟想投敌!” 龚澄枢道:“多亏骆大人与众将忠心耿耿,除去叛逆。” “援兵不去,恐也支撑不久。”钟允章道。 刘晟道:“派,赶快派。” “派哪位呢?”钟允章问。 龚澄枢想了下道:“蜀军在桂管虚张声势,潘将军重兵于此徒劳,不若就调他率兵前往容州吧。”这么大一块地盘,还是由自己人掌握妥当。 “好。潘将军智勇双全,此去必能成功。”刘晟道。 潘崇彻接到圣旨后一愣。这一来,蜀军岂不畅通无阻?可后台老大龚澄枢的密信写得很清楚,令他遵旨行事。 事不容迟,立刻升帐点兵,潘崇彻率兵三万驰援容州。 听到这个消息,贺州王赟马上请示是否开始进攻。 在连州的孟昶笑道:“不急,原计划不变。” “计划改变,绕过容州,迎击潘崇彻。”听到消息,赵普断然下令。 赵廷隐不解地问:“为何不先迫降容州,以逸待劳?” 赵普道:“容州已是囊中物,如果夺下,援兵必撤。” “那我们就学习田州一役,围点打援。”赵廷隐道。 赵普摇头,“潘崇彻乃南汉为数不多的名将,兵将有三万之多,见我等围容州而不打,必会小心,恐难上当。” 赵廷隐点头,“不如来个迎头痛击,直接消耗敌人有生力量。” “不错。”赵普笑道,“他必以为我们若放弃容州东进,将陷入左右夹击,腹背受敌的境地,所以我们不敢。呵呵,可是他想不到容州其实已经易帜。” “哈哈,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赵廷隐大笑。 潘崇彻真没想到蜀军会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错了,不止面前,两侧山崖上山腰中突然冒出无数蜀兵。 潘崇彻选择了最近的路,从义州,穿过天马山,到达容州。天马山很美,最美便是这近八里的山谷,蝴蝶峡。 一溪碧水,两岸青山,鸟语花香,如世外桃源。谷中怪石侧立,石锁石门石猫等栩栩如生,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扑人。山风由上而下,草木枝叶沙沙作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蜀兵出现前,潘崇彻还在领略这美丽风光,享受大自然的天然乐趣。蜀兵的出现霎时将他的好心情包括曾经的自信击溃的无影无踪。 放弃容州东进?潘崇彻不敢相信蜀军的主帅如此愚蠢。孤军深入,四面受敌,自取灭亡。 蜀军已开始攻击,从前方,从两侧。潘崇彻不愧是南汉名将,没有慌乱,大喝声:“前军为后军,后军为前军,后撤。” 汉军队形未变,边抵挡边缓慢后撤。 赵廷隐见此情景,当即下令停止追击。 蝴蝶峡中,两军分占一端,进入僵持。 “暂不出击,立刻给容州传信,出兵夹击。”潘崇彻下令。 “暂不出击,待容州出兵后,再做打算。”赵普下令。 两军似达成了默契,蝴蝶峡中霎时没了战火的硝烟,只有花香的宜人,鸟鸣的悦耳。 容州又一次成为焦点。暂领容州军务的骆崇灿召集众人,将潘崇彻的命令宣读了一遍。 “将军不可出兵。城外蜀军仍在,若出兵天马山,只怕中了蜀军奸计,容州不保。”乔直当先说道。 其他将领纷纷赞同。 骆崇灿无奈道:“皇上已任命潘大人为此次西北征讨使主帅,容州等地将士均听他调遣。若不出兵,就是违抗军令。” 那该如何是好?众将很为难。 第180章 攻汉(八) 骆崇灿惨淡一笑道:“守容州才是咱们的本分。我看就由我给潘大人送信,讲明实情,暂不出兵。若有什么过错,全部由我承担。” “骆将军初到容州,敢于承担责任,让人佩服。”乔直点头道,“将军放心,我们决不会让你一人担责,大家都签名便是。” “不可,不可。”骆崇灿摆手道,“若受责罚,谁来守容州?大家不要争了,就按我说的办。” 潘崇彻接过信,大怒道:“此等良机,怎可因一个小小容州错过。骆崇灿胆小怕事,不足成器。立刻派人容州传令削其职位,另选贤能。” “不可,大人。”一谋士劝道:“龚大人交待过,此次西北征讨,希望大人与骆将军同心携手,驱逐蜀军只是其一,扎根立足于扈州、容州才更重要。” 潘崇彻叹气道:“那就再次传令他出兵,若违令,则军法从事。” 五日期到,王赟升帐,率兵将五万余出贺州,进入南汉,剑指兴王府。 与此同时,孟昶亲领精兵五万,自连州攻击南汉北方重镇韶州。 告急信接二连三,一时间,南汉朝廷一片惊慌。 “韶州有李承渥将军十万大军,可保不失。”钟允章自信地道。 龚澄枢道:“但贺州到我兴王府一路坦荡,危险万分,应派兵主动迎击,阻敌于境外。” “快,快调集所有兵马迎敌。”刘晟大叫。 钟允章摇头道:“潘崇彻将军正在容州与蜀军对峙,还有何人可以领兵?” 刘晟马上道:“命令潘将军回来护驾。” “万万不可。”龚澄枢连忙道,“那样蜀军将毫无阻隔,长驱直入。” “那你说何人领兵?”刘晟有些生气。 龚澄枢想了下道:“有一人文武双全,足可退敌。” “何人?”刘晟问。 “新州都统伍彦柔。”龚澄枢道。 钟允章听到此名,点点头道:“早听说伍将军弹得一手好琵琶,是位很有才气的将军,臣赞同。” 刘晟大喜道:“好,任命伍将军为西北征讨指挥使,前往贺州前线迎敌。” 在南汉将领中,伍彦柔是个异类。他爹曾是南汉皇宫中的乐师,他从小受到熏陶,琵琶弹得相当出色。 他爹是个明白人,知道让孩子做“文艺青年”没有前途,便将他推荐给刘岩手下最有名的大将潘全播门下,伍彦柔从此混迹南汉军界。南汉经过两次换主,早已物是人非,大部分人都随波逐流,寻找时下的靠山。可伍彦柔性格高傲,钟允章 龚澄枢他都瞧不上,正因为此,他只好一直呆在小州做个都统,得不到提拔。 接到圣旨,他不屑地道:“蜀军有何可怕?看我如何破敌。” 骆崇灿将潘崇彻的命令念完后,道:“看来只有遵令出兵了。” “如此一来,我容州怎么办?”乔直问。 “城外蜀兵又在叫阵。”一将急急走进道。赵普将潘仁嗣留下继续骚扰容州。 “有诈,不可出城。”骆崇灿下令道。 乔直叹道:“潘大人只知自己有敌,难道不知我容州亦有敌吗?” 骆崇灿苦笑道:“这不明摆着吗?他不敢与蜀军对阵,便要我们夹击。蜀军又不傻,说不定早已埋伏好等我们落入圈套呢?我们出兵,必然有去无回。但人家是上司,命令又不能不遵,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众将纷纷低头沉思,却也想不出好办法。 “援军被阻,出兵唯有死路,照我说,干脆降蜀算了。”慕容延钊大声道。 骆崇灿马上瞪眼道:“李校尉不许胡言。”慕容延钊现在的身份是骆崇灿手下校尉李彦超。 众将听得此话,又一次陷入沉思。 慕容延钊道:“我哪有胡言?潘崇彻只求自保,本来是援兵,如今却要我们救援。守是死,攻也是死,难道除了降蜀还有别的办法吗?” “大胆!”骆崇灿显然怒了,“我们食君禄,受皇恩,当战死沙场报效朝廷,怎可降?李校尉妖言惑众,混乱军心,来人,推出去,斩!” “将军息怒。”乔直连忙道,“李校尉也是为大家着想,还请手下留情。” 众将纷纷求情。 骆崇灿摆摆手道:“好吧,饶你性命。” 乔直低声道:“其实,这也是个办法。” “难道乔将军也这么想?”骆崇灿疑惑问道。 乔直望向其他将领,得到点头肯定,胆子也大了。道:“蜀军围城数日,朝廷方才派兵来援,完全不顾我等性命。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为他卖命。” 骆崇灿闭眼冥想。 乔直向众将示意,大家跪地道:“请骆将军拿主意,为我等寻条活路。” 骆崇灿忙道:“大家请起。咱们虽有此心,但不知蜀军是否接纳我们?” “末将愿往蜀营一探。”乔直道。 “好,有劳乔将军。此事机密,走漏风声者,斩。”骆崇灿心中喜悦,面部表情却很严肃。 “欢迎乔将军加入大蜀。”赵普、赵廷隐亲自接见乔直。 乔直有些受宠若惊,“乔某荣幸,能一睹大蜀第一名将的风采。” 赵廷隐笑道:“哈哈,我只是先锋而已,这位赵大人才是我军主帅。” 乔直望着十许岁的赵普,有些不相信。 赵普不以为意,道:“容州焦先、乔直都是难得的汉子,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乔直一愣。人家连咱的姓名都晓得啊。 “若要取容州,岂不轻而易举。”赵廷隐道,“但赵大人不愿生灵涂炭,冤魂枉死,所以迟迟不愿攻城。” 乔直点头,“确实如此,容州将士心知肚明。” 赵普笑道:“但乔将军所说降蜀一事,我现在却不能答应。” 乔直愣住。 “临阵降敌,诛连三族。乔将军难道不怕伤及无辜吗?”赵普问。 乔直叹气道:“实不相瞒,在下父母俱在兴王府。但如今形势逼人,顾不得许多了。” 赵普摇摇头道:“要顾及。” “赵大人有何良策?”赵廷隐帮忙问道。 “乔将军回城可以告知骆将军,他可遵令出兵来攻我。”赵普道。 乔直又是一愣。 赵普笑道:“乔将军不必多疑。你们出城后,我军将进入容州。然后你们再以夺容州为由撤兵,想那潘崇彻也不会怪罪。” “然后呢?”乔直又问。 “呵呵,然后蜀军会撤出容州,你们进入。”赵廷隐听明白了。 乔直点头,“好主意。只是这样算不算归降呢?” 赵普笑道:“对我们来说是,对汉廷来说你们是坚守孤城。” “只是以后怎么办?”乔直继续问。 赵廷隐道:“乔将军可能不知,我们已分兵两路进入汉境,相信不日便可到达兴王府。刘晟还会在意容州吗?他自己的小命都快保不住了。” 什么?乔直有些吃惊,又有些庆幸自己在这关键时刻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孟昶出师不利,先锋霍犀猊、霍犀范在韶州受到重大挫折。 来到中军帐,二人脱盔跪地谢罪。 “李承渥有十万大军?”孟昶很是吃惊。 霍犀猊点头道:“十万大军并不足惧,但他有支‘大象军’实在厉害,我军损伤惨重,不得不停止进攻。” 孟昶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把这支‘大象军’忘记了呢。两位将军请起,这事怪我。” “什么‘大象军’,这么可怕吗?”符彦卿问道。 霍犀范道:“符将军有所不知。他将大象列于阵前,象身坐数十士兵。如此庞然大物,四处践踏,马匹惊惧,我方阵型大乱。敌军顺势杀来,实在难以抵挡。” 孟昶点头道:“我早有耳闻,却没放在心上。此次战败,责任在我。” 霍氏兄弟连忙道:“不怪皇上,怪我俩莽撞出击,致使惨败,还请皇上责罚。” “李承渥有十万之众,还有‘大象军’助阵,我太轻敌了。”孟昶道,“两位将军何罪之有?再不起身,就是对我有意见了。” 两兄弟连忙起身。 “立刻传令贺州王赟,往我处增援兵马两万,两日内到达。他处不出贺州,只作攻击状,待赵普接近兴王府后,再行出兵。”孟昶马上将计划作出重大改变。 孟昶又做了补充,“另外,令赵普速速东进,给兴王府施压。令长沙王全斌增援贺州。” “那我们呢?”符彦卿问道。 孟昶笑道:“咱们明日先会会这支天下无敌的‘大象军’。符将军,你打头阵。” 飞鸽传信,很快命令便到达各将手中。 王赟得令,立刻派周行逢、张文表率精兵两万,驰援孟昶,自己则率部退回贺州。 王全斌得令,马上率兵两万,补充贺州。 赵普得令,随即召集众人商议。 赵廷隐皱眉道:“要不我们直接攻击潘崇彻。只要将其击退,我们便可顺势向东。” 赵普摇摇头,“击退不是目的,我们要全歼。这样,给容州传信,明日便可出兵。” “只要潘崇彻有所行动,我们便有击溃他的把握。”赵廷隐道。 赵普很肯定地道:“南汉朝廷必已命令他早日驱逐我们,以全心应付西部、北部战事,所以他必动。崇韬、承勋,你二人率部连夜从山顶绕到敌军后,待敌军全部进入蝴蝶峡后,封其后路。段大哥、奇大哥,你二人率部埋伏于峡谷两侧,听令出击。” “那我呢?”赵廷隐问道。 赵普笑道:“赵将军陪我吸引敌军。” 第181章 攻汉(九)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方为取胜之道。李承渥深知。所以在听到蜀军来犯时,并未死守韶州,而是率大军列于韶州附近的莲花峰山下。 山下是块很大的平地,正适合大象的肆意奔踏。 我有十万大军,这块平地正是我大军纵横驰骋的场所。 端坐上顶的李承渥得意地笑着。都说蜀军英勇无敌,战无不胜,不是也在这惨败而逃吗? “敌军来了!”身边副将一指远方扬起的烟尘道。 “哈哈,来吧。”有了前日的胜利,李承渥信心满满。 “哇,那是什么?好大!”唐糖指着汉军最前列的大象,惊奇不已。 段思盈道:“那是大象,可厉害了。” 唐糖问道:“它的鼻子好长,能不能把人卷起来啊?” “能卷起一只大老虎呢。”段思盈不是耸人听闻。大理也有象,也有许多关于象的传说。 唐糖一伸舌头,“太可怕了!老公,咱们打得过吗?” 孟昶回头笑道:“打得过打,打不过也得打。” 杜逸风跟着笑道:“我记得你以前是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啊。” “师傅。”孟昶撒娇道,“为啥你就不记我那些至理名言呢?” 众人纷纷大笑。 孟昶猛然想起一个故事,道:“我给大家出道题,谁答出来了有奖。符将军、武叔、霍将军,你么都过来。” 大敌在前,你还有闲心出题啊?不过这就是我们的孟昶啊! “有群蚂蚁正在游玩,这时有只大象走了过来。”孟昶讲了起来,“蚂蚁们慌忙都朝洞里跑。所有的蚂蚁都进了洞后,最后那只小蚂蚁身子进了洞,却留下一支脚在洞外。请问,它想做什么?” 是啊,它想做什么呢?众人都想不通。 “它想拌大象一脚。”说话的是马依诺。 众人吃惊望向她。这个回答太可笑了。 孟昶也吃惊望向她,“你怎么会知道?” 马依诺抿嘴道:“几年前你在‘之家’讲过的。”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啊?”孟昶更是吃惊。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呢。”马依诺骄傲地道。 “答案对不对嘛?”唐糖看他俩不顾大家,插嘴问道。 孟昶笑道:“回答正确,加十分。” 马依诺道:“你的奖励就是十分吗?” 孟昶不怀好意地笑道:“那今晚我属于你,这个奖励够了吧。” “切。”唐糖、段思盈扭头望天。 “切。”马依诺满脸通红,也扭头望天。只是她的小心肝为何“扑通,扑通”跳得那么厉害呢? “符将军。”孟昶不会忘记眼前的形势,“你率兵出击,敌人大象迎击后,不可与之战,立刻撤回。” 符彦卿一声“遵命”后,率轻骑攻向汉军。 李承渥在山顶看得分明,讥笑道:“不自量力,象军迎击!” 体魄雄健,威武雄壮的大象身背全副武装的南汉士兵开始发膘着冲向前,跟着便是汉兵们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蜀军的马匹惊恐地停止脚步,无奈的嘶鸣。士兵们心中打颤,手心冒汗,不敢向前。 果然厉害。符彦卿也是第一次遇到大象兵,心中不禁惊叹。想起孟昶的交待,大喝声:“撤。” 蜀军慌忙掉转马头回撤。大象军不依不饶,在后迈着阔步追击,众象脚踏大地,仿佛地球都在晃动。 这一幕都落在孟昶眼中,他也点头称赞道:“好一支独一无二的大象军。” “待我向前射倒它。”唐糖说完,便已跃马向前。 “慢着。”大家纷纷阻止,但人已去。 孟昶慌忙喊道:“师傅,思盈,快拦住她!” 杜逸风,段思盈也跃马上前。 符彦卿回撤中,见唐糖向前,慌忙大喊:“快撤!” 唐糖毫不理会,直向象群奔去。 “符将军快撤,我们去追她。”杜逸风大喊。 有杜大侠在,自是无碍。符彦卿道:“杜兄小心!” 快要接近象群时,唐糖从怀中掏出“暴雨梨花针”,扳动按钮,射向大象。 谁知皮厚无比的大象只觉是蚊子咬,毫不在意,依旧前冲。 唐糖一愣,还想再射。只听耳边一声“妹妹”,身子便被段思盈拉到自己马上。 “快撤!”杜逸风大喊道。 “姐姐为啥拦我,我就不信射不倒它。”唐糖不服气地道。 段思盈道:“大象皮坚似铁,肉厚如墙,你的暗器对它起不了作用。” “若有什么闪失,皇上该有多伤心。”杜逸风催马赶上道。 难道就没有办法吗?孟昶心焦不止。回头看见立马身后的彭师暠和背挎的那张大弓,问道:“彭大哥,听说你力大无比,号称‘强弩将军’,何不给大家演示一下呢。” 彭师暠听到孟昶的招呼,兴奋无比。笑道:“我还以为皇上把我忘了呢。好,看我的。” 左手端起那张只有他才能拉起的大弩弓,右手用力将箭按上,催马向前冲去,瞄准大象粗壮的大腿射了出去。 箭中象腿,这只大象疼痛难忍,摇耳扬鼻,脚步霎时乱了。它这一乱不要紧,一搅和,附近几只大象也乱了方寸,出现混乱。 孟昶大喜,喝道:“全军后撤!”办法已经有了。 见蜀军后撤,李承渥骄傲地大笑:“哈哈,不过如此嘛!停止追击。” 回到中军帐,孟昶立刻赞赏彭师暠:“彭大哥的强弩果然厉害!” 彭师暠摸着脑袋道:“但大象太多,我恐怕射不倒几个。” 孟昶立刻道:“韩保贞、韩继勋,所有‘刀锋’听从彭大哥指挥。两位霍将军、符将军、武叔,你们立刻从军中挑选优秀的弓箭兵,至少要三千人,交给彭大哥指挥。彭大哥,我令你连夜训练这些人,待明日贺州援兵到后,马上投入战斗。记住,要射象腿、象眼这些要害。” “全军做好准备,明日攻击。”听到容州已经出兵,潘崇彻大喜。 “全军做好准备,明日向贺州进攻。”伍彦柔到达兴王府,接旨后,面对聚集的五万水陆将士大声道。 明日复明日,明日要大战。 明日复明日,明日到眼前。 最先开始大战的是容州方向。潘崇彻指挥全军向蝴蝶峡另一端的蜀军发动了攻击。 赵廷隐率蜀军并不恋战,缓缓向后撤。 骆崇灿昨日率兵出了容州城,潘仁嗣便率部顺利进入容州,留守容州的是卧在床上的焦先。 “将军,快给潘大人去信,咱们必须回转夺容州。”乔直催促道。 骆崇灿笑道:“那是,我已派人去了。传令三军,向容州进发。” “蜀军趁我容州空虚,已于昨夜夺下。卑职不得不率兵回撤,重新夺回容州,请大人谅解。” 听完骆崇灿的信,潘崇彻大怒:“此等小儿,坏我大事。” “大人,是否停止攻击?”一谋士问。 潘崇彻犹豫不决。如今三万将士几乎全部入谷,若停止攻击,蜀军反攻,岂不大大的不妙。箭已在弦,只能向前。 稍作思考,潘崇彻大声下令:“击溃蜀军,快速出谷。” 想快?也得人家配合啊,也是人家说了算啊。赵廷隐显然不愿配合,突然枪头一转,下令道:“反攻!”自己已当先冲向身后汉军。 糟糕,有诈!潘崇彻突然明白为何蜀军不抵抗只后退的原因。“撤,向回撤!” 南汉将士弄得糊里糊涂。这一会前一会后的,逗我们玩啊。糊涂中,蜀军已到眼前。糊涂中,已有很多人丧命。 “撤!快撤!”潘崇彻还在竭力喊叫。 然而,两侧杀出来的蜀军喊声更加震耳。段思良长枪在前,大理精兵在后,如猛虎下山呼啸着冲了下来。奇可乌弯刀闪亮,藤甲兵弩箭似雨,如山洪爆发喷涌而至。 拼杀声一片,惨叫声不绝。潘崇彻好不容易率兵向后即将撤出蝴蝶峡,猛听得前方“纳命来”的喊声又起。赵崇韬、李承勋一枪一刀,挡住了汉军的退路。 蝴蝶峡内没了蝴蝶的飞舞,是鲜血的喷溅将它们惊跑。蝴蝶峡内没了鸟语花香的逸人,只有“杀”声的无尽回响。 四面而至的蜀军将汉军变成了瓮中之鳖,想要它的腿就砍它的腿,想吃它的头就砍下它的头。 潘崇彻又一次好不容易冲出蝴蝶峡,冲出重围,回头一看只有不到二十个将士跟在身后。 来不及长叹,来不及感悟,潘崇彻率这仅有的十来个人落荒而逃。 赵廷隐也不忍再屠杀,大声喊道:“愿降者扔下武器,抱头下蹲。” 蜀军将士齐齐跟着喊。 霎时便有很多汉兵扔下手中兵器,抱头下蹲。 “阿猫,你还打什么啊,快些降!”那位大声呼叫同伴。 “阿狗,不可降,降者诛三族。”阿猫很不情愿,还在那拼命顽抗。 阿狗气了,“我们都是无名小卒,去他奶奶的诛三族,皇上自己的命都快没了,哪有闲心管我们。” 是啊,谁认识我们啊。要诛,也是诛潘崇彻那个狗太监啊。阿猫扔下兵器,抱头下蹲喊道:“我降,我降。”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的三族,狗刘晟杀得过来吗?汉兵纷纷投降。 第182章 攻汉(十) 打扫完战场,赵普与赵廷隐相视而笑。 汉军三万,亡者万余,降者近两万,除潘崇彻逃掉外,等于全歼。 在骆崇灿率兵回到容州城时,潘仁嗣已率兵出城。 两军相遇,潘仁嗣笑道:“骆将军,容州城就交给你了。” “皇上英明!”骆崇灿庆幸自己认识了孟昶。 “哈哈。”潘仁嗣大笑道,“是骆大人明智。” 乔直在身后听得分明,问道:“骆将军见过大蜀皇上?” “呵呵。”骆崇灿笑道,“不瞒乔老弟,大蜀皇上还当过我手下小校。” “原来骆大人早已归蜀。”乔直方才醒悟。 慕容延钊道:“骆大人,慕容任务完成,归队去了!”说完,快马追上潘仁嗣的队伍。 “他是?”乔直问。 骆崇灿笑道:“他是大蜀悍将慕容延钊,是你见过的赵普大人的大哥。” 乔直拍拍胸口,“这么说,若不降大蜀,我们的小命早就没了!” “乔老弟,你不觉得降蜀才是正道吗?若我猜没错,潘崇彻大军已被全歼。”骆崇灿笑道。 “绝对正确。骆大哥,以后我们就跟着你了!”乔直点头道。 骆崇灿摆手道:“不是跟我,是跟大蜀皇帝。乔老弟,他竟然敢跟我去兴王府,那胆色,那气魄,叫人怎能不折服。” “快给我们说说。”众将凑过来,渴望的眼神让骆崇灿难以拒绝。 蝴蝶峡战役结束时,韶州战役才刚刚开始。 周行逢、张文表于昨夜到达,孟昶大喜,当即将心中计划全盘托出。众将听后,直直点头,霍氏兄弟、符彦卿等人也没了对大象的恐惧。 人多并不可怕,大象更不可怕。孟昶要让每一个人都有这自信。 李承渥又一次端坐山顶,远望大蜀大军,静待他们的进攻。 “何不主动进攻,将敌人打个落花流水?”身后南汉谏议大夫邹文远问。 李承渥摇头道:“这样距离较长,待我大象冲到敌军前,已精疲力尽,难以发挥最大的力量。” “听说蜀皇帝也在阵中。”邹文远是刘晟派到韶州的监军。 “哈哈,那就好!”李承渥仰头大笑。 “敌人进攻了!比前两次人数要多。”邹文远手指战场道。 不错,此次确实人数更多。符彦卿及武彰率两万禁军快马扬蹄,直冲汉军。 好像动真格的了,好,全歼蜀军。李承渥直等到蜀军接近,方才下令:“出击!” 令旗一挥,“大象军”率先行动,威风八面地迎了上去,身后是难以数计的南汉马步兵。李承渥也动真格的了,他要彻底击溃对手。 见敌军已动,符彦卿与武彰大喊道:“撤!”两万禁军立刻马头调转回撤。 这次不会放过你们了!李承渥大喊道:“打败大蜀军,活捉蜀皇帝!” 口号很快在近十万人口中喊出,震天动地。 好大的气势!孟昶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相公,别怕,有我们呢!”唐糖、段思盈、马依诺露出不屑。 孟昶也不屑一笑道:“还不知谁活捉谁呢,待会你们什么也别管,把那个李承渥给我活捉了!” “好。”三人自信地道。 “那我呢?”杜逸风笑问。 “这点小事,何需师傅出手。”三女道。 符彦卿、武彰所率晋军很快撤回阵前,勒马停止。 “彭大哥,该你了!”孟昶笑道。 “皇上放心!”彭师蒿第一次在孟昶面前露脸,不敢马虎。“第一队,上!”自己已当先站于最前列,射出第一箭。 二韩的“刀锋”们及挑选出来的优秀弓箭兵已被彭师蒿分为三队。 第一队向前射完向后退一步。彭师蒿跟着大喊道:“第二队,射!” 第二队向前射毕,跟着退后一步,第三队上前举弓射箭。 强弩劲弓,不停发射着特别的箭。当然特别,孟昶交待,蜀兵们连夜赶制的“辣椒箭”。 几个轮回过来,汉军的大象身上都沾满了箭,特别是眼睛、大腿中箭最多。更让那些大象抓狂的是那箭竟然都浸过辣椒水,疼痛中夹杂着火辣,不疯才怪。 于是,正在向前狂奔的象群发疯了。有的摔下身上的士兵倒地打滚,有些可怜的士兵还未爬起便被活活压扁;有的横冲直撞四处狂奔来缓解身体的疼痛;有的辨不出方向,干脆向后跑,将后面的汉军撞翻在地,又用粗壮的脚踩踏;有的鼻子乱甩,抽倒惊恐的汉兵…… 象与人,象与象,人与人,还有象与马,马与人到处发生着碰撞。人作为高级动物此时变得最为渺小,渺小得连逃跑都来不及便被自己驯养的动物无情践踏。 “将军,快看啊,怎么办?”邹文远惊恐无比。 对啊,怎么办?李承渥早已大眼瞪小眼,不知怎么办。 蜀军传来震天哄笑、耻笑、讥笑。 孟昶笑得很灿烂,看看差不多了,大声喊道:“打败南汉军,活捉李承渥!” 蜀军出击。中路符彦卿、武彰的两万禁军,左路霍犀猊、霍希范的三万大蜀儿郎,右路周行逢、张文表的两万新生力量。气动山摇,刀晃映日,莲花峰恐惧哀鸣,南汉兵惊恐惨叫。 “‘打败南汉军’交给你,‘活捉李承渥’交给我们。”唐糖三女子已冲向前,她们不允许有人侮辱自己的老公。决不允许,侮辱者必将付出代价。 曾经威武雄壮的大象没了身影,有的逃窜,有的死亡。曾经趾高气扬的南汉将士没了身影,有的死亡,有的即将死亡。曾经不可一世的李承渥没了身影,他与邹文远已下了山,正在逃跑的路上。 “李承渥在哪?”段思盈柳丝软剑架在一将脖上,厉声问道。 那将一指前方几位骑马逃窜者,道:“在那!” “追!”三女子快马前追。 人与人不一样,有人跑得快,有人跑得慢。马亦如此。咱大蜀皇上最亲近之人所骑之马能不快吗?很快便追上。 “哪个是李承渥?”唐糖娇喝道。 李承渥回头见是三个女子,没放在心上,命令道:“杀了她们!” 几位随从挥刀杀了过来。 “思盈姐,下命令的便是!”聪明的唐糖道。 “知道了。”段思盈娇躯一纵,身如飞燕,剑如游丝,踩着那几位汉兵的脑袋便到了李承渥跟前。 唐糖手扬,暗器发出,汉兵惨叫摔下马倒地。 马依诺的武功与二人有些差距,便瞅准了那位文官,冲过去挥刀砍翻他的坐骑。邹文远摔下马,还未回过神,马依诺的刀已在他脖子上,只好无奈摊坐在地。 李承渥可不想束手就擒,作为身经百战的武将,没两下子还怎么混,挥刀砍向挡在前方的段思盈。 段思盈纵身躲开,软剑一点,便击中他的手腕,刀落地。 李承渥惨叫声也跟着落地。段思盈根本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剑尖数点,刺穿他的盔甲,点中他的穴道,无法动弹。 孟昶没有因为眼前的胜利懈怠,挥剑道:“夺下韶州!” 于是又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溃败的汉兵进了城,追击的蜀兵也进了城。 那位汉兵进了城后,庆幸地对身旁的士兵道:“兄弟,终于跑回来了,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士兵笑道:“兄弟,你若不投降,还是一样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刀举到他的头顶。 妈呀,是蜀兵!“投降,我投降!” 战斗在傍晚停止,孟昶笑着进了韶州城。 李承渥不可一世的“大象军”灰飞烟灭,李承渥不可一世的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李承渥不可一世的本人被捆绑着跪在孟昶的跟前,邹文远跪在他的身旁。 “李大将军,你威猛的大象没把我活捉,我娇嫩的老婆却把你活捉了,你还有何话说?”孟昶带笑问道。 “无话可说。”李承渥低头叹道。 唐糖三人得意的抿嘴偷笑。我们娇嫩? 符彦卿等将也在偷笑。她们娇嫩? “我有话说。”邹文远突然道。 孟昶望着他道:“这位便是南汉谏议大夫邹文远大人吧。你有何话,尽管说。” 邹文远道:“我等虽战败被俘,但蜀皇帝如此侮辱,却有失风范。” “哦?说来听听。”孟昶好奇问道。 “这三位想必就是蜀皇帝的老婆吧。明明彪悍如男儿,蜀皇帝为何指鹿为马,强说娇嫩?”邹文远毫不畏惧道。 唐糖一听,气了,“你个老头,我们哪里彪悍了。” “再胡说,杀了你!”段思盈也有些动怒。 “不可胡闹,呵呵。”孟昶笑着阻止她们。 邹文远依旧毫无惧意,“要杀要剐请便。姑娘说我是老头,那我本来就是老头,是事实,小老头我不会生气。” 有趣,此人很有趣。孟昶笑道:“邹大人不必跟姑娘家计较。李大将军、邹大人,我只问你们此次战败,可服?” “不服。”李承渥道,“你使了诡计,非英雄好汉所为。” 邹文远摇头道:“李将军此言差矣。兵者,诡道也。战败便是战败,敢做敢当方为英雄好汉。再说,光明正大地打又能如何,你连个女子都打不过。所以我服。” 第183章 攻汉(十一) 孟昶点点头,“我再问二位,你们可愿降我大蜀?” 李承渥马上道:“刘晟昏庸残忍,朝廷阉人当道,我愿降蜀,为大蜀皇帝攻下兴王府。” 邹文远吃惊望了下他,转向孟昶道:“小老头既是汉臣,自当忠汉。皇上昏庸,朝廷乌烟瘴气,那是为臣者未能尽力为国,愧拿俸禄。小老儿情愿一死,坚决不降。” 孟昶又是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将李将军拉下去斩了,给邹大人松绑。” 众人惊愕。 李承渥大叫:“我降,为何还要杀我?” 孟昶冷冷道:“李将军为人傲慢,胜骄败馁,不足用。本说不服,却又愿降,心怀二志,暗藏鬼胎,不可用。留你何用?” “那他呢,为何不杀他?”李承渥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 “邹大人为人耿直,事实服人,可大用。虽然已服,却又不降,忠心无二,坦荡清澈,可重用,为何要杀?”孟昶道。 李承渥被拖出去斩首,已经松绑的邹文远并未买孟昶的帐。“还是杀了我吧,我不会降的,蜀皇帝不必白费心思。” 孟昶笑道:“邹大人忠的是南汉朝廷,是南汉皇帝刘晟。若这些不存在了,你还忠什么呢?” 邹文远想了下道:“忠自己的心。” “好。”孟昶道,“我相信邹大人的心是向善向良的。不急,待南汉不复存在后,邹大人再根据自己善良的心作决定吧。”然后转向唐糖道:“唐糖,我把邹大人交给你,你给我照顾好他老人家。” “为何是我?”唐糖问道。 孟昶笑道:“因为我觉得你和邹大人有缘。” 我们有缘?两位当事人对望,不解。 “邹大人,你家孙女有我家唐糖彪悍吗?”孟昶笑问。 众人大笑。连邹文远也不禁为自己这个形容词笑了起来,只有唐糖撒娇不止。 韶州之战结束时,贺州之战还未开始。 蜀军仿佛不堪一击。率水陆兵五万的伍彦柔乘舟沿贺水北上,遭遇蜀军,还未拉开阵势,蜀军便撤。汉军在后追击,蜀军一下子撤退了二十里,到了南乡。 天已渐黑,伍彦柔下令停止追击,只等明日天亮再追歼蜀军。 翌日凌晨,汉军上岸。伍彦柔怀抱琵琶,端坐岸边摆好的胡床(古代一种可以折叠方便携带的椅子),轻拨琴弦,一曲《琵琶行》婉婉而出。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悠扬的乐曲中,汉军兴高采烈地上了岸。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婉转的乐曲中,突然杀出蜀军。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优美的乐曲中,蜀军正在不停斩杀汉兵。 “银瓶乍破水将崩,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折的乐曲中,汉军正节节后退。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悦耳的乐曲中,伍彦柔仍旧自信满满。 “期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忧伤的乐曲中,汉军死伤无数,鲜血染红贺水。 “座下泣者谁最多?江洲司马青衫湿,青衫湿……” 伍彦柔终于弹完最后一句,已泪流满面,他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弹完没?”王赟轻声问道。 “完了!完了!”望着眼前明晃晃的钢刀,伍彦柔叹道。 曲弹完了,人也玩完了! 王赟得意地笑了,招手示意将伍彦柔押下去。 他有资本得意。此役他先诱敌深入,而后又在此地设下埋伏。王全斌的长沙援兵还未到,他只有三万余众,却几乎全歼汉军。战术得当,以少胜多,岂能不得意。 “将军,何不趁势入汉,直插兴王府。”王逵兴奋异常。 王赟摇摇头:“皇上要的不仅是胜利,而是以最小的损失获得胜利。待王全斌将军到后,再作打算。” 潘仁嗣与赵普大军会合后,赵普马上开始布置东进。由潘仁嗣率部向南夺取牢州、禺州、顺州等小的州县,赵普与赵廷隐率其余各部继续向东,攻占义州、泷州等。 潘崇彻孤身逃回兴王府,李承渥十万大军不复存在,伍彦柔水陆精兵土崩瓦解。汉廷震恐。除了震惊,恐惧的成分更加强烈。 “有备而来,有备而来!樊大师,你快下凡来告诉我该怎么办哪!”刘晟抬头上望,想起那位上天派来的波斯女人。这是大殿,上面是屋顶,望不到天空。 就算望得到天空又如何?如见的南汉上空乌云密布,硝烟弥漫,望不见未来。 “议和,只有议和方能保我南汉太平。”龚澄枢想到了最佳办法。 钟允章冷冷问道:“请问龚大人,我们拿什么去和人家谈判?” 你别说,龚澄枢的建议提醒了刘晟。他惊喜道:“有,我们有土地,就把大蜀占领的地方全部划给他们就是。大蜀到我南汉,无非就是想多占点地盘,发点小财。他们得到这些州县,自会满足,不再攻我兴王府。” 群臣瞠目。龚澄枢也瞠目,说实话,连他都没想到这层。 “想先主艰辛万苦,经过多少曲折磨难,开疆辟土,方才有我朝如今大业,皇上怎可以轻易舍弃,赠与他人。”钟允章怒道。 “皇上英明,一眼看破敌人本意,直中要害。想那大蜀得如此大好处,必然罢手,南汉安矣!”龚澄枢恭维道。 忠臣和奸臣的意见总是相悖。 钟允章的脾气上来了,“龚澄枢,你个败类!” 龚澄枢不怒,“钟大人,难道你还有比皇上更佳的主意吗?” “不要吵了,就这么定了。”刘晟不耐烦地阻止二人的争吵。 龚澄枢跟着道:“皇上英明!”群臣自是紧接着高呼万岁。 刘晟很是得意,问道:“龚爱卿,你觉得何人可以担当议和使节?” 龚澄枢想也不想指着钟允章道:“非钟大人莫属。” 钟允章一愣道:“龚大人提出议和,还是龚大人来担当吧。” 刘晟不理会他,对刘晟道:“皇上,臣觉得钟大人担当此任,理由有三。其一,钟大人资历深厚,位高权重,他去谈判可以让大蜀看出皇上的诚意。其二,钟大人博学多才,能言善辩,可以让我朝在谈判中不至于落于下风。其三,钟大人忠心爱国,赤心坦诚,可以为我朝谋取最大利益。” 有理有据,刘晟喜道:“龚爱卿说的好。钟爱卿,朕任命你为议和使节,前往桂州与大蜀议和。” 我倒,人家皇上早到你韶州了。龚澄枢小声提醒:“蜀帝在韶州。” “是吗?”刘晟惊奇道,“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人家和你是敌我,又不是客主,有必要通知你吗? 钟允章刚想推托,龚澄枢对他说道:“钟大人不是一向自命贤臣忠臣吗?为了皇上,为我大汉,请出使韶州。” 钟允章气也不打一处出来。 龚澄枢暗暗开心。成功与否都与我无关。成,割地求荣,老百姓骂你奸臣;不成,战火再起,老百姓还要骂你奸臣。老钟啊老钟,奸臣的骂名你就背到死吧。 可别以为孟昶会因为韶州的大胜便停下征战的脚步。周行逢、张文表已奉旨率部向东北方向的雄州进发,其余各部正在为继续南下厉兵秣马。 钟允章的到来让孟昶措手不及。“你们说,刘晟派人来,想做什么?” “投降!”符彦卿等将毫不犹豫地回答。 “投降!”唐糖她们三人异口同声。 “投降!”杜逸风在身后笑道。 孟昶笑道:“有两种人会选择投降。一种是敢做敢当不怕死的汉子,他们会为自己的一次失败而投降,投降是他们承担责任惩罚自己的方法。” 大家摇头道:“刘晟不是这种。” 孟昶继续道:“另一种便是软弱无能贪生怕死的小人了,他们不敢承担责任,只有死到临头时才会大叫投降。” 众人点头道:“刘晟应该是这种。” “呵呵,不错,所以说这次决不是来投降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感觉到死亡。”孟昶肯定地道。 钟允章走进,还未自我介绍,孟昶已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钟大人便是南汉一宝,今日有幸得见,三生有幸。” 钟允章尴尬地道:“钟某薄名,未曾想已传至蜀皇帝耳中。” “南汉忠臣寥寥无几,不识钟大人,怎敢进汉境。”孟昶道。 “老公,南汉皇帝是谁?”唐糖在旁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孟昶皱眉,转而问钟允章:“对了,钟大人,你们皇上叫啥?” 不会吧?钟允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杀人魔王刘岩。”马依诺帮忙答道。 “刘岩?刘岩不是早死了吗?”孟昶摇头。 他们明显在胡闹嘛。钟允章马上道:“刘岩是先皇,如今南汉皇上为刘晟。” 孟昶一拍脑门,“刘晟?对,是刘晟,朕听过此名。” “我也听说过,他把自己所有的兄弟杀光了。好狠的心!”段思盈开口道。 “我也听说过,他把兄弟家的女人都弄到宫里享乐。好恶的心!”马依诺跟着道。 “我也听说过……老公,我听说过什么?”唐糖一下子忘了台词。 段思盈笑道:“你也听说过,他把所有的官员都阉割。好毒的心!” 钟允章是看出来了,蜀皇帝与这几个女子在逗他玩呢! 第184章 攻汉(十二) “唉,对了,钟大人来韶州有何贵干啊。”孟昶望着晕乎乎的钟允章,问道。 终于轮到我了。钟允章清了下嗓子,道:“老臣奉旨前来议和。” 孟昶一愣,“议和?议什么和?” “就是希望大蜀撤兵,我们大汉既往不咎,今后和平相处,互不侵犯。”来前,钟允章已准备采取循序渐进的谈判策略。 “哈哈。”孟昶大笑,“钟大人,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钟允章额头冒汗,“若大蜀撤军,吾皇愿割容州以西之地给大蜀。” “可那现在已经属于我了啊,何来的割让呢?”孟昶惊奇道。 钟允章擦了下汗,道:“这韶州之地也割给大蜀。” 孟昶更加惊奇,“可这现在也属于我了啊,何来的割让呢?” 就知道是这结果。钟允章的犟脾气上来了,“那你说到底什么条件,大蜀才肯罢兵?” 孟昶笑了下,道:“朕突然想起一个故事,钟大人,要不要听听?” “你讲便是。”钟允章昂起头颅道。 “讲啊。”最喜欢听故事的三位女子催促道。 孟昶笑了笑,讲了起来,“有位商人赶着他的骆驼到远方做生意。一晚,天气十分寒冷,商人便支起帐篷,卷缩在里面。帐篷外的骆驼冻得受不了了,把头伸进帐篷,恳请主人让它把头放进帐篷取暖,商人答应了。过了会,骆驼感到自己脖子冷得厉害,便又恳请将脖子也伸进来,商人又答应了。又过了会,骆驼将自己的第一个驼峰也挪了进来。再过了会,骆驼觉得留在外面的部分都很冷,便一点一点往里挪。最后,骆驼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帐篷,而商人被挤到了外边。可怜的商人便在帐篷外被冻死了。” 听后,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痛斥骆驼的贪婪,有人怜惜商人的善良。 钟允章盯着孟昶,没有一丝的畏惧,道:“莫非蜀皇帝就是那头骆驼?” “屁。”唐糖道,“你才是骆驼,你是头老骆驼。” 其他人也都怒视钟允章。你有几个脑袋,竟敢这样对我们皇上说话。 “难道不是吗?”钟允章显然已不把生死放心上,“初始得我桂管,吾皇不予计较;后拿我扈州,吾皇一再谦让;再围我容州,吾皇大度宽容;现取我韶州,吾皇忍痛割让。蜀皇帝年少冲动,情有可原,却不知思恩,得寸进尺,想占我大汉全部土地,不是和那头骆驼一样吗?” 孟昶没有动怒,反而笑问:“钟大人,这么说刘晟便是那善良的商人了?” 刘晟善良?连钟允章都不好意思承认。 “不错,我是那头骆驼。”孟昶敢于承认,“我要做的便是占有整个帐篷,因为我要让南汉百姓不再寒冷。钟大人,刘晟是那个商人,但你也清楚他不善良,他自私狠毒,他软弱无能,他将南汉百姓置于帐篷外而不顾,冻死荒野而不顾,羁迷一时的安乐,一时的痛快,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钟允章无言以对。在事实面前,任何的词藻都是浮云。 孟昶缓了口气,继续道:“钟大人,你回去告诉刘晟。没有议和,只有投降。” “自作孽,不可活!”钟允章长叹着离开韶州。 舟行在北江上,钟允章望着滚滚水流,老泪纵横。他恨自己,恨自己无法完成议和的使命,恨自己无力挽救南汉的败局,恨自己…… 钟允章深知韶州受辱算不上什么,回到兴王府的屈辱将更让人难堪。 悲痛如石压在心头,愤懑如浆盈满大脑,抬头望这昏暗天空,低头望这汹涌江水,他突然想起了屈原。 “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他高声念着屈原投江前的话,感慨万分。 “哈哈。”他狂笑着又高歌屈原遗作《怀沙》,“世溷浊莫无知,人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原无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明告君自,吾将以为类兮!” “自作孽,不可活!”钟允章喊完最后一句,学习先贤,跃入江中。可怜的人哪,随从中竟无一人阻拦或者呼喊,漠然视之。他们都已麻木。 “钟允章死了?”刘晟瘫坐龙椅。 龚澄枢冷冷道:“有负皇恩,以死谢罪,咎由自取,皇上何必为他悲伤。”唯一的政敌已死,大权独握,龚澄枢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刘晟道:“只是,只是如今该如何是好?” “既然大蜀不愿议和,臣建议将所有州县兵马调至兴王府,与他决一死战。”龚澄枢道。 “爱卿是说放弃所有州县,独保兴王府?”刘晟似乎听出了意思。 龚澄枢胸有成竹,“如此一来,我军人多势众,众志成城,死守兴王府,蜀军久攻不下,自会退兵。” 刘晟恍悟,“良策!爱卿速去布置。”人已离座,大概急着回后宫享乐去了。 “南汉最后一个忠臣也死了!”听到钟允章投江,孟昶叹道。 唐糖插嘴道:“活该,谁叫他说你是骆驼的。” 孟昶摇头道:“你不懂。得南汉后,便要治理此地。我本想招降他,重用他呢。南汉可用的贤臣极少,那个邹文远你可要给我照顾好。” “她和那个小老头好着呢。”段思盈笑道,“妹妹,是不?” “思盈姐,不许说爷爷是小老头。”唐糖不愿意了。 众人乐了。 “中原急信!”符彦卿等人走进。 信是王昭远亲自写的,很详细。张彦泽率所谓的“契丹军”攻到汴梁城下,还未开打,石崇贵见大势已去,以“孙子”身份写下求降书,恳请留其小命。耶律德光得意接受,张彦泽挥军入汴梁。 张彦泽自以为功勋无二,纵军大掠,杀人越货,强抢财物,无恶不作。汴梁城虽未经战火,但所受折磨更甚。 “桑维翰倒也有些节气。”孟昶看着信,叹道,“死不肯降,被张彦泽擅自斩杀。”想起与桑维翰的几次见面,孟昶突然觉得此人虽背千古骂名,但一直主张与契丹“和”,从未说过“降”,比那些争先恐后认耶律德光为爹,主动降敌的败类不知强了多少。 王昭远在信的最后说耶律德光正在去汴梁的途中,张彦泽知道自己风光的日子不多了,不仅大肆掠夺财物,还进宫抢了很多皇妃享用。许多义士不堪侮辱,奋起反抗,都被招到大蜀旗下。 “大晋已经完了,契丹在汴梁也不会长久,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孟昶问。 大家期待孟昶的分析。 孟昶道:“其一是契丹族自身条件决定的。他们久居草原荒漠,游牧为生,在南部会很不习惯。其二是契丹的暴行不得人心。烧杀抢掠,征服的只是人的肉体,永远无法控制人的心。其三是有很多人正在等这个机会。比如河东刘知远这些人正好趁此获取人心,驱逐外族,使自己获得更大的权力。” 众人点头同意。 “立刻令成都以我的名义发表声明告知天下,大蜀不承认契丹政权。”孟昶下旨。 “令直廷晓为北防御使,郭崇岳为监军,率军八万,负责兴王府北部防御。”龚澄枢下旨。下旨?他又不是皇上。没错,他不是皇上却胜似皇上,真正的皇上没有闲功夫下旨,龚爹的话就是圣旨。“令潘崇彻为西北防御使,率兵五万,负责兴王府西北方的防御。令李承珪为西防御使,率军五万,负责兴王府西部防御。” 龚澄枢觉得自己的主意确实高明,一下子兴王府便汇聚了二十多万南汉将士。 “蜀军凶猛,臣请再多给些人马。”李承珪道。他是李承渥的兄长。 龚澄枢眼一白,道:“十万大军都被你弟弟葬送,李将军还嫌不够吗?”若不是实在没人,龚澄枢根本不会起用不是“自己人”的李承珪。 李承珪是个火爆脾气,资格又老,马上道:“龚大人这么说,那就另用他人吧,李某实在无能为力。”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龚澄枢道:“容州骆崇灿处还有三万多将士,归李将军调遣。” 我倒,他们能从容州到达兴王府吗?中间的州县俱已被大蜀占领。 不止这些州,南汉除了兴王府,其他州县形同虚设,不是已易帜,便是无兵驻守。 王全斌在贺州与王赟会合,随即挥军攻汉,在怀集与潘崇彻对峙。 赵普、赵廷隐也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轻而易举到达兴王府西部的最后防线端州(今天的肇庆)。李承珪驻守在此。 周行逢、张文表拿下雄州后,马上南下,追赶上孟昶大军。此时,孟昶大军已拿下英州,顺北水南下,直捣南汉最后巢穴兴王府。在距番禺一百多里的马迳与南汉大军对阵。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南汉国土尽失,兴王府怎能完好。可笑的刘晟不知凭借地利,层层布防,而是听信龚澄枢,放弃外围,死守兴王府。兴王府亡矣!南汉亡矣! 第185章 攻汉(十三) 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刘晟将军政大权交给龚澄枢后,开始考虑退路。 若能挡住蜀军,最好不过。若守不住兴王府呢?刘晟苦思很久,想出一条妙计。此计虽妙,但决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包括最亲爱的龚爹。 想来想去,终于想到最佳人选,内府太监乐范。此人忠厚老实,又是自己很远很远的亲戚,心无城府,衷心不二,外号“乐傻子”。 唤来乐范,刘晟问了句:“乐范,朕平日对你如何?” 乐范不假思索地回答:“皇上对奴才宠爱有加,奴才牢记在心。” “好,很好。”刘晟点头道,“现在朕让你去办件大事,事成之后,朕可以保你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几辈子?太监只有一辈子的命,没有几辈子的福。 “为皇上办事是奴才的本分。”乐范听得心动。 于是,刘晟便将打算全盘托出。 乐范听后,翘起大拇指赞道:“皇上真是机智聪明,无人可比。奴才此生都愿追随皇上。” “哈哈,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龚大人。”刘晟非常得意,却也不忘叮嘱一句。 乐范很自豪,因为皇上的信任。 乐范很恐惧,因为龚澄枢出现在他面前。 “乐傻子,皇上什么都没说?”龚澄枢不相信。 “没有,龚爷,真的没有。”乐范装傻道。 龚澄枢向身后王黑虎使了使眼色,王黑虎的刀架到乐范脖子上。 龚澄枢又问道:“乐傻子,我再问一遍,皇上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乐范慌忙跪地,“龚爷,龚爷爷,你饶了小的吧,是皇上不让我告诉你的。”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皇上的。”龚澄枢冷笑道。 “皇上让我准备五条大船在码头。”乐范颤颤巍巍地道。 “就这些?”龚澄枢显然不相信。 王黑虎的刀向下一压,乐范只好全部说出:“还让我悄悄地将宫中的金银财宝搬到船上,说兴王府如果破了,便带我乘舟出海。” 龚澄枢骂道:“混帐东西,老子在这为他守江山,他却想扔下我逃跑。”想了下道:“乐傻子,你就按皇上说的办。” 乐范慌慌张张地跑掉后,龚澄枢对王黑虎道:“黑虎,你带几个人把这乐傻子盯紧了,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王黑虎点头跟了上去。 马迳双女山上,孟昶居高临下腑视岸对面汉营。 “敌军用竹木相连成‘栅头’,龟缩其中,我等多次挑战,不肯出阵应战。”符彦卿几将过来道。 孟昶笑道:“无妨。咱有的是时间,看谁磨得过谁。” 赵普笑着对赵廷隐道:“无妨。咱有的是时间,看谁磨得过谁。”这哥俩真是心意相通哪。 李承珪据守端州,赵廷隐多次叫阵挑战,他都置之不理。 “潘将军已到雷州,询问是否渡过海峡攻取琼崖等地。”赵廷隐又问。 赵普摇头,“不必费那周折,破了兴王府,自会主动来降。” 潘崇彻同样采用了固守不出的战术,只是他知道这样将注定失败。 蜀军全军出动,齐集兴王府,后方自然空虚,若避实就虚,趁机出击,夺取贺州,再拿下桂管之地,战局将瞬间扭转。潘崇彻喝着酒思虑着。他相信如今的南汉只有他才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只是,只是谁还会信他呢?桂管初得便失,容州未援便败,这位南汉最著名将领颜面丢尽,名声扫地。潘崇彻苦笑着饮酒。 碰碰运气吧,将自己的想法书信后派人给龚澄枢送了过去。 植廷晓没有潘崇彻的名气响,但他想力挽狂澜,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大人,这样坚守只能任人宰割。末将愿领兵出战,击溃蜀军。”他对正在跪拜神灵,乞求保佑的郭崇岳道。 “植将军,万万不可。”郭崇岳阻拦道。 植廷晓纳闷道:“有何不可?我军兵力远胜敌军,又有地势之忧,何必要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为什么不可呢?郭崇岳自己也讲不清楚。“那好,待我向龚大人禀报后再行决断。” “昨夜又有数百士兵逃往蜀营。”一将进来禀道。 植晓廷怒道:“岂有此理,若再发现,格杀勿论。” “人家都跑到敌营了,你杀谁呢?”郭崇岳笑问。 这个?还真没想到。爽直的植晓廷支吾无语。 郭崇岳下令道:“凡有逃跑、叛变者,其率兵将校格杀勿论。”严格控制军官,是个好主意。只是这样一来,那些有逃兵的军官谁会傻傻等着你杀头呢? 这不,士兵李世便直接对上级小校王冲道:“王哥,我们几个商量过了,准备跑到蜀营去。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大家在韶州同吃同住了两三年,不想你白白送死,你自己决定吧。” 王冲马上道:“好兄弟,哥跟你们一起走。咱韶州十万大军,还有大象相助,都打不过蜀军,在这不等于等死吗?你们看要不要告诉赵都尉?” “你傻啊?”李世责怪道,“那赵都尉是植将军的人,上个月还克扣我们的军饷,杀了才好呢。” “好,马上走,免得夜长梦多。”在李世、王冲的带领下,又有一百多韶州败兵趁夜黑抄小路渡水到了蜀营。 接到郭崇岳、植廷晓出阵应敌的请求,龚澄枢不屑扔在一旁,心道:找死! 但潘崇彻的建议让他心动不已。兴王府迟早不保,若此计成功,不是多了条退路吗?立刻同意。 想了想,也同意了郭崇岳、植廷晓的请求。你们自己找死就去死吧。 三方人马,两方请求出战,为何端州李承珪没有动静?这李承珪自恃资老公高,从未将自己放眼里。难道他想?投降? 说李承珪想投降就是侮辱他的忠心。此时的他正在城头巡视,叮嘱手下将士防守时的注意事项。 李承珪智不是很高,武不是很强,勇不是很猛,能混到今天,靠的就是忠心。 望着城下旌旗密布的蜀营,他不禁有些忧伤。这样的僵持要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将军,快看!”手下指着远方道。 李承珪望去,但见一支队伍冲向了蜀营,蜀军显然没有任何防备,霎时大乱。那支队伍很快从蜀营中杀出,到了城下,旗帜上飘着“汉”字,人数也不少,至少两千。 “吾乃容州骆崇灿,速开城门。” “我乃李承珪,骆将军不在容州,怎会到了此地。”李承珪问道。 骆崇灿大声道:“容州孤守无援,已破。骆某无奈率兵回撤,一路上不断受蜀军攻击,只余这些人。李将军快开城门,进城后详叙。” “将军,蜀军杀过来了。”手下提醒李承珪。 李承珪忙下令,“快开城门。” 骆崇灿向身后焦先、乔直一笑道:“进城!” 王赟、王全斌正在商议进攻事宜,探子来报:“汉营有异动,似有出击之相。” 两人对望而笑,“好。”两人马上进行分工布置。 吕尚突然问道:“姐夫,你可记得咱们是如何夺得全州的?” “当然。”王赟道。 王全斌笑道:“王将军巧挖地道,无声息地夺取全州,早在军中流传,我等很是佩服呢。” “我有一计,既减少伤亡,又可歼灭敌军。两位将军听听可否。”吕尚笑道。 “又要挖地道?”王赟疑惑问道。 吕尚很得意地笑道:“差不多。”然后将心中计策一说,王赟、王全斌齐赞高明,又进行了补充,以保证万无一失。 潘崇彻没有想到自己的建议会被采纳,当他看到龚澄枢信中“后可据险而守,割据一方”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如今这年头,只要有实力,只要有地盘,哪个不是称王称霸。从小到大,从弱到强,成为一方诸侯,是不变的法则。与其附身奄奄一息的南汉,还不如开创属于自己的场面。 好,一切便从今夜开始。 夜黑无月,潘崇彻倾巢出动,悄悄接近蜀营。要击,就要给敌致命一击。 靠近蜀营,潘崇彻利剑高举,手下举起火把,发起了进攻的号令。“冲啊!”“杀啊!”的喊叫声霎时响彻在蜀营上空。 蜀军显然没有想到汉军会主动深夜袭营,乱作一团。主帅王赟手持混铁棍大喊着“撤!撤!” 蜀军将士纷纷跟在主帅身后边战边撤。 蜀军的人数怎么好像有点少,战斗力好像也没想像的强。潘崇彻有些疑惑。可眼前局势已容不得他细想,因为击溃敌军不是他的目的,去夺取贺州、昭州,甚至桂州等地才是最终意图。“追!”他举剑指挥全军在后紧紧追击。 破晓时分,潘崇彻已远远望见了贺州城。兵败如山倒!他暗暗高兴。 “停止追击,各部就地休息,调整准备,正午攻城!”他下令。一夜的劳累会让士兵们疲乏,降低战斗力。 王赟只带几千人马撤回了贺州城。王全斌呢?其他蜀军呢?呵呵,大家应该猜得出,早已埋伏在贺州的外围。 “将军,一切布置妥当。”王逵、潘叔嗣喜气洋洋地走进道。他们已早一步回贺州,发动贺州民众与士兵们连夜完成了重要任务。 王赟打了个哈欠,笑道:“想那潘崇彻不会马上攻城,让大家好好休息,静待潘太监自投罗网。” 第186章 攻汉(十四) 得到龚澄枢的首肯,郭崇岳命令植廷晓率先锋部队据水而阵,自己仍据守营地作为后援。后援?他又拜佛又拜仙,又是磕头乞求又是合掌念经,希望天兵天将来做他的后援。 “敌军据水而阵,我军渡水而战,非利也。”双女山上的孟昶道。 符彦卿不屑道:“末将愿为先锋攻击。” 自韶州兵败李承渥的大象军后,霍犀猊、霍犀范二人便憋着一股气,连忙跪地请战:“恳请皇上让我二人为先锋,一雪前耻。” 孟昶笑道:“你们这么一争,我倒不知该让谁去了。周将军,你的意见呢?” 周行逢可没想到孟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愣了下道:“依末将之见,敌人占有地利,唯有全面出击才是上策。那样敌人首尾不能相顾,我军可从容渡江而攻。” “好。”孟昶道,“咱们就给他来个全面开花,炸他个面目全非。两位霍将军,你们居左;周、张两位将军居右;符老四、武叔二人居中。以我山上点烟为号,同时渡水,攻击敌军。” “遵命!”众将马上前去布置。 见各部已准备妥当,孟昶回头道:“谁去燃烟?” “我。”唐糖第一个报名,望见段思盈和马依诺,又接着道:“和两位姐姐。” 孟昶摇摇头,笑道:“好吧,你三人去燃烟。若完不成任务,军法从事。” 杜逸风目瞪口呆,“徒弟,你也太小看她们了吧?” “我有吗?”孟昶眨巴着眼睛,“对了师傅,你儿子起名没?” 大战在即,你还有闲心管我这闲事。杜逸风道:“还没,等我回到成都便起。” 孟昶笑道:“别等了哈,我来赐名,就叫杜鲁门吧。” “这是什么名啊,难听死了,你师娘肯定不愿意。”杜逸风摇头。 孟昶大笑不已,“哈哈,师傅,说出来吓死你,杜鲁门是几百年后美国的总统。” “美国?哪个国?我咋没听过。总统?什么官?我咋也没听过。”杜逸风一脸茫然。 “呵呵,师傅,你看,烟燃起了,总攻开始了。”孟昶笑着道。 见山顶烟起,左路二霍,右路周、张,中路符、武,同时大喝道:“进攻!” 大蜀骑兵纵马入水,千舟齐发,舟上步兵刀枪闪闪,横渡江水,向对岸发起了攻击。 “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半渡而击之。”植廷晓虽是莽夫,却也懂得这浅显的兵法。 只是,只是敌军铺天盖地而来,长度比我长,我该击其哪部分呢?植晓廷犹豫了。 战场上是容不得犹豫的,更何况这江面又不宽,水又不深,蜀军在植廷晓的犹豫中已经上岸。 敌军已经上岸,我该怎么应付呢?植廷晓又一次犹豫。 在植廷晓的犹豫中,中路的符彦卿挺槊,武彰举刀,已到了眼前。 “杀!”植廷晓知道不能再犹豫,指挥汉军抵挡如潮蜀军。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助跑后力量更加强大。比如跳远因为有了助跑,跳起来的距离比立定跳远的距离远。 蜀军凭借着这股助跑力,一下子将汉军逼得步步后退。 汉军中有不少是韶州、英州等地的残兵败将,没有丝毫斗志,再一次与强悍的蜀军相遇,信心全失,大多做出了重大决定:扔械、蹲下、抱头。 植廷晓拼命喊着:“冲啊,杀啊!”自己的马匹却也在后退。 “冲你个头啊!”大喝一声,武彰挥着大环刀砍了过来。 “杀你个屁啊!”符彦卿大骂声,长槊直指植廷晓。 植晓廷又开始犹豫。你说我该是杀那挥刀的呢,还是那挺槊的? “符兄,交给我吧。”武彰道。 “原来武兄已经到了,好,交给你了。”符彦卿长槊一转,攻向其他汉将。 植晓廷不用再犹豫,人家为他做了选择。 植晓廷确实不用再犹豫了,因为他的头颅犹豫着离开身体,滚落在地。 植晓廷落地的头颅还在犹豫中回忆落地的全过程,武彰弯腰将它揪起,大喊道:“汉军主帅已死!”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许多南汉将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活命的唯一出路:投降。 还剩下的一些便拼了命的往汉军大营跑,蜀军自是紧紧追赶。 “射箭!射箭!”郭崇岳大喊道。 可是那里还有我们的人哪!大营内的弓箭手们犹豫着。 郭崇岳大喝道:“射箭!违令者斩!” 弓箭手们只好射出手中的箭。 妈的,连自己人也射。南汉士兵们纷纷回头跑,边跑边喊:“投降,我们投降!” 追在最前面的霍犀猊大骂道:“呸,还是人不!”然后挥斧道:“撤!” 什么蜀军、什么汉军,此时都听咱霍将军的,众将士一致后撤。 郭崇岳也在骂:“吗的,幸好只让老植带了三万人,这个找死的家伙。” 三万人,死的死,降的降,伤的伤,无一人回还。孟昶很是高兴,但这个郭崇岳躲在“栅头”里不肯出来,让他很伤脑筋。 “皇上,有几名降兵想见你,是否召见?”周行逢问道。 “见,唤他们来。”孟昶毫无顾虑。 “你就是大蜀皇帝?”先前从汉营逃来的王冲、李世望着眼前少年,不敢相信。 孟昶笑道:“如假包换。各位大哥,有什么疑问吗?” 王冲等人还是第一次离皇上这么近,更是第一次被皇上喊大哥,受宠若惊,忙跪地:“拜见大蜀皇上!” 孟昶摇摇头,“各位大哥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咱们已经是兄弟了,还分什么大蜀大汉的吗?” “拜见皇上!”众人慌忙改口。 “在韶州未见到皇上风采,便已败退,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王冲曾是其中最大的官,说起了官话。 孟昶又是摇头,“这位大哥贵姓?” “小人王冲,曾是韶州败兵。” “王大哥,你这么说,我又不高兴了。咱们是不是兄弟?如果是,还这么酸,岂不见外。大家都起来吧。”孟昶道。 众降兵站起。王冲傻笑着,李世在旁责怪道,“你看吧,我就听人家说皇上可好了,你还不相信。” “这位大哥贵姓?”孟昶问。 “小的我,不,兄弟我李世,皇上。”李世大大咧咧地道。 孟昶笑道:“好,李大哥爽快!你们见我,就是想看看我吗?还有其他事没?” 王冲欲言又止,李世在旁道:“王大哥,你不是有好计策献上吗?” “好吧。”王冲道,“皇上,我们知道条小路可以靠近汉营。” 李世帮腔道:“是啊,皇上,我们便是从那小路跑出汉营的。” 孟昶惊喜道:“好。王兄,你立一大功。你们全都立了大功。” 得到夸赞,王冲有了自信,道:“皇上,汉营外围的栅头全由竹木搭建,竹木最怕……” “火。”孟昶抢着道。 “皇上好聪明。”众降兵恭维道。 孟昶大笑道:“王大哥,你这功劳立大了,多亏你的提醒,我才茅塞顿开。你们别急,让我好好想想。” 想了会,孟昶有了主意。“王冲,我提你为校尉,李世为副校尉,督领两千降兵,归周将军旗下。我给你们两天一夜的时间准备,明日夜间,我要见到汉营燃烧起来。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声音嘹亮。 没有信心是无法取得胜利的。潘崇彻信心百倍地指挥大军攻向贺州城。 你缩在城中就以为无事了吗?大军到了城下,潘崇彻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城的号令。 “冲……啊……啊啊……”汉军的喊叫声很有节奏。因为突然间地下露出一个个大洞,士兵们纷纷跌落下去。霎时,尘烟浓浓,惨叫凄凄。 王赟在城头赞扬道:“王将军、潘将军,干得好。” “哈哈。”望着汉军的惨象,王逵大笑不已,“是将军计策好。” 原来,王逵、潘叔嗣早一日回到贺州后,立刻调动全部将士,号召贺州民众,在城外连挖带凿,弄出很多大陷阱,阱口遮盖竹帘,帘上又加土伪装。阱下还设置了机关,由埋伏在城外藏身洞穴中的士兵们启动。 见汉兵到达陷阱处后,启动机关,汉兵自然落入陷阱,死伤难计。 果然有诈。潘崇彻曾经的疑虑得到证实,慌忙下令:“撤,撤!” 王赟这边已挥令旗,自城中呼啸着杀出。 城外伏兵同时出现,从四面杀向汉军。 又上当了。潘崇彻此时只有后悔的份。还好汉军人数众多,杀出包围,向后撤退。 王赟毫不松懈,紧紧追赶。 兵败如山倒的景象又一次出现,不过表演者换成了汉军。 在回撤的过程中,从两侧不时出现蜀军的攻击。潘崇彻恍然大悟为啥先前感觉蜀军人数好像少了。 这一逃便是一下午,即将到达清远时,潘崇彻不再跑了。 不是不想跑,只是前方有蜀军。王全斌率部挡住了他的退路。 潘崇彻曾是个有抱负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自阉表示忠心。潘崇彻曾是个有作为的人,当年也曾闪电夺取楚国的桂管。潘崇彻更是个识时务重大体的人,所以他扔下手中剑,垂头下令:“降!” 第187章 攻汉(十五) 如果马迳的出兵失败在龚澄枢意料之中的话,那潘崇彻的全军覆没则让他大惊。 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龚澄枢问王黑虎:“乐傻子那边有什么情况?” 王黑虎禀道:“五支大船,装满宫中财物,停靠在码头。” 龚澄枢冷笑道:“看来都准备好,只等那小子上船了。” “哪个小子?”王黑虎问。 “刘晟那小子。”龚澄枢毫不避讳。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你是不是皇上。 王黑虎面无表情,“哦。” “黑虎,我待你如何?”龚澄枢突然问道。 王黑虎答道:“黑虎父母双亡,大人待我便如我父母。” 龚澄枢叹道:“我也没有子嗣,身边没什么人。黑虎,你便是我的儿子。” “谢大人。”王黑虎忙跪地。 “喊错了。”龚澄枢道。 王黑虎忙道:“多谢父亲大人。” 这个称呼,龚澄枢很受用,笑着道:“黑虎,只要你听我的,咱父子俩保证下辈子荣华富贵。” “孩儿一切都听父亲的。”王黑虎道。 “好。”龚澄枢很满意,“如果我让你杀了那小子,你敢不?” 王黑虎一愣,随即道:“敢。” 那小子刘晟正在宫内踱来踱去,乐范进来道:“皇上,都已安置妥当,咱们何时动身?” 刘晟望着乐范,问道:“真的什么人都不知晓,包括龚大人?” 乐范指天发誓,“若他人得知,小的五雷轰顶。”妈的,人家早就知晓,可我告诉了你,恐怕死得比五雷轰顶还要惨。 刘晟点点头,心中有了主意。只有支开龚澄枢,才能悄无声息安全离开皇宫,到海外逍遥。 “龚爱卿,端州战事吃紧,但朕身有不适,就劳烦您老代朕前往端州慰劳前方将士吧。”朝堂上,刘晟道。 龚澄枢何等狡猾,心想你小子想跑,呵呵,没那么容易吧。道:“明日便往。” 明日?呵呵,明日的端州还姓刘吗?赵普、赵廷隐显然不想让龚澄枢跑这一趟,开始攻城。 李成珪亲自在西门城头指挥着,一会喊着“箭”,一会喊着“滚石”,忙得不亦乐乎。 “李将军,还是降了吧。”身后有人道。 李承珪厉声道:“何人这么大胆?”回头一看是骆崇灿,惊疑喝问:“骆将军不是守北门吗?何故到了西门?” 骆崇灿叹气道:“末将是来挽救李将军的。” 李承珪明白了,大叫道:“将这个叛将拿下!” 无人动。李承珪环视四周,见已全是容州士兵。 “李将军还不肯降吗?”骆崇灿再一次问。 李承珪拔剑刺向骆崇灿,大骂道:“降你个头!” 乔直、焦先拔刀迎了上去。几个回合下来,李承珪已渐渐不支,长叹道:“小人亡我也!”将剑往脖子一抹,自刎而死。 是小人亡他吗?不是。即使没有骆崇灿的进城,端州又能支撑多久呢? 是小人亡他吗?是。是刘晟这样的小人皇帝,是龚澄枢这样的小人大臣,让端州的失陷,南汉的灭亡成为必然。 端州城门大开,蜀军鱼贯而入,不扰百姓,不杀降兵,端州守城士兵几乎全部选择了投降。 赵普将李承珪进行了厚葬。忠臣,赢得的是尊重。李承珪、李承渥兄弟相继离去,但却大大的不同。 当夜龚澄枢便得知端州失陷的消息,但没有告诉刘晟。他期待着刘晟的下一个动作,因为那也是他的下一个动作。 当夜失陷的并不仅是端州,马迳郭崇岳也在等待着失败。 失败,天注定!正在烧香乞求神仙帮助的郭崇岳自己也很清楚。 夜幕中,王冲、李世率三千士兵每人手持两支未点燃的火炬,从那小路悄悄来到栅头周围。周行逢又多拨了一千兵给他们指挥。 “点火!”王冲下令。 “扔!”王冲紧接着又下令。 骤然间万炬齐发,火光四起,南汉军营火海一片,照亮整个天空,燃烧整个大地。 望着熊熊大火,孟昶下令:“出击!” 早在等待命令的蜀军在符彦卿等人的率领下冲向火海之中,斩杀手忙脚乱,慌乱无措,失魂落魄的南汉士兵。 “火?哪来的火?”郭崇岳慌忙中打落一根香烛,大帐燃起。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逃出帐的郭崇岳被眼前的景象吓坏。在四处的火光中,南汉士兵正在不停倒下,当然也有很多蹲下的。倒下是死亡,蹲下是投降,是活着。 顾不得许多,郭崇岳拔足便跑。 “什么人?站住。”身后一声怒吼。 郭崇岳吓得慌忙回头,准备蹲下。他懂,投降才是硬道理。 然而他的动作有些迟缓。迟缓是会要人命的,一斧闪着火红的光而来,砍下他的头颅。霍犀猊杀到。 南汉将士们不再逃跑,当然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逃能逃到哪呢?逃到最后还不是只有两条路可走:死或者降。抵抗又能抵抗多久呢?抵抗到最后还不是一样只有两条路可走:死或者降。 既然不想死,那我就降。 既然迟早是降,那我就现在降。 至少现在降,咱将来就是大蜀的老兵。听说大蜀士兵的津贴是按兵龄发放的。 子夜方过,战斗便结束。孟昶倦意浓浓,甜蜜地睡着。三位女子也支撑不住,趴在他的身上睡了。杜逸风忙令侍卫拿来张大被,将他们四人全部盖住,以免着凉。 “杜鲁门,徒弟起的名字真是怪。”出了帐的杜逸风心想。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南汉上空多日的阴云散尽。每个人都心情舒畅,笑容满面,不论你是汉皇还是蜀帝,汉臣还是蜀将,汉兵还是蜀军。在南汉这个奇怪的国度应该再加条:不论你是真男人还是真太监。 咱们一个一个来说。 天刚亮,汉皇刘晟便唤来几位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又召来数百自己最信得过的宫中侍卫,兴奋不已地向码头小跑而去。飘洋过海何等刺激,去探寻海洋深处的奥秘,去探求大洋远方的秘密,这需要勇气,需要气魄。问天下为帝者,几人敢如此?而我即将要去做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刘晟笑了,笑得很自豪。 天刚亮,蜀帝孟昶便醒来,小心翼翼地掀开大被,未惊醒那三个女子的睡眠。走出帐,享受阳光的温暖,呼吸空气的新鲜。众将齐刷刷站在帐外,一个个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孟昶点着头,然后手向兴王府一指。众将双眼放光,立刻指挥各部杀向兴王府。孟昶笑了,笑得很灿烂。 天刚亮,汉臣龚澄枢没去什么端州,而是直接到了码头。王黑虎早已在那守候,点点头表示都已埋伏好。就等你小子来了,就等你小子来送死了,你也太小看你龚爹了吧,想让我当替死鬼,门都没有。龚澄枢笑了,笑得很得意。 天刚亮,蜀将王赟、王全斌便已上马,身后旗手高举“蜀”旗,身后蜀军威严整齐,行在去兴王府的路上。南汉还有将吗?那就出来一决高下。南汉还有兵吗?那就出来一试高低。两人对望而笑,笑得很自信。 天刚亮,船上汉兵李大便被叫醒到了岸边,一看五条船上所有的人都已聚集在此。乐范对他们进行了教育,还是老话,无非就是保守秘密,泄漏者诛九族之类的恐吓言语。李大心想自己孤身一人,你诛个毛九族。不禁笑了,笑得很坦荡。 天刚亮,蜀军便在赵普、赵廷隐的带领下离开端州,向兴王府进发。从成都到大理,从大理到田州,从田州到容州,从容州到端州,从端州到兴王府,纵横驰骋几千里。累不累?累。苦不苦?苦。但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笑容,笑得很自然。 天刚亮,真男人张伟便被上司叫去面见皇上,当然不止他一人,至少两百,都是宫中侍卫。张伟之所以是真男人,是因为他曾在侍卫内部比武中获得冠军,刘晟都亲自接见了他,并有意无意地说要提拔他,希望他自阉。张伟没有,所以他还是名普通的侍卫。刘晟的描述完毕,简直就把出海后的生活描述成神仙般。张伟笑了,笑得很讽刺。 天刚亮,真太监乐范又一次对群体人员训完话后,留下李大等几名心腹进行了又一番布置。你们不是叫我“乐傻子”吗?马上你们就知道谁是傻子了。你们不是都以为控制着我吗?马上你们就知道谁控制谁了。乐范笑了,笑得很诡异。 来了,都来了。乐范望见刘晟率众正急匆匆地赶来。 来了,都来了。他也看见龚澄枢躲在阴暗处焦急地等待。 乐范没有上前去迎接,他站在船头观赏着这一幕。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龚澄枢拦在路中。王黑虎挎刀跟在身后。 刘晟愣住,“龚,龚爱卿,你不是去端州了吗?” 龚澄枢冷冷道:“忘了告诉皇上,端州已被蜀军占领。” “是吗?”刘晟还有些怀疑,但没时间质疑,“龚爱卿,朕这几日胸闷,想出海吹吹海风。南汉所有事务都交给爱卿处理吧。” “哎呀,皇上,臣也胸闷,便与你一起去吹吹海风吧。”龚澄枢似在讥讽。 第188章 攻汉(十六) 刘晟望见龚澄枢就两人,发怒道:“朕还是大汉皇上,你个死太监敢这样跟我说话。来人,给我拿下。” 龚澄枢没有惊慌,手一挥,冲出数百双士,将刘晟等团团围住。 “你,你想造反?”刘晟手指龚澄枢,颤抖着。 “给我杀!”龚澄枢大喊道。王黑虎带头,壮士们挥刀冲了上去。 可别忘了刘晟身后还有众多侍卫,都不是吃素的,纷纷拔出兵刃,双方缠斗在一起。 王黑虎与对手你来我往好几个回合,也不能取胜,甚为着急。 “黑虎,擒住那小子。”龚澄枢在远处提醒道。 王黑虎当然知道“那小子”指谁,便想抽身去擒刘晟。 “黑虎哥?”正在与之缠斗的对手张伟,就是那个真男人,惊喜喊道。 王黑虎一愣,定睛一望,也大喜:“张伟,怎么是你。” 两人便一边在那你来我往地假意拼杀,一边聊起了天。 “黑虎哥,可想死你们了!”张伟差点哭出来。 “我也想你们呢!对了,李大呢?”还记得当年在“之家”选拔死士时的情景吗?每个被选中的人都可以带一位搭档,只有王黑虎得到孟昶的首肯带了俩,张伟与李大。 “他在那船上。”张伟答道。自从王黑虎成为“刀锋”,他二人便奉命到了南汉,凭借自己的武功在南汉宫中站稳了脚跟。 王黑虎笑了。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很多好兄弟呢。 见王黑虎笑了,龚澄枢再一次催促,“黑虎,擒住那小子。” 刘晟知道说的是自己,大喊道:“杀了那狗太监,重重有赏。” 我只是要擒住你,你却要杀了我,娘的,太狠了!“黑虎,杀了那狗皇帝!”龚澄枢大骂道。 王黑虎突然有了主意,对张伟使了个眼色,然后扑向刘晟。 张伟心领神会,冲向龚澄枢。 “住手,都给我住手!”王黑虎砍倒几个侍卫,将刀架在刘晟脖处,厉声喝道。 “住手,都给我住手!”张伟撂倒几个壮汉,刀往龚澄枢的脖上一放,也厉声大喝。 这哥俩,象演双簧。步调一致,声调相同。 战斗停止。双方的人都傻愣愣站着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放了龚大人,不然我要了他的命!”王黑虎的刀向前压了压。 张伟毫不退让,刀向前进了进,“放了皇上,不然我杀了他!” “船,船走了!”有人惊呼。 众人齐望,但见五艘大船都已离岸,缓缓向远方驶去。乐范微笑着挥手,象个胜利者。 此刻,他确实是个胜利者。李大在他身后赞道:“乐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乐范“哈哈”大笑,“兄弟们,跟着我没错的,保你们享不完的福。” 什么是大智若愚,什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什么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的行动便是这些成语的最好诠释。 刘晟傻了,龚澄枢傻了,同时大骂道:“乐傻子,你他妈的不是人。” “叫你的人退下!”王黑虎厉声对刘晟道。 “叫你的人滚开!”张伟厉声对龚澄枢道。 船都走了,两人的心早已凉了半截,同时道:“退下。” 双方的人都看出了名堂。如果对方活着,那我们就得死。滚你奶奶的,去不成海外,难道还要把小命丢这不成。再说蜀军就要进城了,跟着谁都活不成,霎时人都跑得精光。包括那几个妃子也没回皇宫,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码头只剩两个拿刀的人和两个被刀拿的人。 “放了狗太监,不然我杀了狗皇上!”王黑虎笑着喝道。 “放了狗皇上,不然我杀了狗太监!”张伟也笑着喝道。 两人“哈哈”放声大笑,笑声让刘晟和龚澄枢感到恐怖。 “我不放,你杀了他吧。”王黑虎大笑道。 “我也不放,你杀了他吧。”张伟亦大笑道。 两人的大笑让刘晟和龚澄枢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死亡是有气味的。什么气味?只有死人知道。在笑声中,刘晟和龚澄枢的脑袋同时离开身体。当今时代两个最残暴最残忍最残酷最残疾最变态的畜牲不如的家伙同时死去。 “船怎么办?”遥望已看不见船影的远方,王黑虎问道。 张伟笑道:“放心,有李大在呢。” 皇上不见了,龚大人不见了,兴王府乱了! “投降!”所有大臣不用举手表决便一致通过。 兴王府的“汉”旗降下,“蜀”旗升起,民众们兴高采烈地欢迎蜀军的进城。他们在黑暗与痛苦中活着,他们期待着光明和幸福。 孟昶没有摆什么皇上排场,一袭白衣乘着一匹白马,微笑着进了城。 “他就是大蜀皇帝啊?好年轻!” “他就是大蜀皇帝啊?看不出来,与其他皇上不一样呢。” “不一样的多着呢,你慢慢就知道了。” 皇宫前,汉臣跪地迎候。 下马走进皇宫,王黑虎、张伟手提头颅迎接。 “黑虎,张伟,辛苦你们了!记大功!”孟昶笑道。 “皇上,你还记得我?”张伟受宠若惊。 孟昶一愣,“怎会不记得。我还记得当年你和李大都是黑虎的搭档呢。对了,李大不是也在兴王府吗?人呢?” 王黑虎与张伟便把先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番。 听后,孟昶大笑不已,“好,干得好。” “皇上,皇上,我回来了!”李大兴奋地从外跑过来,边跑边喊。 “李大,好,好,平安回来就好。”孟昶开心道。 李大激动不已,“不止我,那五艘大船也回来了,就在码头。” “乐傻子呢?”王黑虎忙问。 “黑虎哥,你也在啊。那傻子被我扔到海底喂鱼了。”李大得意地道。 “哈哈,你们三人好久不见,朕放你们假,去喝酒叙旧吧。”孟昶道。 望着三人搂肩搭背地离去,孟昶都跟着开心。 王赟、王全斌等将到了兴王府,赵普、赵廷隐等人也到。南汉初得,顾不得摆宴庆功,孟昶马上进行布置。与闽相交的潮州、敬州,与南唐相交的雄州,都需要重兵驻守。 段思良率大理士兵要回大理,孟昶依依不舍地相送告别。 南汉降臣得到孟昶的逐个召见。这其中有很多被迫自阉的,痛骂南汉的荒淫无耻病态。孟昶给以安慰,并希望各个人都能尽忠职守,做好自己的工作,完成南汉到大蜀的平稳过渡。 被俘的伍彦柔到了兴王府,孟昶问道:“听闻伍将军弹得一手好琵琶,可否弹曲让朕听听?” 伍彦柔气愤地道:“没有琵琶。” 王赟道:“当时战败时,伍将军自己将琵琶摔碎了。” 孟昶笑问:“人有专攻。事实证明伍将军不是位好将军,不知可愿成为名好乐师呢?”说着,便有人捧着把好琵琶到了伍彦柔跟前。 伍彦柔接过琵琶,指拨琴弦,发出悦耳响声。忽见琵琶上双凤飞舞,惊问:“莫非是前唐杨贵妃所用‘双凤’?” 孟昶点头笑道:“不错。听闻我那王哥南唐主李璟有琵琶‘烧槽’,天下无双。不知伍将军可愿拿‘双凤’与之比试一下?” “这?”伍彦柔紧握“双凤”,不知如何作答。 王赟在旁给他打气,“伍将军,你怕了吗?几万大敌当前,你都能镇定自若地弹曲,难道还怕他个文弱书生不成?” “哈哈。”孟昶大笑道,“伍彦柔,朕任命你为我大蜀宫廷乐师,希望你能在这方面有所成就。” “谢主隆恩。”伍彦柔紧抱“双凤”跪地谢恩。 主动投降的潘崇彻到了兴王府。 “潘将军,听说你对桂管之地情有独钟?”孟昶问。 潘崇彻道:“桂管之地,地形复杂,地势险要,可攻可守,兵家之要地。” “好,朕满足你的心愿,此地以后便交给你治理。”孟昶笑道。 不会吧?不止潘崇彻,在场所有人都很吃惊。 潘崇彻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真得如此信任崇彻这个败军降将?” 孟昶笑问:“难道潘将军认为桂管之地可以左右我大蜀命运?” “有何不可。”潘崇彻直截了当地道,“论攻,北可向长沙,南可下兴王府;论守,崇山峻岭间可藏千万兵,敌人无可奈何。切断了大蜀南北通道,首尾不能相接。当然最后的结局可能还会失败,但大蜀一统的局面至少延迟十年。” “好。”孟昶赞道,“如此重要之地,看来潘将军必能管好,治好。朕信任你。” 赵廷隐、赵普慌忙道:“皇上三思。” “哈哈。”潘崇彻大笑,“潘某一生便想成就一番事业,三番五次都败在皇上手中。今日皇上给我这个机会,我决不会让皇上失望。” 孟昶点头道:“潘将军明日便带家小上任吧。” 潘崇彻红着脸道:“臣无家小。” 忘了,他是太监。孟昶忙道:“潘将军无需自卑,不日后便会有批年轻人到达桂州,归你管理。相信其中会有将军看中的,只要告诉朕一声,或者不用告诉朕,你可以认为义子。他们中有些幼时便失去双亲,相信会把潘将军当作亲爹的。” 潘崇彻离开后,赵普道:“老大,你怎可将此地交给他呢。我觉得此人野心不小。” 众人点头同意。 “是啊,就是因为他野心大,我才敢把桂管交给他。”孟昶笑道,“他又不是傻瓜,看得出只有跟着大蜀,才能实现他的野心与大志。” 有野心的人一般都是聪明人,他们会选择实现野心的最佳途径。 第189章 下一个目标 邹文远从韶州到了兴王府。一路所见的巨大变迁,让他感慨颇深。 一个刚被征服的国家的民众却个个喜笑颜开,欢天喜地,这说明了什么? “邹老爷子,南汉不复存在,你的忠心该朝哪放呢?”孟昶笑问。 邹文远苦笑道:“小老头曾经说过,忠于自己的心。” “爷爷。”唐糖在旁撒娇道,“你不是答应不这样自称了吗?你这样就是还在记恨我。” “呵呵,唐姑娘提醒的对。老汉,以后我就自称老汉。”在韶州与唐糖接触的日子里,邹文远越来越喜欢上这个小姑娘,确实答应过不自称小老头。 孟昶笑着责备唐糖,“还不都是你自己惹的祸。” 唐糖还没反驳,邹文远却帮忙说话了,“唐姑娘只是说了实话,何来的祸。” 孟昶见此情形,心里明白两人相处融洽,很是开心。“糖糖,还不谢谢你邹爷爷。” “我们不用这么客气,是吧,爷爷。”唐糖道。 邹文远有两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孙子,早已把唐糖当成了孙女。“是啊,所以不用言谢。” “好吧,好吧,你们合起来欺负我。”孟昶显得很委屈。 邹文远虽面无表情,但见大蜀皇上吃瘪,心里还是很得意。 孟昶突然道:“邹老爷子,兴王府换名了,以后叫广州。” “哦,很好。”邹文远道,“兴王府兴的只是王,广州的涵义更深刻。” “只是这广州缺一刺史,邹老爷子可有合适人选?”孟昶故意问道。 邹文远马上道:“有。” “谁?”孟昶一愣。 “老汉我。”邹文远自荐道。其实他也清楚孟昶是想让自己出山。 孟昶笑道:“理由?” 邹文远道:“南汉本无贤臣,若钟允章钟大人未,便无二选。大人投江后,便只有老汉了。” “哈哈。”孟昶大笑道,“邹老也实话实说,坚持原则,我喜欢。好,朕便任命你为广州刺史,兼管原南汉国土所有州县。” 邹文远摇头道:“老汉忠于自己的心,所以老汉还有个条件,若皇上答应,老汉才肯答应。” “说。” “老汉无女无孙女,甚喜爱唐姑娘,若她肯做我孙女,我便答应。”邹文远毫无扭捏。 这还不容易啊。孟昶朝唐糖一望,唐糖马上向前道:“爷爷,糖糖以后便是你的孙女,您便是糖糖的爷爷。若是有人欺负您,您就告诉我,我帮你报仇。”说完,有意无意望了孟昶一眼,显然故意说给孟昶听的。 邹文远开心地笑了。为官这么多年,从没这么开心地笑过。 唐糖不是敷衍,或者为了拉拢。她幼时便失双亲,唐家堡中的长辈又大多阴冷吓人,心中是真的感觉邹文远象自己的爷爷。 转眼,冬季来临,广州这边依旧温暖,鲜花盛开。北方的形势却不容乐观。 耶律德光进入汴梁,为了安抚汉人,不得人心的张彦泽成为替罪羊。下诏捕拿张彦泽后,将其罪行公之于众,并假模假样地问是否该杀。百官及汴梁百姓毫不犹豫地选择“杀”。张彦泽问斩时,万人痛骂这个狗汉奸的可耻。问斩后,百姓一拥而上,用石头砸其人头,饮其脑汁,嚼其肉骨。 耶律德光干脆把戏做足。称其南下只因汉人中的某些人挑起战祸,引其到此。被俘的景延广知道说的是自己,不愿受酷刑,干脆自行撞墙而死。 不论耶律德光收买人心的愿望多么强烈,北方汉族对其的痛恨都不减弱。许多人便劝实力最强的刘知远“顺应民意”“顺应历史潮流”,称帝带领大家驱逐鞑虏。郭威此时已任侍卫亲军都虞侯,刘知远的头号心腹,也劝他早日称帝,以免被他人占了先机。刘知远“很不情愿”地在晋阳称帝,国号汉,史称“后汉”。 王昭远不仅带来这些情况,还带来一位少年。“他叫李处耘,汴梁人士。张彦泽士兵在汴梁杀人越货时,他奋起反抗,箭射刀砍,一下子杀掉十多个。后来士兵越聚越多,他无法脱身,我便让人解救了他。象他这样的还有一些,我都已安置妥当。” “好,好。”孟昶点点头,“李处耘,你就留在朕身边吧。” 李处耘摇摇头,“不。如今契丹侵我国土,掠我财物,杀我亲人,我来此是想劝说大蜀皇上您率军北上,收复失地。若皇上不肯,我便离开。” 孟昶再次点头,“李兄不仅武功高强,还有报国之心,小弟佩服。但我不会现在北上。” “既然如此,告辞!”李处耘转身便走。 “李兄,慢。”孟昶挽留道。 李处耘停下脚步,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孟昶笑道:“李兄准备一个人去杀敌报国,收复失地吗?” “我会号召大家一起杀敌的。”李处耘不服气地道。 “我提个建议,李兄可以听下。”孟昶道,“河东刘知远已举兵抗敌,他手下郭威的外甥柴荣是我的结拜兄长,我可以给你写封信带给他,相信必能完成你的心愿。” 王昭远在旁道:“没错,这样也免得李壮士报国无门。” 李处耘想了下,道:“好。” 孟昶挥笔写了封激情洋溢的信,其中也不免有久不得见的遗憾,在最后力荐李处耘可堪大用。 李处耘走后,王昭远道:“此人既然可堪大用,三弟为何不将他留在大蜀?” 孟昶笑道:“他心不在此,留有何用,还不如做个人情,既给大哥一个帮手,又能圆李处耘的心愿呢?二哥放心,他迟早还是我的人。”此话在柴荣病故,赵匡胤篡位后,成为现实。 春节将近,邹文远提出元宵节在广州搞场大的灯会。一来缓解消除南汉百姓多年的压抑和苦闷,二来可以宣扬大蜀的仁政和新气象。 孟昶二话没说便举手赞同,并希望这场灯会走进百姓,让广州成为花的海洋,灯的海洋。鉴于广州的经济还没走入正轨,孟昶将刘晟那五船财物划给邹文远。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现在还给人家很正常。 为了丰富元宵节目,孟昶建议将谜语悬之于灯,任人猜射,猜中者可到固定地点领取奖品等。 听到这些建议,邹文远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年轻皇上的才智与坦荡。 为了扩大影响,孟昶又给长沙徐仲雅,江陵孙光宪去信,希望他们都能“组团”参加。 赵廷隐却突然提出要回成都。 “为何?”孟昶惊奇地问。你不是要打仗的吗?回成都可没仗打。 赵廷隐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次皇上让我过了把瘾,我已经很满足,我不能压制了年轻人的发展。再说北方如今动乱不堪,我还是在成都纵观全局,作用会更大些。” 孟昶笑道:“赵叔叔,你真得不愿意再当先锋了?” “他们都堪大用,呵呵,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说着,手指符彦卿、王全斌、慕容延钊及赵崇韬、李承勋等将道。 赵普在旁忙问:“赵叔叔不会是因为我欺负你,才离开的吧?” 赵廷隐大笑:“小赵普,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你们欺负我呢。” 众人齐笑。 “崇韬,你跟你爹回去不?”孟昶笑问。 赵崇韬摇头,“我跟着老大。” “我们跟赵叔叔回去。”唐糖、段思盈、马依诺款款走入道。 孟昶一愣,“你们回去做啥?” 三人不说话,众人识趣地离开,只剩下赵廷隐。 “你们为啥要回去?”孟昶又问。 三人低头不语。 赵廷隐突觉段思盈、马依诺的身材较以前丰满,突然明白,大笑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要问人家。” 这两人低头而笑,只是唐糖心中不是滋味。 孟昶疑惑道:“我做的好事?”猛然醒悟,“难道,难道你们有了?” 段思盈、马依诺点点头。孟昶兴奋地跳了起来,“哈哈,我有儿子了!” 马依诺笑道:“谁说一定是儿子,说不定是女儿呢。” “没事。没事,生男生女都一样。”孟昶还在兴奋中,“好,赵叔叔,我将她们三人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两个姐姐都有宝宝了,为啥我没有呢。唐糖心中酸楚,撅嘴道:“她们是母子,我是只有母,没有子。” “妹妹别急,一定会有的。”段思盈、马依诺安慰道。 孟昶也笑着安慰:“既然你没有,那就留下吧。让我们加倍造人。” “我也要回去。”唐糖道,“我想七叔和哥哥了。”江湖传言唐门武功阴冷,影响生育,其实她是想去问问是不是真的,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孟昶怕她伤心,没敢再留。 赵廷隐与她三人离开后,孟昶才感觉到孤单,杜逸风笑道:“徒弟,你应该早些纳她们入宫。” “我知道。”孟昶点点头,“等拿下闽地后,我便娶她们。” “下一个目标是闽?”杜逸风问。 孟昶道:“师傅,你没发现昭远不在广州吗?” 王昭远自是先行去了闽。情报工作一定要走在战争之前。 孟昶的孤单在元宵前消失,因为广州来了很多人。 孙光宪、孙光定兄弟来了,徐仲雅、徐晴雅兄妹来了,还有很多各地的名流名仕,甚至包括小虫也来到。 一时间,广州成为大蜀的中心。 第190章 元宵夜 元宵到,夜幕降临,广州城到处张灯结彩犹如白昼。 为了能更好的融入到百姓中,孟昶规定除了广州部分负责活动的官员与维持治安的将士外,其他人等都不许穿官服,以免影响百姓的欢乐情绪。 他自己当然又当起了张三,与徐仲雅兄妹,杜逸风,赵崇韬,李承勋等人走到了热闹非凡的街头,与民同乐。 街上已热闹无比。人们扶老携幼,成群结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观各式各样的彩灯,猜诙谐有趣的灯谜,说着,指着,笑着…… 灯有座灯、屏灯、挂灯、宫灯、走马灯等,水面还飘着浮灯。人有文人雅士,寻常百姓等,特别是那些足不出门的少女,今日结伴看灯赏玩,希望碰到心仪的男子。最开心的莫过儿童,每人都提着灯笼,四处游街玩耍,起初只有几个,很快便成了几十个,欢快的笑声响遍整座城。 作为当时最重要的港口,时而可以看见身穿异服来自海外的商人及家人,添了几分别样的风采。刘岩、刘晟父子虽然残暴,但也明白商业经济的重要地位,大力鼓励对外商业,这点也不能抹杀。 “皇……张三兄弟,要不咱们到那边看看?”徐仲雅指着众多人围观的地方笑问。 孟昶笑道:“好啊,徐老哥。” 几人走进这不断叫好的地方,但见场中央两男子两边齐肩拉着根长绳,长绳之上一红衣女子手舞双剑,时而跳跃,时而单脚独立,甚为好看。这两男子的臂力着实可怕,而那女子在绳上的剑舞更让人由衷赞叹。 “厉害!”杜逸风这样的行家都不禁赞叹。 红衣女子突向上跃,身体反转,双剑向下。“啊。”人群发出紧张的呼声。 两剑尖指在绳索之上,女子倒立而止。飘逸美丽,精彩绝伦。“啊。”人群又发出惊叹呼声。 “如果剑揽绳索,人挂其间,更佳。”孟昶点头道。 女子显然听到了这句,望了眼孟昶。然后剑突然由立为横,人向下翻,双脚向上一勾,分别勾住剑尖,人向下弯成圆形,俏面一扬,犹如悬崖飞燕,美煞众人。巧目朝孟昶一瞥,骄傲无比。 “好!”孟昶带头鼓掌。引来无数喝彩。 姑娘表演完毕,接着上来名男子躺于长凳,上身赤膊,身上放一大石,另一男子挥锤向下。只听“啪”地一声,大石断裂。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喝彩。 孟昶摇头,“雕虫小技。” 徐仲雅笑道:“没有一定基本功是不行的。” 那红衣姑娘见孟昶摇头,又说是雕虫小技,不禁气愤地走过来道:“这位公子说这是雕虫小技,想必身怀绝技,可否让大家见识一下呢?”声如莺鸣,清脆悦耳,夹杂着闽南语音。 徐仲雅抢着道:“姑娘莫气。我这张三兄弟乃一文弱书生,不识舞刀弄枪,只看热闹,看不出门道。” 在这灯会,有本事有绝技的人都可以展露一番,不足为怪。围观群众本来还有些期待,此时齐发出嘘声。 “看不出门道便不要不懂装懂,哼。”姑娘杏目一瞪,转身离去。 孟昶说话了,还是笑着的,“我虽是文弱书生,但还是懂些门道的。姑娘刚才那绳上飞燕,我是不行。但这大锤碎石可以一试。” “张三兄弟,万万不可。”徐仲雅慌忙阻拦。 “公子,我来。”赵崇韬、李承勋抢着道。 红衣女子一听,马上弯腰伸掌道:“公子,请。” “好。”众人起哄道。 下不了台了。孟昶回头小声问杜逸风,“师傅,你来锤,有把握没?” 杜逸风笑道:“放心。” 孟昶走上台,并不脱衣,朝那长凳上一躺道:“来吧。” 两壮汉犹豫了下,姑娘一挥手,他俩抬大石放到孟昶身上。 好重。孟昶忙气沉丹田,憋气顶住大石。 杜逸风拿过大锤,便欲下敲。他可不想孟昶多受苦。 “慢着。”姑娘又说话了,“你俩是一伙的,难免做什么手脚,还是我来吧。” 你?孟昶差点晕过去。师傅那样的高手收发自如,不用担心。但你,行吗?别要了我的小命。 “不行。”杜逸风也担心出事。 “不行。”徐仲雅、赵崇韬、李承勋都跳到场中央,护住孟昶。 姑娘低头问孟昶,“你怕了吗?” 怕,很怕,但面对这张俏脸,我怎能说怕。“不怕。你们都让开,让她来。” “小姐,还是我来吧。”刚才挥锤大汉上前道。 姑娘还是个倔脾气,不肯道:“刘叔,就我来。” 你来就你来吧,难不成你能锤死我。孟昶道:“快点啊,这石头压得我喘不来气了。” 你不怕,我们怕。你以为这一锤很简单吗?若气力过大,保管你吐血,不能冒这个险。也不知皇上穿那天蚕宝衣没,就算穿了也不行,那宝衣挡得住刀剑,挡得住大锤吗。杜逸风拿着大锤就是不给那姑娘。 刘叔显然也不想出事,劝那姑娘,“小姐,你没锤过,万一出了意外,可耽误了咱们大事。” 我是你的处女作啊?孟昶听得清晰,额头冒汗。大事?你们有什么大事? 不能让皇上丢面子,又不能让这女子下不了台。徐仲雅脑筋急转,猛然有了主意,大声道:“姑娘,你刚才在绳上的表演精彩绝伦,大家还未看够,不若就在这石上你就再来一段吧。”然后问众人,“大家说好不好?” 一锤下去,肯定石断,看得多了,没劲。众人纷纷起哄道:“好,再来个石上飞燕。” 若说这女子不担心那是假的。万一因为自己的倔强,出了人命什么的,误了二叔的大事,岂不得不偿失。马上笑道:“好。” 孟昶躺着笑道:“姑娘,你下脚轻点。若我有了意外,下辈子就只能拜托你照顾了。” 姑娘接过双剑,轻声在他耳边道:“你放心,若有了意外,我保证照顾你一辈子。”说完一跃,已到石上。 双剑飞舞,红衣飘飘,在四面灯笼下,时如飞蛾破茧,时如凤凰涅磐,与绳上的表演完全不同。 众人不停喝彩,只有我们可怜的孟昶只能感觉脚风的轻灵,剑气的艳美。 姑娘是个善良的人,只想给孟昶一点教训,所以很快便表演完毕,跃下大石,拱手谢幕。 赵崇韬、李承勋随即上前,将大石抬起扔到一旁,拉起孟昶,为他浮去衣上尘土。 孟昶伸了个懒腰,故装糊涂道:“一不小心睡着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有意外没?” “好着呢。”徐仲雅哭笑不得。 孟昶朝那女子拱手道:“既然没意外,那本公子告辞,多谢姑娘脚下留情。” 那姑娘不禁莞尔一笑,迷人之极。“去吧,去吧。我可不想照顾你一辈子。” “山不转水转,还有相逢时。敢问姑娘芳名。”孟昶道。 姑娘豪爽,答道:“刘妍瞳。” “好名字,人如其名。在下张三,告辞。”孟昶笑道。 走出围观人群,杜逸风道:“非平常人。共十二人,除了那女子,所有男子都是从伍之人。”当兵的与江湖人有很大差别,杜逸风一眼便看出。 孟昶点点头,突然大声道:“虫哥,你就躲着看我笑话吧。” 小虫身穿华丽外衣,从人群中冒出,“呵呵,小公子,够胆量。大石底下镇定自若,佩服佩服。” 孟昶笑道:“好了,别吹捧我了,呵呵,你还不知道我吗?如果是个男的,我会躺在那么重的石头下吗?” 说到这,孟昶突然发现少了个人,问徐仲雅:“令妹呢?” 徐仲雅四处一望,这才发现已不在。“大概去别处看热闹了,无妨,无妨。” 孟昶转而对小虫道:“虫哥,那群人你帮我注意下。” “难道小公子看上那姑娘了?”小虫取笑道。 徐仲雅打趣道:“虫哥,这问题很多余。” 杜逸风点点头同意,“确实很多余。” 连不爱说话的李承勋都跟着道:“我也这样觉得。” 在众人的笑声中,孟昶摇着头加快了步伐,“为啥现在的男人也这么八卦呢?” “哈哈,小公子,你就听好吧。”小虫瞬间消失。 又在热闹的街上转了好一会,略有倦意,大家往回转。 小河边,一群青年才俊,大家闺秀,正在赛诗,乐不思疲。 “去凑凑热闹?”孟昶建议。 徐仲雅最好这口,当然同意。大家走近,发现他们正以“元宵”为题,念诗作赋,好不惬意。 听了一会,徐仲雅不禁摇头。要么是前人所写,略改一两个字,没有新意。要么便是用华丽词藻浓妆艳抹这灯会盛况,略显浮浅。 “几位是否愿意参加,来上一首呢?”一青年热情相邀。 “张三小老弟,你先来。”徐仲雅多次见识孟昶的才气,不禁也有些渴望听到那千古绝句。 孟昶没有推辞,想了会,背起宋时辛弃疾那首著名的《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诵毕,情不禁回望那阑珊灯火处。猛然惊呆,那红衣姑娘正俏立那处,红衣如火,身材婀娜,惹人喜爱。 第191章 老相识 “好。”徐仲雅大赞。总是能从皇上这听到与众不同的诗句,真是爽。 那些年轻书生听后,纷纷鼓掌赞叹。 那些姑娘家将所有爱慕的目光聚集在孟昶身上。 对不起了,辛大词人,我不是故意的。孟昶摆手道:“过奖过奖。” “公子贵姓?”有人问道。如此精彩语句非诗词大家所不能,难道这位少年是?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孟昶,是大蜀皇帝。 “在下张三,不足挂齿。”孟昶忙道。 徐仲雅不想惊扰了这群人的雅兴,道:“各位继续,我们到别处看看。” 孟昶求之不得,跟着道:“告辞,告辞。”说完,已先离开,走向那灯火阑珊处。 但人已不在。 莫非看花了眼?孟昶心想。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好句。”徐仲雅仍在念叨着。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皇上?”那群人还在议论。 “放眼天下,有如此才情的少年除了我大蜀皇上,还有何人?”一人道。广州百姓已将孟昶看作是自己的皇帝。 姑娘们双目放光,崇拜的小心脏越跳越快,都快跳出来了。 孟昶等人没走多远,便遇到孙光宪、石文德等人。 “刚看见令妹与周行逢、张文表两位将军往那边走了。”石文德对徐仲雅道。 周行逢、张文表等人被安排负责广州治安,徐仲雅笑道:“如今广州乃清平世界,她又与两位将军一起,想来无事。” 众人点头。 “倒是张三小兄弟刚才那首佳作,你们一定要听听。”徐仲雅“呵呵”笑道。 几位都是文采极高之人,一听忙催促:“徐兄别卖关子,快,快说出来。” 徐仲雅记性极佳,一字不漏地吟诵一遍。 “妙,妙。”这几位拍掌赞叹。这赞叹发自于心,与孟昶的地位无关。 孟昶有点难为情,毕竟是抄袭而来。“呵呵,诸位继续,我有些累,先回了。”他是真的感觉到疲惫,不知是因为那大石的重压,还是刚才回眸的恍惚。 “好。”徐仲雅意犹未尽,继续与孙光宪几人游玩。 “是不是因为那大石。”杜逸风也看出了孟昶的疲惫,关切问道。 孟昶苦笑,“也许吧。” 赵崇韬道:“老大,下次这种事就让我们来,您不必亲自去。” 李承勋突然来了句:“有些事,我们是帮不上忙的。”寡言少语的人总是有惊人之语。 孟昶笑道;“承勋,你长大了!” “小公子,那边出事了!”小虫突然跳了出来,吓了孟昶一跳。 “什么事?”孟昶一惊。他让小虫留意红衣姑娘那群人,难道是那姑娘出事了? 小虫道:“边走边说。” 在得到孟昶的命令后,小虫便叫来几个兄弟,带着他们亲自在远处监视红衣姑娘他们。 后来,那姑娘离开群体,自己一个人到了某处灯下,似在等人。 “是不是那里?”听到这,孟昶指了下恍惚看见她的那个方向。 小虫点头,“是。没过会,便过来一个男子,领她到了那个偏僻处。” 孟昶问:“哪个偏僻处?” “就是我们现在去的地方。”小虫边走边说。“然后,他们争吵起来,非常激烈。” “她武功这么高,会出什么事?”孟昶疑惑地道。 小虫反问:“我何时说她出事了?” 后面的杜逸风三人笑而不语,孟昶尴尬笑道:“虫哥,你继续。” “突然,徐大学士的妹妹与两个官兵出现。”小虫继续道。 徐晴雅?孟昶马上道:“是周行逢与张文表两位将军。” 小虫点头,“那两位将军一见那男子,拔出刀便冲了过去。那红衣姑娘,就是在公子身上跳舞的那位,显然不愿意那男子被捉拿,拔出剑挡住了他们。” “然后呢?”孟昶急急问道。 “然后那群人都冲了过来,一边阻挡两位将军,一边将那男子擒住。”小虫道,“我还在想该不该出手帮助两位将军时,突听一声大喝‘住手’,众人全都罢手。” “出事了!”孟昶道。 小虫道:“是啊,那边站着的徐姑娘被一人用刀架住。我不知道该帮谁,便赶紧来找你。” “是那里吗?”孟昶指着一胡同问。那里隐约有人影晃动,有争吵声。 “是。”小虫道。 “快。”孟昶加快了脚步的节奏,很快到了那处。眼前的情景让孟昶等人大吃一惊。 一边红衣女子揪住一男子,她的伙伴刀枪指向前方。 中间是周行逢与徐晴雅。两人气愤地怒视另一边。 另一边一男子刀架在张文表脖处,大声喊道:“放了公子,我再放他。” 张文表额头冒汗,疼痛无比,大声阻止,“休想!”他的左臂处血流不止,左臂被砍落在地。 孟昶顾不得许多,厉声喝道:“什么人,放了张将军,饶你狗命!”四人到了跟前。 众人皆惊。 孟昶目光往每个人一扫,也是一惊。熟人,老熟人。被红衣女子所擒者是李济林,刀架张文表者是刘彦韬。 阴魂不散哪!从长沙到扬州,现在是广州,到处都是你们诡异的身影。 “李兄,你好。”孟昶先向李济林打了声招呼,冷冷地。然后转向刘彦韬:“刘叔叔,好久不见,你就这样招呼我的人吗?” 刘彦韬不知该如何作答,寻求的目光望向李济林。 李济林笑了,就像见到了救星。“皇上,救我,我有大礼物送你。” 皇上?红衣女子等人很是吃惊。 “你说他是谁?”红衣女子将剑一压,问道。 “妍瞳,你还是放了我吧,不然你是离不开广州的。他便是智勇双全,无所不能的大蜀皇帝孟昶。”李济林得意地道。 红衣姑娘望向孟昶,厉声问道:“你是大蜀皇帝?” 孟昶苦笑道:“如假包换,货真价实。” “那你为何骗我?”刘妍瞳问道。 “我啥时骗你了?”孟昶反问。 刘妍瞳娇喝道:“你是皇上,为何肯压在石下?还让我在上面舞剑。这不是骗我吗?” 孟昶指着那位表演压大石的壮汉,不解问道:“刘姑娘,这位大叔比我岁数大吧?他都肯,我们这些年轻人为啥就不能。” “你狡辩!”刘妍瞳不服气地道。 “好好,先不说这个。”孟昶转而对李济林道:“李兄,我也很保证地告诉你,我数三下如果你那刘叔不放了张将军,你俩不可能活着离开广州城。至于你的礼物,我会当作不存在。” “可是我的礼物有助于皇上收复闽地。”李济林急急地道。 “一。”孟昶开始数数。 李济林还在挣扎,“它是泉、漳等州的军事部署图。” “二。”孟昶根本不理会。 李济林大叫道:“你难道为了一个无名之卒便不要统一大业了吗?” 孟昶轻轻喊道:“三。” “慢着,慢着。”李济林急喊,“刘叔,先放了他吧。” 刘彦韬听得此言,将刀拿开,将张文表推到一旁。 周行逢连忙跑过去扶起他,徐晴雅匆忙从身上衣服撕下布条含泪为他包扎。 孟昶一挥手,瞬间从四处跳出数十“刀锋”,举弩对着场中所有人。 “杀了他们。”李济林狠狠地道。 刘妍瞳气愤不已,“你!……” 孟昶冷笑道:“李兄,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吗?”然后对周行逢道:“带张将军去治疗,发生的事情稍后再禀。” 周行逢背起已昏厥过去的张文表,飞奔而去。徐晴雅紧跟在后。 “好了,没我的事了,你们继续闹,我们撤!”孟昶道。 “皇上,不能放了他们,你知道她是谁不?”李济林慌忙道。 孟昶淡淡道:“她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彦韬在旁道:“她可是留从效的侄女留妍瞳。” 原来是这个“留”。孟昶的语气依旧淡淡,“她是谁的侄女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偷了留从效的军事部署图来献给皇上,他们是来杀我们的。”李济林拼命喊道。 “李济林,你这个畜牲,我杀了你。”留妍瞳咬牙怒骂。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怒气更多是来自感情的欺骗。 “小姐,不可。”那个刘叔忙阻止,“图还未拿到。” 李济林得意笑道:“妍瞳,闽地迟早要归大蜀,不如你就留下与我同享荣华富贵吧。” “你,你这个畜牲。”留妍瞳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昶听出点门道。李济林没有把图带在身上,所以留妍瞳不敢杀他。摇头道:“李兄,不是我说你,这都老半天了,我也没见什么图。我走了。” 李济林忙道:“皇上,若你救了我便会有图。” “李兄,你难道不了解我吗?只要图在广州,不救你,我一样可以得到。”孟昶摇着头又要离开。 “图在‘高升客栈’我叔那。”李济林连忙道。 孟昶仍旧摇着头,“图在哪与我有什么关系?妍瞳大小姐,你说是不?” 留妍瞳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困惑望着他。 杜逸风右掌向下一劈提示她。 既然知道图在哪了,留你何用!一肚子的气愤与怨恨集于剑上,“畜牲!”使劲一抹,李济林呼吸停止。 第192章 我要回家 刘彦韬见状,拔腿便跑,但周围都是举弩拔刀的“刀锋”,往哪跑呢? 那刘叔等人挥刀舞棒冲了过来,他略做抵抗,便倒在刀棒之下。 “好了,没我的事了,妍瞳大小姐,我走了。”孟昶道,“对了,那客栈想必你也不知在哪,崇韬、承勋,你俩负责招呼好客人,不要让人家迷路了。” 说完手一挥,“刀锋”散去,自己则与杜逸风、小虫两人向回走去。 累,真得累了。孟昶打着哈欠。 留妍瞳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望着李济林的尸体,泪珠在眼眶打转。 “小姐莫要为这卑鄙小人伤心。”刘叔过来劝道。说着,又骂了句“畜牲”,挥大锤不解气地锤向李济林这个死人。 “你们还去不去那客栈啊?不去,我们就走了。”赵崇韬催促道。 “走,去客栈。”留妍瞳怒气未消,道。 李宏节还在客栈焦急等待好消息,留妍瞳等人便冲了进来。三下五除二地揪住他,在他身上搜出那张军事部署图。 刘叔刚想举锤杀他,留妍瞳阻止道:“算了,他也活不下去了。” 是啊,一切都完了,我还活得下去吗? 那日三人从扬州逃到建州,谁知建州也被南唐夺去。再逃到泉州留从效处,虽被收留,却不被重用。于是李济林便利用留妍瞳的年幼无知,获得她的芳心,找机会偷得军事部署图。孟昶虽是曾经的敌人,但其势猛烈,又灭南汉,相信有了这军事部署图,便可消除前嫌,得到重用。于是三人跑到了广州。 哪知这李济林对留妍瞳还存幻想,见到追踪而来的她,又相约见面,功败垂成。都是这个小畜牲不听话,否则怎会这个局面。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李宏节心灰意冷,挂绳于梁,悬颈而亡。 李宏节错怪了李济林,他们三人都忽略了孟昶的态度。那张军事部署图对孟昶来说形同废纸,人品才是重中之重。 “你们到底出不出城啊?不出,我们走了。”赵崇韬对出了客栈的留妍瞳道。 图已拿到,还留在这做什么呢?只是,只是这个大蜀皇帝就这么轻易地放我们走?留妍瞳有些犹豫。 “走一步算一步。”刘叔道。 留妍瞳点点头,众人随赵、李二人出了城。 他们又是刀又是剑的,时有士兵来盘查,赵崇韬将皇上令牌一亮,无人阻拦。 出了城,赵崇韬将令牌递给留妍瞳道:“老大交待给你的,拿着它,你们可以畅通无阻地回到泉州。” 老大?是谁?留妍瞳很疑惑。 “就是你脚下之人。”李承勋解释道。 是他啊!他,他真是个怪人!带着军事部署图,更带着对孟昶的疑惑,留妍瞳回到泉州。 次日,孟昶去看望断臂的张文表,徐晴雅和周行逢叙述了整个过程的经过。 昨晚,徐晴雅本来与兄长、孟昶等人一起游玩,在大家全神贯注留妍瞳绳上飞燕的绝技时,她突然感到有个熟悉身影。那身影马上离开,徐晴雅来不及打招呼,跟了上去。紧追几步,徐晴雅大吃一惊,认出此人正是李济林。 李济林在一处徘徊许久,直到那红衣出现,才上前与其见面,两人似有机密事相谈,走到那个偏僻处。 李济林的为人,徐晴雅一清二楚,心想来广州必有阴谋,慌忙离开欲告知孟昶。没走多远,却遇见正在巡视的周行逢与张文表。二人一听,便随她到了那处。见到李济林便冲了过去欲擒之,谁知留妍瞳那群人出现阻挡并抢先擒住李济林。 这时,一直在暗处保护李济林的刘彦韬出现,劫持了徐晴雅。 “那为何我过去时,被劫持的是张将军呢?”孟昶问。 徐晴雅脸色霎时通红。周行逢知道该是挑明的时候,苦笑道:“一个字:情。” 躺在床上的张文表慌忙阻拦道:“二哥,不要说。” 里面好像有戏。孟昶眼一瞪道:“什么不要说,你断臂都不怕,还怕别人说吗?周将军,老实交代,不可欺君。” “其实那年在朗州时,文表便心仪晴雅姑娘。”周行逢道,“总觉得自己不配,便压在心里。昨晚见到晴雅姑娘,激动万分,连句话也说不出。” 听到这,徐晴雅不由望向张文表。双目相碰,不约而同地闪开。 周行逢继续道:“但见晴雅姑娘遇险,脱口大骂刘彦韬的无耻,愿意用自己交换。大概李济林有求咱大蜀,也在那请求刘彦韬放了晴雅姑娘,不要闹僵。刘彦韬便随口说若文表断一臂,便可交换。他是想吓吓文表,哪知文表二话没说便挥刀砍下自己左臂。刘彦韬只好将晴雅姑娘放了,转而劫持了文表。再后来,皇上便到了。” 孟昶点点头,“张将军也是条汉子。晴雅姐姐,你可要珍惜这份情意。” “不要你说。”徐晴雅低头羞道。 “哈哈。”孟昶大笑,“张将军虽失一臂,却得一佳人,值。这样吧,你到长沙任职,协助徐大学士管理荆楚之地。” “文表虽断一臂,但还有一臂,仍可沙场杀敌,不落他人。皇上无需照顾。”张文表盲道。 “那么大的地方,你以为很容易管理的吗?”孟昶道,“文表,我不是照顾你,而是给你更多更大的责任,希望你不要让你另外九个兄弟失望。当然最主要不要让我晴雅姐姐失望。” 这时,王逵、潘叔嗣几个兄弟听闻他出事,都来看望。孟昶与他们打完招呼,赶紧离开。有自己在,人家会拘谨。 赵普一直在原属南汉的各州县奔波,一边宣传大蜀新政,一边选贤任能治理地方,忙得不亦乐乎。 骆崇灿在此次灭汉中功劳巨大,孟昶本想提他到兵部,但他自知水平有限,识趣地表示愿意留守扈州或容州。赵普转达了孟昶的敬意,并尊重他本人意见,任他为扈州刺史。 乔直、焦先等南汉降将都论功行赏,各有提拔。降将降兵都喜笑颜开,蜀汉隔阂正慢慢消除。 南国的春天很早便来到,唐糖也从成都回到广州,同来的还有花姑娘麻小倩。段思盈与马依诺留在皇宫待产。 赵普也回到广州,很久不见,两人亲昵得不得了。 晚上,唐糖突然问了孟昶一个奇怪的问题:“老公,如果我怀不到小宝宝,你会嫌弃我吗?” 孟昶笑道:“怎么会呢,不要急。连茯苓姐都有了宝宝,你也会有的。” 唐糖摇着头,“我和茯苓姐的情况不一样。” 孟昶一愣,“难道你真的不孕?” 唐糖点点头,“我哥说我小时候习了阴毒武功,又一直与毒物、暗器接触,怀不上宝宝了。在成都时,我也去问了茯苓姐,她也这样说。老公,你会嫌弃我吗?” 望着唐糖含泪双目,孟昶紧紧楼住她,温柔地道:“糖糖,我的好糖糖,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有没有孩子无关。” “此话当真?”唐糖破涕为笑。 孟昶也跟着笑道:“君无戏言,再说我又不是昏君。” “呵呵,你就是昏君。”唐糖似梨花带雨,娇美迷人,“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其实……” “你能怀宝宝。”孟昶抢着道。 这下愣的是唐糖了,“你怎么知道。” “呵呵,这些年你啥时能骗得了我?”孟昶笑答。 唐糖点头,“但我哥说两年内我很可能怀不到,所以两年内,不允许你嫌弃我。” 孟昶将她楼得更紧,“两年太短,还是一辈子吧。”说着,嘴唇凑了过去,长吻许久。 “既然是可能,那说明也有可能。”两人深情相望,孟昶道。 唐糖娇声问:“什么可能不可能?” “呵呵,闲话少说,让咱们用实际行动来完成那可能吧。”说着,孟昶已笑着趴到唐糖身上。 “昏君!”唐糖道。带着娇羞,带着欣喜,还带着期待。 在后晋宫中喝酒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突然想家了。 虽然进入汴梁的日子很短,但由于他放纵自己的骑兵在民间“给战马寻草料”,各地的百姓受尽凌辱,纷纷爆发反抗契丹野蛮统治的起义。“给战马寻草料”的过程就是大肆屠杀,奸淫妇女,掠夺民财的过程。耶律德光望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战报,想家了。在那,他是至高无上的;在那,只有服从,没有反抗。 虽然中原也有香喷喷的牛羊肉,却嚼之无味;虽然中原还有新鲜可口的蔬菜,可这不是我的菜。耶律德光望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想家了。在那,肉总是那么香,酒总是那么醇。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念叨着唐朝大诗人李白这首浅显易懂的诗,竟情不自禁地流下一滴泪。 于是他告诉那帮留用的后晋官员说他母亲述律老太后想他了,希望他能回去。 有个笨蛋官员出了个好主意。可以把太后她老人家接到咱这啊,你看咱的生活条件多好。 耶律德光狠狠瞪了他一眼,骂了句:“好个屁!”然留下表兄兼大舅哥萧翰留守汴梁,自己带上金银财宝以及什么太监宫女踏上了返乡的路。 “你幸福吗?” “我要回家!”耶律德光挥手作别这座历史名城。 第193章 到泉州 常言说得好:“罪孽深重,天地不容。”耶律德光印证了此话。 在回乡的路上,耶律德光继续纵容手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路过相州,几乎将城中男子杀绝,令人发指。最让人难以容忍的是还虐杀婴儿,将婴儿从空中扔下,契丹士兵举刀相迎,将掉下来的婴儿捅死,他们却在一旁乐得不可开交。 畜牲!简直可以和后来的倭寇南京大屠杀媲美。 老天是睁着眼的。在过栾城时,耶律德光突然不行了。什么病?不知道。反正什么病最难治最可怕,大家就往他身上按便是。 勉强到了沙胡林,耶律德光连遗嘱都来不及立,呜呼毙命。 如果还有来生,希望耶律德光同志一定要记住“罪孽深重,天地不容”这句话。不过很显然,他这类人就算有来生,也不会是人,不是三个月便被宰杀的猪,便是可以让人随意践踏的臭虫。 被掏空的耶律德光尸体终于回到了他向往已久的家,已经发臭。他儿子耶律兀欲捂着鼻子草草将他埋葬,便迫不及待的坐上大辽的龙椅。 耶律德光的死加大了刘知远的信心。听取郭威避实就虚沿汾水南下的建议,刘知远让自己的弟弟刘崇留守晋阳,派侍卫步兵军都指挥使史弘肇率部攻取潞州和泽州。自己则率大军走西路,经晋州、绛州,直趋陕州,然后再折向东,进入汴梁。 王昭远回到广州,大概叙述了下闽的现状。 边镐镇守建州,李仁达的福州已向吴越称臣,只有泉、漳两州的留从效虽向南唐称臣,但不允许南唐选派官员或遣兵入驻,等于自治。 留从效原是王延羲部将,见朱文进等人谋杀王延羲,自立为闽王,便率部夺泉、漳二州,推出王延政之侄王继勋主持两州军务,归顺王延政。王延政降南唐,王继勋便也归降,留从效不愿,便废黜了他,自领军府事。南唐派军征讨,被他大败。后考虑到实力微弱,委曲求全向南唐称臣。 留从效年少丧父,喜爱读书,尤爱兵法。出身贫寒,知人疾苦,主政后勤俭养民,积极发展农业,令士兵垦田,召游民种地,围垦海滩,兴修水利,经济得到很大发展。他还十分重视海外交通贸易,废除各种苛捐杂税,允许自由贸易。泉州俨然向一个对外贸易巨港发展。另外它还很重视教育,已决定于今年春天进行科考,取名士,进贤能。 “不知道外州人士可否参加?”听到此,孟昶开玩笑问。 王昭远答道:“只要愿意到泉、漳发展的人士,他都欢迎。” 孟昶笑道:“哈哈。好,要不咱们也去参加吧。” “有何不可。”赵普在旁道。 “还有几日考试?”孟昶还真来了兴趣。 王昭远道:“七日后。” 孟昶有了主意,“你俩便随我同去,说不定前三甲便是咱们三个呢,呵呵。” “才不干呢,你肯定是状元。”王昭远、赵普一齐道。 “你们不愿意去泉州?”孟昶问。 两人齐答:“当然愿意,但不参加考试,因为只能做你的陪衬。” 两人可以不做陪衬,也可以去泉州,因为次日孟昶便收到留从效的来函。 留从效从侄女留妍瞳得知了元宵节发生的故事,对孟昶的人品大加赞扬,并希望大蜀能派人来泉州谈谈合作上的事。 “有何不可。”孟昶道,“赵普、王昭远,朕便任命你俩为我大蜀使节,出使泉州。” 两人立刻答应。 “你们可以随便谈,但有个底线不能过,那就是他必须归顺我大蜀,而不是合作。”孟昶下旨。 留从效是个聪明人,见大蜀夺南汉,重兵列边境,为了泉、漳的安宁,他想用对待南唐的办法对待大蜀。只是孟昶显然不同意。 王昭远、赵普出发时,却不见孟昶的身影。 邹文远及相送的官员们很是好奇。赵普笑道:“老大去泉州考试了。” “邹大人回府应该就能看到皇上的书信。”王昭远补充道。 邹文远回府果然见到了孟昶的亲笔信。 邹大人:你孙女与朕去泉州,勿牵挂。广州交给你,朕相信你。 邹文远摇头笑了。这个皇上,还真有趣,这辈子也就现在跟对了人。多了个好孙女,更多了个好孙女婿。 泉州是座美丽的城。留从效环城种下刺桐,高大茂盛,花开如火。濒临海洋,海风吹过,顿觉舒畅。 泉州是座繁荣的城。留从效加大对外贸易的策略已显成效,时时可见来自四面八方服饰各异的商人。 “不错。”孟昶边走边赞扬。 “小普他们啥时到?”麻小倩惦记道。 唐糖取笑她,“这才分开一天,就想了啊。” 孟昶笑道:“让你跟小普一路,你偏不肯,这可怪不得我。” “是小普说他是使节,不可以随便携带家眷的。”麻小倩道。 “你啥时成了小普的家眷?”孟昶故意问。 跟在身后的杜逸风、赵崇韬、李承勋跟着笑了起来。 麻小倩眼一瞪,拉着唐糖加快了脚步,“哼,我去找我爹。” “就别麻烦你父母,随便找个客栈住下便是。”孟昶在后面到。 杜逸风笑道:“徒弟,你能找到客未满的客栈吗?” 契丹进中原,许多读书人纷纷朝南逃亡,所以当时的南方地区聚集了相当多的有才之士,有志青年。听闻留从效泉州科考,纷纷从南唐、吴越等地前来应试,一时间泉州客栈几乎全部客满。 师傅说的没错,哪还有客栈。孟昶马上转而喊道:“你认识路吗?” “我们不会问啊!”唐糖帮忙回答。 只问了一位,便很顺利地找到泉州的“幺妹绣庄”,麻小倩的爹娘已在此管理数年。 见到小倩,二人开心万分。待看见孟昶,二人可以说是开心亿分。 这可是咱大蜀皇上,不是任何人家都有资格招待的。再说未来女婿还要他以后多多关照呢。 安顿下来,孟昶便直接说出了想参加科考的意图。 “皇上,这又为何?”小倩爹不解。 孟昶道:“我现在叫张三,麻老板。呵呵,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亲身经历下,现在还能抱上名吗?” “明日是报名最后期限,我来办。”小倩爹道,“但以什么身份呢?” 孟昶想了下,“就以你绣庄的打杂伙计吧。” 小倩爹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承受不起啊。” 小倩道:“爹,我看可以,就让老大体验下做伙计的滋味吧。” 大蜀使节赵普、王昭远也到达泉州,留从效听闻是两个小娃,颇为不悦,没有马上接见。只是派泉州兵马副使陈洪进先行接待。 陈洪进是个武夫,口直心快,有些生气地道:“这大蜀也太瞧不起人了!” 赵普反击道:“陈大人此话怎讲?王大人位居大蜀兵部侍郎,我乃大蜀礼部侍郎,都为正四品。留大人只是泉州兵马都指挥使,只是正五品,最多只能算从四品。何来的瞧不起?” 留从效虽总领泉、漳二州,是军政实际领导者,但身份只是泉州兵马都指挥使,漳州兵马都指挥使乃其兄留从愿,也就是红衣姑娘留妍瞳的父亲。兄弟二人关系极佳,留从愿深知弟弟能力远超自己,甘愿做其副手辅助。留从效无子嗣,留从愿便将自己的两个儿子过继给他。两人也未分家,共住泉州留府,侍奉母亲。 陈洪进没想到这年轻少年竟有如此的伶牙俐齿,自己本来就笨,霎时对不上话。 王昭远笑道:“请陈大人转告留大人,我们皇上只允许我们在泉州呆七日,还望留大人早日相见。” 陈洪进将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留从效,道:“这俩小娃,嘴皮子好生厉害。大哥,你要有所准备。”他们曾经结拜,一直便是这个称呼。 留从效深锁愁眉,“早听闻大蜀皇帝身边有好几位辣手的年轻人,这赵普、王昭远便在其中,果然并非徒有虚名。明日便见吧。” 留从愿已从漳州赶来,道:“小孩子都爱玩,不如明日由我陪他们逛逛泉州,探下虚实,如何?” 留从效点头同意。 留妍瞳听闻大蜀来了两个年轻人,芳心不禁一动,执意相陪父亲。待见到赵普、王昭远,有了一丝失落。 赵普、王昭远早知元宵那晚事件,见这红衣姑娘面露愁容,心中暗笑。 留从愿带着他们在街上见识了泉州手工业的发达,商业的繁荣,又带他们领略了刺桐港船只的众多,贸易的昌盛。二人一直老成得面无表情,让留从愿丝毫看不出他们所想。因种满刺桐,人们便将港口称为刺桐港。 “听说明日泉州有科举考试?”赵普突然问道。 留从愿很是自豪,“不错。当今天下大乱,久无科考,我泉州是第一家。” 王昭远道:“那我们可要好好参观下这盛况。” “好。”留从愿马上答应。 第194章 科考 次日,泉州第一大事“科举考试”隆重开幕。 孟昶也在众人簇拥下来到考场前,那里早已人满为患,人潮拥挤。不止考生的众多,更有许多泉州民众来见证这一时刻。 孟昶远远地望着正在致开幕词的留从效。 体格精瘦,穿着朴素,一张忧国忧民的脸,一看便是个好官。 之后,主考官欧阳正便开始宣布考试规则等。这欧阳正也是有些来头的,他来自泉州最著名的欧阳府。欧阳府的建立者是大唐进士欧阳詹,他可是闽南第一位进士,位居国子监四门助教,对闽地文士的影响巨大。留从效执政泉州后,便邀欧阳正专门负责文教。 一声锣响,考生们拿着号排队入场,并接受检查。 “考不上状元,别来见我。”唐糖俏脸一样,转身离开。 “考不上状元,别来见唐糖姐。”麻小倩跟着离开。 “徒弟,你一定是状元,别让我失望。”杜逸风笑道。 “老大,如果你拿不到状元,我们就,就砸了这考场。”赵崇韬、李承勋道。 我不能不见唐糖,我不能让师傅失望,我不能让崇韬他俩砸了这考场。深感责任重大的孟昶跟上了考生的队伍。 报名人数众多,所有房间摆满考桌,连院中也全是。 孟昶报名晚,是八零三号,在指引下才找到考桌,竟在柴房中。 “你是最后一号,在那。”柴房监考官一指角落道。 柴房内也摆了四张考桌,可见此次科考考生之多。 一声锣响,主考官欧阳正将沙漏一倒,记时开始。 孟昶翻开早已摆好的考卷,题目一句话:“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就是现在的材料作文,根据这句话作篇文章。 孟昶拿起毛笔,边蘸墨边思考。 大多数考生稍作思考后便开始挥毫而作,只有孟昶仍在不紧不慢地蘸墨,不动一字。 柴房外考官摇摇头,心想没那个本事,还来丢什么人。 留从效稍看会便离开,因为赵普他们要来。现在还不是碰头时间。 赵普、王昭远在留从愿的陪同下走进,边走边点头。 走过了一张张考桌,就是不见咱大蜀皇上。两人对望,心想:难道没来? 不能大声说话,留从愿只能随着二人一间房一间房地视察,一张桌一张桌的走过。这俩娃对考试这么有兴趣啊? 终于到了最后,在那柴房外望见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孟昶,连忙走进。到了桌旁,心中一惊,孟昶竟只字未动。 孟昶像是不认识他们般,毫不理会,低头作沉思状。 这也不能停留太久啊。赵普、王昭远心中叹气离开。 走出考场,留从愿道:“考生如此之多,盛况空前。两位大人有何感想。” 王昭远道:“就是考试环境不怎么样。” 赵普马上跟着道:“柴房之中才思如何喷涌。” 留从愿苦笑道:“只因人数太多,准备不足。但也仅有四位最后报名者在柴房,应不碍事。” 碍事,很碍事,碍我们皇上的事。 两人往人群中等待的杜逸风三人摇摇头,示意孟昶考得不好。 赵崇韬、李承勋自语道:“肯定题目出得太难。” 杜逸风笑着道:“你们还不了解他吗?十有八九是装的。” 孟昶不是装,他是真得在思考,包括赵普、王昭远走近,他也没发觉。他们刚走,双目突然放亮,挥毫泼墨,愤笔疾书,很快便完成。 自个又自恋地欣赏了一遍佳作,盖卷离座。 那考官望着他摇头。必是写不出,便胡乱涂鸦,敷衍了事。 已有不少考生陆陆续续出了考场,杜逸风三人一见孟昶,急忙迎了上去。 “老大,是不是题目特难。干脆放把火烧了这里,让他们重新出题。”赵崇韬道。 孟昶一愣,“哪个说题目难的?你放心,老大我肯定是状元。” 李承勋道:“小普、昭远他俩出来时都摇着头,我们还以为你考不出呢。” “他俩进过考场?”孟昶有些糊涂,“还真没注意。” 以欧阳正为首的二十多位考官马上连夜对答卷进行了初选,选出一百份优秀的,又开始对这一百份答卷进行斟酌严格筛选。 赵普、王昭远第二日得到留从效的接见,一进泉州府堂,便见留从效高坐在上,两旁立足文武官员。 “这位便是留大人吧,久仰久仰。”小赵普学起孟昶来。 “为何见了大人不拜?”陈洪进不满道。 王昭远反问:“陈大人,留大人是南唐之官,我们是大蜀之使,为何要拜?” 留从效笑笑道:“无碍。两位请坐。”说着摆手指向下面两张椅。 赵普摇摇头,“不坐。” “只因二位是大蜀使节,我们大人方才专门备椅,为何不坐?”留从愿道。 “位置不对。”赵普摇头道。 “又有何不对?”陈洪进急道。 王昭远笑笑道:“陈大人,我们说的话你难道没转告给留大人吗?” 陈洪进马上道:“转告了啊。” “那好。”王昭远转向留从效,“留大人如果忘记了,那我就再说一遍。留大人是州兵马都指挥使,从四品。我与赵大人都是六部侍郎,正四品。按理我们应坐高处,但考虑到留大人是主,我们是客,所以只要平起平坐便可。” 此话一出,泉州官员议论纷纷。太狂妄了,太骄横了,太……慢着慢着,人家说得也没什么错啊。 是要给我来个下马威。留从效明白了。为了泉州安宁,为了泉州百姓,我忍了。 留从效站起走下,挥手示意摆张椅在对面,自己坐下,然后摆手道:“两位大人可以就座了吧?” 泉州官员自动站到他的身后,赵普、王昭远在对面坐定。 谈判开始。 留从效才要说话,赵普已抢先道:“泉、漳二州自留大人治理后,面目焕然一新,官员和睦,百姓安居乐业,仓满岁丰,商业发达,真是我等楷模。” 看似恭维,暗藏玄机。你只是一个官员,不是皇也不是帝。 身后泉州众人听不出,还在奇怪这大蜀使节态度转变之快,留从效却听得明白。笑道:“本官只想做个治理地方的好官,不求流芳,只求不要遗臭。” “还有这科举也是当下一创举。”王昭远接着恭维。 泉州官员纷纷表达自己的自豪。 “只是留大人乃南唐官员,不知此次自行举行只有皇家才可办的科举考试,南唐皇上现在是怎样的心情。”王昭远突然来了这一句。 实话实说,金陵的李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正在与冯延巳等人商议对策。 “我们泉州之事,关他何事。”陈洪进不屑道。 我们只是好心提醒,怎么办还得你们自己决定。赵普开始进入正题:“来泉州前,我们皇上交待我们转告留大人,只有归顺,没有和谈。我猜留大人还没什么准备,要不你们先商量下。” 此话引来极大不满。大家议论纷纷,痛斥大蜀的霸道。 留从效也没想到大蜀根本不谈便直接挑明,大出意料。但他依然面带笑容,“此乃大事,二位先去歇息,我等要认真商议后才能给以答复。” 赵普、王昭远离座告别。 “对了,后日我要宴请科举三甲,不知两位大人可愿到此同乐?”留从效邀请道。 二人毫不犹豫地答应。老大是没戏了,倒要看看那三人到底有何本事。 “太霸道了,这不明摆着让我们投降嘛。”陈洪进气愤地道,“大哥不可同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敢攻我,必叫他有来无回。” “陈大人说得没错,欺人太甚,二弟不可答应。”女儿广州的经历让留从愿本来对大蜀还有好感,此刻已消失。 留从效点头道:“我不会答应的。但也不能马上与大蜀翻脸,只好拖他一拖。建州是南唐边镐,福州是已归吴越的李仁达,这边是大蜀大军,我泉、漳生存在夹缝中,任何的闪失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局面。还请各位与我同心协力保我泉、漳,抵御强敌。” “我等愿追随大人。”众官员道。 欧阳正反复看了好几遍这篇观点奇特的文章,还是拿不定主意,让其他考官都来观看。 于是,出现了两派。一派认为此文标新立异,论点清晰,文笔流畅,又结合时下形势,是奇文,应进前十。另一派则认为此文背道而驰,又直接大胆预测泉、漳命运,自命不凡,狂妄自大,不足以取。 听了他们的意见,欧阳正考虑了很长时间,道:“我看还是由留大人判定吧。大家选出十篇并这篇同交留大人。” 本来的流程是先选一百,再筛出十篇,再由留从效看后商议,列出三甲。如今不得不成为十一篇。 留从效来到后,马上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十张答卷,但觉大多无新意,只是修辞语法,论字断句的差别,竟有了些倦意。一见还有一张,一愣。 “留大人,此篇不能不看。”欧阳正道。 难道它与众不同?留从效打开观阅。 第195章 朕要做状元 自古帝王之道,圣贤之道,不外一中。然何为中?不偏为中。中,正也。 君子之所以为君子,固气守节,刚柔并济,明是非,辨黑白,如狂澜之砥柱,不偏不倚。看似柔弱,实为强矣,盖因其正。然世上如此者几人?入世,便随俗,受物累,或倚他强凌弱,或倚己私饱囊,清者浊,明者暗,世间再无君子。 子曰:中立而不倚,强哉娇。晚生愚钝,不解。芸芸众生,何人不倚?吃倚农,喝倚井,达官贵人也好,布衣百姓也罢,不倚何以存,何以生?倚正则为正,倚邪则为邪。晚生猛悟:君子难做,不若做倚正之常人。邪不压正,倚正则强。 人如此,国亦如此。当今天下,武夫当道,弱肉强食,欲中立而不倚,难亦!既如此,何不倚正强国,倚正富民? 泉漳弹丸之地,南唐窥之,吴越贪之,大蜀伺之,何以存?战战兢兢,谨慎小心,四面讨好,欲以中为策。不偏不倚,或可保一时安,能长久否?稍有不慎,强敌入境,抢之,掠之,毁之,亡之!如此下去,泉漳堪忧,虽自强,不过昙花一现,流星一瞥,独余叹息矣! 晚生观这三方,终有定论。南唐虽强,意图不轨,欲取而掠之,非正强,不可倚;吴越虽强,钻营取利,欲取而毁之,非正强,不可倚;独大蜀之强,为绝战火,为大一统,为清平世界,为百姓幸福,乃正强,可倚。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难。 中立而倚正,强哉矫。易。 取难抑或取易,当政者应自明! 蜀中张三作 阅毕,留从效大惊,不禁又品数遍,思索良久,问:“欧阳兄,你如何看这篇?” 欧阳正道:“卑职不敢欺瞒,此文思路大胆,文通语畅,奇文也。应列三甲。” 霎时众考官又分两派,争论不休。 留从效又思索良久,方才开口,“就给他个探花吧。状元、榜眼就由你们从这十篇中选吧。”说完叹着气离开。 叹气,是因为点中了他的要害,他的担忧。 叹气,是因为这个考生的直截了当反衬出自己的优柔寡断。 叹气,是因为他不能给这考生状元,只因这张三太强势。 文如其人,此人能用,却不能重用。好人也有私心,留从效亦不例外。 “皇”榜一公布,孟昶扭头便走,闷闷不乐。 “老公,探花也很好呢!考前我是为了鼓励你才那么说的,你别气啊。”唐糖安抚道。 麻小倩也跟着道:“是啊,是啊,张三哥哥,探花好好听,比什么状元好听多了。谁稀罕。” 杜逸风没有说话,用手拍拍孟昶肩膀。 赵崇韬火冒三丈,“老大,我去烧了泉州衙门!” 李承勋摇头,“还不如咱大蜀自已来办科考,让老大当第一。” 孟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们几个道:“朕要做状元!” 听到孟昶中了探花,王昭远、赵普这才放下心来。还好,第三名。 他俩还未来得及为孟昶高兴,麻小倩跑来说了句:“皇上说他要当状元。” 两人相望无语。人家都已公榜,怎么让你当状元啊? “待今晚见机行事吧。以皇上的为人,我们如果实在无法完成,他也不会责怪的。”王昭远道。 赵普点点头,“咱们尽力便可。” “幺妹绣庄”前锣鼓喧天,欧阳正亲自送来喜报,以及留从效的晚宴邀请函。众人欢天喜地,只有主角孟昶一脸的苦笑。 欧阳正仔细端详孟昶好一会,问道:“张三,你真是一小伙计?” “是啊,他是我爹的伙计,从成都来的。”麻小倩抢着证明。 “蜀国的一个小伙计竟有如此才华,看来大蜀的强盛不是偶然。”欧阳正点头道。 “欧阳大人,张三只想问你一句。那状元、榜眼写得真比我好吗?”孟昶突然来了一句。 欧阳正犯难起来,只好吱唔道:“晚宴别忘了啊。”说完,赶紧离开。 “去,肯定去,我还要去当状元呢。”孟昶在后喊道。 你本来就是状元,只是,只是许多事情不能由一篇文章的优劣来决定。欧阳正摇头想。 这是留从效主政泉州后最隆重的宴会,泉、漳两州重要官员以及名流尽至。两人一桌,整齐向北摆放。最前向南摆了两张,留从效吸取了上次经验,为大蜀使节准备的。 客人纷纷到来,被指定落座。为了显示关系和谐,留从效连同桌之人都做了精心安排,这也说明他很注意细节。陪同状元的是欧阳正,榜眼的是留从愿,探花孟昶的身边是粗人陈洪进。 留从效是个谦卑的人,早早坐定,一一打招呼。孟昶进来时,多瞧了两眼,又忙转开。 王昭远、赵普是最后到达的,众人都起身问候。大家都知道,这俩小娃代表的是大蜀。 王昭远、赵普向下瞧见孟昶正笑着望来,忙躲开这目光。皇上在下,我们在上,真是别扭。 留从效开始祝酒辞。很是详尽,将泉州的大好形势与所有人的努力都紧密相连,让人听得非常舒适。 他是个认真细致的人,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是个谦虚谨慎的人,他是个能吃苦任劳任怨的人。孟昶有了如此印象。 当然孟昶也看出他是个喜欢幻想的人,是个侥幸心理很严重的人。他只能是官,不能为君,因为他没霸气,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留从效举杯相邀众人饮酒,大家举杯祝愿,酒席充满祥和。 欧阳正立起大声赞扬了此次科举考试的圆满以及绝无仅有的盛况。在一片歌颂声中,众人杯中酒尽。 留从愿说得很短,笑着“好好,喝喝”完事。 下一位应该是陈洪进了。他涨红了脸,站起后却不知该说什么,手不知怎么抖了一下,酒杯落地而碎,十分尴尬。 大家哄堂大笑。孟昶有些不愿意了。虽然两人除了相互通报姓名,没作任何交流,但这是同桌,我的同桌,所以我要帮他说话。 “大家知道陈将军为何不说话吗?”孟昶站起问道。 哄笑停止,众人不解。留从效一愣,欧阳正一愣,全都一愣。其实陈洪进也愣住了。是啊,我为何不说话呢?难道是故意的? 只有王昭远、赵普偷乐。老大开口了,有热闹看了。 “其实他是故意的。”孟昶道,“他这是给大家出道题,只可惜没几人看懂。”说着,孟昶摇头坐下。 出题?全部又是一愣,自然也包括陈洪进。 留从效知道自己的兄弟不善言辞,更不可能出什么题,故意问道:“探花郎,莫非你看出了?” 孟昶笑着站起道:“不错,其实那两位蜀国使节也看出了。对不,两位大人。” 我倒!推到我们这了。老大,你厉害。我们怎能让你丢脸呢?赵普笑道:“这位探花郎说得没错,李将军这是要我们猜谜呢。” 孟昶其实也没想好这李将军出的是什么题,望着赵普偷笑。好小子,看你的了。“那请问大使可知谜目?” 赵普何等聪明,笑道:“猜一成语。” 竟然是真的啊。众人对陈洪进刮目相看。你别说,连陈洪进自己都以为是真的,对自己刮目相看。 “谜底是什么?”留从效主动问道。 赵普道:“血流成河。” “不错。”孟昶道,“李将军,对不?” 陈洪进还能说什么。人家这是给自己找台阶,难道我还不识相。“呵呵,是。” 孟昶笑着道:“李将军,现在谜猜出了,你也可以坐下了吧?” 陈洪进坐下,小声道:“小兄弟,谢谢你。” 留从效看得明白。洪进大字不识几个,哪会有这般心机。拱手对赵普道:“赵大人,我等还是有些糊涂,烦请解释一下。” “留大人。”孟昶道,“还是我来吧。” 赵普巴不得呢,连忙道:“探花郎才学八斗,他早已看懂,还是由他说吧。” 孟昶笑道:“李将军刚才故意摔杯,酒洒成河。他通红面色映在水中,犹如血色。不是血流成河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众人纷纷点头。 孟昶还没说完呢。“诸位可知李大人为何出此题?” 还有深意哪! “李将军这是在警示大家,贪图享乐便会血流成河。”孟昶道,“四面强敌,处处危机,只有时时警惕,才不至血流成河。” 陈洪进已情绪高涨,兴奋地端杯站起,“若外敌来犯,李某必会奋勇抗敌,战死沙场不足惜。”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鼓掌赞赏。 留从效说话了,“有洪进这样的猛将,还有大家的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任何犯我泉、漳者,必然有来无回!来,干杯。”说完,有意瞥了王昭远、赵普一眼。 老大,你到底是哪帮的?两人望着微笑饮酒的孟昶,猜不出。 猜不出便不猜了,老大干的事是我们能猜到的吗? 第196章 状状元 “探花郎果然厉害!”欧阳正站起敬酒。或许在为孟昶不是状元而道歉。 差点忘了正事。被提醒的赵普努努嘴,王昭远道:“留大人,此次科举考试让我等大开眼睛,正所谓奇文共赏,不知能否将这三甲文章一读,大家共乐呢?”这是两人商量好的,只有见到前两名的文章,才能有机会为皇上翻身。 留从效有些犹豫,众人却齐齐说好。无奈,只好道:“欧阳大人,就由你来吧。” 三家文章拿来,欧阳正便从状元的开始。 此文除了虚幻的华丽词藻,除了一昧的歌颂赞扬,再无其他。 榜眼所作则是长篇大论,引经据典,让人乏闷。 打开孟昶之作,欧阳正望了留从效一眼。留从效摆手示意继续。 读毕,从众人望向孟昶的目光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惊讶,惊讶,还是惊讶。 陈洪进不懂这些,但他懂得知恩图报。 “好!”全场就他大叫了声。 见无人附和,举杯向孟昶道:“张三兄弟,写得好!来,做哥哥的敬你一杯。” 孟昶笑着道:“唯哥哥懂我!”举杯同饮。 “三人所作都是上乘之作,还望三位今后用所学为我泉、漳贡献力量。”留从效举杯敬三甲。 状元、榜眼忙举杯相迎,唯有孟昶毫不理会,留从效只能尴尬等候。 “张三兄弟,我大哥敬你呢。”陈洪进提醒道。 孟昶这才站起,却不举杯,拱手道:“谢留大人!张三本无状元心,但听完两位仁兄之文后,不禁有些纳闷。这么多明显的错误,难道留大人、欧阳大人都没看出吗?”说完,望了眼赵普。说话之前,从赵普得意的笑容中,孟昶知道他已找到错误。 错误?有吗?留从效、欧阳正愣住。 “呵呵。”赵普笑了,“留大人,我与王大人觉得很不公平。” “有何不公平?”留从效忍气问道。 赵普笑道:“‘君子不器’出自《论语·为政》,而非《论语·子路》;‘君子欲讷于言,敏于行’出自《论语·里仁》而非《论语·颜回》。” 王昭远笑着补充道:“井陉之战中韩信活捉赵王歇,而非赵王息;昆阳之战,刘秀杀王寻,而非王邑。还有一些,大家都能听出,便不一一指出了。” 其实也就这几处。其实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错也就只有他俩看得出。 孟昶心中直笑。不清楚就别写啊,碰到高手了吧,出丑了吧。好了,到我摆架子的时候了。“如果这样的文章都可以冠亚,还请留大人与欧阳大人烧了张三所作。” 这?两人面面相觑。 “大哥,状元应该是我张三兄弟的。”李洪不服气地叫道。 就是,那么多错误,我们听都听不懂的,怎么可以是状元、榜眼呢。众人纷纷道:“张三应是状元。” 留从效不知该如何处理,欧阳正摆摆手示意安静,道:“留大人事务繁忙,夜间审卷,难免有些纰漏,容我等再斟酌下。” 说完走上去与留从效商议起来。 众人静静等待,暗处有位红衣姑娘也很焦急地等着。她就是留妍瞳。 一般状元会和什么联系在一起?驸马。留从效无子无女,只有侄女留妍瞳,她能不关心吗? 她早已来了,但由于在席桌之后,怎么也无法张望到状元的面目,很是焦急。 她从小习武,不爱文才,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三篇中到底谁写得好。既然大家都说探花郎的好,应不会错,于是她的目光转向探花,只可惜还是只能看到背影。 留从效与欧阳正的商讨显然有了结果。欧阳正笑着对大家道:“三甲更改,自古无先例,所以先前名次不作更改。” 众人哗然。赵普摇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不改,难以服众哪!” 留从效听得清晰,笑道:“赵大人,撇开官位,我完全可以做你叔叔。判断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你慢慢便会知道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欧阳正摆手示意安静,“此次科举考试首开泉州先例,所以我们在状元之上又设了个特别的名次:状状元。蜀中张三,高中状状元!” 状状元?没听过。大家依旧议论纷纷。 孟昶再一次站起,转身道:“各位,这状状元就是比状元还状元的状元,呵呵,我心满意足。”然后转回对留从效道:“多谢留大人!” 留妍瞳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是他,就是他,他果然跑我泉州来了,胆子真大啊! “状状元,来,我敬你一杯。”陈洪进首先大笑道。 接着,人人都争着与孟昶敬酒。 还好来前吃了“醒酒丸”。成为宴席主角的孟昶心想。 留从效虽是个好人,心中也不禁泛出酸意。 “留大人高明!”王昭远、赵普举杯相邀略显寂寞的留从效。 留从效边饮边赞道:“大蜀真是人才济济哪,一个小小伙计也有状元之才!” 留妍瞳正在那望着众人相拥的孟昶,突听身后问:“大小姐,看什么呢?” 回头,是刘叔,留从效的侍卫队队正刘传,元宵随留妍瞳到广州追图,表演挥锤的那位。“刘叔,你看,是他!” “谁啊?”刘传望去,大惊,“他,他到泉州了?” 留妍瞳点点头,“刘叔,他身份特殊,不可泄露。”然后忙离开,去梳理纷乱的心情。 席散,留从效与兄长还在商讨泉州的未来和打算。留妍瞳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走进道:“爹,叔,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何事?说吧。”留从效很疼爱这位侄女。 留妍瞳很紧张地道:“他,他到泉州了。” 留从愿道:“谁啊?看你紧张的。” “就是,就是在广州帮过我们的大蜀皇帝。”留妍瞳道。 什么?兄弟俩吃惊地望着妍瞳。 “没看错吗?”留从效顿了下问道。 留妍瞳摇摇头,很肯定地道:“绝对没错,化成灰我也认得。”这话说得好象孟昶欺骗过她的感情似的。 “现在在哪?”留从效急急问道。听说过这个小皇帝喜欢到处玩,没想到还真是。 留妍瞳道:“你们都见过的。” 我们都见过?兄弟俩又一次吃惊不已。 “就是那个,那个状状元。”留妍瞳低头道。这是怎么了,为啥一说到他,就情不禁地害羞起来。 啊?兄弟俩的吃惊达到顶峰。 怪不得语言如此之利,怪不得气势如此逼人,怪不得……留从效恍然大悟。 “你们准备怎么对他?”留妍瞳小心翼翼地问道。 留从愿望向弟弟,他信任自己的弟弟。留从效想了好一会,笑了,“既然他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还是不知道吧。明日我亲自去绣庄给他送喜报,并给他个大官做。” 留妍瞳道:“人家是皇上,叔叔,怎么会稀罕你的官呢。” “那可不一定哦。”留从效笑道,“妍瞳,明日你与我同去。” “那样他不是就知晓我们识穿他的身份了吗?”妍瞳疑惑道。 留从效点点头,“是啊,我就是要让他知晓。”你说你这人,让人气也不是,喜也不是。好啊,那就让你也尝尝此中滋味。 “幺妹绣庄”又一次锣鼓喧天,鞭炮轰鸣,留从效与欧阳正一起来送喜报,状状元的喜报。 孟昶等人兴高采烈地出来迎接。 抬头望见留从效身后的红衣女子,孟昶一愣。 留从效用一番客套话安慰受伤的孟昶,又责备了自己马虎粗心,差点漏掉栋梁之材。 紧跟着欧阳正宣布张三荣获此次泉州科举状状元,已被府衙录用为府从事,即日上任。从事,就是参谋。 孟昶望着得意的留从效,望着低头的留妍瞳,明白了。这是故意的。 我是接受呢?还是不接受呢? 我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吧。 “谢留大人!”孟昶道,“常言说‘荣归故里’,张三喜获状状元,但成都老母亲还不知。百善孝为先,留大人便是出名的孝子,还望大人能允张三先向母亲报喜,后再来述职。” 果然有能耐,几句话便化解困境。留从效道:“这是自然。但还请状状元能给本官一个期限。” “成都路途遥远,我看就半年吧。”欧阳正在旁建议道。 “俩月足矣!”孟昶笑道。两个月后你泉州十有八九便是我的了。 留从效也不含糊,“好,一言为定。”两个月后,我倒要看看你来不来泉州上班。 留从效等人离去,留妍瞳走到孟昶面前,扔给他一样东西,道:“还你!”然后匆匆扭头离开。 “是什么啊?”唐糖故意问道。 孟昶笑着道:“定情信物!” 不可能啊,在泉州我与他形影不离,他何时认识了那位红衣姑娘呢?唐糖撅嘴道:“切,骗谁啊。绝情信物吧?” 麻小倩问她爹:“她是谁?” “留府大小姐留妍瞳。”她爹道。 孟昶完全明白了。将那令牌扔给唐糖道:“没用了,给你吧!” 唐糖看后扔还给他,“本大小姐在大蜀还需要这东西吗?” 那是。天下谁人不识唐大小姐,谁人不知唐大小姐是孟昶的人。 第197章 离泉州 大蜀使节离开泉州时,留从效率众官相送,惊讶地发现孟昶几人也在其中。 留从效的惊讶当然是假的,笑问:“状状元为啥与大蜀使节一路?” “碰巧而已。”孟昶笑答。 “张三兄弟,你快些回来啊,哥哥会想你的。”陈洪进大声道。 孟昶拱手道:“快,很快的。我迫不及待地与陈大哥共事呢。” 留从效转而对赵普、王昭远道:“还请两位大人回去转告大蜀皇帝,归顺此等大事,从效不能轻易答应,还有待商酌。” 陈洪进又一次大声道:“不错。若他敢来犯,陈某手中钢刀伺候。” 孟昶暗笑。一会想我,一会又要看砍我,你真是我的大哥! 留妍瞳只是望着,没有说话。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回到府内,遇到刘传,黯然道:“刘叔,他走了!” 刘传的表情很是奇怪,还带着一些慌张,“哦,走了就好。” “刘叔,你说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留妍瞳悠悠问道。象是问刘传,又象是问自己。 刘传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大小姐,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跟随留从效多年,在留从效子侄中,他最喜欢妍瞳,因为她象极自己因病而亡的女儿。所以在听闻李济林欺骗了留妍瞳,盗取部署图而逃后,第一个站出来跟随她去广州追捕李济林,所以他连李济林的尸体也不放过。 “刘叔,你说什么呢!”留妍瞳娇羞道。 “没有就好。”刘传道。 留妍瞳很奇怪,问道:“为什么呀?” 刘传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因为他马上就要成为死人。” 什么?留妍瞳大惊,“刘叔,什么意思?” “我,我已将他在泉州的消息传给了建州的边镐。”刘传低头道。 “为什么?我不是不让你告诉别人的吗?”留妍瞳更加吃惊。刘传是她最信任的人。 瞒不下去了。刘传跪地道:“怪刘叔不好,贪图金银,成为边镐的耳目。” “走,快去见我叔叔。”留妍瞳拔腿便走。见刘传不动,生气地道:“刘叔,你知道我叔叔的为人,现在告诉他还来得及。你不能再错下去,不然我就不帮你了。” 听完叙述,留从效大惊道:“若大蜀皇帝在我泉州出事,后果难以想象。刘传,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害我全州?” “是我一时糊涂,自知不能原谅,任由大人处罚。”李传双膝跪地道。 留妍瞳帮忙求情,“叔叔,刘叔已经知错,你就原谅他吧。” 留从效稍作思考道:“刘传,我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你继续和边镐联络,将功赎罪,你可愿意?” 继续做耳目?刘传有些糊涂。 留妍瞳解释道:“刘叔,叔叔这是给你机会呢!” 刘传忙道:“刘传一切听从留大人安排。” 留从效点点头,对留妍瞳道:“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妍瞳,速与李将军率人追上去,保护状状元。” 才出泉州城不远,孟昶正与大家谈笑风生,夸耀自己的绝世好文,突然从四面杀出众多黑衣蒙面人。他们挥斧举刀,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使团中士兵随从不到二十,却都是千挑万选的厉害角色,瞬间围成个圈,将众人围在其中。 杜逸风剑已出鞘,赵崇韬、李承勋枪刀直指,唐糖手握唐门暗器,随时准备出击。 敌人的装束、武器等很是熟悉。孟昶想了下,猛然想起来,“边镐的‘玉碎军’!” “马上让他们变成‘头碎军’。”唐糖娇喝声跃起,双手一扬,暗器出手,击倒两个敌人。 “漂亮!”赵普与麻小倩喝彩道。 唐糖头一扬,“还有呢。”又是一跃,发出致命暗器,两个冲在最前的敌人倒下。 敌人没有停止,继续冲了过来。 敌人众多,恐非这几人能应付。孟昶大脑一转,便准备呼叫“刀锋”。 “三弟,你看。”王昭远指向泉州方向。 烟尘飞扬,马蹄疾奔,当先者红衣白马,双手持双剑,象火,象火红的火,迅即便到了跟前。 玉碎军大惊,慌忙抵挡。 陈洪进大喝声:“何方毛贼,在我泉州撒野,杀!”挥着大刀,率兵加入战团。 留妍瞳双剑飞舞,如扑火飞蛾,如涅磐凤凰,漂亮而又凌厉。 “漂亮!”连唐糖也不禁赞叹。 黑衣人并没因对方援兵到来而后退,完全不顾性命的向前冲。 杜逸风剑一扬,人在空中飘,剑锋在敌人身体过,要了他们的命。 赵崇韬、李承勋渴求地望向孟昶,他们也想一展风采。 孟昶微笑点头。赵崇韬枪如游龙,李承勋刀似猛虎,冲向敌人,割肤饮血,痛快无比。 唐糖可不想在这红衣女子前落了下风,虽然她还不知道这女子与孟昶到底是何关系。一连几个纵跃,几声娇喝,暗器如风,划过敌人的喉咙,如仙女散花,如春蚕吐丝,让人惊艳。 “漂亮!”留妍瞳也不禁赞叹。 漂亮,漂亮,你们都漂亮,就我没什么事。已经习惯了做壁上观的孟昶干脆唱起了歌:“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美丽的花蕾……” “唱得好!”陈洪进赞道。其实他一句也没听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碎军”无一人后退,所以最后的结局是全部阵亡。 “好。”孟昶鼓掌道贺,“李大哥,棒!” 陈洪进“哈哈”大笑,“张三兄弟,你也好棒。” “李叔,他棒什么啊,就没见他杀掉一个。”留妍瞳故意讽刺道。 唐糖不愿意了,“我老公他的绝学是杀人于无形,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出手的。” 留妍瞳没明白,“什么老公?” “就是相公啊。”唐糖骄傲地道。好像生怕对方不知道,加重语气道:“就是丈夫,郎君。” 我又不跟你抢,讲这么明白做啥。留妍瞳扭头向赵普、王昭远道:“听闻有敌劫杀使节,我等奉命前来保护,如今敌人已除,告辞!”说完,马头一转便已离开。 为什么这么急?是唐糖的话刺激到了她? 陈洪进也向大蜀使节告辞,走时不忘对孟昶喊道:“张三兄弟,早些回来!” “好像有点巧,象演戏。”王昭远对孟昶道。他指的是敌人出现,泉州兵便出现相救这事。 孟昶点点头道:“也许是演戏,也许是巧合。咱们不用管他,回广州后马上做好进入泉、漳的准备。” “要攻?”赵普不解。 孟昶笑道:“如果我猜得没错,南唐可能要攻了。” 南唐没有要攻打泉州,至少现在还没这方面的计划。 李璟在听到大蜀派使节前往泉州后,马上与冯延巳等人商议,最后做出决定。升留从效来金陵出任南唐右宰相,仅在冯延巳之下。 只要他离开泉、漳,那里才能真正成为南唐的地盘。只要他到了金陵,多高的官位都是想给就给,想撸就撸。 “二弟,不可去。”留从愿坚决反对。 “大哥,不可去。”陈洪进坚决反对。 “大人,不可去。”泉漳官员坚决反对。 留从效略作考虑,道:“我若不去,恐怕泉、漳将燃战火,刚刚有点起色便会中止,甚至后退,大家的努力也将白费,百姓又将陷入苦难。” “二弟若去,泉州落入奸人之手,结果不是一样吗?”留从愿摇头道。 陈洪进跟着制止,“大哥此去,只怕难以回来,万万不可。” 大家正议论不休,刘传走进,在留从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留从效一惊,马上道:“此事明日再论。大哥,洪进留下,其他人先退下。” “大哥,出了什么事?”众官离开后,陈洪进马上问道。 留从效锁眉道:“泉州又来位朋友,你俩随我去见见。” 留从愿疑惑问道:“哪位?” “陈洪达。”留从效道。 “留兄。”两人曾共过事,是老相识。李仁达笑着站起,然后又与留从愿、陈洪进打招呼。 三人也客气拱手。留从效一指李仁达身旁大腹便便之人,“这位是?” 李仁达笑着介绍,“也没外人,这位是吴越东南安抚使鲍修让鲍大人,协助我守福州。仰慕留兄许久,故来泉州一见。” “我是来救留大人的。”鲍修来可没那些客套话。 留从效一愣,“救我?还不知留某有何危难?” 李仁达笑道:“留兄,说实话,你已命悬一线。鲍大人爱惜人才,故亲自来泉州帮你。” “我二弟有何危险?你们休要危言耸听。”留从愿怒道。 陈洪进显然也被激怒,“你们算什么,我泉州不会让个‘荡妇’来帮的。” “荡妇”是外人给李仁达起的外号,因为他曾经分别跟过五个主人。王延政,王延羲,朱文进,南唐,以及现在的吴越。 刺中痛处,李仁达指着陈洪进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留从效忙从中调解道:“陈兄,洪进就这脾气,你知道的,别介意。” 李仁达望向鲍修让,大局为重,忍气吞声不再争执下去。 第198章 返泉州 “还请问鲍大人,留某有何难?”留从效问道。 鲍修让冷冷笑道:“听闻唐主已调留大人去金陵,若去,恐羊入虎口,有去无回;若不去,恐南唐大军征伐,泉州难保。留大人想必很为难吧。” 消息传得很快啊,看来他们在金陵也有耳目。留从效微微笑道:“留某本就是南唐一臣,听命便是,何难之有?” 李仁达忙道:“留兄乃聪明之人,不会做这愚蠢之事。” “那就让他征讨便是,我泉州将士决不会轻易屈服。”陈洪进厉声道。 鲍修让摇头道:“这只是一难,还有二难。听闻大蜀使节在泉州与留大人不欢而散,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南唐、大蜀都是虎狼之国,留兄大难临头,难道还不知吗?”李仁达接着道。 留从效客气问道:“还不知如何化解?” 李仁达大笑道:“留兄,吴越才是真正靠山。归了吴越,你我联手,什么难事化解不了呢。” 真正的目的出来了。留从效笑道:“李兄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鲍修让以为留从效心动,道:“只要留大人归我吴越,泉漳二州仍由留大人主事。” 留从效想起孟昶的科考文章,道:“中立而不倚,强矫哉,难。中立而倚正,强哉矫,易。难易之取,留某自知,只是何方是正呢?” 李、鲍二人见留从效自言自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留从愿道:“二弟,吴越擅投机,宵小之徒,绝不是正者。请三思。” 留从效点头而笑,对李、鲍二人拱手道:“多谢李兄、鲍大人的好意。留某不会对泉州轻言放弃,拱手相让他人。不论何人犯我泉州,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鲍修让拂袖而去,“那你就自生自灭吧。” 李仁达摇头而去,“留兄,你怎如此顽固不化呢。” “我顽固不化吗?”留从效问自己。 留从效以身体不适,以能力有限婉拒了李璟的好意,引来南唐朝廷上下的不满。 “若不征伐,恐会被大蜀有机可乘。”冯延巳道。 李璟可不想再被那个大蜀弟弟占了先机,道:“好,征讨。” 以“抗旨不遵”为由,尽起江西之兵由陈觉领军从汀州出发,会同建州边镐征讨留从效,两路马步兵十万有余。 留从效沉沉闭上双眼,心中担忧不止。从入伍那天起,他从没为自己的性命担心过,也没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过,因为这些对他都不重要。为国安宁,为民效劳,才是他心所愿。泉、漳的发展才刚起步,却又要被战乱纷扰。胜,也将损失惨重,倒退好几年;败,更不用说,一番心血化为乌有,百姓再陷苦难。 没有人打扰他。大家都知道自己的领导人已好几夜未闭眼,心力憔悴,需要休息。 刘转进来见他在休息,犹豫了下,轻轻摇醒道:“大人,他来了!” 留从效伸了下腰,问:“哪个?” “就是大蜀……”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马上改口,“就是状状元,回到泉州了。” 留从效马上站起,“在哪?” “在府外。”刘转道,“大小姐拦住,不让他进来。” “走,去看看。”留从效已向外走去。 孟昶刚想踏入,便被留妍瞳拦住:“状状元张三,你来做甚?” “呵呵,我来上班哪。”孟昶笑道。怎么这么巧,难道她一直在等我? “那他们呢?”留妍瞳一指孟昶身后四人问。他们是杜逸风、唐糖、赵崇韬、李承勋。 孟昶道:“他们都是我的跟班。怎么,不可以进去吗?” 留妍瞳不服气地道:“你一个小伙计有这么多跟班,排场挺大啊。” “是啊,我们愿意做他的跟班,管你何事。”唐糖也不服气地道。 “他不是你的什么老公吗?”说到这个词,留妍瞳面庞红润一片。 唐糖故意气她,“是啊。哦,忘了告诉你,老公还有层意思,就是主人。我当然也是他的跟班了。” “妍瞳,因何争吵。”留从效走过来道。一见孟昶,有些意外,“状状元,你不是去成都了吗?期限还未到,因何提前归来?” 孟昶笑道:“大人,我本在成都,忽听说南唐大军攻我泉州,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吹牛也不打草稿。留妍瞳讥讽道:“南唐大军这两日才有攻我迹象,你在成都便知晓,还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你的马长翅膀了吗?这么快。” 孟昶并未因被揭穿生气,道:“妍瞳姐姐,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的马真得长了翅膀,大概被我那颗赤诚的心所感动。” “那状状元认为此战我泉州命运如何?”留从效故意问道。 “必败。”孟昶毫不犹豫答道。 众人皆惊。 留从效不解地问:“既然状状元知道泉州必败,为何还要回我泉州。” “原因有二。”孟昶道,“一因为我是泉州府从事,危难之际不能不在岗位。” “你还未正式上任呢?何必回来送死?”留妍瞳插嘴道。不知是讽刺,还是关心。 孟昶笑着摇头道:“也许是我贱吧。” “妍瞳,不要胡闹。”留从效制止道,“状状元,本府还想听听你的第二原因。” “原因之二便是因为我回来,局势将完全改变,泉州必胜。”孟昶胸有成竹道。 “状状元好大的口气。”已知道孟昶身份的留从效道。我与南唐相争,得益的不是吴越便是你大蜀,这就是你说的胜利吗? “留大人,我可以现在上任吗?”孟昶道。 留从效道:“状状元千里奔波,今日便好好歇息,明日来泉州府衙上任吧。” “留大人。”孟昶语气变得严厉,“大敌当前,战局瞬息万变,时机稍纵即逝,怎能待到明日。”说完,便向府内走。 留妍瞳还想阻拦,留从效苦笑摇头。既然你愿意做我泉州从事,那就让你过过瘾吧。 一进去,孟昶一招手,赵崇韬、李承勋便将一张详细的闽地地图摊在桌上。 留从效仔细一看,闽地各势力在各大州县的军力部署等标识得非常清晰,目前形势一目了然,不禁点头,“看来状状元下了一番功夫。”当然心里还有话:怪不得对那军事部署图一点都不心动,原来都在人家掌握中。 “大人,可以告诉张三,你都做了哪些部署吗?”孟昶问道。 留妍瞳在旁道:“我叔才是指挥使,你只是小小从事,没必要告诉你。” “呵呵。”孟昶笑道,“妍瞳姐姐,你又不是你叔,你怎知他不肯呢?” 留从效毫不隐瞒,“我已派陈洪进将军率泉州兵前往建州之敌,令漳州张汉思将军率漳州兵迎击汀州之敌。”你什么不知道,我隐瞒有什么用,干脆就直接告诉你好了。 孟昶当然早已知道,但身份不同,才有这一问。“大人不愿泉、漳两城受战乱所祸,故主动迎敌,用心良苦。只是大人觉得这样有用吗?待这两路兵败后,泉、漳还不是同样的结局。” 留从效叹气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愿老天能知我用心。” “老天不是别人,是自己。”孟昶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大人难道情愿依靠根本不存在的老天,也不愿信任身边的人吗?” 留从效低头无语。 孟昶继续道:“如果大人信任张三,请任命张三为此次泉、漳保卫战的总指挥。” 什么?留从效没想到孟昶会这么直截了当,非常吃惊。 “你有何本事,敢担此重任?”又是留妍瞳看不惯孟昶的霸道,插嘴道。 孟昶没有回答她,对留从效道:“大人,我知道你以为我别有用心。张三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张三现在是泉州的状状元,是泉州府的从事,仅此而已。夺地易,夺人心难,张三不会勉强任何人,那样的结果是无法长久的。我知道这事重大,请大人考虑一晚上,明日我来府衙上任再给我答复。若大人觉得张三无法胜任,张三也不会抱怨离开泉州,将与大人及泉州共存亡。” 停顿一下,又道:“这张图便送给大人。另外还请大人立刻传令那两路人马停止前进,原地待命。若不然,将后悔莫及。明日见。” 说完,孟昶一行人离开。 “叔叔,千万不可,他有阴谋。”留妍瞳劝道。 留从效苦笑道:“妍瞳,一个有阴谋的人会躺在大石下等你用大锤锤吗?一个有阴谋的人会这么坦诚说出心中所想吗?一个有阴谋的人会明知我们已知他的身份还不顾性命地来泉州吗?你先退下,让我好好想想。” 留妍瞳抿嘴低头而去,留从效进入长思。 “刘传,你怎么看他?”他突然问身后的刘传。 刘传忙道:“大人,我不会再犯上次的错了。” “我只想听听你的看法。”留从效好像忘了刘传曾经犯的错。 刘传想了下道:“我觉得大小姐喜欢上他了。” 留从效一愣。注意细节的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这点呢?笑了下道:“大战将至,儿女私情先放一边吧。” 又是一阵长思,道:“刘传,立刻传我令给洪进与张汉思将军,停止前进,原地待名。再传我大哥连夜赶回泉州。” 夜深,留从效无眠。他想了很多,从入伍投军想到泉州立足,从港口船只想到火红的刺桐花,从孟昶那篇答卷到临走时的那番话。 很多,很多。皱纹又添,白发又生。 第199章 海边会议 “她喜欢上你了。”唐糖盯着孟昶道。 孟昶明知故问:“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的妍瞳姐姐啊。”唐糖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孟昶的反应。 孟昶还在装,“怎么可能呢,她处处和我作对。” 唐糖悠悠地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敢断定的。因为我从认识你开始就和你作对,然后就喜欢上你的。” 孟昶傻笑道:“喜欢就喜欢吧,我又控制不了人家。” “你巴不得呢,对吧。”唐糖一翻白眼道。 孟昶很早便到了府衙,留妍瞳站在门口,没有阻拦,也没有搭理,任由他到了议事大厅。众官都还未到,只有昨夜赶回的留从愿与一夜未离开的留从效。 留从愿带着惊讶疑惑不解等等复杂的表情一言不发地望着孟昶。昨夜他已知道一切。 杜逸风四人被留在厅外等候,留妍瞳走到唐糖跟前,说了句:“妹妹,你好漂亮。”变得好快,难道她也一夜没睡,找到了路子。 路子很对。唐糖笑颜满面,两个小酒窝十分可爱,“姐姐,你也好漂亮。” 留妍瞳红衣如火,笑容灿烂,“走,我们进去。师傅,还有你俩。”她本就认得杜逸风三人,在元宵夜。 几人走进。留家哥俩还未说话,孟昶却先说了,“你们在外面候着,进来做甚?我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打架。” “是姐姐喊我们进来的。”唐糖不服气地道。说实话,你一人进来,我们怎能放心。 留从效显然知道他们的心思,道:“进来也好。妍瞳,你与他们在旁看着,别插嘴。” 泉州官员很快便来到,但一个个愁眉苦脸。都认得孟昶,与其打招呼也都是苦笑着。大概心中在想,我们都准备逃离泉州了,你还来做什么? 欧阳正也到了,他很直接问道:“状状元不知我泉州大难临头吗?” “有吗?”孟昶显得很疑惑,“我看很安宁嘛。” “快了,快了。”欧阳正叹气道。大好局面很快将消失,他的心也很痛。 孟昶笑问:“欧阳大人,明年科举考试,可否让张三也当个考官?” 明年?还有明年吗?欧阳正摇头,“如果明年还能办科考,我一定邀状状元任考官。” “一言为定。”孟昶好像没有一丝愁虑。 见人已到齐,留从效道:“敌人大军犯我泉漳,诸位与我同仇敌忾,从效打心里感谢大家。” 众人还未来得及客气,孟昶已抢先发言:“大人,从事张三提个建议如何?” 留从效道:“讲。” 孟昶摇头道:“气氛太过郁闷,大家心情不佳,张三建议换个地方议事。” 众人俱惊。这是议事厅,不在这议到哪? 留从效也好奇问道:“不知张从事认为哪里合适?” “海边码头。”孟昶道,“那里海风宜人,空气清新,相信更能发挥大家的聪明才智。” 你在开玩笑吧。众官心中取笑孟昶的大胆想法。 “好,就去海边码头。”留从效却笑着赞同。一直呆在这屋中,人都快喘不过气了,何不试试外面的感觉呢。 天水湛蓝,海风送爽,让人心旷神怡。因知有大战,刺桐港船只稀少,没了往日繁华,多了几分惬意。 “留大人,泉州必胜!”有商人望见留从效,迎上来握拳鼓励。胆小的都已不在,剩下的都是想一博的商人。这也是赌博,他们将宝压在泉州。 有两三个外国商人也用生硬的中文道:“泉州,胜!” 留从效压抑的心情在阳光的照射下舒展开放,信心百倍:“泉州,必胜!” 身后官员受到感染,愁眉被风吹散,跟着喊道:“泉州,必胜!” 到了海边,众人往沙滩一坐,海沙用温暖将人拥抱,心情自是舒畅很多。 众官都在点头。许多人许久都未感受过这大自然赐予的美丽了。 留妍瞳已在很短的时间与唐糖成为亲近姐妹。两位美丽的姑娘在沙滩上奔跑,绽放着青春,飘洒着欢笑。 青春真好!众官赞叹。 “青春真好!”孟昶感叹道。 “张从事正青春呢。呵呵,这话应是我们这些叔叔辈说的。”留从效竟然也开起了玩笑。 孟昶点点头道:“泉州也正青春,我们该让它的青春尽情飘扬。” 留从愿道:“只是有人想毁了它!” 众人纷纷点头痛骂南唐的卑鄙无耻,但已没了先前的颓废与沉闷。 留从效突然明白了孟昶的用意。泉州在上而下都是“必败”的想法,都在想着失败后的命运,这种心态已使自己落在下风。他这一小小举动,是想让大家重拾信心,恢复自信。望着孟昶,留从效点头默赞。 “大人,张三昨日的建议不知考虑得如何?”孟昶笑着进入正题。 留从效与兄长对望了会,下决心道:“考虑清楚了。诸位,南唐大军压境,战事一触即发,刻不容缓,本官特任命张三从事为泉、漳守卫总指挥使,暂总领两州军务。” 众官吃惊不已,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位状状元。文章写得好没错,但如此重大的职位你担当得起吗? 留从效补充道:“所有人都听从张从事调派,违者斩!包括本人。刘传,赐剑!” 刘传捧剑来到孟昶跟前,孟昶忙站起接剑。 “张从事,你现在便可上任。”留从效道。 孟昶点点头,道:“多谢大人信任。”然后对众官道:“张三知道各位大人还存许多疑惑和忧虑,没关系。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留大人绝没有看错人。” 话谁都会说,打仗可不是谁都会打。你,行吗?众人疑虑更重。 孟昶已进入角色,问道:“欧阳大人,泉州最近有什么节日没?” 欧阳正想了会道:“清明节将近。” 孟昶摇摇头,“这节日太过伤感,不好。” “那卑职便想不出了。”欧阳正道。 孟昶突然笑道:“有了,咱们就办个刺桐节。” 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欧阳大人,这事便交给你了。这个刺桐节要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要让整个泉州都沉浸在欢乐中。”孟昶笑道。 有官员道:“好像没有此节。” 孟昶道:“以前泉州不是也没科举吗?没有,咱就开个先河。留大人,你觉得如何?” 留从效担忧道:“只是大战就在眼前,恐怕难以办成。” “就是因为大战就在眼前,才要办这节日。”孟昶解释道,“我们要让泉州上空的愁云散尽,要让百姓相信我们能守住泉州,要让敌人知道他们无法动摇泉州追求幸福的决心,要让观望者知道他们的企图只能是幻梦。” 留从效点头道:“有道理。” “事不迟疑,欧阳大人,你立刻率文官们筹办此事。”孟昶下令道,“三日后便是我泉州最欢乐的日子,刺桐节。” 你是指挥使,你有尚方剑,你说什么就什么吧。欧阳正站起道:“遵命。” 文官们跟着欧阳正走后,孟昶道:“咱们去议事厅。”其实也就余他和留家兄弟,几个重要将领都已出征,余下的一些官职太低,不能参加议事。 “你们都走了啊,等等我们。”留妍瞳与唐糖在远处喊着。 地图还摆在桌上,孟昶一指漳州道:“留从愿大人立刻回漳州,速令张思汉率部回城。若他回城,将其斩杀;若他不肯,留大人要速到军中杀之,率部回城。不得有半丝犹豫,否则后果难料。” 杀张思汉?留从效、留从愿以为听错,惊讶问道:“为何杀他?” 孟昶摆手,赵崇韬递来数封信。“你们一看便知。” 两人随意打开一看,更是吃惊。是张思汉与边镐的往来信件。 “思汉跟我多年,我待他不薄,没想到竟要杀我降唐。”留从愿扔信怒骂。 孟昶道:“其实他早有此心。留大人,去年十月,他是否有一表弟进了他的府邸,并一直居住到现在?” 留从愿老实回答:“这个本府不知。” “此人便是边镐派去的。”孟昶道。 “我这就回去杀了他。”留从愿怒道。 孟昶笑着阻拦,“万万不可,因为很凑巧他是我的人。不然我怎会有这些信件呢?” 啊?你的耳目也太多了吧。 “边镐没有收到信件,岂不生疑?”留从效问。 “他收到了。张思汉大字不识,都是他那表弟代笔。他只要写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边镐便是。”孟昶道。 “大哥,你速按令行事,否则若他率兵投敌,后果不堪设想。”留从效着急地道。 留从愿道:“是。我先去除了这内奸。” “爹,我随你去。”留妍瞳站出来道。 留从愿刚想阻止,孟昶道:“可以。崇韬、承训,你俩随去协助留大人。事成后速回泉州。” 他们走后,孟昶对留从效道:“大人,立刻下令陈洪进将军转向佯攻福州。” 还有空去打福州?留从效不解。 “留大人与福州李仁达可熟?”孟昶问。 “曾经共事,此人奸诈狡猾,毫无原则,又心狠手辣,贪得无厌。”留从效道。 孟昶笑道:“此人被称‘荡妇’,换主比换衣服还快,说不定又想换主了。” 第200章 刺桐节 留从效并不隐瞒道:“前几日他曾来泉州劝我降吴越。” “留大人怎会答应。”孟昶笑道,“如此一来,那鲍修让与他的矛盾将更深,他换主的步伐必将加快。如我猜得不错,他已经在联系了。” “他会再降唐?”留从效不相信地问。 孟昶点头,“除了南唐,他还找得到靠山吗?” 留从效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要攻福州?岂不又竖新敌?” “留大人,你觉得直白透明与朦胧模糊哪个更诱人,更吊人胃口。”孟昶问。 “自是后者。”留从效答道。 孟昶一指福州道:“这里便是诱惑。李仁达与鲍修让胜负未分,福州局势不明,我军突然攻击福州,边镐岂能不被诱惑?” “只要他分心,敌军实力便打折扣。张三,高。”留从效不禁大笑赞道。猛然想起人家是皇上,不再笑下去。 “留大人,我只是张三。”孟昶跟着笑道。他看出了留从效的心思。 “呵呵,你只是张三。”留从效笑着重复。 孟昶接着道:“留大人,还有件事你得去办。” “什么事?”留从效问道。 “我希望边镐、陈觉知道大蜀皇上在泉州,我知道你办得到。”孟昶笑道。 留从效忙道:“这样你不是很危险吗?万万不可。” “大蜀皇上在泉州,和我有什么关系?留大人,我只是张三。”孟昶一副毫不关己的样子。 好,好,你就继续装吧。留从效对身后刘传道:“将大蜀皇帝在泉州的消息立刻传给边镐。” 孟昶望着刘传道:“哈哈,刘叔,一定要传到哦。” 刘传忙道:“卑职不敢。”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不敢也得做。”孟昶好像已经知道上次是他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留从效虽不知孟昶的用意,但知道必定有用,鼓励道:“去吧。” 孟昶望着离开的刘传道:“刘叔其实也是好人。” 留从效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三,还有何事?” “还有就是给我准备住处。”孟昶道,“我要以这为家。” “最好不过。”留从效笑道。笑容中似还有别的意思。 两人又谈了很久,谈了很多。没有战事,只有趣事,两人时不时的大笑,笑声响彻泉州夜空。 孟昶已一口“留叔,留叔”的喊着,留从效也是“张贤侄,张贤侄”的叫着。距离越来越近,气氛越来越融洽,若不是孟昶哈欠连连,留从效仍不肯放他去睡觉。 留从效摇头笑着,一个人。他不再为泉州的未来担忧,因为他望见了泉州灿烂的明天;他不再为自己逝去的青春惋惜,因为他望见了泉州蓬勃的青春。 留从愿的命令已到张汉思营中,他冷笑着扔在一旁。 留从愿的第二道命令又到,他看也不看地撕成两截。 留从愿的第三道命令未到,他已派“表弟”前往建州边镐处。 只可惜这位“表弟”先到了泉州,将信交给留从愿。 “败类,竟要杀我献城。”留从愿大怒。 “爹,不能迟疑,应速去营中。”留妍瞳道。 留从愿点头,“走。”连夜赶往军营。 张汉思还在做梦,做着自己已当上泉、漳地方的皇帝,大把的白银在眼前晃动,众多的嫔妃在身边争宠。 “哈哈,哈哈。”他乐了,他大笑了,他醒了。 “留大人,怎么是你。”一个熟悉的人站在他面前,是跟随多年的老大留从愿。 两柄锋利的剑在他的喉间。留妍瞳跟在他爹旁。 留从愿大骂:“你竟敢背叛我,你个无耻的叛徒。” 事已败露,张汉思大叫道:“成王败寇,无需多说。你们兄弟不也如此嘛。” 留妍瞳娇喝道:“去死吧。”剑入喉间,张汉思血喷而亡。 留从愿出帐,对欲入帐却被赵崇韬长枪、李承勋长刀阻拦的将士道:“张汉思阵前投敌,已被我杀,传令各军拔寨回城。”然后对身后留妍瞳很有深意地说了句:“多亏了他!” 陈洪进有些糊涂。佯攻福州?那谁来保泉州? 来人已将张三被任命为两州防卫指挥使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吃惊不小。虽然对这位小兄弟非常有好感,虽然也看得出他有才学,但这也太出乎意料。若不是大哥亲笔信中一再嘱托不得违军令,他真想先回趟泉州问个究竟。 佯攻也是攻,陈洪进率部向福州进发。 李仁达派出送信的人还未出福州,便被人绑住带到鲍修让面前。 鲍修让看后怒骂:“这个荡妇!”来福州时钱弘佐便交给他一个任务,将福州实实在在地掌握在吴越手中。 只是李仁达的在福州的势力还很强大,鲍修让不能马上翻脸,于是对信使道:“你全家都在福州吧?” “大人饶命!小的不敢了!”信使大叫。 鲍修让摆手给他松绑,道:“你去将信送到建州,不可告诉我已知晓,否则你全家性命难保。” 信使颤颤巍巍地去向建州。 正准备出征泉州的边镐接过信后,长思良久。福州是块肥肉,李仁达已决定投唐,只等唐军来攻后。 “泉州兵突然向福州进发。”探子来报。 边镐惊愕站起,问道:“他们意欲何为?” 手下二将孙郎和曹进皆摇头不解。 又有人进来禀道:“大帅,泉州来密报,大蜀皇帝到了泉州。” 什么?边镐又是一惊。 “大帅,不能让他跑了,赶快进攻泉州。”孙郎道。 曹进也跟着道:“是啊,大帅,赶快发兵吧。” 边镐又犹豫了很久。这个大蜀皇帝的手段在攻长沙时便有所领教,不能小觑。突然他想到了汀州的陈觉,道:“不知汀州的陈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不?” 曹进马上道:“万万不能让他知晓,否则他便会舍漳州而攻泉州,抢夺头功。” “就是要他打泉州。”边镐道。 孙郎、曹进疑惑不已,“为何?” 边镐道:“不论他是否夺下泉州,双方都将损失惨重。我们应该先拿下福州,而后便可轻而易举得泉州。” “大帅的意思?”两将还是有点不明白。 边镐坐下语气郑重地道:“朝廷被这些文人弄得乌烟瘴气,你俩想过我们的未来没?” 两人摇头。 “当今天下,有地盘有实力便可自立为王。若我们得福州,得泉州,为何不可在闽地称王?”边镐将心中想法告诉了两位最信任的人。 “我等誓死追随大帅。”两人表决心。 陈觉真得想立功,所以一得知大蜀皇帝在泉州,立马挥师直向泉州。他不能让边镐抢了头功。 刺桐节隆重开幕。泉州城到处彩旗飘扬,红花绽放,一派喜气洋洋。战争的阴霾在欢天喜地中遁形而去,人们的担忧在欢歌笑语中无形消逝。 “欧阳大人与各位大人下了很大的功夫啊!从效谢谢大家。”留从效拱手道。 欧阳正笑道:“我等不能上战场,只好在这些方面尽些薄力。” “欧阳大人过谦,其实这也是战场的一部分。”孟昶抢在留从效前面道。 留从效点头道:“不错。战场不仅是刀枪的拼杀,也包含意志、信心等等。我们先前只觉得敌人的强大,其实并不可怕,因为我们是正义的。邪不压正,泉州必胜!” 这句话鼓舞了所有人,众人齐喊:“邪不压正,泉州必胜!”紧跟着,全城都在响彻这句话。 孟昶悄悄向后,笑着走回府衙。他的目的已达到。 望着孟昶的背影,留从效笑得很舒畅。怪不得妍瞳喜欢他,你别说,连我这个做叔叔的都喜欢呢。 已回泉州的留妍瞳小声问身边的唐糖:“他,他要去哪?这里这么热闹。” “他去睡觉。他老是这样,越紧张的时候越睡觉。咱们不用管他,玩咱们的。”唐糖道。 留妍瞳突然问道:“妹妹,他睡觉打呼噜不?” 唐糖一愣,取笑道:“妍瞳姐姐,你觉得呢?” “肯定打呼噜。上次他在大石下睡着时,我好像就听到了。”留妍瞳道。 唐糖诡笑道:“不要谈他了,影响他休息,他都两天没合眼了。” 你们在大街上怎能影响到咱孟昶的休息呢?他睡得很香,甚至打起了呼噜。还做了美梦,梦里有位红衣姑娘在他的身上舞剑,很美,很美。 李仁达也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他站立在福州城头,倾听成千上万的百姓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李大人,边大帅已决定出兵福州了。”信使摇醒他。 李仁达爬起拿着边镐的信大笑道:“鲍修让啊鲍修让,马上就有你好看了。” 马上换来数名亲信,决定今晚动手,除掉鲍修让。 “今晚杀我?”保修让拍拍信使的肩膀,“好,立了大功,赏银百两。” 信使兴高采烈地去领银,却见到两把明晃晃的刀。 “鲍大人,你不能卸磨杀驴。”信使大叫。 留你还有用吗?鲍修让心中冷笑。 马上喊来吴越亲信数名,下令道:“今晚动手,除掉那个‘荡妇’。” 第二卷 第201章 不平静的夜 未到晚上,白天开始,便注定不平静。 先是福州遭到陈洪进的攻击,李仁达与鲍修让又一次在城楼站在一块,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陈洪进,我与泉州素来和睦,为何攻我?”边镐大军未到,不能出了差错,李仁达厉声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为啥来打福州呢?奶奶的,我还想问你呢。陈洪进干脆大骂道:“老子看你不顺眼就来打你,怎么的吧。有本事就出城来过上几招。” 李仁达气坏,也大骂道:“你泉州马上就不保了,还敢来我福州,真是个不识相的家伙。你去把留从效喊来,我要好好问问他到底啥意思。” “李大人,这人太猖狂了,你还是出城教训一下他吧。”鲍修让阴不阴阳不阳地道。如果他将你杀了,也就不用我费劲了。 李仁达才不会上当呢。“此人乃泉州第一悍将,有些蛮力,不用跟他废话。”说完招呼弓箭手,“射!” 陈洪进一边挡箭,一边后退,一边还在大骂:“你个荡妇,使阴招啊,有本事出城。” 敌军渐退渐远,李仁达道:“不知道还会不会来,鲍大人你去休息,这里我看着便成。” 就让你再看一眼你的福州吧,鲍修让心中冷笑。“有劳李大人。” 一听到陈觉已出汀州,孟昶毫不犹豫地下令:“令留从愿大人率漳州兵马向汀州进发。” 留从效犹豫下道:“如此一来,我泉、漳岂不再无守兵?” 孟昶笑道:“要什么守兵呢?到了城前,他也不敢攻。” “为何?”留从效不解。 “因为陈觉胆小。到时大人只要往城头一立,我管保他吓得动也不敢动。”孟昶卖了个关子。 留从效想问个究竟,“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孟昶很肯定地道。 “呵呵。”留从效笑了,“那就这么简单吧。反正你在旁边。” 不平静的夜晚终于来到。 见陈洪进的人马退得没有了影踪,李仁达回到府宅,他要办大事。 上百名亲信在他一再的叮嘱后,趁夜色来到鲍修让的府邸。有的撬门,有的翻墙,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里面很平静,没有人发觉。 当然没人发觉,因为里面一个人影都没。 这群人四处搜查找寻,还是一无所获。有聪明人猛然醒悟,“上当了!” 已经晚了,当撤到门口时,却见火把通红,无数支箭指向他们。 事情败露了,不降只有死。“鲍大人,是李仁达派我们来的,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众人纷纷扔下武器,跪地举手。 “荡妇”的手下能有什么好货。鲍修让当没看见,手一挥,“杀!” 箭如雨,人如刺猬。很快,便不剩一个喘气的。 李仁达当然不知道这些,在与妻妾饮酒,兴奋地等待着好消息。 突然,绝对是突然,吴越兵直接从正门挥刀冲了进来。 霎时,惨叫声不断。鲍修让的命令很简单:“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难道?难道?难道?李仁达慌了,扔下妻妾拿起刀便跑。 毕竟也是习武之人,砍倒几名吴越兵,杀出条血路,冲出了大门。 鲍修让,鲍修让,等老子回来再找你算帐。 不用等你回来,鲍修让就在眼前。他懒得跟这位人尽可夫的“荡妇”多言语,手一挥,箭又如雨,李仁达成了马蜂窝。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鲍修让又重申一次。 李府血流成河,不论男女老幼,无一人存活。这位跟过五位主人,准备继续跳槽第六位的“荡妇”遭到了灭门。 对于李仁达,我不存在鄙视。用句现代化说:人家也是为了生活。但在那个时代,想生活下去,光有活络的大脑和偷奸耍滑是远远不够的,主要还得靠实力。 边镐知道实力的重要性,所以他一直在等待。 当年要打江陵时,他便规划好了未来。 当年进入长沙时,他也规划好了未来。 只可惜总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原因未能实现。 得建州后,他也想过提前完成自己的愿望,但最后还是因为实力有限放弃。 如今,应该是最佳时机了,决不能失去。 在留下孙朗守建州后,他便催军马不停蹄地赶向福州。 建州,福州,泉州,然后…… 陈洪进进退两难,听闻边镐大军正在来福州的路上后,赶紧向泉州请示。 孟昶早已在等着,马上新的指示到了陈洪进的手中。 “避开边镐,攻击建州。” 这?陈洪进有些犯难。难道泉州不需要防守吗?虽存疑惑,但仍遵令率部绕道悄悄向建州进发。 现在让我们总结一下这晚各部及各主要负责人的状况。 留从愿率泉州将士约两万在前往汀州的路上宿营。 陈觉率南唐兵马不下四万在前往泉州的路上宿营。 留守汀州的刺史王崇文在摇头饮酒。他多次劝说陈觉按计划攻打漳州,却得到训斥,心中烦闷。 吴越东南安抚使鲍修让已写好奏折,正令快马送往杭州。奏折上清楚地写明福州从今晚开始不再姓陈,或者姓李,而是姓钱。 曾经在福州不可一世的陈成达结束“荡妇”生涯,在去黄泉的路上歇息。大概他在考虑到了地下,是认牛头还是马面为自己的新主子。 陈洪进率部约两万正在向建州进发。为了不被发现,他决定夜间行动,白天休息。 边镐尽起建州主力约五万正星夜兼程赶往福州。这是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边镐非常清楚。 建州留守的孙朗很尽责,正在城头巡查。总觉得远处有异样,派出探子察看,探子回来摇头表示很正常。城中只有一万多守兵,千万不能出了差错,断了大帅后路。他心想。 总结完毕。 好像露了个地方吧? 是吗?唉,还真是。竟然把泉州忘了,竟然把孟昶与留从效忘了。 泉州很安静。再经过了热闹的刺桐节后,人们累了,都睡得很香。 留从效正在夜巡。泉州只有不到一万守兵,容不得马虎。他巡视着每个城头,每个角落。 孟昶也没有睡。唐糖跑到留妍瞳屋里去了,他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走出屋,见师傅以及赵崇韬、李承勋三人都在外警戒。 “师傅,你们都没休息啊?”孟昶问道。 杜逸风笑道:“这里还不是咱们的地盘,不可大意。” “崇韬,赵普、昭远那边的情况怎样?”孟昶又问。 赵崇韬很吃惊,“老大,负责联络的是唐糖。” “是吗?”孟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本来你是让崇韬负责,不是在来泉州的路上被唐糖抢去了吗?”杜逸风在旁道。 “哦,那我去找唐糖。”孟昶说完便向留妍瞳的闺房走去。 杜逸风阻拦道:“那可是姑娘家的闺房,等明日再问吧。” 孟昶摇头,“不行,不然我睡不着。” 赵崇韬、李承勋刚想跟着,杜逸风阻止,“去那么多男人,不吓坏人家啊。” 唐糖与留妍瞳还未睡,正穿着亵衣躺在床上相互讲着自己的经历和趣事,时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孟昶敲了敲门,道:“唐糖,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唐糖便欲爬起,留妍瞳拉着她道:“有事明天说。”然后大声喊道:“我们睡了,明日再问。” “必须马上问。再不开门,我闯进来了。”孟昶在外喊道。 留妍瞳道:“你敢?!” 唐糖吐了下舌头道:“他真敢。妍瞳姐姐,你等我一下。”然后马上爬起去开门。 门开,孟昶刚想走进,留妍瞳在被窝里喊道:“别让他进来!” 唐糖慌忙将孟昶朝后一推,道:“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赵普、昭远那边是什么情况,你还没向我汇报呢?”孟昶边说边向里张望。 “哎呀,我忘了。”唐糖忙答道:“都已到达指定地点待命。” “哦,哦。”孟昶还在往里望。 唐糖又将他往后一推,“好了,睡觉!”然后使劲将门关上。 都已到指定地点,好,好。孟昶边往回走边自言自语。抬头正见一流星在夜空划过,忙闭目双掌合起许愿。 “老大,你许的啥愿?”赵崇韬笑嘻嘻地问。 孟昶道:“希望你早日娶个好媳妇。唉,对了,崇韬,你还记得依诺的丫环芸儿不?要不要我给你们做媒?” “什么啊,老大。”赵崇韬忙摆手,“她,她和承勋早就好上了。” “是吗?”孟昶望向李承勋。 李承勋脸色通红低着头,“嗯。” “很好,很好,呵呵。等下次回成都便给你们主持婚礼。”孟昶笑道。 进屋,孟昶朝床上一躺,笑了。他许的愿有点龌龊,就是希望留妍瞳能在他的身上再舞一次剑。 清晨的阳光明媚清新,鲍修让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他要以全新的面貌领导福州。因为现在的福州是他一个人的。 “有大军已到外城下。”城头守将来报。 “是不是泉州兵啊?乱箭射走。”鲍修让不耐烦地挥手。 守将忙道:“不是,大旗上写着‘唐’还有‘边’。” 南唐边镐?他不是去打泉州了吗?来我福州做甚?鲍修让听后愣住,赶紧向城头走去。 在李仁达与边镐的信件中只提到杀鲍降唐,可没提唐军来福州。 第202章 空城吓敌 边镐满怀欢喜率部来到福州城下,仰望城头。他对李仁达的为人一清二楚,只有亲自率兵进入福州才可放心。 只是城头飘扬的旗帜中只有“钱”与“鲍”,为啥没了“李”? “边大帅,你还是回吧,李仁达已经死了。”上了城头的鲍修让大喊道。 边镐不认得此人,大声问:“你是何人?李大人呢?” “李大人啊,给你。”鲍修让挥手示意,士兵将其头颅用竹竿挑起甩到城下。 边镐一看,果是李仁达,大惊。成不了的事的笨蛋! 曹进问道:“大帅,现在怎么办?” 已到福州,还能怎么办?边镐不想因为李仁达的死亡毁了自己的大计,道:“攻城,拿下福州。” 曹进挥刀大喝道:“攻!” 由于未作攻城准备,南唐士兵毫无章法地架梯强攻,非常混乱。 鲍修让气得大骂:“主持福州的首日,就不让老子消停。”然后挥手道:“射箭!” 弓箭手手忙脚乱地搭弓射箭,阻挡唐兵。 双方都很乱,使得这次战斗也很乱。但毕竟攻难守易,唐兵的攻势渐渐缓慢起来。 “大帅,这样下去得不偿失。”曹进进言道。 边镐点点头,“收兵,退后一里安营扎寨。”福州必须拿下,让我想想办法。 城里的鲍修让不敢马虎,立刻写了第二封奏折快马前往杭州。援兵,援兵,我要援兵! 李洪进正在隐蔽向建州前进,突然哨兵来报有人求见。 望着眼前的少年,李洪进吃惊地道:“你,你不是……” “李将军还记得我啊。不错,我就是大蜀使节王昭远。”王昭远笑道。他的身后是符彦卿与武彰。 “你,你怎会在这里?”李洪进还在吃惊。 王昭远道:“我们早在此等候李将军多时。” 李洪进糊涂了,“等我?等我作甚?” “奉状状元,也就是现在泉、漳防卫指挥使张三之令,协助李将军攻建州。”王昭远道。 “你是说你们蜀军到了这里?怎么可能,这么远,为啥没被发觉?”李洪进摇头不已。 符彦卿大笑道:“这有啥?我大蜀禁军只要不想被人发觉便不可能被发觉。” “禁军?”李洪进睁大了眼睛,“那可是你们皇上的军队,我张三兄弟怎能调动?” “李将军。”王昭远笑道,“有些事情其实很明显的,但咱们不要点破便是。” 李洪进恍然大悟,“那么说我张三兄弟便是你大蜀……哈哈,有趣,有趣。” 孟昶的指令很准时地到来,“待命,明晚攻城。” 李洪进拿着信件苦笑道:“张三兄弟啊,你可害苦哥哥了!” 留从愿在接近汀州时也遇到位熟人,赵普。 赵普笑着道:“留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留从愿已知张三便是孟昶,所以并不惊讶,问道:“赵大人,这两位是?” “在下王全斌。” “在下慕容延钊。” “久仰,久仰。”留从愿拱手道。 “留大人好像并不惊讶。”赵普笑道。 “哈哈。”留从愿大笑,“你们一定是状状元派来协助我攻汀州的吧。好,说吧,怎么攻?” 赵普点头道:“留大人好像很信任状状元。” 留从愿道:“若不是他,我的老命早就不在了,漳州也早就不在了,我当然信任他。赵大人,我的人马随你调遣。” “好。明晚……”赵普毫不推辞,开始布置。 陈觉率大军在傍晚时到达泉州城下。他很奇怪,为何一路毫无阻碍?如果大蜀皇帝在泉州,不应该是这个状况啊。难道情报有误? 泉州城门大开,城头灯火通明,两人在那饮酒。 什么个状况?陈觉听到先头部队的汇报后,马上来到城下。 果然如此。那饮酒的人不就是大蜀皇帝孟昶吗?没错,绝对没错,扬州赛诗台上我见过。 “大人,趁敌未有准备,快些冲进去。”裨将孟坚道。 你懂个屁,越是看上去没准备,越是准备的充分。你怎会知这孟昶的狡诈?“胡闹!安营扎寨,明日再战。”陈觉下令。 孟坚再一次催促,“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违令者斩!”陈觉火了。对了,他姓孟,你也姓孟,莫非你想逛我入城?然后伏兵杀出?然后要我的命?望着摇头叹气的孟坚,陈觉感觉此人很可能是奸细。 “他们撤回去了!”留妍瞳惊喜地道。 “哈哈,张三贤侄,你又赢了!”留从效大笑道。 “我们可都出了一身冷汗哪!”站在那边的欧阳正等人都在抹额头汗珠。 孟昶站起,笑道:“关城门,熄灯火,大家回去睡大觉吧。” “他们还会回来吗?”欧阳正担忧问道。 “哈哈,欧阳大人,你说呢?”留从效反问。 留妍瞳开心地道:“咱城门开着都不敢进,关了还敢吗?” “呵呵,明日仍旧这里上班。留大人,多准备几桌,大家边喝边谈。不要这么小气啊。”孟昶笑道。 欧阳正马上道:“同意,同意。诸葛孔明空城抚琴退曹军,咱们明日来个‘泉州众官空城饮酒吓唐兵’。” “哈哈。”众人大笑不止。泉州城在笑声中拉上夜的帷幕。 边镐知道必须在吴越援兵到来前夺下福州,否则将功亏一篑。天蒙蒙亮,便开始布置攻城。 唐兵开始有步骤有秩序地开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架云梯的架云梯,爬梯子的爬梯子,抬檑木撞城门的撞城门,南唐士兵气势汹汹地压上福州外城。 福州是大城,分外城与内城。 “挡住!给我挡住!”保修让不停大喊,指挥士兵又是放箭,又是扔石,阻挡敌人的攻击。 援兵,只要等到援兵,有你好看的。 福州这边激烈无比,泉州这边却平静如水。 城门又一次大开,城头又在饮酒。这次好像不止两人在饮,整个城墙上好像都在散发着酒香。 文官,都是文官。那武将呢?城下的陈觉思虑万千。 “诸位,张三出个上联,大家对下联,如何?”孟昶站起问道。 是他,没错,大蜀皇帝孟昶。陈觉看得分明。 “好。”众人齐道。 “听好了,我的上联是‘张长弓,骑奇马,单戈而战,死于歹匕’。”孟昶大声道,好像生怕城下的陈觉听不见。 这,这不是我在赛诗台上出的题吗?陈觉一愣。 众人思索很久,都未想出下联,都在摇头。 “陈大人,他们都对不出,你能对出吗?”孟昶对城下陈觉喊道。 陈觉本能答道:“好女子,扶夫手,彳亍而行,孕着乃子。” 城上众人听后,都大喊“妙”。有几位干脆站起探头赞扬:“陈大人,好文才!” 留从效也点头道:“这五鬼治国不行,文才还是很了得。” “屁。”唐糖撅嘴道,“是我老公先前对出,他背下来的。” “啊?原来是这样!”众人纷纷摇头表示对陈觉的鄙视。 留从效干脆也探头大喊道:“陈大人,真会抄袭,我等佩服!” 陈觉脸色大变。这文人是最好面子的,这等羞辱怎堪忍受。 “大人,冲吧!”孟坚又一次建议。 陈觉的大脑早已懵了,“冲个屁。他们是故意气我,引我入城。” 孟坚叹气道:“又失良机!” “你说什么?”陈觉一肚子的气正没处撒呢,“来人,将孟将军拖去斩了!” 不会吧?孟坚目瞪口呆。 幸好孟坚在这支队伍中也有些基础,许多将领替他求情,“孟将军立功心切,望大人体谅。” 打仗还得靠着帮莽夫。陈觉不耐烦地挥手道:“好,饶你一次。若敢再犯,斩!” 孟坚也不谢恩,扭头便走。你他妈的只会写诗作画,会指挥个屁,你就等死吧! 陈觉等的可不是死,他等的是边镐。“回营,待建州大军到后再作计较。” “他们撤回去了!”留妍瞳又一次惊喜道。 “哈哈。”众人大笑。 “他们走他们的,咱们喝咱们的。”欧阳正好像有了点醉意,“让状状元再出题,好不好?” “好。”众官拍掌赞同。 孟昶也很开心,“好,咱们继续。不过要立下规矩,凡没答上的便罚酒一杯。” “好。”泉州城头,酒香四溢,笑语连连。 鲍修让有些急了,眼看将天黑,南唐军的进攻丝毫没有减弱迹象。 整整一天,城下堆满尸体,城墙破烂不堪,城门摇摇欲坠。只怕等不到援兵便守不住了。 “大人,只有退到内城,集中力量死守内城。”一将献计。 鲍修让可不想现在就放弃外城,在他的计算中,外城至少要守两日,内城再坚持三日,这样才能等到援兵的到达。“不许退,死守外城。”他大喊道。 “大人,大王突患重疾。”跑去杭州的人急急忙忙跑到城头道。吴越国从钱缪、钱元灌到现在的钱弘佐都是只称王不称帝,臣服中原正统。 什么?鲍修让一下子瘫了下去。 “在患病前,已下令统军使张筠大人、赵承泰大人率三万精锐,水陆并进火速前来援我福州。”此人来了个大喘气。 鲍修让惊喜地跳了起来,大喊道:“给我挡住!援兵快到了!” 第203章 泉州防御 不用挡了,至少今晚。 因为南唐突然鸣锣收兵,因为金陵来使到了边镐大营,因为使节传达李璟旨意:立刻进攻泉州。 边镐来不及细想,赶紧收兵再说。 “大帅,我等才到福州,金陵怎会知晓?”曹进不解问道。 边镐一想也是啊。我到福州的消息传到金陵,金陵再派人来福州,怎么说也得三五天吧,怎会这么快。“传使节。”他厉声道。 使节刚进帐,曹进的刀便举在他的头顶。 “竟敢假传圣旨,不想要脑袋了吗?”边镐指着他怒道。 这使节只觉两腿发软,跪到地上大喊:“大帅饶命,是陈大人指使小人这样做的。” 本想抢头功,没想到泉州有埋伏,陈觉便想到了边镐。一听说边镐大军转向了福州,怒骂他的不地道。心想自己调他来泉州是不可能的,于是便派人假传皇上旨意,逼边镐前来。 可恶的小人!边镐对那使节道:“你到泉州转告陈大人,本帅准备取福州后再往泉州。”使节站起吓得便想跑,边镐又道:“另外告诉他,若在皇上那胡言乱语,他假传圣旨的事,本大帅也不会包着。” 使节去后,曹进请示:“是否连夜攻打福州?” 边镐想了下道:“一鼓作气才能成功,如今已收兵气泄,恐作无用功。令全军今夜休息,明日加强攻击,拿下福州城。” “没用的家伙。”陈觉怒骂那信使。本以为可以骗了边镐,谁知却被他抓了把柄。这下可好,他擅自攻打福州的事也不能向朝廷禀报,如何是好? 泉州会不会在演空城计呢?陈觉突然想到。等明日先派一部分人前去试试再说。那个孟坚不是一直要攻城吗?就是他了。 汀州刺史王崇文有个毛病,喝完酒后便想睡觉。还有个毛病,这个时间谁来打扰他,谁倒霉。 今晚这位城头值班的校尉就非常倒霉,犹豫了半天,下定决心推醒了王崇文。 “谁?”王崇文本能地拔出枕边的剑刺了过去。这些年,即使睡着,剑也不离身。 校尉躲闪不及,左臂被刺,鲜血直流。 王崇文仔细一看是自己人,大骂道:“混帐东西,怎么没刺死你!” “大,大人。”校尉忍着剧痛禀道,“大事不好。”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王崇文根本不想听。由于与陈觉意见不合,被强留在汀州,心情本就不爽。 “有敌军攻城!”校尉大叫道。也许他是想用大叫来减轻左臂的疼痛。 王崇文跳起穿衣,“什么?怎么不早说。” 还未到城头,便听到“杀”声。王崇文大喊道:“快,快上城墙。” 留从愿已趁夜黑指挥漳州士兵开始了攻城。 留守汀州的士兵不多,上了城头的王崇文立刻下令:“集合所有人,给我挡住!” 妈的,太违反常规了!连个好觉也不让人睡。 “大人,你看!”手下指向远处。 但见远处喊叫着冲来一队人马,隐隐约约高举“唐”旗,漳州兵大乱。 王崇文已认得攻城的是留从愿,大笑道:“留从愿啊留从愿,我不攻你,你却来送死。”然后指挥汀州将士:“杀出城,取留从愿脑袋!” 城门大开,汀州兵汹涌而出,大有将留从愿做成“夹心饼干”之势。 突然,漳州士兵纷纷向两侧躲避,中间闪开个通道,那支高举“唐”旗的队伍顺着通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城下,当先两人高举钢刀,威风凛凛,正是王全斌与慕容延钊。 汀州兵还没反应过来便成为刀下之鬼,王崇文倒是反应过来,心中大呼“上当”,嘴中大喊“关城门”,但已来不及,人家已趁势冲进了城。 紧接着,留从愿大喝声:“冲。”漳州将士突然便没了先前的慌乱,大喊着冲向城门。 “大人,快逃吧。”那名左臂受伤的校尉很尽责地对王崇文喊道。 王崇文也顾不得装清高,下了城头,上了马便往西门狂奔。西面虔州才是咱的老家,咱的基地。 南唐将士谁愿死在这糊里糊涂的夜里,纷纷跟在后面逃窜。 战斗很快结束,留从愿率部入城。 “留大人,这里交给你了。”王昭远道。 “那你们呢?”留从愿忙问。 王昭远笑道:“我们要去见见你们的状状元。”说完,不作休息,带领王全斌、慕容延钊的一万大蜀轻骑兵奔向泉州。 建州此时也发生了相同的事。 攻城的陈洪进后方突然出现一支唐军,孙朗大喜,亲自率兵出城夹击孙洪进。 谁知,那支队伍却冲向了建州城。当先者符彦卿与武彰。 孙朗拼命突围,方才杀出血路,逃向福州,身边只余二十几人。 “为何放了他?”陈洪进不解问道。 符彦卿笑道:“你们状状元说留个报信的,我们敢不听吗?” “哈哈,我的张三兄弟,我真的服了你!”陈洪进大笑道。 “陈将军要坚守建州,没有指令不许出城迎敌。”小赵普道。 陈洪进忙问:“那你们呢?” 赵普笑道:“我们去拜会你们的状状元,你的张三兄弟去。” “我也要去。”陈洪进一听他们要去泉州,急忙道。 “这个我作不了主,你还是请示下你那张三兄弟吧。”说完,赵普、符彦卿、武彰率这一万大蜀禁军奔向泉州。 泉州,才是主战场! 边镐一听建州已失,大惊不已。泉州兵力就那么多,陈觉大军已到泉州,哪来的人呢? “末将有负大帅所托,丢失建州,但请责罚。”孙朗浑身血迹斑斑,道。 “是我大意,算准泉州无兵,方才只给了你万余人马。”边镐自责道。 曹进道:“是啊,按理泉州兵力应被陈觉围困在泉州啊,哪里冒出来的呢?” 边镐猛然想起道:“莫非是大蜀兵马?大蜀皇帝在泉州,莫非留从效已投靠大蜀?” “战斗力奇强,动作利索干净。大帅,你说得没错。当今天下只有大蜀军队才有如此凌厉气势。”孙朗想着方才一幕,忙道。 边镐点头,“多了大蜀,闽地的形势更加复杂了。” “要不要告知陈大人。”曹进问。 边镐想了下道:“那个书生胆小如鼠,若得知大蜀加入,可能吓得退兵,万万不可告知。我们现在没了建州,只有取福州一条路了。由陈觉在泉州牵制,我们才能全心攻福州。曹进、孙朗,你二人明日必须攻下福州城。” 二将领命而去,边镐叹气仰头。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又要破灭。在手下面前他必须装镇定,现在一个人,不由得一个长叹接一个长叹。 自己已无力立锥之地,福州势在必得。看来明日必须拿出全部家当。 “留大人,明日陈觉或许会开始攻击,你要拿出全部家当来抵挡。至少要坚持到晌午。”夜深,孟昶与留从效未睡。 留从效苦笑道:“我在泉州的全部家当只剩不到五千士兵,你看着办吧。” 孟昶笑道:“五千?呵呵,不止吧?你可别忘了还有几万泉州民众呢。” “他们手无寸铁,怎能杀敌?”留从效疑惑不已。 “不让他们杀敌,吓敌便可。”孟昶似早已胸有成竹。 留从效很信任地笑道:“好,明日凌晨我召集民众,交给你指挥。我很想知道如何吓敌。” 留从效在泉州百姓心中的地位很重,天未亮,在欧阳正等文官的召唤下,一下子竟聚集了不下一万百姓。男女老幼皆有。 “将泉州所有头盔都发给他们,包括那些士兵的。”孟昶道。 留从效马上下令将库房内的头盔搬来,士兵们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纷纷脱下头盔放于场中央。 “乡亲们,我是状状元张三,被留大人委以防卫指挥使重任,为保我泉州,还希望大家帮个忙。”孟昶大声道。 “我们知道你,空城摆酒就把敌人据之城外。我们相信你,就说怎么帮吧。”众百姓喊道。 孟昶笑道:“好,现在咱们再演一出头盔吓破敌人胆。你们将头盔戴上,在城头等候。待我下令后,你们就将头探出墙头。大家能不能办到?” 有人喊道:“这也太简单了吧。状状元,给我刀,我要杀敌。” 孟昶赞道:“这位大哥好样的。但相信我,你拿一把刀最多杀几个敌人,但你戴个头盔便可吓倒上万敌军。” “我相信状状元,大家跟我走!”欧阳正也戴上个头盔,有点不伦不类,引来笑声。 “好,大家便随欧阳大人去吧。”留从效忍不住而笑。 待百姓上了城头,孟昶开始分配那五千士兵。“两千上城墙,混杂在刚才的百姓之中,间隔距离远些。留大人,他们由你带领,听我令箭射敌人。一千由崇韬率领伏于城门左侧,一千由承勋率领伏于城门右侧,还一千由……” “我率领。”留妍瞳抢道。 “妍瞳,这是打仗,你就算了。”留从效阻止道。 “呵呵,我倒觉得可以。”孟昶竟答应道,“妍瞳姐姐武艺高超,这一千人便由你率领立于城门正面,绝不能让敌人冲了过去。” 留妍瞳俏脸一扬,“放心。” “姐姐,我和你一起。”唐糖立马与她站在一起。 留从效还是有些不放心,对身后刘传道:“你留在大小姐身边。” 第204章 胜利 天将亮,孙朗与曹进指挥唐军开始新一轮对福州的攻击。由于建州的失守,这轮的强度和力度远胜前日。 鲍修让已得到援兵先锋部队明日便可抵达的消息,便组织全部力量守城。 一天,只要再坚守一天。鲍修让不停给自己打气。 一场攻城与守城的较量拉开序幕。血液的飞溅,头颅的零落,尸体的无声呐喊等等又在福州城呈现。 陈觉可没那么大胆,见泉州城门又一次大开,城头孟昶与留从效又在悠闲饮酒,昨夜的决心顿失,犹豫不决。 转头望见已不再吭声的孟坚,厉声喊道:“孟将军。” 孟坚一愣,萎靡不振地道:“末将在。” “你不是不相信城内有埋伏吗?现在我给你五千人马,冲进去探个究竟。”陈觉下令道。 孟坚听到攻城,马上来了精神:“大人,孙子有云‘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既攻城,则应集力攻之,速战速决。末将率兵冲入后,还望大军马上跟上。我军兵多力强,即使敌有伏兵也不足惧。” 陈觉摆手道:“这个本大人懂,去吧。”啰嗦巴几的,看来也是只会嘴上功夫的家伙。 孟坚一举长刀,大喊声:“冲啊!”纵马当先向前。 五千唐步兵吼叫着跟在其后。 城门本就大开,畅通无阻地入了泉州城。 见孟坚五千人尽入城内,陈觉挥剑道:“冲。” 南唐将士喊叫着冲向泉州城。 才冲几步,“慢!”陈觉突然大喊,因为城门突然关上。难道真有伏兵? 人家哪有闲功夫弄什么伏兵。孟坚才入城中,便见前方的路被阻截,当先着两位女子,一红衣似火,一素衣如莲。 不止这些,两侧杀出泉州士兵,分别两少年领军,一枪锋锁吼,一刀刃削发。 “杀!”见敌军不过两三千,孟坚挥刀向前冲。 留妍瞳双剑在手,瞅准骑马将领纵身刺去。 “下马。”只听唐糖娇喝声,暗器出手,射倒孟坚坐骑。 孟坚慌忙跃起举长刀挡住来剑,与留妍瞳缠斗起来。 赵崇韬碧银枪刺、挑,李承勋偃月刀劈、砍,瞬间身边倒下数个尸体。 唐糖倩影飞舞,又是毒针又是毒刺,不少唐兵莫名其妙地倒地。 刘传护在留妍瞳身旁,挡住其他敌人,保证大小姐与孟坚的单打独斗。 几位主要人物的高超武功感染了三千没带头盔的泉州士兵,他们个个如猛虎般凶猛,虽人数处劣势,气势不知强了敌人多少。 陈大人怎么还没冲进来。孟坚边战边焦急地想。 陈大人没冲进来的原因很简单,他在思考。 在经过脑海无数次演绎后,陈觉决定冲。成败在此一举,我五万大军还怕你不成。 “冲!”他又一次挥剑道。 南唐大军又一次大喊着冲向泉州城,只是这声音明显低了前次很多。 刚冲到城下,只见原本看不见敌军的城头突然冒出无数士兵,然后便是箭从整座城墙的上方来到。 伏兵,果有伏兵。陈觉慌忙大喊:“收兵!收兵!”自己已催马向后,此处也在弓箭射程之内。 南唐大军吓得落荒而逃,回到营中。 城内的战斗也已结束。 孟坚有些本领,但在留妍瞳的双剑下毫无还手之力,长刀被挑落,人也被刺倒。马上冲过来几名士兵将其捆绑。 主将被俘,士兵们便没了战斗之力。刀也扔了,枪也丢了,抱头投降。那年头,谁会死心塌地的为他人卖命服务,大多数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嗷,嗷。”城墙上的百姓扔着头盔,哄笑着远逃的南唐军。有一些兴奋地抬起孟昶和留从效扔在空中,又接住。 连那些平时温文尔雅的文官们,包括欧阳正,也跟着又蹦又跳,大喊大叫。 可不能伤了皇上。杜逸风想去阻止。 孟昶笑着摆手。他在享受飘浮空中的快感,他在享受民众双手的暖意和挚爱。 福州城的战斗才进高潮。 曹进、孙朗的攻击虽损失惨重,却已多次冲上了城墙。虽马上就被击退,却给人信心。 边镐的信心正来源于此,他决定用上最后的家当:玉碎军。 从刚才的形势,他看准福州防守的软肋,亲自指挥“玉碎军”向此处发动致命攻击。 鲍修让急了,因为这伙人只会前冲,不会后退,只有死亡能停止他们的脚步。 很快“玉碎军”上了墙头,很快被击退。 很快“玉碎军”又上了墙头,很快又被击退。 很快“玉碎军”再一次上了墙头,很快……很快他们便站稳了脚跟。 一个墙头的占领成为突破口,鲍修让不知是该加强力量驱逐他们,还是应该加强力量阻挡仍旧在向上冲的其他敌人。 “退回内城!”他下令道。 福州守兵向内城撤退。因为有命令的存在,所以不是逃跑。 南唐军顺势很快占领福州外城。问题出来了,内城远比外城小很多,士兵再多却无处站脚。 鲍修让恰相反,等于集中全部力量死守一地,迫使边镐不得不暂时停止进攻,重做部署。 此时,已是晌午。 此时,孟昶立城头远望唐营,等待着。 此时,陈觉在营中打瞌睡,纠结着。 此时,两路大蜀精兵正接近唐营,笑着。 此时,有件大事不能不说。刘知远进入汴梁城。 先前刘知远分两路进军,其中史弘肇拿下潞州、泽州,扫除了其他势力对河东的威胁,也保证刘知远“游山玩水”般来到绛州。绛州刺史李从朗开城投降,留守汴梁的契丹宣武节度使萧翰很有自知之明地跑了。刘知远成为中原的主人。 前不久还虔诚跪地舔耶律德光臭脚丫的“契丹大臣”们,争先恐后地去拜见,去歌颂,去向世人验证什么是不要脸,什么是出卖灵魂。 人在困惑,找不到方向时,最需要有人指点,哪怕是敌人。 正在冥思苦想下一步计划的陈觉灵光一现,有了主意,那就是:退兵。这要感谢突然从后杀来的两队骑兵。 他们实在太强悍,太可怕,在南唐大营中如入无人之地,砍人脑袋如切西瓜,要人性命如拍蚊子。 撤退,撤退!陈觉有了最明确的方向。 早已等待多时的孟昶见唐营烟尘弥漫,兴奋大喊道:“上,活捉陈觉!” 举剑纵马而上,杜逸风紧护在旁,身后红衣留妍瞳、素衣唐糖,还有赵崇韬、李承勋。 “等等我。”留从效在后喊道,率五千士兵紧跟。 有句话大家都熟悉,将熊熊一窝。陈觉不是熊,他的动作还算敏捷,赶紧上马大喊:“被包围了,快突围!” 南唐将士本五万,去除进城被灭五千,还有不下四万五。 蜀军两路加一起两万,泉州士兵五千,共计两万五。 两万五千人包围四万五千人,这该是怎样的场面,一个字:乱。 南唐将士完全乱了,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敌军的影子。 符彦卿、武彰的一万禁军横冲几百米又竖冲几百米,王全斌、慕容延钊的一万精兵前冲几百米又后冲几百米,唐军大营被冲得四分五裂,只有惨叫声非常一致。 孟昶已杀到,他大喊道:“缴枪不杀!活捉陈觉!”不论是哪一家的士兵,都是受苦人,他不愿滥杀无辜。 南唐兵可不管手中是枪还是刀,往地上一扔,“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中国人自古有个习惯,爱凑热闹。你投降,我也投降。有福共享,有降共投,兄弟一家亲。 陈觉庆幸自己决策的及时,身后还跟着半数士兵突出了“重围”。可敌人显然不想他太轻松,在后面紧追不放。 这一路地跑啊,这士兵一路地少啊。 哼,等我到了汀州再回来找你们算帐。陈觉心中不服。 哼,都是边镐坏我大计,不来助我,待我回到金陵再找你算账。陈觉找到了失败的主要原因。 汀州,汀州到了,只是城头的大旗换了。 留从愿在城头耻笑道:“陈大人,你的五万大军呢?” “卑鄙无耻,背后偷袭,小人所为。”陈觉骂道。 留从愿大笑不已,“陈大人,现在我打开城门,你敢进来不?”他已得知泉州发生的一切。 陈觉来劲了,“你开,有本事你开。” “好,我开。”留从愿还真开了城门。 只不过,只不过陈觉来不及进去,因为留从愿已率部杀出。 身后又隐隐传来追兵的马蹄声,陈觉哪敢恋战,大喊道:“你,你给我等着。”已夺路而逃。 到达抚州时,陈觉身边仅余不到一万人。 再说边镐占领福州外城后,稍作休整,便又开始对内城发动攻击。 鲍修让死命守内城,愣是挡住南唐士兵的一波又一波攻势。 这时,边镐得知陈觉泉州大败的消息,怒骂:“蠢货。” “万一泉州方向攻过来,吴越援兵再到,我军难以应付,大帅,应收兵撤退。”曹进无不担忧地道。 边镐没有立即回答,他也开始纠结。 撤?这一生虽恐无机会完成夙愿,却也可安稳地在南唐继续做将军。 不撤?只怕会全军覆没,身败名裂,再无翻身机会。但若取了福州呢?泉州方向来攻又如何?吴越援兵来攻我又如何? “连夜攻击内城,天明前一定要拿下。”边镐决定一搏,“曹将军,孙将军,‘玉碎军’也由你们指挥。若拿不下内城,提头来见我。” 边镐是名将,但他不会算数:即便取了福州,还会余多少兵力呢。 第205章 泉州命运 泉州战场已在有条不紊地打扫中,由于泉州只有五千士兵,而投降敌军却近两万,各种枪刀盾箭数不胜数,各种车马器械又繁多,所以不仅文官全加入,百姓也兴高采烈地来帮忙。 留从效正在犹豫如何安顿这些助阵的蜀军,王昭远与赵普已来告别。 留从效受宠若惊,“两位使节亲自率兵来援,留某感激万分哪。” 两少年笑着摆手,“留大人客气。”然后对孟昶道:“状状元,咱们又见面了。” 孟昶似很惊讶,“啊,你俩怎么来了。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紧跟故意责备留从效:“留大人已请来强援,却不告诉张三,让我好是担心。” 留从效大笑道:“哈哈,我哪请得动。看来真是天助我呀。” 蜀军很快离去,来时无影,去时无踪。留从效大赞:“天下无双!” “留大人,这里交给你了。”孟昶心中高兴,“那个姓孟的唐将可否交给我?” 留从效装作生气,“状状元,不止他,泉州所有人都可以交给你。” “二叔,不要把我交给他。”留妍瞳好像误解了这句话,慌忙道。 “哈哈,妍瞳,就算我想把你交给人家,人家也得要啊。”留从效开玩笑道。 “二叔。”留妍瞳羞红着脸跑开。 回到府中,孟坚被押来,孟昶挥手示意松绑。 孟坚不知眼前少年何人,但见他在城头与留从效饮过酒,想来身份特殊。道:“要杀要剐请便,孟坚只想知道败在何人之手。留从效谨慎细密,决不敢摆此空城计。” 孟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笑道:“我有个好朋友与将军同姓,将军一定听说过。” 天下姓孟最著名的自是孟昶。孟坚问道:“你说的可是大蜀皇帝?” “不错。”孟昶道,“他对我说南唐营中有一孟姓者,有些谋略,有些武艺,若我遇到,可以相交。不知是将军否?” 孟坚没想到大蜀皇帝竟然也知自己,“竟有此事?南唐孟姓者寥寥无几,应是在下。” 孟昶笑道:“是便好。将军不是想知道败在谁手吗?便是我。” “你是何人?”孟坚猜出是这位少年。 “我叫孟昶,大蜀皇帝,如今兼职泉、漳防卫总指挥使。”孟昶并不隐瞒。 孟坚大惊,“你,你难道不怕我们攻进这座空城吗?” 孟昶摇头而笑:“我当然怕,但我知道陈觉更怕,因为他见识过我的厉害。” 孟坚无话可说。若主帅不是陈觉,局势会不会两样呢。 孟昶显然看出他心所想,“若不是陈觉领军,我自不会用此方法。任何计略都应因人而异。” 孟坚点头。 “现在我给将军两条路。”孟昶道,“一是你回南唐,二是从今后跟着我。你放心,你选择哪条路都不会有人阻拦。” 我们可是同宗同祖,我当然选择你。孟坚也是实在人,道:“我曾多次建议陈觉冲进泉州,你不怪我吗?” “哈哈。”孟昶大笑,“正因为我听说了此事,才会挽留你。叔,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咱们都姓孟,在这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是缘分。” 这声“叔”将孟坚的泪差点喊出,“好。孟坚誓死效忠咱孟家的皇帝。” 孟知祥亡后,这孟家的男丁便只剩孟昶,所以他听到孟坚的名字后,自然的产生一种亲切感,有了招纳之心。 边镐的连夜进攻取得了巨大成效,内城眼看守不住,鲍修让拔剑欲自刎。 “大人万万不可,援兵天明后便可抵达,咱们冲出去。”手下拉住他。 手下这句话提醒了鲍修让,他略作思考道:“不,咱们不要冲出去,藏于城中,待援兵到后在城内接应。” 说完,将身上官服脱下,套在尸体上,然后与数百手下隐藏起来。到福州已很久,地形很熟悉,找个隐身处很容易。 边镐赌博成功,在天明前占领内城。但付出的筹码也很大。孙朗想立功赎罪,身负重伤。“玉碎军”在外城、内城的两次攻击中损折大半,只剩两百余人。更大的损失是建州出发时的近五万人马,现在剩下不到两万。 不间断的攻城让南唐将士疲惫不堪,获得胜利后心情放松,连欢呼都没力气,便倒头而睡。 边镐也很累,身心俱乏,看望下受伤的孙朗后,也忍不住睡去。 而吴越援军的先头部队在统军使赵承泰率领下已从水路到达,并成功登陆上岸。 这时的泉州正进行着一场剧烈的争论。争论双方为孟昶与留从效。 留从效认为应及时出兵福州,在边镐与鲍修让两败俱伤时夺下福州。 “我们还有多少兵力呢?”孟昶反问。 留从效一指建州、汀州道:“洪进从建州,从愿自汀州,我亲自从泉州,三路人马,保证可以拿下福州。” 孟昶摇头,“就算拿下福州又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唐若反攻这两地,我们拿什么来对抗?更何况吴越援兵已到福州,必将又是一场苦战,得不偿失。” 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留从效醒悟,“状状元提醒的对,我差点又让泉州陷入困境。” “呵呵,留大人是个务实的人,怎么突然要那虚名呢了?”孟昶笑问。 是啊,为什么呢?难道是我想拥有更大的资本来与大蜀谈判?难道我想用更大的贡献来取悦这位小皇帝?留从效自己也不知道。 赵承泰知道该怎么做。一到福州城,不作停留便吹响攻城的号角。 疲惫的边镐不得不强打精神指挥防守,疲惫的南唐将士不得不强打精神举起刀枪,疲惫的福州城不得不强打精神成为表演的舞台。 一方是虎狼,一方是“困”兽,天平从一开始便倾斜。 南唐顽强地抵挡到午后,便发现越来越力不从心,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 李筠所率的援军主力也来到,并迅速加入战斗。 边镐慌了,调集所有人马拼死阻挡如潮攻势。 鲍修让率残兵从隐蔽中杀出,很快占领几乎无兵把守的内城,重伤的孙朗丧命。 “大帅,弃城吧!”曹进劝道。 从边镐眼中流下滴泪。不仅是因为福州的得而复失,更是因为他的名字从此将在历史消失。 边镐确实是名将,在此困境下依然从福州城带出五千多人马,但曹进在突围中战死。 一路狂逃,路过建州,遥望这熟悉的城池,边镐又一次流泪。 到了南唐境内,边镐便悄然消失。即使他不做此选择,相信南唐朝廷也会如此处罚他。即使李璟惜才饶恕他,也将不会被重用。 历史长河中很多象边镐这样露上一小脸便就无踪的人物,这是无情的淘汰,无法逃避。 闽地进入短暂宁静,势力分布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除福州在吴越手中外,建、汀、泉、漳四州尽数落到留从效手中。 地盘大不一定是好事,也让人犯难。留从效便如此。 陈洪进从建州来到泉州,见着孟昶只会傻笑,“你小子,好,好。” 留从愿也从汀州而来,望着孟昶身后的女儿直笑。留妍瞳猜出了父亲的心思,害羞地跑开。 一场关乎闽地命运的会议召开,身为泉州府从事的孟昶亦在列。 会议进行得非常激烈。出现了言语上的争论,还有跺脚、拍桌子等状况,唯有两人一言不发,留从效与孟昶。 观点的不同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关系,众人有说有笑地共进晚餐。 次日,会议继续进行,只是少了个人,孟昶。原因是众人都知道了孟昶的身份,惊奇,诧异,感叹,诸多复杂的心情在众官心中徘徊了一夜,甚至延伸到泉州所有百姓那。 “咱们的状状元张三是大蜀皇帝,天哪,怎么可能?” “就是他抵御带领我们赶走了敌人,保住了家园,天哪,真不敢相信。” “空城饮酒,头盔吓敌,天哪,他堂堂九五之尊,胆子真大。” 孟昶在房中静静等着。强扭的瓜不甜,他希望归顺是诚心诚意的,是心悦诚服的。 望了眼与唐糖不停低语的留妍瞳,他笑着问道:“妍瞳姐姐,你喜欢我吗?” 太大胆了吧。众人瞠目。 “错,错,错。”孟昶忙摆手改正,“我是想问你二叔喜欢我吗?” 留妍瞳粉脸透红,故意道:“你去问他啊,问我做啥。” “就是。”唐糖跟着道。 孟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我才不会问呢,我是堂堂大蜀皇上,不能失了身份。” “要不你就别做大蜀皇上,在我们泉州做你的状状元吧。”留妍瞳突然来了一句。 众人亦是瞠目。 “姐姐,你抢我老公啊。”唐糖先不愿意了。 留妍瞳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心中所想,霎时红霞映面,不知如何解释。 幸好欧阳正进来帮她解了围。“张三,老臣来是要告诉你一句话:我恨你。” 孟昶笑问:“老先生,这是为什么呢?” “恨你不早日告诉实情,恨你欺骗我的感情,恨你……反正我就是恨你,恨你让我在这把岁数还喜欢上你这个小娃。”欧阳正自己已禁不住笑了起来。 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206章 归蜀 欧阳正还未离去,一群泉州官员便走进,齐声道:“张三,我们恨你。” 孟昶静待下文。 “恨你不早日告诉实情,恨你欺骗我们的感情,恨你……反正我们就是恨你,恨你让我们都喜欢上你这个小娃。”整齐响亮,看来曾经彩排过。 “你说我们该喊你什么呢?”欧阳正象合唱团的领唱。 孟昶忙道:“随便,怎么顺口怎么舒服,你们就怎么喊,我不会介意。” “哈哈,好。”欧阳正与众官齐声道,“皇上,我们喜欢你!我们愿意追随你!” 这群官员刚走,陈洪进闷闷不乐地走进,“张三兄弟,我很不开心。” “陈老哥,这是为什么呢?”孟昶笑问。 陈洪进摇头道:“你知道我是个口拙的武夫,可大哥他让我从今后改口称你为大蜀皇上,好是别扭。” 孟昶笑着问道:“陈老哥,从现在起我改口称你为陈将军,你觉得生分不?” “不要,我喜欢陈老哥这个称呼。”陈洪进拼命摇头。 “那好。”孟昶道,“陈老哥可以不改口,我喜欢张三兄弟这个称呼。” 陈洪进道:“可大哥他会责怪我的。” “你笨啊。”唐糖在旁道,“你大哥他在时你就称他皇上,不在时就称他兄弟,不就得了。” “哈哈,这主意好。”陈洪进开心地离开。 留从愿走进,留妍瞳连忙相迎。“状状元,你学识渊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孟昶笑道:“留大人尽管问。” “状元娶了公主,那便是驸马。若状状元娶了公主,该是什么呢?”他问道。 “驸驸马。”孟昶脱口而出。 留从愿大笑,“哈哈,好,好,我喜欢驸驸马。”根本不说别的便离开。 “你爹什么意思啊?”唐糖小声问留妍瞳。 留妍瞳声如蚊鸣:“我,我怎么会知道。” 留从效最后一个进来,说了一句:“我已辞官。”说完便转头就走。 孟昶笑着,却并不阻拦。 “你不能让二叔走。”留妍瞳急切地道。 孟昶有些莫名其妙,“我啥时让他走了?” 留妍瞳道:“他,他都说辞官了。” “辞就辞了呀,又不是我大蜀的官。”孟昶并不在乎。 “可是二叔他好像是要离开呢。”留妍瞳很着急。 孟昶胸有成竹,“明日你便会明白一切。” 果然,第二日清晨,留从效率众官手捧各自官印立在孟昶门外。 “泉州所有官员献印辞官,泉、漳等州交于大蜀,请大蜀皇上接印。”留从效朗声道。 孟昶摆手道:“扔了吧。” 众人不解。 “我不知道你们这官印是大晋还是南唐的。”孟昶淡淡道:“以后肯定用不上,因为你们将拿到我大蜀的。留从效大人,你能从大局出发,以民为重,以闽地发展为重,朕真诚地说声谢谢你。” 留从效叹道:“留某无能,不能保一方长久安全,只希望大蜀皇上能宽待百姓,稳定发展。” “留大人此言差矣。”孟昶道,“泉、漳弹丸之地,夹缝中坚强的生存,已让世人刮目相看。在此乱世,亦能做到经济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实属不易。何来的无能?” “是啊,留大人,你的贡献有目共睹。”众官道。 “现在朕正式任命留从效大人为泉州刺史,并总领泉、漳、建、汀四州,其他各州官员皆由留大人任免,朕决不插手。”孟昶道。 “皇上英明!”众人皆拜。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当处于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时,会自动地选择一条走下去,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完全来自本能。而这条路往往通往幸福。 赵普、王昭远到达泉州,符彦卿、武彰率禁军进驻泉州。 大蜀版图的扩大,使孟昶对军事力量的整体部署进行了重新布置。 王赟的母亲病逝,孟昶发去吊唁,并将王赟调往长沙,一方面完成他守孝的心愿,一方面又与岳州的袁彦超、高彦铸构成湖南防线。 霍氏兄弟前往江陵,协助张公铎镇守荆南,以备不测。 老将潘仁嗣总管两广军事,周行逢、王逵几兄弟则被安排在韶州、雄州、敬州等地养精蓄锐,随时出击。 王全斌、慕容延钊到达建州,与陈洪进共同驻守,堤防南唐以及福州。 李廷珪自长沙来到泉州,与孟昶短暂会面后,率部前往汀州镇守。 赵廷隐、王处回等留守成都,赵季良则率毋昭裔、王朴等人从成都出发,经江陵、长沙、广州等地到达泉州,一方面视察各地管理状况,一方面进行指导和帮助。 “亚父,这一路感觉如何?”招待晚宴上,孟昶得意问道。 赵季良摇头长叹,“我和你爹从没想到大蜀会是这样,你爹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 提到父亲,孟昶不禁有些怀念。一边是接触不多,却给了自己一片天地的孟知祥。一边是穿越前将自己抚养成人的父母。在那个世界,他们是否都还好? “孩子刚才好像动了一下。”孟小凡的母亲对丈夫道。 他爹叹气道:“如果真能动就好了。” 母亲惊喜道:“真的,快来看,他在流泪。” 一滴泪从植物人孟小凡的眼眶滑落,他父亲喜出望外,“有希望,有希望了!” “昶儿,昶儿。”赵季良喊道。 “皇上,皇上。”众人跟着喊。 孟昶睁开双眼,才发觉眼角有泪划过的痕迹。那边的唐糖递过手帕,他接后抹去。 赵季良忙转话题道:“一路而来,处处井然有序,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治安稳定。昶儿,这都是你用人得当的结果。” “是啊,皇上。”王朴接道,“财政收入都在稳定增长。特别是留大人的泉州,竟如此丰盈,让人敬佩。” 留从效忙摆手道:“若不是大蜀助我挡住敌军,恐怕都成了灰烬。” “留大人,还分你我吗?”孟昶笑道。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会影响众人,破坏这良好的氛围。 “就是,哈哈,多生分。”其他人纷纷跟着起哄。 来泉州,赵季良还有另一目的,道:“昶儿,你是否答应过赵廷隐大人,夺取闽地便回成都成亲?” 孟昶点头,“是,答应过。” “那你看最近是否……”段思盈、马依诺的肚子越来越大,这还不成婚,宝宝就要出世了。皇家形象不能不在乎,皇太后在赵季良来时也一再叮嘱要让孟昶回去成亲。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众人齐声恭贺。 孟昶笑道:“我是个遵守承诺的人,既然说拿下闽地便成亲,那自然遵守。只是,这闽地还有个重要地方没拿到呢。” 不就是福州吗?符彦卿、武彰大声道:“皇上,明日我们便拿下福州,你就放心去成亲吧。” 孟昶摆手,“不打福州。” 你永远不打福州,那岂不永远不成亲了。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不行。 “七天,再给我七天,我保证吴越乖乖把福州让给我大蜀。”孟昶笑道。 人家辛苦抢来的,会让给你?大家有些不相信。 “吴越王钱弘佐前日因重病医治无效而亡。”孟昶道。 钱弘佐英明果断,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主,只可惜生在了小地方,死得又太早,只有二十岁。大家纷纷对这位年轻君主的离去惋惜。 孟昶继续道:“内衙都军使水丘昭券、内衙指挥使何承训等人拥立钱弘佐之弟钱弘倧为王。” 这与让福州有何关系? “我已让昭远拿了两封信去杭州,一封给钱弘倧,还一封给统军使胡进思。”孟昶缓缓道。 写封信就能让他们让出福州? “当然,光凭信无法使他们让出福州。”孟昶看出众人心思,“所以,符将军、武叔听令。” 符彦卿、武彰忙跪地接令。 “令你二人明日率禁军逼近福州,与建州出发的王全斌将军、汀州出发的李廷珪将军,将福州围住,只围不攻。”孟昶早在今晨向建州、汀州发出了命令。 为何单单要给胡进思去信呢?这是有原因的。 钱弘佐登位没几年,两名吴越名臣皮光业与曹仲达便相继离世,他开始亲政。许多大臣仍将他当小娃娃看待,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其中内都监使杜昭达和都指挥使阚燔为甚。杭州一富财主程昭悦花了大量银两,方才被二人引荐给钱弘佐。得到信任后,程昭悦反而诬告二人谋反,钱弘佐大怒杀了这二人。胡进思与阚燔私交甚好,亦受到牵连,被打发到湖州做刺史。后钱弘佐虽醒悟,杀了程昭悦,但胡进思从此不得重用。直至这次因积极拥立钱弘倧,方才重新提为统军使。 听闻大蜀得泉州后,便马上秘密派人送信示好。孟昶只给他一个建议:佐亡拥倧。 胡进思听取这个建议,随即回到杭州,积极加入了拥立钱弘倧的阵营。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是统军使。”胡进思接过信件,一见第一句“吴越统军使胡进思大人”大惊不已。要知这个位置他昨日才得到,自己许多在杭州的朋友、部下还不知。 “只要我们皇上想知道,便没有不知道的。”王昭远撒了个小小的慌。他三天前到的杭州,信确实已写好,不过开头的称呼是空着的,是王昭远后加的。他与孟昶从小在一起学习,模仿能力又强,模仿下笔迹很容易。 第207章 逼让福州 胡进思看完信,笑道:“让福州?你们大蜀皇上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先前不得志才想到你大蜀,如今我已平地青云,再掌重权,还理你何用。 王昭远显然已料到,“胡大人想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哈哈,我过河又没用你们的桥,哪来的恩义。”胡进思大笑道。 “若不是我们皇上给你的建议,你怎会有今天。”王昭远冷冷道。 胡进思并不买账,“即使没那建议,我也会选择钱弘倧。” 王昭远笑了笑,道:“胡大人的信在我这,若交于吴越王,不知会发生什么?” 胡进思目露凶光,心中暗自计较。 “胡大人可以杀我,但信将马上到水丘大人手上。”王昭远毫不畏惧。 “哈哈,开个玩笑,玩笑而已。”胡进思态度大变。水丘昭券以公正无私出名,是吴越赫赫有名的正人君子。信到了钱弘倧手上,或可糊弄过去。但到了水丘昭券手上,恐没那么容易过关。 王昭远笑道:“胡大人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胡进思拿定主意,“好,我便进谏大王让福州。” “不。”王昭远道,“胡大人要进谏不让福州。” “为何?”胡进思纳闷。 王昭远淡淡道:“我们皇上的决定,不用跟你解释,你照办便是。三日后,胡大人再谏让福州。” 胡进思猜不出此中含义,点头道:“好吧,我听命便是。” “我们皇上还让我给大人带来些小玩意。”王昭远从怀中掏出一袋的珍珠玛瑙。 “哈哈,客气,客气。”胡进思双目散发贪婪的光。 “让福州?可笑!”钱弘倧将信扔地,不屑道。 水丘昭券捡起,看后道:“大蜀野心勃勃,近两年势头迅猛,灭汉、夺泉漳,不能小觑。大王还是看完后再行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胡进思插嘴道,“福州是我吴越千辛万苦夺来的,大蜀虽然实力强劲,咱也不能惧怕,拱手相让。” 钱弘倧本不喜欢胡思进,只因他在杭州势力颇强,在自己登位过程中出了大力,方才提拔为统军使。“递上来。” “他竟然说若不让,便会抢夺,真是强盗。”钱弘倧边看边道。 内衙指挥使何承训道:“应速往福州调遣援兵。” 水丘昭券摇头道:“前次为保福州已派去援兵,并留守在那。只怕福州是个无底洞,去了回不来。” “水丘大人此言差矣。”胡思进好像非常坚定,“福州是我吴越国土,必须派援兵与敌决战,让大蜀晓得我们不是好惹的。” 对,我把援兵全派出去,杭州成了你的天下,我便可以任你摆布。钱弘倧可不想这样,征求水丘昭券的意见,“水丘大人,可否令福州鲍修让先行坚守,再根据情况行事?” “如此最好。”水丘昭券同意道。 情况变化得很快,第二日便有快马从福州而来,鲍修让署名,“蜀军两万余攻我福州,我等可否与敌一战。” 两万人就来恐吓我?福州有我三万多吴越精锐呢。大蜀,让你瞧瞧厉害。钱弘倧与几名重臣商议后,马上回复:“可以一战。” 快马还未离开杭州,便被拦住,因为又有快马从福州而来。“城下又出现蜀军,不下两万,我等可否与敌战?”鲍修让、张筠,赵承泰三人联合署名。 来不及停歇,继续商议。最后钱弘倧回复:“坚守不出。” 信使正准备出殿,福州快马又到。“又有蜀军到达福州,不下两万,我等可否坚守待援?” 三个两万是六万,倍于我军。钱弘倧渴求地望着最信赖的几位大臣,希望找到答案。 水丘昭券皱眉沉思。大王年少,初登王位,应尽快扬名立威,方能让群臣心服。若不战,会被认为懦弱;若战,胜倒也罢,败则再难立威。好难选择。 “应速派援兵与敌决一死战。”何承训保持昨日态度。 胡进思低头故装思考,不吭声。因为大蜀让他明日才可以提出让福州。 钱弘倧年少气盛,想趁此机会扬名立万,让国人瞧瞧自己的能耐。站起来道:“马上调我吴越五万精兵支援福州,我还就不信了。” “不可。”水丘昭券忙阻拦,“暂不说从哪调兵还需商讨,便是派去了,万一失败,便再也难以收拾。” “那到底怎么办?”钱弘倧一屁股坐回椅上。 怎么办?好办。这不福州快马又到。“蜀军已困福州,带信之箭入城。” 钱弘倧忙打开那布,上写:三日不退出福州,将攻。 还有三日时间,可以好好考虑。不对,这一来一去就得花两日,只有一天时间啊。 “还是让大家好好斟酌,明日再议吧。”水丘昭券也想不出两全之策,建议道。 钱弘倧也很累,马上同意。 第二日,吴越群臣皆到,争吵声也更大。钱弘倧在他们眼里就一小娃。 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是战还是和?是让福州还是派援军?两派都无法说服对方。 何承训一如既往地坚持派援兵与蜀决战福州。水丘昭券昨夜仍旧没想到稳妥的办法,只好不语。胡进思想说话却知道未到时间,他已将昨晚那封信上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信自是王昭远送来的。 钱弘倧坐不住了。虽比已故兄长小了好几岁,但学到不少英武果断的性格。“别再争了,争下去蜀军便会退了吗?” 大殿内霎时寂静。 “大蜀欺我年幼,便想诈我福州。我决定亲率六万人马,与福州将士齐心协力,里应外合,让大蜀从此惧怕我吴越,不敢欺我。”钱弘倧朗声道。 “大王万不可意气用事。”水丘昭券大惊阻拦。 钱弘倧本以为会得到一致拥护,谁知第一个站出来的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问道:“为何?” 为何?这还用说吗?你走了,杭州不乱才怪。即使胜了,也未必能回到杭州,更别说万一败了呢。立你为王,本就招来无数忌恨,巴不得你败呢,你怎知你的人马中没有二心的人呢?这些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说,水丘昭券很焦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答。 “水丘大人说的是,大王万不可意气用事。”胡进思开口。 水丘昭券对此人向来不感冒,没想到今日竟同意自己的想法,很是意外。 钱弘倧更是生气。前日还说要派援兵,近日便又阻拦,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好,给你个下马威:“阻拦本王者,杀!” 众臣皆惊。这小娃好生厉害! “大王。”水丘昭券也没想到钱弘倧会如此固执。 水丘昭券是个君子,不会让你杀我的。胡进思胸有成竹,“那就请大王在我说完后杀我吧。” 众人更惊。胡进思的形象一向是奸獠贪婪,今日怎成了耿直忠臣,以死进谏? “大王初登王位,却贸然离开杭州,窥探王座者必趁机夺位,怎可亲征?”胡进思大义凛然道,“六万人马的调集需要时间,粮草准备需要时间,行军需要时间。大王仓促举兵,即使到了福州,又怎能与大蜀对抗?” 水丘昭券竟有些佩服胡进思的大胆,不住点头。 钱弘倧到底年轻,被两个反问问得面红耳赤,语气软了许多。“那应该如何?” “让福州。”胡进思不假思索地道。 这三个字激起万重浪。群臣纷纷痛骂胡进思的胆小懦弱,尤以何承训嗓门最高。 钱弘倧不说话,水丘昭券只好摆手让大家禁声:“听胡大人说完。” 胡进思伸出仨手指道:“战有三弊,让有三利。若战,援兵无法近日到达,损兵折将,伤我军威;若战,敌强我弱,福州难保,得不偿失;若战,即使胜,也必伤亡惨重,又需增兵福州,劳命伤财。” “让的三利呢?”水丘昭券急切地问道。 “让福州,福州兵将无损,可置于边境,待机再夺;让福州,是我吴越不愿战火重燃,伤及百姓,体现大王仁德;福州本就不属我吴越,用他人之物显现我吴越的大度,让天下人赞叹大王的胸怀,何乐而不为?”胡思进道。 钱弘倧低头不语。 水丘昭券不住点头,“胡大人说的好。” 胡思进摇头叹道:“臣已说完,大王可以杀我了!” 钱弘倧刚才不过是气话,这时不禁一愣。 “胡大人仗义直言,是我等楷模,何来的杀呢。”水丘昭券替钱弘倧解围道。然后转向吴越王,“臣赞同胡大人所说,让福州。” 钱弘倧很聪明,将心中对胡思进的不满压住,笑道:“哈哈,我不过想试试胡大人的忠诚,没想到大家竟当真了。胡大人,本王不但不杀你,还重重有赏。” “吾王英明!”胡进思连忙谢恩。心中暗道,你个小屁孩的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我吗?若不是水丘昭券,恐怕早就要了我的脑袋。 钱弘倧继续道:“虽然让福州,但也要让大蜀知道非我吴越怕他。胡大人,你便为使节去趟福州吧。” 胡进思慌忙摇头,“臣思钝语拙,恐难完成使命,臣谏水丘大人前去。水丘大人乃我吴越第一君子,一来可在大蜀面前扬大王赫赫威名,二来可在天下人面前树我吴越正义形象。”我才不想与大蜀有所关联,落人口实呢。 “臣愿往福州。”水丘昭券并不推辞。说实话,别人去,他还真不放心。 第208章 大婚 在福州城外蜀营,水丘昭券见到了当今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孟昶。 眼前只是个少年,与吴越王岁数相仿,无甚特别,如邻家小孩。只是个少年,面带可爱笑容,连眼睛都在笑,无邪纯真。是的,这只是个少年,却似被股无形的气所笼,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被迷惑。钱弘倧没有这气,也许永远不会有。 “水丘大人能亲来,朕真是三生有幸。”孟昶已于昨日到达福州,他在等吴越使节。 水丘昭券淡淡道:“能见到令天下人闻名色变的大蜀皇帝,才是水丘的福气。” 孟昶微微一笑,“呵呵,水丘大人果是忠厚老实之人。从杭州到此地不是来和我客套的吧?” “当然不是。”水丘昭券道,“水丘奉吴越王之命来与大蜀商议福州之事。” “何来的商议,不让,便打。”符彦卿插话道。 李廷珪、王全斌也跟着讥讽了几句。 老实人都是薄脸皮,水丘昭券脸色通红。 “不许欺负老实人。”孟昶笑着阻止。 水丘昭券稳了下情绪,道:“我王登位不久,不愿动干戈,劳命伤财,伤害无辜,故特令臣来告知大蜀皇帝,我们让福州。” “呵呵,水丘大人也会说谎啊。”孟昶笑道。 “水丘句句实话,何来谎言。”水丘昭券气道。 孟昶摆摆手道,“其实我要拿下福州轻而易举,我才是不愿动干戈,伤害无辜,才不肯动手,劝吴越让出。说实话,吴越做出这个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你们不能派出援兵。即使派出援兵,也来不及救援福州。更何况若派出援兵,谁来保护你们新登位的大王呢?” 这才是实话。水丘昭券惭愧不已。但为了吴越的名声,他能说出让福州的无奈吗? “当然,我情愿相信谎言。”孟昶继续道,“因为我相信水丘大人。” 水丘昭券一愣。 孟昶笑着加重了语气,“记住,我是因为水丘大人您,才相信的。” 水丘昭券不知该高兴还是气愤。 “马上我便会离开北门,明日凌晨我军将进入福州城。请大人转告福州守军。”李廷珪道。 当夜,鲍修让等人便率军分批撤出福州城。临行时,他徐徐回望,暗暗发誓还将回来。 他的誓言恐怕无法实现,因为福州不再是李仁达的或者边镐的,而是大蜀的。 闽地尽归,孟昶不得不回成都成亲,无法相随的各位将军、大臣纷纷来提前祝贺。 留从效待众人离开后单独找到孟昶,先说了许多恭贺的话,后突然来了句:“皇上,你还是泉州的状状元不?” 孟昶笑道:“当然是,留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讲来。” “好。”留从效大喜不已,“既然如此,本大人现正式赐婚。我有一侄女,风华正茂,娇美可人,现赐予状状元。” 不等孟昶反应,对门外大喊:“进来吧。” 屋外留从愿、陈洪进、包括刘传等人簇拥着红衣艳丽的留妍瞳笑着进来。 “状状元,我家妍瞳脾气有点倔,希望你能多多包涵。”父亲留从愿先道。 陈洪进大笑着道:“张三兄弟,大小姐可是我们泉州最美的姑娘,你可别怠慢了。” 孟昶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直接,不禁有点难为情。再看留妍瞳,早已俏面火红,羞态迷人。 王昭远从杭州回来,本想随同成都。但中原又出乱子,便先行去了汴梁,晚些时间回成都。 北方的乱无外乎契丹的南下,各节度使的争斗,这不就轮到了也曾拜耶律德光为爹的杜重威。刘知远虽然入主汴梁,可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偷奸耍滑的家伙,于是根本不听这位后汉皇帝的命令。刘知远也早想收拾这家伙,于是两个各自心目中的家伙便就动手打了起来。 赵普、武彰作为前线将士的代表,留从愿作为泉州代表随同回成都。 一路走过,又多了广州代表邹文元,人家是唐糖的干爷爷,唐糖说什么也要拉着。 桂管的潘崇彻本也想亲去,但考虑到自己特殊的性别,只好委托去皇宫做乐师的伍彦柔为代表。同是南汉投降人,本来相互瞧不起的两个人竟也惺惺相惜,成了莫逆之交。 长沙的徐仲雅派出了妹妹徐晴雅为长沙代表,好姐妹马依诺也是新娘子之一,没什么亲人,她说什么也不能拉下。 岳州的姐姐孟久柱自是立即跟随参加弟弟的大婚。 江陵派出的是孙光定,因为他已作为刑部尚书的培养对象调到成都。 这一路走来,到处是恭贺的官员和百姓,弄得孟昶笑起来都有些僵硬。 “亚父,你搞大了。”孟昶只好把气撒到赵季良身上。 赵季良得意笑道:“呵呵,现在天下人都已知晓,看你如何再推。” 大理使节董伽罗早已带着段思盈丰厚的嫁妆到了成都。还有南唐李璟也派出特使查文徽前来贺喜,莫非建州、汀州的失去没有让他怨气更重? 唐门掌门唐晓携夫人来了,唐糖徒弟之一扬州宋之书竟也来到成都,再加上唐伯护,唐糖一下子成了亲人最多的新娘。 成都到处披红结彩,贴上大红喜字。咱皇上结婚,那就是咱家孩子结婚,能不打扮打扮,装饰装饰吗。 皇宫自不用说,各殿各房,披红戴绿,焕然一新,到处喜洋洋,暖洋洋,懒洋洋,美洋洋,灰太狼…… 刹车,跑远了。 皇上大婚,放假三日,各地免税三月,普国同庆。 马依诺、段思盈挺着大肚皮,更显风韵;唐糖、留妍瞳、杏儿各具风采,娇美漂亮。皇太后李氏乐滋滋地望着一个个美若天仙的儿媳妇,好是开心。小时候就这道昶儿有出息,没想到这么有出息,一娶便是五个,全是人间绝色。 各大臣及家属来了,肖玉蓉、孙茯苓抱着孩子来了,成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甚至“之家”的孩子们也都来了。 热闹,大蜀皇宫很热闹,成都很热闹,大蜀很热闹。 孟昶很热,因为酒喝得太多,也不知进了哪位妃的房,朝床上一躺便睡。 醒来时已是次日,却发现身上趴着个人。“妍瞳姐姐。” 留妍瞳睁开眼,见身无片缕,又惊又喜,慌忙爬起穿衣。 孟昶才不管自己是赤身裸体呢,笑问:“妍妃准备去哪呢?”没有立后,暂时封妃:马依诺依妃,段思盈思妃,唐糖恬妃,杏儿杏妃,留妍瞳妍妃。 “我去自己房。”留妍瞳羞涩无比。 “啊?”孟昶一惊,“这不是你房?” “是思盈姐的。”留妍瞳娇声道,“她们说什么就我没被皇上恩宠过,便将我关进这间房,放到了床上。” 孟昶故意问道:“那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你,你,你自己看嘛。”留妍瞳抿嘴指着被单,那里鲜红一片。 孟昶一拍脑门,“我晕,酒喝多了,亏大了!” 留妍瞳不明白,“亏?” “是啊。”孟昶淫荡笑道,“妍瞳姐姐可得赔偿我的损失。” “啊?”妍瞳大惊,“我赔偿?怎么赔偿?” 孟昶已站起走到她跟前,一把抱住她,“当然是再来一次啊。” “坏死了,你。”初经人世的留妍瞳半推半就,因为昨夜她也没好好体味男女间的欢娱。 “你俩好了没有?”门打开,另四妃走进,毫不顾忌正在行房事的这两位。 孟昶淫笑道:“早呢,要不一起来?” “去你的。妍瞳你快点,要给太后请安了。”众女捂嘴直笑。 留妍瞳羞得说不出话。要快,也得他快啊,我又做不了主。 还好我们的孟昶怜香惜玉,放过留妍瞳,“好吧,你们去吧。” “你不去?”众女惊问。 原来我也要去啊。孟昶忙道:“去,肯定去,杏儿,快给本皇上梳头穿衣。” “嗯,少爷。”杏儿马上应道。可是被身边三女抓住,动不了。 唐糖道:“杏儿是杏妃,不再是你的丫头,不许你再欺负她。” “对,我们不允许。”几女道,包括正穿衣的留妍瞳。 完蛋了,完蛋了,她们一条心。我惨了,我惨了,她们心一条。孟昶心中大喊。 那些皇家规矩,那些后宫琐事,那些幸福的时刻,便不再叙述。反正大家都知道。 王昭远回到成都,带来北方战事的基本情况和柴荣亲笔书写的贺信。 “大哥很好,得到他姑父的重用。”王昭远面见了柴荣。 “嗯。”孟昶边看信边点头。 王昭远继续道:“我还见到了李处耘,他已成为大哥最信任的两个人之一。” “两个?还一个谁?”孟昶问道。 “也是一少年英雄,赵匡胤。”王昭远记忆力非凡。 赵匡胤!孟昶大惊,手中信件也被丢落。 王昭远也很吃惊,“二哥,你听说过此人?”此人没啥名气,在北方也无几人听说,怎么会让皇上这么惊呢? 废话,堂堂宋太祖,抢了我老婆花蕊夫人,毒死我的家伙,我怎会不知。 这是历史,但我不在历史,我也没有老婆花蕊夫人。孟昶淡淡地道:“名字挺奇怪。昭远,既然是大哥的亲信,以后要重点关注。” 赵匡胤啊赵匡胤,我是孟昶,但不是那任你欺辱的孟昶,咱们走着瞧。 第209章 歇息 王昭远接着介绍了北方战乱情况。 刘知远调杜重威任宋城节度使,而杜重威不愿离开邺城这个军事重镇,将来使赶了回去。 刘知远大怒,派出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率军前往邺城。几番攻城,也未能破,两军陷入僵持。 “这关系到大蜀的战略决策,昭远,以后就辛苦你。有什么状况,即时汇报。”孟昶道。 王昭远笑道:“三弟,你就放心在成都歇息吧。” 大事是他人的,暂时无关大蜀,孟昶决定坐镇成都,一来多陪陪母亲和五个老婆,二来也看看奏折,从全局掌控大蜀。 好久没坐在龙椅的孟昶竟有点不习惯,笑道:“小葱子,去给我找个厚点的垫子。” 乔公公年事已高,孟昶便准他出宫安度晚年。乔公公虽知自己岁数不饶人,腿脚不利索,但不肯离开。孟昶便在宫中找了间小房给他住下。小葱子是乔公公去年从众多小太监中挑选出来,带在身边培养的继承人,手勤脚快,聪明伶俐。 小葱子应后跑开,很快拿来软垫,然后忐忑不安地望着孟昶。这是第一次接触皇上,没想到竟照顾不周,他在等着责骂。 “小葱子,这不怪你,是我来得早了些。”孟昶没有责怪。好久没上朝,今日他早早便到了大殿。 小葱子忐忑的心这才平复下来。乔公公说得没错,咱们的皇上是明君,是天底下最好的皇上。 “啊?皇上,你已到了?”第一个进来的大臣是王处回。 孟昶笑道:“王叔叔早。对了,忘了问你,你很久前答应要给我支天下无双的火炮队,进展怎样?” 王处回连忙道:“臣今日便想向皇上禀告呢。已有火炮两百,可以建队。只是没有合适的指挥。” “呵呵,随文、随武两位哥哥最近都在忙啥?”孟昶突然问道。这两人便是王处回那俩不成器的儿子,在户部贪小便宜,被管乙发觉,后被孟昶赶回了家。 “皇上,那俩小子离开户部后,便被我关在家中,不敢出来生事。”王处回慌忙回答。难道这俩又偷偷摸摸犯了错?上次被饶恕,恐怕这次要惨了。 望着王处回的模样,孟昶忍不住笑道:“王叔叔别怕,他俩没做坏事。我是想把这支火炮队交给他俩。” “不可,万万不可,就他俩那点货,差得太远。”王处回忙阻拦。 孟昶摇头,“我倒觉得他俩很聪明。在户部那点事,也只有小乙哥,换成别人,不会被发觉。再说,这要看他们在谁手下做事,难道王叔叔还不放心我的驭架能力吗?” 王处回“哈哈”笑道:“你连我们这些老头都治得服服贴贴,更何况那俩傻小子。好,我就把他俩交给皇上。” 孟昶也笑道:“好。你让他俩今晚来见我。” “啥时这么开心啊?说出来让大家同乐。”众臣鱼贯而入,当先的赵季良道。 “亚父,我想让王大人的两个公子来指挥火炮队,王大人不同意呢。”孟昶道。 “王大人,我觉得可以。这俩小子最近经常来向我请教兵法。”赵廷隐插在前面道。 王处回不相信,“还有这事?” 那边的毋昭裔笑着道:“他俩还经常来‘之家’与那些小娃一起上课,不是王大人责令的吗?” 王处回摇摇头,“我是真不知。” “看来他们转性了。王大人,我同意皇上的建议。”赵季良点头道。 王处回望向孟昶,猛然醒悟。感情皇上都已知道这些事,所以才起用他俩啊。晕,我这个做父亲的落在后面了。 众臣许久没在大殿见到皇上,特别地亲切,纷纷嘘寒问暖,犹如与自己远归的孩子相逢。 小葱子立在旁边美滋滋的。乔公公说得没错,我将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太监。 接着,众臣纷纷邀请孟昶亲临视察指导工作,弄得他只好不停道:“好,好,亚父你安排下。” 晚上,王随文、王随武进宫面见皇上。 “两位哥哥是否知道已死过一回?”孟昶问。 两人忙跪地,“知道,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孟昶摆手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们的姐夫小乙哥。” 两人低头不敢吭声。 “小乙哥几年前为我管钱,起初很少,而后便是我大蜀所有的钱。每日从他眼前而过的钱不计其数,但他没拿一分一厘,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孟昶道。 “姐夫是君子,君子不拿不义之财。”王随文道。 孟昶点头,“不错,这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再多也只是过眼云烟,而名声却是永恒的。不论再过多少年,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人们都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他是管钱的能手,他洁身自好。这叫什么?” 王随武答道:“流芳百世。” “对。”孟昶点头,“我不求你俩流芳百世,但求你们能建功立业,不被后人骂你们是无能之辈。” “皇上,我俩不是无能之辈。”两人齐答。 孟昶道:“我知道,所以才敢把最贵重的火炮队交给你俩。” 两人忙谢恩兼表决心,“谢皇上提拔,我们粉身碎骨也不会让皇上失望。” 上官琼欲回南唐探望兄长,唐晓随她来向孟昶辞行,恰好宋之书也在向师傅师公告别。 “师公,要不你也一起去玩吧,飞燕园现在可红火了。”宋之书相邀。其实红火的原因是大蜀皇帝曾在此居住过。 唐糖有意问道:“不要师傅我去吗?” “去,去,大家都去。”宋之书忙道。 唐晓在旁笑道:“只怕你扬州盛不下这么多人。” 一番寒暄后,唐晓夫妻与宋之书去了扬州。临别时上官琼又将唐糖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说了几句。 “唐糖,嫂子跟你说了啥?”孟昶笑问。 唐糖还如从前一翻白眼,“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猜得出。离不开生儿育女那点事。 邺城的战斗仍在延续,刘知远见高行周“请”不动杜重威,亲自率军前来。刘知远小看了杜重威,以为凭借自己的威名和实力能轻而易举地让对方屈服,结果第一次大规模攻城便吃了大亏,损失将士多达一万。 发怒的刘知远变换策略,将邺城重重围住却不攻。等你弹尽粮绝的时候,饿也要把你饿死。 “之家”不存在饿的问题。孟昶在毋昭裔、赵季良的陪同下走进这曾经熟悉的地方。 毋昭裔对厨房进行了扩大和装修,明亮、干净,许多大姨大妈大伯正忙碌个不停。孟昶岳母之一,杏儿的娘在那安排调度,她被毋先生任命为厨房负责人,干得很起劲。 孟昶笑着点头,没有打扰,继续前行。 “恭迎皇上!”过来五人行礼,欧阳炯在其中。 孟昶摆摆手,笑着问道:“欧阳大人最近有什么新作吗?” 欧阳炯苦笑不答。毋昭裔在旁笑道:“自从听得皇上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后,欧阳便再无新词。” “这是为何?”孟昶不解。 欧阳炯道:“其实心中也曾有过新句,但又闻皇上在广州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后,便又消失。” 孟昶心中为自己的抄袭惭愧,摇头道:“这就是欧阳大人的不对了,只要有感而发,只要用心而作,都是好句。欧阳大人何必要强行比较呢?” “皇上说的好。”另四人点头称赞。 毋昭裔忙向孟昶介绍,“他们是我请来‘之家’给孩子们教授诗书词赋琴画的先生,毛文锡、鹿虔扆、阎选,韩综。” “哈哈,毋先生,你网罗了不少人才啊。”孟昶道。 毛文锡道:“我们久闻皇上大名,只恨不得见,今日如愿,果然不凡。” 阎选道:“我们也只会写些怪异冷峭的诗句,能在此将所学教于孩子们,也不枉此生。” 孟昶想了下,笑道:“南唐有‘五鬼’,你们五人便是我大蜀‘五鬼’。他那五鬼是‘乱政五鬼’,你们却是‘兴文五鬼’。哈哈,好,你们比他们强了很多。” 众人纷纷点头。 “欧阳大人。”孟昶道:“我有个建议,你听听可行否?如今天下大乱,文弱武强,有不少诗词名句散落民间。你们五人可愿搜集整理成册,传于后世?” 欧阳炯双目顿亮,“皇上好建议。我虽难写出好句,但不让当今好句失落,造福后人,功在千秋。好。” 另四人也跟着称赞这一主意。 孟昶笑道:“战乱中的优雅难得可贵,集子便叫《花间词》如何?” “妙。”众人道。 孟昶又交待道:“我的那两首便不要编进去贻笑大方了。” “既然只是诗词集,就不该牵扯到作者的身份地位。”欧阳炯道,“只以诗词论好坏,不论是皇上还是乞丐,都可进得。皇上,你说对吗?” 孟昶汗颜,只好道:“对。” 欧阳炯笑道:“那就请皇上放心,我等只会根据诗词优劣来选录编写。”他心中已有了主意,皇上的两首词无人能比,不选才叫贻笑大方呢。 对不起了,李煜;对不起了,辛弃疾;我不是故意的。孟昶抹了下脸庞,掩饰心中的愧意。 第210章 一笑坊 来到熟悉的大操场,一群学生正盘地而坐,倾听一位老者讲兵法。 老者娓娓道来,一板一眼,时而夹杂些战斗故事,引人入胜。 “势均力敌,勇者胜!”老者在讲叙,“皇上那时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却深知此道理。只见他仅率百骑冲入东川阵中,瞬间敌阵大乱。赵廷隐大人见此情形,立刻挥军冲了进去。于是一场实力均衡的较量开始倾斜……” 原来在讲我的成名之战。孟昶望了半天这老者,只觉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 老者讲完,得到一片掌声。 老者欣慰地站起来道:“今日便到此吧。” 李肇?孟昶认出了他。 李肇这才望见周围多了些人,而当中者正是大蜀皇上孟昶。忙向前便欲下跪:“老臣拜见皇上。” 孟昶抢先一步扶住他,“李老将军年事已高,不必多礼。” “不可,不可。”李肇还欲跪。 “老将军若是跪,便是对孟昶当年所为不满。”孟昶干脆不拦他。 赵季良、毋昭裔在后笑着劝道:“老将军,你不会让皇上为难吧?” 李肇尴尬而笑。征战大半辈子,突然整日赋闲,好是无聊。赵廷隐不能常来“之家”,便向毋昭裔推荐他。于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充实而快乐,便留在“之家”讲授武功及兵法等。 孟昶道:“传朕旨意,不论何时,不论何处,李肇将军见朕,皆不需跪。” “当年老将军的愿望今日终得实现,哈哈。”赵季良笑道。 李肇惭愧苦笑,“只要皇上不计较李肇当年的目中无人,我便心满意足了。” “李老将军有过目中无人吗?”孟昶很惊奇,“我只记得当年若没老将军相助,便无我大蜀。” 皇宫又热闹起来,马依诺、段思盈先后生下一女一男。整个成都跟着热闹起来,整个大蜀都充满了喜气。 孩子的出生标志着孟昶真正的成熟,正如逐渐成熟起来的大蜀。 王昭远传来北方最新战况。杜重威在得到刘知远“不杀”的承诺后,灰不溜秋地打开城门投降。刘知远遵守承诺未杀杜重威,却将他的家产全部充公,使他成为一无所有的贫民。 留下高行周镇守邺城,刘知远回到汴梁。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将其击倒,他重点培养的接班人皇长子刘承训因病去世。 刘承训为人厚重,亦有政治头脑,深得其父及大臣们的喜爱。白发人送黑发人,刘知远痛心不已。次子刘承佑年少贪玩,轻佻无行,大汉江山怎能放心交给他。勇猛狠毒的刘知远病倒在床,朝政难理。 孟昶知道刘知远命不久矣,后汉恐也将不久矣,接下来出场的该是郭威与柴荣。他陷入矛盾。 在此之前该做些什么呢?如今南部只剩南唐与吴越,应该在何时动手呢? 想着想着,孟昶走出皇宫。杜逸风在身后跟着,没有打扰。 “你要去哪啊?”唐糖与留妍瞳两位赶出来在后大声问道。另两个过月子,杏儿也跟着帮忙,剩下她两个清闲者。 “一笑坊。”孟昶没有抬头没有停下脚步,故意道。 “去那做啥?”唐糖一听,不高兴了。 孟昶语气依旧,“去乐呵乐呵。” “等等我,我也去。”唐糖急喊。然后对留妍瞳道:“走,回去换衣服。” 留妍瞳不解:“一笑坊是啥地方,为啥要换衣服。” 唐糖道:“是男人去找乐子的地方,我几年前去过。咱们得装成公子才行,快点,不然赶不上他了。” 孟昶走得很慢,慢慢体会成都的变化。很快他的身后除了杜逸风,又多了两位风度翩翩的公子。 “唐公子,留公子,小生这厢有礼了。”孟昶转身,笑着施礼。 “算了吧。别假惺惺,我们是来保护你的。”唐糖撅嘴道。 孟昶笑道:“是来看着我的吧,呵呵。” 以前成都就这一笑坊,如今它的周围出现多家类似场所,使这附近成了成都晚上最热闹的地方。 “皇……张三公子。”在一笑坊门外,一人上来打招呼,却是唐伯护。 唐糖在后惊异道:“七叔,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来这啊。” 孟昶笑道:“看你说的,七叔还很年轻呢。” 唐伯护脸色通红道:“我……我只是在这转转而已。” “桑维翰宁死不降,也应赢得尊重。不知五姨太情况如何?”孟昶略有所思。 不知怎的,这几日唐伯护老是想起那段往事。今日走在街上,情不自禁走到一笑坊。他苦笑道:“早已与我无关。” 孟昶笑道:“既然无关,七叔就别愁眉苦脸的。走,咱们进去看看。” “皇……张三公子。”那边过来支巡逻的队伍,当头者惊奇喊道。竟是成都“卫戍总司令”侯弘实。 孟昶见侯弘实竟亲自带兵巡逻,非常感动。“侯大人,有些事情交给下边人做便是。” 侯弘实摇摇头,“不可。皇上将成都安全交给我,若我不以身作则,手下人怎会尽心尽力。” “好。”孟昶点头。 唐伯护在旁道:“我多次在街上遇到侯大人,成都百姓都已习惯。若长时间见不到,恐怕会想念的。” 侯弘实摆手道:“唐兄过誉。” 孟昶笑道:“侯大人莫要过谦,我心里明白得很。要不要进去转转?” “你姨若要知道,不骂我才怪。”侯弘实慌忙摆手,赶紧继续带队巡逻。 成都的稳定吸引了很多有才艺的风尘女子,其中不乏曾经的大家闺秀因家族落魄无奈入了风尘,辗转来到川内。一笑坊作为成都最大的青楼,自是成了这些女子的安身之地。 走进,顿然青烟缭绕,香气袭人,令人沉醉。 “几位公子里面请。”老鸹赶紧来迎接。 孟昶笑着道:“就在大厅内坐会吧。” 几人坐下,留妍瞳因为第一次进这类场所,只觉新奇,跟唐糖问这问那。 唐糖又何曾来过,小时候那次怎能算。便乱说一气,惹得孟昶、唐伯护笑个不停。 大厅里的桌很快坐满,大家似在等待着什么。 唐伯护看出点名堂,问帮忙倒茶的小厮,“今日一笑坊要推出哪位?” “听说来自汴梁,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小厮答道。 孟昶笑道:“真巧,碰到场初秀。” 另几人不明,唐伯护解释道:“新到青楼的女子,若才艺俱佳,有成为头牌的可能。青楼便会为她开一场隆重的初秀,推出她,为青楼吸引顾客。一笑坊成名已久,许久没办这类活动,看来此女子非俗品。” 正说着,进来五位书生,孟昶忙打招呼:“欧阳兄,这边来坐,张三等待很久了。” 欧阳炯五人望见孟昶,皆是一愣,但早耳闻孟昶爱自名张三,混迹民间,笑着过来道:“没想到婵蕊小姐的大名竟把您也吸引来了。” “我可只是碰巧。几位不去编书,却跑到此处,才让我惊奇呢。”孟昶笑道。 那时的青楼属风雅场所,才子们都十分喜爱在此聚会或休闲片刻。欧阳炯这“蜀中五鬼”都是才子,也经常来此小坐,听曲饮酒,激发灵感。 “据说这婵蕊诗才极佳,琴艺无双,我等怎能错过。”欧阳炯五人笑着落座。 毛文锡跟着道:“据传此女子来自中原皇家,来历不凡哪。” “哼,会写诗弹琴有什么了不起的。”同为女子的唐糖和留妍瞳露出不服气。 “各有所长,各有所长。”孟昶笑着打哈哈。 说话间,突然大厅暗淡下来,只余少许烛火。 “出来了,出来了。”客人们喊着。 但见朦胧中二楼缓缓走下一女子,白衣如雪,白纱蒙面,婀娜苗条,朦胧中更添几分仙气。 走到那中央琴旁,轻轻坐下。稍轻抚琴身,然后,深呼口气,玉指波动琴弦,琴声在大厅响起,委婉而带刚毅,悠扬而带哀愁。 伴着琴声,如天籁的歌声悠悠流出。 “春风一面晓妆成,偷折花枝傍水行。却被内监遥觑见,故将红豆打黄莺。” “殿前宫女总纤腰,初学乘骑怯又娇。上得马来才欲走,几回抛鞚抱鞍桥。” 歌词都是皇宫中的趣事,清新通俗,很有情趣。然从这女子嘴中唱出,更多的是怀念和怨恨。 一连弹唱好几曲,得到一阵叫好声。 琴声猛然高昂,如万马嘶鸣,如万军拼杀;突又一转,低沉沉重,如壮士的一去不回,如将士的马革裹尸。 就在听者满耳叮咚的琴声时,琴声嘎然而止,曲终歌毕。 那女子身心俱疲,泪花闪闪,忙掀纱掩泪。而后站起,悠然道:“小女子婵蕊,身在一笑坊,还望各位公子常来。” 上楼的背影纤弱清瘦,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去保护去疼爱。 “好美!”唐糖、留妍瞳两女子也没了嫉妒,赞道。 “词风优雅别致,虽是俗事,却惹出无数情趣,让人留恋感怀。一个女子竟写得如此之妙,让人刮目相看。”欧阳炯点头赞道。 韩综在音律方面造诣颇高,称赞不已,“情流于弦,弦奏着情,琴诗交融,引人入胜,妙!妙!” 欧阳炯五人这两年在成都声名显赫,识得的人颇多。其他客人听他们评价这么高,也都跟风点头称赞。 “各位公子,婵蕊小姐初秀结束,明日将会挑选初客,希望公子们能赢得青睐。”老鸹道。 孟昶等人离座而去,欧阳炯笑问:“此女子挑客的方式必然特别,张三公子明日来否?” “不来。”孟昶未答,身旁两美女老婆已怒目答道。 “欧阳大人,看到没?知道我有多苦了吧。”孟昶叹气道。 “哈哈。”众人大笑不止。 第211章 三道题 唐糖、留妍瞳将今晚一笑坊的遭遇一说,马依诺、段思盈、杏儿纷纷摇头,“不去才怪。” 连一旁抱着各自孩子的肖玉蓉与孙茯苓跟着笑道:“去就去吧,难道你们还会怕个青楼女子不成?” “你们不知道,她好美,我觉得老公已心动。”唐糖仿佛看透了孟昶的心思。 孟昶确实心动。她的诗简洁易懂,她的琴幽雅哀伤,都是孟昶喜欢的风格。而她在淡淡烛光下的背影如此清新怜人,整个人散发着某种似曾相识的气质。似曾相识,莫非梦中人? “师傅,走。”终于等到次日傍晚,孟昶道。 杜逸风笑道:“恐怕去不了了。” 孟昶一愣,“为何?” 杜逸风向门口努了下嘴,孟昶明白过来。 “小葱子,朕今日累了,伺候朕休息。”孟昶大声喊道。 伺候在旁的小葱子不明白,但还是马上去铺床。 “师傅,你也早点休息吧。”孟昶又大声道。 杜逸风忍住笑走了出去,门外立两位俊俏公子唐糖、留妍瞳。 过了会,听见小葱子在里面大声道:“皇上休息,小葱子退了!”而后熄灯,低头弯腰走了出来。 今日休息得这么早,肯定有阴谋。两人并不离开,守在门外。 “皇上休息了?不会吧?”另三位妃子过来道。 唐糖突然想到了什么,娇叫声:“不好。”人已推门而入。 烛火点燃,小葱子只穿内衣立在床边,床上无人。 “小葱子,你刚不是已出去了吗?”留妍瞳不解问道。 小葱子不敢欺瞒,道:“各位皇妃,这和奴才无关。是皇上他一定要穿奴才衣服出去的。” “糟糕,上当了!”妃子们相互望着。 “哼,看怎么收拾他。”唐糖气愤不已,拉着留妍瞳便追。 “妹妹,在外面不要胡来,要给他面子。”另三人在身后嘱咐道。在家怎么闹腾都可以,在外面可不能拆了他的台。 此时的孟昶已与杜逸风进了一笑坊,与欧阳炯五人有说有笑,很是开心。唐伯护对这些事早已无甚兴趣,今晚未来。 “张三公子,您真是大摇大摆走出来的?”欧阳炯不相信孟昶刚才的叙述。那五位妃子可都是厉害人物。 孟昶仰头笑道:“当然。我本来是不想来,可她们说此等好事怎能错过,催我到此。” “张三公子好幸福。”几人赞道。 唐糖与留妍瞳两人公子装扮走进,坐到孟昶身旁。 “唐公子,留公子,张三还以为你们被老婆拦住不能来了呢。”孟昶故意道。 “哼。”唐糖道,“我们还没老婆呢。”然后两人便不再理他。 一笑坊的客人较昨日还多,大概都想成为一夜成名,轰动成都的婵蕊的第一位客人。 老鸹站在二楼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今日婵蕊小姐出三题,只有三题俱答出者方才可以睹其芳容,听其奏琴。” 底下嘘声一片,明显条件苛刻。其实这也是一笑坊吸引客人的手段。今日便见客,没了神秘面纱,还用什么招揽客人呢? 婵蕊小姐走出,婷婷立于二楼。今日灯火通明,但见她一身素净衣裙,清丽淡雅,楚楚动人。只是仍面纱遮面,引人浮想。 “各位公子。”音如莺鸣,清脆悦耳,“婵蕊今日第一题是对对子,请听上联,‘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 一片肃静,才子公子们都在沉思,只有孟昶一愣。 他当然对得出,他还知道这对联的典故。 当年八国联军攻陷天津和北京后,非常骄横傲慢。某次歌舞宴会上,有位中国通耻笑清廷,便出了这上联,暗指八国联军的不可一世。在场的清廷官员众多,却无人能对。一位端茶倒水的中国小伙突然站了出来道:“我对得出,我的下联是‘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靠边’。”这一对答大出那些外国人意料,自取其辱,十分狼狈。 难道我记错了?难道这对联早在清朝之前便已有?孟昶一时有些糊涂。 半晌无人应答,婵蕊微微笑道:“难道蜀中无才?” 这句话引来一片哗然。欧阳炯几人苦思冥想也无解,脸色也很难看,无奈望向大蜀皇上。 “切,敢说我大蜀无才。老公,你来对,灭了她的嚣张气焰。”唐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在下蜀中张三。婵蕊小姐上联奇妙,张三偶得下联,或可一对。”孟昶站了起来。 呵,皇上出手,天下无敌。欧阳炯几人挺胸昂头。 哼,老公出手,美女投降。唐糖与留妍瞳得意地望着老公。 婵蕊显然没想到有人能答出,望着楼下这位其貌不扬的少年,惊奇道:“请说下联。” 孟昶盯着微微颤动的面纱,道:“我的下联是‘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靠边’。” “好!”欧阳炯几人已带头鼓掌。 “好!”众人跟着赞道。 婵蕊脸色微变,皓齿轻启道:“公子的下联很好。” “快出下题吧。”客人们大喊道。敢说我大蜀无才,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孟昶微笑向婵蕊点下头落座。 婵蕊柔声道:“好。婵蕊重阳日作词,只得上阕,久无下阕。不知哪位能帮婵蕊吟出下阕。” 楼下又是寂静一片。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梁初透。”婵蕊悠悠吟道。 众人皆惊,没想到这小女子如此有才气。 孟昶更惊,因为这首《醉花阴》乃宋朝女词人,婉约派代表李清照所作。 宋朝的词竟提前到五代十国时期出现,好可怕。这时候的宋朝开创者赵匡胤还只是小小的尉官。 她?她怎么会这词?难道历史记载有误,此词不是李清照所作? 众人的目光皆在望着皱眉的孟昶,期待着。三道题答对才能见这婵蕊真面目,如今就这张三有可能。 欧阳炯几人很信任地望着孟昶,他们觉得自己的皇上肯定能有惊人之作。 “哼,老公,你上。”唐糖很不服气地道。 留妍瞳想想不对,“若他全答出,岂不就可以……” 唐糖摇头道:“没事。只要能打败她,拼上老公也无所谓。” 孟昶平复下心境,笑着站起来道:“张三已有下阕。” “好,快说。”众人起哄道。 不会吧。婵蕊仔细打量着孟昶,没看出什么特别。我倒要听听你的下阕。“那就请公子吟吧。”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孟昶吟道。完全按照李清照的原作,没做任何改变。 “妙!”欧阳炯几人由衷赞叹。 “好!”众人来不及品味词中意境,大叫道。 晕。婵蕊差点站不住,内心起伏不定。难道他,他便是? “快出下题。”很多人急切想知道最终结果,催促道。 行,如果这道题你仍能答出,便说明……婵蕊的目光透过面纱望向还未坐下的孟昶,“婵蕊近日被一个问题困惑,不知张三公子可以解答不?” “只管说出。”众人抢在孟昶前齐道。在他们眼中,这位张三公子已变得无所不能。 “婵蕊很想知道历史上跑得最快的人是谁,公子是否知晓。”婵蕊拿出看家宝。 这道脑筋急转弯也太简单了吧,俺侄女外甥都知道答案。孟昶的目光毫不避缩,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没人能跑过曹操。” 天哪,果然是他。天哪,果然他是……婵蕊感觉见到了亲人,语无伦次道:“你,你到我房间。” 到你房间?难道要献出你的初夜?众人皆惊。 老鸹慌忙道:“请张三公子去雅间。”你的初夜也是我赚大钱的好机会,怎能因为几道题便宜了这小子。 孟昶心情也比较激动,对欧阳炯几人及杜逸风道:“我去去便来。” 才走几步,却见唐糖与留妍瞳跟着,阻止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做坏事的。呵呵,留着回去和你俩做。” 两女子羞红了脸,不再跟随。 孟昶一走进雅间,婵蕊很紧张地吩咐侍女,“把门关紧,不许任何人进来。” 雅间很雅。一桌几,一套别致茶具,一盆兰花正散着清香。右侧有一帘,半敞,帘内有一古琴,散发着淡淡幽香。 婵蕊激动地忘记了自己身份,在孟昶面前走来走去,散着孟昶喜欢的那种清雅香气,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孟昶淡定些,“还请婵蕊小姐去了面纱吧。” 婵蕊应了声,扯下面纱。动作极不优雅,显然对这面纱痛恨无比。 孟昶眼前立刻出现位很标致的美女。五官精致排列,面如白玉洁白无瑕。黛眉轻扫,朱唇微点,淡淡的妆容配以琼鼻皓齿,犹如出水芙蓉,不雕琢而自然清新。再加上她本身的素净装束,别有一番韵味,沁人心扉。 婵蕊觉察到孟昶欣赏的目光,一甩洁白裙袖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竟是现代女性的语言。 “你?”孟昶指着她,更确定了刚才的猜测。 第212章 同是天涯穿越人 婵蕊不坐琴旁,自己先朝桌边一坐,倒了两杯茶,道:“坐,喝茶。”自己已先饮尽,扑灭心中汹涌的思潮。 孟昶其实也很激动,但装作无事般坐下,道:“谢姐姐。” 婵蕊杏目盯着孟昶,“你不是张三,你是孟昶,对吧。” 孟昶没想到她这么直接,问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相遇了。” “其实你也不是孟昶,或者说你是穿越过来成了孟昶。对吧?”婵蕊又问。 孟昶故意问:“怎讲?” 婵蕊站起,“切,别装了。那首《虞美人》是南唐后主李煜所作,他才几岁,却成了你的。还有那首辛弃疾的《青玉案》,人家还没出生,也成了你的。再说刚才那三道题,你若不来自二十一世纪,怎可能轻易答出。再说你的所作所为,许多都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超先进,还装什么装。” 孟昶激动地站起,想拉婵蕊的手,被她甩开。“不错,我是穿越来的。姐姐,你也是的,对吧?” 婵蕊点点头,“可惜我没你那么好的运气,成了青楼女子。” “姐姐显然也是皇宫中人。”孟昶道。 “唉。”婵蕊叹气道,“是的,但我只是个小宫女而已,是带我逃出开封的五姨让我冒充公主,说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五姨?”孟昶惊异道。 婵蕊道:“嗯。算了,我还是从头说吧。那天我昏过去后,醒来时便到了这个时代,成了开封附近一农户家的小女儿。前年被强召入宫,成为宫女。契丹攻入开封,占了皇宫,我趁乱逃了出来。出开封时,遇到了也正逃亡的五姨,两人结伴到了成都。而后,便到了这里。” 孟昶摇头,“可你诗词作得这么好,还有琴艺这么高,跟谁学的呢?” “笨。我在现代社会时,上学时父母给我报的兴趣班便是古琴。我对古文不通,所以只能写那些简单易懂的小诗聊以度日。”婵蕊想起穿越前,语气有些哽咽。 “我俩真是一对天涯沦落人!”孟昶拉住婵蕊的手,这次她没有拒绝。 婵蕊纠正道:“应该是天涯穿越人。” “是哦,是哦。”孟昶笑道,“同时天涯穿越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婵蕊破涕为笑,“你还没说你呢。” 孟昶道:“我嘛,就简单多了。那天上班去,突然穿出辆车,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变成孟昶。幸好我本来也是姓孟,对这个老祖宗的事很清楚,否则早就完蛋。” “你是说你是被车撞的?”婵蕊惊奇道,“我也是开车去上班,突然穿出个人,紧忙刹车,头撞到方向盘上,然后便什么都不知晓,来到了这个时代。” “原来是你害得我。”孟昶惊讶松开她的手。 “什么啊,明明是你害得我。”婵蕊也埋怨道。 孟昶望着她,笑道:“算了,都成了事实,计较也没用。还是好好想想咱们的未来吧。” “你有什么好想的。”婵蕊道,“你是当今天下最火最有名的人,是堂堂皇上。我呢,可就惨了。一个堂堂外资公司部门经理,竟流落风尘。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何要落到这个地步。” “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孟昶很肯定地道。 “小姐,时间到了。”门外侍女喊道。 两人无奈分手。 “明日我再来。”孟昶道。 “我等你。”婵蕊找到了救命稻草。 大厅的客人们大多都已散去,各找各的妞,各忙各的事,或者各回各的家,只有唐糖、留妍瞳焦急等待着,杜逸风与欧阳炯他们几个静静等待着。 孟昶一出来,那些公子才子们纷纷放下手中事,向他恭贺,就像他中了头彩。 “回家了!”唐糖、留妍瞳见他出来,不等便走。 欧阳炯几人幸灾乐祸道:“张三公子,到家可要小心。” 孟昶还在想着与自己相同命运的婵蕊,没听进去。 刚进皇宫,唐糖、留妍瞳便窜出一左一右架着孟昶往里走,生怕他跑掉似的。 “师傅,救我。”孟昶喊道。 “他还是先救自己吧。”肖玉蓉出现,拉住自己的丈夫。 感情早有预谋,另三位妃子扳着脸坐在寝宫等着呢。 唐糖将孟昶往房内一扯,“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们帮你说?” “我说什么呀?”孟昶惊诧问道。 “就你和她进屋后做的事。”留妍瞳道。 “啊?都进屋了!”那三位妃子瞪圆了眼珠。 孟昶假装咳嗽几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们只是聊聊天,什么也没做。” 切,谁相信。五位美人皆抬头向上望。 “不信,你们可以检查啊!”孟昶心胸坦荡,竟开始做脱衣的动作。 “怎么检查?” 孟昶笑道:“留下来过夜不就检查出了吗?” “啊?我去看小公主,糖妹,瞳妹,你俩检查吧。”马依诺说完便走。 “对了,我还要看下小王子。糖妹,瞳妹,他交给你俩了。”段思盈跟着离去。 “我,我去看下太后。”杏儿可不想凑这个热闹。 “你俩呢?要检查不?”孟昶得意地问。 唐糖、留妍瞳相互一望,道:“当然要。”说完便扑了上去,脱孟昶的衣衫。 孟昶大叫:“女人一要,男人便叫!救命啊!” 耳边传来柔柔的声音,“我们两个服侍你,还不开心啊!” 小葱子听喊救命,刚抬脚要进,只听传来:“再不走,暴雨梨花针伺候。” “妹妹,还有我的无双夺命剑呢。” “可怜的皇上!”小葱子忙离开,心想。 次日很奇怪,孟昶走出皇宫的时候,竟没受到阻拦。 “师傅,看见了吧,她们都很了解我。”孟昶很是得意。 杜逸风摇头笑道:“我看未必!” 孟昶这一抬头,竟发现以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为首的大蜀老臣齐齐立在宫门外。 “请皇上国事为重,不要再去风月场所。”众臣齐齐道。 “什么风月场所,我是去街上体察民情。”孟昶摇头道。 众臣再次齐道:“我等愿跟皇上一起去街上体察民情。” 狠!你们狠!孟昶转头回宫。 五位美丽的妃子望着他直笑。 狠!你们更狠!孟昶扭头不睬她们。 “皇上,我们也是为你好。”五位走进,马依诺道。 “是啊,我们也是为你好!”另四人齐声道。 “皇上,你的身份不适合去那。”段思盈道。 “是啊,不适合。”另四人跟着道。 “皇上,经常去那会让人说闲话的。”留妍瞳道。 “是啊,说闲话的。”四人齐道。 “老公,不,皇上,你的形象对大蜀很重要。”唐糖道。 “是啊,很重要。”四人异口同声。 “皇上,皇上……我忘词了!”杏儿求助另几位。 敢情你们是女生小合唱啊!孟昶哭笑不得。 好吧,我以国事为重。孟昶语重心长地道:“其实你们不知道,老公也很苦的。你们以为我愿意去的吗?若不是为我大蜀江山,为我大蜀社稷,我怎会去冒那个险。” 这么严重?五位美人投来怀疑的目光。 这不严重,严重的还在后面。“其实我早知这婵蕊是石敬瑭的小女儿。她逃出宫,逃到成都就是来找我的。”孟昶叹气道。 “找你帮她报仇。”有着同样命运的马依诺道。 孟昶点头,“是的,我本来也这样认为。但王昭远传来的消息让我改变了想法。” “什么消息?”几女忙问。 “石敬瑭在某处藏匿了大量金银财宝,临死前将藏宝图交给了这位最喜欢的小公主。你们也知道,石崇贵不是他亲生儿子,不想留给外人。”孟昶很认真地道。 “咱们又不差钱,不要人家的钱财。”段思盈摆手道。 “如果只是藏宝图怎会让我心动。”孟昶摇头道,“问题是有样重要东西也藏在那里。” 杏儿不解,“还有什么比钱重要呢?” “《龟甲兵书》。”孟昶迅速想出个名字。 五人不明白。一本兵书能有多重要。 孟昶仰头感怀,“此兵书很少人知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五女摇头。 “你们说下心中千古一帝吧。”孟昶道。 “秦始皇。” “汉武帝。” “唐太宗。” 孟昶点头道:“不错。秦始皇一统天下,汉武帝尊儒辟疆,唐太宗贞观盛事,无不让人仰止。他们都拥有一本天下奇书《龟甲兵书》。你们想,如果让他人知晓,岂不都来抢此书?所以此书一直在隐秘中,很少有人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留妍瞳问道。 “哈哈,这天下还有老公我不知道的事吗?”孟昶干脆吹牛起来。这句话倒也不算吹牛,因为本来就没《龟甲兵书》这事啊。 “不对,不对。”唐糖道,“既然石敬瑭有此书,为何博来骂名?” 第213章 入宫 孟昶点点头,“糖糖同学问得好,这也恰是《龟甲兵书》的奇异之处。这本书若从后往前看,也可成为千古一帝,但是被骂的千古一帝。石敬瑭心急,先看了后面,便割地认爹,遗臭万年。” “那你千万别学他。”唐糖嘱咐道。 “是啊,我们可不想被人骂。”段思盈跟着道。 孟昶一拍胸口,“你们放心,老公我必将成为被人赞颂的千古一帝。” “我们支持你!”五位妃子齐道。 “为了这《龟甲兵书》,为了咱大蜀命脉,我只好委屈求全。你们说,我苦不苦?”孟昶叹着气问。 “老公,你去吧,我们相信你!”五人齐道。 孟昶一指屋外,“现在都啥时了,等明天吧。你们看看,差点误了我的大事,以后不允许了。知道不?” “嗯。”五人赶紧离开,生怕孟昶责怪下去。 “呵呵,师傅,我厉害吧?”孟昶笑问杜逸风。 杜逸风还未作答,马依诺突然一人返回,对孟昶道:“真会编故事。”然后忍住笑离开。 “还是有人看出来了,哈哈。”杜逸风笑出声来。 孟昶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幸好是依诺。” 一个落难公主能成为孟昶的妃子,马依诺已很满足。更何况现在又为孟昶生了孩子,多几个嫔妃她无所谓。 次日傍晚,孟昶在三位妃子的深情目送下,与另两个女扮男装的妃子,以及杜逸风走向寻找《龟甲兵书》的征途。她们怎放心孟昶孤身犯险,唐糖与留妍瞳再次成为代表保护孟昶。 一出宫门,孟昶一愣。大臣们又一次立于门外。 “愿皇上一路顺风,马到成功!”众臣齐道。 孟昶回头,唐糖马上小声解释:“我告诉他们你去一笑坊是办大事,没说兵书的事。” 这就对了嘛。此等低级谎言,若说给这群见过世面的老人家,还不马上被识破。 “大家回去休息吧。”孟昶笑着挥手,象个走向战场的勇士。 战场的先锋一笑坊老鸹是个无情的人,摆着手不同意孟昶去见婵蕊,“张三公子啊,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婵蕊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孟昶一甩头,唐糖掏出一锭银子。 “不是,老身不是这个意思。”老鸹道。 孟昶再一甩头,留妍瞳也掏出锭银子。 老鸹很无奈地道:“实话跟你们说吧,再多的银子也没用。婵蕊小姐明晚二秀,只有答对她的三道题才能见她。张三公子聪明伶俐,明晚必定再拔头筹。” “一共几秀啊?”孟昶不耐烦地问。 “三秀,三秀过后便可为她定价,公子只要出得起钱,便可见她。”老鸹道。 什么二秀三秀的,还什么定价,你把我们“穿越人”当什么了。孟昶有点火,朝杜逸风一甩头。 杜逸风走到老鸹跟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老鸹吃惊望着孟昶,道:“皇……”马上捂嘴改口,“张,张三公子,您稍等,我去喊老板。” 就是要让你喊老板的。孟昶心想。我倒想看看这一笑坊老板到底何人。 不一会,便有个身材肥胖的家伙大摇大摆跟着老鸹过来,嘴里还在唠叨:“我倒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冒充皇……”一见孟昶,说不下去了。 “好久不见,王叔。”孟昶笑了。 “哈哈,是好久不见。”连杜逸风也笑了。 他俩早就认识此人,因为他曾经想让杜逸风爬出成都,结果爬出去的是自己。他叫王处培,王处回的兄弟。 王处培吓得慌忙要跪地,孟昶制止道:“我是张三。” “啪。”王处培甩了老鸹一巴掌,“不长眼的家伙。我不是早就交待过,我这张三贤侄想见谁便见谁,想要谁便要谁的吗?” 你,你交代过吗?老鸹捂着脸,好是冤枉。 “呵呵,误会。王叔,你不是做服装生意的吗?何时改行的啊?”孟昶笑问。 王处培忙道:“上月才接过来。皇,张三贤侄,我这也是为了咱成都的繁荣,没有别的意思。” 孟昶给他减压,“呵呵,我只是问问,没有责备的意思。” “接手后,走了不少丫头,生意大不如前。”王处培道,“恰好婵蕊到了此处,她提出这个办法,这才有初秀,二秀。” 我说呢,如此高超招揽顾客的方法,你个王处培怎能想得出。孟昶微微笑道:“那现在我来了,该怎么办呢?” “那就什么都不存在。”王处培陪着笑脸道。 “好,带我去见婵蕊。”孟昶直截了当。 杜逸风与唐糖、留妍瞳守在门外,孟昶走进前晚那雅间。 “你昨天咋没来?”婵蕊没遮面纱,劈头盖脸问道。 孟昶堆笑道:“是你们老板不让我见。” 婵蕊才不会相信,“切。你一亮身份,他说不定跪着请你呢。刚才我全看见了。” “你以前是什么部门的经理?”孟昶岔开话题。 “财务部。怎么了?”婵蕊道。 “太好了。”孟昶大喜,“王朴虽然能干,但事务繁多。你以后可以帮他。” 婵蕊跟着道:“别说以后,先说说怎么把我弄出去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了。” 孟昶道:“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问题。” “好。”婵蕊是个急性子,“明天我就要离开这。” 明天?这么急啊。孟昶露出为难。 “不吹了吧。”婵蕊用起激将法。 孟昶一笑,“好,明天就离开这,到我皇宫去。” 婵蕊大喜,笑得象朵花似的。“好。对了,还有五姨,也跟我去。” “你光说五姨,她在哪呢?喊出来见见啊。”孟昶道。 婵蕊叹气道:“若没有她,我可能活不到现在。出开封时,有两个契丹兵发现了我们。五姨将我藏起来,自己却被他们侮辱。我问她为何不藏,她说若两人都藏,他们便会寻找,我们两个都逃脱不了。” 孟昶点头,“是个好人,带上她。” 婵蕊很开心,“好,我叫她。”然后对门外侍女喊了声,“叫五姨过来。” 侍女领着五姨到门口时,唐糖盯了很久,因为这容貌似曾见过。 孟昶也是这感觉。“五姨……太?” “贱妾拜见皇上!”五姨跪地。 孟昶摆手道:“免礼。五姨太,你还是回来了!” “你们认识?”婵蕊很意外。 “岂止认识。”孟昶意味深长地道。 婵蕊喜道:“太好了。五姨,你与我同去皇宫,他已经答应了。” “公主,你去吧。贱妾不去。”五姨太摇头道。 婵蕊很意外。孟昶并不意外,道:“五姨,很多错都是身不由己犯下的,我都忘了,你也不用记着。婵蕊说了你舍身救她的事,我很感动。明日便与婵蕊一起进宫吧。” 五姨太拼命摇头,“只要你对公主好就行了。我不去。” 婵蕊还想再劝,孟昶抢在前道:“那好吧。你退下。” 五姨太走出门,唐糖想起了七叔的五姨太,吃惊不已。 “你为何不劝劝她。她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好可怜。不行,我必须带上她。”婵蕊道。 “她知道你是穿越而来的吗?”孟昶问。 婵蕊摇摇头,“这种事,就算说出,又有谁会相信。她只知道我是个小宫女,才叫我假扮公主的。” 孟昶笑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给她找个好归宿的。” 两人又谈了很久。从穿越前到穿越后,从过去到现在,从往事到展望。到底是同类人,谈得非常投机,时而喜时而悲,害得门外站岗的三人忍不住想偷听。 依依不舍地走出,孟昶对唐糖道:“你看见她了吗?” 唐糖点头。 “那还不快去告诉七叔,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孟昶道。 唐糖摇头,“她是坏女人,不要告诉七叔。” 孟昶道:“也许以前是,但现在肯定不是。你把她的事也一并告诉七叔吧。”接着便讲了五姨太救婵蕊的事。 听完,唐糖感动流泪,“我这就去告诉七叔。” “妍瞳,你陪她去。”孟昶对留妍瞳道。 孟昶与杜逸风在一笑坊门口遇见一直守候的王处培。 “王叔,明天我要把婵蕊接到宫中去,没什么问题吧。”孟昶笑问。 当然有问题,还要靠她赚钱呢,可王处培哪敢说。“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 孟昶道:“王叔,你放心,我会赔偿你的损失,让你的生意更加红火。” 已是子夜,孟昶仍在忙,忙着向那三位妃子解释将婵蕊接进宫的理由。“我告诉了我的身份,她提出随我入宫。我考虑很久,答应了下来。” “入宫?”三位美人大惊。 “是的。她本是公主,在一笑坊生活很不习惯,希望能住进宫中。”孟昶叹气道。 段思盈问道:“你要纳她为妃?” “不是,绝对不是。”孟昶忙摆手,“我所做的全是为了《龟甲兵书》。” “是挺可怜的,就让她进宫吧。”善良的杏儿道。 段思盈摇头,“只怕民间会说皇上的闲话,有损声誉。” 看来已经通过,剩下的就好办了。孟昶笑道:“这个你们放心。咱皇宫不是还缺位总管吗?咱的地盘越来越大,总不能一直让王朴兼职,我已经想好,就给她个总管当当。先将她留在皇宫,然后慢慢想办法拿到藏宝图。” 第214章 大内总管 “她当总管?行吗?”三人齐问。 孟昶很肯定地道:“给她一个月的试用期,你们仨与糖糖、妍瞳便是考核老师。若你们不满意,我马上换人。” 马依诺笑道:“皇上啥时看走眼过。我相信她行。” 正说着,唐糖与留妍瞳回来。 见唐糖小嘴噘得老高,孟昶笑着安慰道:“七叔就那犟脾气,放心,交给我了。我保证让他服服贴贴地接纳五姨。” 唐糖点头,“嗯。五姨好可怜,如果七叔不要她,她以后怎么办啊。”说着说着,忍不住啜泣起来。 四个姐妹慌忙安慰。 清晨,孟昶先叫来王朴,告诉了自己的想法。 王朴也是那句话:“皇上啥是看走眼过?好,我把皇宫内务交付给她。” 然后,叫来赵普,让他弄来块匾,书写“一笑而过”四字,签孟昶名,盖皇印,送到一笑坊。 赵普的书法最好,一句“欧凯”后,拔腿便去做此事。 “去然欧阳炯他们这几人常去一笑坊,传播我经常去一笑坊的消息。”孟昶又嘱咐了一句。 赵普回头道:“老大,这样那一笑坊可能要人满为患了。” “要得就是这个效果。”孟昶笑道。 与师傅一起来到唐府,孟昶想起往事,不禁笑了。 “皇上怎有空光临寒舍,也不通知一声,让七叔有些准备。”唐伯护慌忙出来迎驾。 孟昶笑问:“七叔,你猜我走到你家门口时想到了什么?” 唐伯护摇头。 “我想到第一次来到这里找唐糖的情形。起初你还以为我是来敲你的竹杠的,直到五姨太和唐晓兄妹回来,你才知道我是来找唐糖算账的。”孟昶想着当时的情景,悠悠地道。 有意无意地提到五姨太,皇上什么意思。唐伯护尴尬笑道:“幸好有那次误会,与皇上结下不解之缘。幸好皇上出手相助,不然六哥的冤情可能无处可伸,我与唐晓兄妹也可能活不到今日。” “呵呵,当然我也不可能与七叔相知,与唐晓掌门相知,也不可能娶到唐糖这样的好老婆。”孟昶道。 唐伯护笑道:“造化弄人哪!” “后来在秦家谋反案中,小侄因为年龄小,犯了一个错误,直到现在仍悔恨在心。”孟昶叹气道。 “错误?”唐伯护不解。 “是的。”孟昶道,“因无法弥补这个错误,小侄经常心痛难忍。七叔,你希望我快乐吗?” 唐伯护马上道:“当然。皇上的快乐对大蜀很重要。” “我悔不该当时让你知道五姨太的事。”孟昶继续道,“不过还好,现在有机会让我弥补这个错误,减轻我的痛苦。七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皇上是想让五姨太回到唐府?”唐伯护问。 孟昶点下头,“不错。” 唐伯护摇头,“覆水难收,既然她当时选择离开,又何必回来。” “我听说七叔年轻时放荡轻狂,不务正业,对吧?”孟昶问。 “不错。那时年少无知,离经叛道。幸好六哥的信任,让我重新振作。”唐伯护道。 “是啊,谁不会犯错?关键是有没有人给他改正的机会。”孟昶道,“七叔,当时五姨有难言的苦衷,你给了她机会。如今你为何不能再给她次机会呢?” 唐伯护低头不语。 孟昶笑道:“如果我下旨七叔接纳五姨,七叔唯有接受。但不会那样做。因为我相信五姨不是坏人,一个坏人是不可能为救个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的名节与尊严。我也相信七叔是个好人,因为只有好人才会给他人改正错误的机会。” 唐伯护思虑万千,起伏难平。 “师傅,我们走。”孟昶道,“七叔,我们也希望你快乐,就像你希望我们快乐一样。” 一笑坊没有因为取消婵蕊的二秀三秀而清淡,反而来客更多。 人们都已知道那位有幸一睹婵蕊芳容的张三公子便是堂堂大蜀皇上。呵,已亡国的大晋公主又如何?只要咱皇上出手,什么题能难倒。反正咱也答不上题,不秀更好。可听说咱皇上今晚要送匾给一笑坊,说不定能见到皇上呢?走,快走,不然挤不到前面了。 孟昶来了,本想悄悄进去接了婵蕊边走,谁知还是被认出。 “皇上,他就是皇上。”有人惊喊。 “在哪,在哪呢?” “你喊声‘拜见皇上’试下。” “好,拜见皇上。”这人下跪喊道。 惊动了所有人,大家纷纷跪下大喊:“拜见皇上!” 于是,一笑坊的大堂内只剩两个人站着:孟昶与杜逸风。 见被认出,孟昶微笑道:“大家都平身吧。我只是来看看我叔,大家随意,随意。” 孟昶嘴中的叔王处培急急忙忙从内跑出,“看见没,皇上来看我了!没给你们吹吧。皇上,里面请。” 进了里面,但见蒙面纱的婵蕊早在等待。 “王叔,我们从后门走。送匾的马上到,你快去放炮仗,组织大家观看。”孟昶早已安排妥当。 王处培乐开了花,“哈哈,有皇上的御赐金匾,我一笑坊要火了。婵蕊,咱皇上是我见过的最好最聪明的皇上,你可要好好服侍。”你也就见过这一个皇上。 婵蕊嘴上“嗯”,心里却很服气。这小子不过命好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很快,一笑坊鞭炮响起,赵普率人敲锣打鼓送来金匾。王处培亲自带人将匾挂于正门当中,扯开红布,露出四个烫金大字“一笑而过”。 “好。”随赵普同来的欧阳炯等人大声喝彩。 围观人群欢声雷动,其他青楼的人俱都跑来观看。 趁这当儿,孟昶带着婵蕊从后门离开回皇宫。 “五姨本不愿意,说什么不配等等。直到那位唐大叔说了句‘既然你曾背我,就更应该跟我回去,弥补你的过错’,她才哭着跟唐大叔而去。”路上,婵蕊简单地叙述了五姨太被唐伯护接走的过程。 孟昶点点头,“他俩本就是夫妻,如今又在一起,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婵蕊大惊,“啊?那她怎会去了开封?” 孟昶便讲起当年的故事。 “你蛮厉害的嘛。”婵蕊夸赞孟昶。 “呵呵,慢慢你就会知道我多厉害了!”孟昶得意地道。 碍于杜逸风在旁,婵蕊只能在心中不屑道:“切。” “这位便是大晋公主婵蕊,以后便是我大蜀皇宫内务总管。”孟昶笑着向五位妃子介绍道。 这小子娶了五个这么漂亮的老婆,艳福不浅啊,怪不得不想回到现代。婵蕊优雅施礼。 “都进皇宫了,还蒙什么面啊。”唐糖道。 “是啊,妹妹,打开让我们瞧瞧。”段思盈几人道。 有俺老乡皇上在,我还怕什么啊。婵蕊扯去面纱,露出精致如玉雕,曼妙如水仙的脸,并不比五位美贵妃逊色。樱唇轻启:“婵蕊初来乍到,还望姐姐们多指教。” “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好好干。”同为落难公主的马依诺惺惺相惜道。 “是啊,是啊。有什么不适应的,告诉我们。谁欺负你,也告诉我们。有我们在,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另几位却想着孟昶所说的《龟甲兵书》。 婵蕊望向孟昶,心想:这也就是在古代,若是在现代,你这小三小四的,不闹翻天才怪。 孟昶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语双关道:“命运总是无缘无故地折腾着人,只有将命运掌握的人才能活得精彩。婵蕊大人,给你一个月的试用期,你可要努力。” “皇上放心,我的才能你很快便会看见。”婵蕊骄傲地道。我一个堂堂现代外资企业的财务经理,还整不好一千多年前的小小皇宫吗? 一个月后便是春节,但刘知远没有熬到。 病情越来越严重,刘知远无奈召来史弘肇、郭威、杨邠等人托孤。随后驾崩,在位不满一年。 婵蕊的皇宫大内总管做得有声有色。王朴翻阅完帐本后,不禁赞叹:“皇上,你太厉害了!” 婵蕊有点不高兴。都是我的功劳,关他何事。 “你找到位高手。”王朴笑着补充道。能不是高手吗?账目清晰,出入分明还在其次,一个月的盈余竟超过了前是一个月的总和。 “哈哈,能得王朴称为高手的,自小乙哥后,便是婵蕊你了!”孟昶大笑道。 婵蕊这才露出喜色,道:“王大人过奖。” 王朴摇摇头,“绝不是恭维。王朴的财政管理虽也算出色,但在许多细节上比起婵蕊小姐来,自叹不如。还望以后多多指教。” 孟昶得意地道:“那是自然。婵蕊,你将你那些先进的方法多向王朴传授。咱大蜀有了你俩,我敢担保从此三个字:不差钱。” 五位考核的皇妃见到婵蕊,纷纷上前拉着她的手,赞个不停。 能不赞吗?皇宫内的闲杂人明显减少,一切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兴致高昂,因为俸银翻了一番,待遇还好了很多。皇妃们的吃穿都远超从前,月银也明显提高。连老太后李氏见到婵蕊都乐呵呵地夸个不停。 “考核通过没?”孟昶笑问。 “什么考核?婵蕊早是我们的好姐妹了。对不对,婵蕊?”五人道。 婵蕊高傲地瞥了眼孟昶,答道:“那当然。” 第215章 郭威出场 春节刚过,郭威等人遵照遗诏,将十八岁的刘承佑扶上皇位。 刘承佑也很识货,派人将“大汉奸”杜重威全家拿下,一人赏了一刀。老爹说不杀你,并不代表我不杀你。 当杜重威人头落地后,围观百姓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割他的肉,放在嘴中咀嚼,以消解心中的愤恨。曾经的“国家栋梁”竟落得如此悲惨下场,可见老百姓对汉奸的深恶痛绝。 刘承佑照旧例大封百官,并重用父亲留下的旧臣,形成以杨邠、郭威、史弘肇、王章为核心的管理层。 刘知远一亡,那些有些势力的地方军阀便开始蠢蠢欲动,根本没把刘承佑一个小屁孩放眼里。河间府的李守贞自封“秦王”,首先举起反旗,紧跟着长安赵思倌,凤翔王景崇表示唯李守贞马首侍鞍,公开与朝廷对抗。 “三镇叛乱”的消息传到刘承佑耳中时,孟昶正在看信。信是李守贞所写,北方边境总指挥使李延厚知事情重大,亲自送到成都。 “李将军,你给大家讲下李守贞的意思。”孟昶道。 李延厚道:“汉廷迟早会派兵讨伐李守贞,他虽有三镇,但实力有限,深知难以应付,于是便想到我大蜀。他一是愿向我大蜀称臣,二便是希望大蜀派出援兵。” 孟昶笑了下,道:“诸位什么意见?”三相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及赵普、王昭远、王朴等人在座。 赵廷隐道:“李守贞此人我听说过,尚算勇猛,但缺乏谋略。刘知远虽亡,但河东军的老底子还在,他不是对手,必被剿灭。” 孟昶点头道:“我见过此人,在白团卫村时。确实有些勇气。” “我觉得既然他肯向咱称臣,不如接受。”赵季良道,“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三重镇,何乐而不为呢?” 赵普摇摇头,道:“我看没这必要。首先这李守贞称臣只是无奈之举,并非诚心。大家想,他若诚心归我大蜀,这三镇便应归大蜀调遣,他何必要求援军?” “有理。”众人赞同道。 “我们现在就算接受他的称臣,派出援兵帮他抵御汉军。成功之后,李守贞必然会驱逐蜀军,咱们何苦来哉。”赵普继续道。 孟昶很同意赵普的分析,“小普说得对。咱大蜀不会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既如此,就不必理会他。”赵廷隐道。 “信还是要回的。信的内容我已想好,希望他能放弃叛乱,重归汉廷。”孟昶笑道。 王昭远突然道:“我前日得到李守贞部将李元到达金陵的消息,莫非也是想称臣借兵?” “重疾乱投医。”赵季良耻笑道,“想那南唐与他远隔千山万水,如何救他?” “未战先怯,必败。”孟昶笑道,“李将军,你立刻回北部,加强驻防力量,静观其变。还是那十六字方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晕,这到底多少个字啊。众人齐乐。 笑后,赵廷隐站起道:“我也同去,以防不测。” “同意。”孟昶点头同意,“李将军,你可要好好跟赵大人学习。” 蜀将中勇者众多,但缺乏统筹全局的帅才。赵廷隐深知自己渐渐变老,必须尽快培养接班人,李从厚有这方面的潜质。孟昶当然明白赵廷隐的深意。 李守贞四面求援的主意来自手下一名“神僧”总伦。 “大蜀皇上竟然叫我改过认错,重新归附刘承佑那小儿。”李守贞扔掉孟昶的信,怒道。 总伦很镇定地捡起信,看后道:“秦王莫要动怒。大蜀不肯帮我们,还有南唐呢。” 李守贞摇头道:“如今天下也只有大蜀敢与刘汉抗衡,李璟那小子恐怕没这个胆。” 话音未落,从金陵匆匆赶回的李元走进,递上李璟的回信。 李璟很愿意接受李守贞称臣,但也表示因路途遥远,即使派出援兵,恐怕也到不了河间。 “屁话。”李守贞又一次扔掉手中的信。 “这就有戏。”总伦安慰道。 李守贞冷冷笑道:“有个屁戏,明摆着敷衍我。” 总伦想了下道:“秦王,如今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还有路吗?”李守贞不耐烦地道。 总伦道:“有。秦王别忘了北边的契丹。” “什么?”李守贞一愣。马上转为愤怒:“你是让我学习石敬瑭杜重威?” 总伦点头,“有何不可。” 李守贞手指总伦道:“李某决不会做那引狼入室的贼人。以后若提此事,斩!” 李守贞是个有骨气的人,这在白团卫村之战中已有体现。 有骨气的人未必是强者。刘承佑年轻不懂军事,有点害怕,可剩下那些主都是跟他爹出生入死,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怎会怵李守贞这三个小毛贼。 经过商议后,由郭威出任西征军主帅,全权负责西线战事。并调镇宁节度使郭从义,保义节度使白从珂协助讨伐三镇叛乱。 郭威带着外甥柴荣专程去看望老太师冯道。 冯道自后唐李嗣源人宰相开始,历经李从厚,李从珂、石敬瑭、石重贵、刘知远及现在的刘承佑多朝,屹立不倒,人称官场“不倒翁”。在契丹耶律德光时期,他巧妙劝阻耶律德光少杀民众,得到好评。 很多人批评他没有立场,摇摆不定,贪图荣华富贵。郭威并不这样认为。在这乱世,能做到冯道这样已经相当不错,自有其独特的眼光和为人处世的方法。更何况,在“儿皇帝”“孙臣子”满天飞的耶律德光时代,他能见机行事,利用自己的职位造福百姓,可见他的大义之处。 “郭将军权倾朝野,竟来拜访我这个小老儿,荣幸荣幸。”冯道放下手中鸟笼,笑道。刘承佑登基后,他虽是宰相,却成了虚设,成了在家种花养鸟的闲人。 郭威对这个“老江湖”摇头道:“冯老先生过谦。可惜皇上还未看到老先生的过人处,否则必然重用。” 冯道笑道:“小老儿看来只能等到郭将军的重用了。” “此话怎讲?”郭威大惊。 “呵呵,小老儿何时看走眼过。”冯道毫不掩饰,“一个小小的将军实在屈尊了郭将军。” 郭威慌忙摆手,“老先生就说到这吧。若让小人听见,你我都难逃干系。” “好。听说郭将军即将西征,大概是来讨些主意的吧。”冯道漫不经心地道。 果然老道。郭威点头表示自己来的目的。 冯道问:“郭将军认为在此乱世什么最重要?” 柴荣抢在舅舅前答道:“军权。军权即政权。” 冯道吃惊望着这位年轻人,点头赞赏,“年纪这么轻便能看破,前途无量。不错,没有军权,再高的职位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不错。”郭威道,“只有军权才能让上层不敢轻举妄动。” “李守贞为何能得到将士的拥护呢?因为他大方。郭大人在这点上要向他学习。”冯道一语道破。 “只是舅舅清廉,无甚积蓄,恐难象李守贞般出手大方。”柴荣道。这也是郭威的苦恼之处。他自己清廉,对手下将士也爱兵如子,只是光有颗爱兵的心是不够的,将士们希望看到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冯道摇头道:“郭将军可知一句话:清廉者众人恶之。公家的银两即使你不花,也得不到赞扬,还会招来将士的唾骂。为什么呢?因为你不花,又别人花。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大大方方地花呢?” 郭威猛悟,“冯老先生,郭某一直被这个问题缠绕,今幸得您的指点。多谢!” 在那个人性属私的时代,你指望靠道德的约束,靠名声的影响来搞团结,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包括大蜀皇上孟昶,靠的也是雄厚的经济实力。 “舅舅,冯老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出了门,柴荣道。 郭威点头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西行路上,郭威大慷国家之慨,大手笔地发银子。从古到今,人永远都是钱的奴隶,无人例外。待到了前线,郭威的威望急速提高,所有将士都对他竖起大拇指。 此次平叛与以往不同,三路齐反。郭威召集众将商议先掐哪一路。 多数将领建议先捡赵思倌和王景崇两个实力较弱的软柿子捏。已成为舅舅帐内重要将领的柴荣提出了不同看法,“诸位说得没错,但大家想过没有,若先攻长安和凤翔,万一战事不利,而李守贞又抄了我们后路,我们腹背受敌,如何应对?” 郭威点头道:“荣儿,你的意思是先拿李守贞?” 柴荣道:“不错。李守贞实力最强,只要打掉了他,另两贼兵少,一鼓作气便可拿下。” 这建议很有道理。李守贞再强,但与咱朝廷大军没法比,并不是很难应付。拿掉李守贞,吓也能把赵思倌、王景崇吓死。郭威拿定主意,立刻命白从珂、宁江节度使刘词二人出同州自西线,昭义军节度使常克恭出潼关自南线,自己率主力从陕州自东线,三面出击,对李守贞形成合围之势。 第216章 交子 “郭叔用朝廷的钱为自己收买人心,呵呵,好办法。”一直对北方战局十分关注的孟昶听着王昭远的叙述,笑道。 王昭远道:“是啊。郭叔本就无甚架子,对将士仁厚,与士兵打成一片。如今再加上银两刺激,还有谁不誓死效命。” 孟昶想了下道:“河中是大郡,城高池深,李守贞也是见过世面的主,恐怕会有场恶战。” “郭叔显然也看到这点。”王昭远接道,“于是,并未急于攻城,而是将河中团团围住,滴水不漏,大有将李守贞活活饿死之势。” “哈哈。”孟昶大笑,“如此最好。待无了粮食,军心涣散,李守贞只怕再难抵抗。” 两人正说着,王朴与婵蕊走进。 “皇上,婵蕊出了个极妙的主意,你听听可行否。”王朴很是兴奋。 孟昶故意淡淡道:“说来听听。” 婵蕊抢在前道:“皇上,你难道没有发现咱们的钱很重,携带非常不方便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但这个时代能发行纸币吗?“是啊,你可以让铜钱变轻?” 看着孟昶漫不经心,婵蕊有些气道:“你咋这么笨,不会把钱变成纸的啊。” 王昭远、王朴听这女子骂皇上笨,大惊失色。可孟昶显然没放心上,“我当然也这样想,可是能实现吗?” “怎么不行。”学财会的婵蕊对纸币的起源自是一清二楚,“最早的纸币便出现在成都椒子巷。” “是啊,我刚刚与婵蕊大人去了那。”王朴道,“那里有很多专门交易飞钱的铺子。但都属民间,管理比较混乱。” “那你们的意思是?”孟昶问。 婵蕊刚想说,突然觉得不合适,便道:“两位王大人可否先到外面稍候片刻?我与皇上说些秘密。” 这也太直接了吧,你还不是皇妃呢。王昭远、王朴望向孟昶,听他的意思。 孟昶没有说话,苦笑着点点头。 “这婵蕊怪怪的,感觉她和皇上很熟似的。”走到门外,王昭远道。 王朴“呵呵”笑道:“咱皇上不是说过他在女人面前永远是弱者吗?” 见已无人,婵蕊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啊?咱们可以把那些铺子纳进咱大蜀,变成咱们的银行。由政府在各地建这样的银行,发行纸币,由人们用金银铜钱铁钱来兑换,进入市场流通。在现代不都是这样的吗?” 孟昶笑道:“是啊。但实行起来可能很困难呢。” “你知道‘交子’不?”婵蕊道,“那便是北宋年间由成都政府发行的纸币,是世界上最早发行的纸币。我们不过是让时间再提前一些而已。” “妙。”孟昶赞道,“不愧为外资财务部经理,人才哪!” “切,少来了。”婵蕊道,“有时间还是多想想怎么回去吧,别整天就知道和那几个老婆鬼混。” 孟昶苦着脸道:“什么鬼混啊,我们可是合法夫妻。” “屁。我看你就是因为这里可以娶好多老婆,才不愿意回去。”婵蕊象个熟人般教训孟昶。本来就熟人嘛!穿越来这的就他俩。 “天地良心。”孟昶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再穿越回去的。如果能把那些老婆都带上就更好了。” “恶心。”婵蕊摇头,“到了现代,看你拿什么养她们。” 孟昶赶紧转移话题,“还是喊他们进来吧。时间长了,人家会误会的。昭远、王朴,你们进来吧。” 随后,孟昶决定由王朴、婵蕊总负责发行纸币“交子”,并改造原有交易铺子,建造新铺,划入户部管理。先在成都试行,而后向各地扩展。 面对新的任务,婵蕊全身心地投入,惹得唐糖几人经常来问孟昶,婵蕊到底在忙些什么。 孟昶两手一摊,“你们女人的事,我咋知道。”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快点把藏宝图拿到。”她们道。 怎么还提这点事啊。孟昶装作没听见。 这年六月,不想做饿死鬼的李守贞终于按耐不住,派兵出城挑战,却被汉兵乱箭射回。无奈之下,他派部将李元冒死杀出,前往大蜀求救。 赵廷隐、李延厚也很无奈地摆手。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我们不方便插手。 郭威见时机差不多了,对各军各部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李守贞也开始做最后一搏,派出多路敢死队,希望能杀出条血路。 一方酒饱饭足,一方肚皮饿得咕咕叫,根本不在一个天平。于是,李守贞手中的牌被灭的灭,该降的降,所剩无几。 “自作孽,不可活!”李守贞对天长叹后,带着妻小***。 郭威顺利平了这路最强的叛军。那位“神僧”总伦被押往汴梁凌迟处死。临死前,他还在埋怨李守贞未听他言,向契丹借兵。然而他不知道,耶律德光的那个儿子耶律兀欲,登基后改名耶律阮,对汉人向来不信任。这也难怪,爹地的那些干儿子今日顺,明日反,看得多自然厌了。 赵思倌害怕了,一封“忏悔书”派人送到汴梁,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深刻剖析误入歧途的原因,希望再给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刘承佑这娃还有点善心,便饶恕了他。郭威也有善心,以“复有不臣之心”为由痛快地给了他一刀。 为什么说郭威善呢?因为这个赵思倌有个奇怪的爱好,喜欢生吃人肝。经常他在吃人家肝时,人家还未断气,眼睁睁看着。象这样的人不千刀万剐已是便宜。 王景崇没有害怕,他已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因为他犯了极端郁闷症。在对生活完全失去信心后,他烧起一堆干柴,兴奋地跳入。人生真谛是什么?火中的他还在思考着。 郭威犒劳三军后,凯旋而归。回到汴梁,没有因功自傲,谦虚地将此次胜利归功于众大臣的信心协力。此次平叛,不仅让郭威在军中的声望无人可及,朝野内外也赞口不绝。 前面说过,后汉朝廷其实是郭威那四人把持,四人戚戚相关,自是团结,由此引来另一群主要势力的忌恨,那就是用脑子吃饭的知识分子们。 大辽耶律阮想学他父亲到中原去逛逛,派兵南下探探路。刘承佑立刻想到刚回汴梁的郭威,恳请他以枢密使之位镇守邺城,防御契丹。郭威自是很听话地答应下来,却遭到以吏部尚书苏逢吉为首的文官反对。理由很简单,枢密使权位极重,不可授于外镇。 郭威因为避讳,不说什么。他那三位从来瞧不起这帮知识分子的亲密战友不愿意了,立刻还击,力主只有郭威任枢密使守外镇,才可震服诸镇。 刘承佑知道此时不能得罪这几位爷,便没有改变主意。 郭威临行时,一再嘱咐他们对文官的态度收敛些,但他们根本听不进去。郭威走后,双方的矛盾公开化,多次发生冲突,积怨更深,甚至出现史弘肇拔剑砍苏逢吉的场面。 未到年底,汴梁传来令人吃惊的消息。 苏逢吉勾结刘承佑身边亲信李业聂文进等人不断在刘承佑耳边煽风点火。而刘承佑也因一直不能亲政对史弘肇、杨邠、王章三人一肚子怨气,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干件大事。在三人入朝进殿时,埋伏的刀斧手一拥而上,砍下了人头。三人的三族尽数被诛,凡与三人相干之人都难逃一死。一时间汴梁城血气冲天,哀声四起,惨不忍睹。 镇守邺城的郭威虽逃过此劫,但自己及另一死党王峻在京城的家小都无一例外地成为刀下之鬼。其中还包括柴荣的两个儿子。 “啪。”孟昶拍桌站起,“畜牲!” “幸好郭叔与柴大哥在外,否则不堪设想。”王昭远悲愤地道。 孟昶想了会道:“这也许能成为机会,郭叔和大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赵普在旁叹道:“只是这机会的代价太大。” “是啊。”孟昶赞同。稍停片刻,问王昭远:“吴越那边情况如何?” 王昭远汇报道:“据可靠消息,何承训曾劝说钱弘倧早日除掉胡进思,被水丘昭券阻止。之后,何承训生怕胡思进报复,又跑到他那边说钱弘倧要除他,让他早做打算。” “好个两面派。胡进思知道这些吗?”孟昶问道。 “胡进思对我大蜀并非真心,我已命令严守秘密,未通报他。”王昭远道。 孟昶点头,“好。” “如果拿下吴越,南唐除北部外,将被我三面包围,成为囊中之物。”赵普道。 孟昶笑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们想不想去玩玩?” “想啊。”两人听出了点名堂。 “那好,快些准备,即日出发去杭州。”孟昶道。 “老大,你就别去了吧。待夺下吴越再去不迟。”赵普忙阻拦道。 王昭远也跟着劝。 孟昶笑道:“这在成都快一年了,我很想出去溜达溜达。别劝我,谁劝谁别去。” 听说孟昶又要离开成都,众妃纷纷要跟随。孟昶最后决定带上唐糖、留妍瞳及已是妈妈的段思盈。马依诺与杏儿留在宫中照看孩子,照顾太后,管理皇宫。 第217章 在杭州 代替金属货币流通的纸币“交子”已在整个四川运行良好,正向川外扩展。为此付出心血的婵蕊与孟昶进行了一次密谈。外人猜测两人在谈情说爱,五位皇妃猜测是孟昶在索要藏宝图,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在绘制藏宝图。 反正谁也没见过,山越多越好,河越密越好,地形越复杂越好。 孟昶望着五位睁大眼睛看藏宝图的老婆,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厉害吧。快些收好,糖糖,就交给你保管吧。” 离开皇宫时,孟昶回头,望着恋恋不舍的众人摆手暂别。远处,婵蕊竟也流下伤心的泪。他,毕竟是自己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亲人”。 习惯江湖的师娘肖玉蓉执意要跟随,孟昶自是答应。一是也希望师傅师娘在一起的时间多些,二是自己身边又多了个高手,何乐而不为。 王随文、王随武早率火炮队在江陵待命,孟昶巡视后,很是满意。 在长沙短暂停留,见证了徐晴雅与张文表的亲事后,孟昶一行马不停蹄到达桂管。 潘崇彻骄傲地带孟昶视察自己的政绩,并将自己的三个“儿子”向孟昶推荐。 在广州,孟昶见到骆崇灿。一番夸赞后,又命令他注意邻国越吴朝的动向。 来到泉州,留妍瞳高兴地带着没来过泉州的师娘、段思盈玩了两日。若不是孟昶催促,都不愿离去。 在福州,赵普被留下。他又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调动兵马,做好进攻吴越的准备。 杭州之美,尽在西湖。虽已入冬,游人不减,孟昶一行也是流连忘返。 “带我去见见胡进思。”孟昶对王昭远道。 胡进思吃惊地望着王昭远三人,“我与大蜀已没关系,还来找我做甚。” 王昭远笑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胡大人。” “何事?”胡进思不屑地道。 “你们大王要杀你。”王昭远很神秘地道。 胡进思听后大笑:“胡扯。”心中一愣,大蜀怎会知此事。 王昭远笑道:“胡大人何必假装不知,何承训大人不是早已来通报了吗?” “你怎么知道。”胡进思大惊。 “因为他也向我们通报过。”王昭远微微道。 胡进思又一次大惊。何承训竟是他们的人? “还望胡大人好自为之。”说完,王昭远与孟昶、杜逸风转身离去。 “你猜他会怎么做?”出门,孟昶问。 王昭远道:“他会先下手为强。” “那何承训真是咱们的人?”杜逸风疑惑问道。 孟昶吃惊望着师傅,“师傅,这你也会相信?” 杭州当然有咱自己人,杭州衙门的一个叫薛温的都头便是其中之一。 薛温本不是自己人,而是另一个都头范辉。两人要好,薛温老母有病,无钱治病时,范辉慷慨出手相助。前年在一次围捕贼人时,是范辉替薛温挡了一刀,并因此身亡。临死前,将所有秘密告诉了薛温,由他选择。薛温二话没说便接替他成为“潜龙”的一员。 在客栈,当薛温听到眼前这位年轻人便是大蜀皇上时,吃惊不小。“皇上,你怎敢来杭州?” 孟昶笑问:“有何不敢呢?” “自从福州被您夺去后,吴越上下对大蜀恨之入骨。万一您的行踪被发觉,该如何是好。”薛温谨慎地道。 “哈哈,这请薛都头放心。”孟昶爽朗一笑,“这杭州我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谁也奈何不了的。” “薛都头来此一定还有要事吧?”王昭远在旁问。 薛温忙道:“是的。钱弘俶的府邸在我管辖地内,昨夜我夜巡时看见胡进思进了府。” “钱弘俶?”孟昶对这名字有点陌生。 王昭远忙解释道:“钱元瓘九子,钱弘倧之弟。” “哦。”孟昶点头。又道:“昭远,多给薛都头一些银子。伯母身体不好,要多加强营养。” 薛温赶紧跪地拜谢。 胡进思确实想动手了。所谓动手,当然是发动政变将钱弘倧赶下台。但钱家在杭州的根基如此深厚,胡思进有自知之明无法替代,于是他想到了钱弘俶。 但在钱弘俶处,胡进思的试探碰了一鼻子灰。生性敦厚的钱宏俶告诫他莫要胡来,衷心侍主。 我不能坐以待毙。胡进思心想。只要木已成舟,不怕你不坐那位置。 水丘昭券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是你?” “我千里迢迢而来,水丘先生难道不请我坐吗?”孟昶淡淡笑道。 “对不起,我水丘家没有适合大蜀皇上坐的凳子。”水丘昭券摇摇头道。 孟昶“哈哈”笑了两声,“哪来的大蜀皇上。我乃蜀中张三,杭州西湖美景甲天下,我是专程来游玩的。突然想起杭州还有位旧相识水丘先生,边来探望而已。” “对不起,水丘不认识什么蜀中张三。”水丘昭券并不买账。 “不认识没有关系。”孟昶毫不介意。“我只想告诉先生一声,三日后,蜀军将进攻吴越,还望先生早做准备。” 这么大的机密你来告诉我?水丘昭券想不明白。 “当然,先生恐怕也没时间准备。因为三日之内吴越将有巨变,而先生可能有血光之灾。”孟昶继续道。 水丘昭券不为所动,下了逐客令,“耸人听闻。送客!” 走出,杜逸风道:“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他知道你的身份。” 孟昶笑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的。师傅你放心,他是君子,决不会为难我们的。” 君子的根本原则便是按事实说话,所以水丘昭券几次想说孟昶到他府上的事,却难以开口。 “老师,胡进思的证据搜集的如何了?”钱弘倧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盯着问道。 水丘昭券回过神,忙答道:“近日便可准备充分。” “哼,那就让他多嚣张几日。”钱弘倧恶狠狠地道。 大蜀要入侵?不太可能,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有这方面的倾向,大概是吓唬人的,但不能不防。 吴越有巨变?难道他所指的便是诛杀胡进思这事? 我有血光之灾?本来便是在刀口上生活,血光之灾算得了什么。 水丘昭券短时间内便将思路理顺。“大王,大蜀在福州蠢蠢欲动,似有攻我之相,应早些做准备。” 一提到大蜀,钱弘倧便有气。“鲍修让大人及张筠、赵承泰两位大人在温州、处州,台州有不下八万之众。若敢来犯,管叫他有来无回。老师,我们的大敌还应该是南唐,大蜀不足为惧。” “有准备便好。”水丘昭券释然道。 然后,一切都晚了。府外忽然杀声四起,惊得水丘昭券大叫道:“莫非胡进思动手了?” “老师,那怎么办?”钱弘倧还未经历过这等事,有些紧张。 “来人,快去通报何承训大人。”水丘昭券大声喊道。 不用通报,何承训已提刀进入。 “何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水丘昭券急忙问道。 “没什么事,我也是迫于无奈,我不杀你们,便要被你们所杀了。”胡进思亦提刀率众多士兵进入道。 “胡进思,你要做什么?”钱弘倧厉声喝道。 胡进思冷笑道:“老奴无罪,大王为何却要杀我?” “是,是他教唆本王的。”钱弘倧指着何承训道。 何承训刚想狡辩,胡进思的刀已砍下他的脑袋。“我早已知道。” 水丘昭券没有丝毫恐惧,“胡大人,你若收手,水丘可保你不死。” “事已至此,可能吗?”胡进思道。 钱弘倧还想说话,胡进思已明令道:“将大王和水丘大人关押起来,严密看管。” 第二日清晨,钱弘俶刚起床,胡进思便进了府。 “本王突得风疾,不能视事,特传位九弟弘俶。”胡进思宣读道。 钱红俶瞪向胡进思,“你,你……” 胡进思不理会,“来人,护送新王去王宫。” 事已至此,看来无法更改。钱弘俶无奈道:“拥立我可以,但不得伤害我哥的性命,否则我宁死不从。” 等你登上王位,哪还会想到你哥性命?胡进思答应道:“他会很好的。” 吴越群臣见突然换了大王,大惊。再见没有水丘昭券、何承训的身影,马上明白了很多。 钱弘倧的舅舅鹿光铉怒指胡进思,“你这叛臣贼子,你把弘倧怎么了?” 胡进思早已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鹿大人贪污枉法,横行霸道,拖出去斩了!” “胡大人……”钱宏俶连忙阻拦。但已经上来两名士兵将鹿光铉揪住往外拖去。 望着被拖出去的鹿光铉,其他大臣哪还敢多言语。甚至连吴越新大王钱宏俶竟也吓得不敢再说话。 胡进思挺胸昂头,不可一世。 “你哥留在王宫不妥,必须要转移到别处。”群臣退下后,胡进思向钱弘俶谏言道。 钱宏俶无奈道:“只要不伤害我哥,胡大人安排吧。” 胡进思早已想好,“就安排到越州别院,我会派人保护他的。” “胡大人日理万机,还是我来派人吧。”钱宏俶哪可能放心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第218章 救人 “薛都头,胡进思决不会罢手,我再给你几个人帮忙吧。”孟昶道。 钱弘俶的府邸在薛温的辖区,两人早已相熟。谁来保护哥哥呢?在军界还无根基的钱宏俶想到了这个都头。 薛温在得到钱宏俶千叮万嘱后,马上来客栈汇报。 “谁去呢?”王昭远问。 “我们。”已换男装的肖玉蓉、段思盈、唐糖、留妍瞳四人道。 跟皇上来的人,能不是高手吗?薛温马上道:“好。” 薛温一离开,孟昶马上道:“昭远,立刻命令赵普,明日全军攻击吴越。” 在福州待命的赵普得到指令后,随即令王全斌、慕容延钊率兵马两万为前军,自己与符彦卿、武漳率军三万为中军,李廷珪、赵崇韬、李承勋率马步兵两万为后军,气势汹汹地踏入吴越境内。 温州的鲍修让还不知吴越王已换人的消息,不敢马虎,马上书写军情战报快马前往杭州。 杭州的胡进思还没考虑到大蜀,他准备向水丘昭券下手。我只答应不杀钱弘倧,可没答应不杀这位声望极高的君子。 杀这人会引来公愤,除非,除非…… “蒋兄,你听懂胡大人的意思没?”夜深,守候在杭州城外,奉命行事的许汉问同伴。 蒋铁露出不情愿,“水丘大人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胡大人为啥要让我们杀了他呢?” 许汉道:“是啊。若做了此事,咱们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但若不杀,死的便是咱俩了。”蒋铁显出无奈。 许汉试探地问道:“若我有办法既可以不杀水丘大人,又可以保全咱俩性命。蒋兄可愿一试。” 蒋铁忙道:“许兄快讲。” “胡大人不是让我们把尸体弄得面目全非吗?咱们只要找个身材差不多的死尸,换上水丘大人的衣衫,谁还会细瞧。”许汉说出心中想法。 “然后咱们回去便汇报已经杀了水丘大人。”蒋铁一点便通。 许汉点头。 蒋铁想了下道:“可是他们马上就来了,到哪去找那尸体呢?” 许汉笑道:“只要蒋兄愿意这么干,尸体一会便有。” “好,就这么办。”蒋铁握拳道。 “来了。”许汉一指远处微弱灯光道。 水丘昭券正被十多个士兵押送往越州与钱弘倧作伴。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为何白天不走,偏到夜间才走。 水丘昭券心里清楚其中的奥妙,想起孟昶所说的“血光之灾”,不禁长叹。 “杀啊!”突然从前方传来喊声。 士兵们拔腿就逃,他们一直在等着这喊声呢。 许汉与蒋铁来到跟前,问眼前这人:“你可是水丘大人?” “哈哈,胡进思龌龊小人,也只敢在夜间杀人。”水丘昭券大笑道,“不错,我便是。来吧。”说完,闭眼等死。 “快些脱下衣衫。”许汉命令道。 水丘昭券一愣,惊讶睁眼。 “快点啊。”许汉与蒋铁上前扒下他的衣衫。 冬季的夜晚还是很寒冷的,水丘昭券不禁打了个冷颤。 “尸体呢?”衣衫有了,尸体怎么解决呢?蒋铁焦急问道。 许汉笑了下,拍了下手。紧跟着黑暗中窜出群人,携带具尸体。有的夹着水丘昭券很快离开,有的接过衣衫给尸体穿上,又砍了几刀,跟着离开。 蒋铁吃惊望着许汉,“许兄,他们是谁?” 许汉道:“蒋兄很快便会知道。邹,咱们快些回去报告水丘大人的死讯。” 胡进思显然很满意二人,笑着叫人端来银子赐予二人。 水丘昭券被贼人杀害的消息第二天便在杭州传开,大家都在痛骂贼人的狠毒。当然也有很多人猜出是胡进思自编自演的戏,心中怒骂他的无耻。 其中,甚至包括胡进思的老婆也骂他:“平常人杀了也罢,水丘昭券是个正人君子,你怎么也敢杀啊!还讲不讲道理。” 胡进思装聋作哑,“又不是我杀的,关我何事。” 他老婆摇头道:“你以为别人都瞎眼看不出啊!唉,作孽啊!” 水丘昭券除掉了,还有个大头仍在。胡进思三番五次地在钱弘俶面前提起前王没死的后患,可这位吴越王并不想手足相残,毫不理会。胡思进决定自己动手。 叫来亲信,让他前往越州告诉薛温,大王命令他杀掉钱弘倧。生怕这招不灵,又让亲信多带些银子送给薛温。 亲信刚离开,温州战报便到。大蜀军队已进入吴越境内。 胡进思连忙出门前往王府向钱弘俶汇报,却见门外立三人。 “胡大人,大蜀开始进攻吴越了,可要早做打算。”王昭远微笑言道。 身后的孟昶与杜逸风亦都微笑望着胡进思。 微笑,有时给人的是压力。胡进思在三张微笑的面孔前汗流浃背。 王昭远继续施压,“何承训大人生前为我们办事,结果被你杀害,我们皇上非常生气;水丘大人一生耿直,堂堂正正,亦被你杀害,吴越百姓也很生气。胡大人,你的处境很是不妙啊。好自为之吧。” 说完,三人离开,留下不知所措的胡进思。 听到大蜀军队来了,钱弘俶有些慌张,“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胡进思自信地道:“温州处州防线有我八万精锐,必会让大蜀军队吃尽苦头,大王不用惊慌。” 其实那里最多六万人马,但为了多要军饷,多要粮草,夸大成八万而已。这种方法在当时各国军队中都很流行,除了大蜀。 “他们抵挡得住吗?据我所知,大蜀军队强悍无比,两年多时间已得两湖两广。”钱弘俶有些担忧。 胡进思摇头道:“那都是虚张声势,大蜀的精锐都在江陵、长沙一线堤防南唐,来咱这的不会强到哪去。” 钱弘俶还没来得及反驳,胡进思继续道:“攘外必须安内。大王,他才是对你王位最大的威胁。” 这个“他”代表的自然是钱弘倧。钱弘俶怒道:“再提此事,我便不做这个大王了。” 回到府上的胡进思气得直拍桌子。你个小儿,若不杀你哥哥,我的性命如何保? 对于大蜀的入侵,胡进思已决定听之任之。若温州方面挡得住最好,即使挡不住,等他们到了杭州再投降也不迟。不论将来怎样,钱弘倧活着,对他都是莫大的威胁。所以必须干掉他,不惜一切代价。 派去的亲信垂头丧气地从越州回来。在那,薛温对假传的王命气愤大骂,并怒摔送来的银两。 不识抬举。胡进思大怒。看来只好用另一招。立刻令亲信唤来百余名精干士兵,连夜前往越州,装扮成盗贼冲进软禁钱弘倧的宅子,杀掉他。许汉与蒋铁也在其列。 蜀军已到达温州,并在西南的莲花心山地与鲍修让的吴越军对垒。鲍修让有些头脑,已抢先占据莲花心高地,居高临下,以逸待劳。 越州,百余名贼人冲进宅子,薛温“慌忙”组织抵挡。 钱弘倧居住在内宅,知道大祸临头,长叹不已。 然而没有贼人冲得进来,因为肖玉蓉、段思盈、唐糖、留妍瞳四位女侠守在门外。来一个倒一个,来一对倒一对,来一群倒一群。 “孟曰取义。”又过来一贼人道。 这是撤退的暗号。四人收了兵器,进屋将浑身瘫软的钱弘倧一架,转眼离开。 这贼人对身后喊道:“蒋兄,快来帮忙。” 这许汉到底何人,四个字就能吓跑四个这么厉害的人。蒋铁疑惑不已,但手脚没停下,跟在许汉身后到了旁边角落。 “快,抬到床上。”许汉指着地上尸体道。 原来是老办法。蒋铁连忙帮忙。 扔到床上,许汉又砍几刀,道:“蒋兄,他已被我俩杀了。” 蒋铁点点头,“是的。” 许汉笑道:“蒋兄,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蒋铁道。 许汉挥手,两人回到外宅,大喊道:“已杀,撤!” 薛温跑进内宅,对着尸体大哭几声,道:“我愧对大王的嘱托啊!来人,快去杭州将死讯报与大王。” 闻得噩耗,钱弘俶伤心痛哭,指着胡进思悲愤怒道:“你……你……” 胡进思装作无辜,“臣真的不知。是盗贼谋财害命,臣已下令缉拿凶手,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畜牲!”钱弘俶心中怒骂。 事已至此,生命无法挽回。钱弘俶将哥哥厚葬在会稽山,无奈地等待凶手的归案。他很无奈,因为若说是胡进思害死的哥哥,大臣与民众们首先便会想到是他下达的命令。 温州战事已经打响。 大蜀的骑兵在山地难以发挥最大作用,多次攻击莲花心高地都无功而返。而处州的张筠,台州的赵承泰已率部来援。 赵普及众将都有些焦急。 “敌军主力都在此山中,城内防守必然空虚。若咱们转而攻城,敌人会坐视不理吗?”李廷珪道。 赵普眼睛一亮,“自会下山救援。” “咱们便可趁机灭之。”符彦卿接着道。 赵普稍作停顿,“不仅仅灭之,要灭了全部。” 这小娃的口气比咱们这些沙场老将还大。众将纷纷望向赵普。 赵普笑着道:“以前咱们经常用‘围点打援’,今日来次‘占点打援’。” 温州乃吴越南部门户,若被大蜀占领,必会引来吴越的反扑。占领温州,再逐个消灭援军,这便是赵普的“占点打援”。 第219章 夺温州 夜深,王全斌、慕容延钊率部由山南来到温州城下,随即便发动迅雷般的猛攻。 温州城内的防守果然薄弱,又是夜间,很快城门攻破,蜀军进入城内。许多仍在梦乡的吴越士兵要么成了刀下之鬼,要么成为缴械俘虏。 天亮,鲍修让立在高处俯视蜀营,心中冷笑。上次在福州没有与你们一战,差点引为憾事。都说蜀军天下无敌,还不是拿我莲花心无可奈何。 “大人,温州城头旗帜好像不对。”身边副将指着温州道。 鲍修让一愣,遥望,不甚清晰,忙道:“速派人前去查看。” 派去的人很快回来,惊慌道:“大人,温州城已被蜀军占领!” 什么?鲍修让不相信。再望蜀营,猛然发觉营帐少了许多。他们竟置我主力不管,去拿温州城。如此说来,山下蜀军必定不多。想到这,鲍修让有了补救办法,下令道:“进攻山下蜀营!” 你就这么多人马,又远道而来,消灭一部分便少一部分。 吴越军如猛虎下山,冲下莲花心高地,冲入蜀营,挥刀乱砍,好是威风。 很乱的砍。因为蜀营内空无一人,只好把这股气势发在营帐上。 很威的“疯”。面对没有任何抵抗的物体,当然威,当然“疯”。 第一补救方案失败,鲍修让只好实施第二方案。挥剑大喊:“夺回温州城!” 吴越将士如洪水肆虐,汹涌扑向温州。 洪水遇到什么要停止?堤岸。 温州城下,蜀军早已列好堤岸般阵势等着呢。 鲍修让心头浮现两套方案:攻和退。 洪水如果不与堤岸接触是不可能停止的。吴越军嘶喊着冲向蜀阵。 蜀军没有慌乱。李廷珪挥刀喝道:“上!” 赵崇韬长枪一指,李承勋长刀一扬,两小将率部从李廷珪两侧杀出,迎着吴越军而上。 赵普在城头望着这场面,不禁一笑,“燃烟。” 烟起,埋伏的符彦卿、武漳率兵冲向莲花心高地,几乎没费什么力便夺下。 赵普又一扬手,“收兵!” 锣响,正与敌人纠缠的蜀军立刻有步骤地后撤。 应趁机进攻。见蜀军缓慢后撤,鲍修让大喜,喝道:“杀!” 杀谁啊?只见吴越士兵的倒下。 果然强哪!连后撤都坚不可摧。鲍修让不禁赞叹。这样下去只会死伤更多,还是先撤回高地吧。“收兵。” 来到莲花心高地,愣住。山顶的旗帜已换。 怎么办?怎么办?鲍修让的头很疼。必须夺下来,不然两面受敌,那就惨了。“夺回来。” 吴越将士呼叫着向山顶冲。 突然,滚石、檑木从山顶而下,士兵们死伤众多。 我晕,那是我准备用来对付你们的,你们倒会捡现成的,真不地道。鲍修让好是郁闷。 郁闷归郁闷,总得找个地休息吧。无奈,只好在温州城外“安营扎寨”,过起风餐露宿的日子。自己的营帐都在山顶,蜀军的营帐又被破坏得差不多,这寒冷的冬夜,大多数吴越士兵只好生火,围坐歇息。 老天总是折磨落难人,突然下起小雨。雨虽小,却熄了火,湿了衣。 妈的,老子不干了。扔去武器,许多吴越士兵偷偷地溜掉。 鲍修让还算幸运,躲在已破的蜀军营帐中渡过了漫漫长夜。 清晨,清点人数,竟只有万余。鲍修让惊愕不已。要知道温州总兵力在一天前还有三万多。 还好蜀军现在没有进攻,不然惨了。鲍修让暗自庆幸,喝了口凉水。 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鲍修让这口凉水便塞了他的牙,因为他望见温州城的蜀军已冲了过来,再一回头,莲花心的蜀兵也冲了过来。 “撤,撤。”鲍修让大喊。 撤到哪呢?众将士纷纷望了过来。 对啊,撤哪呢?鲍修让也愣住。 就这当儿,蜀军已到跟前。 “撤,撤。”鲍修让再一次大喊。他已想到了目的地,处州。 “穷寇莫追,收兵!”赵普下令。 你还会回来的。他纯真地笑着。有点象喜羊羊,又有点象灰太狼。 鲍修让在逃往处州的中途遇见张筠所率的援军。 张筠听闻温州已失,大怒,便要立刻出发夺回。 “张将军不可急躁。”鲍修让连忙阻拦,“赵承泰将军已从台州向温州而来。不若等他到后,两军合并一处,再夺温州。” 张筠不以为然,“哈哈,鲍大人被蜀军吓破胆了吧。温州之失莫要通报杭州,你且在此处等候,待我夺回后再报不迟。” 鲍修让急忙道:“蜀军人数不少,好像禁军也在其中,张将军万勿轻敌。” “那样最好,我吴越勇士可不是吃素的。”张筠信心满满。 钱弘倧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拍桌子,狠狠地道:“待我出去后,一定要将胡进思碎尸万段。” 水丘昭券摇摇头道:“大王,万事都要讲证据。要杀我们的人到底是不是胡进思,待查清处置不迟。” 两人在一个小房间里相聚,相互讲了自己的遭遇。 “你整天讲证据,结果呢?”钱弘倧有些怨气。若不是水丘昭券阻拦,早已除掉胡进思,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水丘昭券倒很释然,“事有因才有果。大王,事已至此,还是考虑未来吧。” 钱弘倧到底年轻,不禁道:“老师,我猜一定是二哥魂灵保佑,我们才死里逃生。”二哥便是死去的钱弘佐。 “你觉得我象你二哥吗?”进来位比钱弘倧还年轻的少年。 钱弘倧不认识,水丘昭券却认得,“原来是你!” “他是谁?”钱弘倧问道。 水丘昭券叹气道:“大蜀皇帝孟昶。” 钱弘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盯着孟昶。盯着盯着,就开始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这比我还小的小孩竟是威名赫赫的大蜀皇帝? 孟昶笑道:“莫要惊讶,你应该感激才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钱弘倧不知如何作答,水丘昭券道:“不错,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但仅此而已,我们不会因为你的恩情做违背良心的事。” “哈哈。”孟昶大笑,“你们觉得两个死人还能为我做什么吗?” 人家说得没错,我们早已死了。水丘昭券叹气道:“既然无用,何必相救。” 孟昶道:“因为我不喜欢胡进思。” “我也不喜欢。”钱弘倧跟着道。 “呵呵,看来咱们有缘哪。”孟昶开起玩笑。 钱弘倧马上道:“那你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他。” 孟昶手一摊道:“这里又不是监狱,又没人看守,来去自由。弘倧兄愿意去哪便去哪。” 钱弘倧一听,拔腿便要走。水丘昭券拉住他,“你一个人这样去,不是送死吗?” “不会的,我只要说我是钱弘倧,必然会有很多义士助我。”钱弘倧道。 水丘昭券叹气道:“你已埋葬在会稽山,谁还会相信你。” “那我直接去找九弟。”钱弘倧急道,“告诉他是胡进思杀我。” 水丘昭券摇头道:“弘淑仁厚不假,但你们兄弟俩应该谁来做大王呢?跟何况,军政要权都掌握在胡进思手中,他恐怕也无可奈何。” 孟昶点头道:“水丘先生说的没错。所以只有我能帮你。” “我们吴越之事不需大蜀插手。”水丘昭券手一扬,道。 “但这事却牵扯到我大蜀。”孟昶笑道。 水丘昭券一愣,“哪里与你相干。” 孟昶继续笑着道:“因为胡进思早已是我们的人。” 两人一惊。 “温州已被我所得,大蜀军队很快便到达杭州。”孟昶道,“到那时,胡进思便会降蜀。” 两人大惊不已。还是水丘昭券老辣,“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 孟昶对门外道:“昭远,东西拿进来吧。” 王昭远走进,将先前胡进思所写的信件交给二人。 “果然如此。”水丘昭券看后道。 “内奸!”钱弘倧怒骂。 孟昶笑道:“所以你们吴越的事便是我的事,因为胡进思。” 钱弘倧怀疑地望着他,道:“既然他是你的人,你为何还要帮助我们?” “我说过,我不喜欢他。”孟昶淡淡道。 “那你喜欢我吗?”钱弘倧突然象个怀春的少女。 孟昶眨巴着眼睛道:“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 “那你岂不是也要杀我?”钱弘倧故意问道。他的逻辑没有错误。 孟昶笑道:“但我喜欢水丘先生。” 面对钱弘倧有些嫉妒的眼神,水丘昭券竟有些难为情。 赵普不难为情,虽然使用的还是旧招。 张筠率部气势汹汹地来到温州城下,却发现蜀军早已严阵以待。 好吧,让你没见识我的厉害。吴越将士呼号着冲向前。 还没到人家跟前,身后便传来比他们还响的呐喊声。蜀军铁骑山呼海啸般汹涌而至。 阵乱了,人乱了,乱了,全乱了。攻守双方霎时换了角色,张筠奋力抵挡。 抵挡几个回合,便抵挡不住了。已经很不错了,他面前的是一杆长槊扫千军,一声怒吼镇九州的符彦卿。 第220章 自信 好奇害死猫,轻敌害死人!张筠拼死拼活杀出条血路,拼死拼活拍打马匹向回逃窜。 “马儿,你慢些跑,慢些跑……”慢你个头啊,再慢老子的脑袋就在地上慢慢跑了。 鲍修让显然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安慰垂头丧气的张筠:“张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待赵将军来后再作打算。” 回头望望身后不过两三千的残兵败将,张筠叹气道:“都怪我不听鲍大人劝告,才导致战败。那蜀军果然厉害,即使赵将军来到,恐怕也非对手。” “还是早些向杭州禀报吧。”鲍修让跟着叹气。 战报还未送出,赵承泰便到。 赵承泰稳重很多,见他二人狼狈的样子,大惊:“没想到蜀军这么强,还是呆这等大王的命令吧。” 话音刚落,杀声便传来。张筠败后,蜀军没有歇息,追了上来。 明显人家的目的不仅仅是鲍、张二人的那点残兵,因为几乎出动全部兵力。 符彦卿、武漳在,王全斌、慕容延钊在,李廷珪、赵崇韬、李承勋也在。 赵承泰的队伍还未站稳脚跟,便被冲乱,便被冲散,便被冲垮。 不是所有的堤岸都能挡得住洪流。比如吴越的堤岸在大蜀的洪流中变得脆弱无比,很快被淹没。 都到这份上了,还等什么,逃吧。 张筠催马逃往处州,赵承泰扬鞭奔向台州,鲍修让犯难了。我是去处州,还是台州呢? 算了,只有回温州了。鲍修让闭上双眼,因为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眼前晃动着。刀的主人叫王全斌。 别以为逃到处州或者台州便没事了。蜀军马上分为两部,一部向处州,一部向台州。 都到这份上了,还等什么,继续逃吧。这次张筠与赵承泰选择了相同的目的地,杭州。 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会这么轻易地取胜。温州的赵普听闻前线部队已占领处州与台州,还是有些吃惊。其实,其实原先的部署不过是消灭敌军有生力量,围困这两州。 老大不会怪我动作太快吧。他不禁想道。 老大好像没空怪你动作快不快,他正对着惊愕的胡进思笑着。 王昭远刚刚把孟昶隆重介绍给胡进思。 “胡大人莫非在想如何把我擒住呢?”孟昶笑问。 胡进思忙答:“不敢,不敢。我只是没想到皇上的胆子这么大。”看这脑子转得多快,孟昶瞬间成了他的皇上。 王昭远在旁冷冷道:“吴越从来都是向中原称臣,算下来如今应该是大汉的人。胡大人,不要乱套近乎。” “快了,快了。”胡进思辩解道,“我早有归顺大蜀之心,也常劝大王识时务。若不是他执意不肯,胡某早已鞍前马后追随皇上了。” “现在也不晚啊。”孟昶讥讽道。 胡进思忙不迭地点头,“不晚,不晚,胡某知道怎么做。” 孟昶起身对王昭远道:“他应该不知道怎么做,还是你告诉他吧。” 走出门,对守候两人道:“你们都听见了吧。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钱弘倧拔出刀冲了进去,水丘昭券想拉也拉不住。 于是,传来惨叫。于是,“死人”杀了活人。于是,胡进思成了死人。 孟昶边走边问身后的杜逸风,“师傅,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 杜逸风道:“不。如果对残忍的人仁慈,那才是残忍。” 蜀军占领温州等三州的消息终于传到钱弘淑耳中。他大惊失色,慌忙召集吴越众官商讨对策。 众人七嘴八舌,乱成一团,年轻的钱弘淑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猛地,他发现少了个人,大喊道:“胡进思呢?” 众人慌忙住口,这时殿外传来声:“胡进思来不了了!”跟着,钱弘倧与水丘昭券走进,身后还有三人。 众臣惊呆,只有钱弘淑发自内心地惊喜喊着:“七哥。”说着,离座冲过来,抱紧钱弘倧。 “我杀了胡进思。”钱弘倧淡淡地道。 钱弘淑狠狠道:“这个孽畜,早就该死,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钱弘倧点点头,“我知道。” 他哥俩关系一直非常好,说实话,钱弘淑根本无当王之心,若不是怕王位旁落他姓,他才不肯战战兢兢坐在这位置呢。“七哥,既然你还活着,这个位置你来做吧。” 众臣本就对胡进思恨得咬牙切齿,对钱弘倧没有什么厌恶,都跟着道:“恭喜大王逃过一劫。” 钱弘倧苦笑道:“这吴越王的位置还有意义吗?大蜀已占温、处、台,转眼就到杭州,我们用什么抵挡呢?”经过这次“死亡”,他已转变了人生态度。什么将相王侯,什么荣华富贵,都是烟云而已。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人生。 吴越众臣纷纷在此时表示忠心,愿用生命捍卫吴越的尊严。 钱弘淑惊奇望着七哥,“七哥,难道你想投降?” 钱弘倧道:“你才是吴越大王,吴越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中,我来此并不想坐回王位,也不想决定什么。我只是想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钱弘淑早已注意到他身后三位陌生人,道:“你是说他们。” “不错。”钱弘倧手一摆道,“这位便是大蜀皇帝孟昶。” 此言一出,殿内俱惊,目光霎时聚焦在孟昶身上。 孟昶微笑着拱手道:“冒昧来到,还望没有惊扰各位。” 有大臣道:“你们侵犯我国领土,竟还敢坦然来此,难道不怕死吗?” “你国领土?”孟昶笑道,“敢问这位大人,你国是何国?” “自是吴越。”很多人答道。 孟昶摇头道:“吴越自钱龙王以来,都只是称王之臣,何来的国?”钱龙王指吴越的开创者钱缪,也就是钱弘倧这辈兄弟的爷爷。 又有大臣道:“吴越虽是称王之臣,却向来归中原正统。大蜀自立为国,实属叛逆,犯朝廷领土,人人可诛之。” “哈哈。”孟昶大笑道,“吴越先唐后梁,随后唐、晋,而今是汉,我倒想问问哪个是正统?” 众臣无语。钱弘淑只能盯着孟昶,说不出什么。 “不错,如今是汉,我吴越乃汉属。”说话的是水丘昭券,“既属汉,你大蜀无故来犯,缘由何在?” “因为我想让吴越归蜀。”孟昶直接了当地回答。 “吴越已归汉,为何归蜀?”水丘昭券不依不饶。 孟昶又一次笑道:“汉即将不复存在,除我大蜀,我不知吴越还可以归谁?” 汉即将不复存在?吓唬谁呢?众臣你一言我一语地讥讽孟昶的危言耸听。 孟昶不理会众臣,转而对钱弘淑道:“刘汉将在半月内灭亡,吴越王可要慎重考虑今后的方向。” 威胁我?钱弘淑犟脾气上来了,“你不要危言耸听,刘汉怎可能在半月灭亡?” “那好。”孟昶笑道,“我将从那三州退回福州,半月内决不会踏进吴越。半个月后,吴越若已无主,蜀军将再入吴越,直到杭州。” 赤裸裸地威胁。引来吴越众人的愤恨。 “若到时吴越有主呢?”水丘昭券反问。 “那蜀军从此不来吴越。”孟昶很自信。然后对两位吴越王及众人拱手告别:“告辞。”带着王昭远、杜逸风离开。 “应赶紧杀了他,以免后患。”有臣建议。 水丘昭券双眼一瞪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现在虽什么都不是,但威望无人可及。 这夺来的快,让的也快。孟昶很快到达温州,下达了撤回福州的命令。 老大自有老大的想法。赵普毫不犹豫地执行。 皇上自有皇上的主意。众将很快退出占领的城池,并释放所有战俘。 “鲍大人,来日再见。”小赵普笑着与鲍修让挥手作别。 再见,再见,但愿再也不见!鲍修让心道。 三州失而复得,本应是件高兴的事,但吴越上下没有谁能高兴起来。人家想要便要,想扔就扔,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钱弘倧心灰意冷,吴越王仍是钱弘淑。水丘昭券不忍心在此时抛弃这娃,重新掌权为钱家尽力。 只能等半个月后再作打算。水丘叹着气想。他所算极准,这次会不会也准呢?大汉真的半月内会灭亡? 当然会,孟昶有这个自信。当然会,孟昶也很相信郭威与柴荣。 汴梁方向的消息让邺城的郭威与柴荣差点气死过去。灭门哪! 刘承佑却当没事人似的给郭威来了诏书,要他“回京议事”。 “家里人都死光了,还让我回去议个狗屁,无非是想要了我的老命。”郭威将诏书扔掉大骂。 “大帅万万不可回去。”众人纷纷劝道,“回京难逃个死字。”郭威对手下好,人家自然也希望他好。这出生入死多年,交情没得说。 这时,郭威手下大将郭崇威揪着个人进来。将此人往地上一甩,递上封信件,道:“大帅,你看。” 是刘承佑写给郭崇威的。令他暗算郭威,事成之后,升官发财之类的允诺。 第221章 中原巨变 “哈哈。”郭威大笑不止,“好吧,好吧。崇威,我的老命交给那小儿,还不如交给你。动手吧。” 郭崇威连忙跪地道:“大帅怎可陷崇威于不义。我这就率兵去汴梁为大帅讨个公道。” 其他众将纷纷跟着大喊:“走,去汴梁,杀光那些王八羔子。” “舅舅,你就听大家的吧。”柴荣目露凶光,狠狠地道。家人皆亡对他的打击很大。 郭威狠了狠心,道:“事已至此,尚有何说。好,咱们便去汴梁讨个公道。” 众人群情激昂,摩拳擦掌。 郭威很快写了封信,给那位送信的小太监,“我不杀你,你速速将信带给刘承佑。” 小太监叫龚脱,哪敢迟脱,接过信便跑。 郭威很快做出安排,令柴荣守邺城,保住老本。自己亲率大军西进汴梁。 “舅舅,赵匡胤与李处耘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您带在身边吧。”柴荣深知自己责任重大,没因去不成汴梁有怨气。 郭威点头道:“荣儿,你也要多加小心。待我到了汴梁,自会为家人报仇雪恨。” “陛下密令郭崇威暗算于臣,但重威等人不肯加害,并强迫臣回京城请罪。京中之事与陛下无关系,乃那些小人所为。臣几日后便到京城,其中的是非对错,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读完信,刘承佑吓得差点尿裤子。这事,闹得太大了!不过你说也是,杨邠那几人你杀了也就杀了,人家郭威为你刘家效命犬马,竟落得如此境地,能不寒心吗? 冤有头,债有主。郭威的意思很明显:姓刘的,咱们好好算算这笔帐。 而此时,郭威的“上访团”在所到之处热烈欢迎中抵达封丘,离汴梁不足五十里。 为了加大手下将士的决心,郭威让心腹王殷传话:“进了京城,金银财宝大家随便拿。” 三军将士就等这句话,无不欢呼雀跃。 郭威知道这是强盗行径,但在这乱世,为了成大事,不得不舍弃一些道义。 刘承佑急了,看看周围哪还有可以与郭威一搏的将领。无奈之下,亲自率苏逢吉、郭允明一帮子拿笔杆子的家伙在汴梁北与郭威对阵。 接连派出数名可用的将领,要么被郭威活捉,要么脑袋离开身体。更可怕的是,汉军中很多有头有面的人物都看出跟随刘承佑已无前途,纷纷跑到郭威营中。 郭威暂时还不想公布众人皆知的意图,便好言相劝他们回去。 刘承佑这才看清自己的实力,心想还是回到京城吧,那里城高粮多,守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说不定郭威突然得个暴病什么的,敌人自然便退。 到了城下,守城的开封府尹刘铢却乱箭齐发,吓得刘承佑只好逃窜。刘铢一不做二不休,又派兵追杀。 郭允明知道活不下去了,便一刀取了刘承佑的小命,然后与苏逢吉等自杀身亡。 听到刘承佑的死讯,郭威嚎啕大哭后,随即打出“为皇上报仇”的旗号,率兵猛攻汴梁。 刘铢哪是对手,城破,郭威的“上访团”进入京城,刘铢也死于乱军。 郭威兑现承诺,任由手下大肆抢掠。一时间汴梁城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王殷进言:“主公若不制止,民愤一起,与主公名声不利。” 郭威立刻下令掠民物者斩。 谁敢不听?城中顿时秩序井然。 形势虽好转,但人心不稳。为稳定局势,郭威率百官朝见李太后,先是痛哭自己的起兵完全是逼出来的,后便是希望能有刘氏子嗣早日登基,奉承大汉基业。 几番商议,最后议定拥戴武宁节度使刘赟为帝。刘赟虽是河东节度使刘崇之子,但早已过继给刘知远,驻防徐州。 郭威派老太师冯道出马去徐州请刘赟。冯道笑问:“郭大人真心拥戴他?” 郭威当即指天划地表示自己对刘氏的忠心。 冯道眯着眼乐呵呵地去了,他很清楚这汴梁城的主人又快换了。这个新主人相比先前那些,要优秀很多。 刘崇本想举河东精兵去汴梁与郭威决战,但一听说郭威自己不做皇上,反而要儿子刘赟来做,马上态度转变。郭威此时又来封信阐述自己起兵的目的是要除去那些小人,并非想改朝换代。 刘崇坐在太师椅上喜滋滋地等着坐“太上皇”。 郭威确实天生忙碌命。这在汴梁才喝两口温茶,大辽耶律阮又派大军南侵,在河东连下几镇,诸镇、州守将纷纷告急。 有什么办法呢。郭威二话没说,率大军北上抗敌。 行至澶州,军中有会看天相的对众人大呼:“快看,太阳旁有紫气直夺郭公马前,此为大祥之兆,当主郭公为天子!天意,天意哪!” 众人大哗,拥着郭威大喊:“请郭公顺应天意!” 郭威“吓”得连连摆手,“不可,不可。” 众人继续大喊:“我们已与刘氏结下死仇,只有郭公为天子,我们才能活命!” 有兵不管郭威的反应,撕下片黄旗裹在他身上。众人紧跟着伏地大喊万岁。喊声山呼海啸般,场面壮观。 郭威在“无奈”中被将士们簇拥着还京登基。 这一震撼场面深深印在一位年轻将领的脑海里,刻骨铭心。几年后,他如法炮制,导演了完全相同的剧情,丝毫不差。他叫赵匡胤。 回到汴梁,文武百官纷纷拜迎郭威,恳请他登基。 冯道一个人回到汴梁,他似乎早已预知了一切。刘赟被看管起来。 李太后叹气下诏将大汉天下传给郭威。 崇元殿内,郭威意气风发,昭告天下,改国号大周。 王昭远早奉孟昶之命在汴梁城等待这一时刻,随即以大蜀使节身份送上贺信。 想起当年蜀中寻柴荣的一幕,郭威突然发现这些孩子都已长大。自己终究会老去,儿子都被冤杀,还好柴荣的能力有目共睹,稍有慰藉。契丹的南侵正是扬威立名的好时机,当即决定任命柴荣总领河北各路军马,将契丹赶回老家去。 吴越上下乱成一团,半月期限将到。 该来的总要来。水丘昭券一夜未睡,他很矛盾。汉的消失让吴越没了靠山,大周什么政策还不得知,大蜀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怎么办? 钱弘倧象换了个人,整日研究佛经,探寻人生的奥秘。 钱宏淑也似换了个人,整日喝闷酒生闷气。也不怪他,哥哥不肯要这棘手的王座,让他坐如针毡。 其他大臣倒也轻松,反正跟谁也是跟,只要有口饭吃便可。 水丘昭券急急来找钱弘淑与大蜀的期限无关,毕竟还有两天。 “什么?南唐也来插一脚,可恶的混蛋。”钱弘淑摔碎酒杯,脱口大骂。他将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南唐这个老冤家身上。 原来南唐皇帝李璟对上次福州被吴越占领耿耿于怀,听闻吴越内部的乱糟糟,大蜀已在威逼利诱,何不趁机捞一把呢。于是派出查文徽先生和宣州刺史陈诲就近攻打湖州。 水丘昭券还很镇定,“应赶紧想办法抵挡才是。” 钱弘淑突然来了个破瓶子破摔,“抵挡什么呀,反正给大蜀也是给,给南唐也是给,随便他们去拿吧。” 水丘昭券一听,火了,“大王这是什么话。不管将来如何,如今湖州还是我吴越的。临死的母亲也不会丢弃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我吴越的未来未必那么悲观。” “那水丘先生,你说怎么办吧。”钱弘淑被批评得面红耳赤。 水丘苦思良久,眉头一扬道:“臣倒有一计,或可挽我吴越当前劣势。” 钱弘淑忙催道:“先生快讲。” “请大蜀攻打南唐,逼南唐退兵。”水丘昭券也没把握,语气不是很坚定。 “可行吗?”钱弘淑持怀疑态度。 水丘昭券摇头道:“不知道。我亲自前往福州一趟试试。” 钱弘淑苦笑道:“等先生到了福州,恐怕南唐兵已到杭州城下。”破了湖州,南唐军便可直达杭州。 有些人总会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比如孟昶。王宫守卫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大王,大蜀皇帝已在宫门外等候。” 钱弘淑吓了一跳:“多少人?”他竟误以为蜀军攻进了杭州。 “三人。” 钱弘淑这才松口气,忙问水丘:“先生,见不见?” 水丘昭券的惊讶其实远大于钱弘淑。你说这孟昶到底是人还是神啊,为啥想见他时,他便来到眼前。“见,为何不见?” 孟昶、赵普,杜逸风满面春风地走进,虽然是冬季。 “听闻南唐攻我吴越,特来看看。”孟昶倒是直接。 水丘昭券道:“大蜀皇帝,我吴越还未归你,请注意用词。” “哈哈,水丘先生说的是。”孟昶大笑改口,“听闻南唐攻你吴越,你们忙,你们继续,我不说话,我只旁观。”说着,竟坐在一旁,不再吭声。 连不苟言笑的水丘昭券都忍不住乐了,更别说还是少年的钱弘淑。 第222章 湖州防御使 既然你旁观,就当你不存在。水丘昭券象是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给谁都是给,就让南唐拿去吧。” 钱弘淑没听懂水丘的含义,忙道:“先生刚不是还在劝我不要有这想法吗?” “是啊。刚我满以为咱吴越兵可以挡得住敌人。”水丘摇头道,“但一计算下来,差距太大。与其伤亡无辜,还不如干脆卖了人情。说不定那李璟拿了湖州便心满意足,不再继续侵犯我领土。” “我插一句。”孟昶举手道,“我已决定在吴越击退南唐兵前,决不提归顺一事。我不是趁人之危之徒。” 大出水丘昭券的意外,“此话当真?” “当然。”孟昶爽快答道。 钱弘淑有点佩服孟昶,道:“好,大蜀皇上一言九鼎,我们相信你。” 孟昶笑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水丘昭券笑了两下,道:“快说你的条件吧,准备要几州几镇。” “水丘先生也太小看我了吧,呵呵。”孟昶道,“说实话,我如果想要,还需要你们送给我吗?”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钱弘淑紧跟问道,生怕孟昶改了主意。 “我想当官。”孟昶坦然道。 两人一愣,想不通。你一个堂堂大国皇上,想当官? 孟昶点头道:“吴越虽有兵将,却无良帅。孟昶只想当十天的湖州防御使而已。” 什么意思?那两人完全糊涂。 “兵还是吴越的兵,将仍是吴越的将,十日之内若不能击退南唐,孟昶提头来见。若击退南唐,照旧,谈咱们该谈的事。”孟昶进一步解释道。 “但是为什么呢?”钱弘淑不解。 “钱兄可能不知道我有个毛病,最讨厌吃饭时突然有人也拿双筷子坐到桌上来。”孟昶笑道,“要么你早点来,大家一起吃;要么等我吃完了,你再来吃。这时候来,只有一个结局:死。师傅,有几人因这事丧命?” 杜逸风已习惯了孟昶的怪异思维,道:“好像已有十二人了。” 水丘昭券可不相信,“只因为这原因?” “钱兄,叫人拿来笔墨,我立军令状。”孟昶动真格的了。 水丘与钱弘淑用眼神交流。不过十日,你也不可能改变吴越将士对钱家的忠心,何乐而不为呢?战胜,我们也不损失什么,反正归顺的事迟早要谈。战败,你可要掉脑袋的呢,有了军令状,不怕你耍赖。若真战败,还可以用你的脑袋换领土,到时主动方是我们,你不听从,将被天下人耻笑。 水丘昭券笑道:“大蜀皇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可要考虑清爽。” “小普,你帮我考虑下这样做合不合算。”孟昶笑问身后赵普。 “不合算。”赵普马上答道,“战胜,回到原先轨道,我们什么也得不到。战败,丢的可是你的脑袋。即使吴越发善心,不要你的脑袋,却以此来要挟咱们,大大地不妙,咱们的宏图大业可能到此终止。哎呀,老大,万万不可。” 想到一块了。钱弘淑可不想让孟昶再考虑,马上道:“本王现在任命孟昶为湖州防御使,任期十日。来人,拿笔墨。” 孟昶也不想再考虑,一挥而就,军令状上赫然写着十日为限,若吴越境内有南唐士兵,则献上自己人头。 你上当了。钱弘淑心中狂笑。若南唐十日不攻湖州,赖着不走呢?那也是你输了。 “老大,万万不可。”旁边看着的赵普急道,“若十日内南唐兵只在吴越境内,却不打湖州呢?” 孟昶一愣。 钱弘淑象捡了大便宜,拿过军令状交给水丘昭券,道:“水丘先生马上将此公告吴越,告知天下。”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孟昶有些焦急。 赵普也很焦急,“快点拿着吴越王的任命去湖州吧,这一转眼可就一日。” 钱弘淑故意磨磨蹭蹭地写下任命书,盖上吴越王大印。 “臣愿与防御使同往湖州,请大王恩准。”水丘昭券道。 对啊,有水丘这个名扬天下的君子在旁监督,看你如何耍赖。钱弘淑笑着答应。 驻防湖州的吴越武威节度使吴程是个鬼主意特多的人,此时也很犯愁。据传查文徽与陈诲所率兵马足有五万,而自己不过两万来人。 见水丘昭券走进府衙,心中大喜,慌忙迎接。水丘先生死而复生,再一次成为吴越的脊梁。亲自前来,看来杭州没有放弃湖州。 “水丘大人。”吴程很恭敬地行礼。转而见还有三人,疑惑问道:“这三位是?” 水丘昭券展开手中信卷,念道:“特任孟昶为湖州防御使十日。”下有吴越王大印。 吴程更加疑惑,“孟昶是谁?” “是我。”少年孟昶笑着走向前。 吴程猛然想起,道:“你怎会与大蜀皇帝同名?” 孟昶依旧微笑,“我就是大蜀皇帝。” 什么?吴程惊愕望向水丘昭券。 水丘道:“其他的你不用管,十日内他便是湖州防御使,一切都听他的。” “只有九日了。”赵普很友好地提醒他。 “啊,那快召集湖州文武,开会。”孟昶急切道。 很快便全到齐,众人皆用惊愕的眼神望着坐在上面的孟昶,议论纷纷。事情来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回味。 “水丘先生,吴大人,那咱们开始吧。”孟昶很客气地道。 水丘点点头,道:“大家肃静,听候防御使指令。” 很快安静下来。孟昶笑着道:“我的脑袋别在诸位的腰带上,大家可要尽力。” 水丘昭券马上将孟昶的军令状大概复述了一遍,又引来一片惊愕。 孟昶还没说完,“如果仅是这样,对我就太不公平了,所以我也要把各位的脑袋别在我的腰带上。”然后语气严肃,厉声道:“水丘大人,本防御使任命你为监军,任期十日。凡不听将令,或消极对抗者,杀无赦!” 水丘昭券出列道:“水丘遵令。” 众人这才发觉事态的严重。那就听你的好了,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吴越军现到何处?”孟昶问道。 见无人应答,吴程道:“正在边境集结,还未入我境内。” 孟昶道:“吴将军,以你的计算,他们以这个速度何时能到我湖州?” “至少半月。”吴程早已算好,他之前所有的计划和安排都是以这个时间来的。 “太慢了。”孟昶摇头,“到那时,我的脑袋就没了。” 你的脑袋没就没了,关我们何时。众人心中窃想。 “当然,你们的脑袋也没了。”孟昶笑道。 众人不解,望向他。 “因为你们的脑袋都在我腰带上,甩也甩不掉。”孟昶道。 “末将不服。”吴程大声道,“我们又无法调动南唐军,他们何时到湖州与我们有何关系。防御使大人的军令状是你个人的事,又与我们有何关系。” 其他文官武将皆跟着应和。 孟昶道:“不错,是没有关系。但当吴越军攻进湖州城后,跟你们就有关系了。查文徽是个文人,倒不可怕。但那陈诲据说不是善辈,跟随边镐进入建州时,日砍百人仍不觉累。大家好好思量吧。” 确有此事。陈诲率部随边镐攻占建州后,将俘虏排成排,亲自挥刀砍杀。边镐厌恶他的凶残给自己带来的不良影响,便想办法将其调离。他与冯延鲁的关系极好,这才到了宜州。 吴程冷笑道:“想进入湖州,也得我手中的刀同意。” 有骨气的官员纷纷跟着表达死守湖州的决心。 “好。”孟昶赞道,“各位有此决心,我便放心了。好,现在谈正事。” 感情刚才不是正事啊。 “水丘先生,你速往秀州令潘审燔率部来援。”孟昶下令。 吴程叹道:“恐怕他不回来。” 孟昶笑道:“吴将军,我知道你俩有点不对头。但这次不同,湖州与秀州唇亡齿寒,潘将军会大局为重的。若我猜得没错,他早已在等这命令了。” 吴程不是很相信。 “吴将军,你立刻将本防御使在湖州的消息传到南唐。”孟昶令道。 吴程迟疑下,道:“难道你不怕查文徽听到后不敢来了吗?” 孟昶“哈哈”大笑道:“你放心,说不定一听到这消息,他明日便会进入吴越。” 孟昶说得没错。一听到孟昶在湖州的消息后,查文徽立刻下令队伍出征,向湖州急行军。 陈诲提醒道:“那孟昶可不是好对付的主。” “陈觉那个笨蛋,连个空城也不敢进。”一向瞧不起陈觉的查文徽耻笑道,“我可不是陈觉。” 南唐军踏入吴越,潘审燔举兵来援,竟全被你说准了。吴程钦佩地望着孟昶。 “以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几日可到达湖州?吴将军。”孟昶问道。 吴程思考下道:“十日左右。” “我还可以做几日防御使?”孟昶问赵普。 赵普笑答:“算今日,八日。” 孟昶摇头道:“还是不保险。吴将军,你可有什么良策让他们走得快点。” 吴程又想了会,道:“有是有,但不知行不行。” 第223章 诈降 “哈哈,早就知道吴将军主意特多,果然如此。快说。”孟昶大笑道。 我与潘文燔有隙你知道,我鬼主意多你也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吴程对孟昶的好感油然而生。“咱们可以派人在南唐军中散布谣言,就说防御使残暴,湖州上下人心惶惶,军心不稳。” “机不可失,查文徽听到后,便想趁此机会拿下湖州。”孟昶跟着道。“吴将军,你的聪明。”说着,翘起大拇指。 被人家大蜀皇帝夸奖,吴程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样对防御使的名声不好。” 孟昶笑道:“那有什么。相对湖州百姓的安危,我的名声微不足道。” 看人家这胸怀。吴程越来越喜欢这位防御使了。 查文徽听到后,大喜,立刻下令全速行军。 陈诲总觉得有问题,“是不是等消息明朗后再做决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陈觉曾浪费了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要活捉孟昶。”查文徽胸有成竹。 “大人,你不觉得这其中很怪吗?”陈诲忧虑道。 查文徽笑道:“陈大人曾刀砍百人而不皱眉,怎么如今如此胆小。前怕虎,后怕狼,犹豫不决,必将后悔。我可不是陈觉。”他跟陈觉是较上劲了。 潘审燔的援兵到达湖州,便得到埋伏城外的命令。 “潘将军,这里交给你了,我进城复命。”水丘昭券连忙进城,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城内情况。 潘审燔道:“水丘大人放心,为我吴越,末将必会遵令行事。”大蜀皇帝的命令,我无所不遵。 大家可记得管乙是哪里人?吴越人。管乙有个姑父叫潘审燔。很早前,孟昶便派王昭远与他联络过感情,并在暗中帮了他许多忙。否则象他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人,哪这么容易成为一方指挥使。 “多亏水丘先生的帮助,援军才这么快到达。”孟昶将功劳归给水丘昭券。 水丘惭愧道:“潘将军早已准备妥当,我一到秀州传完令,他便率兵前来。水丘其实什么都没做。” 孟昶笑道:“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水丘先生过谦。” 吴程跟着道:“若不是水丘先生亲往,那潘审燔恐不会这么爽快来帮我。” “那你就该忘记从前的不愉快,与他齐心协力为吴越效力。”水丘昭券道。 吴程脸庞微红。心想,待仗打完后,一定要和潘审燔痛饮几杯。 “吴将军,以你的计算,他们何时能到我城下?”孟昶问道。 这还用算吗?吴程随口便答:“后日。” “小普,我还有几日期限?”孟昶问赵普。 赵普笑答:“五日。” “哎呀,若查文徽在途中不敢向前了,咋办呢?”孟昶惊道。 是啊,人家有五万大军,吃起来很费时间的。几人不禁沉思起来。 赵普笑道:“老大,我有一计,保管他长驱直入,来到城下。” 孟昶催道:“快说。” “若再派些吴越兵诈降他们,然后再吹嘘城内的混乱,我料那查文徽立功心切,必会很快来到。”赵普笑道。 “好主意。”吴程马上赞道。 孟昶露出为难,“好是好,但我怕弄巧成拙,反而被看出破绽。若是位有分量的人物去诈降,可能会更保险些。” 有分量的,除了我,在湖州还有谁。吴程毛遂自荐:“末将愿往。” 这事你也肯做啊,这孟昶的魅力果然厉害。水丘昭券看在眼里,心中想到。 “那怎么行。”孟昶不同意,“吴将军乃堂堂节度使,怎可犯险。” “除了末将,恐怕没有合适人选了。请防御使放心,末将自有对策。”吴程没有丝毫犹豫。 “师傅,你跟在吴将军身边,要象保护我一样保护他。”孟昶对身后杜逸风道。 这位可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啊。吴程受宠若惊。 杜逸风笑道:“还有她们四个呢?” “哦,差点忘了她们。”孟昶道,“让她们化装成吴越士兵,保护吴将军。” “她们?”吴程指着出来的四个女子,不解。 “这位是我师娘肖玉蓉,这三位是我老婆段思盈、唐糖、留妍瞳。”孟昶笑着介绍。 天哪。吴程倍感恩宠,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水丘昭券在旁看着,心中也不禁钦佩孟昶的过人胆识,以及手段的高明。相信此战过后,吴程必已心服孟昶。 查文徽欣喜地出帐相迎。还未战,便有一千多吴越兵来降,领头的还是位节度使,他怎能不高兴。 “越人极其狡猾,大人一定要慎重。”陈诲再一次提醒道。 “哈哈,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眼睛。陈大人放心,我自有分寸。”查文徽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见到查文徽,吴程马上跪地道:“希望查大人能收留我等。” 查文徽收起欣喜,装作淡漠地问道:“你便是那吴程吧?在湖州好好的,为何突然投奔过来呢?” 吴程答道:“自那孟昶到了湖州后,凶暴残虐,排挤吴越官兵,短短几日便将湖州整得乌烟瘴气,好是可恨。” 陈诲再旁道:“那孟昶是大蜀皇帝,你乃吴越将领。就算心中气愤,应到杭州,为何投我南唐?” 吴程没有回答,开始解甲脱衣,露出后背。只见鞭痕累累,血迹斑斑。他气愤道:“末将见他如此,便向监军水丘大人谏言,谁知召来训斥。末将不服辩解,水丘大人便说什么我违抗军令,动摇军心,将我鞭打一百,好是可恨。” 为了取得查文徽的信任,吴程主动要求水丘昭券鞭打自己。待孟昶知晓赶到时,已鞭过。握着吴程的手,孟昶赞道:“吴将军的苦肉计赛过三国黄盖,孟昶谢谢你。”吴程忍痛笑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这点伤痛算什么。”那一刻,两人的心走到了一起。一旁的水丘昭券心中酸楚无比,不知为自己,还是为吴越。 查文徽一听,忙道:“那水丘昭券是你吴越重臣,竟也帮他,看来吴越已准备降蜀了。” “查大人说的是。”吴程道,“既然如此,我可不想被那小儿所欺,便于昨夜率亲信千余以巡查为由逃出城,投奔大人。” “哈哈,好。”查文徽大笑道,“吴将军便在我手下做事吧。待拿了湖州,决不亏你。”他是文人,也想多招揽些武将为已所用。 陈诲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他知道这“五鬼”之间有许多说不清的关系,说得多了,好像显得他帮着谁似的。 吴程紧跟着道:“大人,我这一走,湖州必定乱成一团,正是夺城好时机,千万不要错过。末将愿为先锋引大军入城。” “有理。”查文徽点头道,“吴将军受了鞭打,便留在我身边养伤,先锋令派他人吧。”他留了后招,若是假降,谅你这一千来个人在我大军之中也掀不起风浪。 陈诲看出他的心思,道:“便由我做前军吧。” 查文徽应道:“好,有劳陈大人。”你这个烦人的家伙,让你先去探探路。 陈诲也很乖巧,到达湖州城郊便停下脚步。谁知道湖州城到底什么情况,还是等大军来了再说吧。 查文徽率大军来到后,见陈诲准备安营扎寨,非常不满:“陈大人,夜长梦多,你这样做不是贻误战机吗?” 陈诲狡辩道:“天色已晚,我怕吴越有埋伏,待明日再行攻城也无妨。” “瞎胡闹!”查文徽火气上来了,“陈大人若是害怕,早告诉我啊,我令派他人便是。” 我一天砍下的脑袋比你一辈子都多,我怕个毛。陈诲马上道:“查大人这么说便是瞧不起我陈诲。好,我率兵攻城便是。”说完,带着一肚子气,率部气势汹汹地攻向湖州城。 “来了。”潘审燔身边一将领道。 潘审燔摇摇头,“让过。待中军到后再出击。” 陈诲没有障碍地到了湖州城下。 孟昶早在城头等待,笑道:“来得真快!” 水丘昭券问道:“敌军人数不多,是否出击歼灭?” 孟昶摇头,“固守不出,再等会。” 陈诲把一肚子气撒到了湖州城墙上,大声命令道:“攻城。” 湖州城头射下利箭无数,南唐兵死伤一片。 陈诲又一次厉声大喝:“上!” 又是箭下,南唐兵倒下一片。 明白了,你个贱人,是让我送死,你捡现成的。陈诲心中大骂查文徽。 查文徽正得意的率大军悠然地走向湖州城。 “出击。”见敌人中军进入包围圈,潘审燔下令。 号角嗷嗷吹起,战鼓隆隆奏起,吴越军从四面八方漫山遍野地扑向唐军。 天将黑未黑,人未慌已慌。查文徽被眼前景象吓傻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办,怎么办? 吴程的一千多假降兵开始动了,他们往臂上系上红带,大喊着在南唐军中四处冲杀。 陈诲听到身后杀声,大呼不妙,忙大喊“撤退”。 “可以出击了!”城墙上的孟昶微微笑道。 水丘昭券意气风发,大喊道:“出击!” 湖州城门大开,早已在厉兵秣马的吴越军如猛虎般冲了出去,追赶撤退的南唐军。 第224章 收吴越 “你,你是诈降。”查文徽手指吴程道。 吴程大笑:“是你愚蠢!” “给我杀了他。”查文徽气愤无比,大声喊道。 到底是人家中军,霎时众多将士将吴程等人围住。 吴程身后的杜逸风、肖玉蓉剑出鞘,紧紧护在他的左右,南唐兵根本无法靠近一步。吴程心中感激孟昶,若不是这两位高手在旁,恐怕早以身殉职。 段思盈、唐糖、留妍瞳三人心意相通,跃向查文徽。擒贼先擒王。 查文徽哪还顾得指挥战斗,被手下推到马上,慌忙逃窜。 往哪逃啊?怎么到处都是吴越军呢。还有身后这三人紧紧追赶,一点也不放松。 妈的,就知道上当了!陈诲心中大骂。你自生自灭吧。 撤到此处的陈诲哪还管查文徽的死活,率兵只顾逃命。 湖州城冲出的吴越军不理会他,开始与潘审燔的伏兵共同围剿南唐主力。 “吴将军,辛苦了!”潘审燔笑着与吴程打招呼。 “哈哈,潘将军才辛苦!”吴程爽朗大笑。 好辛苦啊。查文徽率兵冲了几次也没能冲出去。 你也不要再这么辛苦了。唐糖暗器如冰要了他身边几人性命,段思盈软剑如电又刺倒数名敌兵,留妍瞳双剑如火燃烧着查文徽的左右脖颈。 “查文徽被活捉!”喊声四处响起。 兵败如山倒。南唐军越乱越惨,越逃越亡。战斗在子夜来临前结束。 查文徽见到孟昶已是第二天。他苦闷着脸,耷拉着脑袋,低头不语。 “怎么处理他?”水丘昭券下意识地请示孟昶。 孟昶笑道:“这个和我无关。小普,我还有几日期限?” “两日。”赵普笑答。 “水丘大人,这两日我该做些什么呢?”孟昶笑问。 水丘昭券想了下,道:“做防御使该做的事。” “哈哈。”孟昶大笑,“那好,今晚设宴款待众位官员。” “谁花钱?”水丘问道。 孟昶惊讶道:“当然是你吴越。两日过后,如果有机会,都算我的。” “好。”吴程、潘审燔等人大叫。 好什么好,用我们的钱为他自己收买人心。水丘很无奈。 孟昶离任,湖州众官及百姓纷纷前来相送。 吴程更是依依不舍,差点流出泪。 潘审燔乐呵呵地率部回秀州,一是因为与吴程重归于好,二是因为他确信跟了位好主子。 水丘昭券跟在孟昶身边,不知什么滋味。还是胜了,仅存的侥幸没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孟昶在杭州撂下一句话:“五日后,将有人来谈判,请吴越王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啊,十有八九是你说了算。钱弘俶郁闷之极。 李璟对这“五鬼”没得说,一听闻查文徽被活捉,马上派人来请求吴越放人。当然,交换的物资很丰厚。 水丘昭券想留这查文徽也没用,便建议释放。 钱弘淑摆摆手,给查文徽递上杯特制的“送行酒”。 查文徽感激不尽,一口饮尽,灰溜溜地回到金陵。自这后,他便在南唐没了地位,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说实话,他很幸运。南唐灭亡时,他幸免于难,在山下小村中晒着太阳。直到那年他毒发身亡前,方才醒悟,大骂道:“钱弘淑你个龟孙子好狠毒,竟给我吃慢性毒药。” 钱弘淑不狠毒,他的要求也很低。向大蜀称臣,岁贡万金。 大蜀方代表赵普笑着摆摆手。 好吧,再退一步。钱弘淑依照与水丘昭券商议的计划说出第二套方案。向大蜀称臣,岁贡万金,割温、处、台三州。 赵普仍旧笑着摇头。 水丘昭券非常气愤地说出第三套方案:向大蜀称臣,岁贡万金,割温、处、台三州,允许大蜀军队出入吴越境内。 赵普不再逗他们,笑着说这些都不需要,我们皇上的意思就一个,吴越之地从此归大蜀。 那我们钱家呢?钱弘淑想不通。 你不是用查文徽换来很多钱吗?我们不要,你全拿去,找个地方过过小日子吧。赵普的回答很直接。 钱弘淑与水丘昭券这才明白大蜀的野心。 吴越众官纷纷跪地请求吴越大王能答应人家的条件,以保全吴越之地的安宁。 谁要做这吴越王哪。钱弘淑将所有事务交于水丘昭券,举家迁往舟山一座岛上。这之中也包括一心向佛的钱弘倧。 水丘昭券不敢逆天而行,恭迎孟昶进入杭州。 当年晚唐诗僧贯休避战乱来到杭州,在吴越王钱缪宴席上献诗:“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后来,吴越拥十三州,算上短暂拥有的福州,果然十四州。只可惜,他没算出钱家拥有这十四州的时间很短,如今开始姓孟。 大蜀军队的来到没有引起恐慌,仿佛成为必然。 水丘昭券被任命为杭州刺史,暂总管吴越十三州之地。福州已划归留从效。 吴越的和平解决,让孟昶非常开心。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而南唐主李璟的嫉妒和恨可想而知。与吴越斗了这么些年,没捞到半点便宜,人家大蜀不动一兵一卒便统统装入自己的口袋。 郭威听闻后,也送来贺信。他正全力对付北部契丹以及刘崇,顾不上南方这些事。有咱侄儿孟昶在那,总比那群乱七八糟的掌权者瞎闹腾让人放心多了。 刘崇已在晋阳殿称帝,因为他那位本来要当皇帝的儿子刘赟莫名其妙地死了。郭威一再声明是因病而死,但谁都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刘崇痛哭流涕,自立为帝,国号仍为大汉,指着南方大骂郭威,发誓不抱此仇,死不瞑目。 契丹南侵军队在途中遭到柴荣指挥的大周军队痛击,赶紧回撤。打得过打,打不过撤,这是他们的一向原则。回到燕京,却发现辽主成了耶律察割,原大辽皇帝的叔父。他发动政变,成功夺取大辽最高权力。 刘崇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实力难以与郭威的大周抗衡,便不失时机地学起石敬瑭认耶律察割为“叔父”,希望能得到契丹的帮助“灭周兴汉”。 谁还会嫌子侄少呢。耶律察割笑而答应。但自己刚夺权,根基未稳,希望“老侄子”耐心等待些时日。 大蜀地盘这么大,首都仍在成都不方便治理,于是在大蜀朝内响起迁都的呼吁。 但是迁哪呢?一直无法得到统一答案。从成都到江陵、长沙,再到广州、泉州、杭州,辽阔的土地上展开了一场迁都大讨论。 这种讨论毫无意义,孟昶觉得。于是,正在杭州的他果断下旨,迁都费时费力,暂不考虑,当下的主要精力应放在稳定局面,大力发展上。 纸币“交子”在户部统一领导下,已在川内正常流通,并正向川外扩展。婵蕊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兴头正旺,亲自到江陵、长沙等地指导和布置这方面的各项事宜。 唐糖三位美人拿着那张藏宝图兴趣盎然地研究着,她们不在乎那金银财宝,她们只想帮孟昶拿到《龟甲兵书》,助他成为千古明君。 南唐的李璟有些坐立不安。突然间,他感到了威胁,明目张胆地威胁。如今的南唐竟在大周与大蜀夹缝中存在,时时刻刻都有被吞食的可能。 他想寻找突破的方向,却发现除了东面的大海,其他所有方向都成了坚硬的墙壁,南唐无法攻破。 还是冯延巳几人识趣,经常搞些小的宴会,并邀请他参加。大家饮酒作诗,奏琴咏唱,忘了忧愁,忘了烦恼。温馨高雅的氛围中,李璟笑得很悠闲。 孟昶不悠闲,他已到达长沙。他心中有个疙瘩解不开。到底是留下南唐以避免与大周面对面接触,还是灭了南唐作为与大周抗衡的资本。 遇到正在长沙的婵蕊,唐糖几位女子开心不已。再加上肖玉蓉、徐晴雅,叽叽喳喳,咯咯地笑个不停。 婵蕊没有再向孟昶提起回到现代的事,大概她已完全融入现在的身份,并很开心。 回到成都,孟昶召集大蜀的几位主要人物,将心中的疙瘩讲了出来,希望能被解开。 赵季良、赵廷隐、王处回等老臣热血沸腾,觉得应立刻攻下南唐,先完成中国南部的统一。 王昭远、赵普、王朴等年轻辈却恰恰相反。认为大蜀扩充太快,许多新进的地方都未走入正轨,而南唐幅员广阔、国力强盛,非一日所能解决。一旦踏入,很可能陷入泥沼,得不偿失。 在征求了多方意见后,孟昶下了决心。用一年的时间准备,而后全面攻击南唐。至于大周方面,郭威一方面要对付刘崇与契丹,一方面又要进行内部大改革,无暇顾及南部之事。 这样也好。孟昶心想。柴荣即位后,我可以与他划地为界,互不侵犯。他可以全心对付契丹,我也可以休养生息,等待赵匡胤夺位后与之争夺天下。 想起很久前与柴荣的相识,孟昶有些无奈。他分不清知道别人的未来对自己来说是幸运还是残忍。 空闲下来,孟昶逗孩子玩,开心极了。这一刻他忘记了人世间的纷争,忘记了凡尘琐事的困扰,只有最质朴的纯真。 春节,他写下副对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红纸黑墨,令人贴于宫门两侧。百姓见之,纷纷仿效。自此春联开始流行。 第225章 七路攻唐 一年很快过去,留妍瞳与杏儿分别怀上龙种,唯唐糖不见动静。虽然姐妹们很识趣地几乎每晚都将孟昶赶到我们的恬妃房中,仍是徒劳。 孟昶安慰道:“唐糖,没事的,不要那么介意。” 唐糖心中很郁闷,表面上却装作无所谓,“我才没介意呢。你答应过我的,你也不介意。” “我已经有几个小宝宝了,不会介意的。”孟昶笑道。 “是哦。”唐糖突然很得意,“没宝宝多好,可以跟你到处跑,可以去寻那《龟甲兵书》。” 孟昶心中不忍她们挂牵这虚无的兵书,便道:“反正藏宝图在咱这,不让坏人拿去便行。就你老公我的水平,还用得着一本兵书帮忙吗。” 唐糖摇头,“我们一定要助你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你放心,一定能找到兵书。婵蕊姐姐已经答应下次出去时跟着我们了。” 纸币的发行和流通进入轨道,皇宫内务管理按部就班,婵蕊这种女孩可不想永远闷在宫中,便在唐糖她们几个那说藏宝图指示的地方似曾相识。唐糖她们甚为高兴,便说下次一起出宫寻宝。 “你又不会功夫,跟着做啥?”见到婵蕊,孟昶责怪道。 婵蕊不服气地道:“跟在你身边,要啥功夫。你说现在不趁这机会游历下祖国的大好河山,等将来回到现代,你掏钱请我到处旅游啊。” 说的也是呢,现在多好,全是免费。孟昶笑道:“还是大会计师会算。” 这年八月,耶律璟出兵五万,会合刘崇兵马三万进攻大周的晋州。耶律璟乃耶律阮的长子,率兵杀死耶律察割后重新夺回政权。 郭威自不想让天下人小瞧,任命他的铁哥们王峻为“征北大元帅”,去教训契丹和刘崇。烽烟又起。 而南唐也传来消息,由于今年雨水多,引江河泛滥,洪灾频发,李璟等人焦头烂额。 孟昶立刻下旨:大蜀所有重要文武官员聚长沙议事。 成都留赵季良、王处回、毋昭裔等人主持政事,王昭远、王朴、赵普,还有赵廷隐俱与他前往长沙。 告别母亲与成都百姓,孟昶再一次出征。师傅、师娘,段思盈、唐糖与婵蕊跟随。 长沙早换新颜,徐仲雅等人这几年的辛苦得到回报。 各地主要负责人,包括江陵孙光宪、广州邹文远、杭州水丘昭券、桂管潘崇彻、湘西彭士然等人,各地主要将领除李延厚、侯弘实等人外,都已来到。 盛会开幕。长沙修复一新的原楚王宫殿中,孟昶笑着表达对各位要员所作贡献的谢意。 众人自是将各地的繁荣归功于孟昶的仁政,又将他好好恭维一番。 大会进行到第三天,孟昶道出了此次大会的主要讨论议题:进攻南唐。 众官心中早已有底,做好了准备,纷纷表示将全力支持。连彭士然也大方表示已准备五千蛮兵供皇上调遣。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孟昶委任王朴为征唐后勤保障总负责人,坐镇长沙,进行总体调配和安排。 之后,便是军事布置。赵廷隐被任命为“征唐大元帅”,在长沙总体调度。 展开大型地图,孟昶将心中深思熟虑过的征唐方案说了出来。“共分两个步骤,七路出兵,争取三年内占领南唐全部。” 众人仔细倾听。 “第一步骤是占领南唐淮南之地与江西大部,第二步骤便是挺进江东,拿下金陵等地。”孟昶指着地图道,“下面由赵廷隐大元帅作具体部署。” 一路上,经过反复讨论,已在人员安排及兵力分配上定下初步方案。赵廷隐走到地图前,道:“下面任命:袁彦超为一路军元帅,高彦铸为副元帅,率水军从岳州沿江而下夺取鄂州,后图黄州、江州等沿江大镇;王赟为二路军元帅,张公铎为副元帅,率部自长沙出发取袁州,逼筠州等地;潘仁嗣为三路军元帅,周行逢为副元帅,自雄州、敬州等地进攻南唐虔州;王全斌为四路军元帅,李仁达为副元帅,自建、汀等州北上,直逼抚州;李廷珪为五路军元帅,霍犀猊、霍犀范为副元帅,会吴越兵力,自衢州出境,拿下信州;赵普为六路军元帅,慕容延钊为副元帅,统领杭州附近各州兵马,给江陵施压,待命行事。另任王昭远为二、三、四、五路军总监军,协调作战。” 孟昶补充道:“这四路兵马最终将要在洪州会合,齐力攻下这座南唐中部最大镇。” “遵命!”点到名字的将领站起道。 不是七路吗?剩下一路呢?众人疑惑望向赵廷隐。 赵廷隐苦笑下令:“任命孟昶为七路军元帅,待水军攻下鄂州后,自鄂州北上,占领南唐淮南之地。” “遵命!”孟昶响亮答道。 淮南之地由南唐第一名将刘仁瞻统领,是最难啃的骨头,怎能让皇上您去呢?众人纷纷大喊不行,抢着要代替。 孟昶笑道:“大元帅的任命你们也敢不遵?” 赵廷隐叹气道:“皇上心意已决,大家就别争了。” 孟昶又笑道:“各路军要紧密协作,若出现排挤或内讧,决不轻饶。” “决不会。”众将齐声道。看,孟昶一句话就把大家扯到别处去了。 在每位重臣离开前,孟昶分别与他们进行了一次长谈。 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兴奋无比,因为他们相信又将迎来一场大胜利。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同理,屡胜屡战,屡战屡胜。信心,来源于不断的胜利。 彭士然苍老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因为儿子在孟昶身边,而且混得不错。他拉着儿子的手,将五千蛮兵的指挥权交过去,并一再嘱托保护好皇上的安全。 回到岳州,袁彦超与高彦铸带领早已整装待发的大蜀水军率先向鄂州进发,打响蜀唐大战。 鄂州守将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刘仁瞻手下孙晟。他一边向镇守寿州的刘仁瞻、江州鄂王李景达和江陵的皇上禀报,一边紧急从黄州等地调集南唐水军,准备与大蜀的江中大战。 战报到达金陵时,李憬正在弹琵琶,那把著名的“烧槽”。冯延巳等人眯眼跟着节奏摇头晃脑,时不时地鼓掌叫好。 报信官不敢打扰,直到曲毕,方才呈上鄂州战报。 双手疲惫的李憬还在回味那绕梁曲调,无暇观看,挥手示意身后公公接过。 在一片恭维声中,李憬又与众人饮酒谈笑许久。 冯延巳见皇上有了倦意,不失时机地叫停,带众人离去。 李憬打着哈欠来到懿德宫,又与钟皇后逗三子李从嘉玩了会,方才上床。 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三子诞生时扬州赛诗台的情景,又想起与孟昶煮酒论英雄的情趣,不禁莞尔一笑。 “皇上笑什么呢?”钟皇后在旁低声问。 “我想起一个人,这人很有趣。”李璟没有正面回答。 钟皇后笑道:“你想个外人作甚。皇上你发现没,咱们的从嘉是双瞳。” 李璟一愣,“是吗?”双瞳者,必奇人也。 “现在还不明显,皇上明日仔细瞧瞧。”钟皇后得意地道。 “嗯。”李璟应了声。 鄂州战书平静地躺在御书房的桌上,等待着南唐皇上的批阅。 寿州刘仁瞻早已断定大蜀的入侵,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反复看了好几遍孙晟的战报,考虑良久,这才写了紧急奏折,快马前往金陵。 大周内部还不稳,又要防范刘崇与契丹,不是当今大敌。大蜀野心勃勃,兵强马壮,一旦入唐,难以收拾。所以他建议自己亲率援兵前往鄂州,阻击蜀军。 他总领淮南之兵,但只是清淮节度使,治所在寿州。孙晟镇守的鄂州、黄州及江州等州镇属李璟四弟鄂王李景达管治。若贸然出兵援助,便是犯大忌。 孙晟之所以将战报第一时间传给他,是对“老领导”的尊重和信任。刘仁瞻自是清楚,马上又修书一封送往鄂州,嘱咐孙晟坚定防守的决心,决不能放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226章 战前 南唐皇室中大多能文不能武,鄂王李景达是个异类。他不爱读书,从小喜舞刀弄棒,有些武艺。不过与那些久经沙场的战将相比,他相差太远。 接到孙晟的战报,李景达竟来了精神。这些年,南唐一直无战事,他的身手和抱负无法施展,正郁闷着呢。 “应立即修书前往金陵。”手下大将朱元提醒道。朱元便是李守贞叛乱时先到大蜀后到南唐请救兵那位,城破后逃到江州,投到李景达门下。因颇懂兵法,很受赏识。 李景达这才一拍大脑,“差点忘了,快准备笔墨。”他不想他的大哥南唐皇帝李璟误会了自己,更不想别人说他们兄弟的闲话。 你别说,李璟与几个弟弟之间的关系相当和睦,在那个时代绝对少见。二弟早亡便不谈,三弟李景遂生怕引来误会,李璟一登基,便自请离开金陵,前往洪州。李璟也不含糊,立他为太弟,封齐王,领江南西道兵马。 什么是太弟?就是如果自己不小心亡故,登基的不是儿子,而是这位弟弟。李璟孩子尚小,这样做有其无奈,也说明了他们手足关系的亲密。 当然这都是表面文章,李璟内心深处的戒备又有谁能看得清。 太弟李景遂性情纯厚淡泊,善属文赋诗,也是那时期有些名气的诗人。到了洪州后,整日与朝官野士饮宴赋诗,其乐融融。 虔州刺史王崇文的紧急战报让他大吃一惊。大蜀军队正向虔州进发,来势凶猛,请求援军。 酒饮半杯赶紧放下,诗作两句忙仍在一旁,赶紧召集洪州及江南西道官员商讨对策。 众官有些惊慌失措,毕竟大蜀的名声在近两年太旺。荆南,大楚,南汉,吴越,都在不经意间消失,让人恐惧。 “齐王,虔州乃我江西南部最大防线,若有失,蜀军将长驱直入到达洪州,应马上派援兵相助。”洪州都押衙袁从范道。 马上便有数名官员赞同。 李景遂沉思良久,犹豫不决。 袁从范着急不已,催道:“此去虔州路途遥远,齐王应马上决断,否则就来不及了。” 李景遂叹气道:“还是先行向金陵禀报后再作决定吧。”他也有难言之隐,怕轻率调兵引来李璟的猜疑。 洪州都虞侯卢绛劝道:“待去了金陵再回洪州,只怕虔州不保。不如一边向金陵禀报,一边派出援兵。” 李景遂点头道:“那好。袁大人与王崇文大人一向交好,便由你率兵援助虔州吧。” 这话让袁从范听得很不适宜,他知道李景遂还在记恨前年之事。 王崇文败走汀州后,李景遂本要处罚,谁知他早已写了奏折直接送往金陵为自己开罪。 李景遂因为此事对王崇文相当恼火,执意要降其职。袁从范便劝皇上亦不处理战败首犯陈觉,若处理王崇文岂能让人心服。 李景遂只好作罢,但自那后便对袁从范心存芥蒂,不大喜欢。 袁从范听命回府收拾行装,儿子袁晖正大喊大叫着率府内一干人拿着刀剑棍棒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袁从范厉声问道。 袁晖喊道:“爹,龚仁那小子竟敢抢我的女人,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龚人的父亲龚慎仪会文作诗,深得李景遂信任。“胡闹,都给我退下去。”袁从范大喝。 袁晖还想争辩,见父亲火冒三丈,只好悄悄地退回府内。 “不争气的家伙!”袁从范心中气愤骂道。如果他知道自己从此将见不到儿子的话,或许会多瞧几眼。 李璟抱过幼子,仔细地瞧了几眼,乐道:“果然是双瞳!哈哈,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钟皇后跟着道:“只要平平安安便好。” “皇上,大事不妙,紧急战报。”冯延巳急急走进道。 李璟正在乐头上,漫不经心地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大蜀,大蜀打我鄂州了!”冯延巳呼吸急促地道,“皇上,快看刘仁瞻的战报。” 李璟慌忙将儿子放给钟皇后,接过来。看后,大惊:“快,快召集文武百官,圣德殿议事。” 圣德殿前,金鸡仰天高歌,这是李璟年前命人建造的,意寓自己是给南唐百姓引来光明的那只金鸡。 圣德殿内,群臣议论纷纷,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几年除了侵略别国,还未有谁来打南唐,大家都闲惯了。 高坐在上的李璟突然有些疑惑。鄂州的军情怎会由寿州的刘仁瞻传来呢?鄂州守将孙晟呢?江州的四弟李景达呢? 这么大的事竟不向我汇报。这个四弟做得有点过分! “大蜀竟敢犯我大唐,不自量力,我‘天下第一水师’必会让它好看!”有臣道。他说得没错,南唐最引以为傲的便是水军,誉为“天下第一水师”。 冯延巳却将皇上的心思说出,“鄂王统领鄂、黄、江等州,并未发来求救,想必胸有成竹。刘元帅远在寿州,有点杞人忧天。” 李璟不吭声,他想得更多。虽然与几个兄弟关系融洽,但他们手握兵权总是让人紧张。兄弟反目的事太多了,自己的父亲不就是这样夺得大吴天下的吗? “皇上万不可小觑大蜀,应赶紧派兵增援,以防万一。”说话的是兵部尚书韩熙载。 他在李嗣源时期因父被杀从中原逃到吴国,才识出众,颇受徐知诰赏识,成为李璟的老师。李璟即位后,重用冯延巳这“五鬼”,他被任命为秘书郎一闲职,负责掌管书文图籍方面的工作。原兵部尚书陈觉在楚、在泉州败,查文徽又在湖州被俘,李璟对这五人心生怨气,这才想起韩熙载,降陈觉为兵部侍郎,提他为兵部尚书。 李璟望着韩熙载,看出他的另一层含义。即使鄂王胸有成竹,也不能让他在军中有太高威望。 李璟点点头表示对韩熙载的赞赏,“韩尚书说得有理。大蜀势头正猛,尚无败仗,必须阻敌于鄂州之外,方为上策。” 韩熙载明白李璟看出了自己另一层意思,跟着道:“只是鄂王仍未报来军情,皇上若贸然派出援军,恐会引起误会。” 冯延巳一向不喜欢这人,讥讽道:“韩大人这说与没说一样,那到底是派还是不派呢?” “当然派。”韩熙载随即答道,“若我猜没错,鄂王的信很快便到。皇上可先准备好援兵,待信一到,即刻出发,也不至于耽误战事。” 还是老师想得周到。李璟又一次点头道:“好,就依韩尚书所说。”然后问众臣:“何人愿为援军统帅?” “微臣愿往鄂州。”有人马上站出道。 众臣一看,纷纷露出讥笑,竟是一败再败的陈觉。 陈觉不以为意,道:“臣与大蜀两次交锋,已深知其用兵之道。有足够的信心击败大蜀。” 冯延巳道:“皇上,看我朝中,也只有陈大人与蜀军交过手。在泉州因一时大意,未能活捉蜀皇,陈大人后悔不已。回来后,痛定思痛,刻苦钻研大蜀用兵,很有心得。相信陈大人此去,必能大胜而归,一雪前耻。” 李璟犹豫不决,望望殿下群臣,都是文弱书生类,还真无人可用。 韩熙载知道自己势力目前与冯延巳等人无法抗衡,心想这也不错。你赢了,是我的策略好;你输了,正好削减你的势力。便道:“皇上,臣以为陈大人可以担此重任。” 陈觉露出感激的目光。 冯延巳心中得意。南唐还是我说了算。 李璟终于作出决定:“由陈大人出任监军,率我南唐战船五百,精兵两万,随时准备前往江、鄂前线。” 李景达的信第二日便到,陈觉率援军出发,随身携带皇上给他三弟的亲笔信。 此时,鄂州的长江水面上已战船林立,大战一触即发。 孙晟在得到江州李景达支援的两百战船后,马上作出部署。鉴于逆水而战,他将大的战船用铁索连接,横陈江上,再辅以木排,以阻击蜀船前进。又将中小型战船列于长江两岸水边,随时准备出击。 袁彦超、高彦铸所率大蜀水军大小战船不下一千,兵将五万,也已到达鄂州外,舰船列阵,针锋相对。这是大蜀水军第一大仗,只许胜,不许败。两帅反复研究,仔细斟酌每一项部署。 第227章 李谷自荐 此时,已到江陵的孟昶迎来位客人,是“老神仙”梁震引荐。大家都知道,孙光宪便是他引荐,可见其识人之能。 “皇上,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效力了,呵呵。”梁震花白的长胡子都在笑。 孟昶忙道:“您可是神仙,要为我效力一辈子,别想躲开,呵呵。老神仙,郊外那间屋住得可好?”梁震早已退出江陵管理层,舒舒服服地做着他的快乐神仙。 “好,好着呢。皇上真有心,有那些孩子相伴,真是快乐如神仙。”梁震乐呵呵地道。 孟昶怕他在郊外孤单,便建议孙光宪在他屋旁盖了所小学堂,教书育人。人数众多,孟昶干脆向毋昭裔建议将这里的学堂扩大,请梁震总负责,作为“之家”在成都外的分支。毋昭裔自是高兴,随即亲自来到江陵办了此事。 “这位是?”孟昶指着梁震身边四十余岁的儒生问道。 梁震忙介绍:“他叫李谷,是我学堂的教书先生。” “拜见皇上。”李谷施礼。 孟昶笑着摆手,“李先生不必拘礼。” 梁震突然问道:“皇上可知南唐韩熙载?” “李璟的老师,去年初出任南唐兵部尚书。”孟昶对南唐的主要人物都熟记在心。 “这位李谷是韩熙载的好朋友。”梁震继续介绍道,“他与韩熙载之间还有段趣事,李谷,就由你自己说吧。” “哈哈,好。”孟昶笑道,“李先生莫要拘谨,说来听听。” 李谷是第一次见大蜀皇帝,难免有些紧张,现见眼前少年如此容易接近,便也放大了胆。“皇上,当年韩熙载家中变故,他无奈逃亡当时的吴国,便是从正阳过去的。那时我在正阳任小官职,帮了这位好朋友不少忙。” “李先生不畏生死,义字当头,佩服。”孟昶道。 李谷忙摆手,“不敢当。我俩分别时举杯痛饮,韩兄笑曰若吴用他为宰相,他定长驱以定中原。” 孟昶点头道:“韩熙载落难亦不减抱负,值得钦佩,只可惜恐无法实现。” “当时,我笑而答道,中原若用我为相,我取吴国如探囊取物。”李谷很平静地望着孟昶,想看到他的反应。 孟昶不禁仔细打量李谷。 “李谷的经历颇为坎坷。”梁震在旁道,“他曾在晋时任瓷州刺史,为契丹所俘,宁死不降,后被释放。后在刘知远时任工部侍郎,刘承佑时任户部侍郎,见朝中党争激烈,以至于发生了那次惨案,弃官来到江陵。” 孟昶听着,突然问道:“李先生,若我用你为相,你取南唐可是探囊取物?” 李谷直视孟昶道:“据草民所知,皇上已作出具体部署,对南唐势在必得,不需李谷为相了。” “那今日来此,又为何呢?”孟昶不解问道。 李谷道:“草民来此,不欲为相,只想在皇上身边出些主意。” “呵呵。”孟昶笑道,“我大蜀人才济济,我身边尽是能人。连梁老先生这样的人物都只能做个教书匠,李先生觉得我还缺你这般人物吗?” “皇上,是我强逼他来的。”梁震见孟昶一反常态,忙替李谷辩解。 “不,是我自己来的。”李谷并不领情,“因为皇上身边确实缺我这般人物。” “愿闻其详。”孟昶道。 李谷道:“其一,草民是淮河边人氏,年轻时便一直在江边诸镇任职,对那里的情况,恐怕皇上身边无人可及。其二,草民曾贵居要职,也曾贱为俘虏,此等经历恐怕皇上身边无人可及。其三,草民近日观察蜀军动向,发现一大漏洞,皇上身边可有人提出?” 没有金刚钻,不敢揽这瓷器活,果然有两下子。孟昶“哈哈”笑道:“李谷先生,你做过工部侍郎,做过户部侍郎,可愿做我大蜀的兵部侍郎?” 这个转折让李谷很是糊涂,倒是熟知孟昶手法的梁震先明白过来,笑道:“谢皇上成全老神仙的心意!” “你不回答,便是默认。”孟昶道,“李侍郎,现在可以把那个漏洞说一说了吗?” 李谷明白过来,刚才那是皇上的考察,忙道:“好。草民,不,臣见水军早已出发,皇上与几万大蜀精兵仍在江陵、岳州待命,不知皇上何意?” 再考你一次。“李侍郎觉得呢?” 李谷毫不隐瞒道:“若臣猜得没错。这些兵将是水军取下鄂州后,进攻南唐淮南之地的主力。” 果然有才。孟昶的部署只有那些高级官员和将领知晓,不可能传到他一个教书先生耳中。“李侍郎说得没错。” 李谷摇头道:“皇上小视了南唐水军。鄂州岂是短时间可以拿下的?” 还真是呢,我是不是太过自信了!轻视敌人便是失败的开始。孟昶不禁流出冷汗。 “当然,皇上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道理。取得鄂州,站稳脚跟,再攻淮南。可进可退,不失为上策。”李谷继续道,“这也暴露出皇上对大蜀军队没信心。” 是啊,我竟然先找好退路,不是没信心吗?孟昶无语。 梁震护着孟昶,对李谷道:“皇上有他的全面考虑,情有可原。” 李谷不留情面,“不。皇上犯了两个大忌,轻敌与轻己。若不及时改正,即使最终仍会取得胜利,也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孟昶恭敬地道:“请李侍郎明示。”然后大声道:“拿来地图。” 很快,赵崇韬与李承勋便拿来南唐地图。杜逸风夫妻、段思盈、唐糖,还有婵蕊全都走进来细听。 梁震起身笑道:“我的任务完成,你们继续。” 李谷忙拱手道:“多谢先生引荐,让李某一展抱负。” “哈哈。”梁震笑道,“你就安心跟他干吧。” “梁神仙,你还骑那头牛吗?”唐糖笑问。 “还是牛,但不是那头了。哈哈。”梁震开心离去。又为皇上引荐名能人,值得开心。 孟昶一摆手,请上李谷,道:“李侍郎,你看着地图说。” 李谷走到地图前,指着鄂州道:“皇上,南唐水军虽强大,但大蜀夺取鄂州只是时间问题。” “为何?”孟昶客气问道。 “因为对方没有合格的统帅。”李谷道。 有道理。孟昶点头。 “我们不应该在此耽误战机,应马上从岳州与鄂州之间过江。”李谷道。 “对,趁机夺这些地区。”孟昶指着大别山周围等州道。 李谷摇头,“不。淮南重兵皆在寿、濠一带,我们应越过大别山,直攻寿、濠。得到这两地后,其它地方便可不战而得。” 好大的胆子!孟昶沉思起来。“但这千军万马的行动,不可能不被发觉。” 李谷笑着望了孟昶一眼,道:“皇上,难道你还会怕被发觉吗?若我猜得没错,蜀军应已开始进占江西之地。就算被发觉又如何?恐怕南唐无暇顾及吧。” 孟昶很诚恳地道:“李侍郎果然厉害,即使给你丞相一职,也算屈才。” 李谷摆手道:“那只是一时笑话,微臣有自知之明,只求皇上取淮南后,将此地交给微臣管理。待将来取了淮北,将淮南淮北尽交给微臣便是。” “你怎知我还会取淮北?”孟昶故意问道。 “哈哈,皇上的胸怀若不是整个天下,我又怎会来投?”李谷笑答。 “哈哈,李侍郎若是平庸之辈,我又怎会用?”孟昶也笑道。 王崇文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平庸的人,即使那次汀州落败,他也认为是陈觉那个笨蛋不听他建议的结果。 不平庸不代表有所作为,譬如这次蜀军虎狼般涌来虔州,他就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除了死守,不可能有所作为。 死守不会取得胜利,除非援军相助。蜀军一跨过蜀唐边境,他便马上向洪州求援。 可蜀军好像并不着急攻虔州,只是紧紧包围,连一次攻城都没有。 王崇文虽有些不耐烦,但知晓实力的差距,嘴中大骂:“你倒是快点放马过来啊!”虔州守兵不过两万,而蜀军至少五万,援军不到,坚决不出城。他暗暗下定决心。 援军不是没有出发,只是正准备出发时,被李景遂叫停。原因很简单,袁州方向也发来紧急求救,长沙蜀军正向袁州挺进,萍乡等地已失守,袁州危急。 怎么办?总不能把洪州所有的家当全拿上救援吧。李景遂慌乱中想出个好主意。将袁从范的五万援兵分成两份,两万五依旧由他率领支援虔州,另外两万五由卢绛率领前往袁州。 李景遂很得意自己的平均分配。还好他不知道王全斌、李仁达已率四路军正悄无声息地越过武夷山,目标直指抚州。不然,五万除以三会有余数的。 第228章 鄂州水战 有一人在为援军分配发愁,便是李璟。李景达那边刚处理好,李景遂这边战报便到。 怎么什么事都来烦我。李璟有些不耐烦。 “好像串通好的一样。”冯延巳在旁不阴不阳地道。 李璟不吭声。难道这两弟弟真的是故意给我好看? 韩熙载略想了会,道:“江南西道幅员辽阔,蜀军恐怕一时难以得手。臣建议暂不派援军。” 你懂什么,这里面还有人家兄弟间无硝烟的战争呢。冯延巳狠瞪他一眼,对李璟道:“皇上,正因为幅员辽阔,臣认为应速派援军,以防江西有失。” “臣等也是这样认为。”另两“鬼”冯延鲁、魏岑帮腔道。查文徽被免职,陈觉援救鄂州,剩下这三人再不团结,他人便有机可乘,比如这个韩熙载。 识相的韩熙载妥协改口,“皇上,臣觉得冯大人说得有理。” 李璟点头道:“既然大家意见统一,就速派援军。韩爱卿,何人领军?” 韩熙载还未回答,冯延鲁抢道:“臣愿往洪州,为皇上分忧。” 你愿意去最好。韩熙载跟着道:“冯大人文韬武略,胸有百万兵,臣觉得可做这领军之人。” “好。”李璟道,“由冯大人出任江南西道监军使,率精兵五万,即日出发支援洪州。” 援军未到,鄂州的战斗已经打响。 袁彦超派出二十艘艨艟,二十艘“飞虎战舰”排成两列,试探性地向对方发动了第一次攻击。 “飞虎战舰”是装有四个轮子的车船,使用方便,行动便捷,是大蜀水军的“秘密武器”之一。 孙晟高站江中楼船之上,见对方舰船顺水而来,并未惊慌,吩咐弓箭手准备。 见蜀舰进入射程,一挥手,万箭齐发。 蜀舰并未因此停止,继续前进。 孙晟见蜀军所出尽是小舰,不忍浪费箭矢,下令挥旗示意江边舰船进攻。 唐舰立刻自江两边向蜀船行进。 袁彦超见此情形,立刻下令发出撤退号角。 第一次战斗结束。虽未有肌体接触,但也算发生了关系。 “南唐水军果然厉害!”袁彦超赞道。 高彦铸点头同意,“这孙晟巨舰连锁扼中,其他舰船两侧伺机而动,很不好应付。” 袁彦超道:“若与之针锋相对,正面接触,我蜀军虽不会落下风,若要胜利,恐怕会付出很大代价。” “我们将来的行动便会受到影响。”高彦铸补充道。 袁彦超点头道:“这只是南唐水军的一角,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高将军,你可有良策,既保全自己,又能战胜敌人。” 望着滚滚江水,高彦铸猛然道:“若能登上敌人正面大船,那他们两边战舰便无作用。” “有道理。”袁彦超赞同。 两人又讨论很久,终于露出笑容。进攻计划已定,明日便将给这“天下第一水师”迎头痛击。 这夜,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鄂州时,孟昶亲率大军八万渡过长江,进入南唐淮南地区,向寿、濠等地进发。 这夜,五路军将士在李廷珪指挥下,从衢州入境,在夜色的掩护下到达信州城下,并马上发动进攻。 信州刺史汤悦是个文人,很有才气,也有骨气。从睡梦中惊醒后,急忙派人向洪州报信,然后组织力量守城。 但大蜀的进攻来得突然,势头又猛,天蒙蒙亮时,城破,蜀军呼啸着涌入城内。 霍犀猊舞动巨斧,霍犀范挥动长刀,高喊着“降者不杀”,威风凛凛。 汤悦没有想过投降,仍旧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守住!守住!” 他身边的士兵见此情景,一拥而上,将他擒住,押到蜀军跟前。 信州在太阳升起时恢复往日平静,只是城头大旗已换。 昨夜的动乱惊醒了城中百姓,他们惊慌失措,不知道迎来怎样的苦难。然而,一切正常,没有侵扰,没有掠夺,也没有砍杀。 “他们是大蜀军队!我听说过,天下唯一不欺负咱老百姓的队伍。”有知道者自豪地向他人介绍着。 “我也知道呢,他们的皇帝对百姓可好了。”有人插嘴道。 “是吗?不知道他到咱信州没。”很多百姓猜测着。 汤悦没见过大蜀皇帝,但他知道眼前这位肯定不是。“汤某不拜无名之辈,还请将军报上大名。” “败军之将,还摆什么清高。”霍犀猊在旁讥讽道。 李廷珪笑着摆摆手,道:“大蜀李廷珪。” 大蜀几员虎将的大名早已传遍天下。汤悦叹口气道:“李将军雷霆一击,便夺我信州,死在你手下也值了。来吧。”说完,闭眼等死。 李廷珪“哈哈”笑道:“杀你有何用。来人,松绑。” 汤悦睁眼,昂头道:“汤某虽无德无能,却也不会苟且偷生。” “你降有何用?”李廷珪继续笑着,“汤大人,你可以走了。” 汤悦不相信。 霍犀猊大声叫道:“你还不快点去洪州报信,赖这做甚。” 李廷珪见他疑惑,解释了一句,“你昨夜派出的人已被俘。” 汤悦这才走出,马匹早已给他预备好,上马快奔而去,一路上无人阻拦。 鄂州水战也已打响。 如前次一样,蜀军出动了艨艟、“飞虎战舰”这类小舰顺水快速前行,数量足有百条。 孙晟见状,不动声色,静待敌船进入弓箭射程。 蜀船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突然在进入射程时停止前进。 诱惑我出击?孙晟思虑片刻,并未出动两岸机动船只。 那边的高彦铸亲自挥旗,五十条“火龙船”排两列交错出动,每船一火炮。 高彦铸旗一挥,第一列向敌军连成一体的大船发出炮弹。再一挥,第二列跟着发出。 炮弹呼啸而至,南唐船只霎时四处炸响,火花四溅,火光映红江面。 “火龙船”依次不断吐出“火龙”,侵吞对方船只。 南唐战船铁锁相连,无法挪腾,只能无奈承受痛苦。数发炮弹炸在孙晟大楼船上,他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在岳州,他曾见识过火炮的厉害,可没想到这么厉害。 就在南唐船只浓烟四起,南唐士兵惨叫声不断中,蜀军停在江中的那些轻巧船舰向前直奔,转瞬便到跟前。 紧跟着,蜀军跃上南唐船上,双方混战起来。 蜀军的大楼船开始启动,袁彦超在旗舰上执剑而立,威风凛凛。 孙晟慌忙发出号令,两岸舰船出动,前去迎击。 这些小型舰船在蜀军的楼船面前显得那么弱小。未靠近,箭矢射来,唐军死伤众多。刚靠近,蜀船上的“拍杆”又无情落下,将其击沉。很快便剩下为数不多的几艘船掉头而逃。 袁彦超剑向前一指,蜀船继续前行,靠近火光一片,拼杀声一片的唐船。 孙晟是个聪明人,见此情形,知道如此下去,只会伤亡更多。无奈下达弃船撤退的命令,退回鄂州城。 回到鄂州,便见到从江洲来支援的朱元。此战虽败,但并未伤到元气,两人紧急商议后,立刻派重兵扼守阳逻堡、沙芜口及青石矶等军事要地,严防死守。 大蜀水军并未继续进攻,进入短暂休整。 陈觉到达江州,将皇上的信呈给李景达。信的内容无非是希望李景达将指挥权交给陈觉。 李景达没什么心眼,只以为是哥哥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担心,才作此安排。 李景遂恰恰相反,心眼太多。得知李璟已派冯延鲁率援军前来时,摇头叹气。不论自己怎么做,哥哥对自己的戒心都不会放松。 汤悦便是此时进来的。 “莫非信州也出现蜀军?”李景遂条件反射般问道。 汤悦跪地道:“微臣有负齐王所托,信州已于昨夜失守。” “啊。”李景遂惊慌大叫。这,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汤悦跪地不起,道:“还请齐王治罪。” 李景遂是宽厚之人,摆手道:“蜀军出其不意,任谁也难阻挡,汤大人起来吧。” 汤悦仍不起,“若不治罪,恐难服众,还请齐王削去汤某官爵,贬为平民。” 李景遂想了下,道:“好吧。汤大人回家专心写文著书吧。” 走出王府,汤悦一身的轻松。这一路的快马狂奔中,他思虑万千,最终选择这条路。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解脱。 李景遂正要召集众官商议,龚慎仪突然哭哭啼啼地冲了进来,大叫道:“齐王,齐王,你要为老臣做主啊!” “爱卿,发生了什么事?”李景遂忙问。 “小儿龚仁在街上被恶人活活打死。”龚慎仪的哭声更大,“老臣也不想活了。” 外部不消停,这内部也跟着乱。李景遂大怒道:“大胆狂徒。爱卿可认得此人?” “认得。”龚慎仪点头,“便是袁从范大人家的公子袁晖。” 原来是这老家伙的家里人,好,给你点教训。李景遂道:“龚爱卿立刻带人去范府将他提来,本王要亲自问问。” 龚慎仪擦干眼泪,带兵前往范府。 与官员们商议来商议去,也没商议出什么名堂。看来只能等冯延鲁来了后再说。李景遂摆手示意众官退下。 龚慎仪回来了,并没有带来袁晖。他淡淡地道:“袁晖拒捕,被士兵们所杀。” 杀人偿命,死有余辜。李景遂道:“此事就这样吧。大敌当前,还望爱卿莫要悲伤,协助本王御敌。” 他怎知袁府不止死了一个袁晖,龚慎仪大开杀戒,袁府内血流成河,无一生还,包括袁从范的老母亲。 只有个伙夫在外买菜幸免于难,慌忙逃出洪州城,追赶前往虔州的袁从范。 第229章 回报 孟昶的队伍快马加鞭,正在穿越大别山区。回头望了眼疲惫的婵蕊,他笑道:“这游山玩水也是件累人的事哪!” 婵蕊虽疲惫,却显得很兴奋,“以前都是坐车,哪有这骑马来得痛快!” “坐什么车啊?姐姐。”唐糖好奇地问。 说漏嘴了。孟昶连忙帮她掩饰,“马车。人家以前是公主,出来进去的不是轿子就是马车,哪骑过马。” “公主?”李谷仔细瞧着婵蕊。 待见四周无人时,李谷道:“皇上,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昶笑道:“李侍郎尽管说。” “微臣曾经常出入大晋皇宫,公主就那么几个,也都曾见过,但没有这位婵蕊姑娘。”李谷道。 孟昶点头,“我知道,她只是晋宫中的小宫女。” “那皇上为何要帮她隐瞒?”李谷不解。 孟昶笑道:“这样不是挺好吗?对她,对我,对大家。李侍郎,有时谎言比真实更可亲。” 李谷琢磨着这句话。 “李侍郎,你觉得刘仁瞻现在知道咱们的行动吗?”孟昶突然问道。 李谷胸有成竹地答道:“咱们所经之地,无大州大县,他的目光亦聚在鄂州,应未知晓。” 孟昶点头,“最好能让他知道,以免他轻举妄动。” “这个皇上放心。”李谷笑道,“明日他便会知晓。” “为何?”孟昶问道。 李谷指着前方,解释道:“明日我们便过了大别山,进入南唐要地。刘仁瞻管理细致,各地警戒严备,定会发觉我大军。” 果然,次日刘仁瞻便得到蜀军已过大别山,进犯淮南之地的消息。 幸好没有盲目出兵前往鄂州。他有些庆幸。 过了大别山,他们的目的不可能是偏远的光州,只能是庐州。孟昶的狡诈他早已见识过,当即下令各地严防坚守,不要轻易出击。又给合州刺史皇甫晖、滁州刺史姚凤分别去信,令他们各抽调一部分兵力支援庐州。 然后,依惯例向金陵发出求援信,虽然他没报什么希望。 刘仁瞻错估了孟昶的意图,也错估了李璟的决心。见刘仁瞻信中提到孟昶本人是进军淮南的主帅后,当即召来众臣,准备向淮南增兵。 他相信,只要打败孟昶这路,所有的蜀军都将败退。 没有信心,便没有胜利。有了信心,却未必就有胜利。冯延巳等人慌忙阻拦李璟的这一决定。 韩熙载此次没有作应声虫,坚定不移地站在李璟一边,“淮南若失,金陵将陷入四面包围中。只有组织最强大的力量去打败蜀军,金陵方才安全。” “鄂州方向,江西方向,我们都已派去援兵。若再往淮南派兵,还有多少力量守我金陵?”冯延巳毫不退让。 李璟突然问道:“我金陵周边尚有多少兵力?” 韩熙载很清楚,答道:“东西两都、江阴、常州、宣州等地加起来不下五十万。” “哈哈,我南唐还是兵强马壮嘛。”李璟得意大笑,“就抽出十万前往淮南,与蜀军决一死战。” 见皇上已下决心,冯延巳不再坚持,退让一步道:“东西两都兵力万不可轻易调动,还请皇上从他地调兵。” 李璟点头同意,“冯爱卿的担心不无道理。韩爱卿,你立刻从其他州县调集十万人马,准备前往淮南。” 东西两都兵力集中,俱是精兵,又离淮南近,舍易就难,舍近求远,不是瞎耽误时间吗?韩熙载本欲讲出心中所想,却见冯延巳眯眼冷笑,话到嘴边又收回。“遵旨!” 杭州的赵普似乎猜到李璟的心思,下达命令:慕容延钊、吴程率兵两万进攻宣城;原吴越水军指挥使罗晟率战船五百,兵马两万,进逼江阴。 “这附近都是南唐重兵所在,恐不会轻易得手,应增加兵力。”水丘昭券担忧道。 赵普笑道:“够了,吓他一吓便撤回。” 水丘昭券方悟,“明白了,这只是牵制南唐往别处调兵。水丘多虑。” 赵普诚恳地道:“小普还年轻,很多事都需要先生的指点。还望先生以后大大的多虑。” 有点听不懂,但意思的明白。水丘昭券欣慰笑道:“你们这些娃啊,总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付出。” 付出总要有回报,物质不谈,最低限度也要心灵的满足,否则很容易出事。 孙晟、朱元的付出也有回报:臭骂与降职。 陈觉亲临鄂州前线,见孙晟、朱元重兵扼守那几个地方,没一点攻击意图,当即发火:“如此布置,难怪蜀军入我南唐如入无人之境。” 孙晟辩解道:“敌军强盛,唯以此法削其锋芒,才为上策。” “孙大人兵败之事,尚未追究,还在此强词夺理,只怕是掩饰心中恐慌吧。”陈觉讥讽道。 “你……”孙晟气得无语。 虽相处时间不长,但朱元对孙晟的为人很是钦佩,相帮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陈大人何必如此计较。” 陈觉一愣,问同来的鄂王李景达:“这是何人?” “原李守贞部将,后投奔我处,颇有才能,被我派来协助孙大人。”李景达答道。 “皇上恐怕不知道此事吧?”陈觉又问。 废话,这点小事还要向我哥禀报吗?李景达不屑答道:“不知。” 陈觉语重心长地道:“鄂王,李守贞反覆无常,世人皆知。你却委其残将以重职,若万一生变,如何收拾呢?” 朱元一听,忙道:“在下得鄂王收留,感恩戴德,决不会背叛。” “你能叛晋,能叛汉,又怎会不叛唐?反覆无常之小人,有何颜面在此说话。”文人的尖酸刻薄显露无遗。 “你……”轮到朱元气得无语。 李景达听不下去,刚想再说些什么,被陈觉阻止。“鄂王,你听他刚所言,决不会背叛鄂王您,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心中只有鄂王,却无皇上,无我大唐。若皇上得知此事,鄂王如何解释?” 解释还有个屁用,只会加深我们兄弟的误会。李景达虽算粗人,也懂得其中利害关系,无奈选择不吭声。 威严已立,陈觉精神更足,下令道:“孙晟、朱元治军无方,降职待处理。现任命杨守忠为鄂州防御使,负责鄂州军务。” 杨守忠马上道:“遵命。”他是随同陈觉前来的援军将领之一,能得到如此重任,只因为这一路上他没少与陈觉套近乎,送财物。 在这两位统帅离开前,朱元找到李景达,道:“鄂王,陈大人如此,实在让人心寒。” 我可不能因为你影响了我与兄长的关系。李景达淡淡道:“待此仗过后再说吧。”然后便转身离开,好像生怕被陈觉看见。 朱元惨淡一笑,心中凄凉可想而知。 杨守忠一改之前部署,将所有能战斗的船只聚在一起,准备向蜀军发动总攻击。 袁彦超、高彦铸本打算分兵三路攻击唐军那三处要地,突见对方变了部署,心中狂笑。 两人又是紧急商议,定下新的进攻方案。 在蜀军面前,不论敌人是攻还是守,只有进攻方案。 潘仁嗣的三路军终于对虔州发动了进攻,并派上了大蜀独一无二的武器:火炮。 要在援军来前夺下虔州,王昭远已下达命令。 王随武指挥二十门火炮向虔州城墙开火,霎时虔州城浓烟密布,惊恐声不断。 王崇文有些傻眼,这是何方神器? “盾牌保护,火炮前进,轰击城门!”王随武有条不紊地指挥。 盾牌兵上前,将盾牌高举,火炮缓慢前进。 潘仁嗣点头称赞:“贤侄,不错!” 王随武得意地道:“潘叔叔,城门轰开后,就看您的了!” “哈哈,那是。”潘仁嗣转而对身边周行逢道:“周将军,准备出击。” 轰鸣声暂停,王崇文探头观察,见蜀军正向前,忙挥手命令一个个吓得趴在地上的部下:“快起来,放箭,放箭!” 唐兵慌忙爬起,向城下发箭。 只可惜盾牌遮掩得严严实实,箭矢纷纷落地,火炮仍在前行。 见距离已足够,王随武下令:“齐轰城门。” 二十门火炮齐齐对准城门,发出怒吼。 轰隆中,城门倒塌。 “冲!”周行逢大吼声,率部冲了过去。 这虔州城无护城河,蜀军呐喊着顺利从城门直接杀入城中。 王崇文顾不得自己的家眷,跳上马便慌忙逃窜。关于家眷的安全他是很放心的,因为大蜀的政策他清楚,从不伤及无辜。 第230章 反差 进攻袁州的王赟可没这么顺利,因为袁州城外有护城河。 分在这路的王随文指挥火炮对袁州城墙好一阵猛轰,但仍未打开缺口。 怎么办?王赟与张公铎互望。 爱出奇招的小舅子吕尚忽然道:“若能将吊桥打落下来就好办了!” “那不是一下子打碎了吗?”张公铎道。 “也未必。”王赟眉头一展。喊道:“随文,你有办法将吊桥打落吗?” 王随文仔细观察了会,道:“可以一试,但我需要弓箭兵的支持。” “好,看你的了!”王赟笑道,马上分给他百名弓箭手。 “分开两侧,盾牌掩护,前进!”王随文下令。 在盾牌遮掩下,火炮从两侧靠近袁州城门。 “轰吊桥两侧墙头!”王随文指挥。 轰隆隆,盾牌间的火炮发出轰鸣。 墙头被轰得直颤抖,守兵们早被吓得躲在一旁。 “啪哒”一声,吊桥被震得向下掉落。 “向吊桥放箭。”王随文马上命令。 箭射向吊桥,使它象个刺猬缓慢下落,完好地架在护城河上。 “齐轰城门。”王随文马上进行下一个动作。 王赟与张公铎大笑不已。两人一个举棍,一个扬刀,大吼道:“冲!”已当先向袁州城冲去。 当卢绛所率两万五援兵距袁州约有二十里时,遇到了溃败的袁州守军。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落哪里。 袁从范比卢绛幸运,至少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刚到达吉州,正准备稍作休整后救援虔州,王崇文只带出十来名手下逃到这里。 “袁兄,你这两万五千人也别去虔州送死了。”王崇文叹气道。 袁从范还在犹豫:“难道没有夺回虔州的可能?” 王崇文哭笑不得,“有这可能吗?实不相瞒,蜀军一直对我虔州围而不打,虔州才侥幸存到今日。不到两个时辰,他们的进攻不到两个时辰,城便被破。我虔州怎么说也有两万余人马吧,毫无还手之力哪!” “呵呵,王大人是不是有点耸人听闻啊?”一旁的吉州刺史洪万金不相信。 “洪大人从扬州来此没多久,自是不知蜀军的厉害。”袁从范显然很相信。其实他也没接触过蜀军,也全是听说。 洪万金傻笑道:“既然你们说厉害,那就厉害吧。” 王崇文与袁从范对望而笑,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此人。因为人人知晓这刺史的位置是他花钱买来的。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不妨先行停在吉州,等待齐王的指令。”袁从范征求王崇文的意见。 “只有如此。”王崇文无奈道。 他俩简直就当吉州真正的主人洪万金不存在。 洪万金回府后大骂道:“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完全把吉州当成自己的家。易兄,原计划可能要改变。” 一直在旁倾听的易天虎一拍椅子站起道:“待我杀了这两人,然后迎接蜀军便是。” 易天虎?这名字是不是有些熟悉?不错,他便是唐糖的徒弟之一易登的父亲,在扬州醉后大喊要炸死宋忠贤那位。 这洪万金其实也不是什么外人,他乃唐糖另一个徒弟洪奇功的爹,在扬州买了个小官做得不过瘾,又花了大笔银两孝敬冯延巳,弄了个刺史。谁知竟是这偏远之地,恨得痒痒的。 易天虎在扬州呆得不适意,便拖家带口跟着到此,给他这做个名偏将。 到了吉州没多久,大蜀王昭远便到,没费多少口舌就将二人拉拢了过来。他俩见识过大蜀皇上在扬州的手段,清楚李璟根本不是对手。 前些日子,王昭远已派人来通知,待大蜀军队到达吉州,即可献城。所以,在孟昶的进攻部署中没有将吉州算进去。 洪万金忙摆手:“易兄,不要冲动,还是先向大蜀方面禀报后再说。” “嗯。”易天虎坐下,“就让那俩小子跑趟虔州吧。” 喊来易登与洪奇功,仔细交待一番,让二人前往虔州。 这俩小子前脚走,便有人后脚急忽忽地找到袁从范,痛哭流涕地讲叙了洪州的袁府惨案。便是那侥幸生还的袁府伙夫。 袁从范听着,大叫声:“天哪!”便晕厥过去。 旁边的王崇文连忙大喊:“快!快喊郎中!” 袁从范醒来后痴呆得不停唠叨:“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袁兄,也许有误会。先派人前往洪州打探清楚吧。”王崇文安慰道。 闻讯匆匆赶来的洪万金跟着道:“是啊,说不定是误传。” “是真的,若我不是在外,恐怕也已死在那里。”那伙夫边哭边道。 “住嘴。”洪万金阻止道。他本是生意人,心肠很软,虽然这袁从范与自己不对头,但遭此灭门之灾,他也觉得痛心。 王崇文对洪万金霎时有了好感,“洪大人,我与袁大人都不方便,这事就由你办吧。” 洪万金点头,马上道;“我这就去安排。你在这陪着袁大人,以免他再出事。” 洪万金刚离开,便有几个妇人孩子跑进来,喊道:“老爷,老爷。” 王崇文抬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妻妾和儿女。惊问:“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老爷,给你。”夫人递给他一封信。 王崇文打开,是已到虔州的王昭远写的:王大人,府上共二十七人,各类财物五车,请查收。 “哈哈,敌人不杀家眷,自己人却让我灭门。”已清醒的袁从范又受到刺激,狂笑不止。这反差也太大! “快出去,快出去。”王崇文慌忙将自己的家小赶出。 吉州城陷入平静,因为突如其来的悲哀和突如其来的幸福之间的反差。 抚州城的平静被霎时打破,因为突如其来的蜀军和突如其来的蜀军的夹击。东面是突如其来的信州蜀军,南面是突然从武夷山方向出现的蜀军。 驻守抚州的昭武节度使刁彦能是南唐老臣,早年曾多次保护李昇。李昇夺位后,得到重用。在李璟即位后遭到冯延巳等人排挤,离开金陵,赶到抚州。因他爱读书,能诗善文,深得李景遂敬重。 信州失守后,他便感到了威胁,并重兵防守抚州东。始料不及的是突然从南而降的蜀军。 这路蜀军势如破竹,破关占隘,转眼就将到达抚州。一向沉稳的刁彦能也慌了。 抚州是洪州的南部屏障,若有失,洪州危矣!在给齐王李景遂的加急信中,虽未提到要援兵,但意思相当明显。 信道洪州时,冯延鲁率五万精兵正好到达。 “冯大人,你们来得正好,抚州告急,我已无兵可派。”李景遂叹气道。 冯延鲁抹抹额头汗珠,“齐王,将士们长途跋涉而来,舟车劳累,难道不需要休整吗?” 李景遂忙道:“对,对。就先修整两日,再援救抚州便是。” “两日后再说吧。”冯延鲁很不耐烦地摆摆手。 李景遂不再吭声。不是不想,只是不能,因为人家是大哥派来的。我和他作对,便如同与大哥作对。 有的人两天可以做很多事情,也会碰到很多事情。比如韩熙载。 经过他两天的仔细研究和斟酌,终于在不损害各州县基本利益的前提下,划定了十万援兵。然后,他便向各地发出调令。然后,事情便发生了。 调令刚发出,他便得到江阴、宣城等地受到蜀军猛烈攻击的求援信。 这下可好,援军求援。 李璟听完韩熙载的奏本,一时惊呆。这,这可如何是好?若破了江阴或者宣城,金陵可就直接暴露在蜀军面前。 冯延巳倒有点幸灾乐祸。这局面看你们怎么收拾。 “冯爱卿,可有良策?”李璟近乎乞求的语气问道。 冯延巳咳嗽两声,道:“皇上,淮南丢失不可怕,我们还有长江天险。但这江阴等地决不能有失,否则腹背受敌,金陵难保。” “韩爱卿,你的意见呢?”李璟又征询韩熙载。 韩熙载叹气道:“冯大人说得没错,当今之重心应是驱逐金陵东、南之敌。至于淮南等地只有下令刘仁瞻将军死守待援。” “皇上,老臣愿亲自率兵前往宣城据敌。”冯延巳自荐道。 韩熙载忙反对,“冯大人年事已高,又不曾带过兵,不妥。” 冯延巳一听,冷冷道:“韩大人是讥讽延巳吗?”他确实没带过兵,一直被他人诟病。 本来是好意,哪知用词不得当,被误会。韩熙载忙摆手解释:“不,不,熙载决无此意。” 李璟不耐烦地道:“冯爱卿,那就辛苦你。韩爱卿,马上调五万人马交由冯爱卿指挥,前往宣城退敌。” 第231章 夜渡青石矶 刘仁瞻本就没想过有援兵,所以得到死守待援的命令后,苦笑道:“恐怕无援了吧?林将军,蜀军已到何地?” 林仁肇答道:“已近庐州。” “蜀皇帝竟亲自长驱直入,想必势在必得,林将军,皇甫继贞恐支持不住,你前往庐州助阵,可否?”刘仁瞻忧虑地道。 “末将这就前往。”林仁肇爽快应道。 刘仁瞻曾经的爱将孙晟此时却招来一顿训斥。 “我南唐水师天下无双,孙大人为何不听将令,前来汇集,给敌人迎头痛击?莫非是贪生怕死?”鄂州新统帅杨守忠怒道。 孙晟朗声道:“末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阳逻堡滨江而立,水深流急,易守难攻。蜀军唯拔得此堡,方能渡江。末将不忍此兵家要地轻易落入敌手,故坚守不动。” 杨守忠冷冷笑道:“孙将军只知守而不知攻,难怪要败。现在听我将令,立刻出堡,与我大军汇合,消灭北岸敌军。” 孙晟道:“末将不赞同。” “难道孙将军想抗令吗?”杨守忠火了。 孙晟怒目而视,无话可说。 杨守忠动真格的了,“若再有违令者,斩!” “哈哈。”孙晟摇头大笑,“败局已定。” 目无长官,动摇军心。孙晟,我要杀了你立威。“将孙将军拖出去斩了!” “孙将军一时糊涂,请杨将军手下留情。”朱元等人慌忙求情。 与其这样死,不如战死。孙晟昂头道:“末将愿听将令,只求能让末将明日作为先锋,先行攻击。” 妥协了吧。杨守忠很得意,“好。朱将军,明日你与孙将军为先锋,向江北敌军发动攻击。” 孙晟与朱元相视苦笑。不就是让我们送死吗?死也比在你手下受辱舒坦。 冯延鲁很惬意地背靠太师椅打盹,李景遂在旁焦急不已。想唤醒,却又怕扰了他的雅兴。 停留良久,见疲惫的冯延鲁仍未醒来,无奈走出。 在外候着的龚慎仪小心提醒道:“他冯延鲁不过是丞相的弟弟,齐王您可是皇上的弟弟,为何怵他?” 李景遂摇头道:“你不懂,他们这些人的一句话可能就会让我兄弟反目。如今大敌当前,为我大唐江山社稷,我只能忍让。” “那这两封信如何处理?”龚慎仪问。两封信分别来自卢绛与袁从范,分别汇报了袁州与虔州的失守,并征求援军去向。 李景遂犹豫不决。“待冯大人醒来商议后再作决定吧。” “这些人马本就属齐王指挥,何必与他商议。”龚慎仪仿佛另有企图。 不错,他确实有企图,他不希望袁从范回洪州。纸包不住火,他若回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若战死,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龚爱卿有何良策?”李景遂问道。 龚慎仪显然早有准备,道:“抚州危急,不如让这两路援军前往抚州。” 李景遂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这些人马本已外调,即使冯大人问起,也无话可说。” 卢绛摇头不止,无话可说。这脚跟还未站稳,便又要出发。 袁从范冷笑不止,无话可说。他已清醒过来,完全地清醒。 派往洪州的易天虎很快回来,与洪万金先找到王崇文,讲叙了袁府的惨剧。 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几人干脆对袁从范一五一十地全盘道出。 袁从范没有说话,甚至不再流泪。 当洪州信使送来前往抚州的指令后,他一个劲地冷笑,还是不说话。 “你回去禀报齐王,袁大人即日便出发。”王崇文将信使支回洪州。 袁从范终于不再沉默,突然跪地道:“我要回洪州,杀了龚慎仪,报仇雪恨,请各位相助。” “不可。”几人慌忙阻止。 “此仇不报,我枉活人世。”袁从范悲痛万分。 洪万金道:“袁大人单枪匹马,回去等于送死,万万不可。” “不错。”王崇文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请袁兄等待时机。” 袁从范狂叫道:“时机,时机。去了抚州,能不能活着都难说,还等什么时机。” 洪万金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刚想劝他归顺大蜀。谁知王崇文望了他道:“洪大人,你们先退下吧。我再劝劝袁兄。” 哼,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防着我。洪万金道:“那好,有劳王大人。天虎,我们走。” “他俩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一走出,易天虎担忧地问。 洪万金笑道:“蜀军即将到达,就算有阴谋,咱也不怕。”易登与洪奇功从虔州带来蜀军已向吉州进发的消息,并带来王昭远的嘱咐:以不变应万变。 王崇文真的有阴谋,他小声对袁从范道:“袁兄,其实咱们还有条路走。” 袁从范急忙问道:“请王兄明示。” 王崇文拉过他的手,写了个“蜀”字。 袁从范还没想到这层,一时愣住。 “看他们的气势,洪州必定无法抵挡。到时袁兄杀那龚慎仪岂不轻而易举?”王崇文进一步解释。虔州已破,他在南唐是混不下去了。蜀军将其家小完整送来时,他便已有这心思。 袁从范目露凶光,仿佛已看见龚慎仪在自己刀下颤抖求饶的情景。“好。王兄,咱们这就与大蜀联络。只是那洪万金似乎是个麻烦。”这时哪还管那么多,直接说出投降的意图。 王崇文摆摆手道:“这个袁兄无须担忧。这洪万金就是个生意人,胆小如鼠,只要刀子朝他脖子上一架,他不降也得降。” “要不咱们先试探下他?”袁从范建议道。 “行。咱们一边与蜀军联系,一边试探他。”王崇文点头同意。 王全斌、李仁达的四路军一出武夷山,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很快到达抚州城外。 刁彦能派出五千兵力前往阻击,一接触便溃不成军,只逃回来一千多点。 信州方向的五路军虽受到些阻碍,也只是耽误些时间,李廷珪与霍氏兄弟抵达抚州。 两军会合,分为四部,将抚州城围个水泄不通。 天渐黑,刁彦能站立城墙头,翘首北望,对援军望眼欲穿。 援军,援军在洪州睡大觉,做着美梦呢。 留守青石矶的鄂州水军都尉陈鹏飞也做了个美梦。梦见刚娶的媳妇为自己生了对儿子,已到中年的他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开心地大笑。 “都尉,都尉,江面好似有动静。”哨兵摇醒他。 妈的,我们这里离鄂州足有四十里,蜀军都在那呢,能有什么动静。陈鹏飞懒洋洋爬起,走向瞭望台。 江水奔腾向东,江面乌黑一片,哪来的动静。“扰了我的好梦。”他狠瞪哨兵一眼。 哨兵还想解释刚才确实见到有灯光,见长官脸色不好,又缩了回去。 陈鹏飞继续回去做他的美梦,一觉竟睡到天亮,醒来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个人望着他,笑着。 “你是何人?”陈鹏飞猛然爬起,有两双大手立刻上来将他狠狠按住。 “我叫袁彦超,大蜀水军总指挥使。”那人笑道。 陈鹏飞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你是谁?” “我们大蜀水军总指挥使。”按着他的士兵大声在他耳边喊道。 陈鹏飞明白过来。蜀军已成功从青石矶渡江。 袁彦超笑着安慰他:“不怪你,这里只有五百人,二十来条船,即使我正面攻击,你也抵挡不住。” 陈鹏飞非常同意。主力都调去了正面战场,这里的防守形同虚设。 “立刻向鄂州进军。”袁彦超对身后各将下令。不知道彦铸那怎样了?他心中想着。 袁彦超与高彦铸采取避实击虚的战术。由高彦铸率“火龙战船”与大型楼船吸引敌军主力,他亲率轻型战舰与蜀军主力悄然来到青石矶,渡江后攻打鄂州城。 高彦铸笑了。南唐竟只派来一百余艘小船,不是来送死吗?他不知道,鄂州主帅杨守忠就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高彦铸暂没出动“火龙战船”,直接二十余艘楼船排为一行,横行迎击。 孙晟、朱元都已抱定必死的决心,毫不畏惧,指挥战船猛往前冲。反正都是死,就来个轰轰烈烈吧。 终于相遇。箭矢乱飞,拍杆相碰,船只相撞,呐喊声交错,惨叫声响起。 乱飞的是唐军的箭矢。人家楼船这么高,你往天上射,不乱才怪。 拍杆相撞的结果很明显。在楼船大而沉的拍杆面前,你那些小拍杆如同苍蝇,只有挨拍的份。 船只相撞了吗?也算是撞的一种形式,楼船的压及唐船的被压共同构成这一形式。 呐喊声倒是唐军站了上风,远盖蜀军。没办法呀,你不昂头大声喊,人家听不见。 惨叫声也是唐军站了上风,值得自豪。船只的破碎,士兵的落水,还有不断射下的箭,扔下的石,也只有用惨叫来对抗。 五比三,蜀军胜!很快唐军便只剩一半。 很快唐军便只剩两船。孙晟与朱元的旗舰船,其他战船都已掉头回窜。 很快,这两船被蜀船夹在中间,进也进不成,退也退不了。 很快,蜀军冲上这两船。 很快,拼命抵抗的孙晟与朱元连命都无法拼了,他俩被俘。 第232章 又一场水战 鄂州统帅杨守忠没有慌张,因为一切都在预料中。 原来蜀军也就这点实力。他发出命令,全军出击,彻底地毫无保留地将蜀军击倒击垮击碎。 唐军的水军号称天下第一,自有其道理。这一出手便是千余艘,各式各样的战舰皆有,江面霎时黑压压一片。 顾不得打扫战场,蜀船阵型已列好。这次不同,一百艘“火龙战船”在最前列一字排开,静待敌船进入射程。高彦铸不敢掉以轻心,出动了全部家当。 敌船进入射程,亲自在旗舰最高处指挥的高彦铸挥旗下令火炮攻击。 火炮火舌喷出,在敌船爆炸。船多不一定是好事,太过密集,随便怎么打都能击中目标。 曾见识过火炮威力的唐船不敢向前,因为害怕。 不曾见识过火炮威力的唐船也不敢向前,因为更害怕。 杨守忠是第一次见识,捂着耳朵,哪还顾得上指挥。 别以为你不前进我便不攻击。高彦铸令旗一挥,“火炮战船”交错前进,继续发出震天吼声。 这,这是什么玩艺?杨守忠恐惧着,思考着。 “大人,是进还是退?”部将大声在他耳边问道。 杨守忠这才放开捂着的耳朵,亦大声喊道:“停!”我不进,我也不退,我停,行不? 南唐所有船只停止前进,接受滚滚江水温暖的抚摸。 你停我也停。高彦铸令旗一挥,“火炮战船”停止前进,也停止攻击。 江面上霎时比先前平静了一些。被击沉的唐船残骸被江水吞噬,落水的唐兵被江水淹没,甚至来不及喊救命。 “破损船只撤回修复,其他船只列阵进攻。”见蜀军方向没了动静,杨守忠又来了精神。 哗啦啦,一大批战船掉头回转。这其中确实有损坏的,但大多数不过受了点小伤,有的根本就没被火炮击中。 仍余大小八百多条船,杨守忠重新布阵。说是布阵,其实就是凑得更紧点。 一声号令,南唐战舰再一次气势汹汹地压了过去。 高彦铸站于高处威风凛凛,纹丝不动。你不怕累,就来吧。 杨守忠本来还提心吊胆,生怕又有炮弹从天而降。见没什么动静,胆子上来了,大喝道:“蜀军那吓人的玩艺已经没了,全速前进。” 话音刚落,“轰隆隆”地声音在四周响起,仿佛打雷般。 唐船又一次慌乱不堪,有的要掉头,有的要停下,有的还在前进。于是出现相互撞击的场面,出现相互谩骂的情景。 “撞什么撞,不长眼睛啊,自己人。” “谁让你还向前冲的,好,好,想早死,我让你。” 杨守忠又一次捂着耳朵,因为爆炸就发生在自己的旗舰上。 高彦铸微微一笑,令旗一挥,“火龙战舰”停止攻击,回退。令旗又一挥,旗舰出动,一百多艘各式大型楼船紧跟在后。 船不在多,就那么大点地,多了也没地方活动呀。杨守忠的旗舰左右都是战船,竟被困在那不能动弹。 高彦铸可不会管你那么多,示意放箭。霎时,箭如暴雨将唐船无情蹂躏。 “注意阵型,阵型!”杨守忠高喊。 有一种心动叫亲密接触,有一种心慌叫紧紧相拥,有一种阵型叫爱得痛了。 南唐战船在不知所措中有的亲密接触,心动着;有的紧紧相拥,心慌着。其实这也是阵型,名曰“爱得痛了”。 两军接近,高彦铸来了个不讲理的打法,就这样横冲直撞地到了。我比你大,我怕啥?我比你壮,我怕啥?我比你强,我怕啥? 两船相撞,大、壮、强者胜!冲在最前的南唐战船霎时翻了一大半,余下的也在江中摇摇晃晃,惨叫不已。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杨守忠大声对身后战船喊道:“不长眼睛啊,这时候还不知道撤。” 这句话俺听得进去。后面的南唐战船纷纷后撤。 靠,不管我们死活啊。前面的战船也失去战斗兴趣,调头就跑。 高彦铸有自己的目标,并不追赶,而是将来不及逃的敌船围住,占领,驶往蜀营。这才叫实惠。 杨守忠闷闷不乐地回到大营,好大的不甘心。部下进来提醒快些向江州发战报,他甩甩手道:“你帮我写。” “怎么写?”部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还要教吗?“先锋孙晟、朱元投敌,陷我军于困境。我军虽遭到损失,仍破敌百余船。”杨守忠心中早有草稿。 江州的陈觉将战报往李景达面前一摊,道:“鄂王,你看看,若不是我提早发觉,他俩早将鄂州献给大蜀。” 李景达心中很矛盾。不知是该痛骂这两人的背叛,还是赞颂陈觉的慧眼。 高彦铸才回大营,手下便来通报俘虏求见。 “见我何事?”来到他俩面前,高彦铸问朱元。 朱元毫不掩饰地道:“我要投降。” “朱将军。”高彦铸显然认识他,笑道,“按理说你投降是好事,但我必须要得到皇上的允许才能答应。” “为何?”朱元问道。 一直没有吭声的孙晟说话了,“朱兄,这还看不出吗?因为你的过去。” 朱元醒悟,苦笑道:“想我朱元也是七尺男儿,只因时运不济,寻不到名主,否则怎会不停换主子。本以为大蜀是可托身之处,不想也是如此势利。” “朱将军多虑了。皇上曾交待过,有两人必须交给他处置,便是你与孙将军。”高彦铸解释道。 “大蜀皇上知道我?”朱元怀疑问道。 高彦铸笑道:“皇上说他还记得白团卫村时朱友贞及他手下的勇猛,他还记得蜀军离开时他们摆酒相送,其中有位叫朱元。” “你们皇上在大蜀禁军中?”朱元惊呆。不禁回忆起那振奋人心的白团卫村之战。 “孙将军,你不愿降吗?”高彦铸转而问孙晟。 孙晟不抬头,道:“只求一死。” “这个我也做不了主,必须皇上同意。”高彦铸笑道。 孙晟抬头冷冷笑道:“那好,就把他叫来,难道求死他都不允吗?” 高彦铸道:“孙将军多想了。他是不能过来。” “为什么?”孙晟不解。 “因为他可能已到寿州。” 孙晟与朱元惊愕不已。 不错,孟昶已到寿州,并迅速将寿州围困。 刘仁瞻也惊愕不已。他本以为蜀军目标是庐州,谁知在接近庐州时,蜀军突然掉头北上,迅速抵达寿州。 孟昶并未急于攻击寿州,因为他知道刘仁瞻是南唐最难啃的骨头,盲目进攻,只会徒添伤亡。 鄂州的信鸽飞来,负责传递消息的唐糖、段思盈入帐将来信交给孟昶。 看后,孟昶很高兴。“好,从此天下第一水师不是南唐,是我大蜀。回复如下:允朱元降,重用:送孙晟至寿州。” 两女子连忙去办。 另一女子婵蕊走进道:“这八万多人的吃穿问题还挺累人。”她成为这支大军的总“后勤部长”。 孟昶笑道:“对你来说,还不是小意思。” “那是。”婵蕊得意地道,“我先选了八人,每人负责分配一万人的;然后让这八人每人再选十人,每人负责一千;十人每人再选十人,每人负责一百。这样,我只要管八个人便可以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难道之前不是这样的吗?”孟昶不解。 婵蕊美目一扬,“以前都是一个总务长直接管最下面的供给官,没有中间这些环节。看上去精简,实际上往往分配不均匀,保障不及时,容易误事。” 孟昶笑着点头,“有理,有理。你这办法以后可以推行。” 见帐内无人,婵蕊小声道:“你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死在战场。” “呵呵,你这么关心我啊!”孟昶心中暖烘烘的。 婵蕊俏脸一绷,“去你的,我是怕你不小心玩完,没人带我回现代。” 孟昶心想还回什么现代啊,这里多好,想娶几个老婆就娶几个。在那现代,我是爱一次失恋一次,一个老婆都找不到,多可悲。 冯延巳好是得意,才到宣城,蜀军便撤军。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大名便可挡百万兵。 但形势不容乐观,因为蜀军并未退远。 进攻?打得过吗?冯延巳有些犹豫。万一战败,我的威名可就一落千里啊。 深思后,冯延巳向金陵提出自己愿率兵镇守宣城,拒敌于外。 李璟同时得到宣城、江阴蜀军撤退的消息,喜悦万分。然而大蜀的野心不容乐观,为防万一,令两地援军原地驻防。寿州被困的消息还没传到,因为刘仁瞻派出去的信使尽被蜀军截获。 庐州刺史皇甫继贞、濠州刺史郭宗倒是晓得寿州情况,但他们不晓得自己是否该出兵相援,因为刘大帅先前的命令很明确:坚守不出。 林仁肇几次要率兵前往寿州,但最信任大帅的他在此命令前不得不止步。 此时的刘仁瞻如果可以发令,仍会是这四字:坚守不出。他是个情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意拖累他人的人。蜀军擅长围点打援,决不能因为自己给蜀军机会。 第233章 三箭知天命(一) 洪万金没想到王崇文、袁从范会请自己吃饭,与易天虎两人走了进去。 毕竟袁从范的家人遇难没多久,饭菜很简单。相互打招呼后便落座饮酒。 “我与范兄到吉州已有些时日,一直未有机会感谢洪大人的关照,今日粗茶淡饭,还望洪大人不要介意。”王崇文客套道。 洪万金与易天虎连忙跟着客套几句,气氛融洽起来。 边饮边聊了会,王崇文突然来了句:“洪大人,袁兄后日便要率军前往抚州,以后咱们哥几个若要相聚,恐怕难上加难了。” “我预祝袁兄凯旋而归。”洪万金举杯道。 没说几句话的袁从范冷冷笑了下道:“洪兄,你觉得此去我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洪万金站起道:“袁兄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洪某相信袁兄必定马到成功,大获全胜。” 王崇文摇头道:“洪兄是未曾见识过蜀军的厉害。”接着,便又讲起自己两次与蜀军作战的经历,其间自是将蜀军夸大得无以伦比。 待他讲完,袁从范怒道:“龚慎仪那混帐东西,杀了我全家,如今又让我去送死,可恶之极。” “袁兄莫气,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洪万金慌忙安慰。 王崇文问道:“难道洪兄有办法?” 洪万金望了眼易天虎,试探道:“咱们可以联名上书齐王,由他来主持公道。” “若无齐王首肯,龚慎仪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袁从范将酒杯摔落在地。 王崇文突然道:“洪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大蜀所向披靡,南唐恐难对付,我与袁兄已决定降蜀。” “什么?”洪万金惊愕道。他是真惊愕,本来想试探他俩,谁知他们竟跑到了前头。 不错,他们已与大蜀王昭远联系上。王昭远指示袁从范假装不知家中之事,仍旧前往抚州,并保证会让他安全退回洪州。但他俩觉得献上吉州为礼,将来才能立住脚跟。于是便决定在袁从范率兵离开前,拉拢洪万金。若他不降,则动武力。 “难道洪大人还有其他万全之策?”袁从范目露凶光。 “让,让我再想想。”洪万金忙不迭地道。 王崇文进一步紧逼,“还有甚好想。洪大人,识时务为俊杰。实话对你说,若你不降,恐怕走不出这房间。” “什么意思?”易天虎站起拔刀。 “易老弟,把刀放下。王兄说得没错,识时务为俊杰,我决定降蜀。”洪万金显得很无奈。 “易兄,你呢?”王崇文问道。 易天虎心中窃笑,却表现得无所谓,“跟谁都一样,我听洪大哥的。” 王崇文怕他们改了主意,立刻道:“好。歃血为盟,永不背叛。” “由我出任大蜀水军副指挥使?”听完高彦铸的宣布,朱元不敢相信。 高彦铸笑着点头,“皇上已下旨,从今后你我平级,还望多多协作。” 孙晟略带哀伤地道:“恭喜朱兄。” “孙兄,你也过来吧。”朱元忙道,“孙兄的才华远在我之上,若过来,必受重用。” 孙晟惨淡一笑,“孙某只求一死。” 高彦铸道:“孙将军死或不死,得我们皇上说了算。我马上派人送你去寿州,你当面求死吧。” “孙兄。”朱元欲相劝,但见孙晟已闭目,只好作罢。 走进大帐,高彦铸将朱元介绍给各水军将领。朱元片功未立便被委以重任,诸将心中不是很舒服。 朱元自是知道,献计道:“高大人,杨守忠将大军布于前线,侧翼后方皆空虚。卑职愿领少数将士从侧翼突袭阳逻堡,占据过江主动。” 高彦铸笑着摆手,“不,我率少数兵力在此吸引,你要率主力占领阳逻堡,然后进攻鄂州城,与袁大人会合。” “你是说袁大人已过江?”朱元惊问。 高彦铸点头。 袁彦超不仅已过江,而且已逼近鄂州,城内留守将领苏达慌忙向杨守忠求救。 时已夜深,杨守忠甜蜜酣睡着,守卫不许任何人入内。求救信直到次日天明方才到他手中。 同时到达的还有昨夜阳逻堡失守的消息。阳逻堡没有防守,朱元趁夜黑率大军轻而易举地占领,并马不停蹄地奔向鄂州。 杨守忠遥望江对岸,但见蜀船林立,心中冷笑。主力仍在,那些都是虚张声势的小股部队,目的无非是想分散我的兵力。当即下令鄂州坚守。 只要击退你的主力,不怕你不退兵。杨守忠又命令所有战船,所有将士,向蜀军再次发动进攻。 这次战斗整整历时一天,但战况、结局都与前次相似,便不详叙。简单概括下,高彦铸先是用火炮恐吓,致使南唐战船混乱,接着大蜀楼船出击,杨守忠败退,击沉击伤唐船近两百只,捕获敌船近五十艘。 但这一天其他各地,各部皆出现不同状况。 江阴、宣城受到蜀军攻击,双方大战,蜀军撤退。冯延巳不禁为自己的决策得意。看见没,若不是我在这,蜀军会撤吗? 李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当即发出嘉奖令。重赏两地将士,特别是冯延巳。 冯延巳的弟弟冯延鲁终于率五万南唐兵懒洋洋地出了洪州,支援抚州。李景遂远远相望,有种不祥的预感。 抚州正承受有史以来最猛烈的攻击。大蜀从四面围攻不停,南唐老臣刁彦能忙里忙外,累得满头大汗,心中焦急万分。援兵不到,抚州恐怕撑不到明日了。不,恐怕今晚也撑不过去,因为蜀军没有因为天黑便停止攻城。抚州城四面火把高举,大蜀将士仍汹涌着冲向抚州城。 援军卢绛倒是想来抚州帮忙,但脱不了身。占领袁州后,二路军马上分兵两处,一处张公铎率领攻向卢绛,一处王赟亲率,攻往筠州。 身后蜀军无法摆脱,卢绛一怒,掉头迎上,双方大战。蜀军凶悍,人多势众,唐兵抵挡不住,四处逃散。卢绛也不去抚州了,逃往洪州,身边仅余两千多人。 袁从范天一亮便率部离开吉州,临行时与王崇文、洪万金相约洪州再见。你明明是去抚州,却说见面在洪州,难道已知此去必败?那是当然。袁从范恨不得马上战败,撤回洪州。恨不得蜀军马上攻下洪州,杀了龚慎仪。不,我要亲自将他碎尸万段。 袁从范这刚走,王昭远、潘仁嗣便率蜀军来到吉州,就像约好的一样。废话,当然是约好的。 洪万金、王崇文大开城门,热烈欢迎。 “洪大人,王大人,这是你们明智的选择。”王昭元拱手道。 “哪里,哪里。”二人忙谦虚回应。 王崇文抬头,突见洪万金的儿子竟站在王昭远身后,一愣。再往身边一望,望见洪万金狡猾地笑着。 这一天的寿州也发生件大事,不得不说。 望见刘仁瞻立于城头,孟昶催马向前。众人要跟随,孟昶摆手制止,身后只跟杜逸风夫妻俩。 “刘将军,咱们又见面了。”孟昶来到城下,仰头笑道。 刘仁瞻朗声道:“你这小娃不在大蜀好好呆着,到我寿州作甚?” 孟昶没因这蔑视的称呼而生气,道:“将军威名远扬,小侄仰慕万分。在岳州虽仅一面之缘,将军的风采却被小侄铭记。近日吾观天象,发现南唐上空紫微星暗淡无光,心想南唐寿命已尽,不忍将军随南唐陨落,便千里来到寿州,邀将军去我大蜀避难。” 什么乱七八糟的。刘仁瞻蔑视一笑道:“原来大蜀皇上还会看天象,佩服佩服。”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孟昶笑道,“这个浅显的道理,将军必定知道,小侄便不多解释。” “那又如何?合者未必是你大蜀,未必是你。”刘仁瞻不屑道。 “哈哈。”孟昶大笑,“合者必是我大蜀,必是我孟昶。将军不信吗?” 刘仁瞻心中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若他死了,合的人还会是他吗?若他伤了,蜀军会不会不战而退呢?想到这,对身后人道:“给我弓箭。” 身后的儿子刘崇马上递上弓与箭。 “大帅不可。”有人劝阻,正是当年被俘放回来的张义德。嗓门最大,与孟昶称兄道弟那位老兄。 刘崇厉声喝道:“你懂个屁,滚一边去。” 刘仁瞻弯弓搭箭,射了过去。 蜀军众人大惊,孟昶毫不躲避,挥手示意众人莫动。箭在前方几步处落地。 “将军,这箭你没射中,待我向前几步,您再射!”说完,孟昶催马向前,立于方才箭落处。 “皇上!”身后巨大喊声。孟昶挥手示意莫管。 “他,他这不是送死吗?”婵蕊紧张地道。 唐糖笑道:“姐姐放心,老公他最怕死。既然敢向前,那就死不了。” 段思盈跟着道:“就是。有师傅师娘呢,不用怕。” 话说得轻松,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捏着汗呢。 “这是你自找!”刘仁瞻大声道。 “为了刘将军,我愿意。”孟昶显得大义凛然。 “大帅,万万不可。”张义德跪地阻拦。 刘崇挥手喝道:“把他拖到一边。” 刘仁瞻稍有犹豫。但为了南唐社稷,就做个违背道义的小人吧。铆足劲拉弓搭箭射了出去。 第234章 三箭知天命(二) 双方寂静一片,目光随箭移动。 然后都长舒口气,箭再一次在孟昶前面几步处落地。 其实不止蜀军,连南唐将士也都舒了口气,毕竟每个人的心都是向善的。 “怎么回事,难道距离还不够吗?”孟昶显得很疑惑,“刘将军,别气馁,再来。”说完,又催马向前,立于箭落处。 难道,难道他果然是真命天子?刘仁瞻惊异万分。事已至此,就再来一次吧。强弓搭箭,如电般射出。 这次,张义德没有阻拦。他突然发现他这位皇帝兄弟金刚护体,天神相助,任何箭也伤害不到他。 双方将士经过前两次的虚惊,这次也都很放心。他们相信箭将再一次在孟昶前方落地。 然而没有,真的没有,确实没有。每个人的双眼都瞪得滚圆,箭射中孟昶。 刘仁瞻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后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还是个小娃。 紧接着众人的双眼瞪得更圆。因为那箭轻轻碰了下孟昶的身体后,怦然落地。 惊诧过后,是惊呼,兴奋地惊呼。这其中也包括部分南唐士兵。 刘仁瞻彻底崩溃,将弓猛地折成两段,双膝跪地,对天长啸不已。似愤恨,似无奈,似悲哀。 “快,快扶大帅回府。”清怀节度副使孙羽忙喊道。 刘崇等人这才慌忙向前扶起刘仁瞻下了城头。 孟昶转身,迎接山呼海啸般的赞颂,又向师傅师娘翘起大拇指。 大多数人都相信孟昶是上天的神,所以刀箭伤不到他。但有人知道这其中必有奥妙。比如婵蕊与李谷。 “皇上,你不给臣解释一下,臣会一夜睡不着的。”李谷很想知道其中玄机。 “就是,你就说出来嘛,干嘛让人揪着心啊。”婵蕊的语气带些撒娇。 孟昶笑道:“这也没什么隐瞒的,我便给大家解释一下吧,其实都是师傅师娘的功劳。” “我知道了。”聪明的唐糖跳出来道,“老公,我来说。” “好,便由唐糖同学替朕释疑。”孟昶道。 唐糖很自信,“先说这前两箭。第一箭来得突然,师傅师娘虽未来得及全力发功阻截,但因距离远,所以未射中老公。第二箭虽距离近些,但师傅师娘都早有准备,发出功力,将箭击落。这第三箭嘛,老公,你把外衣脱了。” “什么啊,这么多人。”孟昶忙摆手。 “又没外人,你怕啥呀。”唐糖道。 “就是,快脱,快脱。”大家催促。只有婵蕊双颊泛红,低头不语。 孟昶脱去外衣,露出肖玉蓉当年赠送的天蚕宝衣。 “这第三件因为距离太近,而师傅师娘却离老公远了,所以他们的功力未能将箭截住。但力道已被大大削弱,又因老公有这天蚕宝衣护体,所以根本伤不到他。”唐糖娓娓讲解道。 原来如此。李谷笑道:“虽是如此,但皇上的胆识足以令世人惊叹。” “哪里,哪里。”孟昶摆手谦虚。 “婵蕊姐姐,你去哪?”唐糖向转身离去的婵蕊喊道。 婵蕊头也不回,“回帐睡觉。” “帐不是在这吗?”唐糖疑惑。 肖玉蓉笑道:“你的帐在这,人家又不是他老婆。” 身旁的段思盈轻轻掐她一下,“你就这么想她嫁进来啊。” 唐糖香舍一吐,“我弄混了。” 这些小事弄混没关系,我们的冯延鲁大人竟把方向弄混了。 抚州在洪州东南,冯延鲁率五万援兵出了洪州,便大踏步向西南方向进发。这些兵将大多都是第一次来到江西,方向感还没倒过来呢。偶有几个心中疑惑,也不敢说出,万一这是冯大人的奇谋妙计,岂不自讨没趣。 这不,不小心竟来到筠州。筠州刺史欢天喜地地出城相迎,冯延鲁这才知道走错了地。“我准备来个‘围魏救赵’,今晚便在此歇息,明日出发,进攻长沙。” 晕倒。话真大。 可怜了抚州的刁彦能,抚州城当夜被破,一大把年纪,还成了人家的俘虏。 袁从范天明时晃悠悠地来到抚州,心甘情愿地走进蜀军的埋伏,又心甘情愿地只带少数亲信“突围”出去,逃往洪州。 鄂州的苏达也感到重重危机的逼近。又来了支蜀军,将鄂州团团围住。 朱元与袁彦超会合,两人正在商议如何进攻鄂州时,突帐外来报降将陈鹏飞求见。 “城内守将苏达是我舅舅。”陈鹏飞在青石矶便已降。 袁彦超一愣,“你是让我们不要杀他?” 陈鹏飞尴尬笑道:“不是。我是说或许我能劝他投降。” 袁彦超笑道:“几成把握?” “大概只有两成。”陈鹏飞一点把握都没有。他有私心,他那快生孩子的老婆在城内。 “好,我暂不进攻,同意你去劝降。”袁彦超爽快答应,“不管你成功与否,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可以不回来。” 陈鹏飞一愣,“为何?” 袁彦超道:“因为鄂州很快便是大蜀的,你在哪都一样。” “另外,你告诉苏将军,我朱元现在是大蜀水军副指挥使。”朱元跟着道。 此时的杨守忠终于找到两次失败的原因,那就是战船太多,容易成为火炮的目标,容易产生混乱。 原因找到,便有了对策。他下令战船以一百为限,分梯度出击,形成连环不断地攻击波。 果如其所料,首批百船虽成为大江的葬品,但蜀军来不及布置火炮对付跟上的梯队,已开始逆流后撤。 杨守忠扬眉吐气,意气奋发,“哈哈”大笑,大手一挥:“追!” 蜀军的撤退并不是无序的,而是边退边打,火炮时不时地发出炮弹,击中追击的唐船。 很快,便到了蜀唐边境,杨守忠得意万分,“停。”他在考虑是继续追击,直接打到江陵,还是撤回鄂州。 “轰隆”一声,左侧一战船中炮着火,士兵们慌忙扑火。 “轰隆隆”,大蜀火炮突然又铺天盖地而来。 杨守忠望去,但见大蜀无数战船突然掉头,顺流而来,势不可挡。再回头看自己身后,战船在追击过程中不断损失,所剩最多四五百艘。 “上当了,有埋伏!”杨守忠大呼不妙,亦有了方向,“撤!快撤!” 袁彦超好像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追击,一直追回先前的地方。当然不能着急,因为这无数船只中许多只有少数士兵,吓唬人的。 这一追一逃,杨守忠猛然发觉自己手头的兵力明显少了许多。但给江州的战报上仍是大败蜀军,破敌船无数。 进入鄂州的陈鹏飞却得到惊喜。本来只有两成把握,但与舅舅苏达的第一次碰面中,把握便升到十成。苏达甚至没等陈鹏飞劝说,便令他回蜀营告诉袁彦超,明日蜀军进城。 苏达兴奋地没去看望怀孕的老婆,急忙回去报告好消息。以后鄂州是咱的了,什么时候不能看望老婆啊。 刘仁瞻又一次站上城头。虽然昨日的情景让他断定孟昶将是天下一统的真命天子,断定寿州城迟早会破,但作为南唐的臣子,自当忠于职守,哪怕城破人亡。 孟昶又笑着来到城下,道:“将军昨晚睡得可好?” 刘仁瞻可不想气势落了下风,道:“好。只是不知你这小娃在荒山野岭上宿营,可否习惯?” “习惯。”孟昶跟着道,“我现在很担忧将来统一天下后,整日睡在宫中温暖的床上,是否能睡得着呢?” “若寿州城破,仁瞻自会以死报国,你能否睡得着与我无关。”刘仁瞻郎声道。 孟昶摇头,“刘将军,你看这样好不?东门我让开,你可以随意派人调动兵马来营救寿州。”说着,回头问道:“何人围东门?” “赵崇韬。”李谷答道。 “令他马上撤出。”孟昶下令。 刘仁瞻不为所动,“你放心,我不会求援的。” 孟昶笑道:“随便将军做什么吧,即使撤出,也不会受到阻拦。” 刘仁瞻大声道:“我寿州所有将士都将坚守寿州,决不撤离。”然后大声问身后将士:“你们愿意与我坚守寿州,生死不离吗?” “愿意!”声震天地。 不愧为南唐第一名将。孟昶心中赞叹。 李谷也不禁赞道:“有刘仁瞻,南唐可称强;无刘仁瞻,南唐即为弱。” 孟昶点头同意,“这才是我最矛盾的地方。我又想得寿州,又不想他离去。” “那就围困,待他粮尽人乏,再攻不迟。”李谷献策。 孟昶同意,抬头对刘仁瞻道:“刘将军,这只是开始,我将围困寿州,直到你们没力气抵挡,请你作好思想准备。” 刘仁瞻冷冷笑道:“请便!” 刘仁瞻在思考长久后,派出信使从东门出城向所辖各州发出命令:坚守各州,不许来援。 他还有些许期待,期待金陵派来的援兵。 金陵还有援兵可派吗?答案是唯一的:没有。 李璟抱着双瞳的儿子李从嘉,儿子欢快的笑声没给他带来丝毫快乐。 第235章 中计 袁从范回到洪州没有受到责骂,而得到李景遂的慰问。原因当然不是卢绛已先逃回,而是他一家被贼人所杀。 袁从范就象第一次知道噩耗一样不敢相信,匆忙回府。里面已空无一人,只有股尸体发臭的怪味,让人恶心。 若不是李景遂的死命令,龚慎仪甚至都不会来处理尸体,将这里打扫干净。 之后,袁从范痛哭着扑倒在李景遂的脚下,希望齐王能抓捕贼人,以雪此很。 李景遂瞪了龚慎仪一眼后,又假模假样地表示定会拿住凶手,告慰袁府一家在天之灵。 遭此巨大打击,袁从范精神恍惚,无法议事,被众人劝回府休息。 李景遂心想,如今江西全境遭蜀军侵袭,谁有空处理你那点闲事。正想着,突然进来位神情更加恍惚,疲惫不堪的老人跪地长叹,却是镇守抚州的刁彦能。 “齐王,老臣无能,抚州已失。” 李景遂慌忙向前相扶,“冯大人不是率军去援救了吗?” 有吗?刁彦能愣住。 “赶紧去查冯大人到了何处。”李景遂也是一愣。 刁彦能跪地道:“老臣失抚州,罪责深重,请齐王责罚。” 李景遂忙道:“只要冯大人您安全无事便好!” 刁彦能苦笑不已,“实不相瞒,老臣已被俘,是他们放回来的。” “幸好没有伤您性命。”李景遂安抚道。 刁彦能摇头不已,“老臣受此大辱,还有何脸面面对同僚。老臣来此是向齐王告别的。” “万万不可。”李景遂慌忙挽留,“大人若去,谁来助我?” “老臣去意已决,齐王保重。”刁彦能也是位有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的主,站起离开,消失在这纷繁的尘世中。 冯延鲁,冯延鲁,你到底在搞什么?李景遂心中大骂。 冯延鲁没有在搞什么,他正为自己的灵机一动骄傲。若我去打长沙,蜀军必会撤退相救,江西境内不就平静了吗?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围魏救赵的现实版吗? 还犹豫什么,永留史册的时刻即将到来。冯延鲁挥军西进,目标长沙。只是他忘了,若要去长沙,必须要先过已到筠州城外的蜀军这关。王赟已先行抵达城外,阵势布好,静待敌军。 当然张公铎消灭卢绛那路援兵后也马不停蹄地往这赶。还有获得吉州的王昭远、潘仁嗣继续挥军北上,杀了过来。 冯延鲁令旗一挥,五万南唐将士呼啸着扑了过去。 王赟蟠龙玄铁棍高举,当先迎了上去,身后两万余蜀军紧跟。 看出差距没?当然,一家主将缩在最后,一家主将冲在最前。 两军相遇,厮杀声四起。冯延鲁心中冷笑,我两个打你一个,即使两败俱伤,我还剩一半。 然而战场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人家主将一个便挡住你五个,还不落下风呢。 王赟玄铁棍左磕右挡,挥洒自如。反倒是敌军五将腿酸手软,手中兵器都难以握住。 王赟猛一使劲,那敌将长枪脱落,棍中脑袋。霎时脑汁四溅,恐怖吓人。另四将惊呆中又被棍击倒两人,余下两将催马逃窜。 王赟玄铁棍高举喊道:“杀进筠州城,活捉冯延鲁!”蜀军纷纷跟着大喊。 前面这句没关系,后面这句可吓坏了冯延鲁。罢了,罢了,敌强我弱,只可智取,待我想个妙计收拾你们。 唐军鸣金收兵,退回筠州城内。 王赟亦号令全军停止追击,城外布防。 杨守忠也正在思考用何妙计,哨兵来报蜀军战船正冲过来。好啊,也不用想什么妙计了,直接打便是。 上了旗舰,指挥南唐战船出击。 这还没靠近蜀船呢,突听身后惊恐声不断,回望,后方竟出现众多战船,“蜀”旗招展。 袁彦超接受苏达投诚,接管鄂州后,马上与朱元率部从后向杨守忠发动攻击。 杨守忠更加惊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这后方的敌船比前方还多呢? 高彦铸此次也不用火炮,实打实地与唐军交战。顿时,长江江面又一次飞矢乱射,杀声乱喊。顿时,江水泛着红色,飘着尸体、杂木,船的残骸滚滚向东。 杨守忠此时顾前难以顾后,顾左难以顾右,陷入为难困境。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这是千古不变的法则。唐军从主帅杨守忠到下面的将校、士兵无所适从,除了本能抵挡射过来的箭,砍过来的刀外,想不出其他应变对策。 主帅之所以能成为主帅,是因为他比别人看得远。杨守忠眼前突然出现江州城墙的高大雄壮,于是有了方向。“快,回江州。” 在蜀船的夹击中,有约一百战船终于在杨守忠的带领下逃了出来,顺水狂窜,顾不得在黄州停留,直奔江州。 残阳如血,袁彦超、高彦铸、朱元眺望完恢复平静的江面,目光齐齐转向江州方向,那里还有场大战在等着我们天下无双的大蜀水师。 是夜,孙晟被押至寿州城外孟昶面前。 “孙将军,听说你一心求死,为何?”孟昶客气问道。 孙晟的笑苦涩无比,反问道:“难道这个要求很高吗?” 孟昶摇头道:“孙将军,我们换个问题吧。你觉得历史会记住你吗?” 孙晟坦然道:“只要问心无愧,不求流芳百世。” “那我就不懂了。既然你无所谓后人如何评说,为何又要学那些情愿一死而不降的前人呢?”孟昶道。 孙晟不说话。 孟昶继续道:“其实你的生与死根本无法左右历史的进程,象很多人一样,今后的史书中最多只有一句‘孙被俘不降,杀之’。至于名字,可能都不会提起。所以,孙将军,你高估自己了。” 孙晟不服气,“我本来就不求什么,哪怕一句都没也无所谓。” “如果孙将军真是这样想的,生与死又何必看得这么重?”孟昶紧逼。 “我……”孙晟卡住。 孟昶突然道:“刘大帅如今在寿州被我围困,宁死不降,你也猜得出将来的结局。如果你不想你的大帅身亡,我希望你可以去劝劝他。” 孙晟刚想拒绝,孟昶又来了句:“反正你要求死,为何不在死前做件好事呢?” 孙晟考虑良久,道:“大帅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见死不救,明日我便一试。” “哈哈,好。”孟昶很开心。 孙晟退出后,李谷问道:“皇上真得相信他吗?” 孟昶很疑惑,“为什么不相信?他难道会见他大帅遇难而不顾?” 李谷摇摇头,道:“有些人对原则的坚定会让你感到不可思议。” “那好,李侍郎,咱俩打个赌。”好久没打赌的孟昶突然来了兴趣,“如果明日孙晟劝降刘仁瞻,不论成功与否,都算我赢,你就给我端洗脚水两天。” “如果他不劝呢?”李谷问。 “那就反过来,我给你端两天洗脚水。”孟昶笑道。 李谷忙摆手,“不可以,那岂不折杀微臣。” “哈哈。”孟昶很自信,“侄子给叔叔端洗脚水,很正常嘛。再说,我又不可能输。” 那我给你端洗脚水更正常,我怕啥。李谷笑道:“一言为定。” 这夜,冯延鲁想到招妙计,并立刻付诸行动。筠州刺史想要阻拦,但想到自己卑微的地位,没敢吭声。你想,我连他的名字都写不出,自然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风高夜黑,冯延鲁率大军“悄悄”出城,准备突袭蜀营。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是“悄悄地进村”。 蜀营平静如水,士兵们大概已进入梦乡。 冯延鲁大喜,大喝声:“上!”唐军嘶喊着冲入营内。 然而,然而空空如野,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营帐孤独地矗立。 莫非有诈?冯延鲁心念一转。 当然有诈。火把从四面八方举起,利箭随夜风凌厉而至,堂堂近五万大军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 不可能啊?冯延鲁想不通。不是就那点蜀兵吗? 当然可能。火光中,战骑上的张公铎钢刀闪着杀气;火光中,王昭远俊俏的面庞上笑容可人。他们在早些时候已到筠州,与王赟会合,设下此计。 一阵乱箭后,王赟大喝道:“上!”蜀军呐喊着冲向这群待宰羔羊。 张公铎、潘仁嗣、周行逢等人不甘落后,随即率部加入“屠夫”行列。 三十六计走为上。冯延鲁脑中又生妙计。“撤,快撤!” 想撤容易,想撤出去难哪!冯延鲁驱马向筠州城没跑几步,便见刀光一闪,一人拦住他的退路。周行逢是也。 周行逢不知他是何人,但看架势必定是敌军中重要人物,不敢怠慢,凝神聚刀,冲了过来。 然而他错了,他预料中的对决没有发生。他的刀刚举起,冯延鲁便吓得抱着脑袋从马上滚下。 靠,害得老子白白使这么大劲。周行逢心中大骂,从马上弯腰将冯延鲁一揪,象揪只小鸡一样揪到胸前,大喊道:“你们主帅在此,想活命的放下武器!” 其实他前句有点多余。唐军哪还管主帅在哪,听得后句便纷纷扔下兵器,举手投降。 第236章 赌输 当然,也有“逃”出去的,直往筠州城狂奔。到了城下,大喊道:“冯大人在此,快开城门。” 那位不知名的筠州刺史慌乱中城门大开,“逃兵”纷涌而入,冲上城墙,大喝道:“想活命的放下武器!” 原来是蜀军!筠州刺史瘫坐在地。 从金陵远道而来的援军在天未亮前不再存在,筠州城亦告破。 天明,孙晟来到寿州城下。 “活着就好。”刘仁瞻目含泪光。说实话,他还不知道鄂州已被破,见老部下完好,心中还是很欣慰。 孙晟苦笑道:“大帅,我已被俘,本该尽忠,但顾念大唐社稷,顾念大帅,苟活至今。” 刘仁瞻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怪你。” “大蜀皇上让我来劝你投降,但我不会。”孙晟大声喊道,生怕身后的孟昶听不见。 刘仁瞻远远向孟昶喊道:“小娃,你别白费心思!” 孙晟的嗓门也更高,“大帅,你是大唐忠臣,决不会做出降敌之事,遗臭万年。现在固守此城,已断无活路。大帅尽忠死节那日,请允许孙某陪同。”说完,向城头跪地不起。 刘仁瞻听得痛哭流涕,向孙晟三叩道谢,而后又向金陵方向叩首,仰天长啸道:“刘某将与寿春同存亡!” 南唐将士纷纷抹泪。 孟昶也已泪流满面,回头对已动容的大蜀将士道:“为帅当如刘仁瞻,为将当如孙晟!” 然后又对孙晟喊道:“孙将军,你可以进寿春,我决不阻拦!” 哪知孙晟又对刘仁瞻拜后,转身走了回来,“被俘之人,怎有颜面入寿春?”然后不再理会孟昶,径自往自己被看管的营帐走去。 有蜀军想上前,孟昶大喝:“孙将军在任何地方都来去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 从古至今,最震撼人之心灵的莫过于明知将死亦慷慨赴死,只因那个“忠”字。 愿赌服输。晚上孟昶端盆温水走进李谷帐内,身后众人相随。 李谷哪承受得起,慌忙跪地摆手,“皇上,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孟昶笑道:“现在没有皇上,只有你的小侄。李叔,请洗脚。”说着,将水放到他眼前。 李谷犹豫不决,杜逸风道:“李大人,你就洗吧,不然他会一直站在这等的。” “是啊,是啊,快些吧!”唐糖、段思盈,还有婵蕊纷纷道。 “其实我很希望皇上赢。”李谷无奈坐下,脱去鞋袜,将脚放入盆中。 孟昶叹道:“其实我永远也不会赢!” 李谷跟着叹道:“所以这二人将会让皇上很矛盾。” “但愿我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孟昶道。 世上的事很难两全其美,孟昶的愿望恐难实现。 别说两全其美,如今一全其美都那么难,对南唐皇室三兄弟来说。三人同时明白了什么叫焦头烂额。 大蜀水军轻而易举拿下黄州,并不停留,转眼到达江州。江州李景达焦头烂额。 筠州、抚州蜀军稍作休整,大旗一挥,转眼来到洪州。洪州李景遂焦头烂额。 最焦头烂额的还是李家老大李璟。幼子李从嘉被长子李弘翼敲了一棍,沉睡不醒,太医如何救治都无法救醒。 内外交加,李璟看上去老了许多。他没想到在风雨飘摇的今天,他的儿子竟因为自己的宠爱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毒手。 自从李从嘉诞生后,已十五岁的李弘翼便感觉到自己未来皇位的威胁。趁母亲不在旁边时,抄起根木棍敲向弟弟,欲除之。 李璟对长子一顿痛打后,将其关禁闭,让其反省。虽然是小孩子的胡来,但这事对他的打击太大。 “皇上,高僧法眼文益最近正在金陵清凉寺讲法,他法力高深,或许可以救醒小皇子。”如今唯一留在金陵的“五鬼”魏岑道。 李璟非常信佛,而法眼文益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忙道:“快,快将大师请来。” 魏岑刚离去,韩熙载进来,呈上战报道:“皇上,冯延鲁在江西被俘。” 这群不争气的家伙。但毕竟是自己提拔的,骂他不就是骂自己无眼光嘛。李璟忍住怒气,道:“宣城冯丞相那情况如何?” “又击退蜀军一次进攻。”韩熙载并不隐瞒。 李璟欣慰地道:“也就冯丞相能给朕带来安慰。” 冯延巳几乎天天来战报,几乎天天击退蜀军进攻,韩熙载心中觉得有问题。但见皇上疲惫地闭目休息,没有说出心中疑惑,叹口气退下。 有问题,很有问题。慕容彦钊、吴程不耐烦了,两人同时找到赵普。 “一个小小的宣城,何必每日如此折腾。”慕容延钊道。 吴程跟着道:“是啊,这清晨出发,傍晚又撤回,将士们怨声很大。元帅,就让我们拿下宣城吧。” 赵普摇摇头,笑道:“必须如此,不得更改。至于将士们的怨气,就是你俩的事,与我无关。” “小普,你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将士们来回奔波,疲惫不堪,待真要打宣城,何来的力气?”慕容延钊是赵普大哥,直呼其名。 “说得也是。”赵普点头,“那就这样,你们可以将士兵分成几个部分,轮流前往,就当是训练项目好了。” 吴程道:“这算什么训练项目!” “你们还可以举行比赛,哪一队表现得真,表现得好,进行奖励。”赵普笑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吴程点头,“既可以保证士兵们的士气,又能保证得到休息。小元帅,你的鬼点子真多,呵呵。” “大哥,你看人家吴将军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反对的呢?呵呵。”赵普笑着对慕容延钊道。 也是,我总不能拆俺自己兄弟的台吧。“好,就这么办。” 杨守忠兵败,陈觉面子丢尽,当即削了其职,亲自领军。 李景达没有反对,听之任之。因为自己的亲信李元已是大蜀水军副指挥使。说得越多,误会越深。 你别说,陈觉倒还想到了对付蜀军的好办法。你的战船不是又多又厉害吗?好,我就让你无法行动。 他下令在江州附近沿岸江中密布七星桩,阻截蜀船行进。 所谓七星桩,便是将铁椎植于长木顶梢,将长木钉于水中,用以刺敌船底,使其无法前行。 想法是美好的,效果也不错。大蜀水军的先锋船只便中了此道,霎时混乱。唐军趁机以箭攻之,歼蜀船数十艘,迫使蜀船后退。 袁彦超、高彦铸、朱元等人慌忙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商议对策,却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不得已在江对岸安营扎寨,等待时机。 当然我们也能看出,这七星桩对南唐战船来说也是障碍,无法攻击。 陈觉很得意,马上上书金陵,汇报自己的“丰功伟绩”。 李景遂也不愿坐以待毙,决定出城拒敌。各州侥幸逃脱的将士汇聚洪州,再加上原有守军,足有五万多。 前次落败,卢绛心中不服,自荐愿领军出城。 洪州大将之才寥寥无几,李景遂无奈答应。 来到洪州西南的象牙潭,卢绛沿溪营建栅栏,大军横陈,列阵以待。 已会合的四路蜀军在总监军王昭远率领下浩浩荡荡地来到象牙潭,隔水列阵,准备决战。 “监军可知此地曾发生过以少胜多的战例?”王赟问道。 王昭远点头,“梁时,抚州刺史危全讽叛乱,率三万余众围攻洪州。淮南吴王遣周本率七千将士来营救,两军相逢于此,皆临溪而阵。” “周本派出老弱残兵挑衅危全讽,他上当,下令渡溪攻击。在半渡之际,周本率军出击。”王赟接着道。 “后来呢?”张公铎、潘仁嗣几人问道。 王昭远道:“结果反而是人多的危全讽大败,自相践踏,众多士兵溺水而亡。危全讽逃窜,周本分兵阻截,将其俘虏。此役周本俘敌五千,又趁势夺下袁、吉等州,大获全胜!” “哈哈,原来李景遂想学这周本。”张公铎大笑道。 潘仁嗣不屑一顾,“我们可不是危全讽。” “不错。”王昭远道,“所以历史不会重演,我们必能击败唐军。” 王赟道:“若敌人按兵不动,待我半渡而击,确实有些麻烦。” “我军人多,行动不便,在水中发挥不出优势。”李廷珪道。 王全斌突然眉头一展,道:“既然在这里曾发生过以少胜多,咱也不妨一试。” “对啊。”王昭远指向地图,“我们只需少数兵力在此与敌对峙,其他各部便绕过象牙潭,直接进攻洪州城。” “不错,可行。”众将表示同意。 “王全斌将军,你部从东而行;李廷珪将军,你部向西而行;潘仁嗣将军,你部撤回筠州,待机而动;王赟将军与我在此,与敌对阵。”王昭远下令。 “遵命。”各将立刻按令行事。 “‘火龙炮队’何时到达?”王昭远问。 王赟答道:“三日后便可。”火炮沉重,那时又没汽车,行动缓慢,来得迟些。 “好。待到后日便行动。”王昭元已想好保证大军渡河,攻击敌人的方法。 李璟早早便在宫门外守候法眼文益的到来。倒不是因为幼子的病,是发自内心的崇敬这位高僧。 魏岑领着文益一行来到,李璟忙主动向前迎接,然后自免不了一番赞颂。 文益含笑回应,身后跟着净喜、净怒两人。 “大师,请!”寒暄后,李璟邀请他进宫。 文益迈步时突然问道:“若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亡,施主该如何选择?”这个问题,他曾在成都问过孟昶。 第237章 空 李璟一愣,想了下道:“既如此,驻足便是。” 文益笑了笑,道:“也不失为种方法。” “还请大师赐教。”李璟听出这话还有含义。 文益道:“当年我在成都讲法时,曾问过位小施主同样的问题。净喜,你还记得小施主如何答的吗?” 净喜合掌道:“弟子记得,那位小施主答道‘我朝旁边走’。” “师傅跟着应道‘路的旁边自然还有路’。”净怒补充道。 李璟猛悟,“是啊,与其停滞不前,不如另寻他路。多谢大师教诲。” 文益摇头,“是那位小施主的教诲才是。” “若有缘相见,李璟必当面请教。”李璟说的是真心话。 文益淡淡道:“他叫孟昶。” 李璟停下脚步,愣住。 “你是施主,他亦是施主。”文益没停步道,“施主不用介怀。” 李璟点头跟上。 入宫,一路美景。喜爱风雅的李璟将整个皇宫整得美不胜收。小桥流水,碧草翠柳,满目皆是。各式各样的鲜花在温暖的阳光下开放,让人目不暇接。 “大师,看这牡丹。”李璟指着一园牡丹道。 众人望去。绿叶拥裹着娇美红花,雍容华贵,形态迷人,清香时时扑鼻,沁人心脾。 文益驻足,略为观赏后,吟道:“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艳治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众人侧耳细听,品味其中奥妙。 “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这句深深刺着李璟的心灵深处。在这繁花盛开的深处不正隐藏着即将到来的“空”吗?待繁华落尽,究竟还有多少美景能永留在心中? “妙!”李璟感慨赞道。 文益叹道:“老衲已发白方才悟得这‘空’之奥妙,有人仍年少便道出其中真谛。老衲应感谢他。” 李璟也是聪明人,马上知道文益所说之人,道:“世间之‘空’,莫过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施主好悟性!”文益发自内心的赞道。李璟的领悟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又游赏良久,魏岑道:“还请大师去看下小皇子的病。” 文益道:“本无病,何须看?” 李璟忙恳请道:“从嘉昏迷不醒,劳驾大师帮助医治。” “不醒,只因不想醒。”文益道,“不想醒,所以不醒。” 废话。魏岑心中不耐烦地想。 李璟差点跪地,“大师,我这三子生有双瞳,是为奇人。还请大师施手救治。” 文益道:“老衲救不了他,不过老衲想对他说句话。施主,请带路。” 李从嘉卧床,皇后在旁见文益进来,忙起身迎接:“大师,……” 文益笑着摆手制止,径自走到床边,对昏迷的李从嘉道:“会与不会,与汝面对。若也面对,真个不会。” 众人来不及品味这句话,皆盯向李从嘉。 过了许久,李从嘉睁眼用稚嫩的声音问这位老者:“真个不会?” 文益很肯定,“不会。” 李从嘉露出灿烂的笑容,喊道:“我饿!” 众人惊呆。这文益果是得道高僧,法力无边哪! 回到清凉寺,净喜问:“为何师傅一句话就可将其救醒呢?” 文益摇头,“他本就醒着。不愿醒,只因为怕再受此劫。” “师傅便是告诉他,会不会受此劫都要去面对,然后才知道永远不会。”净喜悟出其中道理。 文益闭目道:“其实不止这些。”然后,不再言语。 他看出这李从嘉果是奇人,不仅因双瞳,而是因他如此年幼被兄长敲中后便假装不醒,躲过此劫。又生怕类似之事发生,故意不醒,欲借父母之手除掉兄长。 文益叹口气。只可惜这世界还有个更奇的人,否则此子必有大作为。 文益眼中那更奇的人自是孟昶。围困寿春已近两月,城内却无一点投降意思,而自己又不愿意进攻。这让孟昶实在为难。 自来寿春城下,蜀军还未攻过一次城,以为这样便会让我感激投降吗?不可能。刘仁瞻其实也在为难。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哪,待我城内粮尽,城破仍难免。东门虽畅通无阻,但早已下令凡从东门出入者,斩。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寿春的空中漂浮着让人焦灼的空气,压抑的人喘不过气。甚至连那几位美女也按捺不住,帮忙出谋划策。 “擒贼先擒王,我们冲上城头将那刘仁瞻擒住,逼他投降。”唐糖道。 段思盈跟着道:“他若不降,便杀了他。” “他都这把岁数了,你们真狠心。”说话的是婵蕊,“要我说,最好是能捉住他的家人,逼他投降。” 孟昶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毒妇人心哪!师娘,你除外,别瞪我。” “你不愿做坏人,只好我们来做。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便可。”唐糖小嘴一翘,道。 孟昶摇头,“就算我假装不知道,天下人怎会不知道?胡来者,杀无赦!不论是不是我老婆。” 他这一说,无人再敢吭声。 李谷突然道:“刘仁瞻已认定寿春难保,但欲以己身吸引我大军,尽量拖延时间,以保全其他各地。既如此,咱们不如弃寿春而攻他州。” “有理。”孟昶点头,“只是这样一来,他便可自由调度,若要夺他州,恐非易事。” “寿春不可弃。”李谷摇了下头。 “我们可以留下一部分兵力仍旧将其包围。”孟昶道。 李谷有了计策,“只需少数即可。其他部队开拔时,不要拔去营帐,虚实相交,迷惑敌人。刘仁瞻欲保留实力消耗我军,所以决不会轻易出击。” “好。”孟昶喜道,“我便留下。他见我在,必以为大军在,不敢轻动。” “还是我留下吧。万一他出击,岂不危险。”李谷摇头道。 孟昶笑道:“你的作用能比我大吗?召集众将,立即布置。” 众将到后,领命出发。由李谷领军,孟坚、赵崇韬、李承勋等将掉头率部攻击庐州。留符彦卿、武漳的两万禁军及彭师暠的五千蛮兵保护孟昶,继续围困寿春。 大军悄无声息地出发,营帐仍在,炉灶不减,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然而,孟昶、李谷忽视了一个人的存在,那便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孙晟。他并没着急将消息传入城内,因为他不确定这一切是真还是假。他在等,等能让他确定的理由。 你有七星桩,我有凌波步。袁彦超等人笑了,因为他们找到了进攻江州的办法。 他们的笑有点自嘲,因为这办法太简单。绕过七星桩,登岸陆路攻击江州。 好吧,陈觉大才子,让你见识我大蜀水军的凌波微步,让你知道我大蜀水军在陆地一样无敌。高彦铸率火龙船队及很少数战船原地吸引唐军,袁彦超、李元则率大部自上游登陆,陆路向江州进发。 七星桩好不好?好,它可以有效阻止船只前行,不论那船上飘着“蜀”还是“唐”。所以,唐船无法组织有效进攻,只留少数部队便可。 因为七星桩的存在,江州的李景达和陈觉还有时间喝喝小酒。洪州的李景遂没这么惬意,因为蜀军不按常理出牌,不与主力决战,突然来到洪州城。 急切中,李景遂慌忙派人前往象牙潭召卢绛回城护“驾”。 其实他是多此一举,因为象牙潭大战已经开打,卢绛很快便会撤回。 “随文,随武,炮轰对岸敌营!”王昭远指挥道。 大蜀利器之火炮整齐林列岸边,王随文、王随武一声令下,百炮齐发,轰鸣声响在唐营。 唐营大乱,将士们纷纷躲避起来趴地捂耳,以免被炸得粉碎。 几番轰炸,烟尘弥漫象牙潭,唐军阵营乱成一团。 “渡河!”王昭远见时机已到,下令。 王赟、张公铎当先向前,蜀军将士呐喊着向对岸冲去。 “别乱,列阵!”卢绛大声喊着,却无人理会。 “敌军半渡,列阵出击!”卢绛拼命嘶喊,终于有不少将士听见,冲了过去。 不少不代表多。冲过去的近千唐兵转眼被势猛的蜀军淹没,溪水流淌血色。 烟雾迷蒙中,惊慌失措中,蜀军已到眼前。 呐喊声蔓延,惨叫声不断,近十里的唐营弥漫着拼杀与死亡。同样是人,何必如此残忍?同样是人,何必如此惨烈?无情的战争无情地夺去无数人的生命,为的是什么?是硝烟过后的悲痛还是个别人的私欲?胜如何,败如何,终逃不过一个“空”字。 具体战况不再描写,只写结局。 卢绛节节败退,带着不足万人撤回洪州城下,却发现进不了城。有蜀军阻挡他们的退路。 无处可逃便不再逃。卢绛干脆放手一搏,直到被俘。出城的五万人马死的死,伤的伤,俘的俘,降的降,无人能回到城中。 站在城头远远观看的李景遂有想哭的冲动。 第238章 不拘小节 赵普放下手中的事,与水丘昭券火速赶到苏州,因为这边出了点事。 水军指挥使罗晟乐呵呵地迎接,等待嘉奖。 赵普从他身边走过,直接坐到上座,未与他打招呼,看来很生气。 罗晟有些愣住,渴求地望向水丘,希望得到答案。 水丘昭券摇摇头,道:“召集众人议事。” 本来心情大好的罗晟有种不祥的感觉,但想到自己毕竟是打了胜仗,就算没嘉奖也应不会受到惩罚吧。 显然他想错了。众人到齐,赵普大喝道:“水军指挥使罗晟,你可知错?” 我错?罗晟应道:“末将不知。” “罗将军不听帅令,擅自进攻。来人,拖出去斩了!”赵普大声道。 众官皆愣。罗晟大喊:“末将不服,末将不服。” 水丘也跟着求情,“赵大人手下留情。” 赵普挥手示意士兵靠后,问道:“有何不服?” “我虽擅自进攻,但毁敌船两百,杀敌近千,大获全胜。为何杀我?”罗晟很不服气。 “罗将军功过相抵,还请赵大人三思。”水丘跟着道。 众官众将皆求情。 “那我问你,我们损失多少?”赵普瞪着罗晟道。 罗晟毫不在意,“损船不到一百,死伤不过五百。大人难道觉得不划算吗?” 赵普笑着反问道:“罗将军,难道你觉得划算吗?” “划算。”罗晟毫不犹豫回答。 “那你就不配做这个指挥使。来人,拖出去斩了。”赵普大怒道。 罗晟冷冷道:“我知大人心思。我等都是吴越旧人,你们不信任,要换自己人罢了。” 在场的除了赵普,都是从吴越降过来的,不禁觉得此话有理,交头接耳起来。取得大胜,还要被割了脑袋,不是排挤是什么。 水丘昭券忙道:“大家误会,赵大人决无此心思。” 赵普没怒,问罗晟:“罗将军,敢问那死伤士兵可是吴越人?” “是。” “我记得来吴越前,皇上特意交待我一件事。”赵普突然望着远方道,“皇上说如果在战斗中吴越将士的伤亡超过蜀兵,那就是我失职。” 众人都是一愣。 “其实在我心中,没有吴越和大蜀之分。既然都是我所统率,我便应该为每一条生命负责,不论是蜀是越,是将是兵。”赵普有些激动,“折敌一千,自损五百,罗将军,你让我情何以堪?” 赵普的话感动每个人,罗晟低头无语。 “鉴于此,我已向皇上禀报,自请罚俸银三月,用于慰问那些死难将士的家庭。”赵普道。 “水丘也有责任,愿陪赵大人受罚。”水丘昭券道。 罗晟沉默良久,不禁叹道:“是我没有珍惜将士的生命,都是我的错。我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该。赵大人,末将知错,愿受任何责罚。” 众人纷纷为罗晟求情。 赵普道:“错不要紧,但要知道哪里错,为何会错。我刚才要斩将军,是因为将军仍不知错。如今既已知错,便免死罪。还望罗将军知错就改,戴罪立功。至于责罚,我既为帅,便由我承担。” 罗晟跪地谢恩。众人钦佩之心油然而生,从赵普延伸到孟昶,大蜀。 “孙晟准备出营。”唐糖急急跑进来道。 孟昶忙道:“快,快把他拿回来。” 不一会,肖玉蓉、段思盈押着孙晟走进。 孙晟讥笑道:“大蜀皇上曾说过我可以自由出入,原来是谎话。” “是啊,你们为何押着孙大人哪。快,快松绑。”孟昶装作不知道。 “少装腔作势。”孙晟继续讥讽。 孟昶没有一丝尴尬,“好了,孙大人,从现在起你出入自由。” 唐糖跑进来,刚想说话,见孙晟在,便没吭声。 孙晟冷笑离开。看来是真的,否则他为何害怕我离开?身后传来孟昶的笑声,感情唐糖带来了好消息。 第二日,孙晟又一次被押到孟昶跟前,又一次被放回。于是他不再出营,他要等时机。抬头,望见妍瞳从帐前走过,心中突然腾起一个想法。有些卑鄙,但为了大义,不拘小节。 李景达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往地上一躺,睡了过去。酒,喝得太多了。 陈觉摇头,吩咐将鄂王抬回房间歇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这么多酒,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蜀军突然改变策略,从陆路进攻,将江州周围州县尽数占领,并很快就要到达江州城。怎么办?还有什么良策呢? 陈觉情不禁端杯痛饮,仿佛酒精能带给他灵感。 洪州李景遂比他弟有心有肺多了,夜已深,仍在巡察。 “袁大人,怎么你也在?”他在城头碰到袁从范,非常吃惊。 袁从范道:“王爷不是还没休息吗?” 李景遂叹道:“这蜀军将洪州城围个水泄不通,哪还睡得着啊。” “卑职也睡不着。”袁从范道,“在那府中,耳边尽是家人喊冤的叫声。” 李景遂不禁有些惭愧,道:“待退了蜀军,我便还袁大人一个公道。” “这么说王爷知道凶手?”袁从范盯着他。 “我,我的意思是尽力帮你追查凶手。”李景遂掩饰道,“我到那边看看,袁大人也休息会吧。”说完赶紧离开,愧意涌满心头。 袁从范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不止。再忍两日,我会还自己一个公道。 李璟也给了幼子一个公道。为防止类似事件发生,不得已将大儿子送往扬州。 公平总是相对的。长子李弘翼没有哭,他将所有的怨恨都放在李从嘉身上,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将他除掉,扫除自己将来即位的最大障碍。 韩熙载看出他的心思,道:“弘翼,不管你要做什么事,都必须记住,只有你足够强大,才能成功。”作为太子的老师,他也因此受累,兵部尚书之职被免,发配到扬州。 李弘翼点头,望向远方,似乎在展望自己未来的强大。 强大,需要积累。但有这个时间吗?韩熙载心中感慨。 不知道你有没有,反正我有。孟昶悠闲在寿州城下转悠,城头的刘仁瞻并不理会。 以不变应万变,要攻便攻,我是不会出城的。他想。 “父亲,给我一些人马,待我将这大蜀皇帝捉过来。”儿子刘崇自告奋勇。 “大帅,还是我去吧。”副使孙羽道。 刘仁瞻头也不转,厉声道:“任何人不许轻易出击,否则军法从事。” “嗨,是张大哥啊,弟兄们都还好不?”孟昶望见个熟人,客气地打起招呼。 张义德犯难了。我该不该回应呢?想起那年从朗州到岳州一路的情景,心情相当复杂。抬头想与孟昶打招呼,却发现人已走远。 命运何等的捉弄人,为何相亲相爱的人总在两个阵营。男人之间也可以“亲”也可以“爱”,而且更加浓厚。 孙晟在帐内见婵蕊走过时,猛地冲了过去,怀中取出把匕首,道:“别乱动,否则小命难保。” 毫无武功的婵蕊花容失色,想大喊都喊不出。 孙晟胁持着婵蕊缓缓前行,蜀军纷纷让路,不敢轻动。 “孙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枉我一直敬你是英雄。”刚回营的孟昶慌忙跑出。 “放了婵蕊姐姐。”跟着冲出的段思盈、唐糖娇喝道。 孙晟内心起伏不定,“只要我出了营,便放她。” 孟昶盯着他道:“若我不答应呢?” 众人齐齐望向孟昶,特别是婵蕊,惊呆。 “你会答应的。”孙晟很肯定。 “若是以前,我确实会答应,但现在不行。因为我不能让你把这里的真实情况告诉刘仁瞻。”孟昶不为所动。 孙晟道:“不错,我一定会说出。但还有别的办法,你可以撤兵。”这也算是对自己愧疚的心一点补偿。 孟昶摇头,“个人性命与国家利益相比微不足道,我不会撤兵。” “老公,你就答应嘛,先救出婵蕊姐姐啊。”唐糖不愿意地道。 孟昶笑了,道:“你放心,孙大人不会下手的。” 符彦卿也已赶来,大喝道:“我主对你不薄,孙大人此举让天下人耻笑。” 孙晟苦笑道:“别无他法。” 孟昶想了下,突然道:“孙大人,我可以和你打个赌。即使你将这里的真实情况告诉刘仁瞻,他也不敢出城攻击。让孙大人出营。” “不错,若他敢来,保管他有来无回!”符彦卿大声道。 孙晟挟持着婵蕊远离蜀营后,放开她,拱手道:“请恕孙某无礼。”然后向城内奔去。 “彭师暠何在?”孟昶大喊道。 彭师暠大声应道:“末将在。” “射得到不?”孟昶指着孙晟背影道。 “能。”彭师暠马上拉开强弓,搭箭欲射。 “废话,我当然知道能。我是让你既要射中他,又不要射死他,让他感觉你是要他的命,但没有成功。”孟昶忙道。 彭师暠一转念,道:“可以。”又拿出两箭搭在弓上。 三箭如电直奔孙晟而去,一箭中其右肩,使其倒地。 城头刘仁瞻看得真切,忙喊道:“快开城门,扶孙将军进城。” 第239章 破城 孙晟伤口经过简单包扎处理后,叙述了蜀军动向及自己逃出来的经过。 听后,所有将领大喜若望,蠢蠢欲动,只有刘仁瞻在沉思。 “父亲,机不可失,这可是拯救我寿春的大好时机。”刘崇摩拳擦掌。 孙羽道:“大蜀三箭齐发,显然是怕孙将军暴露他们的实情,要他的命,应不会有诈。” 刘仁瞻点点头同意。 见此,入笼中兽般的众将纷纷请战。但刘仁瞻仍不表态。 只有孙晟看出了刘仁瞻的心思,道:“若他识趣撤兵最好。” 刘仁瞻点点头道:“大蜀一直未攻城,说起来有恩我寿春。就给他三日时间,若撤兵便罢,若不撤兵,便出城攻击。” “啪”地一本书打在孟昶身上。“有刺客!”他大喊。 “有刺客吗?我出去看看。”身后的杜逸风识趣地走出帐。 “婵蕊姐姐,我的好姐姐!”孟昶满脸堆笑。 婵蕊气得胸脯不停起伏,别有番风味。“你,你竟不顾我的性命,光知道你的大业,太坏太坏了!” 孟昶忙赔不是,“是,是我的错。但我相信不管怎样,那孙晟都不会伤到你!” “万一,万一呢?”婵蕊哭了起来,娇柔万分,“我可不想死在这鸟不拉屎的时代!” 孟昶情不禁上前,想将她拥在怀中好好呵护。 “姐姐,谁欺负你了!”唐糖冲了进来,后面跟着段思盈。 孟昶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的。” “哼。”三女子同时瞪了他一眼。 几人心境稍微平复后,段思盈问道:“那我们到底撤不撤?” 孟昶笑道:“不撤,为啥要撤,刘仁瞻不敢来攻的。” “你这么确定?”婵蕊已抹去泪水,问道。 “糖,你老公打赌输过没?”孟昶笑问。 唐糖想了下,“还真没。看来他真不敢来攻。” “相信我,没错的。”孟昶学起刘德华很久前的一句广告词。 婵蕊不禁笑了。只有她知道。 “那我们走。”唐糖好像不想婵蕊与孟昶在一起的时间太长,道。 “在女人面前,你永远是弱者!”三女子走出后,帐外传来杜逸风的感慨。 “我乐意!”孟昶大笑道。 袁彦超不想再拖延时间,指挥蜀军从甘棠湖向江州西门发动猛攻。 陈觉慌忙调兵拼命死守。李景达在又一次酒醉后酣然入睡。 攻防大战一直进行到天黑。袁彦超下令火箭攻击。 带火的箭“刷刷”地射进城内,一时混乱不堪。 陈觉慌了,大叫道:“快令东门杨守忠来支援!”手中无将,杨守忠又被提拔起来,委以重任守东门。 杨守忠得令后不敢迟疑,慌忙率兵前往西门。 他这刚走,一直无动静的东门外突然火光亮起,朱元挥剑,蜀军开始猛攻。 听到身后的呐喊声,杨守忠停了下脚步,但想到自作主张不会有好结果,又赶紧前往西门。 东门守军所剩无几,蜀军气势凶猛,很快便被攻下。 朱元大喊声:“上!”江州城被破。 “杨将军来得正好,快,快!”守兵越来越少,陈觉大喊。 快,快做什么呢?快救火?快放箭?快……杨守忠猜测着。 不用猜测,有快马赶来,喊道:“东门已破。” 不止杨守忠,陈觉也听得清晰,“啊”的一声后瘫坐在地。 “快,快逃命吧!”杨守忠过来扶起他,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觉站起,大喊道:“快,快走!”猛然想起熟睡的鄂王李景达,又喊道:“快去带上鄂王!” 李景达仍在昏睡,被唐兵架起。 “走,到江边上船。”陈觉喊道。 一行人往江边逃窜,所到之处,尽是拼杀声,惨叫声。突进来的蜀军与唐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何人?站住!”杀出来一将率兵挡住他们去路。 借着火光,陈觉认出是朱元,“朱将军,是我们。” 朱元见是陈觉,冷冷道:“还不速速受降?” “朱将军,是本王。”被架着的李景达懒散地道。他酒仍未醒。 朱元愣了会,挥手道:“让他们过去!” “将军!”身后蜀兵喊道,想阻止他的决定。 “所有后果由我承担。”朱元叹气道。 “谢朱将军!”陈觉拱手谢道。 朱元瞧也不瞧他,道:“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鄂王。” “好兄弟,有空咱们再把酒言欢。”李景达道。 “快走,别让我改变主意。”朱元大喝。曾经以为他是自己的伯乐,曾经以为他是明主,然而他不是。但落难收留的恩情怎能轻易忘记。走吧,走吧,但愿今生再不相见。 天亮时,江州城恢复平静。 朱元见到袁彦超,说了第一句话:“是我放了他们!” 袁彦超愣了下,下令:“卸去朱将军兵甲,关押待处理。” 朱元主动解刀,脱去盔甲。 袁彦超走到他跟前,道:“朱老弟,请原谅老哥这样做。” 朱元笑道:“私放敌军主将,不论袁兄如何处罚,小弟决不会怨恨。” “其实若是我,可能也会这样做。”袁彦超道,“但此事太大,我不敢轻易作主,必须禀报皇上。” “不用了,赵某做主,朱将军无罪。”大踏步进来赵廷隐,身后是高彦铸。 袁彦超慌忙拱手迎接,“赵大人,您怎么来了?” “哈哈,呆在长沙实在是闷,便到了这里。”赵廷隐大笑道。 他便是大蜀三军统帅赵廷隐啊。朱元拱手道:“朱某私放敌将,还请赵大人责罚。” 赵廷隐望着他道:“当年关云长华容道私放曹孟德,被世人称颂。朱将军知恩图报,私放这些无用的人,何罪之有。”然后命令士兵:“将兵甲还给朱将军。” 袁彦超还有些迟疑,赵廷隐笑道:“咱皇上是什么人,难道袁大人还不清楚吗?放心,皇上不会追究的。就算追究,还有我给你挡着呢。” “是。”袁彦超跟着笑道。 朱元深深体会到自己终于跟对了人。 李景遂却觉得自己信任错了人,夜巡时又遇到自己不喜欢的袁从范。龚慎仪呢?那些整日围在我身边的人呢?他们都在做什么? “袁大人。”紧紧握着袁从范的手,泪在眼眶。 袁从范毫无表情,“王爷,夜风寒冷,多穿厚衣。” 感动,感动,感动。李景遂又叫一声:“袁大人!” “若退了蜀军,还请王爷为我找出真凶。”袁从范仍面无表情。 “袁大人放心,本王必为你做主。”李景遂发自内心地道。龚慎仪,你个畜牲,杀了人全家,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不杀你对不起眼前这忠臣。 望着李景遂远去的背影,袁从范冷冷笑着。今晚,就是今晚,我便会用我的刀为自己作主。 子夜才过,王昭远便悄无声息地来到城下,身后是蜀军众将。 袁从范一挥手,亲信们砍翻城门守兵,打开城门。 “不滥杀!不扰民!不纵火!”王昭远大喝道。 “遵命!”众将大声回应。 “进城!”王昭远下令。 众将兵刃高举,大喊:“进城!” 蜀军将士洪水般涌入城内。 袁从范冷笑道:“走!”带领亲信直奔龚慎仪的府邸。 李景遂这才回到王府,疲惫不堪,正欲上床稍微歇息会,便听得喊声震天,又急忙大喊:“快,蜀军来了!” 快,快什么?当然是快逃。手下明确领悟了他的意思,出了王府便四处逃窜。 是啊,快逃吧。李景遂慌忙招呼老婆孩子们出了王府。 然而,门前已有蜀军,一将举刀厉喝:“降者不杀!”正是蜀军大将李廷珪。 龚慎仪可顾不得妻妾儿女,听到外面震天喊声,爬起来便跑。 “龚大人这是去哪呢?”袁从范已踹门而入。 “哦,袁大人,快,快逃吧,蜀军来了!”龚慎仪忙道。 袁从范刀一举道:“不错,蜀军来了!” 龚慎仪疑惑望着他,猛然明白此话含义,忙道:“降,我降大蜀。” “但我一家大小不答应。”袁从范一刀挥去,砍下他的首级。仍不解恨,挥刀在他尸体上乱砍一通。然后道:“杀!一个不留!” 龚府内很快便惨叫连连,血流潺潺。 太阳升起的时候,洪州城正式易主,“蜀”旗高飘,亮丽怡人,似青春的脉动。 被俘的李景遂及洪州众官耷拉着脑袋,被看管起来。 蜀军众人因胜利而喜悦,但并没被冲昏头脑,因为还有下一个目标:鄱阳湖东岸的饶州。驻守那里的是南唐安化节度使周宗,他的手中有南唐水军的一部分主力。 赵廷隐的命令及时来到,南唐在鄱阳湖的水军交给袁彦超。 这就好办了,王昭远马上下令全军短暂休整后,从西绕过鄱阳湖直攻饶州。 心情大好的王昭远因一个妇人的闯入转而愤怒。 “早就听闻蜀军不滥杀无辜,善待百姓,为何还有人如此残忍,我一家四十七口人,只有我侥幸逃脱?”那妇人牵着个孩子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泣不成声。 王昭远怒了,“还有此事?各位将军,谁干的。” 王赟、李廷珪、王全斌纷纷摇头。 第240章 中计 妇人哭泣道:“我知道是谁。大人,你要为民妇做主。” “谁?”王昭远问。 “袁从范。” 王昭远一愣,“你是?” “民妇乃龚慎仪三姨太,娘家便在附近,那晚恰好带孩子在娘家,才幸免于难。谁成想次日回家,竟无一人存活。大人……”想到当时惨象,妇人哽咽难语。 这袁从范也太过份,要报仇杀了龚慎仪便是,为何灭门。王昭远大声喊道:“传袁从范。” “你可认得他们?”袁从范一到,王昭远便厉声问道。 袁从范看了几眼,摇头道:“不认得。”虽是同僚,但很少往来,自是不认得人家家属。 “你这个杀人魔头!”那妇人站起便欲扑过去,王赟等人慌忙拉住。 “他们是龚慎仪的三姨太和儿子。”王昭远冷冷道。 一听,袁从范气愤拔刀,被身边王全斌按住道:“休得胡来!”他妻子便遭灭门,深知其中的痛苦,对袁从范当即愤恨不已。 “他灭我门,我自灭他门,公平公平。”袁从范大声喊叫。 王昭远怒道:“以前我可以不管,但你已是我大蜀之人,便不可为。” 袁从范狂笑道:“哈哈,我一家无人存活,我活着便是要报此仇。大仇已报,要杀要剐,轻便。” “滥杀无辜,决不饶恕!推出去斩了。”王昭远厉声下令。 那妇人突然道:“大人且慢。袁大人,你刚才说什么?你一家是他所杀?” 袁从范冷笑道:“难道还有假吗?他还有个儿子活着,我呢?” 袁府遭灭门之事早已传遍洪州,但这妇人只知是贼人所害,怎么会扯到自己老爷。仍不相信,“真的?” 王昭远代为回答,“不错,早已查明。” 妇人走过去紧紧搂着孩子,道:“是啊,他还有个儿子。大人,算了,就不要追究了。” 众人纷纷愣住。没想到这妇人很明事理。 “其实这也不是他的儿子。”妇人叹气道。 众人又是一愣。 妇人道出真相,“我家本是北方云州人氏,契丹入城后,我丈夫被害,我带着这个孩子随公婆逃难到此地,公公在这开了家小粮店维系生活。去年龚慎仪路过粮店,见我还有姿色,便要纳我为妾。公婆起初不允,谁知他便威逼利诱。出于无奈,我只好带着孩子进了龚府。” 原来是这样。众人明白过来。 袁从范低头道:“幸好你那晚不在。” “既然袁家的惨案是龚慎仪所为,那他是罪有应得。”妇人望着王昭远道,“大人便放了他吧。” 王昭远沉思许久,望着这两位幸存者,突然有了主意,“不论怎样,袁从范滥杀无辜,虽情有可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袁大人,我蜀军决不允许滥杀无辜者存在,念你在攻克洪州中立下大功,便免去你的一切职务,削为平民,你可愿意?” 袁从范也知自己犯下大错,给蜀军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点头道:“愿意。” 王昭远笑了笑道:“为了弥补你的过错,你必须要和她在一起,好生对待她与儿子。你可愿意?” 袁从范与妇人不禁对望。 “王大人已法外开恩,还不快些谢恩。”李廷珪催促道。两个家庭的幸存者在一起,这办法很不错。 袁从范低头,小声道:“愿意。” “别光答应,要实实在在地去面对。若有半点负面消息传到我耳中,我便会要了你的脑袋。”王昭远道。 袁从范点头,那妇人羞得紧紧搂着儿子。 他们走后,王赟、李廷珪、王全斌等人纷纷赞道:“妙!” 王昭远笑道:“跟他学的。若他在此,相信也会如此处理。” 他,谁都知道,是咱们的皇上孟昶。 孟昶却象什么都不知道,淡淡地道:“不会吧?他竟然有出兵动向?” “真的。”唐糖、段思盈点头道。她俩已从寿春城内的内线处得到消息。 “不可能,决不可能,怎么可能?”孟昶拼命摇头。 唐糖急道:“老公,你不能太自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还是早些逃吧。” 段思盈笑道:“老公怎么会逃?应该说是撤。” “哎呀,反正先离开再说,等咱汇集大军,再来攻也不迟。”唐糖道。 “婵蕊姑娘,你来了啊!”帐外传来杜逸风的声音。他是故意的,怕孟昶与老婆的亲热被不小心撞上。 一听,孟昶马上左拥唐糖右揽段思盈,真格亲热起来。 两美女心照不宣地跟着迎合。哼,他是我们的老公,你别想抢。 婵蕊走进见此情景,忙羞得将俏脸转到一旁。 “哦,是婵蕊妹妹啊,有事啊?”孟昶笑着问。 “没事。”婵蕊转身慌忙离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快活逍遥,去死吧。她本来也是想劝孟昶快点撤退的,突然间不想说了。 我怎么会为他吃醋呢?婵蕊边走边拼命摇头。 见婵蕊离开,两美女又心照不宣地将孟昶一推,齐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快活逍遥。” “哦,还是白天啊。”孟昶嬉皮笑脸道,“等到了晚上,你俩一起来,咱们快活逍遥个够,就象那晚。” “去你的!”虽然也算老夫老妻,两女子也不竟羞红脸庞,拔腿离开。 那晚?哪晚啊?我俩有同时侍寝过吗?两人对望,明白又被这坏蛋老公占了便宜。 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刘仁瞻下令道:“进攻!”语气有些低沉,因为没有信心。三箭都未射中的他,会轻易被我击败吗? 寿春城门打开,几乎全部的守军出动。刘崇冲在最前,他要立功。张义德心情很差,他不知道如果真遇到他,自己是否能下杀手。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婵蕊没睡,虽然她怨恨孟昶不顾自己的性命,但更怨恨因为自己不会武功成为人质,给孟昶带来的危险。 这两日,她几次想告诉孟昶,但都没能说出。我这是怎么了?婵蕊走出帐,不由自主地走向孟昶的大帐。 “婵蕊,快些跟她们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她面前。 “为什么?”婵蕊惊异问道。 孟昶笑道:“因为他们来了!” 婵蕊这才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正越来越近。 “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唐糖和段思盈道。 “谁说我不走?”孟昶道,“但我不能这样走,我得假装慌乱中逃走。” 两人还想说,肖玉蓉指着丈夫道:“妹妹们先走,有我俩呢,放心吧。” 就是,有师傅师娘呢。唐糖等人这才离开,这才发现营内的士兵又少了很多。 “崇儿,慢些!”靠近蜀营,刘仁瞻觉得有些怪,小声喊儿子。 儿子的声音明显比爹大。刘崇大声喊道:“活捉蜀皇帝!”冲进蜀营。 紧跟着,唐军喊声响起,潮水般涌进蜀营。 为什么防守如此松懈?刘仁瞻还在疑惑。此时已不容疑惑,他也跟着冲进。 孟昶象是刚刚爬起,衣衫不整,大喊着:“撤,快撤!” 哈哈,找的就是你。刘崇大喜若望,纵马冲向孟昶。 有人更快。杜逸风夫妻快速将孟昶架上马,向后狂奔。 刘崇狂喜,大喊:“蜀皇帝逃了,快追!” 皇上逃了?本来就不多的蜀军将士放弃抵抗,纷纷后撤。 “大帅,会不会有诈?”一向粗心大意的张义德提醒道。他当然不知道有没有诈,他是想放孟昶一马。 太轻易了,这哪是三箭面前眼睛都不眨的孟昶。刘仁瞻猛然醒悟,大喊道:“停止追击!” 被困这么长时间,寿春守兵正憋得难受呢,如今就象是脱缰的野马,一个个大声嘶喊着向前,哪听得见他们大帅的命令。 “快,快鸣锣收兵!”已停止前进的刘仁瞻厉声命令。 张义德正着急,一听,主动抢过传令兵的铜锣,使劲地敲。 附近的士兵连忙停下脚步,但只有不到五千,余下的两万多都已兴奋地跑远。 刘崇最兴奋,跑在最前。慢慢接近孟昶,他心中大喜。哈哈,看你往哪里跑! 没地方跑,我就不跑。孟昶勒缰立马,转过身,笑看追兵。 “公子,大帅鸣锣收兵了!”孙羽快马追上道。 到口的肉怎能不要。刘崇毫不理会。 孙羽只好紧紧跟上。 “刘公子,晚上好!”孟昶笑嘻嘻地道。 刘崇一愣。哇噻,已经追上。“快快下马受降!”他剑一指,冲向孟昶。 孟昶身后杀出两少年,将其拦住,挺枪者赵崇韬,横刀者李承勋。 刘崇还未回过神,从四面八方传来呐喊声,远超唐兵。 孙羽忙喊:“中计了,公子快撤!” 想撤就能撤吗?赵崇韬与李承勋已到刘崇眼前。 欺负人嘛,人家两个也打不过你们一个,现在你们两个打一个。刘崇只举剑向上挡了一下,剑便飞上了天。然后来不及夸赞对方的厉害,便被挑下马。然后来不及喊疼,便被捆绑。 “啊。”刘仁瞻的心猛地疼痛一下。蜀军震天吼声在告诉他:中计了! 第241章 如何应付 孙羽见刘崇被俘,想去营救,但这满山遍野的蜀军逼得他只能选择撤退。 四处蜀军,退哪都是被包围。好不容易杀出条血路,才见身边只余十来人。 “孙将军,怎么回事?”刘仁瞻捂着胸口问。 孙羽道:“大帅,蜀军有埋伏,公子被俘!” “啊!”刘仁瞻大叫声。胸口疼痛难忍,昏厥过去。张义德等人急忙上前扶住。 “大帅,大帅!”众人喊道。 刘仁瞻毫无反应。 “将军。”众人的目光落到副使孙羽身上。 孙羽回头望了眼仍在厮杀的战场,下令道:“护大帅回城!” “活捉刘仁瞻!”没走多远,归路便被蜀军阻断。符彦卿、武漳率禁军等待多时。 孙羽望望身边这五千来士兵,望望趴在马上的刘仁瞻,不知该怎么应付。 张义德站了出来,“我叫张义德,你们皇上认得我。” 符彦卿大喝道:“我不认识你,快让刘仁瞻出来!” 张义德提高嗓门道:“我们大帅身体不适,旧病复发,昏厥过去,就在这里。”说着指了指。 “你要做什么!”孙羽怒道。 “你们皇上曾经对我说过他最恨小人。”张义德道,“敢问各位将军,趁人之危,欺负病人,算不算小人?” 符彦卿转头与武漳商议下,道:“那好,让我过去察看,若你所说属实,便放行。” “不可。”张义德阻止道,“我是不是小人,你可以回去问你们皇上。放便放,战便战,休要多言。” “哈哈。”符彦卿大笑道,“这位张兄弟好是爽气。好,我信你所说。后会有期!”说完,一挥手,率军离去。 “皇上,妙计!”蜀军大帐中,众人喜笑颜开,李谷赞道。 孟昶摆手笑道:“一般,一般。” “是末将放走了刘仁瞻,请皇上责罚。”符彦卿、武漳道。 “放得好。那位刘大哥说的没错,我不是小人,我们蜀军都不是小人。”孟昶道。 “此役歼敌降敌两万余,如今寿春已近无兵,我们可以大胆进攻濠州。”李谷道。 孟昶点头,“依照上次安排,我与禁军留守此处。李侍郎率其他兵将进攻濠州。” 李谷道:“遵命。” 刘崇押上来时满脸的不服气,“偷奸耍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放了我真枪真刀的打一场。” “好啊,刘公子,我便遂你所愿。”孟昶道。“给他松绑,兵刃还给他。” 刘崇拿起剑,大叫道:“谁敢来?” 无人站出。不是不敢,只因不屑。 见此情景,孟昶很无奈地道:“刘公子,你说怎么办,没人响应。” 刘崇从众将的目光中感到了鄙夷,但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指着孟昶身后的段思盈道:“那就她吧。” “哈哈。”众人大笑。思妃的武功,你这样的十个也不是对手啊。 孟昶点头道:“好。但咱们有个条件……” 还未说完,刘崇自作聪明地道:“我知道。我赢了便放我走,我输了便要我的脑袋。本公子不怕,来吧。” “错。”孟昶笑道,“你赢了我会留下你,输了便放你走。” 什么意思?刘崇不懂。 李谷帮忙解释道:“你要是赢了说明你还有用,当然留你。你要是输了说明你没什么本事,留你何用。” 严重的鄙视。好,走着瞧。“来。” 话音刚落,段思盈软剑在手,已到他跟前。 “看剑!”刘崇使出吃奶的力气刺了过去。 段思盈纹丝不动,软剑在空中向上划出个漂亮弧线,轻挑来剑。刘崇剑脱手。 紧跟着软剑又向下划了个漂亮弧线,到了刘崇脖颈。 “你输了,可以走了!”孟昶笑道。 无话可说,在个女人面前都没走到半招。刘崇耷拉着脑袋回到寿春,同时回去的还有昨夜被俘的一万多唐兵。有好几千人不愿意回寿春,自愿加入了蜀军。 众将走后,唐糖、段思盈对孟昶道:“你是个坏蛋!” 孟昶嬉笑问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我们,害得我们担心!”两人很不原意。 “你真是个坏蛋!”婵蕊冷眉怒目道。 孟昶笑道:“我是坏蛋,害得婵蕊姐姐也跟着担心。” “屁,谁担心你。”婵蕊脱口而出,根本不在乎眼前是皇上,“你让我每天从孙晟帐前走就是为了让他挟持我。” “天地良心,我从没有过此心。”孟昶很冤枉,“老婆,你们说老公我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是。”唐糖、段思盈异口同声。说完,挽着婵蕊离开。 女人哪!孟昶摇头无语。 女人哪!饶州的周宗摇头无语。什么时候不好临盆,偏偏这个时候。 “爹,你说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已有十岁的大女儿娥皇撒娇问道。 洪州、江州尽失,大蜀大军正在向我饶州进发,谁还有心情关心是男孩还是女孩。周宗叹道:“不管是男是女,生在这多事之秋,只怕要承受世间之苦了!” 娥皇听不懂,道:“爹放心,不论是弟弟还是妹妹,娥皇都会疼爱的。” “周大人,蜀军战船已逼近康朗山水域。”水军指挥使张遇匆忙进来道。 周宗一听,站起道:“走,去看看。” 马步军指挥使李雄这时进来道:“大人,饶州南部、东部皆出现蜀军,数量众多。” 来了,都来了!周宗道:“将饶州四周兵力全部调回城内,死守!我先到康朗山去。” 刚跨出门,便听到身后女儿喊道:“爹,娘生了,是妹妹。” 周宗回头道:“照顾好她。” “你还未取名呢?”娥皇喊道。 “你叫娥皇,她便叫女英吧。”周宗头也不回。 名字是不是很熟悉?没错,她们便是正史中嫁给双瞳李煜的两位美人,大小周后。 只可惜,这里的历史已不是历史。 “皇兄,我回来了!” 李璟忙放开牵着双瞳儿子的手,激动地转身拍着李景达的肩,“景达,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什么也别说了,快去好好休息吧。” 我早已无话可说。李景达道:“皇兄,告辞。” 李璟这才盯着陈觉,鄙视地问道:“陈大人,你可有话说?” 陈觉忙跪地,“皇上,臣丢鄂州、江州,罪该万死!” “皇上,陈大人应有难言之隐。”已回金陵的冯延巳道。 “是啊,皇上。”李景达已离开,陈觉的胆子也大了,“鄂王重用朱元这等叛将,用心颇为可疑。大敌当前,他每日花天酒地,任我如何劝说也无用。臣在江州,却无法调动任何人马。皇上,臣虽有你的亲笔信,但有名无实,没有指挥权哪!” 李璟不耐烦地挥手道:“走,走,都给我走。景遂被俘,景达能回来已很不容易,还在这说三道四。” 我的弟弟也被俘了呢。离开的冯延巳心想。 李璟不是不知道李景达的为人,也能猜出陈觉在江州的所为,但又能怎样呢?处罚陈觉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望着在旁玩耍的幼子,李璟的心又苍老许多。 刘仁瞻也一下子苍老许多,虽然眼是睁开了,神志也是清醒的,但说不出话,也无法动弹。 孙晟跪在床边哭诉着自己的大意,说到深情处,竟欲拔刀自尽谢罪,幸被左右阻拦。 被放回来的刘崇也跪在床边哭诉着自己如何坚强,宁死不降,并如何巧妙地逃出蜀营,回到父亲的身边。 孙羽几人想笑。就你,若不是人家释放,你能逃得出? 刘仁瞻想跳起来揍儿子,但无能为力,望着屋顶,痛苦不堪。 濠州刺史郭廷望着城下黑压压的蜀军营帐,发愁不已:“这可如何应付?” 有困难,找皇上。立刻写封求援信快马奔向金陵。 望着水面上密密麻麻的蜀军战舰,周宗叹道:“这可如何应付?” 张遇道:“敌军初到,脚跟尚未站稳,阵型尚未布好。末将建议马上组织突击,直攻敌人主舰,打乱他的阵脚。” “张将军有几成把握?”周宗问道。 张遇道:“大蜀水军破鄂、江两州,势头正猛。说实话,末将一点把握都没。但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试。” 周宗点头道:“张将军小心。” 说干就干。张遇马上指挥战船向蜀军发动进攻。 袁彦超微微一笑,下令主舰向前。目的明显,吸引敌船。 张遇果然上当,见蜀主舰,大喝道:“攻主舰!”南唐两百多艘大小船只向袁彦超所在楼船扑去。 还未接近,从两侧窜出蜀军众多小型战舰。顿时,箭矢如雨,大石飞舞,水面热闹起来。 朱元挥刀,立于船头,直冲到张遇楼船跟前。二话不说,挥刀率兵上了这船。 “我南唐待你不薄,为何战前投敌?”张遇大喝声,挥刀冲上去与他缠斗在一起。 朱元冷笑道:“南唐五鬼乱政,勾心斗角,乌烟瘴气,已日薄西山。张将军何苦还要为他卖命。”水军演练时,两人曾合作过,算是旧识。 两人你来我往,缠斗数个回合,不分胜负。 朱元突然收刀,道:“张兄,你还是快撤吧。” 张遇四周一望,见大多唐船已被占领或破坏。“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周大人。”说着,刀挥向脖颈,便欲自刎。 朱元忙挥刀将其刀击落,立喝道:“如今乱世,何谓忠奸?战败又怎样,大不了回去重整旗鼓,再来便是。若论自刎逃避,想我朱元比你有资格多了。” 那边跑过来几名唐兵,架起张遇上了小船逃奔而去。 第242章 寿春降蜀 “刘公子,还不肯降吗?”孟昶笑着问城墙上的刘崇。 “降个屁,有本事你来攻。”刘崇脱口而出。 老爹生病,儿子上阵,但总缺少点什么?南唐将士普遍摇头感叹。 孙羽低声提醒道:“若真攻,寿春守不到两日。”孙晟对自己的过错悔恨不已,神经也有点糊涂,整日陪在大帅身边。现在能在刘崇这说上话的就剩孙羽。 刘崇转头盯着他道:“难道孙将军想降?” 孙羽的一片好心换来个驴肝肺,窝火得难受,发泄般道:“降又如何?援兵没有,粮草将尽,士兵就剩这些。皇上不要我们,我们又何必在这给他死撑!” 此话引来将士们的同感。他们觉得寿春就像没娘要的孩子,即将死在荒野。“是啊,这都多久没发军饷了!每天只能吃半饱,还打个毛仗!” 见群情激愤,刘崇忙道:“大家放心,听我的指挥,一定能打败蜀军!” 屁,你爹这样的人物都有自知之明,不是对手。就你?众人送给他鄙夷。 张义德没有吭声。他突然想起孟昶当年在朗州的承诺,他竟然真的往当时每个兵家中送去了三个月的军饷。 晚上,那帮朗州释放的降兵聚在一起,喝着酒,长吁短叹。 张义德道:“大家都是弟兄,就告诉大家句实话,我准备投奔他。” 谁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孟昶。众人道:“什么时候?张大哥别忘了带上我们。” 张义德还没表态,突然听得外面一阵骚乱。他大步走出,问跑过去的士兵:“出了什么事?” “刘公子跑了!”那兵大喊。 “大家不要慌乱,坚守自己的岗位。违令者,斩!”孙羽喝道。 刘崇这小子竟然不顾瘫痪的老爹,抛弃寿春将士,带着几名亲信从东门逃离而去。 孙羽不想增加大帅的痛苦,将伺候在旁的大帅夫人薛夫人喊出来方才禀报。 薛夫人一听最喜欢的这个儿子竟抛弃大家,独自逃生,猛地差点摔倒。“这个小畜牲!派人给我追回来!” 孙羽道:“夫人,算了。”其实孙羽方才派人追过,但这是大帅的儿子,追上后大家又不能动手,反而被刘崇剑伤两人。 “这事万万不可让大帅知道。”薛夫人叮嘱道,“孙将军,寿春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说完,转身进屋。 这句话还有另层含义。孙羽寻思良久。大帅忠义无比,不会作出投降之事。我孙羽算什么,就由我来背这骂名吧。 见孙羽来找自己,张义德还以为是自己要投蜀的消息传到了他那。 “义德。”孙羽的称呼很亲近,“听说你与蜀皇帝很熟?” 张义德忙道:“那年在朗州曾有一面之缘,谈不上熟悉。” 孙羽拍着他的肩道:“他都喊你张大哥,还有什么隐瞒的。” “蜀皇帝为人可亲,与士兵亲如兄弟,大概称呼习惯了。”张义德解释道。 孙羽苦笑下道:“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件大事。” 张义德误会了,忙摆手,“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去刺杀他。” “谁说要刺杀他?”孙羽道,“我是希望你能代表寿春去蜀营与他谈投降事宜。” 张义德一愣。 “大帅风瘫,孙晟大人精神恍惚,公子又逃走。义德,你觉得寿春还能守多久?”孙羽叹着气问道。 张义德直摇头,“蜀军若攻,恐怕不需一日便可拿下。” 孙羽点头,“寿春的未来都在我的肩上,我要为大家负责。为避免不必要的牺牲,为寿春百姓的安康,我决定降蜀。” 张义德有些犹豫地道:“大帅或许不原意。” 孙羽道:“我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大帅的安危。他都已这样,怎忍心他再受苦。薛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张义德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前往蜀营。” 周宗望着狼狈逃回的张遇,没有责怪,“张将军快去歇息。”有什么理由责怪,结果早在意料中。 “周大人,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遇没有离开。 “尽管讲来。” 张遇叹口气,道:“鄂、江防线比我们牢固吧?洪、抚、信等州实力也远胜我们吧?他们还有朝廷派去的援兵相助,结果如何呢?” 周宗当然知道这些,“张将军明讲无妨。” “我们挡不住的,还请周大人早作打算。”说完,张遇垂头离去。 可我能怎么做呢?除了拿鸡蛋去碰石头,除了拿将士性命去换取最后的失败。周宗痴痴望着鄱阳湖的水,象在寻找命运的归路。 既然是命运,归路便已注定。行在宫中竹林,偶见新竹,李璟情不禁吟道:“栖凤枝梢犹软弱,化龙形状已依稀。” “父皇,你说的是谁?”幼子睁大眼睛好奇问道。 是谁?李璟无法回答。他也不知这突然跳出脑海的新词说的是谁?是自己?是身边幼子?抑或是他?眼前浮现扬州烟雨阁内煮酒论英雄的一幕。说英雄,谁是英雄?说英雄,他说他才是英雄。 “父皇,你在想谁?”李从嘉又一次好奇问道。 李璟叹气道:“我在想一个这辈子都不愿见的人。若没有他,该多好。” “为什么?”孩子稚嫩的声音那么悦耳。 李璟没有回答。“从嘉,如果让你做皇上,你最想做什么?” 李从嘉忙摆着小手,“我不做皇上,我不做皇上,哥哥会杀了我。” 一阵冷风吹过,已是秋。下一个秋,我该在哪个地方?李璟叹气望天,然而天已被层层竹叶遮挡。 张义德看见孟昶,激动地说不出话。 “呵呵,张大哥,好久不见。”孟昶面带喜色。 符彦卿在旁大笑道:“张老弟,那晚你义正言辞,很是英雄,今日怎么扭扭捏捏起来了呢。” 张义德的面孔黑中泛红,低声道:“情形不同嘛。” 孟昶摆手道:“张大哥说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论什么情形,都不会改变。有什么紧张的呢,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听了这话,张义德轻松许多,便把寿春城内的状况和自己来此的目的说了一通。 一听刘仁瞻风瘫,孟昶大惊道:“为何不请郎中救治?” “寿春城内哪有好的郎中。”张义德低头道。 “糖糖,马上飞鸽成都,让茯苓姐姐速来寿春。”孟昶当即作出决定。他不能让这位一代名将以这种方式度过余生。 回到城内,当张义德把孟昶的话转述后,孙羽赞道:“果然是明君。”赶紧开始布置,迎接两日后蜀军进城。 赵廷隐来到洪州,与王昭远探讨饶州战事。水军从水路,马步军自陆路,已将饶州重重包围,形势大好。 “周宗在南唐政权中无根基,无派别,所以才被发配到这饶州。”王昭远介绍道。 赵廷隐道:“如此说来,可以逼降。” 王昭远摇了下头,道:“但他自命清高,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也很有气节,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恐不肯降。” “那就打到他降。”赵廷隐笑道。 王昭远点头,“只要消灭他的水军,他便会陷入两难。” 赵廷隐道:“好,拿他的水军开刀。” 蜀军战舰向南唐开始了攻击。火炮先齐发,战舰再出动,唐船损失惨重。 见好就收。蜀船又很快撤退,留下一片狼藉给周宗伤感。 次日的过程相似,唯一的不相似是南唐战船损失更大。周宗想起两种动物,猫和老鼠,蜀军是猫,自己是被猫随意玩耍的老鼠。 金陵终于来使,郭廷喜出望外,慌忙迎接。 李璟没有放弃濠州,派来了魏岑。魏岑将皇上的旨意宣读,无外乎要忠义报国,要坚守濠州之类鼓励的话。 听闻只字未提援军,郭廷的好心情瞬间消失。 “冯臣相让我转告郭大人,你一家大小在金陵很好,请放心抗敌。”魏岑补充一句。 郭廷的心沉下去很多,后悔没有将家人接到濠州。但表面上还是感谢一番,最后问道:“魏大人可有退敌良策?” 我过两天就走,哪有闲功夫陪你送死。魏岑满脸堆笑道:“郭大人智勇双全,必有良策,我怎好瞎指挥。” 那你来这做什么?就是来威胁我吗?就是让我去死吗?郭廷不再理会他,气愤地转身便离去。 都是快死的人了,摆什么臭架子!魏岑心中骂道。然而他忘了他自己,进得了城,还出得去吗? 进入寿春城的孟昶第一件事是去看望刘仁瞻。 望着病躺在床,一脸悲愤的刘仁瞻,孟昶道:“不要怨任何人,大势所趋而已。”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孙晟在床边不停唠叨着。 “也不是你的错。”孟昶道,“历史的车轮是任何人无法阻挡的。即使没有孙将军,最终的结局也将是如此。” 孟昶又对薛夫人道:“老夫人放心,天下第一神医过两日便到。” 薛夫人点头道:“多谢大蜀皇上。” “当今世上能让我孟昶佩服的人不多,刘大帅算一个。”孟昶真挚地说道,“请大家相信那句话:好人一生平安!” 第243章 请旨准降 周宗的内心在挣扎。 打,打不过。实力对比明显,水陆节节败退,城内惶恐连连。 降,降不得。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最大的挣扎来源于世人的眼光。周宗之所以来到饶州,是因为与冯延巳等人的不和,是受到排挤被赶出金陵。若降,人们会怎么说?会说他小肚鸡肠,会说他不顾大义。 李雄匆匆走来,见他闭目沉思,站立许久,方才小心地道:“大人,你没事吧?” 周宗睁开眼,道:“没事。李将军匆匆而来,莫非蜀军开始攻城?” 李雄摇摇头,递给他封信,“大人,蜀军送来箭信。” 周宗叹口气道:“撕了吧,又是劝降的。” “也许不是呢,大人还是看下吧。”李雄劝道。 周宗接过,看后醒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信是赵廷隐亲自写的,给他指引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恳请金陵方面允许饶州投降。 “速唤张将军商议要事。”他又命令。 张遇到后,三人紧急商议片刻,取得一致意见。 周宗不再犹豫,立刻疾书。细致说明蜀军的强大,饶州的困境,以及不降的后果。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后果也不仅是将士性命的失去,更是饶州受战火涂炭后的悲惨。 出不去了。魏岑这才知道自已将和濠州共存亡,别无选择。他渴求地望向郭廷,寻求出路。 郭廷心中好笑。你起初的耀武扬威呢?你起初的作威作福呢?你起初的冷讽热嘲呢? 两人都不说话,冷冷坐着。 这时,校尉李彦贵小跑进来,惊道:“大蜀皇帝到了城下!” 二人慌忙站起,向城头奔去。 千军万马前,坐骑上的孟昶悠闲地享受这难得的阳光,象在自己家门前般。 “是他,果然是他!”扬州赛诗台上魏岑曾见过孟昶,有些恐惧地喊道。 郭廷探头望去,心中不禁耻笑魏岑的胆小。不就个小青年吗,又没有三头六臂,又不是凶禽猛兽,至于这样吗? “哎,那不是魏大人吗?好久不见,想我不?”孟昶发现了魏岑,笑着大声打招呼。 想你个屁。魏岑强打精神,大声道:“原来是大蜀皇帝啊,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娃呢。” 叫你再装。孟昶笑道:“魏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翻山偶遇虎,身不由己刀挥下’这句我记忆犹新呢。哎呀,魏大人,你带的这官帽实在不好看,还是摘了吧。”说完,一挥手,彭师暠劲弩一举,箭飞了过去。 怎么突然扯到官帽了。郭廷等人不禁望向魏岑的官帽。 魏岑还没反应过来,但见一箭飞来,将其官帽射落,毫厘不差。 “魏大人还是不带帽子好看些。”孟昶笑道。 蜀军中传来哄笑。 魏岑面红耳赤,甩手低声嘟囔了句“孺子不可教也”,吓得慌忙离开。 郭廷可丢不起这脸,大声向城下怒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位一定是郭大人吧。”孟昶笑道,“久仰,久仰。” 郭廷显然不吃这套。“两军交战,休要套近乎。” 孟昶马上进入正题:“郭大人,濠州城我势在必得,是战是降,给你三日考虑。”然后转身回到大营,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郭廷。 一回大营,李谷便汇报庐州有唐兵正向寿春而来。 “何人领兵?”孟昶问。 李谷答道:“林仁肇,大概是来营救刘仁瞻的。” 孟昶想了想道:“林仁肇与刘仁瞻情深意重,应是如此。他也是南唐猛将,不可小觑。谁去迎敌?” 在泉州从南唐投奔过来的孟坚实事求是地道:“若论治军,南唐刘大帅;若论勇猛,则非林仁肇莫属。孟坚不是他的对手。” “哈哈,那就交给我了!”符彦卿大笑道。 孟昶点头,“好,李侍郎,这里交给你。我与符老四、武叔前去会会这林仁肇。” 一听闻寿春陷落,林仁肇沉不住气了。无论庐州刺史皇甫继贞如何劝阻,也挡不住他杀回寿春,救出大帅的决心。 皇甫继贞无奈,只好又给他增加些人马。就这样,林仁肇率近两万兵马向寿春杀去。 接近寿春,远远便见蜀军早已列阵静候,只好吩咐安营列阵。 正在与手下将校研究对策,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心中烦闷的邻仁肇脱口大骂:“大胆,再有喧哗者,斩!” “林叔叔,林叔叔,是我!刘崇!”话音中,刘崇已闯了进来。 “公子?你怎会在这?大帅呢?”林仁肇不知刘崇临阵脱逃之事。 刘崇悲愤万分地道:“我爹重病,我出城求援,不成想孙羽等小人献城降蜀。我爹娘可能已遭毒手。”出城是真,求援是假,他是转来转去没找到好的去处,又害怕老爹知道加罪,准备回到寿春,但城已易主,只好在附近瞎转悠,思考到底去不去降。 林仁肇怒道:“若大帅遇难,我必杀他个片甲不留。公子莫急,待有了对策,我等誓死夺回寿春。” 刘崇得意地道:“我已有对策。” 林仁肇等将吃惊望向刘崇。 “前日小侄发现几个蜀人鬼鬼祟祟地往寿春赶,便一路跟随,用计捉拿了下来。你猜怎么样?里面竟有个大人物。” “谁?”林仁肇忙问。 刘崇更加得意,向外大叫道:“带进来。”他的亲信们押着三人进来,竟全是女子。 林仁肇是英雄,对这种行为自是看不惯,摇头道:“怎么是妇人?” “她们不是一般的妇人。”刘崇着急地指着打头女子道,“她是大蜀皇帝的御医,是那个死去的户部尚书管乙的老婆。” 那女子便是从成都匆匆召来的孙茯苓。她轻蔑地一笑道:“你等小人,休要提我家相公名讳。” 另一红衣女子杏目一瞪,更是不屑,“若不是你等使用江湖下三滥手段,怎能拿住我们。无耻,下流!” 孙茯苓忙向她使眼色摇头,示意不要作声。因为她的来头更大,是大蜀皇妃留妍瞳,专程陪同茯苓来寿春的。被不小心捉拿后,孙茯苓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隐瞒了她的。 “怎么回事?”林仁肇厉声问刘崇。 刘崇解释道:“我们人手太少,怕有闪失,便在她们的茶水中放了迷药。” 另一圆脸女子是马依诺的曾经的侍女芸儿,因思念李承勋,此次随行而来。骂道:“不要脸!” 林仁肇摇头不已。大帅光明磊落,坦荡无私,为何生的儿子竟会如此。 “林叔叔,明日咱们就用她们交换我爹,交换寿春城。”刘崇给自己找了个开脱的理由。 这合适吗?林仁肇不知该不该答应。 “你不会得逞的!”孙茯苓三人鄙视不已。 次日,两军对垒,孟昶跃马向前,身后杜逸风夫妻、符彦卿、武漳紧跟。 林仁肇铠甲闪亮,手执长杆双头钺向前,十分威猛。当先道:“识相便快些退出寿春,退出我大唐。” 孟昶笑道:“林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休要多言,快亮家伙!”林仁肇举起双头钺大声道。他不想多说话,因为他知道这大蜀皇上的口才极好。说着说着,便会被他绕进去。 “好,就由符老四来会会林将军。”符彦卿挺槊纵马而上。 两位都是名将,武艺高强,砍拨刺挡,转瞬间已过几个回合。 双方战鼓响起,士兵呐喊声响起,好久没看到武将单挑的孟昶看得聚精会神,不时点头鼓掌喝彩。 林仁肇的双头钺威猛有力,符彦卿的长槊沉稳刚硬,都是实打实的招数,都是硬碰硬的接触。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虎口都有些发麻,却都不肯示弱,死死握紧手中兵器,向对方不间断攻击。 “只怕这样下去会两败俱伤!”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杜逸风不无担忧地道。 肖玉蓉跟着道:“那有啥。我们有的是人,他们可就这一位。” “师娘说得没错。”孟昶道,“但我不想那样。鸣锣收兵!” 锣响,符彦卿收长槊,拱手道:“能在我符老四槊下走数十回合的人不多,林将军算一个。佩服!” 林仁肇也是打心里佩服对方的武艺,还礼道:“符将军承让!”然后收兵回营。 回到帐中,刘崇很不高兴,“林叔叔为何不等我拿出杀手锏便收兵。” 林仁肇不停搓揉发麻的双手,道:“若能光明正大地取胜,何必用那卑劣手段。” 刘崇讥讽道:“你能取胜吗?” 鉴于这位是大帅的公子,林仁肇强压怒火道:“今日未分胜负,明日战后,再作计较。”敌军勇将众多,我军就我一个,明日不可如今日,万一两败俱伤,就让敌军占了便宜。他心中已有打算,即使无法取胜,也不能让自己受伤。 再一次对垒,杜逸风提醒符彦卿:“柔能克刚,未必一定要以硬对硬。” 符彦卿似有所悟,“多谢杜师傅指点!” 林仁肇的双头钺与符彦卿的长槊再一次纠缠在一起,你来我往,转眼就是数个回合。但与昨日大大不同,两人似乎都在闪躲,保留着气力,寻找下杀手的机会。 第244章 让寿春 战鼓依旧震耳,喝彩声依旧响亮,但精彩程度很明显不如昨日。 “林仁肇能识时务地极快变通,确实是良将!”杜逸风评价道。 孟昶点头笑道:“这样一来,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师傅,我看还是先收兵吧。” 这边正准备鸣锣呢,那边已有人大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刘崇押着孙茯苓三人走了出来。 不论你是谁,都可能成为某一时刻的主角。刘崇成为主角。 林仁肇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望着刘崇。 符彦卿停了下来,目吐怒火瞪向刘崇。 这一处出乎意料,孟昶很吃惊地望向刘崇。 身后的段思盈、唐糖吃惊过后,娇躯跃起,扑向刘崇。 “回来!”孟昶忙阻止。 两人赶紧停下,狠狠瞪着刘崇。 刘崇歇斯底里地叫道:“谁敢上来,我就杀了她们!” “公子。”林仁肇大喊道,“不可如此!” 刘崇不耐烦地道:“林叔叔你休管!” 孟昶提缰向前,冷冷地对林仁肇道:“久闻林将军英雄大名,不成想竟也纵容这等手段。” 林仁肇低头无语。 刘崇得意笑道:“这就叫兵不厌诈。蜀皇帝,怕了吧?” 孟昶侧目望向他,道:“刘家公子,你如果能有你爹的十分之一,也许下场便会好些。” 刘崇不服气地道:“现在你的御医在我手里,主动权在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老婆还在你手里呢,你怎么不提。孟昶望向孙茯苓,见她轻轻摇头,明白留妍瞳的身份还未暴露,便向留妍瞳微微笑了下。 留妍瞳回应了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毫不害怕。 “姐姐别怕,若他敢动你们一根头发,我就把他碎尸万段。”唐糖娇声喝道。 孙茯苓笑道:“不怕,我们才不怕呢。” 孟昶不再理会刘崇,转而问林仁肇:“林将军,说吧,怎样才肯放了他们。” 林仁肇还未回答,刘崇抢答道:“放了我爹,你们离开寿春。” “林将军,这也是你的意思?”孟昶仍旧追问林仁肇。 符彦卿在旁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在下本很佩服林将军,现在看来,实在可笑!” 林仁肇面色通红,思虑良久,道:“若放了大帅,你们退出寿春,我可以保证她们的安全。”他知道实力远逊对方,为了胜利,颜面只好舍弃。 “林将军,我很佩服你!”孟昶笑道。 随你怎么讽刺吧。林仁肇不作声。 孟昶继续道:“若林将军为自己的面子而不愿用人质要挟,是英雄。现在林将军为大义而全不顾自己颜面,这才是真英雄!林将军,我相信你,所以我想请你来照顾他们。” “什么真英雄,不过如此!”符彦卿插话道。 事已至此,林仁肇不再辩解,道:“好。”然后转身道:“刘公子,把人交给我吧。” 刘崇很不情愿,但马上向前几位林仁肇的部下,接替了他的亲信。 孟昶点头道:“好。我下令退出寿春,两个时辰后请将军进城便是,你们的刘大帅便在城中。”说完,转身挥手下令:“撤!” 段思盈、唐糖等人很不情愿,想争辩几句,但见孟昶脸色极为难看,不敢言语,低头后撤,还不时回头望向孙茯苓三人,十分不舍。 回到寿春城,孟昶来见风瘫的刘仁瞻,道:“刘大帅,寿春城还予你,但孙羽、张义德等将士已归顺我大蜀,留下来恐会遭到破害,我必须带走。” “为什么?”服侍在旁的薛夫人感到很突然。 孟昶无奈笑道:“是你们家那宝贝公子手段厉害!” 薛夫人一愣,“崇儿回来了?” “很快你们便会见到他。”突然想到什么,孟昶又道:“老夫人,我为大帅请的神医在他手中,还请到时留下她为大帅诊断。” 薛夫人更是糊涂。 蜀军以及孙羽、张义德等降兵很快离开寿春,林仁肇率部来到城下,刘崇小心提醒道:“会不会有诈?” 林仁肇不屑地望了他一眼,道:“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出卑劣之事。”说完,率先进城。 “就这样让出寿春?”符彦卿等人不解问道。 孟昶面无表情地道:“还能怎样呢?我总不能不顾茯苓姐、妍瞳和芸儿的性命吧。” 唐糖气愤地道:“我们还好心请茯苓姐来给他看病,竟如此对待。老公,你为啥还要茯苓姐留下?” 孟昶叹气道:“如果他们肯让茯苓姐留下就好,就怕他们不肯,误了一代名将的性命。”而后下令在城外三里安营。 孟昶的担忧不无道理,进到寿春城,见到瘫痪在床的刘仁瞻完好,林仁肇立刻下令释放孙茯苓三人。 孙茯苓道:“我是受皇上之命来替刘大人看病的,请等我诊断后再走,可否?” “我爹的病不需要你们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别有用心。”刘崇道。 留妍瞳一听来气,拉着孙茯苓的手道:“好心没好报,茯苓姐,咱们走。” 林仁肇稍作犹豫,没有阻拦。 薛夫人急切地过来问:“哪位是神医?” 茯苓答道:“神医算不上,茯苓只是略通而已。” “万万不行,娘。”刘崇忙阻拦,“蜀人奸诈无比,会加害爹的。” “若要加害,何必等到此时。”薛夫人很明事理,“崇儿,你不会是怕你爹康复,追究你临阵脱逃之罪吧?” 刘崇忙摆手道:“孩儿绝无此意。只因孩儿曾劫持她们,怕她们怀恨在心。” 林仁肇一时愣住。原来公子是临阵脱逃出去的。 薛夫人显然下了决心,对孙茯苓道:“请跟我来。” 刘崇还想说什么,林仁肇抢在前道:“那就烦请御医为大帅诊病,便由我来向你们皇上禀明实情吧。” 刘崇突然发了疯似的拔出剑,一把揪住走在最后的芸儿,大叫道:“快些离开寿春,否则我就杀了她。” 薛夫人、林仁肇大惊,齐声道:“不可胡来!” 孙茯苓、留妍瞳更是吃惊。他为何如此拼命阻拦呢?如果她俩知道刘仁瞻严明的治军制度,便不会如此惊讶。临阵脱逃者,在刘仁瞻那只有一个字:斩!无论何人。 刘崇带着哭腔叫道:“娘,你不要害了孩儿!” 薛夫人食指一指,“你……”悲愤交加中,倒向地上。 留妍瞳急忙扶住她,孙茯苓忙上前掐她人中,以免昏厥。 薛夫人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刘崇趁机大声命令林仁肇:“林将军,快将她们送出城,你要遵守自己的承诺。” 林仁肇左右为难时,有些疯癫的孙晟从门口走过,唠叨着:“大帅,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大帅是不会让敌人来为自己医治的,那是最大的屈辱。林仁肇叹口气道:“好吧,请三位随我离城。” 刘崇似乎仍不放心,直到出了城,才收回架在芸儿颈上的剑。 “茯苓姐,妍瞳姐,芸儿。”专程在此等候的唐糖、段思盈、肖玉蓉欣喜着迎了上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六个女人,娇笑不断,莺语连连,象是在演两台戏。 两个男人在一起其实更象在演戏,比如郭廷与魏岑。 “魏大人,期限到了,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做呢?”郭廷心中焦急,语气却显得很平淡。其实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可是他不能说出。 魏岑可没想到自己此次来濠州却像进了鬼门关,城头那一箭早让他魂飞破散,抹了下额头上的汗,道:“郭大人,如果死守,你觉得胜算几何?” 废话。郭廷反问:“魏大人觉得还有胜算吗?” 魏岑强硬地道:“就算毫无胜算,也要坚持到最后。只有尽忠,才能对得起皇上的恩泽。” “原来魏大人已有以死尽忠的决心,佩服!”郭廷讥讽道。 魏岑觉得这话中有话,放低声调问道:“难道郭大人没有这想法吗?” 郭廷叹口气,道:“皇上对我们臣子不薄,咱们做臣子的自当尽心尽力地为皇上办事。我本就是濠州刺史,死在这里自是应当,只可惜魏大人冤死在此,实在过意不去。” 越这样说,越说明你有主意。魏岑放下架子,谦恭地道:“如果有两全其美之策,那最好不过。” “两全其美之策可能没有,但我有心保全魏大人性命。”郭廷试探着停了下来。 魏岑忙道:“如今就你我二人,郭大人但说无妨。” 郭廷看出他的急切,故意引他,“魏大人,咱俩的家眷都在金陵,若投降,恐怕都会遭难。” 魏岑跟着道:“郭兄说的是啊。”称呼瞬间改变,表示着关系的亲近。 “但若……”郭廷指了指金陵方向,“准濠州投降,岂不……” “你是说……”魏岑恍然大悟。 郭廷又叹口气道:“我是不能离开濠州的,但魏大人可以啊。” “你是说……”魏岑又明白许多。 “我可以向蜀军表明我们的态度,并写信向皇上禀明濠州形势。”郭廷道,“我想蜀军会同意魏大人带信离开濠州的。” 魏岑上前紧紧握住郭廷的手,“郭大人放心,回到金陵,我必会尽全力促成此事。”只要能离开此地,别说金陵,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去。 第245章 破镜 李谷接过信,看后笑了。郭廷很诚恳地讲明不是自己不想降,只因家眷尽在金陵,所以必须要向皇上申请投降。 魏岑的手心直冒汗,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万一人家不同意,他又必须回到城中等待死亡或被俘。 “魏大人为何发抖,难道有点冷?”李谷笑问。 魏岑尴尬地回答:“已是深秋了。” “说得是,来人。”李谷吩咐道,“给魏大人拿件披风。” 披风拿了过来,竟然是圆形的,李谷示意打开。 打开后,魏岑的眼睛都亮了。里面包裹的珍宝闪着耀眼的光。 “这……”他故意装糊涂。 李谷笑了下道:“这是魏大人去金陵的盘缠,难道嫌礼太薄?” 魏岑无奈接过。不接,可能无法离开这里。接了,就得听人家的。你说他无奈不? “魏大人还不快回金陵?我们皇上可说了,再给你们七日期限。”李谷催促道。 魏岑忙不迭地快步出去,上马往金陵奔去。 “大人这是何意?”孟坚不解问道。 李谷笑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魏岑,从此只会为我大蜀的利益服务。” 孟坚还是不解,“何必用他,濠州迟早归我大蜀。” “孟将军,咱们的目的岂止这个濠州。”李谷进一步解释,“有时不用劳师动众便可获取城池,何乐而不为?” 孟坚似乎有些明白了。 孙羽、张义德等寿春降将不明白,一齐来质问孟昶为何弃城,为何没有让神医为大帅医治。 孟昶苦笑道:“弃城是因为我不能让她们受伤害,至于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们,是刘崇将他们赶出来的。” “就是,我们不计前嫌要去为他爹医治,那刘崇硬是阻拦,竟然挟持芸儿。”留妍瞳气愤地道。 孙羽等人相互望了望,伤心透顶。 “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尽早拿回寿春,刘大帅或许还有救。”孟昶道。 孙羽、张义德等人一听,纷纷请战。 孟昶摇头道:“我怎能让你们与旧主对峙,岂不太不近人情。”然后下令道:“符将军、武叔,围城叫战。” 二人得令离开,孙羽众人紧跟着告退,赵崇韬、李承勋两位少年英才大踏步走进,跪拜道:“濠州无战事,李大人令我二人率部前来相助皇上。” “呵呵,走在我前头了,好个李侍郎。”孟昶龙颜大悦,“对了,你未来媳妇来这看你了。” 李承勋听后一喜,马上又板着面孔道:“这里是战场,来此作甚,累赘。” 孟昶“哈哈”大笑道:“承勋,人家还没嫁给你呢,加油!”然后吩咐留妍瞳,“快带承勋去见芸儿吧。千里迢迢来这不容易,别到以后埋怨我拆散了人家鸳鸯。” 李承勋乐滋滋地随留妍瞳离开后,孟昶喜滋滋地瞧着赵崇韬。 他被瞧得不好意思了,摸了下脑袋道:“老大,干嘛看着我笑?” 孟昶道:“崇韬啊,我现在见到你爹,我就害怕。” 赵崇韬不屑地道:“少来了,呵呵,谁不知道我爹见到你就头疼。” 孟昶忍住笑道:“现在不同了,你爹见到我就问,‘皇上啊,你答应我的事呢’,我都快崩溃了。” “你答应我爹啥?”赵崇韬问。 “我答应你爹给你找个媳妇啊。”孟昶故意生气地道,“看人家承勋,再看看你,我着急啊。” 赵崇韬脸色微红,“急啥,等我替皇上打下江山,自然会有。” “我等不及了。”孟昶摇头,“打下南唐后,我就为你和承勋赐婚。说吧,哪家姑娘称你的心。” “真的还没有呢。”赵崇韬也跟着拼命摇头。 孟昶道:“这也怨我,带着你们到处打仗,哪有时间谈情说爱。这样,拿下南唐后,我放你三个月的假。若这三个月找不到媳妇,永远别叫我老大。” 赵崇韬瘪嘴低头,心想大不了以后喊你皇上。 林仁肇用起了刘仁瞻的老招数,任符彦卿和武漳在城外不停叫战,就是不理会。要攻你就攻吧,大不了人城俱毁。 “有本事就来攻啊。”刘崇得意地叫嚣。 林仁肇摇摇头,道:“公子,若蜀军攻城,我们最多能守两日。” 刘崇颇不服气,“哼,休要长他人志气!” 林仁肇不再解释,摇着头离开来到刘府。刘仁瞻的床边除了薛夫人,还有唠叨不停的孙晟。 望着双眼露着坚强,浑身却有可力使不出的大帅,林仁肇叹口气望向孙晟道:“孙兄啊,你就清醒点,给我出出点子吧。我好为难!” “是我害了大帅,是我害了大帅!”孙晟仍说着。不知他是真疯颠,还是怕清醒后一起为难而装疯癫。 接到周宗的信后,李璟还在装。装镇定,装淡定。 当魏岑颤颤微微地把郭廷的信递上,他看后,装不下去了。非常愤怒地将信一扔,气喘吁吁道:“降,都降吧!降光了干净!” “皇上息怒!”众臣慌忙跪地喊道。 “息怒?你们谁有本事退了蜀军,我就息怒!”李璟完全没了平日的洒脱。 冯延巳忙自荐道:“臣愿领兵退敌!”他仍认为宣城的胜利是因为自己的威名。 众臣突然间纷纷请命。 李璟见大家争先恐后地为自己分忧,心气稍微平复些。叹气道:“好了,好了,明日再议。” 魏岑忙道:“皇上,他们只给了七日期限,还请尽早……” 冯延巳赶紧打断,“魏大人,什么七日十日的,休要多语。”尽给皇上填堵,不知道他生气,咱们的日子不好过吗? 李璟在上面不耐烦地道:“冯爱卿,你陪朕去趟清凉寺。” 李璟带着幼子李从嘉及冯延巳等人到达清凉寺时,法眼文益正在讲法。不方便打扰,在殿外倾听。 文益的讲法不落俗套,别具一格,弟子们聚精会神地盘坐听课,全没注意到李璟一行。 文益望见,却没任何表示,生怕影响了弟子们的思绪。 李璟等人在外听得不住点头称赞,已完全融入这氛围中。 接近尾声,突然后面有人大喊大叫着:“让开,让开,让洒家进去。”拨开众人,摇摇晃晃地向内进,竟是位肥头大耳袒胸露乳的和尚。 从李璟身边走过时,酒肉之味扑鼻而来,他忙掩鼻。 这和尚走进后,众僧纷纷露出厌恶之色。他毫不在意,盘坐而睡。 睡?没错,呼噜声可以证明。 如此祥和的气氛被破坏,李璟本以为文益会发怒或者责怪,谁知这位高僧象什么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般继续他的讲法。 讲法完毕,文益淡淡地道:“门外施主请进。” 李璟与幼子、冯延巳合掌而进,站立在侧。 文益颌笑而道:“有一虎,脖上系一金铃,谁能解下来呢?” 众弟子冥想许久,纷纷摇头。 “法灯,你可知?”文益向那怪和尚问道。 他睁开眼,伸个懒腰,答道:“弟子知。” “我也知。”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却是李从嘉。 李璟忙道:“从嘉,休得无礼!”然后合掌向文益道:“顽童无礼,大师勿怪!” 文益道:“贫僧眼中,人皆一样。既然你二人都有答案,不如上前写出对照。” 笔墨摆在他的两侧,那法灯与李从嘉同时上前写出心中答案。一位胖和尚,一位幼童,颇有些滑稽。 文益接过两人的答案,展示给大家,虽笔迹歪扭难看,但四个字却是一样:系铃之人。 众弟子恍然大悟。李璟与冯延巳汗颜不已。 如果今天有人问这个问题,大家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答出,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但那时这句话还未出世,恐怕除了孟昶、婵蕊或文益几人,便无人能答。 文益点头道:“法灯虽为厨僧,放荡不羁,却悟教义远深汝辈,不可轻渠;施主虽幼,不谙世事,却能看出禅中真谛,亦不可轻渠。” 弟子们点头称是。 文益望着法灯,微笑道:“法灯,以后这禅堂便由你管理吧。” 法灯象是变了个人,恭敬合掌,道:“弟子愿意。” “那位施主似有难事,你可愿为其指点?”文益又问。 法灯没有回答,走到李璟面前,指着一侧铜镜,问道:“施主可愿到那镜前?” 李璟没有犹豫,走了过去。 法灯到一旁拿过一锤,猛击,铜镜破碎。 众人皆惊,李璟更是不解。法灯放下锤,合掌道:“师傅前日作诗一首,施主可愿听?” 李璟点点头。 “时人不识古镜,尽道本来清净。只看清净是假,照得形容不正。或圆或短或长,若有纤豪俱病。劝君不如打破,镜去瑕消可莹。”法灯郑重颂道。 李璟还在领悟,李从嘉走过来拉着他的衣角道:“父皇,咱们走吧。” “为何?”李璟问道。 “大师这是让父皇去破镜。”李从嘉道。 双目透彻,目中双瞳闪着智慧的光,文益这位得道高僧心中也不禁一震。忍不住问道:“破何镜?” 第246章 更好的办法 李从嘉眨巴下眼睛,从容答道:“心镜。”答案完全与年龄不符。 文益更是吃惊,“心中何来的镜?” “心中若无镜,怎能看见世间之瑕?”李从嘉睁大双目,反问道。 文益不住点头,不再追问,转而对李璟道:“此子慧根非凡,他日若无处容身,贫僧愿收为弟子,必能发扬我佛之法。” 李璟还未答复,冯延巳怒道:“此子为我大唐皇子,岂无容身处,休要胡说。” 文益笑笑,问身旁弟子:“净喜,你是何人?” 净喜恭敬答道:“跟随师傅前,弟子的父亲叫李存勖。” 李璟与冯延巳惊讶万分。人家才是正统大唐皇子。 文益继续道:“一切是缘,施主请回吧。” “谢大师教诲。”李璟告退。离开清凉寺的他内心起伏不定,仍停留在禅堂。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是系铃人呢?我,抑或他?更或者我们都是?破镜?镜在何处?如何破? 孟昶的内心也正起伏不定,婵蕊刚禀报完一个不好情况。 今年雨水稀少,四川各地干旱严重,在川西之地又发生了两次大地震,受灾地区很广泛。两广及楚地虽灾害较轻,但粮食减产巨大。 “一切以大蜀内部发展为重。”孟昶心中沉重,语气也有些凝重,“糖糖,立刻向成都传朕旨意。令成都尽全力救灾,暂停向外供给。令各路人马以大局为重,尽量减少后勤开销。” 唐糖“嗯”后赶紧去飞鸽传旨。 “我们去帮糖糖。”段思盈、留妍瞳忙道。 孟昶不解,“她一个人足够了!” “以前可以,现在不能让她太劳累。”两人偷笑着追了上去。 孟昶还不解,要想发问。婵蕊道:“你个笨蛋!”双手在胸前作个大肚皮状。 “啊?糖糖有了?”孟昶惊喜不已。 婵蕊摇头道:“作孽呀!应该还是上学的年龄呢。”已无外人,她根本没眼前的人当成皇上。 孟昶笑道:“不能怪我,这个时代就这样。” “看你乐的那样,好贱!”婵蕊打了个哆嗦。 孟昶板着脸道:“你竟敢说皇上贱,不要小命了。” 婵蕊“切”了声,道:“快点说说怎么解决目前状况吗?” 国事才是大事。孟昶问道:“婵蕊,我们这边的军粮还能维持多久?” “一个月。”婵蕊早已算好。 孟昶点点头,“一个月,好,应该能行。这样吧,婵蕊,你回成都协助王朴,帮大蜀渡过这个难关。” “他应该有这个能力。”与王朴曾有过合作的婵蕊深知他的才干。 孟昶马上道:“这个我知道。但危机处理是门科学,他缺乏你的先进思路。有你协助,我更放心。” 婵蕊略作思考后道:“可以,但我名不正言不顺的,别人怎会听我的?” 孟昶从腰间接下自己的令牌递给她道:“我这就下旨,任你为户部副尚书。见这令牌如见朕,违令者,你可先斩后奏!” “好吧,给你个面子,我就做做这财政副部长的位置吧。”婵蕊显得很不情愿,“待来年,我就辞职。” “呵呵,辞职做什么啊?做专职家庭主妇?”孟昶开玩笑道。 “谁要做家庭主妇,我怎么也可以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吧。”婵蕊不屑地道。说完,猛然发现这句话有问题。那我不就是他老婆了吗? 孟昶“哈哈”笑道:“只要你愿意,我愿意舍身成全。” “去你的!”婵蕊早已俏脸通红,跑出了大帐,差点撞上正要进帐的符彦卿等将领。 “皇上,你又欺负婵蕊姑娘了?”符彦卿大笑问道。 孟昶摇头,“天地良心,从来女人欺负我!” 众将纷纷地偷偷笑。 “怎样?有什么变化没?”孟昶转移话题的速度总是很快。 “怎么骂怎么损,愣是不出来。”符彦卿道,“皇上,还跟他们费什么话,攻城吧。不出两日,我们保证夺下寿春。” “是啊,皇上,攻城吧。”武漳、赵崇韬、李承勋等将跟着道。 孟昶闭目好一会,方才睁开摇头道:“只许叫战,不许攻城!违令者,斩!” 众将无奈遵命离帐。 这帮将领刚离去,孙羽、张义德等寿春降将又进来。 张义德大嗓门响起,“皇上,为何还不攻城,再晚恐怕会耽误大帅的病情啊。” 孙羽等人跟着都这么说。 孟昶叹口气问道:“你们认为是一个人重要,还是寿春所有百姓重要?” “当然是所有百姓重要。”张义德大声回答。 孟昶点点头,叹口气道:“不是我不想救刘大帅,是因为我觉得对刘大帅来说,寿春的百姓比他自己还重要。战火若烧起,即使再怎么小心,百姓都会遭殃,所以我必须舍小取大。” 降将们离开后,孟昶仰头闭目。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是啊,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高坐龙椅的李璟长叹不已。 “这样做,既显我皇宽厚慈悲,又能暂解燃眉之急,皇上还犹豫什么呢?”魏岑继续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鼓动着。 冯延巳点头道:“只要金陵还在,一城一池的得失算什么,咱们还有机会夺回来。”说得多轻便,可机会会有吗? 也许这便是我心中之镜吧,不要也罢。李璟下旨:“立刻向饶州周宗、濠州郭廷传朕旨意,允降!” “皇上英明!”众臣伏地高呼。 魏岑又道:“臣觉得此时不可与蜀硬拼,应主动议和。” 李璟点点头。 冯延巳道:“如今之际,应以金陵为重。皇上,是否可以一边与蜀议和,一边将精兵强将调回皇都?” “爱卿说得有理。”李璟称赞道。 “臣愿为使节前往寿州向蜀皇帝传达皇上的意思。”自江、鄂兵败,一直抬不起头的陈觉又一次找到东山再起的机会。 李璟道:“好,陈大人快去。” 冯延巳想了下道:“皇上,刘大人已风瘫,我大唐第一良将恐要数林仁肇。臣建议速将其调回金陵,委以重任。” “这些小事,冯爱卿自行处理吧,不要来烦朕了!”说完,带着一肚子郁闷,李璟离座而去。小事?那什么才算大事呢?难道他以达到“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境界? 三位信使几乎同时到达各自目的地。 郭廷跪地接旨后,故意唏嘘了会当下困境及无奈,对金陵又是拜又是磕头,又是流泪哭诉内心的不舍。惹得周围众人不停抹泪。 然后,然后他的心笑了。 然后,然后他大喊道:“开城门,迎接蜀军!” 林仁肇跪地接旨后非常吃惊,却无语表述。皇上的意思很显然,是要放弃这座城池,放弃这里曾经忠心耿耿的将士,放弃这里曾经温顺忠厚的百姓,放弃……他流出热泪。 然后,然后他笑了,痛苦地笑,笑着笑着,变得放肆,他要彻底释放内心的苦痛。 然后,然后他往床上刘仁瞻跪拜,没有任何言语,坚强地转身离开,头也没回。不能回头,只因回头太痛。 孟昶跪地接旨后,头也不回地道:“可以和谈,但我有条件。” 跪地接旨?搞什么,乱写,怎么可能。 我真没乱写。陈觉进帐时,孟昶正背对着他,单膝跪地,左耳放在唐糖的肚上倾听婴儿成长的声音。 陈觉立刻拿出圣旨,大声宣读李璟的和谈请求,希望能吸引孟昶。 幸好孟昶还有右耳,听得很清楚。 “不知蜀皇帝有何条件?”陈觉早已料到。 “老公,起来办正事!”怀孕的唐糖说话语气显得更加温柔。 孟昶这才站起跟陈觉打招呼,“啊,是陈大人啊,咱们又见面了,好,好!” 好在哪里呢?若不是这机会难得,我情愿几辈子也不和你见面。陈觉尴尬地笑了下,道:“蜀皇帝有什么条件可以告诉我,我会转告皇上的。” 孟昶微微一笑道:“条件很简单,和谈的地点和人选由我决定。” 陈觉一愣。这就是简单? “人选我已想好,就你们皇上,我的王景兄吧。”孟昶继续道。 “这?”陈觉很为难,“我们皇上日理万机,恐无法成行。” 孟昶“呵呵”笑了下,“陈大人,我方谈判代表是我,除了王兄,你们还有可以匹配的人选吗?” 有理。陈觉道:“我会将这转告皇上。那地点呢?”你选的地方肯定在你的地盘上,皇上怎可轻易离开金陵犯险呢。 “地点嘛?还真成问题。”孟昶显得很为难,“到我的地盘上吧,又怕王兄胆小不肯。即使他肯吧,你们这些臣子也不肯,万般阻挠。好麻烦。” “是啊,是啊。”陈觉忙点头。 “老公,要不咱们就去他们地盘吧?”端坐在椅上,一直未说话的唐糖突然提出建议。 孟昶回头故意吃惊问道:“糖糖,你就不怕我遇难吗?” 唐糖不屑道:“切,害你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你觉得哪里合适呢?”孟昶又问。 唐糖想了下道:“他们南唐已没剩几个好地方了,扬州咱们去过,干脆咱就直接去金陵吧。” 陈觉惊了!这,这也可能?逗我的吧? 孟昶笑了!这,这当然可能,因为我叫孟昶。 第247章 胆大 望着惊愕万分的陈觉,孟昶道:“我的条件就这两个,在金陵,与你们皇上谈。你可以回去传达我的意思。若不答应,就不必谈!” 这样优惠的条件怎么可能不答应呢?陈觉的惊愕变成欣喜,“答应,肯定答应。只希望蜀皇帝不要改变主意。” 这下轮到孟昶惊愕,“陈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孟昶金口玉言,何曾反悔过?” “口误,口误。”陈觉忙道,然后带着颗快乐的心纵马奔回金陵。这结果算不算马到成功呢? “糖糖,你真是我的好宝贝!你咋知我的想法呢?”帐内无人,孟昶抱着他的恬妃。 唐糖撒娇道:“轻点,别压了孩子。我不但知道你会选金陵,而且知道你不会带我去。” 孟昶往她俏脸上亲了下道:“金陵很快就是咱的,到时你想去住多久就多久。” “才不呢。”唐糖一噘嘴道。 “为啥呢?” “因为得了金陵,你便会去占领下一个目标。你不在那,我呆那有啥意思。” “哈哈,我的好糖糖,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才是蛔虫呢!” “我是蛔虫,我是蛔虫,让我这只大蛔虫来听听你肚子里小蛔虫的叫声。” “轻点,别压坏了小蛔虫。” 帐内温馨融融,情义浓浓。 林仁肇的离开只有一个人高兴,当然是刘崇。因为他又一次成为寿春城的主将。 薛夫人清楚儿子的好大喜功和那点不入流的小聪明,专门将其喊到刘仁瞻床边,一再叮嘱。“崇儿,如今的形势很明显,你应以大局为重,坚持林将军的策略。” 刘崇不以为然,“你们都怕那个蜀皇帝,可那日他还不是乖乖听我的。娘,你放心,爹不行了,就看我的吧。我一定会给爹争气,名扬四海,流芳千古。” 刘仁瞻听得双眼直睁,痛苦万分。 母慈害子。薛夫人误解了儿子的意思,为他有这志气而开心。“崇儿,这样就对了。记住母亲的话,坚决守城,不可胡来。” 刘崇心中不屑,表面上还是恭敬答道:“孩儿明白。”皇上都不要这城了,死守下去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我只有打败蜀军,才能一战成名,名扬天下。 林仁肇的离开没有让孟昶或者符彦卿等蜀将高兴,虽然最应该高兴的是他们。 符彦卿甚至有些郁郁不乐地道:“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的对手,却就这么走了。皇上,你换人来攻城吧。” 孟昶也不是很开心,“你说换谁呢?” 符彦卿朗声道:“谁都可以。刘崇小儿,我蜀军中能打败他的人数不胜数。” “这么说,符将军是嫌任务太轻?”孟昶问道。 符彦卿低头不答算是默认。武漳慌忙替他掩饰道:“符将军因为林仁肇的离去惺惺相惜而不悦,语言冲撞处,皇上莫要怪罪。” 孟昶使劲瞪了武漳一眼,对符彦卿道:“既然符将军觉得任务轻,那朕就给加一些吧。三日内拿下寿春城。” 符彦卿拱手道:“不需三日,只需一日。” “朕还没说完呢。”孟昶继续道,“不许攻城,寿春城不许受到丝毫损坏。” 这有点难,但刘崇那小子好对付。符彦卿想了下,爽快答应:“行。” “行什么行,我还没说完呢!”孟昶又道,“七日后再拿下庐州。” 这,这难度有些大。符彦卿思虑良久,还是不敢答应。 孟昶显然不管这么多,大声道:“符彦卿听令。” “末将在。”符彦卿出列。 “朕任你为寿、庐征讨使,此处所有兵马尽归你调遣。三日夺下寿春,七日拿下庐州。若有误,军法从事。”孟昶下令。 这?符彦卿犹豫着。 武漳惊奇问道:“那皇上您呢?” 孟昶笑道:“我要去金陵。” 啊?众人大惊不已,齐声阻拦:“皇上,万万不可!” 孟昶一翻白眼,“还有朕不能去的地方吗?符将军,只要你完成任务,就给我的谈判加了砝码,给我的安全加了保障。你可明白?你等可明白?” 符彦卿不再犹豫,语气铿锵有力地道:“皇上放心,若任务未完成,符某献上项上人头。” 其他将领纷纷以项上人头表决心。 “朕不要你们的人头,朕要自己的人头。”孟昶道。 “我们陪皇上去吧。”赵崇韬、李承勋请命。 孟昶眼一瞪,“你们去做什么?只要你们听符将军的,把任务出色完成,比陪在我身边有用多了。” “皇上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众将齐声道。 孟昶到达濠州,对郭廷的识大局好一番赞赏,并立刻委以重任,仍旧将濠州交给他。 郭廷感动地泪流满面。在听说孟昶要去金陵时,马上说自己的家眷如今还在那,很让人担心。 “郭大人放心,保证毫发不损。”同去的李谷很自信地道。 孟昶笑道:“李侍郎可不是个随便允诺的人,郭大人还不放心吗?” 郭廷赶紧跪拜谢恩。 “你们也不能闲着。”孟昶道,“郭大人,你与孟将军立刻兵发扬州。不战,只是施压。” 郭廷、孟坚接令行事。 去金陵的人不多,除了孟昶、李谷,便只有段思盈、留妍瞳及杜逸风夫妇,唐糖因为怀孕,自是不能随同。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韩继勋、韩保贞率“刀锋”们永远在周围。 此时的南唐德政殿上正陷入深深的惊诧中,李璟更甚。 如果说扬州赛诗台的孟昶还有些遮掩,如今是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告诉人们,他孟昶是个胆子比天还大的人,即使是敌人的腹地,他也会来去自如。 惊诧过后,是一片议论声,还包括争吵声,怒骂声。 说英雄,谁是英雄?李璟不得不低头承认这位小兄弟才是真正的英雄。他缓缓抬起头,大声喝道:“肃静!” 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立刻传令各关隘,一律放行。”李璟下旨。 魏岑小心翼翼地献计道:“应该以最高礼节迎接和招待,方能显我大唐诚意。” 冯延巳忙道:“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只会显得我大唐理亏。是他大蜀犯我境,理亏的是他们。” 朝堂上一下子分成两派,乱哄哄起来。 李璟不得不又一次大声喝道:“肃静!” 安静下来。 “冯爱卿,你来操办和谈之事。”李璟心中很不服气,不停给自己打气。不能服软,不能服软。 周宗也是个不服软的人,所以才被冯延巳等人排挤到饶州。“赵大人,我饶州虽已降蜀,但蜀军不可进城。”接到皇上准降的圣旨后,他亲自来到蜀营谈判。 赵廷隐有些不悦,“周大人,你的意思是?” “饶州虽换蜀旗,但我希望保持它的完整性,原饶州兵力仍要归我指挥,不能拆分的七零八落。另外,我饶州将士决不参加与大唐的战斗。”周宗详细解释。 赵廷隐有些发怒,王昭远抢在他之前道:“周大人此话怎解?既已降蜀,便是我蜀人,何来蜀军,饶州军之分?至于后面一条,我们大蜀有自己的官吏分配制度,兵力部署原则,除了听命,你别无选择。” 周宗头一昂,道:“你们不能欺人太甚!” 赵廷隐忍不住,怒道:“周大人若不是真心归降,那就免谈,一战便是。” 身后李雄忙道:“我们周大人也是为饶州安宁考虑,希望能够谅解。” 王昭远笑道:“其实皇上早有交待。若周大人降,饶州仍由原饶州将士镇守,周大人仍是饶州刺史。而且一再叮嘱,不可调饶州一兵一卒攻打南唐。周大人,你多虑了!” 听得此话,周宗无话可说。 赵廷隐跟着笑道:“经刚才一试,可见周大人是重情义的可用之人,我们也就放心了。” 周宗不能不再说话,忙跪地递上降书,“周宗愿降大蜀!” “哈哈,好。”赵廷隐大笑道:“现在下令,除饶州归降将士外,水军顺江直下,向安庆、池州等地进发,余下各路军马继续北上,尽早拿下景德、祁门、歡州等地。” 周宗一愣,“为何这么急切?” 王昭远并不隐瞒,“因为我们皇上已去金陵和谈,我们要为他增加砝码。” 这个皇上胆子好大!周宗心中惊道。其实用不了多久,他便会亲身体会孟昶的胆大了。因为他有位漂亮的女儿。 赵普也未闲着,开始动真格的了。下令慕容彦超、吴程从陆路,罗晟自水路,七日内拿下宣城与江阴。 每天演练,已有些腻了的众将士精神大振,开始发动了实打实的攻击。宣州告急!江阴告急! 如何引刘崇出城呢?符彦卿心中焦急,召集众将商议。 “何不分兵两路,一路攻击庐州呢?”武漳道。 符彦卿摇摇头,“那样一来,庐州自会防备,一击不中,反而会耽误时日。” “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旁听的孙茯苓突然道。 身旁的唐糖道:“姐姐快讲,有我给你撑腰呢。” 是啊,人家有皇妃撑腰。“管夫人尽说无妨。”符彦卿道。 第248章 小计收寿春 茯苓道:“那刘崇好大喜功,爱自作聪明,若咱们假装撤退,他或许会出城追赶。” 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怎样才能让他上当呢。 “咱们就演一出戏。”紧跟着茯苓说出心中想法。 听后众人皆点头。 唐糖补充道:“保险起间,不如就由我与茯苓姐姐留在最后。” “万万不可。”符彦卿等将道。你是皇妃,肚子里还有皇子,怎么可以呢。 “我是恬妃,难道我的懿旨不管用吗?”唐糖俏脸一扳,道。 管用,肯定管用。符彦卿等人只好答应。 寿春城下出现了激烈的争吵,一字一句全传到城头刘崇的耳中。 “林仁肇走了,就剩刘崇这个小兔子崽子,符将军,你还犹豫什么?” “我怎会怕他?只是皇上临走时嘱咐过不许攻城,难道你想抗旨?”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符兄害怕就靠后,所有罪责由我武漳一人承担。” “我是主帅,我说不许攻就不许攻,违令者,斩!” “你敢斩我?你知道我是谁不?” “知道,你是皇上的叔叔。那又怎样?” “不怎样,我可不想和你在这瞎耽误工夫。我去攻打庐州,总可以了吧?” 过来两女子,刘崇都认得,一位皇妃,一位御医。 “符叔叔、武叔叔,你们这是做啥?”皇妃娇声问道。 “老符他不知变通,延误战机,实在可恶。” “老武他要抗旨不遵,不听帅令,请皇妃为老符作主。” “哼,大敌当前,将帅不和,都该罚。”皇妃脸色大变,娇喝道。 “妹妹不可鲁莽。”御医阻拦道。 嘿嘿,好看。刘崇喜笑颜开。 “刘崇那小人还值得你俩争吵吗?”皇妃手指城头道。 “就是,这不是让人看我大蜀的笑话吗?”御医跟着道。 “那你俩说该不该攻城?”符彦卿问。 “攻,当然要攻,打他个西瓜烂,打得他满地找牙。”皇妃道。 好狠的女人。刘崇忙捂腮帮子。 武漳大笑:“老符,你看吧,连皇妃也同意攻城。” “武叔,我还未说完呢。”皇妃继续道,“可皇上他又说不许攻,真让人为难。” 嘿嘿,就是让你们为难。刘崇偷笑不已。 “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女御医道。 “姐姐快说。”皇妃催促道。 御医道:“刘崇胆小,缩在城中是不敢出来的,咱们何不……”声音越来越轻,刘崇隐隐约约听到“金蝉脱壳”“虚张声势”“庐州”等几个词。 “好主意!”众人听后大赞不已。 “刘崇小儿听着。”符彦卿指向刘崇道,“速速出城投降,否则我将围到你弹尽粮绝。” “有本事你来攻!”刘崇有恃无恐地喊道。 符彦卿无奈地道:“若不是皇上有旨意,早就要了你的小命。你有种,我已请旨攻城,等着瞧。” 等着就等着,你能把我怎么的。刘崇不服气地想。虽这么想,可那“计”到底是什么呢?他心存疑惑。 夜间,刘崇凝视着蜀营。灯火依旧,营帐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他们难道真得安心下来,等攻城的圣旨?若真攻城,寿春可就惨了,我可就惨了。 “大帅,发现一支队伍正向南进发。”探子来报。林仁肇一走,刘崇就下令部下称呼其为大帅。 向南?庐州?刘崇忙道:“速去再探,详细点。” 探子很快会来道:“队伍源源不断,是蜀军,不举火把,显然是怕被发现。” “有谁?”刘崇问。 “旗上有‘符’也有‘武’。” 两员主将都去了,真没把我放眼里啊。刘崇有些生气。 “属下算了下,至少有两三万人。”探子又道。 金蝉脱壳?刘崇突然明白了。蜀军正暗暗调动人马攻打庐州。 这莫非就是他们的“计”?在寿春虚张声势,真正的主力已向庐州。刘崇心中好得意。哈哈,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大帅面前献丑。 如果说主力走了,那这里还剩什么呢?刘崇突然有了袭营的念头。若成功,岂不大功一件?不行不行,太仓促,再说蜀军主力还未走远,得不偿失。好吧,等明日再说。他立刻下令全军做好准备,见机行事,给蜀军致命一击。 翌日凌晨,蜀军又在城外叫阵,却是唐糖和孙茯苓两个女子。 “刘崇,快快投降,饶你性命!”唐糖喝道。 孙茯苓跟着道:“若投降,以前的过错既往不咎。” 刘崇在城头笑问:“怎么派来了你俩,那几个想要我命的将领呢?” “哼,谅你也不敢出来,他们都在睡大觉呢。”唐糖不屑道。 “哈哈。”刘崇大笑道,“恐怕不是吧?” 唐糖娇声道:“你知道就好。反正你今天又要做缩头乌龟,实话告诉你吧。想我堂堂大蜀皇妃,若不是为了引你出来,怎么会到这跟你说这些废话。” “妹妹,我们走吧。”孙茯苓有些不愿唐糖泄露天机。 哼,继续装。你们故意让这皇妃出来,不就是故意吓唬我有埋伏吗?告诉你们,你们大错特错了,我刘崇可不是一般的人。好,叫你们好看。下了城头,上马拔剑,大喝道:“蜀军主力不在,开城门,全军出击!活捉蜀皇妃!” 寿春守军汹涌而出,扑了上去。 “姐姐,他还真敢出来啊!”唐糖有些惊慌失措。 “叫你不要这么多话,被人家看出破绽了吧。”孙茯苓假意责怪。 “快跑啊!”唐糖纵马回奔。 茯苓忙喊道:“妹妹慢点,小心孩子。” 唐糖吐了下香舌,放慢了速度。 见蜀军后撤,刘崇更加得意,“冲啊,活捉蜀皇妃!” 寿春守军象挣开牢笼的虎狼叫嚣着加快了追击的速度。 眼看就要追到,蜀军停了下来。唐糖转身笑望着拼命前冲的刘崇。 哈哈,孟昶,把你老婆活捉,何等的痛快!刘崇仿佛看见天下所有人震惊和崇拜的目光。 “你说什么?”唐糖问道。 刘崇一愣,原来已到跟前,忙勒缰停下。“哈哈,我要活捉你,我要让孟昶颜面丢尽。” “是吗?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吗?”唐糖说着,从身后出来两位少年,一刀一枪,正是那夜活捉刘崇的赵崇韬、李承勋。 他俩怎会在这?刘崇大惊。 “你在看看周围。”唐糖努努嘴。 天哪,怎么四周全是蜀军,符彦卿、武漳赫然在列。 “你们听着,不愿意送死的便扔下武器投降!”符彦卿大喝道。 “咣当”,最先扔下剑的竟是刘崇,“我投降,我投降!” 晕倒,什么人啊!跟你做对手真是种屈辱。蜀军所有将士都摇头不已。 兵降降一个,将降降一窝。其他唐兵毫不考虑地扔下武器,举手投降。这其中不少人早有这想法,只不过没找到时机。 来到寿春城下,双手被缚的刘崇抬头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开城门!” 懂了!余下那点守兵识趣地打开城门,列队欢迎。 “管夫人好计策,符某佩服。”进城的符彦卿赞道。 “若没有我引敌,怎会这么轻易。”唐糖撅嘴道。 符彦卿忙笑道:“是啊,是啊,符某还要多谢皇妃。” 孙茯苓低声道:“其实你最应该谢的是他。” 符彦卿不解。 唐糖可爱地笑道:“临走时,他早就将遇到的困难和解决的办法告诉我俩,让我俩帮助符将军。” 皇上,我的好皇上!老符服了你! 薛夫人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第一时间来到符彦卿面前,恳请饶了刘崇性命。 符彦卿摆摆手道:“关于公子的性命,皇上早有交待,我们一起去刘大帅床前吧。” 刘仁瞻床前已聚集了很多人。武漳、唐糖、孙茯苓,还有痴呆的孙晟,被缚的刘崇。 符彦卿走上前,对刘仁瞻一拜道:“刘大帅,皇上给你请的神医在这。如果你肯让她医治,便闭下眼睛。” 刘仁瞻双目直瞪。 薛夫人劝道:“老爷,你这是何必呢。” 符彦卿早就预料到,指着刘崇道:“皇上有旨,刘公子劫我皇妃、御医,按律当斩,但若大帅允我御医救治,则可免死罪。” “老爷……”薛夫人痛哭。 刘仁瞻双目仍未闭上。难道他对这个儿子已彻底失望? “罪人是我。”一直痴呆的孙晟突然很清醒,“大帅,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若属下的离去能挽回大帅父子性命,孙某去了!”说着,昂头向房侧柱上撞了过去。 武漳快步上前,将其使劲抱住。 刘仁瞻目中含泪,痛苦地闭上双眼。 “快,快给大帅医治。”符彦卿忙喊。 孙茯苓早已等着这刻,上前诊断。 “是你爹救了你!”符彦卿挥手示意给刘崇松绑。 刘崇头低的快要触到了地,羞愧难当。 两天半兵不血刃拿下寿春,第一个任务完成。但符彦卿不敢松懈,马上下令全军向庐州进发,争取快速完成第二任务。 为了皇上,我们愿意星夜兼程,我们愿意献出所有,包括生命! 第249章 和谈(一) 孟昶到达金陵城外时,只有冯延巳几人迎接。 这一路上,已习惯这种冷淡,孟昶毫不介意地热情打招呼。“冯大人,好久不见。” 冯延巳领教过眼前这位的套路,绷着脸道:“恭迎大蜀使节来我金陵。”他有意这么说。即使你是皇帝,现在的身份也不过是使节。 孟昶似乎并不介怀,笑道:“冯大人辛苦。唉,怎么没见大唐使节呢?” 冯延巳一板一眼地道:“老臣便是。” “原来是这样。”孟昶露出不悦,向李谷等人挥手道:“撤!” 李谷故意问道:“撤哪?” “我那王兄没诚意,不谈了,撤回寿春。”孟昶道。 冯延巳摆起架子,道:“我们皇上在殿上等候多时,还请使节与我同去。” 孟昶脸色大变,道:“我又不是大唐臣子,为啥要去拜见你们皇上呢?” “不是您提出在金陵和谈的吗?”冯延巳不解问道。 “是啊,你看我都来了,可你方使节为何还不露面?”孟昶道。 冯延巳挺直腰板道:“冯某便是本方使节,全权负责此次和谈。” 孟昶习惯性地笑了下,摇摇手指道:“胡闹,冯大人,你不够格!” “那就请与我去见够格的人吧。”冯延巳顺水推舟道,虽然对方的话刺得他心很不痛快。 “清凉寺在哪?”孟昶突然问道。 冯延巳一指西面,道:“城外西隅。” 孟昶点点头道:“好,我们便在那里歇息,第一次和谈的地方就在那里吧。” “这?”冯延巳无语。 “那里不属金陵?”孟昶故意问道。 冯延巳忙答:“属我金陵。” 孟昶又是一笑道:“我可没违反约定。我在那等三日,若仍不见约定的使节,便会离开。”说完,挥手对众人道:“走,去清凉寺!” 留下尴尬无比的冯延巳在那痛骂不已。得,咱是斯文人,只在心中骂骂吧。 孟昶等人下马走进清凉寺时,寺内香客众多,人气鼎沸,这源于法眼文益的大名。 随着人群入院,孟昶发现位小僧人正在清扫落叶。细看,是自己最小的表弟净乐。 走到他跟前,孟昶笑问:“文益大师呢?” 净乐抬头一望,愣了下后恢复平常答道:“午休。” “你们在这还好不?”亲情犹在,再加上当年入蜀的同行,孟昶关心问道。 “好。”比孟昶还小两岁的净乐回答的很干脆。 很有长进嘛,孟昶决定考考他。“敢问小师傅,你在做什么呢?” 净乐答道:“施主,你认为我在做什么呢?” “扫地。”孟昶微笑着道。 “那我就是在扫地。” 孟昶反问:“地在脚下,若被扫去,众生何处落脚呢?” 净乐毕竟年幼,一下子呆立在那,答不上来。 “地若在脚下,如何能扫?”一胖僧人过来替他答道。 净乐连忙合掌恭敬地道:“法灯大师。”自那日后,寺内再无人小觑这位怪异师兄。 孟昶眼尖,瞧见法灯腰间挂一葫芦,笑道:“酒在腰间,如何能饮?” 法灯解下葫芦,放到嘴边饮了两口,又放回道:“这样便能饮。” 孟昶拿过净乐手中扫把,在地上扫了几下,道:“这样便能扫。” 法灯摇头,“请施主扫贫僧脚下之地。” 这?还真不行。孟昶无语对答。 “你脚不拿开,怎么清扫?”留妍瞳帮腔答道。 “哈哈。”法灯笑问孟昶,“问施主,净乐没有在扫地,那在做什么呢?” 孟昶知道自己无法参透禅中奥秘,为自己的卖弄汗颜。尴尬笑道:“大师认为他在做什么,那就是在做什么。” “不。”法灯道,“是施主心中认为他在做什么,他便在做什么。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世事万象,无外乎心。” 孟昶点头,“大师教诲的是,弟子牢记。” “施主,请跟我来。”法灯已先迈步,“已准备好五间厢房。” 知道我来?孟昶边走边问:“大师怎知那厢房是为我准备?” 法灯又举起酒壶,饮了一口,道:“施主可知我饮的是什么?” “酒。” 法灯不再说下去,这其中的道理让孟昶自己体会。 李璟可没心思体会冯延巳的那通叙述,有些埋怨地问道:“冯爱卿,下面我们该怎么做呢?”你让我怠慢,现在我怠慢了,却成了这样,你该承担责任。 “既然他说等三日,那皇上就三日后再去清凉寺,磨磨他的气焰。”冯延巳恨恨地道。 “臣觉得不妥。”魏岑出列道,“每过一日,那蜀皇帝便会气愤三分。和谈起来,他便会加大筹码,将气撒到我大唐头上。” 李璟没好气地问:“你是让朕现在就去见他吗?” “皇上万万不可。”冯延巳忙道,“如此一来,只会让他气焰更加嚣张。” 见皇上左右为难,陈觉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出列道:“臣有一策。皇上可以朋友身份明日去趟清凉寺,既可保住颜面,又不失礼节。” 这倒也是个办法。李璟略微思考下,点头认可。 庐州刺史皇甫继贞与合州刺史皇甫辉是叔侄俩,所以蜀军未到便快马向侄子求救。只可惜蜀军的速度太快,救兵未到,他们已到。 这次蜀军没有采取围城逼降的策略,一到城下,便开始猛烈地攻城。 皇甫继贞唯有求老天保佑能守住庐州。 宣州刺史陈诲是咱们的大熟人,湖州兵败的那位。他如今的形势更加不妙,连求老天保佑的空闲都没。 赵普亲自率慕容彦超、吴程大军向宣城发动猛攻。 你们先前不是骂我们胆小不敢战吗?好呀,现在让你们看看俺们真正的实力。蜀军将士如狼似虎,不到两个时辰便攻破东门。 陈诲哪敢停留,上马出城狂逃。 “陈大人,咱们又见面了!”一人长刀握手,立马挡住他的去路。 这人谁啊,好像见过。“你是?” “湖州吴程。” 想起来了,曾经假降的那位。“原来是吴将军!我降,我真降!” 吴程根本不理会,纵马向前,长刀一挥,砍下他的首级。当年以砍降兵人头取乐,今日让你也尝尝此中滋味。 赵普、慕容彦超、吴程立在宣城城头,遥望北方,心中惦记着那位最爱的人。你,还好吗? 当然好,我们的孟昶睡得很香,连法眼文益走进也没醒。 文益对着这张熟睡的脸慈祥地笑了笑,然后走出。 杜逸风客气地问道:“是否喊醒皇上?” 文益摆手,道:“睡随缘,醒亦随缘,勿要惊醒这难得的‘缘’。” 众人没听懂,但大师的好意谁都明白。李谷合掌道:“谢大师。” 那边过来群人,簇拥在当中的正是李璟与儿子李从嘉。既然是朋友身份,带上儿子更显自然。 “大师。”李璟主动称呼。 文益微笑道:“机缘未到,施主恐怕来得不是时候。” 李璟不明白。李谷识得这位南唐皇帝,拱手道:“皇上在休息,请勿打扰。” 李璟心中泛起不悦,强忍着道:“那我便在门外等候。” 此来只有冯延巳跟随,他怒道:“岂有此理!快些将其喊醒。” 段思盈、留妍瞳已挡在门前,娇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一切随缘,请施主与我去禅堂等候吧。”文益对李璟道。 李璟无奈点头,随之而去。 禅堂内,饮茶多时未见人到,李璟有些不耐烦了。 “父皇,他不会来的。”李从嘉突然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为何?”李璟不解。 李从嘉摇摇头,“孩儿只是有这种感觉。” 一直禅坐默念的法眼文益睁开双目,微笑着道:“小施主聪明非凡,慧根异常,看破玄机,却忽略个关键,人心不同。老衲觉得他会来。” 李从嘉不服,“为何?” 文益微笑望向门外,但听脚步声渐近,孟昶匆匆而入,满脸笑容,向着李璟喊道:“王兄,王兄,张三来也!” 李璟努力笑着,“张三兄弟,哥哥想你的很哪!” “一路奔波,太过劳累,以致熟睡不醒,不知王兄来此,望勿怪罪。”孟昶边说边坐到一侧椅上。 李璟尴尬而笑,“是做哥哥的方听到弟弟已到金陵,未曾远迎,罪过罪过。” “两位兄弟见面,必有许多知心话,老衲先行告退。”文益站起道。 你若离开,将会多尴尬。孟昶、李璟同时挽留,“无碍,大师不必离开。” “王兄还记得咱俩的煮酒论英雄吗?”孟昶先道。 李璟笑道:“自是记得。” 孟昶叹口气道:“当时咱们提到的英雄,还有几人仍在世上呢?” 李璟想了想,语气略带苍凉地答道:“似乎只余两人。” “哪两人?”冯延巳在后好奇问道。 你是真笨还是装傻啊,不就眼前这两位吗。众人纷纷不屑望了他一眼。 然后说什么呢?李璟与孟昶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气氛有些凝重。 “他便是李从嘉吧?”过了好一会,孟昶才说道。 李璟点头,“幼子李从嘉,扬州赛诗台时出生。” 两人又不禁回想起赛诗台那幕,大堂内寂静无比,再一次陷入凝重。 “两位既然无话可说,便由老纳来说吧。”文益含笑道。 第250章 和谈(二) 李璟、孟昶忙道:“大师请。” 法眼文益指着在堂外候着的法灯道:“老衲这位弟子,诸位一定见过吧。” 李璟、孟昶点点头。 “夏日,有一女香客入寺进香。”文益娓娓道来,“突然昏厥在院中,众人皆无措。唯他上前抱起女香客,以口对口传气与她,使其苏醒。你俩可否用一字表达自己的看法?” 李璟不假思索地道:“空。” 文益点点头,又望向孟昶。 孟昶笑答:“爱。” 文益笑着点点头。 虽只多了个笑,却表达了心中的判断。“空”没错,色即是空,是一种至高境界。但“爱”却更注重施与他人,不计个人得失,境界应更高。 有了文益大师的参与,气氛活跃起来,很快到了傍晚,堂内渐暗。李璟望向孟昶道:“张三弟弟,哥哥要先走了,还望明日再见时你我仍如此。” 孟昶笑道:“明日王兄若还是王兄,张三仍是张三,我想还会如此。只可惜……” “只可惜明日父皇是大唐皇帝,而你是大蜀皇帝。”李从嘉童言无忌,说了真话。 二人尴尬相望。 “明日我去皇宫拜会。”既然人家放下架子来此,咱也给人家留些面子。孟昶道。 李璟点点头,“哥哥等你。” 然后两人又是尴尬相望。 “两位临行前可否送老衲件礼物?”文益已站起,问道。 “大师想要什么礼物?”二人问道。 文益微笑道:“随意。” 李璟此来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有些为难。还好他那儿子李从嘉脑子转得快,向一侧走去,点燃香烛。然后走回道:“父皇,我们就送大师一屋烛光吧。” 文益满意点头,众人心中也赞叹这幼童的聪明。 孟昶抬头,望见月已升起,心中有了主意。走到烛前,吹灭,房内暗淡许多。 在众人惊诧中,孟昶走到窗前,打开窗。霎时见空中明月,银色月辉洒进屋内。 “大师,我就送你一轮明月吧。”孟昶笑道。 文益没有点头,只有惊诧。月光既出,玉宇澄清,可谓九天中最无价之物。月明则天明,天明则地明,天明地明则心明。佛明我心,此子心中有佛光! 又客套几句,李璟等人离去,孟昶本想再与文益探讨禅理,但大师已回房,只好作罢。 文益这么早回房,是因为他不想见孟昶。 他不想见孟昶,是因为他发现一见到此人,他平静如水的心境便会起波澜。 皇甫继贞没有等到侄子的救兵,在蜀军不停歇的攻势面前,他果断下令停止抵抗,举起降旗。 符彦卿、武漳及赵崇韬、李承勋率部进入庐州城。 “几日了?”符彦卿笑问。 身旁的武漳答道:“五日。” 众人开心地笑了,抬头遥望金陵,预祝大蜀老大的成功。 王昭远所率的那几路军更是顺利,大军所到处,根本没有抵抗,守城将领纷纷举起白旗。更有几座被忽略的小城主动找来,埋怨蜀军的不重视。 大蜀水军更是迅猛,沿江直下,江边各城俱被拿下,很快又夺下池州,离芜湖仅一步之遥。 所有的这些都让李璟彻夜难眠。这位弟弟下狠手了!我谈判的资本还剩多少? 韩熙载被连夜从扬州召回,此时他才意识到冯延巳之流根本无治国之能。 事情紧急,韩熙载深夜入宫,面见皇上。 李璟尴尬地笑了下,道:“老师,以前误会了你。如今大唐危急,还望老师不计前嫌,助朕渡过难关。” 韩熙载忙跪地道:“皇上,臣赤心一片,定会竭尽所能帮助皇上。” 李璟叹气道:“听说老师与那大蜀李谷乃至交好友,还望明日议和,尽力周旋。” “臣尽力吧。”韩熙载跟着叹气道。想起当年落难时李谷的帮助以及酒后的打赌,愈加怅然。 还有两人今夜未睡,在韩熙载离开后来到李璟面前。 “两位爱卿有何急事?”说实话,李璟此时心中厌恶的成分更多些。 冯延巳问道:“皇上认为明日议和的结果会如何?” “陈爱卿认为呢?”李璟反而问另位爱卿。 陈觉其实早已想好,在进宫前,他与冯延巳商议了许久。“臣觉得目前形势对我大唐不利。即使议和成功,我大唐也将损失惨重。” “无用!”李璟不耐烦地道。 冯延巳突然道:“皇上,为解我大唐危机,唯有使非常规手段。” 李璟一愣。 “那蜀皇帝随从甚少,不如……”冯延巳右掌作了个“咔嚓”的动作。 “万万不可。”李璟忙道,“那样只会激起大蜀的愤怒,加速我大唐的灭亡。” 陈觉道:“臣不这样认为。那蜀皇帝子嗣甚小,大部分国土都是初得。若亡,皇位空虚,必会引来朝内大乱。先前降者怎会错过此等好时机,必会群雄并起,举起复国大旗。” “到那时,大蜀怎还能顾及我大唐。”冯延巳补充道,“危机不战而解。并可趁机收复失地,重振国威。” 一向善良的李璟被二人说得心花怒放,精神大振,“咱们再趁机夺下吴越,占领湘楚,开创一番大基业。” “皇上雄才伟略,臣佩服。”冯、陈二人赞扬道。 激情过后,便是失落。李璟担忧地道:“万一没成功呢?岂不引火烧身,追悔莫及?” 陈觉马上道:“这个臣等已考虑过了,所以不能用咱们的人。” “皇上可知我大唐境内有支‘黑云都’?”冯延巳跟着问道。 李璟想了下,“略有耳闻,听说他们只认钱不认人。” 冯延巳点头,“不错,‘黑云都’做事狠毒,不留活口。据臣所知,那年扬州赛诗会时与这蜀皇帝有些过节,若能让他们动手,便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陈觉心中不悦,因为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却被冯延巳抢先说出。不过他还有没对冯延巳说的,如今正好在皇上面前表功,“待他们成功后,我大唐再剿灭之,公之于众,告知天下。大蜀不但不会记恨,还会感激我大唐。” “但若不成功呢?”李璟还是有些担忧。这位弟弟如此胆大,孤身来到金陵,应该有恃无恐,不知道在暗处隐藏了多少实力呢。 “若不成功,咱们仍要剿灭‘黑云都’,让天下人知道此事与我大唐无关。”冯延巳道。 李璟的担忧仍未消除,“天下人会相信吗?” 人生一世,在此一搏。陈觉豁出去了,“陈觉会主动承担所有责任,以死为皇上分忧。” 这还差不多。李璟点点头,然后又装糊涂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没听到。银两可去国库领用。下去吧。” 离开皇宫,冯延巳对陈觉道:“陈老弟,大唐安危全在你手。去办吧。”说完,扭头而去。 我为啥要想出这鬼主意呢?陈觉骂自己。好吧,不成功便成仁。 这夜孟昶睡得很香,醒来出房,阳光普照,甚是怡人。众人早已准备好,在院中等候。 灿烂一笑后,孟昶挥手道:“出发。” “施主还回来吗?”法眼文益也早在寺门处等待。这位小施主行为诡异,难以判断。 孟昶合掌道:“大师觉得呢?” 文益身后的法灯说话了,“你愿回便回,不愿回便不回,绕什么圈子。” 根据所看武侠小说判断,酒肉和尚都是高手。孟昶笑了笑道:“我愿回,但不知能不能回。” 法灯道:“随便。” 文益却微笑道:“随时。” 李谷在后道:“都是大师!” 孟昶点头,“好吧,大师们,再见。” 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 城门处聚集了很多人,李璟与南唐众臣都在。孟昶等人主动下马,来到他们面前。 “恭迎大蜀使节!”冯延巳比前次有礼貌多了。 孟昶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径直到了李璟跟前,拱手笑道:“多谢大唐使节出城相迎。” 还是不肯示弱。李璟只好还礼道:“请随我来。”已经不用皇上的自称。 金陵的繁华在当时首屈一指,坐骑上一路走过,围观人群众多,偶尔传来几声喝彩。李璟在马车内,喝彩当然是对孟昶的。 这走在路上也能迎来喝彩啊,孟昶好是得意。扭头一撇,不禁笑了。是我们的乞巧门大当家虫哥。身穿锦衣,手舞足蹈,指挥大家一起道“好”。 行行出状元,小虫便是乞丐中的状元。孟昶为自己的慧眼自豪。 韩熙载主动来到李谷身旁,“李兄,没想到咱们以这种方式相见。” 李谷笑道:“韩兄,我倒挺喜欢这种见面方式。” 到了皇宫外,宫门焕然一新,张灯结彩,显然准备充分。其实这是韩熙载的主意,昨夜匆忙布置的。 李璟主动出轿,孟昶随即下马,二人并肩入宫。宫殿的金碧辉煌,小桥流水的精致,相得益彰,情趣盎然。只可惜每个人都满怀心事,无暇观赏。 来到圣德殿,李璟不自禁地挽起孟昶胳膊,道:“弟弟,请进。” 孟昶没有拒绝,谦虚地道:“客随主便,哥哥先请。” 多好的哥俩!只可惜美好总是太短暂。 第251章 和谈(三) 李璟入殿,习惯性地向皇座走去,孟昶是跟着呢,还是跟着呢,还是跟着呢。 但皇座只有一个,李璟又习惯性往那一坐,剩下独立的孟昶突然间象是皇上身边的宣事太监。 大唐众臣纷纷掩口偷笑,李谷等人心中别扭之极。 孟昶笑了,向李璟一拱手道:“原来使节大人要上朝,那小弟告辞。”说着,已走了下去,向李谷等人一挥手,向殿外走去。 “张三弟弟,不,使节大人,留步,留步!”李璟急乎乎地走下台,喊道。 孟昶不买账,转身笑道:“既然大唐无心和谈,那我在这也无意义。再见!” 李璟慌忙向大臣们使眼色。冯延巳、韩熙载等人忙跟着阻拦,“误会,误会,使节勿怪!” 孟昶摇摇头,“既然是和谈,就该有和谈的样子,可是,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你说应该怎样?”李璟道。在我的地盘还这么嚣张,真是气死人。 “简单。”孟昶道,“殿中央摆两排桌子,两侧放椅,桌上放些水果点心。你们选出和谈代表坐左侧,因为你们是主人;我方代表坐右侧,我们是客。其他无关人只可站立身后,不得言语。这才是和谈,懂?” 不懂,第一次听说。李璟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都要教,真是的。”孟昶摇头道。然后开始指挥,“冯大人,你去准备八张桌子,就在这放两排。”人已到了殿中比划着。 冯延巳望向自己的皇上,见李璟不说话,立刻吩咐道:“快,快搬八张桌子。” “还有,右侧放六张椅子。左侧嘛,你们根据自己的人数决定。”孟昶可不会让自己人站着受累。 “韩大人,去叫御膳房弄些可口的点心和水果。谈判很累的,饿了垫垫肚子。”孟昶又下令。 韩熙载同样见李璟不语,立刻前去吩咐御膳房办。 到底谁是我们的皇上? 很快按照要求布置妥当,孟昶二话不说往右侧当先位置一坐,又招呼李谷等人坐在身旁。 “大唐的使节呢?”孟昶故意大声问道。 闷声不响的李璟这才坐到孟昶对面,对大臣们喊道:“还不过来坐下。” 冯延巳、韩熙载、陈觉、魏岑等人慌忙坐下,其余唐臣只好立在后面。 “李使节。”孟昶站起对李璟拱手道。 李璟只好跟着站起还礼道:“孟使节。” “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 “好。我宣布蜀唐和谈现在正式开始。”孟昶大声宣布,俨然一位主持人。 怎么看怎么像在演戏。人生本就是一出戏嘛。 坐定,气氛紧张起来,双方均沉默不语。 还是孟昶打破寂静,道:“哎呀,我忘记带书记员来。李使节,可否借位给我?” 李璟能不答应吗?“可以。过去位书记员。” 孟昶一指魏岑,“别人我不放心。魏大人,听说你书法极棒,就过来帮助我们做会议记录吧。” 魏岑一愣。 孟昶接着道:“反正你在那边也没什么用。快,快坐我这边吧。” 谁说我没用。魏岑便想拒绝。李璟先发话了,“既然人家这么看得起你,就过去做记录吧。” 李谷旁很快放了张椅,笔墨准备好。魏岑无奈坐了过去。 然后又是寂静。 是你们要和谈,搞什么深沉。孟昶笑道:“李使节,请说吧。” 李璟愣住。他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冯延巳望了下陈觉,见他点了下头,知道已布置妥当。那现在就是拖延时间,他咳嗽下道:“孟使节,这和谈事关两国命运,非同小可,恐怕您们要在金陵多逗留几日才是。” 孟昶摇摇头,“蜀国这么大,我很忙的。我已在金陵呆了三日,这样吧,最多再三日,不论有无结果,我们都会离开。” 三日的时间足够。冯延巳讨好地道:“清凉寺路途较远,来回奔波劳累。驿所已为使节准备好,便在那歇息吧。” “没觉得远呀。”孟昶惊诧道,“那里环境迷人,我喜欢那里。谢过冯大人好意。” 就知道你不会听从安排。这下更好,发生什么都和我们无关。冯延巳装作很无奈地道:“既然使节觉得好,就只好由你。” 李璟的心紧了下,为了显出自己的大度,道:“要不就住在我宫中吧?” 孟昶笑着摆摆手,“这怎么可以?若我以私人身份而来,也不好拒绝。只是我现在代表大蜀,得注意形象。” 好吧,随你。李璟对韩熙载道:“老师,你先说吧。” 韩熙载早有准备,道:“蜀军无故犯我大唐,我大唐本该众志成城,抵御侵略。但我主仁厚,为我百姓免受战祸之苦,方才与蜀和谈。” 老朋友李谷拱手慷慨激昂地道:“韩大人此话有误。想你大唐先主本是吴主义子,却夺位换姓,侵城掠地,可曾想过百姓之苦?如今中主占长沙,入建州,又是为何?天下四分五裂,北方异族虎视眈眈,若无一统,何来百姓安宁?我主顺天意,从民心,为这一统无奈动干戈。听闻唐主有和谈之意,我主慈悲天性,马不停蹄赶到金陵。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百姓免受战祸之苦。” 好样的,主动权永远在我们这边。孟昶心中称赞。 “若真为百姓,蜀军就应退出我境。”韩熙载毫不退让。 “可以。”李谷随即道。 李璟、冯延巳等人皆惊。 惊异还在脸上,李谷接着道:“请问何处是你境?” 冯延巳抢着答道:“淮南之地,江、鄂之地,江西之地,俱是我境。” 李谷笑道:“冯大人难道一点历史都不知吗?那好,我来告诉你。” 你能狡辩出什么?冯延巳不服气地盯着他。 “淮南之地本属杨行密的吴,江、鄂之地本受孙儒节制,至于江西之地,各占州县、城池,自立者众多。”李谷道,“你南唐先主初始不过只据金陵一地,唐境唯金陵。” 人家说得没错啊,这些地方不都是我们用各种手法拿过来的吗? “既然你们占得,为何我大蜀占不得?”孟昶跟着道。 李璟及众臣无言以对。 第一回合,蜀方获胜 冯延巳面红红耳赤地道:“如此追溯,这天下所有之地本属李家大唐,我们是正统,何必与你和谈?” “呵呵。”孟昶笑了下,“你们是何方正统?天下人谁不知你们先主自行改姓,冒充李家后裔。别贻笑大方了。” 打人不大脸,骂人不揭短。李璟脸色十分难看,站起道:“明日再谈。”拂袖而去。 这点小刺激都受不了,怎能在这乱世做皇上。孟昶站起笑道:“行,撤。” 李谷等人跟着站起。魏岑竟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站起,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尴尬地拿起记录,“这个,这个还要不要?” “辛苦魏大人。”李谷接过。 “韩大人,你送送使节。”冯延巳对韩熙载道。就是要什么都谈不成。 韩熙载还有些犹豫。孟昶发话了,“韩大人,你好像还欠我们李侍郎一顿酒吧。你俩商量下,什么时候还掉好了,免得大家都放在心上。” 李谷笑着走到韩熙载身边,“韩兄,走吧。” 这韩熙载与这李谷是老朋友啊。冯延巳望着众人的背影突然想起。 “冯大人,一切都办妥。明晚。”陈觉悄声道。 “哦。”冯延巳应了声,然后回头道:“陈大人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快步离去,生怕有所牵连。 老狐狸。陈觉心中大骂。不过也有喜的一面,他在给“黑云都”的银两中扣下许多,装入自己口袋。 一路,众人无语。到了城门,韩熙载道:“孟使节,李兄,就到这吧。请多保重,明日再见。” 孟昶、李谷还礼后,纵马去向清凉寺。 法眼文益正在公开讲禅,男女老幼挤满寺内。孟昶没有打扰,径自回到厢房,众人随着进入。杜逸风与肖玉蓉道:“寺内人物纷杂,我们去外面看看。” 孟昶点点头,“师傅师娘小心。” 二人走出警戒,李谷道:“南唐似乎没有诚意。” 孟昶笑道:“现在他们做不了主。李侍郎,明日若他们还闪烁其词,你便单刀直入,逼他们发急。” “是啊。”李谷道,“金陵不宜久留,要尽早逼迫他们拿出主意。” “我总觉得他们不会让我们如此舒坦。”段思盈道。 留妍瞳跟着道:“是啊。老公,还是小心为妙。”在唐糖的带头下,妃子们都喊孟昶老公,仿佛这样更显亲热。 孟昶不以为意,“他们能拿我怎样?想害我不成?” “皇上决不可大意。”李谷忙道,“常言道狗急跳墙,不能不防。” 大家的担心不无道理。孟昶点头,“说的是。此行我还是匆忙了些,没有考虑周全。” “有我们呢,老公不怕!”段思盈倩笑道。 “那是,那是。”孟昶大笑,“谁想害我,还请先过我老婆们这关!” 第252章 和谈(四) 讲禅结束,文益大师来到厢房,微笑着问孟昶:“小施主为何喜爱我这偏静处?” 孟昶笑答:“爱由心生,无从寻迹。” “饭菜清淡,是否可口?”文益又问。 孟昶仍旧笑答:“佛门境地,如此已很好。” “谎话!”文益身后法灯大声道。 “哈哈。”孟昶大笑,“难道我佛门境地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法灯道:“你随我来。” 孟昶望向文益,大师笑而不语,便跟在法灯身后。段思盈、留妍瞳忙紧紧跟上。 法灯将孟昶领至斋堂,众僧正在吃斋,只有一侧桌上摆有酒肉,无人动。 原来还真为我准备了好吃的,不错,不错。孟昶笑着走过去坐下,便欲拿筷食用,还招呼法灯,“大师,一起来!” “贫僧不食。”法灯摇摇头。 谁不知你又是喝酒又是吃肉,装什么啊。孟昶笑问:“酒肉穿肠过,大师为何今日不食呢?” “因为有毒。”法灯淡淡道。 孟昶一下子扔掉筷子。段思盈银针拿出,插入肉中一试,颜色乌黑,其毒无比。忙握软剑,护在其前。留妍瞳也不含糊,双剑出鞘,护在其后。 众僧人停止了吃斋,吃惊望着。 文益走过来,仍面带笑容,“看来是老衲多事,见施主前两日饭菜吃得甚少,特让厨房为施主准备这桌酒菜,却险些害了施主。” 孟昶瞬间恢复平静,示意两位老婆收回兵器,然后笑问:“既然大师已知晓,为何还要让我来此地?” 文益合掌道:“因为老衲不知如何处理此事?” 这时,李谷与杜逸风夫妇都已赶到,见此情景,吃惊不已,忙护在孟昶周围。 法灯对众僧大声道:“佛祖慈悲为怀,你却用此等卑劣恶毒手段,实在可恶!幸佛祖有眼,被我察觉。”原来法灯嘴馋,见有酒有肉,忍不住便要尝上一尝。他有自备银筷,一夹肉,便见异样,大惊,告知文益。 其实就算法灯不发觉,也未必能害到孟昶。每次进食前,段思盈、留妍瞳都会用银针试过。在成都宫中尚如此,更何况这是在金陵。孟昶方才突见酒肉,一时忘形,才差点误食。 文益对众僧道:“既然有人要害这位施主,如今他又在此,老衲便交与他处理。” 众僧低头不语。 “施主请吧。”文益向孟昶道,“包括老衲,皆听你处置。”事情发生在寺内,他很自责。 孟昶笑笑,并不拒绝,朗声对众人道:“好。其实要找出凶手很容易,比如谁去过厨房,比如谁的橱内多了银两,比如谁这两日与外人有接触。但我不屑去用,因为在佛祖面前,我情愿相信他已有悔意。” 众僧仍旧低头不语。 “我只数三声。”孟昶继续道,“三声过后,我便会按刚才的方法调查。一……” 无人认罪。 “二……” “是我,是我,表弟。”一僧人站起道。正是孟昶那四位表兄弟之中的老大净喜。 “不是他,是我。”另一位忙站起道,是那净怒。 “你们?”孟昶很惊奇。 文益也很惊奇,因为他们是表兄弟呀。 两人还在争,“是我,是我。” 孟昶有些气愤地道:“为何要害我?幕后主谋是谁?说。” 净喜支吾说不出,净怒道:“李景达。” 李璟的兄弟啊。鄂州、江州都被我大蜀所占,南唐水军损失惨重,应该不会错。孟昶苦笑道:“他让你放毒,你便放毒吗?可别忘了你是佛家弟子,我是你表弟。” 净怒合掌向文益道:“弟子有负师傅教诲,恳请伏法。” 文益摇头道:“与我无关,施主做主。” “那就请施主赐小僧一死。”净怒转而向孟昶道。 孟昶没有理会他,问净喜:“你为何要替他抵罪?莫非是同谋?” 净喜苦笑道:“小僧昨日见净怒与一香客在寂静处接触,晚些时间又见他放一包袱与橱中。今日发生此事,应是他所为。他是我弟,我愿为他抵罪。” “我也是他弟呢。我们当年同往成都,一路艰辛,九死一生,他又为何为了些银两害我!”孟昶很生气。 “净怒,莫非你心不清静,受到诱惑?”文益问道。 “弟子……”净怒欲言又止。 “师傅,弟子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最小的净乐突然道。 文益道:“实说。” 净乐用稚嫩的声音道:“那人威胁净怒,若不听从,便要派兵拆了清凉寺。” 文益摇头道:“净怒,寺在身外,法在心中。有寺与无寺有何两样呢?” “净怒已知错。”他低头道。 孟昶为难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时法灯突然说话,“施主,可否由贫僧来处理他们。” 这样也好。孟昶答应:“有劳大师。” 法灯对净喜道:“净喜,你为亲情而打诳语,有意庇护,当罚。就罚你戒律堂面壁思过三日。” 得当。众人点头。 他又转而对净乐道:“净乐,你知实情,却因亲情而隐瞒不报,当罚。就罚你戒律堂面壁思过三日。” 得体。众人心中称赞。 最后是净怒,“净怒,你为亲情收受钱财,又为亲情投毒,以身警示,生死不惧,当奖。就奖你伺候主持身边一年,以多受教诲。” 哗然。这?这不明显是非不分,有意袒护吗? 段思盈与留妍瞳首先发难:“谋害我皇,当诛之。为何袒护?” 孟昶没有说话。难道这里面还有问题?望向法灯,希望得到解释。 法灯问道:“施主,你可满意我的处置?” 我满意什么啊。孟昶板着面孔道:“我想听大师的解释。” 法灯合掌道:“贫僧方才突然想起正是这净怒对我言此处有肉。他明知我有银筷,为何还要告知我呢?” 是啊,为什么呢? 法灯随意拿起双筷子,夹起其他菜肴品尝。众人皆惊。 每道菜都尝过,无事。法灯放下筷道:“既然要毒害施主,为何只放此一盘?” 孟昶摇头。 “因为他要把所有的毒都放在一盘中,毒性大,我的银筷才能有所显示。”法灯解释道。 还是不怎么明白。孟昶依旧摇头。 文益明白了,对净怒道:“净怒,你一为保寺庙不得不下毒,二为警示这位施主又故意泄露,难得呀。” 净怒目含泪光,“其实弟子也有私心。他毕竟是弟子亲人,弟子见他毫无防备,怕他被小人所害,才愿以死告知他注意堤防。师傅,请原谅弟子不能陪你身旁了。” “净怒。”孟昶发现了问题,大叫声扑了过去,扶住正在倒下的净怒。 “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净怒含笑道。 杜逸风随即到他跟前,连封他身上几道大穴。很显然,净怒已服毒。 然而已经晚矣,净怒带笑毙命。 “净怒。”净喜、净哀、净乐三兄弟痛哭跪下。 “善哉,善哉!”看破生死的文益大师不禁闭目,以阻挡泪水的流出。 法灯长叹声:“是贫僧没有早日看破,罪过,罪过。” 孟昶站起,泪水不断涌出,恶狠狠地道:“李景达!” 夜深,清凉寺做起法事,火化净怒尸骨,超度他的亡灵。 孟昶亲自披麻戴孝,盘坐在地,双目闪着火光,杀气浓重。净怒以死提醒自己危险的存在,让他有些后悔自己来金陵的莽撞。自己太过于自信,总以为全局都在掌握中,而这往往会忽略致命的危险,酿成大祸。 他转头对杜逸风道:“师傅,告诉虫哥,在寺外多布置人手。” 杜逸风点头离开。 “施主不必过于自责,生死随命。去歇息吧。”文益过来道。 孟昶摇摇头,没有离去,就这样一直到天明。 在城门迎接的韩熙载看出孟昶的疲惫和浓重的表情,善意地问候:“孟使节昨夜没有休息好?” 孟昶没有答话,只顾前行。李谷道:“韩兄,难道你不知道?” “李兄,这话什么意思?”韩熙载不解。昨夜他考虑了一夜的和谈对策,其实也没休息。 李谷看出他的无辜,道:“韩兄很快便会知晓。” 圣德殿内的布置依旧,因李璟未到,冯延巳等大臣只有站立着。孟昶二话没说往昨日之位一坐,李谷等人跟着依次坐下。 “魏大人,到你的位置。”孟昶的语气象是要杀人。 魏岑渴求地望向冯延巳,却见他闭上了双目,只好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坐在李谷旁。 “冯大人,怎么没见李景达?”孟昶突然发问。 冯延巳莫名其妙,“鄂王他因兵败免职,在家养病,久未参与政事。” “若无他,和谈便取消。”孟昶站起便要离开。 众臣糊涂不已。“这,这是为何?”冯延巳忙问。 其实有个人不糊涂,心中偷笑不已。那就是陈觉。 没想到李景达这么好糊弄,被我一番国家大义的慷慨陈词所打动,真得去害蜀皇帝。傻瓜,就知道你成功不了,只不过是让你作个替罪羊罢了。 “孟使节为何一定要我四弟参加呢?”一直在帘后听倾听的李璟走入,问道。 孟昶冷笑道:“因为我要杀他!” 第253章 和谈(五) 李璟惊呆,“为何?” 南唐众臣纷纷质问:“为何?”你要在我金陵杀我王爷,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跟王法无关,重新写过。你要在我金陵杀我王爷,眼里还有没有皇上和我们了! “将他唤来,一问便知。”孟昶冷冷道。 我还不信你敢在我面前要我四弟的命。李璟立刻下旨:“速唤鄂王来圣德殿议事。” “臣亲自去。”冯延巳道。他心中也有疑问,想先问个究竟。 孟昶道:“师傅师娘,你们随冯大人同去。” 圣德殿愈加凝重沉闷,孟昶拿起个苹果一口一口地吃着。他确实有些饿。 在李璟眼中,孟昶不是在吃苹果,倒像是在吃四弟的肉。心中不禁打个寒颤,难道四弟他真的做了出格的事?望向陈觉,见他毫无表情,更是疑惑。 陈觉毫无表情,是因为心里有数。那李景达早就溜之大吉。 果然,冯延巳很快回来禀道:“鄂王昨日便已离开金陵。” 杜逸风夫妇点点头,告诉孟昶此话不假。 孟昶扔掉吃了一半的苹果,道:“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他揪出来!” 李璟忙问冯延巳:“可知因何事离开。” 冯延巳将封信交给他,“鄂王留有信笺。” 李璟接过,看后大惊。李景达在信中清楚地写出为大唐准备谋害孟昶的意图,并说出自己离开金陵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帮手,誓将孟昶置之死地。 “四弟糊涂!”李璟气愤不已。 他是糊涂,不然怎会被我轻易摆布。信件内容的口述者陈觉心中想。 “四弟所作之事,朕实不知情,还请孟使节见谅。”李璟慌忙道歉。 大局为重。孟昶道:“我相信你。若我拿住李景达,希望李使节莫要阻止我的所为。” 见李璟有所犹豫,冯延巳轻声提醒:“大局为重。” “可以。”李璟答应。看来他们都布置好了,只怕你没命拿住我四弟。又装作关心地邀请孟昶:“孟使节,为防万一,便在我宫内休息吧。” 在你宫中,害我的人怎会出现?孟昶婉言拒绝:“多谢好意,清凉寺挺舒适。” 李璟无奈吩咐道:“陈爱卿,一定要保护好使节的安全。若出了意外,拿你是问。” 正为自己找到李景达这个替罪羊而得意的陈觉忙答:“臣尊旨。”心中大骂李璟。使节的安全啥时变成我负责了?明摆着还是让我做替死鬼啊。 “时间不多,快些谈正事吧。李侍郎,你先说。”孟昶催促道。 李谷胸有成竹,“既然大唐昨日提出的条件不合理,就由我来说我大蜀的条件。第一,边境划分。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十三州,宣城以南江西之地,长江上池州以上州县,均属我大蜀。” 众唐臣哗然。 韩熙载道:“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十三州中,你大蜀只有寿、漳、庐三州,我大唐尚拥有其余十州,为何划与你?” 李谷微笑道:“若我算没错,又已有蓟、舒等四州归我大蜀。若和谈不成功,我蜀军将在七日内拿下其余州县。” 不是没这个可能,拿着也是累赘。冯延巳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还需商议。” 李谷继续道:“作为条件,我蜀军将撤出对江阴的进攻。十三州原属大唐的驻军也可从容撤出,蜀军决不阻拦。” “说下面的条件吧。”李璟不耐烦地道。 “第二,俘虏。”李谷继续下去,“大蜀将释放所有俘虏,包括齐王、冯延鲁大人等。降者若有心回唐,大蜀亦不阻拦。” 这还差不多。 “第三,期限。”李谷笑道。 什么,还有期限? 孟昶接过话,道:“一年,和平的时间只有一年。一年过后,无论你攻我,或者我攻你,都不违反协议。” “太短了!”包括李璟,所有人都道。 冯延巳讨好地道:“我们是否可以向大蜀进贡称臣来延长期限?” 孟昶摇摇头,“不需要。要么姓蜀,要么姓唐,我不要国中之国。” 李璟似乎心灰意冷,问道:“就这些条件吗?” “不错。”孟昶道,“你们可以商议是否同意,但别作无谓的改变。明日是最后期限。” “陈爱卿,送使节出城。”李璟吩咐。 孟昶等人随陈觉出殿,李谷觉得哪里不对劲,侧目一看,魏岑竟很自然地跟在身旁。不禁笑问:“魏大人这是去哪啊?” 晕,我怎么和他们在一起?魏岑慌忙把手中记录交给李谷,“这个,这个还没交给李大人呢。”然后慌忙回殿。 “陈大人,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孟昶问道。 陈觉忙道:“为人臣,做君事。不敢有别的想法。” 孟昶点点头,“如果你南唐的臣子都如陈大人这般,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过奖,过奖。”陈觉心中好是自豪。 越窝囊的人越喜欢听到夸奖,甚至连讥讽都听不出。孟昶心中发笑。 出城告别,陈觉道:“使节放心,我已派人手在清凉寺周围。若李景达再来加害,必将他擒下。” 再?孟昶望了他一眼,笑道:“有陈大人的保护,我必安全。” “尽力,尽力而已。”陈觉跟着笑道。信任说明放松警惕,今晚的事就好办。但若他真死了,我不是也活不成了吗?我这是作茧自缚啊。怎么办,怎么办?抬头一望,孟昶已走远。 大唐圣德殿内热闹非凡,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乐乎。只有李璟闷声不响,似乎与他无关。 如此过了许久,也没有统一意见。冯延巳大声喝道:“不要吵了,还是请皇上拿主意吧。” 安静下来。李璟双目无光,语气低沉,“只要金陵、扬州还在,其他之地就给他吧。” “皇上英明。”冯延巳恭维道,“卧薪尝胆,咱们用一年的时间励精图治,扩充军队。一年后再夺回失地,开创一番基业。” 韩熙载的意见明显不同,“万万不可,皇上。如此一来,大唐将从此一蹶不振,任人欺辱。” “那老师还有好的主意吗?”李璟反问。 韩熙载沉默以对。他也没有好主意。 “皇上放心,明日局势也许就不一样了。”冯延巳别有用心地道。 是啊,也许就不一样了。张三兄弟,不是哥哥心狠手辣,是你逼的。 由于昨夜未睡,孟昶回到厢房便睡去。其他人可不敢放松,杜逸风夫妇负责房外,段思盈、留妍瞳守在孟昶床边。 傍晚,小虫匆匆来到,对杜逸风耳语一番。 杜逸风点头道:“辛苦虫哥!” 小虫面色凝重,“只怕此次不好应付,不如劝小公子转移为好。” “走,先与李大人商议。” 李谷一听,忙道:“走,快去通知皇上,万万不可大意。” 孟昶被推醒,眼未睁开,不耐烦地道:“有事明日再说。” “小公子,是我。”小虫忙道。 孟昶爬起,笑道:“虫哥例外。” 小虫未笑,“小公子,今晚这里可能不会安静。” “有行动?”孟昶坐到床沿。 “而且来头不小。”小虫很认真地道,“据可靠消息,‘黑云都’不下五百人正向清凉寺方位移动。” 五百人,不少啊。孟昶问道:“‘黑云都’总共大概多少人手?” 小虫道:“应该也就这么多人。” 全体出动,看来杀我的决心不小。孟昶心中嘀咕。 “皇上应尽快离开此地。”李谷劝道。 “是啊,避开便好。”杜逸风点头同意。 孟昶摇摇头,“他们的手段,你们都知道。若我离开,只怕这寺中僧人会有麻烦。” “那就通知他们一起离开。”留妍瞳道。 “来不及了。”孟昶摇摇头。思考片刻,道:“虫哥,你将你分舵的人手全调过来。对了,还有上官弧大哥‘霹雳堂’的人。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小虫点头,“我这就去办。” 然后孟昶站起道:“师傅师娘,准备张太师椅在寺外,准备张毛毯,天冷,我要盖下腿。” 你要做什么?杜逸风夫妇不解。 “呵呵,没事的,放心好了。”孟昶道。 徒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两人忙去办。 “李侍郎,咱们去见文益大师。”孟昶笑道。 文益正在给弟子上晚课,孟昶没有打扰。直到课毕,方才走进禅堂施礼道:“大师慢,弟子有个请求。” 文益微笑道:“请讲。” “稍候请寺内僧人呆在寺内,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出去,可以吗?”孟昶道。 文益依旧笑道:“可以。” “谢大师。”孟昶合掌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孟昶身后传来文益悠悠的声音。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孟昶抬头仰望秋空,明月似情人温馨的脸庞,给人舒坦。 走到寺外,往那太师椅上一坐。师娘肖玉蓉将毛毯盖在他腿上。 “李侍郎,你回屋去。” “卑职不离开。”李谷很坚决。 “好吧,随你。朕很久没在山风中歇息,好是舒坦。先睡了。”一个哈欠后,孟昶真睡了。 身后众人皆可以为我作证没说假话,因为椅上传来轻轻的鼾声。 第254章 和谈(六) 夜风习习,圆月渐斜,只有秋叶无声地飘落。 “来了!”杜逸风轻声道。 肖玉蓉、段思盈、留妍瞳握紧兵器。 “终于来了!”孟昶醒来,甩去毛毯,稳稳端坐。回头一看李谷也在,道:“李侍郎,你又不会武功,在这岂不碍事。快快退回寺内。” 李谷笑道:“李谷虽不会武功,却有条命。皇上在,李谷便在。” 孟昶跟着笑道:“李侍郎是不愿错过好戏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是啊,都什么时候了。黑暗中涌出众多黑衣人,钢刀在月光下愈加冰凉凄冷。 “来了啊。”孟昶客气地打招呼。身后杜逸风等人的兵器已握在手。 黑衣人们小心谨慎的持刀渐渐靠近,离有丈远停下,当中走出一人,低沉问道:“你是孟昶?” “如假包换。”孟昶毫无隐瞒。 “你知道我们要来杀你?”那人疑惑问道。眼前的情况意料之外,他有些吃惊。 孟昶笑笑,“周副头领,你说呢?” 他怎会知我姓? “别瞎想了。”孟昶依旧笑着,“你的独臂告诉了我。” 周副头领不禁望了下自己的断臂,“既然知道,为何不避?” “你们又杀不了我,为何要避?”孟昶反问。 “杀不了?我想一试。”他不相信。 孟昶没有退缩,“随意。” 周副头领犹豫了。难道有诈? 黑衣人越来越多,五百人只多不少。寺外的这块平地上很快站满。 “牛大哥,你也来了啊。”孟昶大声道。说实话,都穿得一样,又都蒙面,他根本认不出。 那位老相识牛副头领走到最前,道:“怎么又是你!”显然他不知道此次的任务目标是孟昶。 “孙头领,这么大的行动,你还对牛大哥隐瞒啊。”孟昶道。他知道“黑云都”的头领肯定在其中。 走出位清瘦之人,应还年轻,道:“你就是孟昶?” “是我。孙昌,久仰。”孟昶直呼其名。 “你怎知我名?”他惊问。 孟昶笑道:“我不仅知你名,还知你的父亲叫孙儒。” 孙昌黑布之后的脸颤抖一下。 “我记得我曾经对牛大哥说过,如果有人出钱杀我,我便会出双倍的钱要你们不杀我。”孟昶淡淡地道。 孙昌已恢复平静,冷冷道:“只是这次价钱太高,恐怕你难以承受。” “哈哈。”孟昶大笑,“南唐国库里还能有多少?即使是全部,双倍我也出得起。” “除了钱,还有别的你出不起。”孙昌的目光在聚集。 “不就是杀了我后,蜀唐矛盾增加,你便可重新夺回属于你们孙家的东西吗?”孟昶不屑。 孙昌又一次吃惊,“你,你怎么知道?” 孟昶摇头而笑,“你不觉得可笑吗?就算我遇害又如何?然后你们将全部死在这里。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给你钱让你灭了自己。” 孙昌一愣,向牛副头领使了个眼色。牛副头领心领神会,带着几人离开,显然是去远处察看。 “其实我出得起双倍的价钱,但今夜我不会出。”孟昶淡淡地道,“原因很简单,你们杀不了我。” 话音刚落,从四周窜出百名“刀锋”,利弩高举,瞄准黑衣人。 “也许你觉得我是虚张声势。”孟昶继续道。 话音未落,两侧山林中响动不已,人影窜动,人数难以计算。 “头领休要被他蛊惑。”黑衣人中突然窜出一人,挥刀砍向孟昶。 段思盈白衣飘飘,软剑如丝,已跃出将其挡住。 其余黑衣人等刚想行动,孙昌手一摆制止。 “头领不要错过此等好机会!”那人虽有些蛮力,但在段思盈的剑下,几招下来,已渐渐不支。 “李景达!”孟昶猛地站起厉喝道。 那人一惊,段思盈的软剑已连点其几大穴位,令其倒地动弹不得。 “孙头领,你知道他是谁不?”孟昶问道。 孙昌点点头。 “呵呵。”孟昶摇头,“你说他李家的人怎会让你夺他家之天下呢?你不觉得可笑吗?” 独臂周副头领低声对他道:“他所说没错。公子,咱们上当了。” “也许现在撤还来得及。”孟昶不无担忧地道。 话音未落,牛副头领匆匆赶来,“公子,有大部官兵正往此出来。” “可恶!”孙昌骂道,“撤!” 黑衣人慌忙离开。离开前,孙昌对孟昶拱手道:“孙某欠你的,将来必还!” “到时我可不出银两。”孟昶笑答。然后挥挥手,“刀锋”很快消失,山林也恢复平静。 “杀了他?”段思盈举剑指向李景达,询问道。 孟昶摇摇头,“用不着我动手,拉进去。”杜逸风上前将李景达拖入寺内。 “果然是好戏!”李谷赞道。 这时远处传来厮杀声,孟昶笑道:“打起来了。” 不论“黑云都”是否成功,都必须杀他们灭口。有备无患,陈觉调动了南唐禁军不下一万赶来清凉寺。“黑云都”人虽武功高强,但毕竟寡不敌众,只逃出三位头领和数十位武功高强者。 那小子到底死没死?陈觉急急来到清凉寺,看见端坐太师椅的孟昶,忙道:“失职,失职。听闻有人欲加害使节,卑职匆匆而来。使节无事便好。凶手都已伏法,使节可以放心歇息。”语无伦次,因为心中有鬼。 “陈大人来得很及时,明日我定会当众夸奖。”孟昶笑道。 陈觉转头大喝道:“将清凉寺守卫得严严实实,不可放进任何东西。” “陈大人你忙,我去睡了。”孟昶站起进寺。回到厢房,倒头便睡。这觉睡得很踏实。 清晨醒来,孟昶先行来到正上早课的禅房,向法眼文益、法灯等僧人告辞。 文益强忍心中不舍,微笑道:“随时欢迎施主。” 法灯可不管这么多,竟滚出泪珠,掏出腰间酒壶递过去,道:“施主可知里面装的什么?” “酒。”孟昶笑答。 “不是。”法灯摇头。 “那我得喝口。”孟昶笑着接过饮了口。哇噻,好酸!竟是醋。 法灯道:“便送给施主。” 孟昶醒悟过来。这法灯不是酒肉和尚,那前日为何抢先尝肉?感激地道:“多谢大师!” 法灯听出了孟昶的双关语,破涕为笑:“因为我喜欢你。” “其实我也喜欢你。”孟昶笑道。 “老衲吃醋了。”文益故意道。 孟昶扬起酒壶,“我有,但不给大师吃。” 僧人们纷纷笑起来。 孟昶又对净喜三人道:“净怒的仇交给我,你们安心随大师学法。” 三人点头。 净喜年幼,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孟昶转身离去,身后是一排恋恋不舍的目光。 一直守在寺外的陈觉见杜逸风坐骑上多了个大袋子,仿佛装有什么,疑惑问道:“这是?” “到了宫中你便知晓。”说完,孟昶已乘马前行。 一路上,陈觉的心七上八下。难道,难道是李景达?其实是不是李景达又有什么关系呢?此次行动的失败,应该就预示着我陈觉死期的来临。唯一的万幸,老婆孩子以及金银财宝都已转移。 想转移?哪那么容易!殿内的冯延巳心中暗笑。 见孟昶身后的杜逸风扛一袋子进殿,不解问道:“这是何物?” “给你们皇上的礼物!”孟昶已坐下。魏岑不等召唤,识趣地坐到李谷旁。 冯延巳不敢多言。昨夜他已知孟昶还活着的消息,并连夜禀告李璟。李璟对天长叹:“既生璟,何生昶!”他还挺高估自己的。 “为何李使节还未到?”孟昶催道。 咳嗽声传来,李璟一脸病容走入,“偶感伤寒,让孟使节久等。”不是装的,是真病,他现在的脑子还很晕很痛很难受。 孟昶好意地道:“还真不巧。要不就把事情交给他们,李使节去休息吧?” “无碍,无碍。”李璟边用手帕捂鼻子,边道。这个时刻如果离开我,还不都是你做主,还有我大唐好果子吃吗? “既然如此,就速战速决。”孟昶道,“昨日我大蜀提出的条件,可有结果?” 韩熙载抢在李璟前道:“有。有些条件还有待商榷。” “那就请韩大人说出吧。”李谷道。 “我们希望大蜀能让出宣州。”韩熙载道。 李谷似乎早知对方会提出宣州问题,爽快地道:“好。三日过后,蜀军全部退出宣州。” 李璟似乎有些高兴。毕竟这也是胜利! 韩熙载继续道:“还有就是和平期限,我们希望能是两年。” 李谷望向孟昶,征询意见。 孟昶道:“我们提出一年,你们提出两年,我看打个折扣,一年半吧。” 李璟有些郁闷。这个弟弟今天好爽快,早知道就提出三年或五年了。 “那就书写公文,按上玉玺吧。”李谷道。 韩熙载道:“好。” 待书写完毕,宫人端来玉玺,李璟心情沉重地按下去。 孟昶很随意地从怀中掏出玉玺,使劲一按。 这大蜀皇上竟把玉玺带在身上,真是胆大。众人惊叹。 “弟弟,希望我们两国永远和平相处。”李璟先站起道。 孟昶并不买账,“哥哥,两国之间没有永远的和平。我带来个礼物给哥哥。” 话音落下,杜逸风打开袋子,从内滚出南唐四王爷李景达。 第255章 和谈(七) “四弟!”李璟惊呼。 “四王爷!”南唐众臣皆惊道。有几位和李景达交好的大臣纷纷喝道:“放了四王爷!” 孟昶摆摆手,示意安静,“我记得昨日哥哥答应过,若拿住李景达,便由我处理。” 李璟忍住大脑的疼痛,恳求般道:“他是我四弟,还请弟弟能放过他。” “鄂王虽有害使节之心,却未见之行动。即使行动,也未损使节毫发。”出来说话的是与李景达有过矛盾的韩熙载,“鄂王是我大唐王爷,事发亦在我大唐,自应由我大唐处置。” “不错,他没害到我。”孟昶狠狠道,“但却害死我弟。请问韩大人,是否必须我遇害,才可以处置他?” 理上是论不过的,只有从情下手。李璟斜瞪了韩熙载一眼,然后道:“弟弟说的是。只希望看在扬州的情谊上,能将我四弟交与我。我一定好好教训,以解弟弟心头之恨。” 毕竟是人家地盘,杀了人家王爷,容易引起众怒。孟昶想了想,道:“好吧,我将他交给哥哥。但不是因为咱俩的情谊,是因为咱们两国和谈初成,我不想有血光坏了这良好的气氛。” “多谢弟弟。”李璟拱手感谢。 “放了他。”孟昶道。段思盈过去解开他的穴位,李景达爬起走到李璟身旁。 就会惹麻烦。李璟狠狠瞪了四弟一眼。 李景达并未因他的施救而感恩,指着他道:“你辱权卖国,割地求和,将我李家基业败坏一空。你不配坐在皇位!” 李璟头一晕,连退两步,“你……” “还好有回旋之地。”李景达指向孟昶,“蜀皇上便在此处。杀了他,蜀国必乱,我大唐便可趁机夺回失地。” 话音未落,杜逸风夫妻、段思盈、留妍瞳已护在孟昶周围。 “哥,你还等什么?”李景达不依不饶大声喝问。 已被两宫人扶住的李璟只能吐出那一字:“你……” 孟昶笑着推开眼前的留妍瞳,道:“李景达,前次你杀不了我,昨夜也杀不了我,你觉得今日就能吗?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若我不能平安离开,蜀军将在十日内攻下金陵,金陵将血流成河,你李氏宗亲将一个不剩地为我陪葬。” “休要恐吓。”李景达挥臂道。 “不是恐吓哪!四王爷!”冯延巳、韩熙载众臣跪地齐道。 李景达“哈哈”狂笑两声,“哥哥你不敢,我来。”跃到殿侧,抢过侍卫之戟,向孟昶刺去。 李璟惊呆,众臣惊呆,只有一人没惊呆,便是陈觉。他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李景达的腿,大喊:“快将四王爷拿下!” 若是平日,陈觉怎能拉得住他。但别忘了他从昨夜起一直穴道被封,缩在袋中,这才活动,浑身肌肉都在发麻,哪来半点气力。 殿内、殿外侍卫蜂拥而上,将李景达按住。 此时不除你,待到何时。混乱中,陈觉拔出侍卫的刀,猛力刺入李景达胸膛。 李景达双目直瞪,毙命而去。 “皇上,四王爷自裁了!”陈觉从人群中爬出,向魂不守舍的李璟大喊道。 李璟眼前早是昏暗一片,耳鸣轰隆。听得此言,猛地坐到椅上,近乎痴呆。 冯延巳、韩熙载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吩咐将尸首抬出,喝令众臣勿要慌乱。 孟昶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内心释放着大仇得报的快感。李谷担心再生变,小声提醒:“咱们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孟昶向李璟道别:“哥哥,弟弟要离开了!” 李璟的大脑还在混乱中,也不站起,手一摆,道:“走吧,走吧。” “诸位大唐臣子们,孟昶去也!”孟昶潇洒地转身,两手一被,边走边大声道。 韩熙载向李璟禀道:“两国已交好,大蜀使节离去,理应相送!” “去吧,去吧。”李璟好不耐烦。 冯延巳心中骂道:“墙头草!” “韩兄请回吧,告辞!”相送至城门处,李谷道。 韩熙载叹气道:“李兄,今日之别,不知何日再见。” 李谷未答,孟昶笑道:“很快。你俩的赌还未分出输赢呢?” 韩熙载苦笑,“已经分出。” 李谷安慰道:“还有一年半的时间,韩兄何必现在就认输。” “一年半?呵呵。”韩熙载仍在苦笑,“十年又如何?君主性格柔弱,臣子勾心斗角,大唐再无机会。” 李谷不再相劝,“韩兄尽力便是,勿要陷入泥潭,不能自拔。保重!” “是啊,韩大人。”孟昶道,“不是每个君主都如我这般爱才重才。孟昶可以向你保证,他日韩大人若有幸成为大蜀臣子,必会让你才有所用。” “韩某何来的才?”韩熙载自嘲道。 “哈哈,韩大人自己都不知道吗?治水啊!”孟昶大笑,纵马奔去。 初来南唐时,淮河边一县令因治洪不利常被责罚,求教韩熙载。韩熙载亲到此县察看地形后,指出若要治水,便应疏通为主。让其开山筑库,引水入田。县令照办,此后几年洪灾明显减弱。 此事无几人得知,又过去数年,大蜀皇帝竟然知晓?远望孟昶等人的背影,韩熙载心潮澎湃,思虑万千。 “传朕旨意,宣城之军退至湖州,让出宣州。”快马来到庐州的孟昶不顾疲惫,立刻下旨,“攻江阴之兵退至苏州。释放所有俘虏,愿回的回,愿留的留,决不强求。再传各地主要将领,主要降将降臣,七日后池州面圣!”池州离各地的距离大致,大家都不用长途奔波。 唐糖应道:“我这就去办。” “妹妹,还是我们去吧。”段思盈、留妍瞳笑着拉住她,“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休息。” “崇韬、承勋,明日陪朕去趟寿城!”孟昶道。 符彦卿叹气道:“刘大帅可能无法治愈,皇上要有所准备。” “那快,现在就去。”孟昶急忙向外,回头对李谷道:“李侍郎,做好接手淮南其余州县的准备。” 李谷道:“皇上放心,卑职心中早已准备充分。” “呵呵,不能让李侍郎好好休息,别怪朕啊。” “皇上若让卑职好好休息,卑职才不情愿呢。”李谷笑道。 寿城刘府,孙茯苓对匆匆进入的孟昶摇摇头,“只能如此。” 孟昶忙到床边,床上的刘仁瞻双目茫然,只有呼吸沉重而急促。“大帅,对不起,是孟昶耽误了你。” “是你,是你害了我爹!”刘崇指着孟昶斥责。 薛夫人马上怒斥儿子:“崇儿,你还有脸说别人!” 孟昶根本不理会他,对刘仁瞻道:“不论是你的敌人或者朋友,刘大帅都会赢得尊重。我知道也许这辈子大帅都不会成为我手下的大帅,但您的忠义,您的为人永远会成为我大蜀将士的楷模。” 刘仁瞻嘴角微动,显然被感动。 “朕宣旨,封刘仁瞻为忠烈公,享一品俸禄。”孟昶站起下旨。 李璟的心境三日后方有所恢复,望着殿下众臣,他发怒了。“诸位爱卿,你们能告诉朕,我大唐如今是何种境地吗?” 众臣低头无语。 “诸位爱卿,你们能告诉朕,都发生什么了吗?”声调越来越高,“诸位爱卿,你们能告诉朕,朕该何去何从吗?” “皇上息怒!”冯延巳第一个跪地道。 其余所有大臣跟着跪地大喊:“皇上息怒!” “你们如果能让朕省心,朕又何来的怒!”李璟没了往日的儒雅,完全不顾曾经的美好形象。 “皇上,皇上,臣有罪!”殿外进来两人,跪地大呼,正是被释放的李景遂和冯延鲁。 见这二人,李璟更怒,“你们还有脸回来!” 两人哪还敢吭声,跪那浑身颤抖不停。 此时最应该转移皇上的视线。冯延巳道:“此次我大唐割地求和,非皇上本意,乃被某些佞臣蛊惑,皇上勿要自责。” 李璟的目光盯向陈觉,盯得他浑身发麻。 “据臣所查,陈觉大人接受大蜀大量贿赂,故提出和谈,居心叵测,让人生疑。”冯延巳加大力度。 魏岑的心紧了一下,想起那些珠宝。 陈觉怎会轻易就范,“皇上,臣忠心天地可鉴。” 冯延巳冷笑道:“陈大人,你的家眷与财物如今都被截下,你还有何狡辩?” “陈爱卿,冯爱卿所说是实吗?”李璟怒道。 “臣还有事禀报。”陈觉还未回答,冯延巳抢先道,“据臣所查,鄂王欲害蜀使节一事便是被陈大人教唆。那日殿上,杀害鄂王的也是他!” 是啊,我那四弟怎会有此心计。李璟怒火熊熊燃起,“将他拖出去斩了!” “皇上,皇上!”被拖出去的陈觉狂喊不停。 众臣个个战栗不已。 “还有魏大人。”替罪羊越多,自己就越安全,冯延巳深知此道。“身为唐臣,却向敌国卖力,实在可恶。” 魏岑忙道:“臣只是尊旨行事,皇上明察。” 李璟哪听得进这些,“免职。” “谢主龙恩!”只要没被杀头就好。魏岑谢恩出殿。 “还有冯延鲁大人。”为了保全自己,亲弟弟又如何。冯延巳继续道:“救援不利,也应查办。” “免职。”李璟道。换,将这群窝囊废全换掉。 第256章 饶州遇美 看我,公正无私,大义灭亲。冯延巳心中得意。 “冯爱卿,你自己呢?”李璟突然问道。 冯延巳望过去,不解。 李璟冷冷道:“你身为和谈代表,懈怠误国,不知罪吗?” “臣知罪。”冯延巳忙道,“臣以后必会竭尽全力辅佐皇上,兴我大唐。” 还有以后吗?李璟嘴中吐出俩字:“免职。” 你以为就你知道替罪羊越多越好啊! “皇上圣明!”韩熙载带领群臣赞道。将冯延巳微弱的“谢恩”完全盖住。 “皇上醒了!”韩熙载长舒口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皇上有心东山再起,励精图治,一年半后的局面谁敢预料。 然而他错了,当众臣退去,只余他与皇上时,李璟黯然道:“若我退位,老师觉得弘翼和从嘉哪个适合这个位置?” 韩熙载大惊失色,“皇上,万万不可有此想法!万万不可啊!” “先回答我的问题。”李璟道。 “两人皆尚年幼,怎能处理国事?”韩熙载直接表示自己的态度。 李璟不耐烦地道:“长大后呢?” 韩熙载犹豫许久,禀道:“弘翼年长几岁,心计不藏,毫不掩饰,但心肠较狠,暴躁无常,不适合为君;从嘉虽幼,聪明伶俐,颇有心计,已显老成,但性格柔弱,只宜为盛事之皇,不宜为乱世之君。” “哦,老师退下吧。”李璟有气无力。 韩熙载带着困惑和不安离去。 李璟带着迷惘和悲哀在龙椅上昏昏睡去。 七日到,池州城喜气洋洋,大蜀重臣良将皆至。作为池州城的新主人,袁彦超乐呵呵地在府衙外相迎。 一切从简,新搭的台上孟昶坐定,其余诸人各就各位坐在下方。 “皇上,周宗未到。”王昭远在孟昶低声说道。 “为何?” 王昭远答道:“不知。” 孟昶点头道:“过两日我去趟饶州,跟他好好私聊。” 俱以到齐,袁彦超宣布开始。 当然是皇上先开口,“众卿家,见过此等上朝方式吗?” “没。”众人摇头。 孟昶笑道:“呵呵,没就对了。袁大人,你坐回去,今日朕主持。” 众人见惯了孟昶的奇异举动,不以为怪。只有郭廷、朱元等降将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首先,由赵廷隐大人上台先作个总结。”孟昶带头鼓掌。 上台?那不是和皇上平起平坐了吗?惊讶中,众人不得不跟着鼓掌。 赵廷隐站起道:“臣就在这说吧。” “你敢不遵旨?”孟昶双目一瞪,道。 在众人鼓励的目光中,赵廷隐走到台上,小心谨慎地总结起来。如果旁边没有皇上,他可以从容面对众人,可现在却有些结巴。 “赵叔叔,崇韬的胆子都比你大!”孟昶笑道。 是啊,儿子也在下面,不能让他小瞧。赵廷隐稳了稳,语言流畅许多。首先当然是推崇皇上的雄才伟略,而后大加赞赏各路将军的机智勇猛,最后对降将降兵一番激励和表扬。 完毕,孟昶叫声“好”,然后鼓掌。其他人自是跟着掌声轰鸣。 赵廷隐老脸也有点难为情,道:“好了,好了。本官就说到这,还是请皇上吧。”然后急忙下台,生恐被孟昶留在上面。 到我还早呢!孟昶喊出下一个名字:“王昭远王大人,该你了!” 于是,接下来赵普、李谷、王赟、袁彦超等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叫上台做总结。 天色渐黑,终于轮到孟昶,“此次七路出击,大获全胜,与诸位的努力分不开。朕已列好赏赐名单,诸位不日便可拿到,便不在此一一宣布。” “皇上,臣有话说。”李谷站起道。 孟昶客气道:“李侍郎畅所欲言,无须顾忌。” 李谷道:“今年大蜀灾害较多较重,百姓深受其害,微臣愿将赏赐捐予灾害严重之地,尽些薄力,望皇上恩准。” 听得此言,其余人等皆站起,“臣等也有此意,望皇上恩准。” 这幕直看得郭廷、朱元等降将目瞪口呆。世上竟有这样的君和臣? “好,朕准。”孟昶点头道,“但你们也要知道自己的赏赐,否则外人会说朕赏罚不明。” “皇上英明!”众人谢恩坐下。 孟昶微笑着道:“郭大人,朱大人,你等亦有封赏。” “皇上肯接受微臣降蜀,并保我一家老小安全,微臣感恩戴德,不敢再有奢求。”郭廷忙站起道。 朱元跟着道:“是啊。想我朱元藉藉无名,能得皇上厚爱,收留重用,只愿毕生奉献大蜀,回报皇上恩德,别无所求。” “呵呵。”孟昶笑道,“既然已经是我大蜀的人,朕唯一的希望是你们能忘记从前的身份,从此融入其中。若有人故意排挤,说三道四,你等可越级向朕汇报,朕给你们作主。” “谢主隆恩!”降将们发自内心地谢恩。 “郭大人,朕任命你为大蜀濠州刺史:朱大人,朕任命你为大蜀水军副指挥使。你二人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孟昶道。 二人跪地,“决不辜负!” “其余各位的封赐都已报到吏部,诸位得到任命后,还望再接再励,再创新功!”孟昶道。 众人谢恩,“谢主隆恩!” “袁大人”孟昶呼喊,“酒菜准备好了没?” 袁彦超立刻回答,“早已准备好,只能皇上下旨。” 孟昶“哈哈”笑道,“诸位都愣着做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快去抬桌子。” 众人还未听明白。 “崇韬,承勋,来,把朕这桌子也抬下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朕要与大家同乐,不醉不归。”孟昶大声道。 “好!”众人开始行动。 桌椅摆好,酒菜上足,欢天喜地,豪情万丈,不亦悦乎! “不要抬朕走,朕还要喝。”孟昶甩开段思盈、留妍瞳相扶的手。 “皇上还是早些歇息吧!”李谷等人相劝。 孟昶喝多了,猛摇头,“不走,坚决不走,朕还没醉呢。来,来,再干一杯。” “老公,我替你喝。”唐糖突然窜出来抢过酒杯。 孟昶再醉也知婴儿重要,忙道:“不可,万万不可,小心龙子。” 唐糖一噘嘴,“那你还喝不喝?” “不喝,不喝了。”孟昶不停摆手,“诸位尽兴,孟昶去也!” “皇上保重龙体!”众人齐呼。 周宗听闻孟昶要亲临饶州,有些紧张,招来李雄、张遇商议。 “末将早听闻这大蜀皇上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大人无需紧张。”张遇道。 李雄点头道:“两日前在池州,他与众臣一起喝酒,外人根本不知他竟是皇上。听说那几位降将都得到重用,大人为何不去池州?” 周宗叹气道:“投降已让我毫无颜面,怎能再去池州现眼,让天下人耻笑。” “看来大人心中仍有大唐哪!”张遇道。 “有又能如何?”周宗苦笑,“经此次蜀唐之战后,大唐从此再无强盛的可能。” “既然如此,大人就该放下大唐。已是蜀臣,若三心二意,恐会被人非议。”李雄道。 周宗点头,“这个自然。待皇上来临,你二位要多探探他的口风,咱们也好为饶州的未来早做打算。” 张遇突然想起什么,道:“大人未去池州,他是否因此事迁怒而来。” “嗯,有道理。”李雄道,“大人应早作准备。” 周宗的硬骨头显现出来,“那又如何,最多杀头而已。若真因此事杀我,说明他也不是什么明君,你二人还是离开的好。” “我们誓死追随大人。”二人道。 “对了,明日小女满月,二位别忘记来我府上喝满月酒。”二人临走时,周宗叮嘱。先不管什么皇上不皇上的,女儿的满月酒一定要摆。 来的人不多,除了张遇、李雄外,便是几位饶州文官。周宗很低调。 夫人抱着女婴出来,娥皇乐滋滋地紧跟后面。 大家一番客套,一番赞美,周宗心中愁云散去许多。 “哈哈,这么热闹,为何不喊我呢?”众人正喜乐融融,进来位年轻人,大笑而道。 不速之客的闯入使众人愣在那。 他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对周宗道:“周大人,这么好的酒菜,可以邀请我加入不?” 这人谁啊?周宗心中不停猜测。 “你就是大蜀皇上吧。”娥皇那双大眼睛清澈无比。 这下愣住的是我们这位客人,孟昶先生了。望着眼前这位美丽可人的小姑娘,他惊问:“你怎么知道?见过朕!” 原来真是皇上。周宗等人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印象中的皇上身边那是前后相拥,浩浩荡荡,离城百里都能知晓。可这怎么都到眼前了,还不知道呢? “没见过。”娥皇轻摇脑袋,“但你若不是皇上,为何进来无人阻拦和通报?” 孟昶笑了,“没有阻拦和通报,那就更说明我不是皇上。” 娥皇掩嘴而笑,“那是别的皇上。据我所知,大蜀皇上两样的。” 天生美人胚的她,这一笑就算无法倾城,却完全倾了孟昶。“小美人,你真聪明!朕正是大蜀皇上孟昶。” “臣拜见皇上!”周宗等人慌忙离座跪地行君礼。 孟昶被娥皇完全迷住,“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女子娥皇。”小美人行礼答道。 孟昶一愣,指着周夫人怀中女婴问:“那她呢?” “她是我妹妹女英。” 李煜的俩老婆!孟昶坏笑着道:“好,好,全带到我宫中去!” 第257章 回宫 众人惊惊望着孟昶。这就是那位传说中仁义无比的大蜀皇帝? 你!你!她们还都是孩子呀。你简直是色中恶魔!周宗不管孟昶身份,站起来指着他道:“若要带走我女儿,请先拿去我这条命!” 娥皇粉面通红,委屈的泪珠在眼眶打转,“你,你到底是不是大蜀皇上?” 完蛋,一时忘形,美好形象被打破。怎么解释?还好有后援。孟昶大喊道:“小普,快进来。给他们解释一下朕的真正意思。” “什么事?”赵普等人匆忙走入。 见周宗手指皇上,杜逸风夫妻还未出手,段思盈、留妍瞳剑已在手,娇喝道:“大胆,敢对皇上无礼。”唐糖因有身孕,与赵廷隐、孙茯苓等人已先回成都。王昭远去了中原,所以只有赵普跟随。 面对利剑,周宗毫不退缩。张遇、李雄站在他身后,为他壮胆。 孟昶笑嘻嘻地下令:“把剑收回去,误会,误会而已。” “你要把我和妹妹带到宫中去,还说什么误会。”娥皇泪珠滚出,似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我妹妹她才满月,你,你太坏了!” 段思盈、留妍瞳吃惊盯着孟昶。我们五个大美人,你还不满足啊。你竟然,你竟然……太恶心!你是皇上,收妃子天经地义,可是,可是……太龌龊! 赵普一听,明白过来。老大啊,你让我怎么解释呢?“周大人,你误会皇上意思了!” 周宗死死盯住孟昶,道:“进宫难道还有别的含义吗?” “当然。”赵普笑道。然后问肖玉蓉:“师娘,你的俩孩子在哪?” 肖玉蓉答道:“宫中。皇太后帮忙照顾呢!” “是啊,我娘最喜欢孩子!”孟昶插嘴道。 赵普点头道:“周大人,你可能不知道。皇太后她老人家特别喜欢孩子,除了皇家的,许多大臣都将子女送到宫中。一是为了让她老人家不寂寞,二是在宫中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皇上见你女儿聪明可人,才有意带到宫中去的。” 小普小普,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孟昶心中表扬不已。 段思盈、留妍瞳这才知道误会了老公。 周宗半信半疑,那几名仍跪地的文臣纷纷道:“此事我等都有耳闻。” “宫中有很多小孩吗?”娥皇问道。也不知道她在问谁。 段思盈点点头,“很多。” 毕竟还是小女孩,娥皇破涕为笑,“爹,女儿愿去宫中。” 初降大蜀便与皇上怒目相对,女儿这是为爹的前途着想。周宗感激地对女儿道:“爹娘舍不得你离开。” 娥皇抿嘴道:“女儿也舍不得。” “皇上,微臣无礼,还请治罪。”周宗忙向孟昶赔罪。 孟昶笑着摆摆手,“误会,误会嘛!无罪,无罪!” 周宗又道:“小女儿尚在襁褓,离不开娘亲,待几年后再往宫中吧。” “当然,当然。”孟昶道,“朕不勉强的,尊重每个人的意见。愿去就去,不愿去就不去。无碍。” 周宗用目光征询大女儿的意思。娥皇表情很坚决地道:“娥皇愿往。” “哎呀,酒菜都凉了。”赵普喊道,“周大人,快吩咐热下,这一路皇上还未吃东西呢。” “哈哈。”周宗大笑,“来人,多准备些碗筷,招呼皇上。” “哈哈,周大人,不会怪朕唐突吧?”孟昶跟着大笑。 周宗忙道:“哪里,哪里。荣幸之至!” “那朕就不客气了!快要饿死我了!”说着,孟昶已动手食用起来。 周宗等人舒坦许多。这才是传说中的大蜀皇帝! 孟昶等人离开饶州时,周宗得到新的任命:洪州刺史,总领江西道。 张遇、李雄等人恭喜之余,对孟昶的胸怀又是好一番赞赏。 “我们做了正确的选择!”周宗遥望孟昶离去的方向,道。也许,娥皇也做了正确的选择! 也许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李璟高坐龙椅,给自己打气。 大唐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圣德殿内嘈杂一片。因为皇上提出了退位。 解铃还须系铃人。是我亲手将繁荣的大唐送到了亡国的边缘,我若不离去,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大唐臣民。 镜破方无瑕疵。我的所作所为有太多的瑕疵,我的执政有太多的过错。不离去,如何重新开始?如何了却余生? 按生理年龄,李璟将满四十;按心理年龄,李璟似已到暮年。 殿下的争吵似与他无关,韩熙载等臣的呼喊劝阻似与他无关。漠漠望着眼前一切,他觉得这些人实在可笑。繁华永远是浮云,名利注定是青烟,终将散尽,终将消逝。百年之后,谁会记得什么,谁能留下什么? 李璟笑了。他觉得自己已超脱,已升华。 李璟的笑让殿内寂静下来,死一般寂静。众臣这才明白皇上的心已死。 李璟笑了,他的笑不带一点惨淡。“皇位传于幼子从嘉。” 他还是个小娃娃呀!再聪明也只是个小娃娃呀!众臣的喧哗又一次开始,众臣的劝阻又一次响起。 抬头,皇上已起身离去,只有位内侍太监在宣读诏书。韩熙载、潘佑、徐铉、林仁肇为新皇顾命大臣,总领大唐军政。曾握大权的冯延巳一派都被罢官,也挑不出什么人。 古时候的皇帝有个毛病,托孤大臣总是选四位。这个时代的孟知祥、刘知远,后来的顺治等皆如此。 没过几日,清凉寺多了位特殊身份的僧人,法号彻玉。取自李璟名句“小楼吹彻玉笙寒”。 又过几日,李从嘉登基,改名李煜。南唐国运进入尾声。 也不知谁传出了消息,孟昶一入成都便得到万民的欢迎。说万民可能都有些少,成都百姓几乎人人都涌向孟昶回宫的街道,一睹大蜀皇帝的风采。 回到宫中,皇太后十分喜爱秀美伶俐的周娥皇,当即留在身边。几个儿媳妇虽都是绝色,各有千秋,但都不是她希望的那样。她觉得儿子还缺个精通琴棋绣花,温柔娇美的小家碧玉,而这娥皇很具这方面潜质。 五位嫔妃没有往这方面想,有位美人却看出孟昶内心深处的想法,在无人时,厉声道:“卑鄙无耻!” 孟昶装得很无辜,“婵蕊姐姐,我又做错什么了?” 婵蕊对李煜与大小周后的故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道:“你抢人家老婆,不觉得很卑鄙很无耻吗?” “我抢谁老婆了啊?”孟昶仍旧一脸无辜。 婵蕊道:“装,继续装,千万别说你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李煜的老婆。窃取人家的诗也就算了,抢人家老婆好像不太地道吧?” 孟昶笑笑,“婵蕊姐姐好像吃醋了!” “屁。”婵蕊撅嘴道,“姐姐才不会为你吃醋呢!” “其实我也很无奈。”孟昶准备将无辜装到底,“是人家死皮赖脸要跟我来,有什么办法。再说现在的历史两样,那李煜当不了几天皇上,谁敢说这周家美人会是他老婆。” 婵蕊不服气,“反正你就不该把她带进宫。” “婵蕊姐姐,你不是也进宫了吗?你成为我老婆了吗?”孟昶笑着反问。 “谁要做你老婆!”见说不过他,婵蕊丢下这句扭头离开。 孟昶心想就算你肯,我也不肯呀。这知根知底的,没有神秘感,我还怎么在这个时代混。再说一夫一妻制在你脑袋里根深蒂固,如果你把我其他老婆都赶走,岂不太亏! 欧阳炯这“蜀中五鬼”喜滋滋地向孟昶献上本诗词集,名为《花间集》。 “哈哈。”孟昶大笑接过,“没想到几位大人这么快就编辑成功。”说着翻阅,首先印入眼帘的竟是自己抄袭来的两首名词。 “请皇上为此集作序。”欧阳炯五人道。 孟昶慌忙摆手,将书还给欧阳炯,“欧阳大人,未通过,请重编。” 五人不解,“这是为何?” “朕不是说过不许收朕之词吗?”孟昶不悦。 欧阳炯回道:“臣也说过,只看诗词不看人。皇上可以细阅,唐前皇李璟、冯延巳等人诗词亦在其中。” 孟昶思虑片刻,笑着找出别的理由,“但这顺序有点问题。你们看,不论是姓氏笔画还是拼音,朕都不能排在第一位呀。” 原来是这原因。欧阳炯解释道:“皇上之前,谁人敢列。皇上,若不把这两首排在最前,恐怕此集难以编出。” 好吧,好吧,反正这两首词确实都是极佳之作,就算我为它俩做的贡献吧。孟昶很无奈地道:“就如此吧。但朕不可作序,不然有自吹自擂之嫌呀。欧阳大人,序便由你作。” 欧阳炯还想劝说,孟昶面孔已扳,“若再推辞,朕的词便拿出来!” 唐糖临产,宫中喜气洋洋,唐晓夫妻也到来。 孟昶与唐晓两位意气相投的兄弟相见甚欢,谈得不亦乐乎。上官弧从扬州匆匆赶来,相聚之喜来不及诉说,汇报了一件大事。 对大蜀也许不算大,但对南唐绝对大。 第258章 向北 “这李弘翼真够狠的!”听完上官弧的叙述,孟昶道。 原来,李煜继位后,李弘翼非常愤怒。他知道霹雳堂火药的厉害,竟跑来找到上官弧,希望能助他炸死弟弟。当然也少不了一番许诺,什么事成后封官加爵,让霹雳堂成为南唐第一帮之类的。上官弧不敢轻易怠慢,便推托火药原料奇缺,要到蜀中采购,特意跑来成都寻求孟昶意见。 “不仅是我。”上官弧继续道,“扬州几个重大帮派的首脑他都找过,看来有心大干一场。” 孟昶不屑地道:“我倒认为他非李煜对手。李煜虽幼,却聪明过人,又有韩熙载等重臣相助,怎会轻易就范。” 上官弧道:“可那韩熙载乃其师,难道不会倒戈相助吗?” “哈哈。”孟昶笑了两声,“韩熙载的为人注定了没有这个可能。上官兄便在成都多留几日,再带些火药原料回去便是。” “既然知道他会失败,为何还要助他?”上官弧不解。 孟昶笑道:“若我猜无错,上官兄回到扬州时已见不到李弘翼了!” 上官弧惊道:“皇上是说李煜会先下手杀他哥?” “杀不杀我真不知道。”孟昶摇头道,“但李弘翼不会再如此嚣张是肯定的。” “我陪大哥回去。”唐晓道。 孟昶笑道:“有你妹夫陪你回去,你害怕什么。” 上官弧愁云散尽,大笑道:“哈哈,好,我就听皇上的。” 王昭远从中原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很乐观。郭威病了。 对大周的改革初见成效,他便病了。预见到自己的未来,病之前他将两大权臣王峻、王殷除去。又封柴荣为晋王,调至汴梁,帮助自己主持京务大事,培养养子为继承人的意图非常明显。 “见到大哥没?”孟昶急切问道。 王昭远点点头,“大哥知道这是郭叔有意历练自己,勤恳无比,每日在府上认真办事,不敢有半点懈怠,汴梁城内四民安然,赞誉颇多。” 听得此言,孟昶惊道:“怎可如此?大哥错了!” 王昭远不明白,“何错之有?” “我想亲自去趟汴梁。”孟昶没有回答,“去见见郭叔和大哥。” 王昭远点点头,“我去安排。” 孟昶又一次离开成都,他的理由是视察大蜀北部边境。大臣们知道皇上是坐不住的主,见怪不怪,未作阻拦。 唐晓夫妻与上官弧也在回扬州的途中,而李弘翼已到金陵,并在劝说老师韩熙载:“你是我的老师,为何不肯助我?” 韩熙载忍不住怒道:“弘翼,我这是在帮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帮我?”李弘翼讥讽,“帮我就该助我夺回皇位,重振大唐雄威。” 韩熙载好言相劝,“我大唐如此境地,还经得起折腾吗?若你真想重振我大唐,就该收回那些杂念,专心帮助皇上。” 李弘翼根本听不进,“老师这是怕了吧。好,你不助我,我去找别人。”说完甩手离去。 “万万不可呀,弘翼!”韩熙载急切喊道。 在李弘翼心中,没有什么不可,亲弟弟又如何?他来到另一重臣徐铉府上,见到了病卧在床的徐大人。 “臣近日偶得风寒,不能迎接吴王,还望见谅。”李煜封李弘翼为吴王,所以徐铉有此称呼。 李弘翼忙道:“无碍,无碍。” 徐铉跟着咳嗽数声,“快,快把我的药端过来。” “本王今日来是……” “咳咳,药呢,快点。”徐铉打断他的话。 李弘翼强压心中之火,道:“大人还是先吃药吧,本王告辞!” “恕不能送!”又是几声咳嗽。 李弘翼一离开,徐铉病容全无,起身摇头,“孺子有难哪!” 潘佑没有徐铉会装,直接让府内管家告诉李弘翼,他人不在。 四位顾命大臣只余一位林仁肇,李弘翼考虑许久还是敲响林府大门。 耿直的人不会躲避,林仁肇便如此,他似早在等待。 “林将军……”李弘翼不知从哪说起。 林仁肇直接了当,“吴王是否有事相求林某?” 李弘翼点点头,“林将军乃我大唐第一将,论功论理都应居大臣之首。叹我父皇不识货,委屈了林将军。弘翼心中好不服气。” “林某有自知之明,都是为我大唐效力,对官位高低从不奢求。”林仁肇铿锵道。 此招不灵,用下一招。“我大唐落到此种境地,难道林将军不心寒吗?” “心寒。”林仁肇道,“所以林某必会尽心协助皇上重振国威。” “哼,论才华,从嘉怎能与我相比。可是父皇把国事当儿戏,以个人喜好传位。在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大唐只会被他败亏一空。”李弘翼怒道。 林仁肇相劝,“既然他已是皇上,作为兄长,你应该竭力帮他才是,千万别有非分之想。” 李弘翼一挥手道:“难道林将军没有想过换主吗?” 林仁肇惊道:“不可胡说,林某从未有此想法。” 李弘翼道:“林将军,只要你能助我登位,事成后,你便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弘翼若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林仁肇冷冷道:“那你如何处置当今皇上呢?” 李弘翼比划了下“咔嚓”,“除草当除根,我会让他再无机会翻身。” “你想叛乱?”林仁肇大声呵责。 “胜者王,败者寇!皇位本就属于我。”李弘翼道。 “你,你让老师太失望了!”从内堂走出两人,前面的韩熙载指着他怒道。 而韩熙载身后之人更让李弘翼害怕,竟是李煜李从嘉。 “哥,我没有你狠,下不了手杀你。”李煜稚嫩地声音响起,“但我也不能给你机会杀我。林将军,将他拿下,押在钟山,永不可出。” “你……”李弘翼气得说不出话。跟着便有士兵冲入,将其押走。 “哎。”韩熙载长叹一声。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兄弟相残,可悲啊! 年幼的李煜在众人相拥中走出林府,进入轿内,对轿内人道:“父皇,我已按你说的办了。” “好,好,以后他会明白这是在救他。”已是僧人彻玉的李璟道。若等李弘翼动手后再除去,只怕他的小命保不住。 “父皇,我不想做这个皇上。”李煜含泪道。 李璟抚摸他的小脑袋,叹道:“你不做便会有别人做,我大唐的命运将更不堪!我李家的命运将更悲惨!” 大蜀北部兴元府热闹无比,李延厚、张虔钊、孙文韶,还有胡一通等人设宴款待前来视察的皇上等人。无鸾也闻讯赶来,只是他一言不发,略显孤寂。 其实孟昶一行人数并不多,除了师傅师娘,便只有俩老婆:段思盈、留妍瞳。 别家皇上巡视兴师动众,劳命伤财,下属官员战战兢兢,生怕惹龙颜不悦。看咱家皇上多节俭,多体贴下属。 “胡大哥,有几个娃了?”孟昶笑着问。 胡一通脸红道:“回皇上,还未有。” 孙文韶开玩笑道:“既然夫人生不出,胡将军何不纳妾延后呢?” “不可,不可。”胡一通忙摆手。 孟昶“哈哈”笑道:“是啊,老婆虽是抢来的,但胡大哥夫妻二人的感情却早已传遍大蜀。孙大人让他纳妾,只怕他有心也无胆啊!” 众人大笑。 胡一通很不服气地道:“这次皇上猜错了。内人已多次催我纳妾,俱都被我回绝。” “哈哈。”李延厚道,“我可以为胡大人作证,弟妹曾多次求我劝他纳妾。我也提过几回,胡大人的立场从未改变。” “好样的!”众人夸赞,弄得胡一通非常难为情。 “你看看人家。”坐在孟昶两侧的两位美妃轻声道。 孟昶笑道:“若我只娶一个,另一个岂不终生不嫁?我也是很无奈的。” “切。”两美人转过脸去。 望着坐在角落,只顾饮酒的无鸾,孟昶笑着招呼,“吴将军,最近可好?” “好。”无鸾抬头答道。 “如果朕需要你的铁骑提前出山,可行?”孟昶问道。 “行。”他好像每句只会说一个字。 孟昶并不在意,点头道:“这就好,朕便不去巡视你的队伍了。” “放心。”终于说出两个字。 李延厚早已安排好孟昶明日行程,其中便有去巡视无鸾的骑兵。见他改变主意,忙问:“皇上是否还有别的安排?” 孟昶笑答:“当然。” “如今天下恨皇上的大有人在,皇上不可再似从前轻易犯险。”李延厚忙道。 “如今天下爱朕的人也很多啊!”孟昶道,“李大人,你说对吗?” “当然,当然。”张虔钊抢在前答道,“我老张就是其中之一。” 孟昶笑问:“张大人若真心爱朕,为何又给朕的脸上抹黑呢?” 此言一出,满堂肃静。 张虔钊不解,“皇上,老张不明白,您还是明示吧。” “呵呵,张大人,虽是小事,却不能姑息;虽是你手下所为,但百姓会算到你头上,然后就会算到我头上。”孟昶好像不是很生气,却让众人感到了威严。 “皇上,老张真不知是何事?快些告诉我吧。”张虔钊恳求道。 第259章 人在汴梁(一) 孟昶淡淡问道:“蒋冲是何人?” 张虔钊答道:“卑职的妻弟,任成州守备。” “呵呵,那年我夺成州时,他便是守备。这都过了几年,还未升职啊。”孟昶道。 “妻弟能力有限,能在这个职位已是抬举。”张虔钊心里不明白皇上为何提到蒋冲。他一直规规矩矩,没犯什么事啊。 孟昶道:“一年前,我听说你这妻弟抢了人家两亩地,可有此事?” 张虔钊想了下,解释道:“皇上,不是抢,是花银两买来的。李大人可以作证。” 李延厚点点头,“此事我调查过,确实是花了银两的,那个人家也未有怨言。” “胡闹!”孟昶脱口怒道,“农民靠什么生活?土地。你给的银两够花一辈子吗?待银两用尽,又无土地,他们怎么生活下去?他们当然不敢有怨言,因为你们是兵,是官,手中有刀抢,是可以随时要了人家命的。” 见皇上发怒,张虔钊知道事情惹大了,忙不迭地道:“我命妻弟再去给些银两。” 孟昶双目一瞪,“张大人,你还明白朕的意思吗?” “张大人,马上令蒋冲还了人家土地。”李延厚已明白,“先前给的银两不许讨要,算是补偿。” 张虔钊这才真的明白过来,“我这就亲去成州办此事。皇上您放心,老张决不会给皇上抹黑,给我大蜀抹黑。” “呵呵,明白就好。”孟昶笑着举杯,“明日再去不迟,今日是喝酒的日子。来,大家为张大人的知错就改干一杯。” 大堂内又热闹起来。 次日清晨,孟昶出发,只有李延厚、孙文韶、无鸾几人相送。大家仍不停劝阻。 孟昶笑着纵马而去,出了大蜀,直往汴梁。 不知为什么,李处耘不喜欢赵匡胤。虽然赵匡胤为人豪爽,军中好弟兄很多,每次遇到李处耘也是和颜悦色,可他不但没好感,却非常厌恶。 作为柴荣手下最得力的两名战将,如今又是大周禁军的主要将领,李处耘虽清楚应该同心协力,和平共事,但内心的反感从未减退。 “李兄,今晚兄弟几个去‘百花楼’喝酒,您也同去吧。”赵匡胤笑颜相邀。 李处耘连忙推辞,“内人近日有恙,兄弟得回府照看。” 赵匡胤没有责怪,反而道:“嫂子病了,李兄为何不告知弟兄们,我们也好去探望。” “多谢赵兄,只是小的伤寒,过两日便康复,怎好劳烦大家。”李处耘忙道。 赵匡胤点头赞道:“李兄真是我等楷模。那就待下次吧。” “谢赵兄体谅。”李处耘匆匆离去。 “我们邀他数次,每次都找理由推托。大哥,我觉得他是看不起我们。”十位结义兄弟之一的石守信略有些不爽地道。 另一兄弟韩重赟跟着道:“摆什么臭架子,假清高。” 赵匡胤淡淡地道:“或许人家真的有事。走,咱们去。” 这刚抬脚,只听身后有人喊:“哥,为啥不带上我?”正是从军不久的赵光义。 “你还小,带你作甚!回去,别跟着。”赵匡胤厉声呵责弟弟。 石守信等人“哈哈”笑道:“不小了,也该长些见识。光义,跟哥哥们走。” 一行人说笑着向汴梁最繁华的酒楼“百花楼”走去。 李处耘的夫人自是没病,那是他的托词。一见丈夫回来,连忙相迎道:“有几位客人已等候许久。” “谁?”李处耘性格有些孤僻,很少有朋友来他府上。 夫人摇摇头,“不认识。” 李处耘疑惑着走入大堂,便见正位坐一少年,一侧坐一男子与三名女子。真没礼数,竟坐主人位置。 “李大哥,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不?”少年见他走进,笑着起身迎道。 李处耘仔细打量片刻,只觉似曾相识。“好像见过。小兄弟从何处来?” 少年道:“大蜀。” 大蜀?是他。李处耘慌忙行礼,“处耘参见大蜀皇上。” 孟昶摆手笑道:“哪里有大蜀皇上?小弟乃蜀中张三而已。” “哈哈。”李处耘爽朗一笑,“好,张三兄弟远道而来,处耘家中无甚准备,不若到酒楼痛饮如何?”自己能有今日,幸得孟昶推荐,心中非常感激。 “好,要去便去最繁华的,最好的。”孟昶道,“早闻这万花楼赫赫有名,不如就去那吧。” 赵匡胤他们去的就是那,若相遇岂不难堪。李处耘忙找其他理由,“只是这万花楼中大多胭脂水粉之色,恐难入兄弟慧眼。更何况这还有三位女子,多有不便哪。” 原来这万花楼不仅仅是酒楼,更是汴梁最大的青楼。孟昶怎会不知,笑道:“这好办。嫂子,你带她们三人进内堂换身衣裳。” 不一会,肖玉蓉三人出来后便成了翩翩公子。 “李兄放心,这次我请客。”孟昶笑道。 李处耘只好领着孟昶五人去向万花楼。心想万花楼这么大,应不会那么凑巧遇见赵匡胤他们吧。 在郭威的治理下,汴梁已恢复往日繁荣。万花楼内人头攒动,红尘女子们甩袖娇笑,粉香四溢,极为热闹。 “几位公子里面请。”老鸹慌忙迎接。 “上等雅间。”孟昶道,象是熟客般。 老鸹连忙喊道:“春梅,秋菊,你们几个快点来招呼客人。” 孟昶挥下手,杜逸风递过去两锭银子。 老鸹眼都绿了。万花楼中达官贵人见过得多了,这么爽气的第一次见。 “不要姑娘,只要最好酒菜。”孟昶笑道。 老鸹不敢怠慢,引孟昶到了最上层最好的雅间。李处耘一直低头随行,但仍被前去小解的赵光义发现。 “哥,我看见李将军到上面去了。”他边说边指楼上。 不会吧?赵匡胤等人并不相信。以他们现在的俸禄是无法到那消费的。 “光义,你没看错吧?”赵匡胤道。 赵光义道:“不会错,我看得真真切切。” “待我去看个仔细。”那边的李继勋放下酒杯,便去察看。 不一会他便回来,惊讶地道:“确实是李处耘,另外还有五人,端去的都是最上等酒菜。” “什么?”韩崇赟从来就看不惯李处耘,第一个站起大叫,“不给我们哥几个面子,自己偷偷摸摸地去享受。走,大家一起去凑个热闹,看他如何办?” “好。”另外几人站起。 “既然他不愿,又何必强求,我看就算了吧。”赵匡胤并没生气。 “那大哥你留在这,我们去。”石守信道。 众人俱去,赵匡胤无奈跟在后面不停道:“勿要冲动!” 酒菜上齐,孟昶举杯道:“这一路可把我馋坏了。李大哥,来,干杯!” 李处耘忙举杯道:“那小兄弟可要喝个痛快!” 话音才落,石守信几人便闯进来,大喊着:“李将军这么好的酒菜,为何不请兄弟们呢?” 杜逸风几人见有不速之客,手已握住剑柄。 真是不想见谁,谁就来。李处耘面红脖赤,无言以对。 “你们不要瞎胡闹。”赵匡胤走到最前,向李处耘拱手道:“李兄,他们喝多了,勿要见怪。” 李处耘尴尬摆手,“无碍,无碍。” “什么喝多了,是他李处耘不够意思。”韩崇赟不给他面子,“我们请他喝酒他不来,原来自己在这乐呵。” 石守信跟着道:“咦,怎么没美人相伴?来呀,去多喊些漂亮的,今日李将军请客。” 李处耘忙道:“各位兄弟,都是处耘之错,来日必会摆酒谢罪。今日就算了吧。” “什么来日,就今日。”韩崇赟毫不理会。 “今日实乃我张三兄弟邀请到此,韩老弟还请见谅。”李处耘心中已冒火。 义社十兄弟之一的李继勋道:“原来李将军眼中只有别家兄弟,没有我们这些兄弟啊!”李处耘初到柴荣处时只是他的手下,而如今职位却高过自己,现在有机会发泄怨气,哪肯落后。 李处耘怒火终于烧了起来,站起道:“我张三兄弟远道而来,请你们出去,不要扰了我们的雅兴。” “不好意思,我这些兄弟酒喝多了。还望张三兄弟不要见怪。”赵匡胤拱手对孟昶道。他已看出这少年才是正主。 一直不说话的孟昶开口道:“呵呵,都是误会嘛。既然几位大哥有兴趣,加入便是。李大哥,邀请你的弟兄们共饮吧。” 有了台阶,李处耘只好喊道:“再准备些碗筷,再拿几坛好酒。”说完,坐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强扭的瓜不甜,这强讨的酒不香哪!哥几个,咱们走!”石守信摆手道。 “为啥我们走?应该他们走才是。”韩崇赟突然道。 李继勋跟着道:“对,对。李将军,你们去买账,然后离开这里。” “啪。”李处耘摔碎酒杯,大喝道:“你们别不识好歹!” “想打架吗?”石守信几人握拳怒目而对。 “啪啪”,孟昶拍掌站起,笑道:“打架?好。本公子最喜欢看打架了!就在这打吧,损坏的东西全算我的。” 第260章 人在汴梁(二) “守信,休要胡闹!”赵匡胤厉声道。然后瞥了眼孟昶,心想这娃好不地道,竟挑唆朋友打架。 气头上,李处耘顾不得对方人多势众,道:“赵兄,此事与你无关。张三兄弟,看来这顿酒处耘无法喝下去了!你们几个,走,到外面去,这里太狭小,展不开手脚。” “好,难道还怕你不成!”石守信几人叫嚷着走出。 “李兄,你怎和他们一般见识。”赵匡胤责怪道。 孟昶走到李处耘身旁,笑道:“好久没见打架,李兄,可别叫兄弟我失望啊。” 赵匡胤一听,道:“这位张三兄弟,李兄是你朋友吧,你为何不劝,反而火上浇油。” “还没请教大哥尊姓大名。”孟昶笑道。 “赵匡胤。” 听得名字,孟昶的心一紧。未来的对手就在眼前,真是无巧不成书。 “张三兄弟听过赵某薄名?”见少年目光突然凝重,赵匡胤不解问道。 “呵呵。”孟昶以笑掩饰,“早闻大周两虎将,李处耘与赵匡胤,不想今日全见到,幸福,幸福!” 人家都说“幸会”,他倒来个“幸福”。赵匡胤摆手道:“民间谣传,赵某只知为我大周江山竭尽全力,不知其他。” “李将军,快点啊,都等着你呢。”赵光义跑进来道。 李处耘往孟昶拱手道:“小兄弟在此等候片刻,处耘教训他们一顿便回来。” 真不把兄弟几个不放眼里啊。赵匡胤露出不悦,“双拳难敌四手,李兄,还是小心点为好。” 孟昶继续保持笑容,“那怎么可以,走,李兄,我给你助威。”说完,已先行出去。 万花楼外已围了许多人。中国人嘛,都喜欢看热闹,不管你是才子佳人,还是粗夫窑姐。 “赵兄,你看他们这么多人打李兄一个,好像不太公平吧。”孟昶故意对身旁赵匡胤道。 那还能怎样,除了我,单打独斗,谁能打得过李处耘。他一向目中无人,正好也教训一下他。赵匡胤略带无奈地道:“小兄弟,我劝过了。你也看到,没人听我的。”突然看见赵光义,大喊道:“光义,凑什么热闹,一边站着。” 他们十兄弟中有三人值班未到,再去掉赵匡胤,还有石守信等六人,将李处耘团团围住。 眼前这六人的实力,李处耘很清楚,单打都不是对手,但如今一起上,就难说。所以被围在中间的他选择了以静制动。 我们人多,若还要他先动手,岂不太没面子。石守信向脾气最火爆的韩重赟使了眼色。 心领神会,韩重赟率先发难,大喊着挥拳冲了上去。其余五人跟着扑过去。 李处耘很快出拳,不顾他人,直迎韩重赟。还未接触,李处耘迅速收拳,腰一弯往旁一侧,避开重拳。紧接着右肘猛撞对方咯吱窝之下软肋。 韩重赟庞大的身躯也未能经得住这一撞,摔倒在地。 李处耘马上站定此位置,转身与另五人相向。 石守信五人只好停住,重新站定方位,将李处耘再一次围住。 韩重赟爬起,又想加入战斗。孟昶对赵匡胤道:“他都倒地,应该算输。赵大哥,咱们只是切磋,又不是拼命。你说是不?” 赵匡胤忙喊道:“重赟,你已败,退一边。” 韩重赟悻悻退到一旁。 “赵大哥不徇私,主持公道,佩服。”孟昶笑着称赞。 赵匡胤笑道:“大家都是兄弟,在营中这种切磋的事常有,理应点到为止,以免伤了兄弟和气。” 话音未落,石守信五人已改变策略,同时扑向李处耘。 擒贼先擒王,石守信便是此时的王。李处耘不顾那四人,挥拳打向石守信。 能混到现今地步,都是好战斗狠的主。石守信并不退缩,挥拳相对。 两拳相碰,石守信被震得连退数步。李处耘稍好些,只退了两步,但李继勋那四人的铁拳俱到,击在他身上。 李处耘忍住疼痛,大喝声又一次扑向石守信。击倒他,其他四人便好对付。 “何人大胆,在此闹事!”突听一声大喝,人群闪出条道,一白马疾蹄到了跟前。马上之人铠甲闪亮,面目俊秀,雄姿英发。紧跟着士兵们杀到,将李处耘、石守信这几人围住。 望着这张面孔,孟昶竟有了想哭的冲动。大哥,终于又见到你! 赵匡胤急忙上前行礼:“参见晋王殿下。” 李处耘他们哪还敢继续,纷纷行礼:“参见晋王殿下。”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在我万花楼闹事,晋王,将他们全拿下。”从后匆匆忙忙跑进一胖人,气喘吁吁地道。 望着这张面孔,孟昶有了想笑的冲动。王处培啊王处培,你都开跨国公司了啊! 那晋王自是负责京城治安的柴荣。“王老板休要慌张,有我在此,无人敢再闹事。” 刚才见有人在此打架,老板王处培慌忙亲自跑到府衙寻找仍在办公的柴荣。刚接手万花楼,人生地不熟的,都说这柴荣是好官,没想到这么好。一听此事,马上亲自率兵前来。“有晋王在就好。” 柴荣望着眼前几位熟悉的手下将领,怒道:“身为我大周将士,应护国安民,为何再次打架滋事,闹事扰民?” 赵匡胤慌忙解释:“晋王勿怪,他们只是切磋武艺,并非打架。” 李处耘不吭声,石守信几人跟着道:“是啊,是啊,我们这是和李将军切磋武艺呢。” “切磋武艺?”柴荣并不相信,“为何不在军中,却跑到此处?” 几人无言以对。 “将他们押去衙门。”柴荣冷冷道。本以为是些地痞无赖,没想到竟是自己得力干将,心中更气。 “晋王,在下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是切磋武艺。”孟昶走向前道。 柴荣望向孟昶,由于那时年幼,如今长相略有两样,并未认出。“公子是何人?” 孟昶朗声道:“在下蜀中张三,与李处耘大哥交好多年,今日到了汴梁,便邀约这些兄弟来此万花楼饮酒。常言说‘以武会友’,张三便提出大家切磋武艺,以增进感情。若论有罪,罪在张三。” 王处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皇上,皇上他到了汴梁。 “既然如此,你也一并押去。”柴荣道。 那怎么行?王处培慌忙站出道:“原来是场误会。晋王,是我糊涂没弄明白。既是切磋武艺,无碍,无碍。” “当街切磋武艺,也当处罚。”柴荣并未妥协。 孟昶道:“在下有所不明,这切磋武艺何罪之有?” 柴荣震怒,“当街拦路,影响百姓,怎说无罪?” 见柴荣发怒,李处耘忙道:“都是我等之错,甘愿受罚。与张三兄弟无关,还请晋王宽恕。” 孟昶并不买账,娓娓道来,“如今大周之北有异族与刘汉窥探,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这几位将军为提高民众防范之心,便当街切磋,以武示众。在下看来,不仅无罪,还应有功。” 说得赵匡胤、李处耘等汗颜不止。 “有功,有功!”王处培发动群众,“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众人大喊。 你这人怎么这样,喊我来的是你,又不让我处罚的也是你。柴荣望了眼王处培,然后对赵匡胤几人道:“既然如此,本王便不再追究。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晋王!”几人谢恩。 柴荣提缰催马欲离开,孟昶拦道:“晋王留步!” “还有何事?”柴荣不解。 “王老板想请晋王里面一坐。”孟昶笑道。 你又不是王老板,你怎知他的想法。柴荣一愣。 皇上啊,你真英明,能猜出我的想法。王处培忙道:“是啊,王某没事找事,还请晋王里面小坐以赔罪。” 柴荣刚想拒绝,孟昶接着道:“晋王若不去,可就是看不起咱这些老百姓。” “是啊,是啊。”众人跟着起哄。 “上等雅间,上等酒菜。王老板,还愣着做啥,快去准备。”孟昶随即道。 晕,到底谁是万花楼老板? 赵匡胤、李处耘等人可不敢再进去,但又不能离开,只好在房外守候。杜逸风等人也不愿打扰二人重逢,识趣地立在外。 “两位慢用。”待酒菜端上,王处培拔腿便走。 这少年有些来头。柴荣断定,仔细打量。 孟昶笑了,“晋王殿下,张三想出道题考考你,可否?” 柴荣只觉眼前面孔熟悉亲切,“可以。” “万丈悬崖上有一独木桥,某日樵夫经过,走到桥中间,突见前方有一狼。忙掉头回转,却见后方立一虎。敢问他最后怎么过去了呢?”孟昶笑着出题。 这道题怎能难倒我。柴荣马上答道:“晕过去了。”当年一线天,我那三弟曾经出过此题。三弟?三弟?三弟!柴荣惊喜喊道:“三弟,原来是你!” “大哥,咱们终于又见面了!”孟昶已与柴荣紧紧相拥。没有兄长的他早已将柴荣当作亲生哥哥。 第261章 人在汴梁(三) 酒菜已凉,二人仍聊得热火。 子夜已到,二人仍未有结束的意思。 时时传来欢笑声让守候在外的人消除了瞌睡。 “李兄,这张三兄弟什么来头,怎会与晋王如此热乎?”赵匡胤不解问道。 李处耘不知该如何作答,那边的杜逸风笑道:“大概这就叫相见恨晚吧。”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相见恨晚的。”妻子肖玉蓉道。 “要不赵兄和诸位兄弟先去歇息,处耘在此守候便是。”李处耘好意道。 好意显然被误解。石守信抢先道:“李将军在的,我等为何不能在。” 小人之心。李处耘不再言语。 王处培匆匆跑来,对杜逸风四人道:“杜兄,上等客房已准备好,几位公子随我先去歇息吧。”他早看到两位皇妃在其中,不敢怠慢。 杜逸风笑着对妻子道:“肖兄与段、留兄弟先去吧,我在此候着便是。” 肖玉蓉三人没有拒绝,随王处培而去。她们很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里面两人是八拜之交。 “杜兄与这王老板似是旧识。”赵匡胤看出些名堂。 杜逸风微笑道:“我家公子与他王家是世交,说不定这万花楼还有我家公子一份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小公子更象这万花楼老板。赵匡胤心想。 人家是大蜀皇上,这万花楼说不定就是他的呢。李处耘心想。 天已渐明,柴荣不舍地道:“三弟,哥哥要去办公,不如你住到我府上,晚上再叙,如何?” “府上?”孟昶不解道,“大哥为何不搬到宫中?” 柴荣苦笑道:“养父待我如同己出,如今病倒,我自当鞠躬尽瘁,多挑重担,以报答如山恩情。” 孟昶摇摇头,“大哥,你错了。大哥主持京务,确是百姓之福,但现在还不是施展抱负的时候。” 柴荣愣了下,“为何?” “百善孝为先。如今郭叔病重,作为他唯一皇嗣,你不入宫侍奉他,叫天下人怎么看,怎么想?”孟昶说出自己想法。 聪明人一点就通。柴荣惊道:“三弟说的是啊。我不去伺候,父亲心中该何等凄凉!天下人会如何看我!” “若被小人利用,大哥的大志又怎能实现。”孟昶继续道,“当下之急不是处理政务,而是照顾郭叔。” “对。”柴荣点头,“多亏三弟提醒。” “呵呵,我也是为自己。若大哥成了皇上,咱俩皇上岂不更容易和平相处,造福万民。”孟昶笑道。 柴荣跟着大笑,“好。”然后向外喊道:“处耘,匡胤。” 他俩自是不敢睡,听到召唤,连忙进来。“晋王殿下有何吩咐。” “你俩安排下,今日之后我进宫入住。”他下令。 “遵命!”二人兴奋离开。虽然除了晋王,皇位不可能旁落他人。但晋王进宫,岂不更加保险。他们为主子高兴,当然也在为自己高兴。 “我也想去看望郭叔。”孟昶道。 柴荣爽快答应,“今晚便随我同去。” 想起自己一生的奔波劳累,想起妻儿老小的悲惨命运,病卧在床的郭威不禁闭目长叹不止。 还有许多事未完成,还有许多心愿未了结,堂堂汉子却被病击倒,郭威只觉悲哀。 幸有荣儿识大体,知大义,为我分忧。想起柴荣,郭威不知是庆幸还是无奈。 “皇上,吃药。”宫人端着药碗轻声在他耳边道。 睁开双目,除了坚毅,更多了沧桑。接过,饮了一口,郭威大叫声:“什么药,如此之苦!”将碗摔碎。 宫人们大气不敢出,忙打扫干净。 郭威又一次闭目休息。想起黄河渡口遇见娘子的浪漫,想起寻找柴荣时的惊险,想起…… “父亲,请吃药。” 耳边的轻语惊醒熟睡的郭威,睁眼,朦胧中见到柴荣那双关爱的双眼。莫非在梦中?他揉揉眼。没错,果然是我唯一的亲人。 “荣儿,怎么是你?” 柴荣恭敬地道:“孩儿为父亲熬好了药,还请食用。” 郭威很宽慰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为啥同样的药,这碗却如此香甜呢?“荣儿百忙中还抽空为我熬药,为父心中很是宽慰。你去忙吧。” 柴荣摇摇头道:“孩儿已全家搬到宫中服侍父亲。” “荣儿心意我领了。”郭威欣慰地道,“只是这大小国事落在一人身上,已够劳累。怎可因我分心。” 柴荣笑道:“孩儿分得出轻重,跟何况还有你儿媳帮忙呢。” 说着,走进柴荣夫人符氏。 “哈哈,好。”郭威大笑中滚出热泪,然后泣不成声。 “相公早该进宫服侍左右,父亲莫要责怪。以后有什么事,父亲尽管吩咐,我们都会陪着你的。”符氏很得体地道。然后将药碗接过,亲自拿出。 郭威点头,“荣儿,为父给你说的亲事还满意吧?” 柴荣笑了下道:“自是满意。” 这里面还有个小故事。这符氏可有些来头,她乃符家老大符彦超之女,也就是符彦卿的侄女。符氏先前许配大将军李守贞之子李崇训,后李守贞据河中反叛,郭威讨伐。城破后李家大小自杀身亡,只有符氏隐匿在帷幔后,躲过一劫。 士兵们冲进,府氏道:“我父与郭将军交往深厚,速去报。” 郭威闻讯赶到,立即相认,并派人送回符府。符氏感激,拜郭威威为义父。 后郭威与柴荣全家遇害,郭威想起符氏的沉稳勇敢,亲到符府为柴荣提亲,便有了这段好姻缘。 “父亲,孩儿带来位客人。”柴荣笑道。 郭威楞道:“哪位?” “郭叔,小侄孟昶自蜀中来看望您了!”音落人到,孟昶已在行礼。 “你?”郭威不敢相信,“你是大蜀皇上孟昶?” 孟昶笑答:“然也。当然也是当年一线天偶遇郭叔的那位孟昶。你这个大皇上病了,我这个小皇上自是应该来探望。对吧,郭叔。” “哈哈。”惹得郭威大笑不止,“好小子,有能耐!” “侄儿有什么能耐。”孟昶摆手道,“郭叔您能挽狂澜于一身,救百姓于水火,这才是大大的能耐。” 郭威笑道:“贤侄短短时间收荆南、拿大楚、破南汉、降吴越,还夺下南唐大部分疆土,眼见这天下一半江山都在手中,还说没能耐?” “呵呵。”孟昶笑着道,“只能说小侄生的是地方,子承父业而已。郭叔白手起家,开创此等盛事,才是真英雄!” 当年这小子就让人喜爱,如今仍不变哪。郭威道:“贤侄远道而来,只可惜郭叔有病在身,不能下床相迎。荣儿,吩咐御膳房备些酒菜,你好生招待你这三弟。” “没有郭叔怎能行?”孟昶道,“大哥,我看咱们就在这床边摆桌。郭叔便坐床上,大家痛饮如何?” “哈哈,我喜欢。”好久没这么开心的郭威大笑道。仿佛回到那年在营中与将士同饮同睡,畅爽痛快的时光。 大周皇上的寝宫内很快便笑语连连,酒香绕梁。这好像是破天荒头一遭。 今夜执勤正巡视的赵匡胤走到寝宫前,听见欢笑,甚是疑惑。走近几步,便见杜逸风几人。 “杜兄,莫非你家公子在内?”他好奇问道。 杜逸风微笑答道:“那是。” 赵匡胤不再询问,继续巡视。但心中已有所明了,那位小公子应是当今天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大蜀皇上。 此判断来源三个原因。李处耘那年正是他推荐而来,所以他们相识。晋王与他是八拜之交,所以昨夜相见甚欢。皇上当年曾去蜀中寻找晋王,所以才有今夜的欢笑。 这小皇上将来必是晋王的最大对手,应劝晋王除之。他暗暗地想。 “只要是郭叔和大哥镇守中原,孟昶保证决不来犯。”孟昶举杯笑道。 坐在床上的郭威也马上表态:“只要贤侄是大蜀皇上,我也保证大周决不犯蜀。” “哈哈,好。”孟昶饮尽杯中酒,“小侄先干为敬。” 郭威父子跟着饮尽。 郭威表情坚定地道:“刘汉一直窥视我大周,契丹又蠢蠢欲动。大周首要任务是先定北方,而后再改良内政,造福万民。” 郭威点头,“石敬瑭割让幽云十二州,使我中原无险可守。只有重新夺回,方能安心发展。荣儿,为父若不幸早逝,你一定要坚持这个方针。” 柴荣忙道:“父亲必会康复。” 孟昶跟着道:“郭叔你身体好着呢。大风大浪里都过来了,还惧怕这小小的病?” “哈哈,那是。”在两个小辈相陪下,郭威豪情又起。 “若打契丹,大蜀愿倾力相助。” “好,一言为定。”郭威父子同时举杯。 三人又聊许久,孟昶笑问:“你俩觉得那赵匡胤如何?” 第262章 高平之战 三月上旬,柴荣亲率大军出发。到达怀州,消息传来,刘崇绕过潞州,偷袭汴梁。 决不能让他到达汴梁。柴荣当即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一定要将北汉军拦截在半路。 然而这一决定受到将士们的抵触,无法贯彻下去。文臣郑好谦更是当面劝阻,惹得柴荣大发雷霆。 转念一想,一个文臣怎会关心军事了呢。逼问下去,郑好谦只好交待是将军赵晃教唆。 柴荣明白,不仅赵晃,军中那批老将军都是如此想法。杀鸡给猴看,他下令将赵晃关押,严令军纪。 将士们不敢消极待命,行军速度明显提升,在高平郊外高公原与刘崇大军相遇。 初次交锋,由于有皇帝压阵,周军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将北汉军逼退。 刘崇这才知道柴荣来了,马上布阵。自己坐阵中军,心腹猛将张元徽居左军,大辽杨衮率契丹军处右军,三军互为犄角,防御周军。 柴荣当即点将,布成三个方阵以对抗。白重赟、李重进左军在西,樊爱能、何徽右军在东,向训、史彦超率精锐骑兵居中,殿前指挥使张永德率禁军保护御驾。 由于仓促,大部分节度使尚未率兵到达,摆好阵后,周军劣势明显,兵力只有北汉一半多些。 天空弥漫黑云,大战一触即发。 “若全军到达,或可取胜。如今这形势,危险!”赵廷隐道。 孟昶笑笑道:“赵大人莫急,切听昭远说完。”大蜀朝堂,孟昶与众臣正在听王昭远讲叙高平之战。 此战发生在五日前,孟昶自是已知道结果,但不了解详情。 王昭远笑道:“赵大人说的是,刘崇也发现自己兵力的优势,兴奋不止。我猜他当时可能都在后悔叫来契丹援兵。” “若无辽国撑腰,只怕他也不敢攻周。”赵廷隐鄙夷地道。 “那辽将杨衮是员老将,经验十分丰富。”王昭远继续道,“在阵前观察,发现周军排兵布阵很有章法,无明显破绽,马上警告刘崇莫要轻敌。” 杨衮?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孟昶好奇问道:“怎么是汉人名字?” “此杨衮确实是契丹人,曾是耶律德光手下干将,那年拿下汴梁后,耶律德光赐此名。”王昭远的脑子里盛满了当下稍有名气的人物。 “是不是还有个杨衮,很有名气的。”孟昶又问。 “皇上连他也知道啊!”王昭远赞道,“不错,还有位杨衮,使金刀,武艺高强,曾与刘知远、高行周结拜兄弟。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后,他主张出兵驱逐契丹,与刘知远意见不合,分道扬镳。之后,占山创一火塘寨,打出‘驱逐鞑虏’的旗号,在边境一带很有威名。刘知远建汉后,曾邀其入朝,遭到拒绝。两年前,因病去世,火塘寨也随即消失。” 对,对,是他,杨家将的老一辈,杨业他爹。“那他后人呢?”孟昶急问。 “流落民间,不知所终。”王昭远答道。 “皇上,跑题了!”赵季良等臣的目光很着急。 孟昶“呵呵”笑了下,示意昭远继续。 王昭远继续,“那刘崇听得扫兴,说了机不可失,失不在来之类的话,命令辽军勿动,汉军准备出击。” “有得一拼。”众臣屏住呼吸。 “谁知突然刮起东北风,寒气袭来,两军将士顿时心中发麻,感觉阴森。而周军恰处于下风方向,沙尘扑面,将士只好用手护住双眼,紧盯对方,形势极为不利。” 赵廷隐道:“汉军若此时出击,周军危矣。” 王昭远笑道:“只可惜刘崇觉得风势太大,下令等待。狂风渐缓,但风向已变,只可惜北汉司天监却道风势已小,正好开战。有汉臣指出逆风而战,形势不利,不应作战。刘崇觉得此人动摇军心,呵责其胡说八道。然后传令张元徽发起冲锋。” 众臣喘口气,“终于开战了!” “张元徽率精锐骑兵向周军右路冲去。周军这边的樊爱能、何徽始料不及,硬着头皮挺枪跃马迎战。张元徽不愧为刘崇手下第一猛将,毫无惧色,挥舞长戟,勇斗二将。只几个回合,樊爱能、何徽二人便落下风,往后撤退。北汉军擂响战鼓,呐喊着猛冲过来。周军节节退后,来不及跑的纷纷缴械投降。刘崇见此情景,大喜,亲自督军大举进攻,周军阵脚全乱,四散奔逃。”王昭远的叙述绘声绘色。 “周军完了!”众蜀臣长叹。他们都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但心中都是向着柴荣的。那可是咱皇上的结拜大哥。 “见此情景,柴大哥,也就是大周皇帝,愤而拔剑,亲自指挥禁军冒着枪林箭雨向前冲杀。”王昭远眼前浮现柴荣的雄姿。 众臣点头称赞:“好样的!” “这样乱冲是无法挽回败局的。这时,一名年轻将领振臂大喊‘吾主有难,我等当以死效忠’。然后向禁军指挥使张永德献策‘兵分两路,将军带弓箭手绕到敌人西,我带兵转到他们东,一起从侧翼攻击,截断敌军,使他们前后不能顾,阵行自会乱’。张永德同意,二人各带两千人按计行事。” “他的名字叫赵匡胤。”孟昶淡淡地道,“此人将来是个大人物,诸位请记牢。” 王昭远点点头,“这赵匡胤身披银甲,骑一白马,舞动根镔铁大棍,似出水蛟龙率先冲入敌阵。士兵们无不奋勇争先,以一当十,吓得北汉士兵不敢阻挡,两边躲避。两千人马竟真的从潮水般的汉军中杀出条血路,将汉军拦腰截断。” 够猛,但不会为我所用。孟昶暗想。 “大周将士深受鼓舞,一直护在柴大哥身边的李处耘大喝声‘保护好御驾’,然后只率几百骑冲入汉军中,直奔张元徽。两人大战数个回合,难分胜负。这时禁军中一神箭手突放一箭,射中张元徽坐骑右眼。他被掀翻在地,李处耘上前一刀要了他的性命。” “这神箭手叫甚名?”孟昶问道。 王昭远答道:“还未得知。” 孟昶道:“查出后记下,以后或可用。” 王昭远“嗯”了声后,继续讲叙,“北汉士兵见主将被斩,士气瞬间瓦解。此时南风更甚,周军顺风势冲杀,势不可挡,汉军溃不成军。刘崇慌忙举旗鸣金收兵,在旁坐山观虎斗的杨衮随即指挥辽军安然撤离战场。” 众臣这才长舒口气,议论纷纷。有的称赞柴荣的勇敢果断,有的称赞赵匡胤的机智勇猛,有的鄙夷刘崇的托大无能,有的斥责大周那些老将的贪生怕死。 孟昶没有说话,虽然结局早已心知,但过程仍让他揪心。毫无疑问,若没有赵匡胤、李处耘这些年轻将领的出色发挥,柴荣将败走高平,甚至可能命丧在那。 故事还未结束。王昭远继续,“却说那樊爱能、何徽一路往南逃奔,跑得远了,方敢无精打采地歇息。这时突然尘土大起,一彪人马到了眼前,一须发斑白的老将军持长柄金刀询问他们为何到了此处。二人见是赶来驰援的河阳节度使刘词,忙谎称周军已败,劝刘词勿要再去高公原。刘词怒骂二人贪生怕死,率部向高公原疾奔。” “生力军一到,刘崇彻底完蛋。”众臣露出喜悦。 “不错。”王昭远道,“阵脚稳定后,刘崇不甘心,再次向周军发动攻击。恰逢刘词部赶到,柴大哥大喜,对北汉军迎头痛击。一番厮杀,北汉军死伤殆尽,只有刘崇带着百余骑兵逃出。柴大哥没作停歇,又一鼓作气收复高平城。” “至此,高平之战结束,柴大哥大获全胜,名扬天下!”孟昶笑着说结束语。 “此战消灭了北汉主力,威慑了周边藩镇,这大周皇帝一战成名,威名远扬,可喜可贺!”赵季良道。 赵廷隐点头同意,“周军可以放心撤回汴梁了!” 孟昶却摇头,笑道:“赵将军,咱俩打个赌,我猜柴大哥将趁胜追击,攻打太原。” “不会吧?”众臣不相信。 “昭远,周军有所行动没?”孟昶问。 王昭远如实禀报,“各路人马俱已在潞州会集,未见行动。” 孟昶笑道:“他要先内部整顿,再打太原。” 孟昶猜得没错,潞州城内,气氛很紧张,让人压抑。 这场只许胜不许败的大战虽然结束,名不见经传的柴荣虽然因此名震天下,但此中艰辛和惊险只有经历者才有体会。 柴荣望着众多来到潞州的将领,最先夸奖了及时来援的老将刘词,这是说给那几位迟来节度使听的。或许都是无意,但君令执行缓慢,将惰兵骄是毫无疑问的。 然后称赞了赵匡胤、李处耘,马仁瑀等年轻军官的勇敢,并给与提拔和奖励。马仁瑀便是那位射中张元徽坐骑的禁军神箭手。 最后,柴荣大喝道:“将樊爱能、何徽给我拿下!” 这二人见战场局势发生逆转,又无处可去,仗着自己先前的劳苦功高,猜测柴荣也不能拿自己怎样,便又来到潞州。 第263章 退兵 众将愕然。要知道这群将领都是随郭威出生入死的老将,身上的刀疤都历历在目。你一个刚刚即位的小娃能怎样?难道敢杀他们? “我们何罪之有?”樊爱能、何徽显然不服。 柴荣很清楚军队的叛乱和哗变是因为军权的外放,过于纵容,使军队养成这种松垮的作风。战斗力从何而来?思想的统一。柴荣要拿他二人开刀,树立自己的威信,牢牢控制军权。 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站出来道:“你二人临阵卖主,罪当论死!有何狡辩?”这位张永德先前没有介绍,他是柴荣的表哥,也是最信任的人之一。在方才柴荣的表彰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是因为昨晚柴荣曾专门和他谈过话。 谈话的内容有二。一是将自己的信任告诉张永德,并给出不作表彰的理由是因为咱们是亲戚。张永德毫不在意,因为他也信任柴荣,并坚信自己的表弟将成为千古明君。 二便是询问张永德关于樊、何二人的处理办法。张永德只说了一个字:杀! 这二人哪服气,狂喊:“是刘崇太强,我等不得不退。” 柴荣怒道:“你等都是肉堆血河中滚爬出来的老将,还会怕那刘崇。你们大概是想朕不如刘崇,将我卖给他,好在他大汉朝中谋个郡王当当吧。” 老将刘言站出来道:“你二人还谎报军情,诓我撤退,实在可恶!” 张永德道:“臣亦查明。他二人杀死我军护送粮草的士兵,并斩杀皇上派去催他等回战场的使节。居心叵测,用心险恶。” 太不像话了。你说你逃就逃吧,还整出这么多事,看来是有问题。众将纷纷怒骂:“可恨!” 二人低头无语。柴荣喝令刀斧手:“斩!” 柴荣此举,震慑军中,大周军队内部整顿初见成效。 过了些时日,潞州整纪已基本完成,柴荣大手一挥,令符彦超为统帅,郭崇威、向训、李重进、史彦超等人为副,北向河东,欲彻底铲除刘崇。 孟昶从高平之战中看出军队的管理容不得松懈。所谓养兵,并不是任其散漫,而是要让将士时时刻刻不忘自己是兵。 赵普已被召回,孟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能拿出一套基本方案。 赵普的办事效率绝对可以相信,五日后便拿出交上。 孟昶看后,大赞不已,马上召集大蜀重臣商议。三日后,由兵部尚书李延厚在早朝宣读了目前军队管理的基本方案及任命。李延厚已升任兵部尚书,回到成都,正式进入大蜀最高领导层。 鉴于目前战事较少,军队总体划分为两部,地方军和直属军。 地方军驻防各地,受各地地方长官辖制,维持治安,保证各地安定。其领导人大多由老将及降将组成。 直属军六军及指挥使如下:天胜军李廷珪,天远军王全斌,天义军王赟,天定军慕容彦超,天棹军(即水军)高彦铸,天卫军(即禁军)符彦卿。 原水军指挥使袁彦超调至兵部,协助李延厚。 各军的布署、布防等也详细列出,又向各军相应派出有谋略文臣协助军队管理。 关于军队日常管理和战事管理的细则也即将出炉。 大批年轻将领的提拔标示着大蜀军队的年轻化趋势,内防外攻军队职责的确定对大蜀军队有划时代的意义。 大周军中仍有许多将士的观念停留在过去,致使行动缓慢,偶尔还骚扰百姓。柴荣大怒,连下几道圣旨,并斩杀数名违纪之人。整个周军的面貌这才有了彻底改变。 气势改观的大周各军接连拿下石州、沁州、忻州,从东、南、北三面将太原围个水泄不通。 刘崇本以为柴荣胆子再大,也不敢来太原,这时方知道这小子要将自己斩草除根。哼,我有“干爹”。快马接连飞奔大辽上京,装有金银珠宝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 耶律璟实在过意不去,立刻下令杨衮再一次出兵援助。这次是因为将来的“便宜”去的,刘崇没了,咱的受益会减少,可懂? 这个俺懂,不就是动真格地嘛。杨衮点铁骑两万,气势汹汹地杀向太原。 刚到太原城下的郭威听闻,决定围点打援,由符彦超去收拾契丹人。 真得打起来,咱周军也不惧你。先锋猛将史彦超自恃强悍,仅率二十来人冲进契丹阵中。 来送死?契丹军将这群勇猛的家伙困住,象猫捉老鼠般“逗你玩”。 也巧,前来支援的潞州节度使李筠赶到,二话没说率部杀了进去。 糟糕,老鼠身后有老虎。契丹军大乱,被斩首两千余首级,只好撤退。 老鼠骄傲了。史彦超又招呼一帮猛男忘乎所以地死命追杀,任李筠怎么呼喊也没用,只好跟在后面。 逃跑的契丹军回头一看,笑了。刚才逗你玩呢,你还真以为猫爱上鼠了?反过来将史彦超围住,好一通乱砍,史将军这群人呜呼哀哉了。 李筠赶到,很是奇怪契丹人怎么不跑了呢? 谁说人家不跑,人家马蹄疾奔,弯刀在手,正嘶喊着向你跑来呢。 李筠大喊不妙,因为这尘土的后面还是尘土,嘶喊的后面还有嘶喊,后续部队到也。 撤,快撤! 来不及了!人家那马岂是你的马可比? 乱了方寸的周军死伤几千,只有李筠象征性地带着百余跑的快的直接逃回潞州。 战报传来,柴荣大怒。史彦超这个有勇无谋的莽汉,坏朕大事呀。你死不要紧,可你这么猛的人都死在契丹人手上,其他将士心中会留下多大阴影。 无奈之下,柴荣只好决定攻打太原城。 太原城是什么地方?曾经的皇城,河东重镇,刘崇再窝囊也能挺上一段日子。 历史上很多人都大喊过一句话:“天不助我!”柴荣喊不出,因为心情沉重。攻了几日未攻下后,老天突然开始下雨,一下便是数日。 伞下的刘崇在城墙上远望周营,心里那个乐啊。老天哪,求求你,千万别让雨停! 帐篷可以避雨,却避不开那潮气。周军中开始不停出现大批病号,柴荣陷入深思。 今个不容爷,明个爷再来。柴荣果断下令三军毁营后撤,积蓄在外的粮草不能留给刘崇,放火烧尽。 刘崇以为可以占些便宜,大笑着率兵出城“相送”。 才出城,便见匡国节度使药元福银枪一横,挡在前方。 莫非有诈?刘崇又急忙退回城中。还是这里安全。 太原之围已解,杨衮率契丹兵马上便撤回,此次的价钱只能让我们到这打住。下次怎么办?继续出啊。 柴荣回到汴梁时,那位“不倒翁”冯道病逝。他没有因为前次的顶撞而记恨,将其厚葬,封其子嗣。 之后,柴荣开始对军队彻底整治。淘汰老弱病残,征募年轻力壮,大幅度补充禁军。只有禁军才能算真正意义上自己的队伍。 同时,改革内政,发展经济,强民富国都在同步进行。 这年十月,北汉皇帝刘崇病死,次子刘承钧继位。 柴荣从没怕过刘崇,更不可能怕他这个无用的儿子,契丹成为主要大敌。 为防御契丹,柴荣在深州和翼州之间的李晏口设置静安军,派大将王彦超驻守,有效扼制了契丹游兵的侵扰。 春节将至,成都意外的迎来了多国的使节。 大理派来段思良,大周派来王溥并不奇怪,毕竟大家是友国,皇帝之间又有结拜关系,而且孟昶也派去使节,算是友好往来。 南唐派来徐铉也说得过去。因为孟昶给南唐的期限就快到,先来讨好一番,或者商议一下。 吐蕃、回鹘、蒙古等国竟也来了使节,最不可思议的是大辽使节也到了成都。 我的名声这么响吗?孟昶笑着问自己。 礼部尚书毋昭裔出列道:“皇上,来者都是客,臣以为可以分别接见。” “臣同意毋大人意见。”赵季良道,“各国使节必然有不同目的,分别接见为好。” 孟昶想了下,摇头道:“以朕之见,同时接见。” “万万不可。”毋昭裔忙道,“各国之间有存在矛盾者,相互之间见面,容易起冲突。” “哈哈,朕就是想看他们怎么打起来。”孟昶大笑,“后日,盛宴款待各国使节。” 众使节到时相互甩着白眼,表示着心中的鄙视。幸好孟昶聪明,在每位使节旁边安排位蜀臣。 孟昶端坐,微笑着一一招呼大家坐下,然后发表一通普天之下皆兄弟的演讲,举杯招呼大家共饮。 这个皇上与众不同。每个使节心中都如是说。除了大理段思良,早已见怪不怪。 各怀心思,饮酒片刻,最先站起的是大周使节王溥。 王溥几句礼节性拜贺后,送上柴荣亲笔文书和一小袋糖果。 孟昶看信后,大笑道:“大哥这要求我同意。小普,你帮我数下这糖果有多少颗?” 坐王溥旁的赵普走上前,认真数后道:“两百。” “如果一颗糖果一百兵,共是多少兵?”孟昶问道。 “两万。” 孟昶“哈哈”大笑道:“好,王大人,我借大周两万兵。” “谢蜀主。”王溥喜滋滋地坐下。 这买卖也太划算了吧!众人瞠目结舌。 第264章 驯马(一) 大周借兵?辽国使节萧天禄脸色巨变。 “萧大使,你脸色不对啊。”孟昶笑问。 萧天禄站起道:“吾主久闻蜀主大名,有心交好,派天禄到了成都,并献良马两百。敢问蜀主,应该借我大辽多少兵呢?”他是已逝老太后的侄子,自小不喜习武,喜爱汉学。老太后便给他请了汉人老师教学,故汉语相当流利。 另几个使节立刻七嘴八舌,跟着起哄。 孟昶微笑望着他道:“萧大使,一个兵也不借。” 萧天禄略带耻笑地道:“蜀主可以解释下吗?” “当然可以。”孟昶的回答很爽快,“因为这些兵是去打你大辽的。” “大蜀要与大辽为敌?”萧天禄不屑。 孟昶笑了笑,道:“当然,如果你们退出幽云十六州,我可以暂且不与你们为敌。” “既如此,那萧天禄没必要在这了!”他拂袖欲走。 “哈哈,萧大使,你可以走,但你那两百良马要留下。”孟昶大声道。 萧天禄怒目道:“你这是强盗行径!” “是又如何!”孟昶笑容不再,“你契丹的强盗行径还少吗?” 萧天禄突然“哈哈”笑道:“实不相瞒,就算留给你,你也无法骑用。” “没有关系,大不了全杀了!”孟昶一摊手道。 吐蕃、回鹘、蒙古使节目光皆变。这些民族对马的热爱超过自己的生命,可这个小皇帝却要夺去它们的生命。 萧天禄趁机道:“各位都看见没,这位蜀主何等凶残,你们都可以回去了。” 相陪的蜀臣们亦大惑不解。 “但是我不会杀它们。”孟昶继续道,“因为我想看着我的将士骑着这些良马将你们驱逐出去。” 感情这皇帝也会大喘气。 萧天禄紧跟道:“君无戏言。若你大蜀有人骑得,马匹便留下;若骑不得,哼,还请蜀主让我带回。” “好。”孟昶答应,“那就请萧大使坐回,待宴会结束咱便去校马场。” 南唐徐铉本想站起献文书和礼物,考虑了下叹口气未动。还是等他国使节不在时再献吧。 吐蕃自唐文成公主入藏后,便与中土保持友好关系,并进入鼎盛时期。但自朗达玛之后,国内大乱,出现众多割据政权。此次派使来蜀的乃是占地最大,自称正统的拉萨王乌丹。 “我吐蕃赞普(首领)给大蜀陛下献上牦牛百只,青稞酒百桶,还请陛下笑纳。”乌丹派来亲叔叔赞松为使节。 孟昶欣然接受,笑道:“谢谢乌丹赞普。” 赞松欲言又止,并未回位。 孟昶笑问:“莫非乌丹赞普也要向朕借兵?” 赞松摇头道:“是想借样东西,但不是兵。” 就知道你有所求。“赞松使节直说吧,什么东西?” 赞松汉语不是很精通,心中将语言组织一番,方道:“听闻大蜀有一神器,可以喷火,非常厉害。赞普想借一件观赏,不知行不行?” 火炮?孟昶笑道:“只要一件?” 有门。赞松马上道:“一件足够。” “只是这一件有什么用呢?”孟昶不解。 “实不相瞒,只要有一件,我赞普便可在赛马会上扬威,令其他赞普心中生恐。”赞松道。 吐蕃虽割据众多,但大的也就四个。拉萨王乌丹,阿里王阿里路,亚泽王玛尼,雅隆觉王德基。这四王中虽乌丹地盘最大,但实力却最弱。赛马会是青藏高原一年一度的盛会,在此期间不分敌我,相互比赛赛马,摔跤等,热闹非凡。乌丹想借此机会消除多年的垫底,重振雄风。 孟昶有些犹豫,“这个嘛?” 赞松误以为他要改变主意,连忙道:“若蜀主应允,赞普愿再献上十位拉萨最美丽的卓玛。” 我是好色的皇帝吗?幸好五个老婆不在。孟昶婉言道:“赞松使节误会朕的意思了。” 明白了,这小皇帝求精不求多。赞松笑道:“不瞒陛下,赞普有一女,年方二八,是我们拉萨最美丽的卓玛。只要那神器能到我拉萨,她便会马上来成都嫁给陛下。” 孟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朕是想说即使那火炮送给你们,你们也不会用。这样吧,我再派去三人随行,到时火炮一响,保证其他头领都吓得尿裤子。哈哈。” “谢陛下。”赞松大喜跪地,“愿我拉萨与大蜀永世交好!” 回鹘与蒙古使节相互望望,心中后悔。原来这小皇帝爱好这口啊,可我们的礼物里没有女子,下次一定不能忘。 这回鹘也曾统一,但如今也是内乱不断,分出许多部落。而那蒙古尚未立国,包括着难以计算的大小部落。这俩使节只能算是部落使节,两人分别向前献上礼物,无外乎牛羊马匹,或者马刀之类的。孟昶笑呵呵地欣然笑纳。 大理段思良昨日便已见过孟昶和妹妹,今日只是作陪,便只剩下南唐徐铉。 徐铉见众人望向自己,忙低头饮酒。坐在身旁的王处回小声提醒:“徐大人,就剩你了。” “哦,是吗?”徐铉竟装醉起来,“这酒劲很厉害,我有些头晕。王大人,可以送我回驿馆休息吗?” 声音虽轻,却也传到孟昶耳中,“王大人,既然徐大人醉了,便由你送回休息吧。” 王处回将他送到驿馆,刚想离开,徐铉突然跪地道:“王大人,小弟有事相求。” 按年龄,你应该比我大吧。王处回没好气地道:“徐大人有事应该求我们皇上,为何求我?” 徐铉从怀中掏出一颗硕大珍珠塞过去,道:“此乃小弟私人之物,还请大人笑纳。” 王处回未接,“到底何事?徐大人说说吧。” 徐铉拿出文书和进贡单子交给他,叹口气道:“王大人,实不相瞒,小弟方才实在无颜拿出。还请王大人代为转交。” “为何?使节献礼进贡很正常啊。”王处回不解。 徐铉摇头叹气,“小弟读圣贤书,虽不成大气,却深知气节之重。还请王兄保全小弟这点颜面。” 原来是这样。王处回道:“好,我代为转交。只是这珠我不能要,你这是在害我。” 害你?徐铉不明。 “呵呵,若被皇上得知,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王处回笑着离开。 宴会已结束,众人来到校马场,许多大蜀将领也闻讯赶来。 萧天禄早已让人将马牵来,却只有一匹。 “萧使节不是说两百匹吗?”孟昶笑问。 萧天禄傲慢地道:“这便是两百匹。” 众人纷纷鄙夷他的谎言。 “此马乃是我草原上神马,无人骑的。”萧天禄解释,“若能驭驾此马绕校场跑一圈,自会出现其他良马。” 原来是神马。众人靠近细观,但见此马高约五尺多,头窄颈高,四肢修长,体形饱满优美。浑身毛色洁白,在阳光照射下绸缎般亮泽,只四腿处毛色金栗,愈显高贵。 符彦卿大叫“好马”,欲上前抚摸。马儿扬蹄驱赶,只好作罢。惹来众人大笑。萧天禄的头都仰到了天上。 你契丹是马背上民族,都无法降服此马,看来是良品。记得武侠小说中那些性子烈的良马都极其稀少,大多一匹。好,打打你的嚣张气焰。“据说此马应为雌雄一对,如今为何孤影呢?”不管懂不懂,都要装懂。 哇塞,咱们皇上还是相马专家呢!无数崇拜的目光投来。 他,他竟然知晓?萧天禄大吃一惊。很快又恢复常态道:“若降得此马,另匹即到。” 看来是没有。那好,我就把球踢回去。“萧使节,你不地道啊。若要驯服此马,必须要一对同驯。如今只有一匹,岂不强人所难。” 原来是这样啊,幸好咱皇上懂。众人纷纷鄙视萧天禄。 “我也曾听闻过。”圆满完成任务的赞松拍起马屁。谁知道你听闻过没有。 “是啊,是啊,有这事。”蒙古和回鹘使节不失时机地讨好。契丹这些年太嚣张,草原上恨它的人多着呢。 难道真有这事?连萧天禄自己都怀疑起来,无奈下只好吩咐:“速将雌马前来。” 竟然真有?孟昶心中叫苦。 竟然真有!众人崇拜的目光耀过阳光。 不一会,马被牵来。一身金色鬃毛,只四蹄处银白一团,愈显高雅。其他与雄马无异,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如今雌雄俱到,请驯。”萧天禄骄傲地邀请。 孟昶心中叫苦不迭,事已至此,咋办?询问的目光投向赵普。 博览群书的赵普心领神会,道:“此马为纯种阿哈尔捷金马,便是我们常说的‘汗血宝马’。此马稀少无比,尤其是这银白色雄马,据传天下不超十匹。” 大蜀人才真不少,我也只知是“汗血宝马”,不知其他。萧天禄暗想。 众人见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个个露出惊羡目光。 汗血宝马?汗血宝马!孟昶的大脑转个不停,猛地想起曾看过本网络修仙类小说,曾吹牛怎么驯了匹神马。不妨试下。 汗血宝马也是马,拍马屁的功夫不能丢。好,加上这招。 雌雄一起便是谈情说爱。好,给它们点激素。 “崇韬,承勋,你二人对这对马可有兴趣?”孟昶问道。 两人露出为难。不感兴趣那是假的,但万一无法驯服,脸可就丢大了。 第265章 驯马(二) 孟昶微笑着招呼二人到跟前,小声耳语一番。 二人听后,疑惑问道:“能行?” 孟昶一个白眼。有我给你们撑腰,怕个什么呢? 赵崇韬走到银马后,李承勋走到金马后,慢慢向目标靠近。 渐渐靠近,马扬后蹄,两人忙退几步。 如此几次,大概马儿累了,不再扬蹄。二人终于靠到跟前,然后开始轻轻抚摸马的后部。 众人看得聚精会神。 这招我草原上的人都知晓。萧天禄不屑。马屁股非常敏感,抚摸能赢得好感。若这样便能驯服这神马,我也不会牵到这了。 赵崇韬与李承勋抚摸会,见马的目光显得温顺,慢慢向前,到了马头,轻抚再示友好。 见差不多了。孟昶吩咐道:“给他俩端上两盆酒!” 酒?盆?众人惊愕。 两盆酒很快端到,他俩一人接过一盆,放到马前。然后掏出匕首,往手指一划,滴进数滴鲜血。 这,这是干什么?包括萧天禄在内的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紧跟着两人将酒盆端起放到马嘴旁。马舌头轻舔,然后猛然仰天就是长啸一声。 难道不顶用?孟昶心中一紧。不过不要紧,我已交代了他们最后一招,只希望别用上。 酒香夹杂血腥的味道似乎诱惑着马儿。两匹马头相互厮磨几下,再一次分别向酒盆伸舌,之后便是如痴如醉地痛饮。 赵崇韬二人慢慢将盆放在地上,两马随之低头弯腰。 两人轻手轻脚地移到马背处,纵身上马。 马儿一惊,昂头向天嘶鸣一声。 “啊!”众人发出惊呼。 萧天禄心想。哪这么容易,摔死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二人紧紧抱紧马脖,没被摔落。 接连又是几声嘶鸣,两人连忙将那割破的手指伸了过去。 马儿轻舔几下,又探头伸向酒盆。 大功告成!孟昶大喜。常言说得好,瞎猫碰到死老鼠,我这叫孟昶碰到汗血马。 酒饮尽,两马目光有些迷离,整个身体似乎都象着火般焦躁不安。赵崇韬揪紧鬃毛,右掌往马身一拍,神马扬蹄便奔。 那雌马随即紧追不放,李承勋赶紧两腿紧夹,双臂紧抓。 到底是天下第一好马,那轻盈的步伐,那优雅的体态,那非凡的气质,绝对可以称得上无以伦比。 “好。”众人喝彩。 萧天禄目瞪口呆。这两匹马半年前便被捕获,但诺大辽国,如此多契丹勇士,无人能骑在它们背上。这次来大蜀,本意是奚落大蜀,哪知却自讨没趣。 一圈跑完,两人纵马又回到众人前。但见马汗如血,鲜红眩目,迷人之极。 “哈哈,萧使节,现在马是否归我大蜀所有呢?”孟昶有意问道。 萧天禄面无表情,“自然。” “好。”孟昶大声道,“崇韬、承勋,这两匹马朕便赐予你俩,希望你俩能横刀纵马,将契丹人赶出去。” “谢皇上!”二人下马谢恩。 “告辞!”萧天禄气得说不出话。 “慢着!”孟昶道,“还有一百九十八匹呢?” 萧天禄气得直翻白眼,“将马牵来!” 马牵到,孟昶笑着道:“萧大使回去后代我多谢你们主子!”然后对王浦道:“王大人,这一百九十八匹马便送与我大哥!” 萧天禄拔腿便走,不想再受奚落。 “哈哈。”众人哄笑。 “还请皇上为神马赐名。”两少年喜滋滋地道。 孟昶想了下,道:“神马都是浮云,崇韬这匹就叫浮云;承勋此匹毛散金光,便唤逆光。” “好。”众人称赞。 王处回走近,将南唐文书和礼单递上。 孟昶看后笑道:“怪不得那徐老夫子无颜,这李煜竟称朕‘父皇’,称自己‘儿臣’。” “莫非他想成为大蜀属国?”王处回小心问道。 孟昶道:“如果他这样想,可就错大了。王大人,朕命你为我大蜀使节,出使南唐,可否?” 王处回忙道:“老臣决不辱使命。” “呵呵,朕相信你。”孟昶笑道。突然想起火炮,问道:“随文、随武两位哥哥可在成都?” “随武在江陵,随文正在。” 孟昶点头道:“朕令随文为使节前往拉萨,并助拉萨王在赛马大会扬威。” 众使节几日后陆续离去。王溥既得良马,又得出兵承诺,开心地回汴梁。王处回则与徐铉同去金陵。王随文挑了两名得力手下,拉上火炮,与赞松前往拉萨。回鹘和蒙古使节早两日已回部落,只有那辽国使节萧天禄很奇怪地在成都未回。 “皇上,萧天禄在寻找这人。”王昭远递过去张十来岁少年的画像。 孟昶仔细看后道:“是契丹人。查出是何人没?” 王昭远摇头,“我们的能力还不能达到辽国。” “萧天禄四处寻找此人,应不是一般身份。”孟昶判断。 王昭远点点头,“而且应该就在成都。” 孟昶道:“契丹少年与我汉人长相两异,应不难寻找。告诉虫哥,让他帮忙,要在萧天禄之前找到。” 在成都,别说人,就是孟昶想要找只蟑螂,也会有人帮他找到。两日后,王昭远、小虫便带着一对老夫妻与一少年来到孟昶面前。少年正是那画像中人。 “你叫什么名字?”孟昶客气问道。 少年昂头道:“朱贤。”虽说的是汉语,但明显夹杂别的口音。 那对老夫妻忙跪地道:“草民朱四,经营一家杂货店,这是我们的儿子朱贤。不知道皇上请我们入宫是为何?” 小虫笑道:“别蒙皇上,你们这年龄怎么可能有这么小的孩子。快说实话。” 朱四夫妻战战栗栗,不敢吭声。 “休要伤我爹娘。”朱贤竟没一丝恐惧。 “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孟昶故意吓唬。 “可以,但你要保证不把我送回大辽。”朱贤讲起条件。 孟昶笑着摇摇头,“我不能保证。” “那我就不说。”朱贤顶道。 小虫在旁继续吓唬,“不说就杀了你。” “杀了我也不说。”朱贤仍不让步。 孟昶望了眼朱四夫妻,吩咐身后小葱子,“叫人把他们带下去。” 朱贤马上站到二人跟前,张开双臂,大喝道:“谁敢?” 朱四吓得直磕头,“皇上,我们也不知他的身份。去年见他饿倒在老汉店前,心生怜悯,便收为义子。” 孟昶再一次望向朱贤,“朕给你两个选择。说出真实姓名和身份,朕便尊重你的意愿,留你在成都,直到你想离开。第二便是什么都不说,朕直接将你交给萧天禄,带你回辽。” 朱贤考虑许久,问道:“说话算数?” 孟昶“哈哈”一笑,“君无戏言。” “那好,我说。”朱贤道,“我叫耶律贤,是我爹的四子。” 废话,你不是你爹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你爹是谁?” “辽国大王耶律阮。”耶律贤答道。 王昭远马上明白过来,对孟昶道:“皇上,他便是耶律察割篡位时逃出的耶律阮最小的儿子。” 耶律贤痛恨地道:“不错,幸好察合将军背我逃出宫,不然也被他杀了。” “那位将军呢?”孟昶问道。 耶律贤摇摇头,眼中有泪,“他带着我一路逃这后便离开了。我差点饿死,幸好碰到爹娘。” 孟昶点点头,然后又一次吩咐小葱子道:“叫人把两位老人家带下去。” 耶律贤急忙喊道:“我才是契丹人,要杀杀我,不许杀我爹娘。” 孟昶一愣,“谁说要杀他们了?他们充分体现出我大蜀百姓的宽厚仁慈,朕很高兴,朕是叫人带他们去领赏。” 朱四忙道:“赏钱我们不要,只求皇上饶了贤儿。” 哪跟哪啊?“朕说过要杀他吗?不过朕有件事要告诉他。昭远,你说吧。” “耶律察割已被杀,现在的辽主是你最大的哥哥耶律璟。”王昭远道。 耶律贤听到这消息,并不十分兴奋,他幼小的心灵早已承受太多的这类事件。 孟昶接道:“他的使节萧天禄正在四处寻找你。所以,你现在如果愿意回去,朕便把你交给他。” 耶律贤思虑良久,方道:“我不回去。” 朱四夫妻知道这孩子竟是辽国王室后,心中想法早已改变,“贤儿,你还是回去吧。” “朕觉得你也应该回去,你哥哥会保护你的。”孟昶道。 “我想见见使节。”耶律贤道。 孟昶毫不犹豫地答应,“昭远,将萧天禄唤来。” 很快,萧天禄到,见到耶律贤,大喜若望,“臣拜见右贤王。”那耶律璟十分喜欢这个弟弟,称帝后,虽然未寻到他,仍封他为右贤王。 本就相识,耶律贤道:“萧大人,你回去后转告我哥,就说我很好。这番颠簸,我发现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所以我决定留在成都,跟随大蜀皇帝。”小小年纪,话语间已含威严。 “皇上甚为思念,还请右贤王再作考虑。”虽是长辈,毕竟是臣,萧天禄婉言劝道。 耶律贤不再多说,摆手道:“我意已决,你回去照实转告便是。” 萧天禄不敢再多言,转而向孟昶告别。 第266章 放松 “你要跟着我?”孟昶笑问。 耶律贤点点头,然后对李四夫妇道:“爹,娘,你们回去吧。有空我去看你们。”仿佛孟昶已经答应般。 “你怎知朕会答应?”孟昶再一次笑问。 耶律贤很肯定地道:“你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孟昶自己都有点糊涂。 “你的未来是整个天下,当然也包括我大辽。” “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有。因为我能治理好大辽。”耶律贤信心满满。 “哈哈。”孟昶大笑,“我很想知道你能为我的未来做些什么?所以,你可以留在宫中。” 耶律贤终于露出纯真的笑。只有这笑告诉人们他的真实年龄。 孟昶猛然想起一个人,吩咐小葱子:“去将遇秋唤来!”常遇秋,杏儿的弟弟。 常遇秋到后,孟昶笑着对耶律贤道:“以后你跟他混。”然后对常遇秋道:“遇秋,你要照顾好这位小哥哥,若除了差错,我不饶你。” 常遇秋终于有了任务,开心得不得了,“放心,交给我了。” 耶律贤有些不情愿,对孟昶道:“我要跟着你!” 常遇秋不愿意了,“你放心,跟着我也不亏你。” “你是谁?”耶律贤好奇地问。 “我谁?”常遇秋小脑袋一昂,“大蜀皇上的小舅子!”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二相”赵季良、赵廷隐递上辞呈。 孟昶没作挽留,他二人随父亲在蜀中立足,从未停歇,给今日之大蜀打下坚实的基础。如今年岁已高,也应停下脚步,享受生活。 毋昭裔、李延厚接替二人丞相位,与王处回及六部尚书共同组成大蜀新内阁。 柴荣派来信使,阐明了自己驱逐契丹的决心,并已在积极调动军队。 孟昶与新内阁商讨后,向镇守北部的天胜军指挥使李廷珪下旨:令无鸾领其两万精骑前往协助。 王处回从金陵出使回来,带来的消息不容乐观。南唐君臣能接受的最低底线是称臣。 “期限已到,下最后通牒。”孟昶似乎早预料到。 蜀臣中有人议论:“其实称臣也可接受。” 孟昶有点愠色,“国中有国,后患无穷。不纳入我大蜀管理体系,会成为我们身上的肿瘤。与其等将来再切除,不如还未长成便将隐患消除。” 肿瘤是什么?大家不知道。但毫无疑问不是什么好东西,无人再有异议。 李煜毕竟还小,听完最后通牒后,大脑一片空白。 四位主政大臣意见亦出现分歧。韩熙载、林仁肇主战态度坚决,徐铉、潘佑则左右摇摆,拿不出主意。 李煜想到了父亲,丢弃争吵不停的臣子,离开皇宫,来到清凉寺。 讲禅堂,法眼文益正在讲禅,彻玉混迹在众弟子中,不细瞧难以寻到。 不论是皇上,还是僧人,都只有一个背影。李煜望着那曾经熟悉的背影,突然有点恨。他恨父亲的软弱躲避,不敢承担责任;他恨父亲把自己推到风头浪尖,承受幼小心灵根本不懂的太多悲哀。 禅课结束,彻玉走出对李煜道:“随我来。” 李煜随父亲来到僧舍,忍不住哭了。 “从嘉,希望你能体谅父皇的难处。”彻玉喊着泪道。同样是皇上,人们对亡国之罪的指责是不一样的。面对一个孩童,人们会选择原谅。 李煜懂这个道理,他抹去泪,问道:“父皇,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战!”彻玉很坚定地道。战败而降将会引来同情,不战而降只会得到鄙视。 南唐对通牒的不屑一顾引来大蜀的不满。孟昶却笑着摆手平复大家的心境,“预料之中,预料之中。既然如此,只好一战,朕就再来次御驾亲征。” “皇上,万万不可。”众臣齐声阻拦。 孟昶没想到会召来一致反对,包括王朴、王昭远、赵普这些铁哥们。有些不悦地道:“为何不可?如果理由充分,朕便尊重你们的意见。” “其一,你是大皇上,李煜是小皇上。”第一个出列的是赵普,“即使取胜,人们也会说我们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王昭远紧跟出列道:“其二,南唐已孱弱不堪,大蜀必胜,皇上亲征,会引来他人耻笑。” 接下来是王朴,“其三,皇上毕竟是皇上,这长途而去,长途而回,即使再节俭,规格也应高于他人,不划算。” 吼吼,敢情你们都合计好了,词背得这么熟。 “其四,此战之能算练兵。”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李延厚道,“皇上每次亲征,都获得大胜。此次若再去,将士们因为信任,思想难免懈怠,无法起到练兵效果。” 吼吼,还有吗? 当然有。毋昭裔出列道:“其五,李大人久在北部,片功未立,初任尚书职,难以服众,所以……”然后侧目另四人。 五人同声道:“所以应由李延厚大人领兵攻唐。” 好嘛,果然排练过。对了,还有个重要人物没说话呢。孟昶望向王处回。 王处回识趣出列道:“其六,老臣觉得他们的意见,皇上可以考虑。” 还不如不说话呢。孟昶苦笑道:“考虑,朕慎重考虑。” “皇上英明!”王处回立刻带头,众臣跟着齐声恭维。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众臣齐心,其利断我心。还有什么说的呢。好吧,好吧,就让我悠闲地等待前线胜利的消息吧。 “老公,你应该坚持。”回到后宫,唐糖埋怨道。 “是啊,老公,你应该坚持!”段思盈、留妍瞳跟着道。 你们都是爱动的主,可以理解。孟昶转而问马依诺和杏儿:“你俩觉得呢?”她二人肯定希望我留在宫中。 马依诺和杏儿笑着道:“老公,你是应该坚持。” 我倒,这边也合谋过呀。“为何?” “你在宫中,那些孩子都围着你,根本不睬我们。”两人露出委屈。 这也是理由啊?孟昶很无辜地闭上双眼,“有什么办法呢,俺是孩子杀手。” “既然不去金陵,不如我们到峨眉山玩吧。峨眉山上很多猴子,可好玩了!”唐糖出主意。 “好呀,好呀,把孩子们都带上。”另四妃立刻赞同。 “可是还有很多大事要朕处理呢!”孟昶睁眼道。 段思盈娇媚笑道:“交给那些大臣好了!” “就是,他们不让你管,你正好偷闲。”唐糖噘着小嘴道。 难得清闲,应该放松一下。你们愿意多承担责任,就全交给你们。孟昶道:“好,咱就去峨眉山玩上个几天。” “祝皇上玩得开心!”次日早朝,孟昶还未开口,群臣已齐道。 “皇上放心,臣必会以最小的损失拿下金陵。”李延厚道。 “皇上放心,我们会把大蜀一切事务处理好。”众臣道。 不对啊,好像不对啊!原来,原来……原来内外宫早有合计,逼我休息啊。好吧,好吧,我就好好休息段时间吧。既然不要我管,我就两耳不闻,彻彻底底地撒手,痛痛快快地玩乐。 “皇上,关于此次攻唐的方案已拟好……”李延厚奏道。 孟昶两手捂耳,“朕后日前往峨眉山拜佛修性,三个月内不准任何人打搅。诸位爱卿,朕懂你们的良苦用心,信任你们的忠心,更相信三个月后不会让朕失望。退朝!” 听闻孟昶摇去峨眉山游玩,婵蕊和周娥皇便来缠着要同往。孟昶苦笑道:“去找此次游玩的负责人吧,我做不了主。” “谁呀?”二女好奇相问。 “恬妃。” 两女急切离去,又来俩老,赵季良和赵廷隐。 “昶儿,我与廷隐愿陪你去峨嵋。”亚父赵季良满目渴望。 孟昶再一次苦笑,“去找糖儿吧,我作不了主。” “你看我说的怎样,现在服气了吧。”赵廷隐幸灾乐祸地对赵季良道。 赵季良点头道:“这样也好,昶儿小小年纪都出现皱纹,是该放松下了。走,去找恬妃。” 皱纹?孟昶喊道:“小葱子,快拿面镜子。” 小葱子慌忙拿来铜镜,双手举在皇上面前。孟昶细细观察,果然发现额头有两处细皱。晕,未老先衰,操劳过度啊! 孟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向峨眉山,五位妃子四个孩子、婵蕊与娥皇、两位赵姓老臣,再加上小葱子等宫人,赵崇韬、李承勋所率禁军,够气派,够威风。 一路上,百姓群拥相观,热闹无比。 峨眉山灵岩寺成为孟昶住所,早已打扫清爽,布置一新。 初到时,孟昶还与众人一起登金顶观祥光,到双桥听清音。带着孩子在林中嬉闹,扔水果逗猴子等。 一个月后,他或在禅房听禅,或独自在绝壁遥望冥想,或与赵季良、赵廷隐争论人生道理,或与婵蕊在那争吵一些旁人听不懂的问题等等。 马依诺、杏儿带着孩子们先回成都了,峨眉山又安静了许多。 很快两个月过去,赵季良、赵廷隐来告辞。辞官后,他俩在“之家”任教,不能耽误孩子的教育。 孟昶更多的时间在独自思考,偶尔想起现代社会的父母,感慨一番命运的作弄。 婀娜多姿,景色秀美的峨眉山洗净孟昶内心的浮躁,抚平灵魂的不安。下山那刻,他一身轻松,惬意舒适。笑望未来,虽然征途漫漫,虽然道路艰难,然而他相信会取得最后的成功。 第267章 战扬州(一) 再一次坐在那熟悉的皇座,再一次俯视这些熟悉的臣子,孟昶兴奋大喊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哈哈,恭迎皇上!”皇上的怪异语言早让大家习惯。 “皇上,你年轻了许多!”王处回笑着恭维。 孟昶脸一绷道:“王大人的意思是我以前很老吗?” “哈哈,不老,不老。”众臣忙跟着道,“皇上永远年轻!” 王处回笑道:“皇上,你的思维太跳跃,老臣哪能跟得上。” 孟昶笑了笑,道:“诸位爱卿,谁先开始?三个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朕很焦急地等着呢。” 赵普禀道:“围困金陵已十日,其余州县皆已夺下。” 王昭远跟着禀道:“无鸾率兵随周军连收三关三州共十七县。大周皇上本欲乘胜夺取幽州,随军符皇后突然病逝,而大哥他也患疾,无奈退兵。无鸾正率部回蜀。” 孟昶脸上笑意已无,黯淡地道:“昭远,你先详细说。” 无鸾精兵到后,柴荣大喜。令义武军节度使孙行友遏西山路,防备北汉骚扰后,率三军离开汴梁北上,欲驱逐幽云契丹。 赵匡胤率禁军两万协同无鸾军当先扫路,过沧州,逼近宁州。 契丹宁州刺史王洪见周军来势汹汹,吓得双腿打颤,举起白旗投降。 周军继续直进,益津关守将终延晖,瓦桥关守将姚内赟纷纷以王洪为榜样,成为“大周义民”。 莫州刺史刘楚信见形势逼人,向辽主求援。求援信还未到耶律璟手中,柴荣大军已到跟前。 一道选择题:A,主动投降;B,打到你投降。本还心存侥幸的刘楚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A。 最值得表扬的是瀛州刺史高彦晖同学,竟学会了抢答。周军未到,早早派人来大喊道:“A,我选A。” 仅仅一个月时间,未伤一人,未发一矢,夺回三州三关十七县。靠的啥?柴荣二字。 有人认为这投降过来的都是汉军,非契丹主力。若是契丹军在此,胜负不可预知。其实不然。想那耶律德光的军事才能比这耶律璟不知强了多少,在白团卫村还不是被狠揍了一顿。 柴荣雄心又起,准备以主力强攻契丹南线防御重镇幽州,将契丹人赶回大漠。文武群臣多持异议:“幽州乃北国大郡,城高池深,契丹军强盛,不宜轻敌。我军纵千里,兵马疲惫,契丹以逸待劳,空难获胜。” 柴荣不悦:“前晋卖我十六州,契丹趁势南侵,杀我百姓,抢我牛羊,谁能忍之?契丹虽强,朕却不怕。朕便要挫一挫契丹威风,莫说我中原无人!若你等惧怕,朕亲一支兵马北上强攻幽州城。” 无人再敢多言。 恰此时,随军的符皇后突然暴病身亡。夫妻情深,柴荣陷入深深悲痛中,计划无奈置后。 两日后天明,众人请安,发现柴荣染疾,卧在床榻。 众人又劝,智力很清醒的柴荣长叹道:“朕本欲荡定北患,没想到病倒在此。先回京将养,待朕病愈后,在行北伐吧。” 无鸾率军告辞,卧在床上的柴荣握着他的手,赞叹道:“虽未有一战,但将军之兵精马壮,纪律严明,个个精神飒爽,威风凛凛,着实让人佩服。” 无鸾道:“谢。” “只可惜朕得此疾,不然便可见将军击溃契丹军的英姿了!”柴荣叹道。 “还有机会。”无鸾的话总是很简短。 “有机会,赵某愿与将军驰骋沙场,共杀契丹贼!”赵匡胤在旁道。 “哈哈。”柴荣与众人大笑。 有机会吗?柴荣觉得有,无鸾觉得有,所有人都觉得有。 只有一人心中苦闷,因为他知道柴荣已无机会再有此“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王昭远禀毕,孟昶心中隐隐作痛。如果记得没错,此病将彻底拖垮壮志未酬的柴荣。还是不要去想了,孟昶振作下精神,对赵普道:“说说金陵那边的经过吧。” 赵普点头,详细讲解起来。 李延厚到达池州后,随即向各军发出攻击命令。李谷、王全斌率天远军强攻南唐东都扬州;王赟、周行逢率天义军向宣城等地进发;慕容彦超率天定军、罗晟率水军水陆并进,逼向江阴、常州等处;高彦铸、朱元率池州水军顺江而下,挺进芜湖等。 李煜无奈应战。韩熙载、林仁肇急忙调兵遣将,镇守各城。结局谁都可以预料,但也得显出我大唐的尊严。 前淮南兵将都已撤回,南唐兵力算得上充裕。特别是扬州,一年半前接受了楚州张彦卿、滁州皇甫晖等将士,刺史宋忠贤早被架空,焦灼不安。 “爹,只有将他们赶出扬州,才能降蜀。”儿子宋之书道。 宋忠贤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可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离开扬州呢?” 宋之书不屑道:“这有何难?爹只要告诉他们死守孤城,难有活路就行了,他们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吧?” 人家怎会不懂。听完宋忠贤长吁短叹后,皇甫晖随即道:“宋大人所说有理,我们应在扬州外围布防。” 耿直的张彦卿紧盯宋忠贤道:“宋大人所说虽有道理,但不会有其他目的吧?”林仁肇的密信上叮嘱他注意宋忠贤的动向,若有异样,可杀之。 宋忠贤慌忙掩饰,“忠贤一切都是为我大唐疆土着想,为我扬州着想。张将军此话何意?难不成怀疑忠贤的忠心?” 你名忠贤,人未必忠贤。张彦卿鄙夷地道:“当年赛诗台上,大人与那蜀皇帝的关系有目共睹,难保现在没有牵连。” 宋忠贤反击,“前皇与那蜀皇帝的关系更是有目共睹,张将军难不成怀疑前皇与他也有牵连?” “休要言他。”张彦卿大怒。 “大敌当前,二位就不要争吵了!”见二人冲突,皇甫晖忙调解。 二人“哼”了声,不再言语。 皇甫晖道:“蜀军自西而来,必过甘泉,便由末将率兵在甘泉布阵阻挡。宋大人、张将军镇守扬州城,如何?” 二人相互看了眼,又扭过头去。 “好,就这么办。”此种情形下,皇甫晖只好自问自答。 待宋忠贤气愤离去后,张彦卿叮嘱皇甫晖:“宋大人心怀二志,若前线吃紧,不可硬拼,撤回城内才是。” 皇甫晖点点头,“明白。” 对手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出牌,那就不是个好对手。李谷与王全斌不想成为笑柄,远远听闻唐军在甘泉布防后,果断分兵两路。李谷一路不作改变,继续前行;王全斌一路则绕道而行,悄无声息地绕到甘泉之后。 李谷到达甘泉,并未急于进攻,列阵相迎。 皇甫晖不敢大意,心想你来攻我,都不着急,我着急啥呢?好啊,咱们就这样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僵持两日,突见蜀军阵势一变,齐刷刷地向前推进。 皇甫晖心一紧,慌忙大喊道:“蜀军来了,准备迎敌。” 话音未落,只听“杀”声震天,蜀军已到。 不可能这么快啊,这不是还在眼前吗?皇甫晖大惊失色。 是啊,这是在眼前,但“杀”声来自身后。王全斌挥刀当先,率兵从后冲入唐阵。 这突如其来的敌人让唐军大乱,包括皇甫晖。眼前的蜀军这时也呼啸着冲了过来。 战?不战?不知底细,腹背受敌,不战。皇甫晖不敢多想,纵马大喊:“撤,快撤!” 说出来不过三个字,行动起来可需九牛二虎之力。在皇甫晖身后撤回扬州城的唐军只有一半。 李谷、王全斌未作停顿,挥军杀到扬州城下,并立即发起攻城。 张彦卿指挥弓箭手万箭齐发,阻击蜀军。 面对如雨落下的箭,王全斌不为所动,镇定自若,挥刀指挥。见主帅如此,蜀军受到感染,个个争先,冲向扬州城。 扬州城毕竟是大城,又有唐军重点把守,哪那么容易攻破。接连两日,蜀军损失较大,李谷、王全斌只好叫停,围而不攻,等待兄弟部队的到来。 南唐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金陵和扬州,其他各地便防守薄弱。王赟、周行逢的天义军一路直上,拿下宣城,向金陵逼近。袁彦超的水军顺江之下,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便到达芜湖。冯晟水军在江阴外一举消灭前来阻挡的南唐水军,趁势拿下江阴。慕容彦超的天定军势如破竹,破常州,夺镇江,立即扑向扬州。 “如此下去,待其他蜀军到来,如何阻挡?”宋忠贤长叹道。 张彦卿大义凛然地道:“彦卿已决定与扬州城共存亡。宋大人莫非有别的想法?” 宋忠贤不睬他,对皇甫晖道:“皇甫将军,你看到没?有些人小肚鸡肠,不为扬州大局着想,只想着自己如何成为忠烈义士。” 皇甫晖慌忙摆手,诚恳地道:“如今这个时候,还希望二位不要再如此下去,精诚团结才是。” 宋忠贤很委屈地道:“忠贤的意思是应该在其他敌军来之前消灭眼前之地,而不是在这等死。可有些人并不这样想。” “哼,难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张彦卿不服气地道,“但敌军又不是傻瓜,愿意和我们实实在在地列阵对打吗?” “没试过,怎知不会?”宋忠贤反击道。 皇甫晖双目一亮,“对啊,为何不试上一试呢?” 第268章 战扬州(二) 三人来到城头,放眼望去,蜀军营帐齐整,旗帜高飘。皇甫晖拿过一弓,搭建射了过去。 当然是射不到的,目的也并不在此。蜀军哨兵望见,立刻挥旗示意城内有异样。 李谷、王全斌率兵出营,来到城下。 皇甫晖对城下大喊道:“何人是王全斌将军?” 王全斌提僵来到最前,昂头道:“在下便是。” 皇甫晖一拱手,来了个先礼后兵:“王兄,在下皇甫晖,久仰大名。” “客气,客气。”王全斌笑道。 “咱们并无什么私仇,只因各为其主,方才兵戈相见。王兄,你说对不?”皇甫晖道。 王全斌点头,“皇甫兄所言极是。既已各为其主,只好拼个你死我活。若皇甫兄肯归降我大蜀,却也可免了血光。皇甫兄认为如何?” 张彦卿在旁大喝道:“我大唐将士皆是铮铮铁骨,忠义可鉴,休要惑我。” 王全斌笑了笑道:“这位是张彦卿将军吧。既然如此,何必废话,一战便是。” 皇甫晖慌忙示意张彦卿闭口,道:“久闻王将军英雄盖世,可敢等我出城列阵,让皇甫好好会会?” “哈哈。”王全斌大笑道,“看来皇甫兄甘泉一败,心有不服。我王全斌也不会趁人之危。好,我答应你,明日便战,可否?” “好。”皇甫晖大喜。 宋忠贤立刻恭贺道:“皇甫将军果是国之栋梁,忠贤预祝将军明日大发神威,一举驱逐敌军,建功立业。也让某些满嘴忠义,却不见行动的人闭嘴。” “你说什么!难道明日之战就一定能胜吗?”张彦卿大怒,脱口而出。说完方醒悟此话对皇甫晖的打击太大,也不愿辩解,扭头而去。 皇甫晖心中很不舒服。你不给我信心也就罢了,还这么瞧不起去我啊!宋忠贤说得没错,满嘴忠义,怎么就没见你去杀蜀军呢? 三人中只有宋忠贤偷笑着回到府上,见儿子与上官弧在堂内等待。他早已认识上官弧,但从未深交。 “宋大人,霹雳堂上下两千人皆接受大人调遣。”上官弧马上相迎,开门见山地道。 宋忠贤“呵呵”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爹,还等什么。时间一长,容易有变。”宋之书道。 宋忠贤摇头道:“那张彦卿对我堤防得很紧,许多事不易去做。” 上官弧道:“我立刻调派一些好手来宋府保护大人,以防他对大人不利。” “好。”宋忠贤同意。 次日,皇甫晖在张彦卿、宋忠贤的注目下,率挑选出来的一万精兵出城列阵。 王全斌早率兵等候,催马向前问道:“皇甫兄带来多少人马?” 皇甫晖以为他在讥笑自己的人少,冷笑道:“我一万人足够,尽管放马过来。” 王全斌回头对李谷喊道:“李大人,给我留下一万人,其他人退后一里,无论战况如何,不可参战。” 李谷笑道:“好。王将军保重!” 很快蜀军只余万人,王全斌刀在空中划了几下,将士有条不紊地移动,列阵与唐军针锋相对。 宋忠贤在城头笑道:“蜀军太小看人了,皇甫将军必胜!” 张彦卿鼻子中“哼”了声,没有言语。他当然也希望皇甫晖胜。 “可以开始了吗?”王全斌面带杀气,厉声问道。这就是“势”。 皇甫晖可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愣了下,没来得及回答。 “一对一,公平,皇甫将军难道还不愿吗?”王全斌的杀气涌向对方。这就是“强势”。 皇甫晖深呼吸,平复下心境。 “如果皇甫将军不满意,我可以再去五千。”王全斌的杀气已到对方面前,许多唐兵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就是“超强势”。 赤裸裸地轻视让皇甫晖怒不可遏,举刀大喊道:“上!” 王全斌轻蔑一笑,挥刀直迎上去。蜀军紧跟在后,没有呐喊,没有嘶叫,只有冷冷眼神,那是可以杀人的眼神。什么样的主帅带出什么样的兵,果然没错。 两军接触,人数相同,作对厮杀,霎时刀枪相接,鲜血四溅。 王全斌已与皇甫晖交上手,眨眼几个回合。 皇甫晖有没有本事?有。出自武人世家的他自小习武,在兵营成长,曾经打败过许多将领。 皇甫晖有没有轻视王全斌?没有。蜀军几名主要将领的厉害,他早有耳闻,不敢有丝毫大意。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几个回合,仅仅几个回合,皇甫晖已露不支。 “皇甫将军好像不是对手,张将军,你快率兵出城援救。”宋忠贤焦急地道。 张彦卿眼一白,并不理会。 宋忠贤更加焦急:“张将军,你怎可以见死不救?” 你以为我不想救吗?可是能救吗?我可以出兵,人家当然也可以。张彦卿大声道:“既然是公平决战,自当遵守规则,怎可作反覆小人。” 宋忠贤指着他,怒道:“如果皇甫将军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怎么交待。”看这人多聪明,承担失败的责任人已脱颖而出。 张彦卿不跟他作口舌之争,全神贯注地观察战场局势。 局势已很明朗,因为王全斌一弯腰躲过皇甫晖的刀,紧跟着刀背向后一击,打在他的背上。“咔嚓”后脊梁骨断了几根,“哎呀”皇甫晖跌下马去,上前几名蜀兵将他捆成了粽子。 不是一万对一万吗,怎么会有多余蜀兵?有,当然有,而且还不少。因为他们动作太利索,几下子就把对手打倒,闲得很呢。 “皇甫晖已俘,还不速速投降!”王全斌大喝道。 蜀兵开始跟着大喊:“皇甫晖已死,还不速速投降!”咱主帅要面子说实话,咱可不管那么多,吓也要把你们吓投降。 这一个字的变换,效果很大。唐兵纷纷不再抵抗,扔下兵器,举双手高喊:“别杀我,我投降!”其实还有许多后阵的士兵完全可以掉头逃回城,大概是想到城迟早被破,迟早投降,何必那么麻烦,也加入投降队伍。 于是,我们便看到城头两双目瞪口呆的表情。张彦卿是真的,宋忠贤当然是装的。 这表情持续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宋忠贤用行动告诉人们:装的不会长久。他恶狠狠地对张彦卿道:“叫你去援救,不肯,你到底什么居心。”然后扭头而去。 实诚人总归是实诚人,张彦卿心中后悔不已。若我出城营救,皇甫晖或许真的不会全军覆没。 夜已黑,战场已清扫干净,张彦卿仍在城头责怪自己。 “这张彦卿真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听到这,孟昶道。“向李延厚传达朕的旨意,此人可用。” 赵普苦着脸道:“只可惜无法用了。” 孟昶一愣,问:“难道已亡?” “皇上甭急,待臣禀完。”赵普道。 经此一役,宋忠贤便不再管什么事,扬州防守大权落到张彦卿手上。 回到府上,宋之书责备父亲,“全交给旁人,如何行事?” 宋忠贤狡猾地笑道:“这样岂不更易行事。” 这时,心腹将领胡则走进埋怨道:“大人,这张彦卿太不像话了。你撒手不管,他便认为自己是扬州的主人,将我调到东南偏门。”扬州是大城,除四个正门外,还有东南与西南两个偏门。 宋忠贤笑道:“不是挺好,那里无敌人。” “他把我的人全给留下,只拨给我三千老弱残兵。”胡则大叫,“这不是明显不信任我们扬州旧将吗?” 宋之书在旁添火,“爹,你看看,排挤咱的人,太险恶了!” “你以为爹不知道吗?”宋忠贤眼一瞪,道。 胡则跟着道:“如此下去,所有士兵都会被他掌握。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吧。” 宋忠贤盯着他,问道:“老胡,你相信我不?” “那还用说。”胡则大声道,“不止我,我们原先的扬州弟兄们都相信大人。” “好。”宋忠贤点点头,“既然如此,让大家暂时忍忍。只要大家听我的,放心好了,扬州迟早还会回到我们手中。” 胡则道:“好。” 他走后,宋之书问道:“莫非爹心中有了主意?” 宋忠贤笑道:“这张彦卿只以为将我扬州兵调到无敌军的地方便无事。只可惜,很快扬州四周将全是蜀军。” 没错,就在王全斌分出一部分兵力轻松拿下扬州东北的泰安时,慕容彦超、罗晟已从南、东两个方向相继而到,对扬州成合围之势。 张彦卿显然对宋忠贤及前扬州兵将仍不放心,在他们的身旁又安排自己亲信,协助防备。 胡则等人齐聚宋府,大发牢骚。宋忠贤静静听着,不作任何表态。 牢骚会,胡则阻止大家道:“都不要说了,咱们还是听听宋大人意见吧。” 宋忠贤脸色凝重地问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委屈,可你们想过没有,如今敌军重兵压境,如果我们再起内讧,如何应付?扬州还能守住吗?” “扬州城迟早被破,我们可不想成为张彦卿的炮灰。”宋刚大喊道。他本叫方刚,因得宋忠贤赏识提拔,自愿改姓,自称义子。 胡则等人跟着道:“是啊,宋大人,我们可不想白白送死。” “出路不是没有,但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宋忠贤已决定摊牌。 “大人,你就明说让我们怎么干吧。”胡则带头道。 宋忠贤刚想说出降蜀之事,儿子宋之书匆匆进来道:“爹,娘身体不适,你去看看吧。” 第269章 战扬州(三) 这时候身体不适?不过到底是父子,心意相通,宋忠贤知道儿子有话要说,忙对众人道:“我去去就来,大家稍候。” 父子走出,宋之书小声道:“有内奸。” “谁?”宋忠贤惊问。 “‘烟雨楼’朱八方才告诉我,昨晚宋刚与柴震曾在‘烟雨楼’密会。”宋之书道。 “这个逆子!”宋忠贤大骂。柴震是张彦卿的谋士。 宋之书道:“爹爹不要点破,可将计就计。” 宋忠贤想了下道:“好,爹心中有数。” 回到大堂,他忙解释,“没事,没事,一点小病,耽误大家了。” 众人道:“无碍。” “刚才我说到哪了?”宋忠贤问。 胡则答道:“我们正等着大人给我指条活路呢。” 宋忠贤点点头,道:“其实活路是有的。打起来时,大家不要那么拼命。” 这个谁不知道啊,还要你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牢骚不停。 “好了,先回去吧。”宋忠贤发出逐客令。 “他真的就说了这点?”柴震不相信地问。“烟雨楼”内,两人再一次碰头。 宋刚忙道:“确实如此。” 柴震从怀中拿出银两给他,道:“宋老弟,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不会亏待你的。” “那是,那是。”宋刚欣喜接过。 “不可能这么简单,还需要密切注视。”正在城墙上巡视的张彦卿对紧跟在后的梁震道。 柴震道:“大人放心,我已布置妥当。” 张彦卿又加了句,“若有二心,可杀之。” 柴震点下头连忙去布置,向宋府周围又加派了一些人手。 蜀军发起总攻的号角,架起云梯,潮水般向上涌。南唐军放箭扔石,拼命抵挡。从四面八方连攻三日,扬州城依然岿然不动。 慕容彦超、罗晟等将来到李谷大帐,商议对策。 “如此下去,虽可破扬州,但我军损伤太大。”王全斌说出众将心思。 李谷叹气道:“其余各部皆已逼近金陵,唯我等被扬州阻隔在此。若耽误时日,只怕误了攻打金陵的战机。” “是不是应该与城内内应联系?”王全斌问道。 李谷笑了笑,道:“不瞒各位将军,其实早就有联系。攻城只不过是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为了逼真,一直没有告诉大家。还请各位见谅。” “哈哈,怎么不早说。”众人大笑道。 李谷跟着道:“慕容将军,你将兵力分一部分前往东南偏门,待机行事。” “好,我马上调拨两千前往。”慕容彦超道。 “不,至少万人。”李谷忙道。 慕容彦超不解:“小小偏门,何须这么多。” 李谷胸有成竹地笑道:“慕容将军不可大意,此处将是入城的关键。” 听得此言,慕容彦超慌忙道:“好,末将亲自领兵在此处。” 三日的猛攻终于停下,胡则等人抽得空闲再一次相聚宋府。 “蜀军实在强悍,只怕扬州撑不了多久。”好几位叹气道。 胡则笑嘻嘻地道:“哈哈,还好蜀军看不上我那偏门,竟无人来攻。” 众人纷纷不服气地道:“城破后什么正门偏门,还不都是个死。老胡,别高兴得太早。” 宋忠贤摆摆手示意大家静下来,道:“诸位,我有个问题想问大家。” “大人问吧。” “我宋忠贤对各位如何?”宋忠贤郑重问道。 “那还用说。”众人七嘴八舌地夸赞宋忠贤对自己的栽培。 宋忠贤又一次摆手示意安静,道:“好,那我就给大家说实话吧。我准备降蜀。” 这个还真没想过。众人议论了会,意见终于统一,由胡则说出:“大人,你不能扔下我们这些弟兄不管,大家跟定你了!” “对,大人,你就说我们怎么干吧。”其余人大声道。 宋忠贤又问一句:“可是真心?” “若有虚假,天打五雷轰。”众人群情激昂,发誓道。 “若有人背叛,与他人勾结,该当如何?”宋忠贤厉声问道。 众人大骂道:“何人如此,必将其碎尸万段。”宋刚低头,浑身打颤。 宋忠贤笑道:“我只是这么一说。你们都跟随我多年,若不信任你们,我何必告诉大家降蜀之事。” “大人,你尽管吩咐。”众人如释重负。 宋忠贤道:“别的我就不多说,大家回到军中后,见机行事。明晚蜀军将入城,你们率部到我宋府附近便是。” 大人连蜀军明晚进城都知道啊,跟对人了!众人纷纷表示遵命。 “老胡,你留下。其他人都回到各自军中,以免他人生疑。”宋忠贤道。 众人告辞后,宋忠贤对胡则道:“老胡,你可知为何你那无蜀军?” 胡则想后,一拍大腿,大笑道:“原来大人早就通知蜀军,是咱自己人驻防。” 宋忠贤笑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呢?明晚蜀军将从你那入城。” “好,我老胡也立下大功一件。”胡则大笑道。 “决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宋忠贤叮嘱道。 胡则一拍胸脯,“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 “果然要降蜀。”听完宋刚叙述,柴震大惊。 宋刚焦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柴震想了下道:“事关重大,你先回军中,我去向张大人禀报。” 短暂停歇后,蜀军又开始猛烈攻城,张彦卿在城头忙得焦头烂额。柴震根本无法禀报,着急万分。 “柴大人,宋忠贤有异样?”过了好长时间,猛回头,发现了柴震。 “他欲降蜀。”柴震简短禀道。 张彦卿早有预料:“杀之!” 柴震还想再说,可张彦卿已在大声指挥:“快,投石!” 等蜀军停止这一波攻击后再说吧。他想。赶紧前往宋府,准备向宋忠贤下杀手。这大白天的,人家毕竟是刺史,不易行动。待到天黑吧。 宋刚是无法待到天黑了,或者说他永远是天黑。走出“烟雨楼”没几步,便被宋之书与几人拦住。 “公子,真巧!”宋刚心虚道。 宋之书根本不跟他套近乎,大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奴才,竟敢背叛我爹!” 宋刚急忙解释,“我没,我没。” “刚才那人是谁,你以为本公子眼瞎了吗?”宋之书怒道。 宋刚还想狡辩,宋之书身后几人已扑了过来。他转身欲逃,却发现又有几人在身后。 这些人都是霹雳堂的好手,没几下便将其制服,揪到宋之书面前。 “公子,公子饶命!”他大呼。 “饶了你,我全家都没命了!”说着,宋之书从怀中掏出匕首,狠狠刺了过去。 蜀军的进攻出乎意料地未在天黑时停止。火把高举,依旧凶猛。 柴震挥手带领早已埋伏在宋府周围的两百士兵冲了进去,出乎意料地是没受到任何阻挡。 就在柴震疑惑时,从四周一阵乱箭,紧跟着厮杀声喊起,上官弧率霹雳堂之众冲了过来。 有埋伏。柴震大呼不妙,慌忙回逃。然而已晚,一道寒光闪过,上官弧的刀上滴落柴震的鲜血。 战斗很快结束,宋府恢复平静,象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有闲心关心宋府的情况。唯一对此地感兴趣的张彦卿已精疲力尽,仍战斗在第一线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天明,蜀军依旧生猛。人家是换班着攻击,精神头足着呢。张彦卿无奈强打精神立于城头,给守军已信心。 直到午后,蜀军才渐渐停下。张彦卿松口气,靠壁而坐,无法阻挡袭来的浓浓睡意,双目合上。没有人惊扰他,因为所有人都已倒地而息。 呼啸声将张彦卿惊醒,睁开双眼,见天已又黑。站起探头,蜀军又开始了新一轮攻击。“快,快起来,蜀军来了!”他大喊。他知道这又将是个漫长的夜。 漫长的夜走到一半,胡则突然拔刀将张彦卿派来的人砍翻,下令道:“开城门!” 东南偏门打开,慕容彦超举枪当先,率部鱼贯而入。 “蜀军破城了!”消息很快在城内传遍,在各个城头传播。 “休要胡言乱语。”张彦卿大喝道。猛然发现城头又少了许多士兵。 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这些人都在向宋府集结。因为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李大哥,你还楞在这干什么?快跟我走。” “到哪去?” “到你不会死的地方去。” 城头守兵又少了许多。 蜀军的攻击更加凶猛,很快东门、北门、南门皆被破,只有张彦卿亲自镇守的西门仍在死撑。 毕竟还有许多忠诚的南唐将士,扬州城内到处是惨烈的巷战,血溅肉飞,随处可见,直到天明。 从后杀来的蜀军到了西门,冲上城头,打开城门,王全斌挥刀率部呐喊着冲进。 张彦卿还在抵抗,身旁的士兵越来越少。 “张大人,别作无谓反抗,投降吧。”王全斌来到,劝道。 “誓死不降!”张彦卿横刀大喝。 王全斌摇摇头,叹口气道:“何必让你身边这些人跟着送死。” 张彦卿对仅与的数十名手下道:“你们降吧!”说完,刀往脖上一抹,自刎而亡。 前有刘仁瞻,今有张彦卿,南唐并非无忠诚良将,只可惜前皇李璟重文轻武,不修内政,致使国事衰弱,难御强敌。 第270章 大战之前 扬州顺利拿下后,稍作休整,扬州蜀军水陆并进,直指金陵。与此同时,袁彦超、王赟等部继续迅速挺进。十日过后,金陵周围唐军纷纷溃败,各地俱已落入蜀军之手,各部在金陵城下会合,准备对南唐的最后一战。李延厚到来,主帅大帐设在雨花台。 “现在只是时间问题。”孟昶笑道。 众臣纷纷点头同意。 孟昶想了下道:“速传朕旨意。滥杀无辜者,杀;扰民滋事者,杀;强占财物者,杀。” 王昭远道:“臣马上去办。” “另外告诉李延厚大人,此‘三杀’不仅杀犯事之人,包括其直系上属。若他包庇,叫他提头见朕。”孟昶很严厉地道。金陵大城,若稍有差错,引来民怨,后果不堪设想。历史上有过多次这样的教训,不能让惨剧重演。 飞鸽传旨到了雨花台,李延厚随即召集校以上军官、将领,传达皇上旨意,并严格要求要传给每个士兵。蜀军已开始进城后的纪律宣传,因为金陵唾手可得,虽然城内至少还有二十多万唐兵。 金陵朝野上下弥散着悲观的气息,包括天不怕地不怕的金陵防御总指挥林仁肇也被感染。走进圣德殿,见皇座无人,不禁叹气道:“不知这大唐到底还是谁的大唐。” 韩熙载苦笑着道:“林大人,你说呢?” 徐铉在旁道:“林大人不可胡说,大唐当然是李家的大唐。” 潘佑不阴不阳地道:“是他李家的,当就是见不到一个李家的人。” “情况如何?”韩熙载转移话题,问林仁肇。 林仁肇知道他的所指,答道:“四面皆敌,还未有攻城迹象。” 韩熙载突然问道:“这史上可有守住金陵的前例?” 另三人想了下,齐齐摇头。 “其实你我都明白为何明知不敌,还要一战。”韩熙载语重心长地道,“用将士的生命换他李家的尊严。” 徐铉道:“食君禄,行君事。做臣子的理该如此。” 潘佑瞅他一眼,心中大骂。你去了趟成都,早把后路找好,说什么风凉话。 林仁肇跟着道:“不错。我林仁肇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韩熙载摇头道:“不是不降,只是未到降时。林大人,好自为之吧。” 林仁肇赌气般道:“金陵还有二十多万大唐男儿,若他能在一个月内进城,我林仁肇佩服,或降。否则情愿以死殉国,不降无用之辈。” “身为主帅,未战言降,可悲哪!”徐铉摇着头道。 林仁肇受不了他的那股酸劲,怒道:“徐大人此话怎讲?若觉得我林仁肇不配做这主帅,你来便是。” 韩熙载慌忙阻止二人争吵,“大家都是为金陵担忧,到此为止吧。” 徐铉和林仁肇同时甩手而去。韩熙载苦笑着对众臣道:“大家都退了吧。” 潘佑留在最后与韩熙载离殿,轻声道:“大人还记得蜀使节来时的情景吗?” 韩熙载问道:“你是说那王处回到金陵这次吗?” 潘佑点头道:“是这次。徐大人对那王处回可是照顾得体贴周到,两人关系不一般哪!” “嗯。”韩熙载应了声,加快脚步甩了他。都这个时候了,有必要计较这些吗?若论与大蜀的关系,最密切的当然是我,又能怎样呢。 都这个时候了,我们的南唐皇上在做什么呢?李煜在画画。 这个想法是几天前突然跃出来的。应该在离开前将宫内的一切都描绘下来,那刻他想。 于是,他开始画。画下每座殿每根柱,画下每朵花每棵草,画下所有留给明天回忆,留给未来感叹。 有人回府后也开始画,画图,画金陵的军事部署图。他便是潘佑。韩熙载的至交好友在蜀营,林仁肇拥有兵权,徐铉又已打通了与大蜀的关节,他们降后都会得到重用。我有什么?于是,他有了献图立功的念头。 其实李延厚对这个军事部署图根本不关心,因为攻城的方案早已拟好,只等王随武的火炮与上官弧的火药到达。 王随武的火炮队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金陵,王随文喜气洋洋地回到成都。去时只有三人,回时不下二十人。 “草原上好几万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那门火炮上。”大殿上,王随文骄傲地叙述自己的拉萨之行。“我点燃火炮,落在空地,发出巨响,吓得他们全都捂着耳朵,目瞪口呆。” “哈哈,第一次我听见也很害怕呢。”孟昶龙颜大悦。 王随文继续道:“那拉萨王乌丹喜出望外,又让我连发十炮。藏民们纷纷跪地大呼‘扎东呼拉’。” 王处回忙替众人问道:“随文,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随文答道:“火神!他们是说咱们的火炮是天上火神下凡。” 孟昶笑道:“朕才是火神下凡呢。” “扎东呼拉。”众臣对孟昶大呼。 “好了,好了,呵呵。”孟昶摆摆手,“开个玩笑而已。随文,继续。” “乌丹见另外三王虔诚加恐惧地跪拜火炮,得意极了。赛马会上他大获全胜,好好扬眉吐气了一番。后来,又找来一群小伙子,由我教他们使用火炮。临走时,又让我给皇上带来了许多礼物。”王随文一口气讲完。 孟昶笑问:“都有什么礼物啊?”他想起那位藏使节所说的拉萨最美丽的卓玛。 王随文乐滋滋地拍拍手,殿外走进两位藏族女子。体格健美,走路腰板挺得很直,藏服上披挂众多饰品。 这就是最美的卓玛?不算丑,但也不能算很美吧。孟昶疑惑地望向王随文。 王随文不敢让皇上猜测,急忙道:“臣私自收受拉萨王大礼,皇上赎罪。” 王处回一听,忙抢先责备:“好大的胆子!快快送回。” 原来是送给你的。孟昶松口气,笑道:“王大人,随文在拉萨给他立这么大功,收,应该收。这拉萨王倒也大方,一送就送你俩老婆。” 众臣跟着大笑。 王随文急忙摆手,“皇上,她二人是姐妹。姐姐才是我的,妹妹我是准备介绍给我弟的。” “看见没,王大人。”孟昶大笑道,“随文已经很懂事了。好。”想问那公主之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还是咱王处回大人识趣,“随文,拉萨王送给皇上的礼物呢?” “在殿外呢。”王随文急忙又拍了下手。 这进来的气势明显不同。齐刷刷进来九位藏族女子,穿着打扮完全相同,清一色洁白藏服,皮肤白似雪,又泛着高原红,健康美丽。脖上挂满珊瑚、玛瑙等珠宝,胸前悬挂辟邪的嘎乌,腰间挂一弯刀,英姿飒爽,令人耳目一新。 不会吧?一送就是九个,这我哪能吃得消。孟昶用目光询问王随文。 王随文诡异地笑道:“皇上,这九个女子中只有一位是公主达妮卓玛。” “哪位?难道还需要朕来猜吗?”孟昶故意问道。 “快告诉皇上是哪位?”王处回催促儿子。 王随文苦笑道:“皇上,不是臣瞒你。达妮公主在路上对臣说,听闻皇上聪明盖世,她想考考。若皇上从这九人中找出她,她便留下;若找不出,她便回拉萨。” “好,皇上,看你的了!”赵普等人起哄道。 孟昶仔细盯向这九位藏家美女。虽然长相有异,但个个都称得上美丽,微笑着,散着原始的气息,体贴得让人倾心。 这,这叫我怎么猜。“我可以走近点吗?”孟昶有意问道。 王随文向九人望去,齐刷刷地轻轻点了下头。“可以。” 孟昶走下,九人三排,从每人眼前走过,想寻找不同点。公主嘛,总要显出更高贵的气质。然而走完,很失望。一样的气质,一样的气息,除了这最后一位长相有汉人痕迹外,别无它。 汉人痕迹?孟昶不觉又多瞧她几眼,然后盯着她胸前,笑了。 皇上怎么这么色,盯着姑娘家胸脯啊。众臣不解。 孟昶走到她身后,笑道:“达妮。好,我就打你。”说着,用掌轻轻击了下她的香肩。 那女子身体颤抖下,惊问:“你怎会猜出?”声音圆润清脆,非常流利。 孟昶不急于解释,笑着回到皇座,反问道:“朕可猜错?” 达妮未答,王随文大呼:“皇上果然聪明盖世,她正是公主达妮卓玛。” 达妮走到最前,不服气地道:“你是否因为我的长相中有些象汉人,便猜是我呢?肯定是瞎蒙的。” “随文,那拉萨王可有汉族王妃?”孟昶转而问王随文。 王随文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 达妮得意地道:“就知道你是瞎蒙的。” 孟昶笑道:“文成公主入藏后,又有数位公主去了拉萨,众多汉人男女跟随,你的血统里有汉人成分,没错吧?” “是又如何?你也不能因为这个断定我是公主啊。”达妮仍不服气,“再说,你也听到了,我父王并无汉人王妃。” “呵呵,幸好有人曾告诉我一个故事。”孟昶笑得很灿烂。“小普,你来说这个故事吧。” 赵普傻眼。我啥时给你讲过这类故事啊。 想看我笑话,呵呵,看你怎么给我编!孟昶心中偷乐。 第271章 公主的礼物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赵普出列道:“这是一个凄美感人的爱情故事,希望大家听后不要流泪。” 我的身世里还有爱情故事?达妮卓玛明亮的大眼闪着疑惑。 “拉萨王乌丹年轻时喜欢上一位美丽的汉族姑娘。”赵普准备开始编。 “慢!我娘是藏族,我爹才是汉族。”达妮爽直地指出。 赵普并未慌乱,“公主,请听我说完。” “我们当然知道你娘是藏族,对吧,小普?”孟昶故意问道。 我知道吗?赵普点点头,突然问达妮:“你的汉语这么流利,不是你爹教的吧?”你现在的爹是藏人,那你亲爹应早已不在世上。 达妮惊诧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姑教的。” 赵普笑道:“你父王喜欢的那位汉族姑娘便是你姑。” 好像是有点,我姑去世时,父王那么伤心。达妮心想。 故事情节基本有了。赵普道:“乌丹虽然喜欢你姑姑,但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无法娶她,只好永远压在心底。” “姑姑去世之前未嫁,难道也是因我父王?”达妮突然明白许多。 孟昶插嘴道:“你说呢?” 即使如此,拉乌也不该对达妮这么好啊。除非……赵普心中有个更大胆地假设,但不知该不该说,望向孟昶。 难道……孟昶对赵普的目光心领神会,帮助赵普问达妮:“你姑姑是否一直在王宫中。” 达妮点点头,“我懂事时,姑姑对我说我父母双亡,没有其他亲人,被她收养。我便一直在宫中,跟着姑姑。” “你姑姑是宫女?”孟昶好奇问道。 “哼,才不是呢。”达妮自豪地道,“她是父王的侍卫。在一次平叛中,为了保护父王亡故的。” 孟昶笑道:“那你会功夫不?” 达妮纤手握向弯刀,“要不要下来比试一下。” “哈哈。”孟昶大笑,“实话告诉你,我有五个老婆,其中有几位武功非常高,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我才不怕呢。”达妮倔强地昂头。 孟昶忙示意赵普,“小普,把故事说下去,大胆地说。” 有了撑腰的,赵普放大胆子道:“公主,其实你的亲生父亲便是拉乌,而你娘便是你姑姑。” 此言一出,全堂皆惊。达妮更是睁大双眼,不敢相信。 “拉乌是拉萨王,喜欢位汉裔女侍卫,并产下一女。”赵普解释道,“作为王者,欲娶异族女子,当是公主,否则将受到家族长老的责难,甚至可能丢掉王位。无奈之下,只好隐瞒你的真实身份,虚构出你那不存在的父母。你娘为保护你父王而身亡,他便顺理成章地封你为公主,表达自己的报恩之心,他人无话可说。” 是真的吗?达妮半信半疑。连忙用藏语呼唤殿外的乳娘。 乳娘入殿,两人用藏语交流了很久,最后达妮抱着乳娘痛哭。 孟昶悄悄向赵普竖起大拇指,赵普终于松了口气。 过了会,达妮心境平复,对孟昶道:“原来你早知道故事,才猜出我是公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孟昶笑道,“而是因为你胸……” 公主的胸与众不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达妮丰满耸起的胸,爽直大方的达妮也害羞得双颊通红。 “……前的那个嘎乌。”孟昶来了个大喘气。 达妮忙拿起嘎乌,与另外几人比较,没什么异样。 孟昶微笑着道:“大致看都是一样,关键是中间那只狼。你数下它的露出的牙齿。” 嘎乌中央是个狼的图案,四周有许多装饰图案。达妮细看,道:“五颗。”又忙数旁边几位姑娘的,惊道:“她们的都是四颗。” “狼的獠牙只有四颗,为何你的是五颗呢?”孟昶笑道,“因为你是王室成员。” 赵普点头补充道:“五颗獠牙的狼除非是狼王。” “皇上聪明盖世,盖世聪明!”群臣齐呼。 孟昶得意地望向拉萨最美丽的卓玛达妮,与两束火辣辣的仰慕的目光相遇,并交织。 有人不愿意了,有好几个人不愿意了。五位妃子拦住达妮一行。 “你的刀是不是摆设?”唐糖好奇问道。 从王随文的嘴中,达妮早已知道孟昶这几个妃子都是厉害角色。灿烂地笑着解下弯刀,递了过去,道:“姐姐喜欢就拿去吧。” 唐糖一时愣住,本来是要给这位异域公主下马威的,可人家好像很客气。接,还是不接? “为什么给她,不给我们?”留妍瞳找到了突破口。 “姐姐双剑无敌,用不着刀的,所以小妹准备了这个礼物。”说着小手往身后一甩,便多了包草药。 五位美人睁大了眼睛。段思盈酸酸地道:“她俩都有了,那我们呢?” “你俩不拿去,我怎么变哪。”达妮跺脚道,好是可爱。 “好,我们先拿着。”唐糖接过藏刀,留妍瞳拿过精制藏草药。 “这是思盈姐姐的。”就见她空中一抓,多了颗硕大干雪莲。 “这是依诺姐姐的。”说话间,手中出现条洁白哈达。 马依诺接过,达妮又说了声,“这是杏儿姐姐的。”又递过去一串由上等珍珠玛瑙编制的项链。 感情这位公主早有准备,竟然还会变戏法。 “好。”那边孟昶拍着手走过来,“我的礼物呢?” “给他变出只狼。”唐糖等人起哄。 达妮笑道:“我可变不出狼,不过可以变出别的东西,你想要吗?” “要,只要是你变出来的,我什么都要。”孟昶跟着笑道。 “好,大家看好了。”达妮说着手中多了块黑布,双臂拉直抖动不停。 孟昶跳到黑布前,面带神秘地道:“下面,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让开,别挡住我们。”妃子们急切大喊。 不知道刘谦真是可怕。孟昶只好又站到一旁。 达妮抖动许久,笑着道:“姐姐们站远点,别吓着你们。” “我们不怕。”唐糖道。 “好,出来了!”达妮猛地拉开黑布,身旁卧一猛兽。 “啊。”五位美人惊得直往后退。此兽浑身毛色金黄,背部挺直宽阔,头颅宽大,头顶呈拱形,颈粗耳大,双目有神。虽是卧着,却昂首不可一世,威猛让人生畏。 “藏獒!”孟昶大呼其名。 “老公,你见过?”唐糖惊奇问道。 当然没见过,但听说过已经很久了。孟昶笑道:“早有耳闻,今日才见到活生生的。听说相当凶猛,攻击性非常高。” “那要看对谁。”达妮弯腰抚摸藏獒,它的目光变得温顺可爱。 “你不会是要把这藏獒送给我吧?”孟昶心中还是有些害怕的。 达妮笑道:“是啊,以后你要是欺负我这几位姐姐,我就让它咬你。”小嘴真甜。 “好,好。”妃子们拍手大呼。 惨了,惨了,又是位野蛮老婆!孟昶苦着脸摇头离开。身后是达妮和五位妃子们兴高采烈的笑声。 迎面走来王朴与婵蕊。王朴笑问:“皇上,怎么有点不高兴呢?” 婵蕊酸溜溜地道:“装的。又娶了个大美女,心中乐着呢。” “有事?”孟昶没有计较。 王朴递上几本奏折,道:“这是两湖两广等地上到户部的折子,在多地出现假造的交子,致使市场混乱。” “假币的危害你应该知道的吧?”婵蕊提醒道。 孟昶毫不犹豫地道:“绝对不允许此类事件发生,否则我大蜀良好的经济要被搞乱。王朴,你要在这方面加大力度,不可姑息。” “臣知道,所以准备亲自前往这些地方调查。”王朴道。 婵蕊忙道:“王大人不可离开成都,婵蕊愿代劳。” 孟昶望向王朴,看见他的苦笑,知道一定是婵蕊要去,他做不了主,才来请求定夺的。“婵蕊,你行不?” 婵蕊一翻白眼,“小事一桩。” 孟昶想了想,道:“好吧,王朴,我看就让她去吧。这样好了,我封你为巡察钦差,持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 “她是女子。”王朴小心提醒。 “我可以女扮男装。”婵蕊忙道。 “哈哈,好。”孟昶大笑道,“不过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这样吧,让唐糖她们陪你去。” 婵蕊一听,似乎看透了孟昶心思,“喜新厌旧,不行,除非那个卓玛也跟去。” “王朴你看看,我老婆都成了她的侍卫,她还不满足。”孟昶抱怨道。 王朴偷笑道:“皇上,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你不是也不满足,娶了一个又一个。”无人时,婵蕊什么话都敢说。 “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她们都在那边,你喜欢带谁就带谁走吧。”孟昶边说边挥手离开。 出乎意料地是达妮很高兴地与唐糖、留妍瞳成为钦差婵蕊的贴身侍卫,巡视两湖两广。段思盈因为有了二胎,没有同往。 由于藏獒喜爱寒冷气候,孟昶令人专门造了间小屋,使用冰块等办法降温,让它入住。 经常接触,藏獒看孟昶的眼神变得温柔亲切,孟昶给它起名“狮王”。亲切抚摸狮王的毛发,他心中坏想,到时候看它听谁的。 第272章 金陵之战(一) “这个图,我不能收。”李延厚微微笑道,“你回去后告诉潘大人,他有此心便是立了一功。” 方钠不解:“此图乃潘大人倾心而作,费尽了心思,详细记录了金陵防军各部的详细部署和兵力分布,对蜀军攻城有莫大的帮助。”他本为泰州刺史,城破后逃回金陵,投奔了好友潘佑。战前献图属降敌,杀头的罪,潘佑不敢大意,派他偷偷来到蜀营。 李延厚道:“方大人放心,不用此图,金陵亦破,你就让潘大人安心在城中等着我大军的进城吧。只要不做违背原则的事,我大蜀对过去都会既往不咎。” 方钠将原话一字不漏地转告,潘佑长叹口气,道:“话虽这么说,但到时待遇便会不同。方大人,你是否还有好的主意?” 方钠想了好久,摇摇头道:“潘大人,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上官弧等霹雳堂的人一到北营,李谷便命令道。 上官弧道:“如今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何靠近玄武门。” 王全斌在旁笑道:“上官兄不用多虑,李大人与我早已想好对策,并已在实施。” “主要是如何将火药运到城下。”上官弧强调道。 “呵呵,早已考虑好。”李谷笑道,“为此我们还专门从南营请来了吕尚吕大人。” 王全斌走到跟起,拍着他的肩道:“上官兄,这吕大人已经数次使大军安全到达城下,你就放心等着吧。” 王随武的火炮队一到南营,李延厚便下令对火炮进行改造。王朴的设计图早已到达,优秀的工匠也已聚集,他们要把火炮改造成名副其实的“装甲炮”。 从王朴的图纸上,我们看出这“装甲炮”的除了后面,左、右、上方都被盾牌围绕,前部除了留有条用以观察的一条隙缝外,也被盾牌密实。里面有足够五个人活动的空间,依靠原火炮的轮子可以自由活动。 蜀军为何还不展开进攻呢?难道在等什么吗?尽职尽责正在南门,也就是午门巡视的林仁肇疑惑不已。远望雨花台上密布的蜀军营帐,他想起自己的那句气话。如今一个月已过去大半,就算你现在来攻,难道十来天还能守不住吗? “林大人,如此死守可不是办法。”原滁州刺史,后撤回金陵的姚凤走过来道。他的部队是镇守午门的一股力量。 林仁肇反问道:“姚大人莫非有良策?” 姚凤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以攻代守。我愿领兵出城攻击蜀军大营,或能寻到出路。” “万万不可。”林仁肇忙阻止道,“我们虽然兵力众多,但都是各地残余,难以与蜀军抗衡。只有凭借金陵城的高大雄厚,或可匹敌。” “林大人的胆子变小了。”姚凤讥讽道。同在淮南共事过,两人还算熟识。 林仁肇有些怒气,“姚大人,你若不服气,可以一试。只怕你出得了城便回不了城。” 他的意思是若出城便会全军覆没,可姚凤误以为他是说自己若出城,便不会再放进来。也很气愤:“姚凤是为金陵担忧,方才献策,不成想林大人如此刚愎自用,竟要断我后路。” 说实话,林仁肇进入辅政大臣,很多人是不服气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有勇无谋,资历又一般,心中瞧不起。姚凤敢当面指责,也是基于这个心理。林仁肇当然知道这些,更加愤怒,“姚大人若要出城,只管去,但只可带你的原属部下。” 如今在我身边的一万人马都没有,你不是让我送死吗?但人都有股耿劲,姚凤的耿劲上来,大声道:“好,我今夜便去袭营!林大人,好自为之!”说完,转身便离去。 林仁肇有些后悔自己的话,毕竟姚凤也是为金陵所想。然而话已到此,怎能收回,只愿他能立下奇功。 在蜀军面前想立奇功好像很难,哪怕是夜晚,哪怕这夜无月。 姚凤率万人靠近蜀营时,却见前方突然火把亮起,四周通明,王赟、周行逢等人早在营外列阵等待。 已经来了,就冲吧。姚凤挺枪大喊:“冲啊!” 王赟持棍大喝:“上!”两军厮杀起来。 林仁肇当然就在午门城头,遥听远处的呐喊,心中焦急不堪。嘶喊声减弱,他下令:“开城门!”然后又大喊道:“弓箭手准备,只放唐军入城。”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姚凤能逃回的。 然而姚凤是回不来了。在与王赟几个回合后,便被棍扫中落马。 嘶喊声停止,林仁肇的心更疼。稀稀拉拉的马蹄声渐近,有一部分唐兵逃了出来。蜀军并没追赶,因为只有千余人漏网,没有追赶的必要。“传令三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许出城迎敌,违令者斩!”他大叫道。 次日,大臣们将姚凤被俘,几乎全军覆没的失败全归到林仁肇的头上。一言我一语地讥讽他那低级的激将法,间接批评着他低能的指挥才能。 林仁肇没有反驳,不做任何辩解。一个个就知道在这指手划脚,有本事去战场啊。 他的沉默被大家当成种傲慢,于是指责的声音更高。李煜忙于在后宫画他未来的回忆,韩熙载不得不站出来,“诸位,大敌当前,应同心协力,不该相互埋怨。林大人虽语言有些激烈,但那姚凤好大喜功,私自出城,咎由自取。” 他的话没有平息群臣的激愤,反而引来更大的嘈杂。其中尤以潘佑最为激烈,“林大人莫非是怕蜀军一个月内无法破城,方才让我唐军送死吗?” “换帅!”不知谁大喊声。立刻引来响应,“换帅!换帅!” 林仁肇忍无可忍,大怒道:“休想!”然后大步离去。如今之金陵,除了我,你们谁能担此大任!帅印交给你们,岂不等于是将金陵献给蜀军? “林大人,林大人!”韩熙载见此情景,连忙追赶过去。 “如果韩大人也认为该换帅,仁肇马上交出帅印。”林仁肇停下,转头道。 “林大人莫要听他们的。”韩熙载走到他身旁,“刘大帅之下便是林大人,金陵交给他人,岂不儿戏。” 林仁肇叹气道:“非仁肇贪此职位,只是实在不放心交给他人。” 韩熙载点头称赞,“林大人如此想便对了,你就安心指挥守城,其他事便由我来协调吧。” 根本不需要协调,韩熙载回到殿上的时候,众臣不再言语,陆续离开。刚才那幕不过是人无出路时适当的发泄罢了,林仁肇碰巧成为发泄的对象。 吕尚骄傲地引众人来到地道入口前,“地道的出口便在玄武门下。” 上官弧惊喜望着,道:“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上官兄莫要着急,等待命令行事。”李谷笑道。 “要等到何时?”上官弧急切问道。 王全斌道:“很快,不会超过三日。” 李延厚视察了改装后的火炮,笑问王随武:“现在可以到达城下了吧。” 王随武自信笑道:“当然。李大人放心,我保证将城门轰开,把城墙轰倒。” “好。”李延厚道。 王赟道:“万事俱备,可以攻城了!” 李延厚点点头,“北营也应准备妥当了吧?” 话音刚落,几匹快马飞奔而到,李谷、王全斌、慕容彦超等北营主要将领来到。 众人立刻开始制定攻城计划,攻城时间定在后日凌晨卯时。 孟昶也一直牵挂着金陵之战,满怀心事地来到藏獒“狮王”居所时,意外地遇见常遇秋和耶律贤正在争论不休。“什么事值得你俩这么激烈?”他走过去笑问。 两人见到他,不敢再吵,相互一瞪,扭过脸去。 “哈哈,遇秋,你忘了我的嘱咐了吗?要好好招待客人。”孟昶大笑一声。 常遇秋鼻中“哼”了声,道:“姐夫,还是让别人招待吧。我说的话,他不听,我不想理他了。” “你说的不对,我当然不听。不理就不理,有什么了不起的。”耶律贤也不服软。 “当我不存在吗?”孟昶假装生气道。回望一眼,小葱子忙去搬椅放到他身后。 常遇秋想了下道:“好,现在我姐夫来了。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就由他来评判我说得对不对。” 耶律贤望向孟昶,“你可要公平。” 已经坐定的孟昶道:“朕一向公正,呵呵。你俩详细说来,朕给你们评判。” “我先来。”常遇秋抢先道,“我说这‘狮王’厉害无比,可以打败狼。” “我们草原上的狼凶猛得很,可以打败它。”耶律贤跟着道。 这没有可比性啊。孟昶一听,不耐烦地道:“这种小事有什么争的,除非让它们在一起打一架。” “‘狮王’厉害,一定取胜!”常遇秋撅嘴道。 “狼厉害,一定打败它!”耶律贤毫不相让。 这也没狼来和藏獒一斗啊,可这样下去,两人互不理睬也不是办法。孟昶突然想起一人,道:“其实我可以给你俩评判输赢的,但因为我与遇秋有亲戚关系得回避。小葱子,去将孙光定大人喊来!孙大人公正无私,判案精准,就让他来叛吧。” 两人点点头。 “不过得说好,不论谁输谁赢,两人都要忘记这些不愉快,和好如初,听见没。”孟昶严厉地道。 第273章 金陵之战(二) 孙光定到后,听完两人一说,笑道:“这好办。” 孟昶一愣,连忙道:“孙大人,你可要公正。” 孙光定笑道:“皇上放心,绝对公正。”然后对两少年道:“常遇秋、耶律贤,你俩各执一词,但眼下只有一兽,难以分出胜负。” “那你说怎么办?”两人问。 孙光定道:“所以我决定让你俩打上一打,分出胜负。” 这就是大蜀第一判官的方法?孟昶不敢相信。 两少年相互看一眼,马上道:“好。” “常遇秋,你认为这‘狮王’厉害,如果让你代表它,难免会袒护自己的意见。”孙光定道,“耶律贤,你认为狼厉害,如果由你代表狼,难免会有作弊之嫌。” 包括孟昶,都被绕得晕糊糊。 “所以,为显公平,本官决定由常遇秋代表狼,耶律贤代表‘狮王’进行一场比试,胜者则判其代表一方获胜。”孙光定朗声道,“你俩可愿意?” “好。”两人还没明白过来,应道。 孟昶可听明白了,笑道:“你俩可要听清楚孙大人的意思。” 两人一回味,方才明白过来。原来只有打输,才能获胜。这,这怎么打? “你俩为何还不动手呢?”孙光定到催促道。 “这,这怎么打?”两人很为难。 孙光定道:“哦,不好打。好,胜负已分,两人平手。所以本官判定‘狮王’与狼棋逢对手,不分胜负。” “哈哈,好。”孟昶站起拍手称赞,“孙大人判案公平,没让朕失望。” “谢皇上,臣告辞。”孙光定离去。 孟昶望着两少年,道:“现在你俩明白没?做事情只有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才能做到公平。”说完,一挥手,带着小葱子离去。 常遇秋低着头,小声道:“真打起来,‘狮王’不一定打得过你们草原的狼。” 耶律贤摇头道:“这‘狮王’体格强壮,狼未必是对手。” “真是的,管它的。咱俩是兄弟,怎能因为这些兽类伤了和气。”常遇秋一甩手道。 “是,咱俩是兄弟。”耶律贤搂着他的肩,大声道。 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咱们还不是亲兄弟。天还未亮,潘佑便来找徐炫,想要回那颗珍珠。“徐大人,你出使蜀国时,我曾借给你一颗珍珠。那可是你以私人名义借的,现在可以还了吗?” 徐炫刚起床,一愣,想了下,想起来了。“对,对,是有这么回事。” 潘佑故意很为难地道:“徐大人,说实话,这金陵城眼见不保,我的积蓄又不多,我得为我一家大小将来的生活做准备,还请徐大人体谅。当然想必那珍珠已经送人了,我也不为难徐大人,你就折合点银两给我吧。” “没有,还在呢。”徐炫忙道。 这可出乎潘佑的意料,“徐大人,那颗珍珠虽不能算价值连城,却也有些价钱,你可别拿那些劣质珠糊弄我。” 徐炫慌忙摆手,“还是那颗。潘大人,我是想送出去打通关节,可是人家不收。回金陵后,一忙,竟忘了还给潘大人。”说完,忙吩咐内人去拿出来。 不一会,那颗硕大的珍珠拿了过来。徐炫交给潘佑,道:“潘大人,也不用惊慌。大蜀的政策我很清楚,你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不会有事的。” 你当然没事,早已沟通好了。我厚颜去送地图,人家也不要,命运难测啊。潘佑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音刚落,便听远处传来巨大响声。 蜀军进攻了!两人相望,心跳加速。 卯时已到,蜀军开始向南门午门和北门玄武门发动进攻。李延厚的命令很简单,这是第一次进攻,也是最后一次。 镇守玄武门的是原镇海节度使杜真,他被叫醒,慌忙上了城头,见蜀军铺天盖地向金陵涌来,忙大叫:“放箭,放箭!”这离得还远呢,你射谁啊。 林仁肇本就在午门城头歇息,听得响动,心中一叹,挎刀立起,大喝道:“弓箭手准备,听我命令发箭!”他清楚这将是场持久战,而这只是开始。 响声将幼小的李煜惊醒,他猛然想起还有那片竹林未画,大喊道:“快,快给我准备笔墨。” 良久,不见宫人来。大喊数声,仍无想动,不禁哭了起来。 “从嘉,怎么了?”母后钟太后走进,听到哭声,慌忙上前抱住儿子,问道。 “我要画画。”李煜赌气大喊。 钟太后道:“今日母后陪你去上朝,不要画了。” 李煜不听,“不画完,我不上朝。”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钟太后有些怒意,“蜀军已开始攻城,你可是我大唐的皇上,群臣都在殿上等着你呢。” “不画完,我不上朝。”李煜又重复说了好几遍。 钟太后无奈吩咐,“快给皇上准备笔墨纸砚。” 仁德殿内,南唐群臣焦急不安,跺脚的跺脚,擦汗的擦汗,闭目冥想的冥想。 “南门挡住了蜀军第一波攻势。” “北门挡住了蜀军第一波攻势。” 探子已开始快马来报战况。 潘佑怀中还揣着那颗珍珠,小声问徐炫:“徐大人,今日皇上会不会上朝?” 那边的韩熙载听见,道:“今日会来,钟太后同来。” “韩大人怎会知晓?”潘佑疑惑问道。 韩熙载没有回答。其实几天前他已进宫与钟太后起草好降书,并约好蜀军攻城时开始上朝,城破时向众臣宣读。 “蜀军第二波攻击被林大人击退。”探子来报。 众臣纷纷点头称赞林仁肇的英勇。 “蜀军第二波攻击得到杜将军阻击。”玄武门快马来报。 众臣又开始赞颂杜真的勇猛。 韩熙载呆不住了,对徐炫和潘佑道:“我去寻下皇上。” 终于在竹林前见到李煜和钟太后。李煜正专心画着,钟太后向韩熙载摆摆手,轻声道:“快好了,韩大人莫要着急。” “哎。”韩熙载叹口气道,“臣这就回殿,让众臣安心等待。” 急忙回殿,正好南北两门都来报又打败蜀军一波进攻,群臣喜笑颜开,情绪激昂。韩熙载思虑下,没有惊扰大家的好情绪。 已是晌午,金陵守军已打退蜀军六波进攻。“诸位先回吧,午后再上朝。”韩熙载道。 群臣很高兴地离开,仿佛看见了金陵的希望。 李煜终于画完,开心地将这些日子所有的画放在一起。钟太后望着,心中泛着苦楚。 “停止攻击,午后再攻!”李延厚下令。蜀军后撤,开始就餐。 “林仁肇确实勇猛!”曾与他有过交手的王赟赞道。 李延厚点点头,“听说他立誓若一个月城被破便降,否则将自裁。” “哈哈。”王赟大笑道,“那他即将与你我共事了!” 李延厚故意道:“从他立誓算起,还有三日便到一个月。王将军确信三日可破城?” 王赟又是大笑道:“李大人,你敢不敢和我打赌,今日便破城呢?” 李延厚跟着大笑,“王将军,你说我敢吗?” 上官弧又一次清查遍地道口处堆积的火药,又一次问手下:“可以确保轰倒城门吗?” 手下齐声道:“万无一失。” 他这才从地道回走,来到大营。 “上官兄,让你等急了,呵呵。”李谷正在用餐。 王全斌忙招呼,“来,上官兄,吃饱肚皮才有力气打仗。” 上官弧不客气地边吃边道:“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哈哈,上官兄的出场那可是晴空的霹雳,骇人的很呢。”王全斌大笑道。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上官弧谦逊地道。 午后,南唐群臣再一次来到德仁殿,情绪比之前好了许多倍。潘佑回府后将那珍珠交给夫人,让她妥善保管,心中也安定许多。自己将来的前程还需要这些金银财宝铺路,在降蜀之后。他心中冷笑着那些因为小小胜利而忘乎所以的大臣,自己辛苦所作的军事部署图,人家都不屑一顾,说明什么?早已胸有成竹。 韩熙载也在一旁冷冷看着。蜀军的手段一向如此,先给你些甜头作为铺垫,然后便是雷霆一击。甜头越多,城破得越早。他望向皇座,心想皇上也该来了吧。 钟太后与李煜便是在此时走进。 群臣一见,齐齐跪拜。 让众臣跪安后,钟太后问道:“战况如何?” 有位情绪兴奋的大臣激动地道:“禀皇上、太后,我军已击退蜀军六波攻击!” 钟太后点点头,望向韩熙载,目光中带着询问。 韩熙载禀道:“想必蜀军只是试探性攻击,真正的主力还未出动。臣以为不可盲目乐观。” 那位大臣大叫道:“韩大人也不要盲目夸大敌人的力量,我金陵数十万男儿也不是好惹的。我相信胜利的战报马上便会到。” 他的观点得到相应,大家纷纷振臂齐呼支持。 “好,这就好。”钟太后欣慰地道。 好吧,那就让我们等吧。众臣开始耐心等待。 小李煜终于闭眼打起瞌睡,钟太后强大精神端坐显示母仪天下的风范,众臣的目光望穿秋水,也不见那前线的探子来报。 终于,终于来了,在夕阳西斜之时。 “来了,来了。”众臣惊喜齐呼。 探子来不及喘气,大声报:“蜀军已破午门!” 第274章 金陵之战(三) “啊”的惊慌声响彻德仁殿,惊醒小皇帝李煜。“母后,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钟太后慌忙道:“没事,没事。” 紧跟着北门探子来到,“蜀军已破宣武门!” “啊”的惊慌声穿透德仁殿,响彻在金陵城的上空。 “或许,或许林大人可以将敌军赶出去!”有大臣侥幸地道。 或许,只是或许。金陵城在厮杀声中度过最漫长的一夜。 无人离去,无人敢离去。大多数大臣都已双腿发麻,坐在地上。 天明,终于又有探子疲惫不堪地跑来,“杜将军被俘!” 紧接着探子来的频率明显快了很多。 “林大人被俘!” “蜀军正向皇宫奔来!” “蜀军已近皇宫外城!” 没有人坐得住了,惊慌爬起,双目茫然,不知所措。 钟太后望向熟睡的李煜,叹气对韩熙载道:“韩大人,你说该怎么办?” 韩熙载手握着降书,没有直接说,问另两位辅政大臣,“徐大人,潘大人,你们觉得呢?” 两人相望,摇着头,叹着气,却不敢拿主意,背那恶名。 好吧,坏人由我来当。韩熙载摆摆手,平息众臣的喧哗,展开降书道:“诸位,我已起草好降书,现在宣读,若无异议,便盖上玉玺。” 说完,他便开始宣读起来,悲愤和痛苦之心溢于其中。 读毕,望了眼垂头丧气,毫无表情的众臣,转向钟太后,举起降表,道:“为我大唐,为我金陵,臣请降!” 钟太后忍住泪水,道:“准降!”然后推醒李煜,道:“从嘉,醒来吧,咱们该离开了!” 李煜睁开眼,点点头,没有一丝忧伤。从他登上皇位那天起,他就在苦苦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咱们都该离开了。韩熙载手拿盖过玉玺的降表,李煜亲自捧着玉玺,钟太后陪在身旁,徐炫、潘佑领众臣低头行在后,缓慢向宫外走去。 蜀军已到皇宫外城,李延厚、李谷以及王赟、王全斌等将都已到达。 宫门打开,韩熙载高举降表而跪,李煜、钟太后等人皆跪,宫中所有人都低头跪地。 李延厚下马走向前,接过降表,微微一笑,率众进入南唐皇宫。盛极一时的南唐从此消失。 唐亡一日后,金陵的所有战斗结束。蜀军占领所有重要地点,并开始改换旗帜。 唐亡二日后,百姓打开紧闭的门,小心翼翼地出门查看。却见蜀兵秩序井然,夜晚竟卧地休息。这是支奇怪的队伍,这是支可以信赖的队伍。百姓心中有了基本定论。 唐亡三日后,消息到达成都,大蜀欢腾一片。关于李家皇室及南唐众臣降后的安排,孟昶的旨意早已去了金陵,他相信李延厚、李谷等人会做好金陵一切事务,平安过度。 唐亡四日后,南唐降臣们被规定在府中候命,等待安排。 唐亡五日后,李延厚、李谷开始着手对降将、降兵们的基本整顿。足有六万多,是个繁琐的工作。并下令对伤亡人员进行统计,不论是蜀军还是唐军,都必须如实记录上报。 唐亡六日后,韩熙载、徐炫两人出府,找到李谷,表示愿追随李煜,恳请应允。李谷笑道:“关于二位以及另几位重要唐臣由皇上亲自安排,我可不敢私自做主。” “那就请李大人向皇上转告我俩的意思。”韩熙载诚恳地请求。 李谷摇头一笑,“韩大人,皇上的脾气你不是见识过吗?我有那个能力转变他的想法吗?” 两人叹气离去不久,潘佑又找来。从怀中掏出那硕大珍珠塞向李谷,“李大人,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李谷未收,冷冷问道:“潘大人,我蜀军入城也有几日,你难道没听过我皇的‘三杀’?” 潘佑忙道:“记得记得,蜀军纪律严明,金陵百姓都拍手称赞呢。” “那你为何想要我的脑袋?”李谷问道。 潘佑大惊失色,慌忙道:“潘某绝无此意。李大人,我送你此物,心甘情愿,并未犯‘三杀’啊。” “呵呵。”李谷笑道,“你是降臣,我收受你的礼物,在我大蜀,也算强占。” 潘佑目瞪口呆。 “潘大人,你放心,我大蜀官员的任命凭的是自身的才学,治政的本事,而非其他。”李谷道,“潘大人,如果这个观念你不改,在我大蜀是要吃苦头的。” “我改,我改。”潘佑收回珍珠,忙不迭地道,“还望李大人原谅潘某的无知,我实在是有心报国才想出此等主意。我改,以后一定会改。” 望着潘佑离去,李谷深感肩头重了许多。换旗帜容易,改变原有的观念任重道远哪。 唐亡七日后,钟太后、李煜及部分宫人离开皇宫,入住城外西郊一处大宅内,那里靠近清凉寺。李煜的画没受一点损坏,成为他之后很多年最好的同伴。偶尔他会到清凉寺倾听文益大师的禅客,虽不是弟子,却破例允他坐于彻玉身旁。钟太后气愤丈夫的懦弱无情,至死未去清凉寺。 后来李煜成为著名的诗词大家,书画巨匠,并结婚生子,在后面会略有交代。 唐亡八日后,李延厚等人去见林仁肇、杜真等被俘将领。林仁肇与王赟对望,不禁想起攻破午门时的情景。 在蜀军如潮攻势中,王随武的“装甲火炮”缓慢向城下移动。 林仁肇盯着这些从未见过的怪物,心中一颤。大蜀超乎人想象的利器太多了,莫非这也是之一?“弓箭手,密集射那物!”他大喊道。 万箭齐发,射了过去。然而碰到那层厚厚的甲,纷纷落地。 “加快速度!”王随武亲自走在厚甲中指挥着。 又一轮箭矢无功落地。林仁肇有些着急了。云梯上蜀军正奋不顾身地向上拥,城下是难以计数的蜀军。 “后撤!”见火炮已近城下,王赟不愿做无谓牺牲,向旗兵下令。 蜀军瞬间有秩序的向后退。林仁肇疑惑不已,难道又一波攻击结束?猛地想起那些怪物,探头向下一望,已到城下。 “轰!”王随武的火炮首先发火,轰向坚固的城门。紧跟着,所有火炮发出巨响,开始蹂躏金陵厚重的城墙。 林仁肇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其他唐兵见识过的可不多,吓得纷纷掩耳。 “轰,瞄准了轰!”连续几炮,城门纹丝不动,王随武火了,亲子装上火药,大喊道。 又是几炮,终于见城门露出小洞。王随武大喜,“快,就要成功了!” 林仁肇猛然醒悟蜀军的意图,大叫道:“快加固城门!”自己已亲子跑了下去,到了城门,指挥士兵用横木和巨石来撑住城门。 又是一声巨响,士兵们扔下手中之物,慌忙向后退。 “不要怕!”林仁肇大喝道。双臂举起根横木到了城门往上一撑。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将林仁肇震飞好远。城门倒塌。 见此情景,林仁肇大喝道:“拿钺来!” 接过双刃钺,林仁肇横钺立于中,大喊道:“来吧!”许多唐兵被感染,举起手中刀枪站在他身后。 见城门倒塌,王赟发出总攻令,并已跃马当先冲了过去。 蜀军呐喊着冲向金陵,如汹涌波涛,似滚滚洪流。 王赟纵马入城,便见林仁肇威风凛凛,如天神般矗立。 “林将军,我们又见面了!”王赟已下马持棍走了过去。 林仁肇毫不畏惧,大叫道:“若想进城,请从林某的尸骨踏过去。” 王赟回头大喊道:“我与林将军切磋,不论生死,任何人都不许相助!”说完,扬棍冲向林仁肇。 林仁肇毫不示弱,大叫声:“都向后退!”迎了上去。 两人又一次精彩绝伦的决斗开始。“力劈华山”“猛龙出海”等等很平常的招式,在两人手中却虎虎生威,震撼人心。 两人的腾跃将城门洞堵住,但可别忘了,城墙早有多出被轰出大洞,并出现多处倒塌。蜀军入城的人数和速度没有减缓,各处出现激烈的厮杀和痛苦的哀鸣。 林仁肇身后的士兵渐渐离开,有的去阻挡蜀兵,有的可能已逃跑。 周行逢从别处入城,杀到城门处,见二人拼杀正酣,大喊道:“王将军,你安心在此,剩下的交给我们了!” 王赟挥棍隔开林仁肇的猛力一劈,大笑道:“好,劳烦各位!” “杀向王宫!”周行逢大喊声,率兵继续向前冲去。 蜀军进城了!林仁肇的思维开始混乱,情绪开始躁乱,招数开始紊乱。在王赟连续几棍的猛压下,连退几步。 “林将军,那些都不是你能控制的。”王赟收手,道。 林仁肇急促喘息了好一会。是啊,那些岂是我能控制的?我想凭一己之力挽救金陵,可能吗? 王赟继续道:“林将军这几日未好好休息,体力大大减损,王某不愿趁人之危,请林将军稍作歇息后再开始吧。” 林仁肇苦笑道:“不必。”说完,扬起双头钺劈了过去。 王赟无奈举棍横挡,两人的精彩表演再一次展现。 第275章 金陵之战(四) 李延厚到达城门时,两人的决斗仍在继续。停马欣赏良久,笑道:“两强相遇,勇者胜!如今你俩两勇相遇,真不好判断。” “若论勇,王赟自愧不如林将军,只是占了其他便宜,方可匹敌。”王赟边打边道。 林仁肇闷声不响,只顾出招。只是招数已变,招招要命,要自己的命。招招又不要命,不要自己的命。 王赟见此,惊道:“林将军,这是何故?”说话间,忙回收将击中对手后脑的棍。 旁观者清。李延厚看出林仁肇寻死的意图,大叫道:“林将军好不地道。一月内金陵城已破,你不可以死。” 到了这份上,林仁肇哪还顾这么多,依旧这种打法,倒将王赟逼退几步。 见此法不灵,李延厚赶紧又用别招,“刘仁瞻大帅若在天有灵,知道林将军如此死法,不知该有何感想?” 提到自己最尊敬的刘大帅,林仁肇心中悲痛万分。是啊,自己这样去死,实在有愧大帅的栽培。赶紧变换招式,实打实地与王赟你来我往的缠斗在一起。 这一斗竟是两个时辰,旁观者看得惊心动魄,赞叹不已。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有时象动物,而动物永远不能象人。此时的林仁肇便象动物,没有任何的思维,仅仅靠那点本能支撑着。城破的打击,长时间的无休息,让他已丧失思考。 高手与高手的对决往往取决于各方面的综合,其中状态最为关键。王赟的状态显然兴奋异常,舞棍如龙,可上天,可下海。 于是,胜负终于分出。林仁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后,双手一震,兵器脱手。 王赟的棍没有打下去,停在半空。良久,才道了句:“承让!” “王将军,林将军,你俩在想什么呢?”李延厚的话打断二人的沉思。 王赟先答道:“我在想,若所有的外界条件一样,是否能擒住林将军。” “王将军,即使如此,林某也未必能取胜。”林仁肇苦笑下,道。 李延厚大笑道:“那何不试试呢?” 众人不解。 “林将军若加入我蜀军,你俩不就可以经常切磋了吗?”李延厚解答了众人的疑问。 “好啊,王赟翘首以盼。”王赟拍手赞成。 林仁肇不吭声,杜真、姚凤等被俘将领纷纷望向他。 李延厚继续道:“林将军,我是替六万多降兵来请你的。他们需要你,因为他们信任你,只有在你的领导下才能安心。另外,我也是替死伤的四万唐兵来请你的。他们也需要你,因为我皇已决定向战亡唐兵的家庭和受伤的将士发出补助,没有你,难以做到真实公正,难以告慰他们的亡灵。” 向伤亡的敌人发补助?众将目瞪口呆。还有这等好事? “林大人,为了活着的和死去的弟兄们,你就带着我们降蜀吧。”姚凤第一个喊道。 “是啊,难道你忍心丢下这么多弟兄吗?”杜真等人紧跟着道。 林仁肇犹豫不决。 王赟拱手道:“林将军,王赟敬重你是条汉子,但一个只顾自己名节,不顾大局的汉子,绝非真汉子。” 李延厚笑道:“更何况林将军曾有过诺言,如今只是兑现而已,与名节无损。” 在众人的劝说下,林仁肇坚难地点点头。 “吾皇有旨:原金陵降兵自立成军,称‘天勇军’,所有待遇与其它六军无异。林仁肇将军为指挥使,原属将领尽归他麾下。”李延厚宣旨。 过了几日,南唐降臣的任命也下来了。韩熙载为金陵刺史,徐炫、潘佑副刺史,其他官员各有任命,成为金陵的管理者。 潘佑汗颜不已,一再表示将尽心尽力,尽职尽责,不负皇恩。 接下来,又对在此役中表现出色的立功人员进行嘉奖。慕容延钊手下校尉李世因作战勇敢,第一个冲入玄武门,提为都尉,并给以假期允他带同乡王冲尸骨回乡安葬。 玄武门正在修复,但曾经的血迹还依稀可见,曾经的厮杀声犹在耳畔。李世站立许久,拍了拍身后的包裹,叹气道:“王大哥,一路走好!”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永远不变的法则。玄武门也埋下许多蜀军将士年轻的生命。 总攻的号令想起,王全斌指挥蜀军向金陵城发起猛攻。箭如雨下,蜀军奋不顾身,架起云梯,不断向上爬去。 上官弧开始行动,霹雳堂众钻出地道,将火药置于城门处。 很快堆满,众人退入地道,只余上官弧待命点火。 王全斌一声令下,蜀军撤出战斗。 紧张不已的杜真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派快马回宫禀报,突听一声巨响,震得他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他惊问。还未有人回答,烟尘从城下弥散开来,霎那间什么也看不清。 “城门被破!”有人大喊。 杜真一听,大喊道:“速速去人守住城门!” 为保万无一失,放置的火药能量巨大,连点火后匆忙窜回地道的上官弧也被震翻在地。 一直按兵未动的慕容延钊大喝声:“上!”率部冲向玄武门。 都尉王冲在最前,李世等人紧跟在后。自兴王府降蜀,献计火烧后汉大营后,他二人便一直追随慕容延钊,立下许多战功,深得重用。 玄武门依然烟尘缭绕,王冲等人冲入,与赶来支援的唐军厮杀在一起。 倒塌的城门内外,到处是残砖碎石,只有人影的晃动和不时传来的惨叫。 王冲在最前拼命地挥刀砍杀,想杀出条路。然而唐军众多,始终不能前进一步。 王全斌又下达了攻城命令,蜀军再一次冲向金陵城墙。慕容延钊清楚只要能从城门冲入,将可避免太多伤亡。见进攻受阻,大喝道:“让开,我来!” 王冲听到,回话道:“不劳将军,我们行!”然后对部下大喝道:“弟兄们,给我冲啊!”自己再一次挥刀杀入敌军中。 “王大哥,小心!”李世紧紧跟随。 沙尘迷眼,一阵厮杀后,王冲与李世身旁,同伴越来越少,两人也多处受伤。但还是向前推进了许多,冲出了城门洞。 王冲兴奋地舞刀狂砍,嘴中大叫着:“杀!杀!” “小心!”昏暗的空气中,李世隐隐看到有人正拉弓。 “啊”的一声,王冲中箭。疼痛的感觉还未袭来,好几件兵器落在他身上,倒地。 “王大哥!”李世大叫着砍翻眼前敌人,冲到他面前。 王冲笑着:“老弟,帮我照顾爹娘!”然后闭眼而亡。 李世发火了,举刀大喊:“挡我者死!”不要命地向前冲。 “敌人入城了!”士兵惊慌失措地大叫道。 杜真一听,忙下城,想组织阻击。然而已经晚了,慕容延钊率大部已入城。 “哪里走!”慕容延钊已发现杜真,大喝声冲了过去。 杜真慌忙举剑抵挡。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没两个回合,杜真的剑脱手,被蜂拥而上的蜀兵捆绑个结实。 “你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王大哥,你放心!”李世抹去泪,走出玄武门。 南唐降兵没想到大蜀会给自己死伤的弟兄们发抚恤金,太不可思议。而原先的统帅和上司又一次成为统帅和上司,没有受到排挤,更让他们对大蜀心悦诚服。南唐正在平稳过渡。 神州大地两分,按理应该是高兴地事,但孟昶却显得心事重重。因为他在担忧柴荣,担忧柴荣之后的大周。 消息从汴梁传来,柴荣康复,并迎娶符皇后之妹入宫,立为皇后。 “小符皇后远没她姐那般强硬有魄力,而这将成为柴荣之后大周的致命缺陷。”孟昶走在皇宫中低头嘟囔着。 身后的小葱子没听懂,也不敢问。但见皇上面带愁容,心中不忍,小心地道:“皇上,听说赵普大人快要成亲了。” “谁?”孟昶一愣。 小葱子又重复一遍:“赵普赵大人。” 孟昶笑着道:“小普快成亲了,为何没有告诉朕呢?” “大概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吧。”小葱子猜测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孟昶奇怪地问道。 小葱子老实回答,“昨日麻小倩曾入宫寻皇上,皇上恰好午休,她便在外等候。不一会,赵普大人赶来,将她强行拉走。我很奇怪,便跟在后面,听到赵普大人说‘咱这是小事,万不可提早告诉皇上,让他费神’。” “然后呢?”孟昶问。 “那麻小倩不服气地道‘还有七日就是成亲的日子了,不早了’。赵普忙摆手道‘还是太早,只需提前一日便可’。小倩姑娘道‘可你是朝廷大员,除了那间我奶奶帮你买的宅子,什么都没有。这么寒酸,别人会笑话的’。赵大人尴尬笑道‘没事,没事,将来什么都会有的’。然后两人离宫而去。”小葱子绘声绘色地叙述完毕。 “哈哈。”孟昶大笑道,“好你个小普!你是我的人,我怎能让你的亲事如此草率,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276章章 金陵的礼物 “金陵初平,百废待兴,朕想派位有能力的官员前往,协助当地官员治理。诸位大人觉得谁合适呢?”次日早朝,孟昶问道。 “赵普赵大人。”众臣异口同声。 赵普傻傻呆立。不会吧,意见这么一致。 孟昶笑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朕便派赵普大人前往。赵普,可有异议?” 赵普哪敢有异议,“没有异议,臣愿往金陵。” “那好,明日便出发吧。”孟昶道。 明日?赵普忙道:“皇上,臣可否七日后再往金陵?” 孟昶并不是不通人情,“如果你能说出让朕信服的理由,朕便应允。” 理由,有,可是我怎能说出口。赵普低头不语。 “不说就是没有,明日便去吧。”孟昶心中偷笑。 “老大,不,皇上。”赵普有些急了,“臣真有重要的事。” 孟昶故意笑问:“有什么事能比国事重要呢?” 算了,还是说了吧。赵普道:“老大,我要成亲。成亲后,马上去金陵,好不?” “成亲?跟谁啊。”孟昶张大嘴巴问。 赵普低头,“还有谁啊。” 孟昶仿佛才醒悟过来,“哦,花姑娘。” “小普,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王朴第一个责怪道。紧跟着,毋昭裔等大臣纷纷责怪。 “这是大事,好,朕应允。”孟昶笑着点头道。 赵普喜笑颜开,“多谢皇上!” 孟昶跟着道:“那成亲过后赶紧去金陵,不要耽搁。” 不对啊,以皇上和小普的关系,难道没有别的话?众臣疑惑。皇上早朝前已通知大家推举赵普去金陵,可没说赵普要成亲。 赵普也很困惑,“皇上,还有吩咐吗?” “没了,就这些。”孟昶道,“王朴,蝉蕊那边什么情况?” 王朴忙答:“已经查实,并揪出幕后黑手,已在返回成都途中。” 孟昶点点头,向身后小葱子使了个颜色。小葱子向前大声道:“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老大……”赵普欲言又止。 “成亲后必须马上去金陵,别找借口。”孟昶已站起离去。 皇上生气了!众臣看得出来。 是你惹皇上生气了!众臣望向赵普。 “我……”一向口齿伶俐的赵普说不出话来。 王朴忙提醒,“小普,成亲这么大的事不告诉我们也就算了,可你连皇上也瞒,太……” 赵普心领神会,道:“请柬我也写好,还没来得及给大家呢。毋先生,王大人,你们不要怪我啊。” 众人摇摇头,“皇上不去,我们也不去。” “嘿嘿,皇上回去的。”赵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去追皇上。 “老大,老大。”赵普在后喊道,“我不是故意隐瞒的,你干嘛生气啊。” 孟昶停下,转身,“生气?我生气了吗?” 赵普从怀中掏出请柬,“人家其实早就写好了,不是没来得及给你吗?” 孟昶没接,笑道:“小普啊,你为啥不早拿出呢?” “皇上若是早知晓,肯定要帮我操办,小普怕麻烦皇上。”赵普低头道。 “哪个说我会给你操办?”孟昶眼一瞪,道,“你放心,我保证空手去,吃饱喝足空手走。”说完,拿过请柬就走。 空手?不可能吧。赵普摇摇头。 怎么不可能。老地方,醉仙楼,可人都到齐,唯独不见皇上。老态龙钟却依然健硕的麻四婆问道:“小普,他说会来吗?” 赵普一身新郎服,更显俊秀,“一定会来。” “小普,皇上不来,我们可就走了。”王处回、毋昭裔等人故意道。 作为赵普的好兄弟,王朴、韩继勋、韩保正忙道:“会来的,大家再等等吧。” 孟昶带着小葱子与王昭远缓缓走入,众人慌忙相迎。麻四婆走在最前,欲行礼,被孟昶笑着拦住,“婆婆,今天这里没有皇上,只有新郎新娘和亲人,就免了吧。” “哈哈,还是以前模样,老身喜欢。”麻四婆笑道。 孟昶两手一摊道:“婆婆,我可是两手空空而来。” 麻四婆忙道:“哪里话,自家人还计较这些吗?” 作为客人的唐伯护在旁打趣道:“早知道我也不送什么礼物了。” “你呀,能和皇上比嘛。”麻四婆道。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孟昶随意找了个座一坐。 小普真把皇上惹生气了。众人心想。 三拜成亲之后,众人有说有笑地开始饮酒。敬酒时,赵普没说什么,麻小倩撅嘴道:“皇上,你别怪小普,他是怕你为他操心。” “什么?”孟昶装糊涂,“我为何要怪他。对了,花姑娘,你可不许欺负小普。” “我怎会欺负他。”小倩道。 “对了,此去金陵,你也随你这位新郎同往吧。”孟昶又道。 赵普携娘子前往金陵,孟昶亲自相送,“小普,到了金陵后,你要放手去干,不要怕这怕那的,记住有我呢。” “老大你放心,保证让您满意。”赵普信心百倍。 孟昶点头笑道:“过段日子,王朴也会去帮你。” 赵普感到这句话好像含有深意,却不好问,道:“小普明白。” 你不到金陵,怎会明白。孟昶心中暗笑。 到了金陵,当韩熙载领他走进一处崭新的宅邸,道:“赵大人,一切都按皇上旨意办好。” 府内,应有尽有,都已准备妥当;佣人丫鬟,护院的,打杂的,都已在候命。“这是皇上让韩大人准备的?”赵普怀疑问道。 韩熙载道:“若没有皇上旨意,微臣怎敢如此?” “我知道了。”麻小倩恍然大悟,“小普,这是皇上给我们的礼物。” 皇上为何要把礼物放在金陵呢?赵普沉思片刻,猛然醒悟,“我懂了!” “赵大人,什么懂了?”韩熙载问道。 赵普笑笑,道:“不用多久,韩大人便也会懂了。” 早听说这赵普人小鬼大,聪明伶俐,果然如此。韩熙载不再问下去。 晚上,麻小倩好奇问道:“小普,你懂什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赵普笑道:“可以,但你要保守秘密,至少在目前不可以对外人讲。” “放心。这金陵我谁也不认识,告诉谁啊。”小倩道。 赵普道:“皇上准备迁都了!” 麻小倩惊问:“你怎么知晓?” “你看,他把给我们的礼物放在金陵。”赵普解释道,“也就是说准备让我们在金陵安家。临走时,他又说王朴不久也要到金陵,为何?不可能是对我不信任,只能是金陵将成为大蜀的中心。” “小普,你说皇上会知道你能猜出他的想法吗?”小倩又问。 赵普笑道:“老大他当然知道我能猜出,不然怎会派我打前站。” 婵蕊、唐糖一帮女将回来,喜气洋洋,因为她们立下大功。达妮卓玛最是开心,因为那位主谋便是她亲手抓获的。 孟昶望着达妮,“你的武功看来不错啊!” 达妮摇摇头,“比妍瞳姐姐,糖糖妹妹差得远呢。” 唐糖在旁解释道:“当时,我们抓住了十来个人,用尽了各种方法,但无人说出主谋之人。达妮姐姐便拿过来一个大箱子,把其中一个塞了进去,盖上。当再次打开时,那人没有了。那些人吓坏了,还没塞第二个,都抢着说那主谋的名字。” “哈哈,这魔术也能判案,不错。”孟昶点头笑着赞扬。 望着孟昶与几位美人有说有笑,一旁的婵蕊很不是滋味。“皇上,没其他事,我就走了啊。” “别走啊,婵蕊,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学变戏法吗?”留妍瞳忙道。 “我不想学,走了。”婵蕊说完转身便走。 对啊,我怎能忽略了这位钦差呢。孟昶刚想挽留,唐糖拉着他道:“老公,我也会变戏法的,我变给你看啊。” 孟昶忙道:“好。”目光却停在婵蕊渐远的背影上。 王昭远带来的消息将孟昶的好心情打碎。“大哥病情好转,汴梁坊间却传播出一条小道消息‘点检当作天子’。大家议论纷纷,传到了大哥耳中。” “先前殿前都点检是哪位?”孟昶问。 王昭远答道:“张永德。大哥便‘提拔’他为无实权的太尉虚职,任命赵匡胤接替其职。” 孟昶叹道:“大哥错大了!” “据我分析,这赵匡胤对大哥忠心耿耿,有勇有谋,三弟为何有此一说?”王昭远不解。 “大哥在,自无事。”孟昶道,“只怕以后会有变。” 孟昶看人之准,王昭远信任无比,忙问:“那我们是否该提醒大哥?” 孟昶想了想,道:“以我的名义给大哥封信,告诫他不要把军权交与一人之手,分给多人才是最佳。另外告诉他,李处耘也可重用。” “大哥会听吗?”王昭远担忧地道。 孟昶苦笑道:“我也只能做到这里,很多实在不方便说。只愿他能听进。” 信到了汴梁,柴荣看后笑笑道:“三弟多虑。”没有理会。 赵匡胤进来禀道:“皇上,一切都准备妥当,您便在京安心养病,幽云等州就交给我们吧。” “哈哈,朕要亲自北伐!”柴荣大笑道,豪气冲天。 赵匡胤没有再劝。他打心眼里崇拜这位皇上,他相信跟着这位皇上,必能名垂千古。 第277章 陈桥兵变(一) 有人却坚决反对。听闻柴荣又欲亲征,李处耘深夜面圣,“皇上,龙体重要,万不可意气用事。” 柴荣不悦,“若不能驱逐契丹,立功千秋,留有身体又有何用?”突然觉得不对,李处耘一向听令,怎会来劝阻,“处耘,何人让你来劝朕的?” 李处耘不敢隐瞒,答道:“大蜀皇上。” 柴荣点头道:“下去吧,朕知道了。”再大度的领导也不会喜欢自己的部下听他人之令,即使是好意。柴荣心中对李处耘已有不满。 就在柴荣豪情万丈,准备立下不朽功勋时,旧病复发,无奈地拖延了北伐的日期。 有人觉得这是个大空子,北汉的刘承钧。别看他年少,但夺回他刘家江山的信念根深蒂固。听闻柴荣又病,大喜,点兵五万,进犯周境。 柴荣冷冷一笑,黄毛小儿也敢狮子头上发威?便准备下令赵匡胤等人率精兵征讨。 “皇上,此举不妥。”赵匡胤有不同意见,“我精兵本为北伐契丹所用,刘贼小儿,不堪一击,杀猪何用牛刀?” 柴荣卧床,一脸病容,点点头道:“此话有理。朕该派何人出征?” 赵匡胤显然早有准备:“忠武军节度使李重进大人与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即可。” 柴荣想了下,同意,随即下旨两人出兵阻击汉军。 “大哥破格提拔,一举成为殿前都点检使,许多老将老臣心中很是不服。”饮酒时,石守信不解问道,“此正是军中立威最佳时机,为何放弃?” “哈哈,石将军不必心焦。”被赵匡胤招入麾下不久的谋士苗训笑道,“立威的机会以后还多着呢。”赵匡胤此次主动向柴荣推荐那二人,正是他的主意。 赵匡胤摆摆手道:“我这也是为皇上着想。若我大军出征,汴梁岂不空虚,异心之人便有机可乘。” “赵将军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昭辅敬将军一杯。”另一位刚刚加入这个阵营的谋士楚昭辅道。 “哈哈,大家一起。”赵匡胤大声招呼。近阶段,赵匡胤的身边除了那十位结义兄弟外,网罗了不少人才,又与其他部下关系越来越紧密,象高怀德、潘美等人。 王溥、范质等大臣多次在柴荣面前提起此事,柴荣不以为意。他的本意便是提拔赵匡胤,见他如此深得军中将领信任,自是高兴。 说实话,此时的赵匡胤确实并无其他想法,只希望不辜负柴荣的厚爱,努力将禁军带好,成为大周王朝倚仗的肱骨之臣。 孟昶把迁都的愿望一说,得到众臣的响应。成都毕竟偏安一方,道路险峻,不利于如今大蜀之治理。而金陵四通八达,又是富饶之地,南唐已治理多年,何乐而不为。 迁都规模巨大,劳命伤财难免。为此孟昶提出分批次,循序渐进,尽量小规模多批次地迁移。王朴已前往金陵与赵普会和,为孟昶的到达打前站。 不是没人反对,比如婵蕊便在无人时劝道:“你难道不知道后来有个南京政府被打到岛上去了吗?” 孟昶笑道:“当然知道,但与我何干。” “我是怕你步他后尘。”婵蕊俏脸一绷,道。 “我的亲姐,我早他将近一千年,谁步谁后尘啊。”孟昶睁大眼睛道。 婵蕊耍赖般道:“管它早一千年还是晚一千年,反正金陵是不祥之地,不可为都。” 孟昶“呵呵”笑道:“那是别人做皇帝,不是我。” 婵蕊知辩不过孟昶,摇着头道:“你就等着亡国吧。” 孟昶还未来得及反驳,佳人已去,不禁摇头自言自语:“又不是我老婆,管得还真宽。” 刘承钧不成气候,在李重进、李筠两路大军的进攻下,五万人马损失一万,吓得赶紧又退回太原。 听闻这个消息,柴荣的病好了大半,能够下床上朝。 赵匡胤没有表功,柴荣却多次在众臣面前赞扬他的识人识军的才能。 大蜀开始迁都,朝中大臣也在不断迁往金陵。王处回主动提出留守成都,赵季良、赵廷隐、李昊等退下去的老臣也愿在成都享安晚年,孟昶皆准。 离开成都那日,成都百姓沿途相送,延绵数百里。有不少人痛哭不已,以表达不舍之情。孟昶心中又怎舍得这块土地,忍不住落泪。 历史上孟昶被宋军俘虏,押送汴梁时,数万百姓冒生命危险为他送行,据说大哭至死者多达百人。但此时的我不是他,我是雄霸一方,心怀天下的大蜀皇帝,我是为胜利而离开,我是为更大的胜利而离开。想到这,孟昶不禁一笑,抹去泪花,挥手向人群致意。 “出蜀下江东,此子野心勃勃,皇上不能不防。”宰相范质小心提醒柴荣。王溥、魏仁浦等臣纷纷应和。 柴荣没有答话。孟昶在几日前便已来函告知迁都之事,他的心中已有芥蒂。 “范大人可知大蜀皇帝与我皇乃结义兄弟?”说话的却是赵匡胤,“他俩情深义重,一个治南,一个治北,相处和谐,怎会反目?我大周首要任务是驱逐契丹,夺回我疆土,此略不可变。” 知我者,赵匡胤也!柴荣点头道:“赵将军所言极是。南方安定,便可一心对决异族。若再有挑拨我兄弟关系者,朕绝不饶之!” 范质、王溥等人不再敢言。 “粮草已备足,将士已待命,请皇上允末将率兵北上,直捣幽州。”赵匡胤马上请命。 柴荣的精神又来了,“哈哈”大笑道:“好,十日后朕御驾亲征,不捣幽州誓不还。” “皇上,万万不可!”这次,赵匡胤与范质等人的意见相同,进行劝阻。 柴荣一挥手,“无需多言,朕意已决。” 南唐原皇宫经过王朴、赵普的规划和改造,已焕然一新。孟昶正与一群儿女嬉闹,王昭远急匆匆地求见,报告了柴荣又欲亲征的消息。 孟昶预感到不妙,连忙书信一封,令王昭远以最快速度送往汴梁。 信件在柴荣出征前一日到达,他看后,微微一笑,搁置一旁。孟昶的劝说没有起到作用。 次日清晨,柴荣一身戎装,腰挎剑,白马之上,英姿勃发。身后赵匡胤等将亦精神百倍,威风凛凛。 送至陈桥,范质、王溥等臣方回都城。众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希望皇上凯旋而归!”包括留守汴梁的李处耘也无怨言,心中祈求皇上平安归来。 天不遂人愿,大军方行到澶州,突遇大雨,被迫停歇。 柴荣心焦不已,旧病再次复发,而且此次明显比之前更甚。 “皇上应回都养病,由我等北上便可。”赵匡胤等将齐到他榻前跪地恳求。 柴荣面色发黄,但雄心并未被病魔击倒,大笑道:“无碍,雨停便行。” “皇上。”众将齐喊道。 柴荣挥手道:“下去吧。” 众将离去,柴荣不禁叹道:“为何老天总是跟我作对!” “这样下去,只会加重皇上病情,耽误医治。”众人聚在一起,赵匡胤担忧地道。 “莫非将军心中已有计较?”苗训问道。 赵匡胤点头道:“我准备派人将皇上强行送回都城,我自率兵北上。” 众人大惊。副点检使高怀德马上反对道:“不可,那可是忤逆之罪。” “为了皇上健康,匡胤愿背此罪。”赵匡胤没有后怕。 楚昭辅想了下道:“此事应由将军亲自去做才是。若他人去做,难免皇上迁怒。” 苗训跟着问道:“那何人领军北上呢?” “不能北上,或回都城,或在此待命。”楚昭辅答道。 赵匡胤不解,“这是为何?” 楚昭辅笑答:“为身后事。” 苗训醒悟过来,“不错,此法甚好。” 其他将领也无异议,赵匡胤下令道:“三日过后,皇上病情若无好转,我变亲自将其送回都城。高大哥,你率禁军在此待命。” 三日很快过去,雨虽停,柴荣病情却更重,全身瘫软,浑身无力,语气也很微弱。“雨停了,匡胤,传令全军出发。” 赵匡胤摇摇头,道:“皇上,请恕匡胤无礼!”挥手示意身边几位将领上前。 “你要做什么?”柴荣困惑。 “匡胤不能见皇上病已如此,仍在军中。”赵匡胤道,“今日必须要将皇上送回都城。” 柴荣想发火,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昏厥过去。几将上前,抬起他的床榻,送到御用大型马车前。赵匡胤主动扶起他,与众将一起将柴荣搀扶到车中榻上。 “高大哥,匡胤先送皇上回去。”说完,赵匡胤亲自驾车驶往汴梁。 赵匡胤早将消息传到汴梁,众臣远远相迎,焦急之色流于面上。 皇宫,御医慌忙救治。 殿外,赵匡胤脱去上衣,跪着静候。众臣纷纷上前劝说,他置之不理。连一向有隙的李处耘也过来道:“赵将军果敢定断,处耘佩服。” “只要皇上平安,匡胤愿受任何责罚。”赵匡胤大义凛然。 此话引来众人赞叹。 第278章 陈桥兵变(二) 直到第二日,柴荣方醒。众臣进殿探望,独不见赵匡胤。 “匡胤呢?”柴荣问道。 范质答道:“赵将军自知犯下大罪,殿外赤裸上身跪求责罚。” 柴荣叹口气道:“何罪之有?让他进来吧。” 赵匡胤一走入,柴荣便屏退众臣,道:“匡胤,你做得很好!” “匡胤违背圣意,罪责深重。”赵匡胤仍旧跪着。 “以我现在之身体,随军北上只会影响军心。我一意孤行,差点犯下大错。”柴荣叹气道,“匡胤及时纠正朕之错,有功才是。” 赵匡胤忙道:“不敢攀功,只愿皇上身体康复。” “在澶州的大军如何安排的?”柴荣问。 “澶州待命,只等皇上下旨。”赵匡胤答道。 柴荣咳嗽几声,捂口的手帕上沾满血迹。赵匡胤急忙站起,大喊道:“御医。” “就由你决定吧。”御医进来前,柴荣语气微弱地道。 赵匡胤向心腹谋士请教如何处理澶州大军,并提出自己看法。“听闻契丹主宠信一女巫,制造‘长生不老药’。此药据说需要大量少壮男子的胆,因此大批男子被杀。契丹众臣一致反对,与耶律璟产生巨大冲突。他一怒之下竟率卫队去狩猎,饮酒作乐,不理朝政。我觉得应挥军北上,趁乱收复失地。” 苗训忙摇头道:“大大不妥。皇上病重,京城安危全系于将军一身。应大军回京,以备不测。” “若如此,岂不辜负皇上心意,招来他人猜忌?”赵匡胤道。 楚昭辅笑了下,道:“将军以为率兵北上便不会招来猜忌吗?他人便会指责将军不顾皇上安危,抢皇上之功,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赵匡胤想想不无道理,“那该当如何?” “调兵回京,方为上策。”楚昭辅道。 苗训跟着解释道:“此一可表明将军之忠心,其二可在有变时占据主动。” 随后,赵匡胤向病榻上的柴荣请示,昏沉沉的柴荣同意了他的方案。 刚离开京城的大周精兵便又回到京城,类似的事情不久将再一次发生。 耶律贤提出回契丹,孟昶很诧异,“遇秋欺负你了?” 一旁的常遇秋忙摆手道:“姐夫,你别乱猜,我俩好着呢。我也在劝他不要急着回去,可他不听。” “那是为何?你不是要在我身边学习吗?难道已经学好了?”孟昶笑着问。 耶律贤摇摇头,道:“我必须回去,不然大辽将乱。” 孟昶明白了一些,“你是说你哥的事?可即使你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我要去劝他不能再荒淫下去,否则后果不堪想。”耶律贤仿佛很有信心。 “他不会听你的吧?”孟昶笑着道。 耶律贤点头道:“所以我更要回去。” 孟昶望着这位契丹少年,明白了他要回契丹的真正原因。耶律璟如此下去,万一有个意外,便会有众多人争夺契丹主之位。耶律贤远离家乡,毫无根基,将会第一个被抛弃。所以他要马上回去,加大自己的影响,培植自己的亲信。 “大草原才能让你展翅高飞。”孟昶点点头,道,“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我们永远是朋友!”耶律贤很坚定地道。 “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啊,那样人家会笑话我小气的。”孟昶又笑道,“这样吧,你挑两件宝物带回去。” 耶律贤双目圆睁,问道:“随便什么吗?” 孟昶道:“当然,只要我有。” 耶律贤望向常遇秋,“遇秋,你愿随我去吗?” 孟昶一愣。常遇秋却爽快答应,“愿意。” “你姐会同意吗?”孟昶忙问。他娘留在成都,这里的亲人只有杏儿。 “是我姐对我说的,要为姐夫多做事。”常遇秋道,“我随小贤回契丹,可以帮助姐夫监督他,也算是为姐夫办事吧。”杏儿总觉得自己不能帮助孟昶,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便常教导弟弟勤练武功,为皇上出力。 想起杏儿的好,孟昶有些感动。“好,遇秋,若你助我大蜀与契丹永世友好,那可是千秋之功。” “姐夫放心,遇秋一定会努力的。”常遇秋道。 孟昶又问耶律贤,“好,遇秋算是一宝,你的第二宝是什么?” 耶律贤犹豫道:“恐怕这宝物,皇上会舍不得。” “你说吧。”孟昶道。 “便是那‘狮王’。”耶律贤小心说出。 藏獒啊,你可真会挑。我没问题,可那达妮怎会舍得。孟昶忙道:“只怕达妃不同意。” 常遇秋道:“没有姐夫解决不了的问题。” 孟昶望了眼他。原来这俩小子早就商量好了啊。 耶律贤道:“若皇上为难,那我换一物吧。” 朕之金口,所言必行。孟昶大声道:“快唤达妃来见朕。”达妮卓玛已正式进入后宫,成为嫔妃之一。 来的不是达妃一个人,一群妃子都跟着来到,杏儿也在其中。 孟昶奇怪问道:“怎么都来了?” 唐糖回答:“我们正跟达妮变戏法呢。有啥事,你快说。” 望了眼杏儿,孟昶有了主意,问众妃:“各位老婆,你们认为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妃子们七嘴八舌,珍珠玛瑙,皇位权力什么答案都有。 “朕认为是人的生命最珍贵,你们同意吗?”孟昶打断她们,道。 众妃想了想,纷纷点头。 孟昶走到杏儿前,握住她的柔荑,道:“所以我要特别感谢杏儿,她把她弟弟的生命交给了我。” 说实话,孟昶从未众目下如此深情地对待杏儿,杏儿差点感动地哭出。 “姐,你放心,我一定听姐夫的。”常遇秋在旁道。 孟昶道:“此去契丹,吉凶难卜,杏儿姐弟义无反顾,朕很感激。” 杏儿忙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孟昶马上转向达妮:“达妮,如果需要,你会这样做吗?” 达妮俏脸一扬,“我也会毫不犹豫的。” “呵呵,这就好。”孟昶笑着走回座,“达妮,朕想跟你要一样东西,你会给朕吗?” “即使是要我的生命,我也给你。”达妮很坚决地道。 “我只是想要那‘狮王’而已。”孟昶笑道。 达妮一愣,“要它做啥?” “随耶律贤去契丹。”孟昶答道。 达妮露出不舍,“那它就回不来了。” “达妮,人家杏儿都肯让弟弟去,你难道还不舍一只狗吗?”唐糖、段思盈几人在旁道。 望着杏儿,达妮点头同意。 “耶律贤,你要的两个宝物,朕都给你了,你可要好生对待,若有差错,绝不饶你。”孟昶道。 耶律贤拱手道:“耶律贤牢记在心。” 夜晚,孟昶特意来到杏儿的寝宫,杏儿习惯性地亲自端水为他洗脚。 孟昶没有拒绝,在享受中回忆着“之家”时的往事。 柴荣的病情进一步恶化,这位年轻的一代明君也感觉到了。这样,他将赵匡胤喊至床边,问道:“匡胤,你可知周公辅政的故事?” 赵匡胤答道:“匡胤知晓。西周武王之弟周公旦辅政年幼的周成王,受尽他人猜疑,却从未懈怠。平定叛乱,制法理国,巩固经济,加强吏治,为西周立下不朽功勋。辅政六年,还政成王,受到后人景仰。” 柴荣艰难地点下头,道:“看来匡胤不仅会打仗,还会读史学法了。” “是皇上的栽培。”赵匡胤忙道。 柴荣道:“那你是如何评价周公的?” 赵匡胤答道:“匡胤一直以周公为榜样。” “朕相信你!”柴荣道。 相信归相信,也得防一防。赵匡胤走后,范质、王溥、魏仁浦等文臣来到。柴荣问道:“朕欲在点检使之下多任命几位副使,诸公可有人选?” 众人说了好几个名字,柴荣都未有所表示。“李处耘随朕多年,立功无数。”柴荣提醒道。 “李将军足可胜任此职。”众臣忙道。 李处耘与赵匡胤一向不和,皇上这是在牵制赵匡胤。范质马上明白过来,说出了另一位与赵匡胤有过节的人,“镇守穆陵关的韩通将军忠心耿耿,勇猛善战,也可胜任此职。” 韩通与赵匡胤的事,柴荣当然知道。韩通的儿子看中一位万花楼的姑娘,经常去纠缠,而此女恰是赵匡胤的相好。赵匡胤那几位好弟兄知道后,将他儿子痛揍了顿。已是禁军老将的韩通大怒,找到赵匡胤,两人大打出手,若不是柴荣及时赶来制止,恐怕会斗个你死我活。为此,柴荣将韩通调至穆陵关。 “好,速调韩通回禁军。”柴荣道。 “将军对皇上如此忠心,皇上却放此二人在将军身边,着实让人心寒。”得知李处耘、韩通二人也成为赵匡胤的副手后,苗训道。 赵匡胤隐住心中不悦,道:“皇上自有道理,咱们不必猜测。” 苗训忙道:“这个自然。” “然将军也应多为自己想想。”楚昭辅在旁道。 “皇上对我恩重如山,情比兄弟,匡胤绝不会负他。”赵匡胤道。 此话怎解?不负柴荣不代表不负大周,不负柴荣不代表不负柴荣子孙。 在诱人的皇座面前,在永无满足的权力面前,神马誓言都会食言。 第279章 陈桥兵变(三) 六月末的傍晚,残阳如血,柴荣带着他的抱负,带着他的遗憾,带着后世无穷的称赞,离开人世。 在位的短短时间,柴荣清吏治,选人才,均定田赋,奖励农耕。特别是严明军纪,赏罚分明,整顿禁军,选留精锐,击垮刘崇,收复三关,威慑天下。 然而事必躬亲的作风成为他耗尽心力的致命杀手。人无论有多么旺盛的精力,毕竟都是肉体凡胎,经不起日夜操劳。柴荣英年早逝是历史的遗憾,引来无数叹息。 七岁的柴宗训成为大周的新皇帝,范质、王溥、魏仁浦依遗诏三相辅政。没有赵匡胤的名字,也说明了柴荣的戒心,只是有些晚了。 消息传到金陵,孟昶痛哭不已,委王昭远前往汴梁吊唁。 历史到了拐角,孟昶心知。他清楚接下来该发生什么,而那应该成为一统天下的最佳机会。于是,他下令李延厚向蜀周边境各重镇积极调兵,做好准备。 在汴梁,王昭远表达了孟昶及整个大蜀对柴荣的沉痛怀念,并穿上孝服在灵堂守灵,为自己,也为孟昶。 灵堂内,除了小符皇后和小皇帝及柴荣另外几个孩子外,还有赵匡胤与李处耘。 一夜,除了啜泣声,无人谈其他。孩子都还小,都已睡着,小符皇后命宫人拿来被褥为他们裹上。 后几日,王昭远分别与大周辅政三相会谈,表明大蜀与大周的关系不会因柴荣的离去而改变。 新君还小,当然不能出事。三相深感压力的重大,一再表达大周的国策不会改变,庆幸与大蜀永世修好。 自那夜后,没有见到赵匡胤,都说他在自己府上设下柴荣牌位,日夜跪拜。 为避嫌,李处耘也未与王昭远相见,只派人送来信件,说了些表达自己对当年引荐的感谢话。 离开汴梁,王昭远隐隐感到在哀思之外还有其他,至于到底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孟昶虽未去,却一语道破:“诡异。” “对,就是感觉怪怪的。”王昭远道。 “汴梁即将有大事发生!”说完,孟昶叹口气。 王昭远忙问:“皇上莫非是说有人要夺大哥江山?” 孟昶没有正面回答,“但愿我判断错误。”其实只有他知道,这不是判断,而是必然。 是年临近春节,北汉刘承钧联合契丹再次南下的消息突然传来,小符皇后惊慌中急忙召来三位宰相商议。 “应立刻令李筠与李重进率部迎敌。”范质道。 魏仁浦忙道:“此次与前次不同,据闻足有十万敌军,他二人自顾不暇,只怕难以阻敌。” “那该如何是好?”小符皇后焦急问道。 三人沉思半晌,不约而同地说出同一个人的名字:“赵匡胤。” 王溥跟着道:“只有他才能保我大周。先皇生前对他如此器重,两人恩深情重,他必会全力以赴,保我大周。” 范质、魏仁浦也纷纷同意,小符皇后马上让王溥前去向赵匡胤宣旨。 赵匡胤接过圣旨,道:“外敌犯我境,匡胤必当誓死为国。王大人转告皇后与皇上,虽然匡胤手中兵力远逊敌军,也必会御敌于外。若不慎阵亡,先皇恩情,来生再报。” 王溥听出了画外音,问道:“赵将军可指挥多少兵力?” 赵匡胤不隐瞒,“匡胤只是禁军殿前点检使,所属将士不过三万。不过王大人放心,敌人若要进汴梁,必须从我三万具尸体上踏过。” “赵将军莫要焦急,待我向皇上禀报。”王溥道。禀报个啥啊,不就是你们三个商量嘛。 “这该如何是好?”听完王溥禀报,小符皇后再次问道。 魏仁浦道:“若赵将军挡不住,恐怕我大周便再无人了。为今之计,与其让这三万人送死,不若将我大周所有兵马交予赵将军,由他调配,必能御敌于外。” 范质担忧道:“如此一来,大周军权握在一人之手,恐怕难以控制。何况这赵匡胤一直以来都在收罗人才,培植羽翼,其志颇为可疑啊。” 魏仁浦摇头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范大人还能推荐出合适人选吗?” “我相信赵将军不会背弃先皇的恩义。”王溥道,“范大人,魏大人莫要争执,待将敌人打退后,再想办法收回兵权便是。” “就这么办吧。”毫无主意的小符皇后道。 得到大周军队的最高指挥权,赵匡胤信心满满,随即下令各部召集人马,准备出发。 已是除夕,大多放假在家过年,一时间汴梁城内到处乱纷纷。指挥使找裨将,裨将找军头,军头找士兵,最后好不容易聚齐十几万人马。 春节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如此重大,却要在此时离家出征,从上到下怨声载道,牢骚满肚。 金陵的春节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喜笑颜开。孟昶在大年初一只带杜逸风、赵崇滔、李承勋三人出了皇宫,到了清凉寺。 法眼文益率众弟子连忙相迎。一番寒暄后,孟昶笑着让赵崇滔拿过一精美酒壶,对法灯道:“大师那日赐我一壶醋,朕今日还你一壶酒。” “贫僧久不饮酒。”法灯忙道。 孟昶摆了下手,“大师不饮,怎知壶内何物?” 文益道:“法灯为何舍近求远,自寻烦恼呢。一试便知。” 法灯接过,猛饮一口,喜出望外大喊声:“好酒!” 果然是酒。众僧瞠然。 孟昶故意出难题,“法灯大师怎知是好酒?莫非平日时常饮之?” 文益与众弟子望向法灯,听他如何回答。 法灯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讲了个故事:“前朝有一书生进京赶考,路途遥远,钱尽粮绝,又逢连日大雨,饥寒交迫。偶入一农户家中,户内只有一白发老妇,为他煮一山芋食用。香甜之味,前所未有。后他中状元,整日山珍海味。某日生厌,想起那山芋,回到那农户,请老妇再为他烹煮。老妇端上,他细细品尝,却再无那日滋味。小施主,可知为何?” 孟昶想了下道:“此一时彼一时,境地不同,感觉自是不同。” 法灯笑道:“小施主说的是,贫僧说这壶内之酒是好酒同此理。” 孟昶笑道:“大师好是狡猾。” “酒与醋有何区别?”文益道,“只要心中之觉无异,那便无异。” 众人正聊得热乎,那边走来两人,正是彻玉和他儿子李煜。 毕竟占了人家地盘,抢了人家江山,孟昶想躲开,却被文益抓住道:“彻玉,你看谁来了。” 父子俩走近,彻玉望着孟昶,淡淡地道:“小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真巧。”孟昶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口敷衍。 李煜虽小,却很有礼节地行礼道:“草民参见皇上。” “天下人皆人,天下物皆物,何来草民,何来皇上。”文益显然想缓和这尴尬的气氛。 孟昶忙跟着道:“是啊,是啊,这里没有皇上,只有咱们这些未得道的凡夫俗子。” 彻玉对儿子道:“从嘉记住,众生皆平等。” 文益突然道:“听闻这从嘉能诗善文,书画极佳,将来必成大器。” 孟昶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跟着道:“好,只要他肯学,我必让他成为我大蜀诗词书画第一人。” 彻玉露出欣慰的笑容。皇帝有很多种,某一领域的皇帝那也是皇帝。 “师傅,快看。”弟子们突然指着天上大呼。 众人抬头仰望,但见有一黑影正慢慢吞噬太阳,阳光减弱,天色愈暗。 “天狗食日。”有人喊道,立刻引来一阵惊慌。远远地传来敲锣打鼓的嘈杂声,有老百姓已在驱赶那“天狗”。 “日全食。”孟昶一字一字地道。 黑影占据太阳的全部,大地一片昏暗,兽惊归穴,鸟慌返巢。在太阳所在的位置,在黑影的周围,呈现一圈美丽淡红色的光辉,之外还弥漫着一片银白色的光芒,震撼迷人。星星出现,象是一颗颗珍珠镶嵌在空中。 在古时,这属凶兆,已有一些僧人拿出碗盆,不停敲打,以驱逐邪恶。文益等几位大师也未免俗,纷纷盘坐念经。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天文奇观。只有孟昶饶有兴趣地观赏品味。 短短几分钟后,黑影边缘射出一线刺眼光芒,紧跟着阳光越来越浓烈,逐渐星星消失,大地重回光亮,阳光重新普照,恢复平常。 “胜利了!胜利了!”众人欣喜呼喊,似乎是他们发出的响声吓跑了天狗。 “小施主似乎并不惊慌。”法眼文益赞赏道。 孟昶笑笑,“如此美景,一生难得一见,只有惊艳,何来惊慌!” 文益再一次点头称赞,又不无担忧地道:“不知是凶是吉?” “大师,吉凶皆是相对而言,何必管他吉凶。”孟昶笑道。然而他心中已感到不妙,赵匡胤改朝换代的时刻已经来到。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在初一这日见到日全食,汴梁也不例外。赵匡胤直到初二黎明才派先锋韩崇斌、李继勋率五万兵马先行出发。 初三,点齐八万大军,领众将出了陈桥门北上。范质、王溥、魏仁浦等大臣,留守汴京的韩通、李处耘、石守信、王审琦等将领,均出城送行。 见大军阵容齐整,将士威猛,众人对赵匡胤此行更有信心。 第280章 陈桥兵变(四) 赵匡胤率大军一路北行,到了离汴京四十里的陈桥驿,下令安营,造饭休息。 看咱点检使多好,知道现在还是春节,不想让大家太劳累。士兵们开始搭营帐,埋锅做饭。 日渐偏西,苗训和楚昭辅走出驿,赏玩野景。寒林片片,哀草无边,日光渐渐金黄,浮云逐渐变成绮丽的彩霞。 两人会心而笑,走到正忙碌的周兵之中。 “诸位将士,年过得可好?”苗训客气地向大家问候。 一位军头不满道:“好什么啊。我老婆生孩子,我这刚请假到家,便又传令集合北征。我连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知道。” 此话引来哄笑。楚昭辅道:“朝廷下了死命令,赵将军也是无奈。” 另一位军头道:“说实话,这大过年的下令出征,士兵们自然不乐意。大年初一又出现一个黑太阳,地上黑得如夜,直到另一个太阳出来,黑太阳才消失。这等怪事,恐怕预示着此次出征不利,大家都很担忧呢。” 有人插嘴问道:“苗先生精通天文,可知是吉是凶?” 苗训略加思考,道:“这很难说。说它是凶兆,并不错。要说是吉兆,同样也有道理。” “这怎么讲?”大家楞然问道。 苗训摇摇头,“这事不便讲,一旦说出,我苗训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众人哪肯依,纷纷道:“大家都是赵将军的老部下,说出来何妨。我们绝不外传,给先生召来不利。” “我也在想此事呢。”楚昭辅道,“先生就给大家讲解一下,消除大家疑惑吧。” 苗训似被逼得没法,无奈地道:“若我说出,还请各位保守秘密,不要传给他人。” “先生还信不过我们吗。”楚昭辅带头道。众人立即点头应允。 苗训这才低声道:“日者,君王之象也。两日并见天空,乃是两君并立之象。黑太阳隐退,新太阳光华倍增,乃旧君隐退,新君出现之兆也。” 众人仿佛有点明白了。 苗训继续道:“所以从旧君方面说,当然是凶兆;若从新君方面呢,自是吉兆。昨日我想一夜,终于明白过来,恐怕我大周要改朝换代了。” 众人俱惊。这句话确实是掉脑袋的。 “这话岂敢乱说,大家心里明白就是,千万别传出去。”苗训再一次叮嘱。 “那新君应在何人身上?”楚昭辅问道。 苗训摇摇头,“这个,我真不敢去算。” 众人面色凝重,都在想着。楚昭辅突然道:“好似早年京城曾有过这类传闻。” 一军校一拍大腿,道:“不错,苗先生真神人也。宫中不是出现过‘点检作天子’的木牌吗?新君当然是我们的赵点检。” 众人欢呼道:“如果赵点检当了天子,那真是上天有眼。赵点检爱兵如子,关心咱们疾苦,比那七岁小娃强多了。” 苗训忙招手示意轻声,“此话万万不可乱讲。” 有位发出疑问,“赵点检忠义肝胆,只怕他自己决不肯当这皇帝,承受背主的恶名。” 苗训道:“天象既显,变应迫在眉睫。今日我泄露天机,罪过重大,列位千万不可再传。”说完,拉着楚昭辅边走,回到中军。 不传?可能吗?正对前日出现黑太阳大惑不解的将士们突然有了如此振奋人心的答案,不到一个晚上,已传得大军中人人皆知。 张光翰、赵彦辉听得这个消息,连忙来找副使高怀德。 高怀德与赵匡胤早已彼此视为兄弟,低头想了下,道:“如今主上幼弱,又无良臣辅佐,只知派兵征战,不知体恤将士。如果军心拥护赵点检,机会不可放弃。我们不如顺应天意,先拥立点检为天子,后再挥军北征。两位以为如何?” 张光翰、赵彦徽握紧刀柄的手松开,道:“这办法最好。”莫非高怀德若无此意,将召来杀身之祸? “首先要得到所属各部主将的一致拥护,以免意见不一,拼杀起来,反而弄巧成拙,造出麻烦。”高怀德想了下,道,“其次要与几位军师商议,定出拥立办法,一举成功,避免节外生枝。” 话音未落,张令铎、韩重,王彦升等几位重要将领焦急走入,道:“高大哥,大事不妙,营中军士都乱了,说要拥立点检为天子,你说该如何是好。” 高怀德忙道:“我正准备请大家来商议此事呢。目前主上幼弱,太后不谙政务,如此下去,天下必乱。我等在疆场拼死效命,即使挣下汗马功劳,到头来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呢?正月初一,两日并出,一日沉没,乃改天换日之象。天象既定,怎可逆天行事。诸位将军,大家有何意见?” 张令铎几人都是武夫,大声道:“高大哥让我们怎么行事,我们听命便是。” “我的意思嘛。”高怀德道,“不如先拥立点检为天子,再行北征,如何?” 众将纷纷点头同意。 “速去将两位军师喊来。”高怀德马上对张光翰道。 苗训和楚昭辅很快赶来,听完大家的意思,十分欣喜。苗训道:“诸位一致拥戴点检为天子顺应天意,乃天下之福。现在的问题是该派何人去劝说点检。” 楚昭辅道:“不如请赵匡义将军去讲,如何?”赵匡义最近也提升得很快,成为禁军将领。 “匡义去最为合适。”高怀德点头道。于是立刻派人去请。 不一时,赵匡义来到。高怀德将大家欲立赵匡胤为天子的意思说了一遍。匡义未惊,担忧地道:“吾兄最讲忠义,若冒冒失失地去对他说,只怕会被拒绝,反而弄僵。必须想一妥当策略,使他无法推辞才是。” 苗训微笑着道:“山人有一计,或可以用。” 高怀德等将催促道:“先生别卖关子,快些说出吧。” “这样,由匡义与楚先生进帐劝说点检。”苗训道,“高将军你等可先平息将士的情绪,制止议论。而后五更时分集合整队,待点检出帐后,立即行拥立大礼,大事便可定。” 黎明时分,昨夜酩酊大醉的赵匡胤刚刚起身,赵匡义与楚昭辅走进将众将的意思说了一遍。 赵匡义听后大吃一惊,“此事如何可行,我受世宗深恩,方有今日之地位。本应努力报效,如取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岂不陷我于大不义。匡义,诸将欲图富贵而打算拥立,情有可原,你是我亲兄弟为何也这般糊涂,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赵匡义将苗训交代的话说出,“此事不可逆转者有三。其一,上天垂象,不可逆天。其二,主幼政弱,兄若不愿当天子,必然天下大乱,刀兵四起,周氏天下必不可保。其三,诸位将士全把希望寄托在兄长身上,若不应允,大家都要散伙回家。匡义正是从大义出发,才来劝说兄长的。” 楚昭辅跟着道:“此举关乎国家昌盛,百姓祸福,关乎世宗遗愿。点检平日仗义豪侠,如今为何怕受恶名而不敢力挽狂澜勇担重任呢?上不可违天意,下不可失民心,点检三思。” 赵匡胤沉吟片刻,道:“且待我与诸将晓谕道理,稳定军心。” 说毕,匆匆梳洗完毕,穿上官服,走出帐,但见众将早已环立帐外。 一见赵匡胤走出,高怀德便道:“三军无主,一直要求拥立点检为天子。” 赵匡胤正欲开言,苗训一使眼色,王政忠、杨光义等几名兄弟将准备好的黄袍抖开,上前披在他身上。 高怀德一见,怀中令旗掏出一摆,只见众将及所有士兵一齐下跪朝拜,高呼万岁,声彻田野,震天动地。 赵匡胤很无奈地道:“如此大事竟不与我商议,世宗尸骨未寒,我便代其天下,世上的人该如何说我!” “完成其未完之事业和心愿,便是报答他的最好行动。”苗训道。 说毕,诸将已上前将赵匡胤请上马,并齐声大喊:“请点检回师汴梁,登皇帝位。” 赵匡胤很无奈地说道:“若要回汴京,需遵我三点。第一,幼帝和太后决不可冒犯。第二,京内大臣不得随意欺凌。第三,府库和百姓不可侵扰。违令者斩!你等可同意?” “谨遵万岁旨意!”众人齐呼。 赵匡胤想起当年郭威被强行黄袍加身的情景,心中更多的是自豪。自己导演的这一幕远比前辈要高明多了! 随后,立刻令王彦升领队先行,自己统大军随后出发。 而在此之前,赵匡胤的亲信潘美和郭廷斌已在苗训的授意下快马赶回汴京,通知石守信、王审琦等人注意维护京城治安,迎接新天子的到来。然后又告知范质、王溥、魏仁浦三相拥立新君之事。 范质惊叫着道:“这可如何是好?”浑身打颤,紧紧握住王溥的手。 王溥一阵疼痛,低头一看,是紧张过度的范质用力过大,指甲陷入进肉中,流出一丝鲜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他长叹大喊。 那边的魏仁浦早已因惊吓,一句话也说不出。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明百姓,还请三位大人与其他官员不要轻举妄动,准备迎接新君。”潘美说完便转身而去。 话外之音,谁都听得懂。 第281章 陈桥兵变(五) 三人呆立许久,范质道:“兵来将挡,谁来土掩,京城之中还有兵马。咱们还是赶紧进宫请旨,调集全城兵马守卫,再传檄文到各镇,命令各节度使前来勤王。” 王溥、魏仁浦紧张地没有应声。 “总有忠义之士,大家协力陶逆,不愁叛贼不灭。”范质的话音带着颤抖。 象讲故事一样,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样能成。 三人还在犹豫不决,已有士兵飞马来报叛军已经进城。守卫城门的石守信、王审琦早在得到通报后,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接大军入城。王彦升率先头部队冲入城内。 韩通与李处耘慌张跑来,大喊道:“点检使叛乱,三位大人,怎么办?” 听说叛军已进城,三人哪还有心思考虑怎么办,只想赶快回府。“两位将军,快组织士兵挡住!”范质道。说完,三人匆匆离开。 韩通与李处耘相视无语。石守信、王审琦掌握着留守京城的大部分兵力,叛军已入城中,我们拿什么抵挡?我们与赵匡胤的个人恩怨摆在那,他作天子,会给我们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不再犹豫,互道珍重,赶回府去。回去作啥?好汉不吃眼前亏,趁乱离开才是。 韩通不走运,在大街上与王彦升相遇。王彦升大叫道:“韩侍卫,新天子到了,快去接驾。” 韩通正在气头上,随口大骂道:“接什么鸟驾?哪来的鸟天子?赵匡胤大逆不道,我韩通可不做这叛逆之人。”说罢,飞马回府。 王彦升似乎就是等他这话,笑了笑,拍马率兵追了上去。 韩通才到门口,正欲叫门,只听得身后大喊:“韩通老贼,自寻死路!” 回头,王彦升的长刀已砍了过来。 韩通可是与赵匡胤打过平手的人物,怎会轻易就范?忙往旁一闪,拔出佩剑抵挡。 若论真功夫,王彦升自不是韩通对手。可此时不能单纯以功夫论高低。王彦升的手下士兵们一拥而上,各式兵刃皆往韩通身上招呼。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韩通的一剑面对着数百刀枪。拼命抵挡了会,便身受多处伤。王彦升大喝声:“老匹夫找死!”挥刀砍下他的首级。 还没结束。王彦升指挥士兵冲入韩府,将府内七十余口人杀得干干净净。 还没结束。离开韩府,王彦升又指挥士兵冲向李府。那里还要发生血案。 李处耘一回府,忙招呼妻子带着儿子李继隆离开。他一家老小人数不多,总共十来口人,比较方便。 李处耘带着惊慌失措的一家人才出府,便见王彦升已率兵杀到。 李处耘忙对妻子道:“快去万花楼。”说完,拔刀迎了上去。前次与孟昶在万花楼的经历,让他知道那里或有生机。 “李将军快走!”过来一人,弯弓搭箭,向王彦声不停射去,正是曾在高平一战中立下大功的神箭手马仁瑀。 李处耘道:“一起走。”拉着他便跑。 王彦升深知马仁瑀神箭的厉害,不敢追赶,无奈骂道:“可恶!”然后率兵去迎接赵匡胤的大军。 “如果是这样,我等也要马上离开。”听完李处耘说完,百花楼老板王处培慌张地道。赵匡胤知道自己与大蜀的关系,恐怕政事平静后便会向百花楼下手。 “去哪?”李处耘、马仁瑀忙问。 王处培想也没想地答道:“金陵。” 李处耘担忧地道:“我这拖家带口地,多有不便。” “李将军放心,我会安排好的。”王处培胸有成竹,因为小虫便在汴梁。 赵匡胤入城后,没有前往皇宫,下令将士们一律归营,自己则回到都点检衙门。 高怀德的禁军已全盘掌控皇宫,小符皇后和小皇帝及其他柴氏皇亲战战兢兢地渡过这夜。 次日,范质、王溥、魏仁浦在王政忠、杨光义等将校的“保护”下来到都点检衙门。 一见他三个,赵匡胤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地道:“世宗对我恩重如山,我却被大军逼到这一地步,真是无颜以对天地哪!” 范质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话。王彦升突然拔剑在手,厉声喝道:“天下无主,我们拥立点检为天子。若有异议者,试试我手中宝剑。” 其余将士皆跟着大喊:“点检为天子,点检为天子!” 天下无主?皇宫里那位小皇帝是谁?这话也太矛盾了。眼前这三位文人哪有心思想这些,吓得面如土色,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连忙伏地跪拜,冲着张匡胤狂呼:“万岁!” 赵匡胤慌忙扶起三人,好言抚慰。 心境稍稍平静后,范质问道:“皇上欲如何处理幼君?” 赵匡胤身后苗训代为回答道:“请幼君效法尧舜,将皇位禅让给点检。以后将善待于他,不负周室。” 赵匡胤跟着补充,“我已下令军中,不得侵犯太后与幼主。我对他们永远以臣礼事奉,决不食言。” 刀等于架在脖子上,哪敢说半个不字。三人忙表示将安排受禅仪式。 “诸位与我都曾是同僚,我不会亏待大家的。”赵匡胤允诺。 当日午后,皇宫内,匆匆对孤儿寡母说了一下后,三人将文武百官召集到朝堂,左右站立。 不一会,在石守信、王审琦等将的簇拥下,赵匡胤从容登殿。兵部尚书窦仪宣读禅让诏书,众臣跪拜,“万岁”之声响彻汴梁。赵匡胤当即下旨改国号“宋”,定都汴梁,一个新王朝在这年正月初五诞生。 在小虫的安排下,王处培、马仁瑀及李处耘一家,混在难民的队伍中离开汴京,而后奔向金陵。 “虫哥,你不走?”临走时,王处培疑惑地问。 小虫笑笑道:“小公子交给我两个任务,现在只完成了一个,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 李处耘惊异问道:“你是说救我们出城也是任务之一?” “当然。”小虫点点头。 “可是前日才生变,他远在金陵,怎会得知?”李处耘更加惊讶。 小虫笑道:“实不相瞒,我是一个月前来汴京的。李将军,我们的小公子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神人。” 神人,真是神人!李处耘、马仁瑀等人的心都飞到了金陵。 金陵的孟昶没有一点吃惊,只有哀愁。结拜大哥的江山就这样被他人所得,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 殿下众臣皆很吃惊,议论纷纷。赵匡胤兵不血刃地夺了政权,其能力不可小觑。 “诸位怎看?”孟昶问道,神情带着些许哀愁。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看法。无非不过两条:惊讶赵匡胤过人的才能,担忧周北蜀南的旧格局被打破。 孟昶摆摆手,众臣静下来。“你们觉得这赵匡胤真的是顺应天意夺得江山的吗?” 毋昭裔道:“初一天上出现两个太阳,可能确实是天象所显。” “朕想问大家一个关键的问题。”孟昶道,“契丹真得南下了吗?” 是啊,赵匡胤拿军权出汴京的目的是迎击契丹,如今他又率部回到汴京,那入侵的契丹兵呢? 孟昶道:“所以,所有这一切都是预谋。所以,那日全食只是巧合。即使没有它,赵匡胤仍会回汴京。所以,没有天意,只有人为。” 王昭远,赵普几人道:“皇上说得有理。” 孟昶的情绪有些激动,“为掩天下人之口,导演出黄袍加身一幕,可见其人心机之深。忘恩负义,心肠狠毒,朕绝不能让大哥的江山落在此人之手。” 听皇上的意思,似乎要动干戈。众臣忙道:“天下大势皆如此,皇上勿怒。” “初得江山,立足未稳,不在此时灭之,只怕今后更难。”孟昶的目光含火,浑身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王昭远跟着道:“皇上所言极是。赵匡胤虽得汴京,自命天子,其他节度使未必顺从,此乃逐鹿中原的大好时机。” “话虽如此,但毕竟正统。”赵普道,“我大蜀出兵,算外敌入侵,只怕反而使他们团结起来。” 赵普的话引来多数大臣的赞同。 “小普,再过些时日,难道他们就不会更团结吗?”孟昶反问。 赵普道:“那时的团结只是表面。若赵匡胤趁咱们入侵之时,削弱其他节度使的力量,扩大自身力量。除非我大蜀能一举成功,否则今后若想一统,会难上加难。” 孟昶冷笑道:“当然要一举成功,朕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臣觉得赵大人的话有些道理,皇上要三思。”李延厚道。 “皇上三思。”众臣跟着道。 “我看你们是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孟昶怒道。 王朴道:“北部幅员辽阔,各种力量交错,恐难短时间一统。皇上不可一意孤行。” 除了王昭远,没一人和我站在一起。孟昶更加愤怒:“朕自出蜀,所向披靡,蜀军威名更令天下惊恐。一个小小的点检使,何必惧之。” “皇上三思!”众臣齐喊。 孟昶丢下最后一句:“出兵攻宋,朕意已决。言他者,斩!”甩袖而去。 皇上变了。众臣心想。 第282章 昏迷(一) 老公变了。众妃心想。 远远望着独坐小亭的孟昶,众妃你推我,我让你,无人敢靠近。 杜逸风夫妇走过来,问她们:“发生什么事了?” 唐糖答道:“不知道,他不许任何人过去。师傅、师娘,要不你俩过去看看吧。” “是啊,他不敢说你们的。”段思盈、留妍瞳几妃跟着怂恿。 杜逸风犹豫下道:“也许他想一个人静会,咱们就别去打扰了。” 肖玉蓉白了眼丈夫,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径自走了过去。 江南初春,已见草绿,厅下小流中小鱼快乐畅游,孟昶却浑身发冷。小葱子在一旁不敢吭声,刚才他一句好心的问候却召来呵斥。 “徒弟,怎么了?”肖玉蓉见他有病容,忙问。 孟昶抬头,苦笑下道:“师娘,没人懂我,没人懂我。”说完,忍不住咳嗽数声。 肖玉蓉急忙握其腕搭脉,马上回头喊道:“快传御医!” 小葱子拔腿便跑,对那边众妃喊道:“御医,皇上要御医。” 杜逸风已纵身到了孟昶身边,一摸他前额,奇烫无比,不由分说地抱起他,向寝宫而去。 孟昶眼前混沌一片,口干舌燥,说话的力气也没。一躺上龙床,便无法坚持,昏迷过去。 “老头子,这方法行吗?”孟小凡的母亲担忧地问丈夫。 孟小凡他爸很肯定地说:“这是胡神医赐的神药,我亲眼见他将两腿残废的人治好。” 母亲摸着孟小凡的额头,道:“小凡的额头很烫。” “大师说了,这叫以毒攻毒,刺激他的神经,让他苏醒。”父亲解释道。 “可小凡的手很凉,浑身都像在发抖。”母亲惊叫道。 父亲凑过去,心存侥幸地道:“也许药物起作用了,没事的,正常反应。” 门铃响起,父亲忙去开门,是小凡的表哥,在公安局工作。 “小凡最近有起色没?”表哥问道。 父亲得意地道:“我给他吃了胡神医的神药,过两天便会醒来。” “胡神医?”表哥大惊,“姑父,那个胡神医是骗子,他的假药已害死好几个人,公安局正在通缉他。”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有什么办法呢。”父亲很无奈地道。 “真是瞎胡闹。快,快把小凡送医院。”表哥焦急地走到小凡床边,小凡脸色已赤红一片。 母亲吓坏了,来不及骂丈夫,喊道:“快,快把小凡送医院。” 孙茯苓吃惊不小。皇上的脉象前所未见,症状奇特无比。面对众多焦急的目光,她淡然地道:“大家不要担忧,只是严重风寒,服药之后便可无事。”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大家都退下去吧,让皇上好好休息。”孙茯苓道。 “我们要留下来陪他。”唐糖这几位妃子不情愿地道。 杜逸风夫妻瞧出点名堂,道:“有茯苓在,你们就不要在这添乱了。” 几人刚离去,毋昭裔、李延厚等大臣都赶来,杜逸风忙将他们拦在门外,道:“皇上刚服了药,正在休息,还请诸位不要打扰。” “什么病啊?”众臣纷纷问道。 孙茯苓走出,道:“小风寒而已,大家不用担心。” 众臣这才离去。 “是否很严重?”见已无人,杜逸风夫妇焦急问道。 “脉象很怪,我从未接触过。”茯苓不再隐瞒。 肖玉蓉忙问:“会不会是中了毒?” 孙茯苓摇摇头,“我真的无法诊断。弟弟行为怪异,连这病也奇怪无比。” 杜逸风安慰道:“不要急,徒弟不会有事的。待我和玉蓉合力输功,护其心脉,防止病情加重,茯苓你再细细诊断。” “只好如此。”茯苓点头道。 夫妻二人扶起孟昶,去了衣衫,一前一后双掌抵其身,输入功力。 蝉蕊匆忙赶来,被小葱子阻在门外,双目含着怒意道:“快些让开。” 小葱子惶恐地道:“孙神医交代的,不许任何人打扰,还请蝉蕊姑娘不要让我为难。” 如果一般的病,怎会不让他人进入。蝉蕊心中又添几分焦急,道:“好,我就在这等着。” 夜深,唐糖、段思盈等六位皇妃不放心,相继来到,俱被阻拦在外等候。想想自己的身份,生怕被误会,婵蕊连忙向她们告辞离开。 皇妃们谁也不愿离去,天下第一神医在内,大家也没什么担忧,有说有笑的竟等到天亮。 孙茯苓忙碌一夜,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疗病良方,甚为着急。 肖玉蓉走出,马上被几位妃子拦住,问询皇上病情。她只好轻描淡写地说还在休息,不可以进去打扰。 谁知几位妃子听后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在外等待孟昶睡醒。 早朝过后,大臣们又一次来到寝宫,探视皇上。见妃子们都在外候着,便也不离开,一起等候。 “纸包不住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杜逸风道。 孙茯苓道:“皇上的病情若传出,恐怕会引来惶恐。” 两人正在着急,忽听外传来声:“恭迎太后。” 这下糟了,总不能把皇太后也拦在外吧。两人没了主意。 肖玉蓉当然不能拦皇太后,无奈地引着太后李氏走进,周娥皇搀着太后,也随着进来。 “还未睡醒吗?”李氏问道。 孙茯苓不敢隐瞒,自责地道:“是茯苓医术不精,自昨日昏迷至今未醒,茯苓彻夜医治,不得其法。” 李氏大惊,走到床前,但见孟昶面如火烧,虽盖两层厚被,浑身却冷得打颤。他父亲的昏迷如同常人,所以未醒。这孩子如此异常,应该无碍。经历过数次灾难的李氏想到。没有责怪孙茯苓,反而道:“这孩子异于常人,茯苓你不用自责。你安心为昶儿治疗,其他事就交给老身。” “只是这需要时间。我怕皇上昏迷不醒,不能见他人,会引来流言。”孙茯苓道。 “由老身去说便是。”李氏道。 “太后不可。”身旁的周娥皇忙阻拦道,“太后若实说,说明病情的严重,会引来更大的恐慌。太后若隐瞒,他人也会认为正因为皇上病情严重,才由太后去澄清,引来更大的怀疑。” 没想到这小妮子想的倒周全。太后,茯苓,杜逸风夫妇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周娥皇道:“娥皇以为,不如召几位妃子和几位大臣臣进来,告知实情,从他们的嘴中传出皇上病情并不严重,但需要静心休养的消息,更让人可信。” 几人点点头。杜逸风道:“好,只有如此。” 孙茯苓走出道:“皇上已醒,但身上风寒短时间内难以去尽,并且易于传染,大家不可全都拥入。太后懿旨,六位皇妃、毋昭裔大人、李延厚大人、王朴大人、王昭远大人、赵普大人、潘佑大人入内探视。” 一听此话,六位皇妃便迫不及待地抢先进入,毋昭裔几人紧跟着往里走。潘佑受宠若惊,要知道另几位可都是重臣。 皇上仍旧躺在那,众人惊奇不已。那几位妃子着急地想说话,李氏已平静地开口:“莫要作声。” 众人疑惑着望了过来。 “昶儿得了怪病,至今未醒。”李氏道。 众人又都望向孙茯苓。 茯苓点点头,道:“我相信可以救治,但需要时间。” 李氏跟着道:“为了大蜀的安宁,希望大家能配合。” “老公……”六位美丽皇妃喊道,每个人的眼中都已含泪。 李氏轻轻地摇摇头,她们忍住没有流出。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殿内稍稍安静下来后,赵普道。 毋昭裔几人将心中的担忧强压住,跟着道:“太后放心,我们会做得很好,直到皇上病治。” “潘大人,你可知为何要你入内?”李氏问道。 潘佑忙道:“是太后对微臣的信任和恩赐。” 赵普已明白其中缘由,道:“我们几位都是跟随皇上从成都来的,只有潘大人是金陵旧臣。有些事我们说出去,他人会产生质疑。但潘大人说出来,可信度强了很多。” 毋昭裔跟着道:“潘大人,你的担子最重。” “能为皇上效力是微臣的福分。”潘佑道,“若自我嘴中泄密,臣愿自裁谢罪!” 李氏点头道:“是娥皇推荐的潘大人。若风平浪静地渡过这段时期,你两位都是立了大功。” 潘佑感激地望了眼周娥皇。降蜀以来,寸功未立,如今有此时机,自当好好表现。 “我们也知道怎么做了。”唐糖等六位妃子抹去眼中泪花,道。 李氏笑道:“那就带着笑容出去吧。你们安排一下,轮流来照顾昶儿便是。” 皇妃们出来了,很开心地嬉笑着。 毋昭裔几人出来了,对大大臣们连说:“皇上很好,过几日便可上朝,不用担忧。” 果然没错,离宫后,许多大臣心存狐疑,都来向潘佑打听皇上的情况。 潘佑得意地道:“皇上洪福齐天,岂是个小小风寒能击倒的。韩大人、徐大人,你们不会是因为皇上没见你们而郁闷吧。” 韩熙载、徐铉心中当然有此想法,忙掩饰地道:“我们只是为皇上担忧,与你何干。” 其他大臣看着潘佑的样子,心中道着“小人得志”,对孟昶身体无碍的事实却已深信不疑。 第283章 昏迷(二) 皇上是被我们气成这样的。王朴和赵普两人内疚地想着。 “皇上的想法其实也没错,待赵匡胤根基稳固,恐怕更难征服。”王朴道。 赵普还是摇着头,“物极必反。沙漠中的沙在大风后有两种可能,或被吹得消失殆尽,或聚成沙丘。我担心大宋成为后者。” 王朴叹口气道:“依皇上的作风,他宁愿相信是前者。” “我也希望是。”赵普道。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我们就努力去达成他的心愿吧。”王朴道。 赵普点头同意,“咱们这就去找毋先生和李大人商量吧。” “还有昭远。”王朴补充道。 王昭远带来利好消息。赵匡胤的诏书到达各镇节度使处后,引来巨大反应。其中尤以忠武军节度使李重进和昭义军节度使李筠最为强烈,二人推脱身体有病拒绝进京面圣。 “那些节度使都是大周身经百战的老将,自是对赵匡胤不服。”李延厚道,“如此说来,皇上的想法虽然有风险,却可一试。” 王昭远第一个赞同,“自然。我们应尽快将一切都布置妥当,只待皇上病愈,下旨北上。” 五位大蜀重臣达成一致,调兵遣将,准备粮草等事宜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 王处培等人到达金陵,听闻皇上有恙,有些失落。王昭远知道李处耘、马仁瑀都是孟昶看中的人才,立刻将他们安顿妥当。 孟昶已昏迷两日,仍不见醒来。孙茯苓几夜未眠,用了各种药方都无用,发愁得生了许多白发。 “茯苓姐姐不要急,一定有办法的。”唐糖道。今晚由她和留妍瞳服侍在旁。 杜逸风望着唐糖,心念一动,忙问:“唐晓掌门现在何处?” 唐糖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唐门药术独步天下,或可一试。”孙茯苓明白了杜逸风的想法。 “那我这就去找我哥。”唐糖一听,便道。 杜逸风道:“恬妃安心在此。我去找昭远,他能更快寻到唐掌门。”说完,已飞速离去。 王昭远随即动用他庞大的“潜龙”组织,并马上与乞巧门联系,向唐晓传出“速来金陵”的消息。 汴京的赵匡胤开始大封大宋开国功臣。原大周文臣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苗训、楚昭辅一步跨入大宋一品官员行列。 武将方面,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张令铎、张光翰、赵彦徽等有功之将都得到重赏,成为各主要军队的节度使。先锋王彦升则成为京城内外都巡检使,领兵巡防京城治安。至于禁军殿前都指挥使的位置是不能让与他人的,由亲弟弟赵光义升任。 已经出发前往北方的韩崇斌、李继勋等重要将领也分别授予北边节度使的官职,驻扎在北部。 各重镇节度使分别来到汴京面圣。其中已为天雄节度使,驻防大名府的府彦超也来到。能不来吗?自己的女儿、外孙都在人家手上。 赵匡胤接见节度使的形式很特别。他将那几位最重要的节度使召来,授每人一把佩剑,一副强弓,一匹骏马。他自己也单身上马,不带侍从,与节度使们驰出皇宫,来到固子门处的树林之中。 那里已摆好酒,却无一人。 “咱们就在此处饮酒如何?”赵匡胤率先下马道。 永兴节度使王彦超,定国节度使白重赟,安远节度使向拱,护国节度使郭从义,保大节度使杨廷璋,包括前国丈天雄节度使府彦超等人心中疑惑,相互对视,不知这是何意? 赵匡胤笑道:“各位将军身经百战,难道会惧怕这香喷喷的酒吗?”说着,已走了过去,抱起一酒坛,连饮数口。 节度使们不得不下马走了过去,与赵匡胤痛饮。 赵匡胤客气地向每一位询问各地状况,对府彦超更是多说了一句:“宗训已封为郑王,有我在,无人敢动柴大哥的家人,他们过得很舒适。” 符彦超慌忙道:“吾主宽厚,彦超誓死拥护。” 赵匡胤摆摆手,又与众人饮了几杯,突然道:“这里偏僻无人,我也给了你们剑,给了你们弓,谁要当皇帝的,可以杀了我,然后去登基。” 众节度使被他的气概镇住,忙都放下酒杯,拜伏在地,战栗不已,连呼“不敢,不敢”。 “真没有吗?”赵匡胤加重语气问。 “不敢,不敢。”众节度使呼道。 “真的没有吗?”赵匡胤又问。 众节度使吓得埋头不敢语。 赵匡胤训斥道:“既然你们都不愿做天子,只好我来做。既然你们要我作天子,就该知道是我的臣子,就应当各尽臣下的职责。” 众节度使都是驰骋疆场的老将,千军万马面前,眼睛都不会一眨,可现在的心中却只有恐惧。 “今后决不允许骄横无法,目无天子。”赵匡胤厉声喝道,“若有违者,决不轻饶!” 节度使们大呼万岁,以示顺从。 紧接着,石守信、王审琦这群新节度使率部分别到达各地,与原节度使相互牵制。对这些亲信,赵匡胤当然“宠爱有加”,所有人的家眷必须留在京城,“享清福”。 越是亲信,越是危险,必须要控制住。自己就是例子,不能让他人学习自己。赵匡胤正凭着自己的胆识和才能慢慢聚集大宋的武装力量。 此时却出事了,出事的人正是第一个进汴京的王彦升。 王彦升自恃拥立有功,不知收敛自己的行为,反而变本加,横行不法。一日夜里,喝了些酒后,竟然去敲宰相王溥的门,要收“保护费”。 王溥想他是皇上红人,不敢得罪,便想掏些银两了事。谁知王彦升嫌银两太少,强行勒索一千两。 王溥一时哪有这些钱,只好说“两日过后,凑齐送去。” 王彦升走时威胁道:“两日后若不交出一千两,便要你全家的命。” 韩通一家的惨案历历在目,王溥慌忙觐见皇上,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赵匡胤大怒:“该死的王彦升,乱杀韩通一家,朕已饶他不死,却不知悔改。王爱卿别怕,朕为你做主。” 随后,王彦升被唤来,赵匡胤一通痛骂,要杀他。 苗训、楚昭辅忙阻拦道:“新朝初立便杀功臣,会招来非议。” 赵匡胤想了想,贬王彦升为唐州刺史,永不得入京。 赵匡胤此举大大拉拢了大周旧臣的心,形象一下子提高许多。 只有王彦升心中不服,心想:若没有那些暗示,我怎敢杀韩通呢? 临别京城时,楚昭辅来送行,另外还抬了两箱银两,道:“王兄,这是皇上从国库中拿出送给你的,你放心去吧。” 王彦升跪拜领受,含泪喊道:“皇上……” “有些事,王兄还是忘记为好。”楚昭辅又道。 王彦升点点头。他很清楚哪些事应该忘记。 孟昶清楚哪些事应该忘记吗?不清楚,至少现在。 已过去五日,每个人都心力憔悴。这样拖下去,后果难料。这几日从未合眼的孙茯苓支撑不住,趴在桌上小做休息。杜逸风夫妇每日都要向孟昶发功,以防毒素攻心,也是疲惫不堪。太后李氏与六位妃子的憔悴之色已难以遮住,除了皇上寝宫,便立即回宫休息,生怕她人发觉异样。 平心而论,最为难的是毋昭裔五位重臣。他们一方面每日要进宫面圣,一方面又要装出无事的样子,管理大蜀军政。 当然,我们不能忘记潘佑大人。可以说,他是所有人中最需要伪装的。皇上这一连几日不露面,聪明人都会产生怀疑,怀疑之后呢,便是旁敲侧击地询问潘佑。面对这些聪明人,潘佑不敢有半点马虎,不敢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潘大人,听说上次毋昭裔大人在皇上面前推荐你进礼部,恭喜啊。”刚迈出德仁殿,韩熙载象是无意般地道。 紧跟着就围过来徐炫几位,纷纷拱手向潘佑道贺。 潘佑很吃惊,“韩大人从何处听来的?子虚乌有。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透露,诸位,可想听?” 难道皇上?众人围的更近。 “不过我说出来,大家千万不要外穿,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潘佑叮嘱道。 看来皇上真的?众人纷纷渴求地望向潘佑。 潘佑放低声音道:“上次我与毋大人五位面圣,毋大人推荐韩大人出任工部尚书,皇上亦应允。” 原来是这事。众臣有些失望。 韩熙载怎会相信,忙道:“潘大人休要猜测圣意!” 这时便听身后喊道:“韩大人留步,请随我面圣!”,正是毋昭裔。 众臣,包括韩熙载,吃惊地望向潘佑。 潘佑笑道:“韩大人,恭喜,恭喜!” 韩熙载随毋昭裔来到寝宫,进入前,孙茯苓叮嘱道:“皇上之病尚未根治,为防传染,只好隔帘召见。两位大人,不要多言,勿要耽搁皇上歇息。” 龙床果然被帘遮挡,皇上盘坐帘后,身影可见。 “臣拜见皇上!”韩熙载忙行礼。 帘内传出皇上声音,“韩爱卿,朕喉咙发痒,嗓音有些沙哑,你可习惯?” 声音确实有些粗,有些哑。韩熙载忙道:“皇上病中召见臣,臣感恩惶恐。” “那就长话短说。”皇上道,“朕知你治水有方,毋大人又推荐你入工部。王朴身兼二职,力不从心,朕决定由你任工部尚书。” “谢主隆恩!”韩熙载跪谢。 “毋先生,明日便由你宣旨。” 毋昭裔笑道:“遵旨。不影响皇上歇息,我等退下了!” “这病啥时完全康复啊,可憋死朕了!”帘内人缓缓躺下。 第284章 昏迷(三) 毋昭裔与韩熙载一离开,达妮便从帘中而出,问孙茯苓:“我学得象吗?” “象,太象了!”茯苓赞道。 达妮望着依旧昏迷的孟昶,道:“我才不要学你呢,你快些醒来吧。” 王朴、赵普走入,跪拜床上孟昶道:“皇上,我们假传圣旨,实属无奈,请不要责怪。” 原来,随着大蜀国土的扩大,王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工部尚书人选。而今要攻宋,庞大纷繁的后勤保障让王朴无暇安心管理工部。恰好治理淮南的李谷上折子说出了韩熙载在此方面的才能,并请皇上遵守当时和谈离开金陵时对韩熙载的承诺。 毋昭裔五人一商议,决定利用这个时机打消大臣们的疑虑。喊来潘佑,告知情况,让他找机会配合。而皇妃达妮的口技十分了得,这点赵普夫人麻小倩曾多次赞不绝口,正好派上用场。 潘佑乐呵呵地回府,心中得意万分。都说你韩熙载聪明,还不是心甘情愿地陷在我们布置好的局里。 “什么喜事让潘大人这么高兴?”府门外一美人俏立,娇声问道。 潘佑抬头,见是蝉蕊,有些诧异。这女人他知道,不是皇妃却住宫里,没有官职,王朴却常向她请教。最为关键的是,她与皇上的关系很特殊,特殊到偶尔能看见她与皇上的嬉闹。“是蝉蕊姑娘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蝉蕊倩笑道:“蝉蕊有事专程来问潘大人的。” “快,快请进。”潘佑忙领她入府,“蝉蕊姑娘有何事,唤我过去便是,怎好劳姑娘大驾。”这是位得罪不起的主,必须要客气。 走入正堂,坐定后,潘佑主动道:“蝉蕊姑娘尽管问,我是知无不言。”心中却有些疑惑,难道她不知道皇上的真实情况? “潘大人,我就是想知道那日你见皇上的情景。”蝉蕊还真不知道孟昶的实情。她想入内,却因身份进不去。她想向唐糖她们询问,却怕引来误会。她从侧面向王朴打探,得到的是皇上无碍,只是风寒。 这么多聪明人都被我糊弄了,还怕糊弄不过你个小丫头?潘佑笑笑道:“皇上很好,只是没有完全治愈而已。” 蝉蕊怀疑问道:“这都五日未见他露面了,潘大人说的是实话吗?”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潘佑解释道,“但孙神医说在完全治愈前不宜露面。” “莫非是传染病?”蝉蕊道。 这个词没听过。潘佑稍作停顿,道:“孙神医说易传于人,应该便是姑娘所说的这个病吧。” 蝉蕊的怀疑仍未散去。如果是传染病,这孟昶就该知道让进入的人做好防护措施啊。可唐糖她们进进出出的,何时戴口罩了呢?对了,这时代还没口罩呢。但也应叫她们用布蒙住口鼻啊。不是,绝不是传染病。 潘佑为了打消蝉蕊的疑虑,继续道:“今日散朝后,皇上召见了韩熙载大人。我想病应快痊愈了。” 哈,越这样越可疑,那达妮的口技水平完全可以乱真。蝉蕊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潘大人,既然如此,蝉蕊打扰了。”说完,起身离开。 潘佑笑问:“蝉蕊姑娘对皇上这么关心,莫非心有爱意。若难以启口,我愿做这个大媒人。”若能促成她与皇上的好事,今后我也算后宫有人了。 蝉蕊一听,羞道:“潘大人休要胡说。”加快步伐,离开潘府。 在宫门外,遇见急匆匆的唐晓。在成都时,唐晓入宫几次,是唐糖的哥哥,唐门掌门,蝉蕊识得。忙客气问道:“唐掌门是去面圣吗?” 唐晓本在江陵,得到消息后,星夜赶来,焦急的道:“正是。” “蝉蕊带你去。”蝉蕊道。 刚入宫中,王昭远急急迎来,“唐掌门,快随我来!”完全没注意蝉蕊也在。 到了寝宫,三人直接而入。小葱子见蝉蕊也在,有些惊奇,但没敢阻拦。 唐糖见到哥哥,急切地道:“哥,你快救醒他。” 孙茯苓忙向唐晓介绍孟昶病情及自己的救助情况。 唐晓走到床边,摸孟昶额头,搭其脉,凝神贯注许久道:“不是中毒,天下之毒,无我不识。”此话不是吹牛,唐晓聪明绝顶,又肯钻研,对天下之毒皆精心钻研过。 “那为何这样?”唐糖第一个发问。 “实在奇特。”唐晓叹气道,“妹妹,你那可否还有‘香极粉’?” 唐糖娇声道:“哥哥,那是治臭用的,他又不臭,用它作甚。” 唐晓解释道:“‘香极粉’其臭无比,撒于身外,却沁入血脉。我想用它一试,或可去除他体内怪象。但能不能醒来,我真不知道。” 一听此言,唐糖马上道:“爹爹给我的遗物,我自是保存甚好。还有少许,我这就去拿。”转身便去。猛然望见一脸忧色的蝉蕊,随口道:“蝉蕊姐姐,你也在啊。” 蝉蕊没有答话,她的眼前只有三个字:植物人!天哪,他成了植物人,这可是在医术发达的现代社会也难治愈的病。听说过醒来的,但很少。 唐糖很快回来,将珍藏的那点“香极粉”交给哥哥。女孩子爱香是天性,她生怕自己哪天身上再出现那股怪味,一直保藏得很好。 刻不容缓,唐晓除去孟昶身上被褥,立刻赤身裸体地展现在大家面前。他不再顾忌,将粉撒在他身上。 婵蕊慌忙闭眼。毕竟还是大姑娘,毕竟还没见过男人的裸体,很是害羞。娇羞中连退数步,却又担心孟昶,便隐在一旁帘内。 “香极粉”奇臭无比,众人纷纷掩鼻。唐晓将被褥重新给孟昶盖上,轻声对大家道:“一时恐无法知道是否有效,不如大家退出吧。” 唐糖掩着琼鼻道:“你们退出吧,我留在这。” 另一妃马依诺亦道:“我也留在这,我不怕这味。” “糖糖不要胡闹。”唐晓道,“这粉中含有至少七种毒物的凝固体液,本无事,但遇人体温挥发,便产生毒素。吸入少量无碍,若吸入太多,则会中毒。” 唐糖不服气,“我从小就撒这个,早可以拒之于外。” 唐晓道:“这粉乃父亲绞尽脑汁所研制,自有其特别之处。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往你身上撒完粉后,便马上出屋,并不许我在内,直到次日方才开门入屋。我想自有他父亲的道理,如今皇上卧床,我不希望他人再有闪失。” 杜逸风道:“咱们还是听唐掌门的,都退出吧。” 孙茯苓也跟着道:“大家这几日都未好好休息,不如就趁今夜歇息一下。我守在门外便是。” “茯苓,你最累。这里就交给我吧。”杜逸风道。 “还有我。”唐晓道。 说话间,众人退到门外,将门紧闭。有杜逸风、唐晓守在门外,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恋恋不舍地离开。 屋内散发着让人呕吐的臭味,婵蕊从帘内走出,用手帕系住口鼻,走到床边,怜惜地望着面红如火的孟昶。 这个时代,没有一个亲人,只有眼前这位来自同一时代的男子算是半个亲人。如果他真成了植物人,我该怎么办?想到这,婵蕊忍不住啜泣,向昏迷的孟昶哭诉起来。“你可不能将我一个人扔在这不管,你快些醒来吧,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没有你,我该何去何从呢?再说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回去的,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孟昶被褥内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婵蕊不顾那恶臭,帮他将被褥裹紧。 “植物人,你可千万别成什么植物人。”婵蕊继续哭着道,“你看你现在多好,万人景仰的皇帝,那么多漂亮老婆,出门不用花钱,走到哪都是天下最大的明星。你还想要什么呢?快点醒过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那辈子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都在等着你。” “香极粉”的味道让婵蕊头晕眼花,忍不住趴在床边。这时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新闻,有个植物人被亲人的歌声唤醒。哪首歌呢?哪首歌呢?昏昏沉沉中,她不自禁地哼唱起来:“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着黎明,天上的星星呦,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唱着,唱着,她昏昏睡去。睡梦中,她似还在哼唱这首歌。 “以后不要给他吃这些假药,没用的,只有真情才能唤醒他。”医生叮嘱孟小凡的父母。经过几天几夜的抢救,孟小凡的生命脱离了危险,但仍未醒来。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差点害死儿子,他父亲悔恨不已。 他母亲在旁道:“虽然睡着,但生命还在。没有死亡,就有希望。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老头子,以后别做这种啥事了。” 医生点点头,“不要放弃,已经有很多植物人醒了过来。要相信这世界会有奇迹的出现。” “我们不会放弃,小凡会醒来的。”小凡父母坚定地点头道。 这世界确实总有奇迹发生,可那奇迹离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到底有多远? 第285章 昏迷(四) “婵蕊,你怎么在这?”凌晨,打开门,杜逸风惊见趴在床边的婵蕊。 婵蕊似醒非醒,艰难地抬头,嘴中还在唱着那首歌:“真的好想你……” “她中毒了!”唐晓赶快上前,封其穴道,掏出药丸,放入她嘴中。 “婵蕊姐姐,你怎么在这?”涌入一大群人,当先的唐糖惊问。 “真得还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婵蕊象中魔般唱个不停。 “皇上眉间动了一下。”眼尖的孙茯苓道。 众人望去,却未见动静。 婵蕊的歌声仍在继续,“天上的星星呦,也知道我的心……”。 “真的动了。”段思盈、留妍瞳几位妃子惊喜喊道。 “姐姐,快唱,快唱。”唐糖催促婵蕊。 唐晓的药丸起了作用,婵蕊昏迷过去。 众人紧盯孟昶,却再无异样。 唐糖对唐晓道:“哥哥,快把婵蕊姐姐弄醒。” 唐晓苦笑道:“她已中毒,服了我的解毒丸,要十二个时辰方能醒来。” “她刚才说的啥?”唐糖问大家。 大家纷纷摇头。只听到婵蕊嘴中嘟囔着,至于说的啥,没人听清晰。 “皇上的脸色正常了!脉象也正常了!”孙茯苓赶紧为孟昶搭脉,道。 “唐掌门的法子果然有用!”杜逸风赞道。 唐晓叹气道:“可如何让皇上醒来,我是真无法子了。” “这已消除了皇上的生命之忧,唐掌门果然高明。”孙茯苓道。 唐晓低头瞧见昏迷趴在床边的婵蕊,心念一动,道:“我曾去过苗疆,见识过那里的蛊术。就是在人的身体内植一小虫,然后念咒控制人的心智。” 大理公主段思盈道:“我也曾听师傅说过,很是神奇。” “哥哥要往他身体内植小虫?”唐糖惊问。 唐晓摇摇头,“蛊术非常高深,若不得其法,将会要了人的性命。” “唐掌门的意思是?”孙茯苓不解地问。 唐晓指着婵蕊道:“刚才皇上在婵蕊姑娘的歌声中动了一下,咱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皇上身上已有小虫,而婵蕊姑娘方才念的便是咒语。” 杜逸风、孙茯苓点头道:“有理。” “唱歌,我也会的。”达妮不服气地道。然后她便唱了几句,高亢响亮,但孟昶毫无反应。 “不如咱们都来唱。”唐糖建议。 得到响应后,几位妃子一个接一个吟唱自己最拿手的歌。象马依诺、达妮更是边歌边舞,留妍瞳还拔剑而舞,希望能将心爱的人唤醒。但孟昶依然如旧。 “只好等婵蕊姐姐醒来了!”唐糖很无奈地道。 “皇上性命无忧,大家应该高兴才是。”肖玉蓉笑着调剂气氛。 孙茯苓跟着笑道:“是啊。皇上醒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我相信婵蕊能行。” 不一会,李氏与周娥皇进来,见孟昶面色恢复平常,很是开心。听到大家都在等婵蕊醒来用歌声唤醒皇上,娥皇不服气地声如流莺般唱了曲江南小调。只可惜依然没起到作用。 “老身与大家一起等。”太后笑着道。 杏儿突然想起什么,急匆匆离开,很快将孟昶的儿女们带来。 “你们一个一个地唱你们会的歌,看谁能把你妹父亲叫醒。”唐糖指挥道。 孩子们开始表演,逗得大家笑不可支。然而孟昶安静如之前。 所有的方法都用到,无用,所有人把希望寄托在婵蕊身上。 时间过得很快,十二个时辰在希望中很快过去,唐晓向前,解开婵蕊的穴道。 缓缓睁开双眼,突见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婵蕊急忙想解释。 “婵蕊姐姐,快唱那首歌。”唐糖焦急地催促。 “婵蕊,快唱吧。”包括太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到床前,期待地望着她。 “歌?什么歌?”婵蕊疑惑问道。 “就那首……”唐糖哼不出来。 还好有学语水平高强的达妮在,她想着昨日清晨的调子,含糊地哼唱起来。 婵蕊听出来了,是《真的好想你》,但仍很困惑,“这歌,这歌怎么了?” “这歌能唤醒皇上!”所有人都坚信,异口同声地道。 婵蕊抿下嘴,道:“那我试试。” “真的好想你,我在黑夜呼唤黎明……” 连唱数遍,孟昶的眉间猛然一动。 “天上的星星呦,也知道我的心……”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不论老人还是孩子。 站立门口,几天几夜没离开岗位的小葱子正在打盹,也被惊醒,跟着唱了起来。 一遍接着一遍,孟昶的眉间动得越来越频繁,像是在努力睁开双眼。 “……我心里只有你……”大家的歌声飘荡着无尽的思念。 “真的好想你……”又一遍想起。 “还是老歌好听。”一双清澈的眼睛睁开,干燥的嘴唇吐出这几个字。 歌声戛然而止,所有含着泪光的眼睛在孟昶身上聚焦。 “好听,继续。”孟昶眨巴下眼,道。 众人楞了下,然后歌声更加嘹亮,“我在黑夜呼唤黎明……”。太后李氏也又是泪又是笑,跟着哼唱,生怕一停下来,儿子又睡过去。 又是两遍,孟昶深呼吸后,笑道:“停。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歌。” 众人欢呼起来。几位妃子冲上前轻轻敲打他的身躯,诉说牵挂的心声。小皇子,小公主们舞着双手,象是赢得了一场游戏。李氏回到座上,拉着周娥皇的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有几滴滚烫的泪珠落下。杜逸风夫妇、孙茯苓、唐晓,还有听到欢呼跑进的小葱子在一旁含泪笑着。 过了许久,唐糖离开孟昶道:“婵蕊姐姐,你真伟大!”可是,哪里还有婵蕊的影子。 众人这才发觉最大的功臣婵蕊不知在何时悄然离开。 婵蕊回到房中,将门紧闭,趴在床上,放声大哭。她在发泄内心的喜悦,也在发泄无穷的无奈。 又恢复几日,孟昶走进朝殿,文武百官兴高采烈地欢呼。 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一切,孟昶都已知晓,所以他顺着之前的故事情节道:“哈哈,各位可好,想死朕了。朕之病易传染,不能出帐,前些日子可辛苦大家了。” “龙体安好,天之大幸!”众臣道。 “哎,韩尚书,到工部就任没?”孟昶问道。 韩熙载忙答:“谢主隆恩!微臣绝不辜负圣恩。” “哎,潘侍郎,到礼部就职没?”孟昶又问潘佑。潘佑在此突发事件中的优异表现,已得到孟昶的认可。此人虽有些奸猾,但有些才能,可以一用。 潘佑一愣。他还真没得到这个通知。 毋昭裔忙出列道:“臣知错。前日皇上便已任命,臣一时忙碌,竟忘了宣布。”然后转向潘佑,道:“潘大人,皇上口谕,鉴于你在金陵稳定方面的优异表现,调你任礼部侍郎。” 这是从地方进入中央,官升两级,潘佑哪有不肯之理,忙跪拜谢恩。 “赵普、王朴、王昭远。”孟昶喊道。 三位年轻人慌忙出列。 孟昶脸色突然一变,“你们可知错?” 三人愣住。众臣也很吃惊,这三人已是大蜀栋梁,皇上得病期间,尽心尽力,功劳不菲,何来的错? 毋昭裔、李延厚忙出列道:“皇上,这些日子的所有决策皆是我五人商量议定,若有错,我们皆有错。” “你俩之错,情有可原。”孟昶道,“可他三人与朕一起长大,怎会连朕的爱好也不知呢?” 皇上的爱好?三人相互望望,不知所云。 真够笨的,呵呵。孟昶心中暗笑,“朕最近每日吃药,好久没大吃一顿了。这御膳房的饭菜又是按照茯苓姐姐的吩咐烧制的,清淡得很哪!” 明白了,皇上馋了也!三人齐声道:“臣等知错。” 其他大臣还未明白过来。 赵普道:“皇上,听闻‘绿柳居’最近有几只鸭子突然窜到大街,引吭高歌,声如黄鹂,很是奇怪。我等百思不得其解,还请皇上前去释疑解惑。” “对对。”王朴、王昭远跟着道,“如此奇事,非皇上难得其解。” “还有此等奇事?”孟昶已离座,“快,带我去看看。” “皇上。”王朴忙道,“你如此装束,只怕引来不便。” 孟昶笑道:“那你三人在宫外候着,朕换了装便来。”说完,便已离开。 毋昭裔、李延厚相互一笑,问众臣:“皇上这是去哪啊?” “皇上前往‘绿柳居’消魔除妖,为民除害!”众臣心领神会。 四人走入‘绿柳居’,王朴开口,“快将你们这最好吃的全端上,张三公子要好好品尝。” 孟昶笑道:“王朴,你点的,你请客!” “我们一起请!”赵普、王昭远道。只要你好好的,我们愿意出钱为你埋单。 “可馋死我了!”面对香喷喷的盐水鸭,脆鸭掌等等,孟昶如饿虎扑食,一通大吃。 由于大病初愈,孙茯苓给御膳房制定的食谱,当然都是素食为主,可把孟昶憋坏了。 拍拍吃饱的肚皮,孟昶笑道:“还是你们懂我!” 赵普跟着笑问:“可以开始了吗?” “哈哈。”孟昶大笑,“小普,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事要说?” “老大,我们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赵普道。王朴、王昭远也跟着点头。 “不错,我想离开皇宫!”孟昶郑重地道。 第286章 攻宋(一) “离开皇宫?”三人不解。 孟昶小声道:“实不相瞒,自我醒来后,你们猜怎么着。” 三人摇头。 “我娘,还有唐糖她们都在逼我娶婵蕊。”孟昶苦笑道。 “婵蕊姑娘聪明,识大体,娶她很好啊。”与婵蕊共过事的王朴不解地问。 王昭远点头道:“此次三弟昏迷,也是被她唤醒,算是救命恩人,为何你要拒绝呢?” 孟昶摇头不止,“很多事你们不知道的,反正我不能娶她。如果我不离开皇宫一段时间,恐怕最后会被逼娶她的。” 赵普道:“办法是有的,皇上可以去清凉寺清净一段时间。” 孟昶笑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接下来,你们知道怎么做了吧?” “明白。”三人答得很干脆。 次日早朝,孟昶刚刚坐定,礼部侍郎天理司监胡蕴便出列道:“其禀皇上,臣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虽明亮,却时被黑云所蔽。” 孟昶好奇问道:“意喻是何?” “皇上大病初愈。”胡蕴道,“但仍有病魔余孽不甘心,侵蚀皇上身心。” “臣观皇上眼色也大不如从前。”赵普跟着出列道,“望皇上不要过于操劳,应静心休养,待完全康复后再理朝政。” 王朴出列,“皇上在宫中很难得到静养。” “臣建议皇上到清凉寺洗清病孽。”王昭远跟着道。 “这……?”孟昶有些犹豫。 “胡蕴赞同各位大臣的意见。”胡蕴道。 我们还能不赞同吗?毋昭裔等大臣纷纷表示赞同。 孟昶为难地道:“朕也想清净几日,去除病根,只怕后宫太后、妃子们不舍。” “此事便有我等去诉。”毋昭裔道。 呵呵,要的就是这句话。孟昶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毋昭裔、李延厚、胡蕴、潘佑等人到了后宫,向太后和妃子们诉说此事。 由他们去说最好,若我说,她们肯定以为我是故意躲避。孟昶得意地想。 赵普三人也很得意。只是向胡蕴说了皇上想去清凉寺清净一下,事情便全解决了。 唐晓未离开金陵,便随孟昶、杜逸风同来到清凉寺。 法眼文益早已准备好厢房,将孟昶三人安排妥当。 躲避说亲只是托词,真正的理由也很简单:清净。孟昶需要一个清净的空间来洗漱内心的起伏,需要用一种清净的心态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静听文益大师的论道,从中寻找心灵的净处,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曾经的南唐皇帝,如今的彻玉,同样一个人,到底先前的快乐,还是此时的舒适,很难判断。 再听杜逸风和唐晓两位武林高手的论武,又是另一种滋味。都是凡胎肉眼,都吃五谷杂粮,为何总有强弱高低之分呢?生命总在不停挣扎中坚强,不论是强是弱。 转眼一个月过去,王昭远来到清凉寺,并带来位北汉使节。 “大汉中书侍郎、翰林学士卫融拜见大蜀皇帝。”使节行礼,自报家门。 “来自太原?”孟昶道,“从太原到我金陵,这一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平身吧。” 卫融站起,拱手道:“为人臣,尽人事。既然我皇派我来金陵,即使千难万险,我也应竭力而来。” “说的好。”孟昶赞了句。 “我皇曾有信给大蜀皇上,但我怕丢失或被他人获得,所以已经毁掉。”卫融淡淡地道。 孟昶笑问:“既已毁掉,卫大人此来岂不毫无意义?” 卫融摇摇头,道:“在毁掉之前,我已私自打开,并牢记在心。” “私开皇上信笺,死罪!”王昭远在旁提醒道。 卫融苦笑一下,道:“我自然晓得。所以在我诵完我皇之信后,还请大蜀皇上赐我死罪。” “卫大人先把内容告诉朕吧。”孟昶并未答复。 卫融开始背诵刘承钧写给孟昶的信。开头自是一番恭维,然后便是对赵匡胤篡权称帝的愤恨,最后表示愿与大蜀联手,南北夹击,同夺汴京。 孟昶笑着对卫融道:“卫大人,朕不能赐你死罪。” “为何?”卫融问。 “因为你死了,便无人带去朕的回信。”孟昶道。 想想有理。卫融道:“待我带去回信,自会请死。” “卫大人还是不能死。”孟昶道。 “这又为何?”卫融不解。 孟昶笑道:“因为你还要从太原把你们皇上的回信带给我。” 卫融道:“皇上可以派他人来。” “必须是你,否则朕将不会理会。”孟昶很坚决地道。 这是要救我的命。卫融明白,马上谢恩。 “此去艰难险阻,朕怕信笺有了意外,故将口述与卫大人,还请卫大人安全带至太原。”孟昶道。 卫融随即道:“除非卫融残躯不在,否则将一字不差。” “好。”孟昶开始口述:“南北夹击,本是好计,朕本应答应。但顾虑有三:汉与契丹勾结,朕所不齿;汉兵力微弱,难成夹击之势,朕所不屑;若夺汴京,谁为主人,朕所不愿。若能消朕这三个顾虑,朕自会考虑。急盼回音,非卫大人,朕皆不见。” 卫融抬头问道:“还有否?” 孟昶笑着摇摇头,“无。” 卫融马上重复一遍,一字不差。 “好记性。”孟昶及王昭远点头称赞。 “卫融告辞!”卫融道。 “慢!”孟昶道,“路途遥远,卫大人来时用了几日?” 卫融算了一下,道:“为逃避宋军盘查,常走小路,绕道颇多,一月有三。” 孟昶笑着问王昭远:“昭远,几日可将卫大人平安送到太原。” 王昭远一伸手掌,“五日。” 卫融不相信地摇摇头,“不可能。” “哈哈,卫大人何不验证一下呢。”孟昶大笑道。 “好。卫融告辞,很快便将回信带来。”卫融道。 孟昶道:“卫大人,不会有回信的。” 卫融疑惑不已,“既然大蜀皇上知道没有回信,为何还要说回信必须由我带来。” 王昭远在旁解释道:“我们皇上这是在保你的命。你们皇上虽然不会马上给答复,但也不敢马上与大蜀决裂,所以会留着你,以备后用。” 原来这样。卫融再次谢恩后,随王昭远而去。 五日过后,卫融平安回到太原,心中赞叹大蜀的触角之远。一路快马,有人带路,未受到宋军的任何盘查。想起来都不可思议。 口述完孟昶的回信,刘承钧的脸色相当难看,夸奖了句:“卫大人,辛苦了”,便不言其他。卫融心中对孟昶赞叹不已。 刘承钧的脸色很快好转,因为潞州李筠的特使刘继升来到,并递上蜡丸封的书信。 所有人退下后,刘承钧打开蜡丸,阅完书信,乐了。原来李筠准备向北汉称臣。 赵匡胤当然不能忘记李筠和李重进这两位实力雄厚的节度使,在与亲信、军师们商议后,决定先拿李筠开刀。派去使节,加封他为中书令,入朝任职。 官是高了,钱是多了,可我的人,我的地盘呢?本欲将使者拒之门外的李筠在幕僚反复劝说下方才勉强接待。招待酒宴过半,李筠突然令人挂起郭威画像放声大哭,发泄自己对赵匡胤的不满。 赵匡胤三番五次地催促,李筠就是不离开潞州,无奈任命他儿子李守节为皇城使以探李筠意图。 李筠将计就计准儿子入京,窥伺朝中动向。 李守节入宫,赵匡胤开口道:“太子一路辛苦!” 李守节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叩头表示效忠。 “你父也是朕很尊重的前辈,所以朕怕他走邪路,欲挽救他。”赵匡胤道,“你回去告诉他,若听圣令,高官厚禄,朕绝不会亏待。但若一意孤行,恐怕是自取灭亡,后果不堪想象。” 李守节带着惶恐回到潞州,力劝父亲效忠大宋。然而李筠不听劝告,想到了后汉刘承钧,并派去使节联络。 “好,只要李大人起兵,朕必出兵相助。”刘承钧承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大蜀傲气冲天不理会我,自有人助我。 孟昶回到皇宫,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攻宋中。 “由于大宋幅员辽阔,兵强马壮,山河众多,不宜全面出击。臣等商议,应集中兵力攻其重镇。”大地图前,李延厚汇报道。 “说下去。”孟昶注视着地图。 “从江陵出击,路途遥远,军需后勤繁重,被舍弃。”李延厚继续道,“所以臣等认为两路进攻最为有利。一路在西,出秦川,入陕作战,夺长安,出潼关,东向洛阳。一路在东,自寿州、濠州、泗州等地北上下宿州,拿徐州,而后西逼汴京。” “各路军都已安排妥当?”孟昶点下头,问。 李延厚答道:“西路,以天胜军为主,李廷珪将军统帅。东路,以天定军慕容延钊为先锋,天远军王全斌随后,臣领兵。” 孟昶笑笑,“朕呢?” “皇上欲亲征?”众人惊问。 “赵匡胤岂是一般人物,恐怕朕不出手不行的。”孟昶道。猛然间,他突然明白过来,“你们对此次攻宋没有信心?所以才没把朕放进去吧。” 说实话,每个人心中都觉得此次出征有些冒险。大家没敢言语,生怕惹皇上发怒。 孟昶笑笑,“其实朕和你们一样,所以更需要亲征。若十拿九稳的战事,朕还有亲临前线的必要吗?” 第287章 攻宋(二) 李延厚道:“皇上放心,所有将士都不会让你失望。您便在金陵静待凯旋吧。” “是啊。”所有人都赞同。 孟昶指着地图道:“现在由朕亲自部署。西路依旧,但要告知李将军,必须稳打稳扎,牵制为主,不宜急于求成。东路方面,慕容延钊率天定军为先锋,中军为王全斌的天远军及符彦卿的禁军,后军便由林仁肇的天勇军担当。朕居中军,为此路统帅。” “皇上……”众臣仍想劝阻。 孟昶手一摆,道:“下面咱们商议具体的细节。” 就在大蜀在做攻宋的最后准备时,李筠先动了。他派人杀死泽州刺史张福,占据泽州,正式起兵反宋。 北汉李承钧亲自率兵前来支援,接受李筠的拜见,并封他为西平王。然后留下宣徽使卢赞、中书侍郎卫融监军,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太原。泽州人家已拿下,你来支援个啥呢? 李筠意气奋发,不听部下劝阻,留下儿子李守节守卫上党,自己则率兵南征,想一举攻破汴京。 赵匡胤早有防备,派石守信和高怀德两路出兵,夹击李筠。在长平,两军进行了两次交锋,李筠皆败。 此时,一个神秘人来到汴京,他是李重进的幕僚翟守勋。李重进派人到汴京?不太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人是李重进的人,是派往潞州与李筠联络的。 那他应该避开汴京才是啊,为何还到了汴京,并拜见赵匡胤。 原因也很好解释,他早已成为赵匡胤的人。 翟守勋毫无保留地将李重进派自己前往潞州的目的全盘托出,无外乎自己也准备起兵,与李筠呼应,夹击赵匡胤之类的。 虽然你俩一起来,我也不会怕,但毕竟麻烦些。赵匡胤想想,笑着吩咐翟守勋:“你回去便说那李筠狂妄自傲,不愿合作,并尽力拖延李重进的起兵时间。” 翟守勋回去后,施展如簧巧舌,对李筠一通诋毁,并力劝李重进不可轻举妄动,待他们两军分出胜负,两败俱伤时再起兵不迟。志大才疏的李重进听信其言,没有起兵。 不快些灭了你,你不知道我蟠龙棍的厉害。赵匡胤马上御驾亲征,与石守信等军会师,在泽州南大败李筠的三万主力。 李筠回头,终于见到刘承钧亲率的援军。情不自禁骂了句:“奶奶的,你来过家家啊!” 北汉一直依靠的是契丹,兵力本身就不足,刘承钧又不是傻瓜,太原才是我的家。于是只带了五千人而来。 这刚到便见李筠大军被灭,刘承钧也情不自禁骂了句:“奶奶的,你这是过家家啊!”回马便向太原而去。 李筠无奈,北还泽州,坚守不出。 赵匡胤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亲自督战,攻打泽州城。 说实话,有多少人是真心跟着李筠的造反的呢?泽州城破,投降者众多,李筠选择了当时最流行的死法:赴火***。 即使大火在身上燃烧时,李筠还没弄清楚自己起兵造反到底是为匡复大周,还是想尝尝做皇帝的滋味。 北汉监军卢赞早已逃回太原,另一监军卫融城破后被俘。 赵匡胤怒斥卫融:“你本是北汉之官,为何助李筠造反,不是自寻死路吗?” 卫融道:“皇命所指,臣之所向,虽死犹无憾!” 赵匡胤见其是忠臣,有心招揽,“朕才是真命天子,若肯助我,必会重用。” 卫融苦笑道:“狗尚且不咬主人,你还是杀了我吧。若你不杀我,我还是会回太原。” 赵匡胤大怒,令人击其头,拖出去斩首。 卫融大呼道:“大丈夫死火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之死正其所耳!” 原来你很想死,对不起,我偏不让你死。赵匡胤立刻唤来太医为他疗伤,并赐衣服、金带、鞍马等,允其回太原。 卫融回到北汉后,虽将赵匡胤所赐之物全部上交,但刘承钧已有不悦。自那后,不再重用卫融。 赵匡胤重新任命李继勋任昭义军节度使,镇守潞州,董遵诲镇守泽州后,回师汴京。这次平叛迅速圆满,前后不到三十天,给其他节度使敲响了警钟。李重进也被吓得老实了许多。 然而有的人是必须要收拾的,赵匡胤可不希望他那么老实。一道圣旨到了许州,改授李重进为平卢节度使,守青州。 李重进拒绝离开许州,决定起兵。 这刚起兵,赵匡胤已率石守信、王审琦、宋延渥等精兵良将到了眼前。 这次更快,不过二十天,许州城破,李重进投火***而亡。 死法与李筠相同,临死前的困惑却大大不同。自己起兵造反到底是自己想造反,还是被逼得造反呢? 赵匡胤在短短时间内连续平去两大叛乱,令天下群豪为之变色。 “若我们能早些与李筠、李重进联络,同时举兵攻宋,将容易许多。”王昭远道。 孟昶不以为意地道:“此二人有勇无谋,不足为助。我大蜀铁骑,不需要此等人相助。” 赵普等人还想说什么,孟昶已道:“万事已具备,传朕旨意,三日后北征大宋。” 皇上似乎有些自满,有些过于自信了。文武大臣心中都有了这个想法。 “此次出征,可以带上我吗?”蝉蕊在寝宫前拦住孟昶问。 孟昶笑道:“你去做什么?” 蝉蕊现在说话的语气明显与以前大不同,“我可以做你的军需官啊。” “王朴已统筹安排妥当,你就安心在金陵吧。”说完,孟昶赶紧入了寝宫。 蝉蕊刚想跟着进去,只听小葱子已在里面喊道:“皇上更衣,闲人莫扰。”更衣?蝉蕊的脸霎时红了一片,慌忙离开。 孟昶向小葱子一翘大拇指,“小葱子,你越来聪明了!” 小葱子尴尬笑了下,小声嘟囔道:“其实蝉蕊姑娘很不错的。” 孟昶双目一瞪,“朕还用你提醒。” “其实婵蕊姐姐很不错的,我觉得应该把她也带上。”晚上,唐糖突然对孟昶道。 孟昶道:“已带了你、思盈、妍瞳、达妮四个女子,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将士们会说闲话的。” 唐糖诡异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们早已与武叔商量好了。” “又要女扮男装?”孟昶马上猜出。 “嘻嘻。”唐糖娇声道,“做你的贴身侍卫。” 孟昶道:“你们都会武功,自然可以。但婵蕊无一点武功功底,多有不便。” “可是她知道《龟甲兵书》啊,而且她说这书应该藏在中原一带。”唐糖道。 “她说的?”孟昶想不到这本自己吹嘘出来的奇书又一次出现。 唐糖点点头,“是啊。她告诉我们想帮你找到那本书,所以才要随我们出征的。” 真有办法。孟昶苦笑道:“那就由你们安排吧。” 此时的婵蕊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自经过孟昶昏迷一事,她突然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离开他。是爱情吗?好像又不是。她担心突然失去孟昶,她担心自己从此失去唯一的亲人,她担心自己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代,再一次成为孤苦伶仃的人。 我要时时看见他,我要他一直出现在我眼前,我要陪伴在他身旁。婵蕊的心起伏不定。 但不是因为爱情,不是的,不是的。她又对自己说。 这不是爱情吗?好像不是。 这真的不是爱情吗?好像,好像真不是。 那谁能告诉我爱情该是什么样? 我这是爱情吗?周娥皇不停地问自己。 就在刚才,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跑到孟昶跟前,递上自己前几日熬夜赶制出来的刺绣,并说了句:“早些回宫,我等着你!” 我这是怎么了?我有什么资格说这句呢?依诺姐姐、杏儿姐姐她们才可以说的啊。难道我喜欢上他了?难道,难道我爱上他了?这,这怎么可以呢? 这为什么不可以呢?我琴棋书画俱佳,我聪明伶俐,我还有张漂亮的面孔,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不可以爱他呢? “娥皇,你跑哪去了,你看谁来了!”太后李氏喊道。 “爹。”娥皇惊喜地跑过去。 “妹妹!”周宗的手牵着个漂亮的小女孩。 周宗来金陵述职,想她们姐妹好久没见,便特意把小女儿也带来。 周娥皇兴高采烈地牵着妹妹,便要带着她去玩,恰好遇见来向母后请安的孟昶。 娥皇的脸红似苹果,更加迷人。孟昶有意回避,指着小女孩问道:“你妹妹?” 娥皇轻轻点头,“我妹妹女英。” “哦。”孟昶道,继续前行。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对娥皇道:“便让你妹妹留在宫中吧。” 娥皇欣喜不已,“谢皇上!但不知我父亲是否答应?” “这个我去说。”孟昶笑道。望着这对漂亮姊妹,他突然有了个主意,或者说是对自己内心不安的一种补偿。我抢了李煜的大老婆,为何不可以促成他与小周后的佳话呢? 孟昶直截了当地对周宗说了自己的想法。一听孟昶给小女儿找的未来郎君是李煜,作为曾为南唐大臣的他来说,爽快答应将小女儿留在皇宫。 自己降蜀,这也算是对旧主的一种补偿吧。周宗想。而李煜虽年轻,诗词才华却已崭露头角,有些名句已在坊间流传。假以时日,必名扬天下,女儿嫁给他并不委屈。 第288章 攻宋(三) 先锋慕容延钊率部先行,率众将向孟昶告辞。 孟昶笑着问李处耘、马仁瑀,“两位将军本已赫赫有名,如今却只是我大蜀天定军中小小副将,屈才了!” 李处耘、马仁瑀忙道:“我等初投,寸功未立,却受重用。皇上的信任让我俩受宠若惊,岂是屈才。” “呵呵。”孟昶笑道,“慕容虽勇猛过人,但经验方面比二位差了许多,希望两位鼎力相助。” “必尽所能协助慕容将军。”二人应道。 望着天定军将士远去,孟昶豪情万丈,“来吧,赵匡胤,真正的较量这才开始!” 真正的较量这才开始。高坐皇位的赵匡胤心中想。 “看大蜀军力部署,似要两路出击。”楚昭辅分析道,“攻我宿、徐等州的意图已很明显,西部凤翔、长安境外也有蜀军集结迹象。” 苗训跟着道:“光靠那些节度使,恐怕难以抵挡。皇上应立即派出援军协助。” 赵匡胤略作思考,道:“朕也有此想法。大蜀近几年狂傲不羁,未尝败绩,此次要让它见识我大宋的厉害。朕担心的是若派去人马,徐州王宴、凤翔王彦超等人产生抵触情绪,适得其反。” “所以领兵之将应谨慎选择。”苗训道。 楚昭辅道:“臣荐一将,必能不负圣恩。” “哪位?”赵匡胤急忙问道。 “潘美。”楚昭辅答。 赵匡胤笑了笑,“正合朕意。”他与潘美交情甚厚,深知他有勇有谋。陈桥兵变时,派他先回汴京,只用几句话便让原大周群臣不敢轻举妄动,维护了汴京的安定,保证了改朝换代的平静。“潘爱卿智勇双全,胆识过人,王彦超为人温谨,两人相辅相成,必可退蜀军。潘大人去凤翔,何人去徐州呢?” 众臣思虑后,接连举荐几人,似乎都不能让赵匡胤满意。 苗训笑道:“皇上心中是否已有合适人选?” 赵匡胤笑道:“朕说一人,大家判断下能成否?曹彬曹国华。” 此人名字一说出,众臣议论纷纷。曹彬有没有名气,有,但不大。关键问题是他乃周太祖郭威后宫张贵妃的外甥,算是前朝的皇亲。赵匡胤统领禁军时,曹彬作为他的部将,始终保持中立,不偏不倚。极少参与将领们的集会,无公事也从不登赵匡胤的门。论武,他一般;论谋,他也一般。皇上怎会想到这个人呢? 赵匡胤看出大家的疑惑,道:“前几日朕与他谈话,朕问他‘往日朕想与你亲近,你为何总是疏远?’。曹爱卿答‘我乃前朝周室近亲,担任宫中职位,端正过关,尚怕有闪失,哪敢妄加结交呢?’。正是他这番话让朕觉得此人必可大用。” 楚昭辅道:“曹彬为人仁静和厚,似难成为领兵统帅。” 赵匡胤摇摇头,“朕不同意楚爱卿的话。为人谦恭者,将士们心存尊重,统领之师必为仁义之师,又何不妥?” 众臣不再多言。 “宣二人速来见朕。”赵匡胤当即下旨。 二人入殿,赵匡胤下达任命:潘美为凤翔总监军,与张令铎领武信军三万,汇集保义节度使袁彦,护国节度使杨成信人马,前往凤翔一线阻敌;曹彬为徐州总监军,与张光翰、赵延徽领永清军五万,前往徐州一线布防。 陕州的袁彦,河中府的杨成信都手握重兵,对赵匡胤不是很服气,正好趁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力量。 至于王彦超,赵匡胤自有办法,他对潘美道:“潘爱卿,见到王彦超你只需问他昔日朕往复州投他,因何不纳?”原来赵匡胤当年投军,最先到的便是复州的王彦超,谁料王彦超给了他盘缠便将其打发。 潘美道:“臣明白。” 赵匡胤又对曹彬道:“曹爱卿,朕今日启用你,很多人心中颇为不服,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曹彬道:“臣只知遵旨办事,尽心尽力,不会有一丝怠慢。至于他人所想,岂是臣能控制。既无法控制,何必在意。” “哈哈。”赵匡胤大笑,“都说爱卿宽以待人,不计私怨,果然如此。” 大宋的两路援军离开汴京时,孟昶也出了金陵,身边有赵普、王昭远等人,当然还有符彦卿、武彰所率的三万禁军。王全斌的天远军早在边境整装待发。 就整个天下来说,宿州刺史王祚的名气远没儿子响。他儿子是王溥,前大周辅政三相之一,如今也是大宋丞相。但在宿州,王祚的名气无人可比,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只因为一年前的那件事。 按说他儿子位居高官,自已也是治理一方的父母百姓,锦衣玉食,应无所忧。然而他很忧,他忧自己活的时间太短,怕自己还未享够福便死去。这也是所有生活舒适的人所忧,无可厚非,然而他请来那位盲人为自己算命这事却引得整个宿州城哄笑不止。 去请算命盲人的仆人提前告诫:“我家老爷乃王丞相之父,极其富贵,却怕年寿太短,所以才请你算上一卦。你便将我老爷的阳寿说得越长越好,老爷一高兴,好处咱俩平分。” 算命瞎子心领神会,一见王祚便大惊道:“大寿之命,罕见的大寿之命哪。” 王祚心里十分高兴,忙问:“能活到七十吗?” 瞎子笑着手指往上一指。 “八、九十?”王祚试探着道。 瞎子继续往上指。 王祚欢喜不已,“如先生所说,难道可以到百岁?” 算命瞎子没让他猜下去,感叹道:“至少一百三、四十呢!” 王祚当然开心,不过仍不放心,“其间难道没什么疾病吗?” 算命先生装得很象真的,“说没有嘛,也有。临近一百二十岁这年春夏之间,会拉点肚子,不过是小毛病,很快就好。” 王祚极为欢喜,马上修书给自己的每位子孙,内容一模一样,“一定要记住,我一百二十岁那年别让我吃冷汤水。” 算命盲人得到丰厚的赏赐,马上与仆人平分。此事从此成为宿州最大的笑料。 当听闻大蜀铁军正向宿州进发时,王祚起初很慌,马上又恢复平静。算命大师都说过我至少要活到一百三、四十,那这次我不可能死。宿州归徐州辖制,他马上向王晏求救。 宿州扼汴水咽喉,乃兵家必争之地,老将王晏深知这点。当即下令马步军都指挥侯晖、赵章率兵两万前往支援。他之所以敢于派出如此多人马,是因为他知道曹彬的大军几日后便可到徐州。 没错,王晏是老将。年轻时和一群哥们跑到西北一带混,竟也混出些名堂。石敬瑭时,瞧不起他卖地求荣,投奔了刘知远。后来见刘知远那窝囊儿子不成气候,又跟随郭威打下一片天地。郭威非常赏识他,有此偶尔听说他是徐州藤县人,便委他去徐州上任。柴荣登基,又提升了他的职位,徐州便成了王晏一个人的徐州。赵匡胤也没亏待他,给他加官进爵,并放心把徐州交给他。 这都七十来岁的人了,只希望平平静静地在徐州过日子,给子孙留下足够的基业。谁知道蜀军偏要来,谁知道朝廷大军也要来。王晏叹口气,叫来五个儿子,问他们对此事的看法。 儿子中老二王汉伦最为出色,早在年轻时就是父亲身边的得力干将。“蜀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朝廷大军。” 一直以来,其他四子都形同虚设。王晏随即问道:“怎讲?” “蜀军的真正目标是汴京,我们只要与蜀军联系,放行便可。”王汉伦道:“如今朝廷大军来到,便只有拼命抵挡。” 王晏道:“大蜀近几年势头正猛,即使我们放行,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 “得汴京才能得天下。”王汉伦摇头道,“大蜀不会在徐州上花费更多精力。” “如今朝廷大军两日后就到,这才是我最担心的。”王晏道。 另四子只顾听着,根本不去用心考虑父亲的担忧。只有王汉伦与父亲走在一起,“不错。请君容易送君难,恐怕来后便不会离开了。” “汉伦,为父担心的就是这个。”王晏久经江湖,见识广泛,“皇上早有心收我等军权,只是立朝时短,一直未动手。如今在蜀军入境前便已派来援兵,其心颇为可疑哪。” 老大王汉经终于开口,“说明皇上有先见之明,对我徐州关爱有加,生怕徐州受到损伤。” 王晏双目一瞪,花白的胡须差点立起来,“你懂个屁,是因为他想从我手里把徐州拿去。” “拿去更好,您老人家也可以与妻妾儿孙享福了。”王汉经的语气中似乎带着讥讽。这也难怪,王晏娶了十几房小妾,作为正宗老婆生的长孙自是有些看不惯。 王汉伦也是原配所生,但从没这个看法。男子汉大丈夫,娶几个老婆有什么惊奇的,人家皇帝后宫有三千佳丽呢。“大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看中父亲的正是这徐州,若没了徐州,我们王家的遭遇将不堪设想。” 第289章 攻宋(四) 王晏所以喜欢老二,便是他的看法总和自己相似。“汉伦说得没错,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必须要保住我们王家在徐州的力量。只有这样,才有在朝廷立足的根本。” 老大王汉经低头不语,另三个都是妾所生,自是不敢言语。 “那父亲为何向宿州派去两万人呢?”王汉伦不解地问。 王晏笑道:“我已向侯晖、赵章交代清楚,若蜀军强盛,则主动退到小沛或下邳。” 王汉伦点头道:“父亲此法高明。不论朝廷大军与蜀军胜负如何,我们都可以保存实力。” 王晏“哼哼”冷笑两声,“赵匡胤太小看老夫,派来曹彬这无名小辈。老夫就是要让他后悔,忌惮我徐州。” 潘美在陕州遇到了麻烦,保义节度使袁彦将朝廷的使节赶了回去,拒绝出兵。 袁彦这人,潘美清楚。重兵在握,十分凶悍,最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田迁、王文宝等一帮小人,煽风点火,一直想与赵匡胤分庭抗礼。对付这种强悍无脑的人,潘美决定单骑进陕州。 部下们纷纷阻拦。那袁彦凶残之极,什么事都干得出。年少时,他家邻居儿子张力与他甚好。两人成亲后,老婆们又相当密切,简直就像妯娌。发达后,张力来寻他,却一直不得见。恰好袁彦老婆生病,四处寻医,便冒充郎中进了袁府。 见到袁彦,说明身份,并开玩笑地说袁彦升官发财后便忘了好兄弟。 按理这也不能怪人家,人家也是因没有办法才冒充郎中的。谁知袁彦因被欺骗,怒火中烧,当场拔刀看下这位好友的脑袋。你说都这样也就算了,谁知我们的袁大帅怕留下祸根,又带人跑到张力家,将他妻儿五口全部杀死,令人乍舌。 这样一个人,袁彦都这样对待。你潘美是他什么人啊,一语不合就可能脑袋搬家。 潘美笑笑,“我倒想看看这袁彦有何能耐。” 见潘美一人来到陕州,吃惊的是袁彦。“他胆子还真够大的啊!” 田迁、王文宝等人道:“这明显是不把大帅放眼里嘛。大帅,潘美都如此,那赵匡胤可想而知。” 袁彦没经历固子门赵匡胤单人见群雄那幕,但早传到耳中,不服气地道:“哼,别人怕,我可不怕。你们都听好,等会看我眼色行事。” 潘美走进陕州衙门,但见士兵们竖戟持戈,杀气腾腾,好是威风。 “潘大人来我陕州,所为何事啊?”袁彦高坐,不耐烦地问。 潘美没有一丝畏惧,“袁大帅不准备让我坐下吗?” 这理由好像不过分。袁彦骂部下,“怎么搞的,快搬张椅子来!” 田迁忙去拿椅子。“椅子”很快拿来,却是儿童坐的那种小木板凳。 “潘大人见谅,我陕州地穷,只能将就着坐这个了。”田迁阴阳怪气地道。 潘美冷冷笑道:“我想问袁大人一句,你的命比这板凳如何?” 袁彦变色,众将纷纷握剑。 “如果袁大人的命比这板凳还贱,那我就坐下了。”潘美象是什么也没看见。 袁彦大怒,站起来一指,骂道:“潘美,你找死!”一阵“哗啦啦”,众将的兵刃已在手。 潘美似乎还是什么都没看见,淡淡地道:“其实世间谁的命能比得上这板凳金贵呢?碎了,还可以在拼上,还可以烧火。脑袋与身体分家后,还能拼上吗?” 就算袁彦再笨,也能听出这里面有威胁的成分。“是啊,我很想知道潘大人的脑袋和身体分家后,还能不能拼上。” “哈哈,袁大人,你敢杀我吗?”潘美大笑反问。 “有何不敢。”王文宝在一旁大叫道。 潘美道:“离开汴京时,吾皇对我说‘潘爱卿,朕早想杀了袁彦’。我问为何。他说‘这袁彦自以为手握五万重兵,便不听号令,实在可恶’。我对皇上说‘袁彦不该杀,该杀的是他身边的人’。” 田迁、王文宝几人脸色大变,纷纷怒道:“为何我们该杀?” 潘美又是一笑,“皇上当时也是这样问我的。我反问皇上‘那皇上为何认为他们不该杀’。” “你说他们为何该杀。”袁彦很想知道。 “大帅不要听他胡言乱语。”田迁几人忙阻拦。 袁彦厉声道:“站到一边去。” 潘美道:“既然袁大人想知道,那我就把对皇上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吧。皇上如果要杀袁彦,手握百万精兵,踏平陕州易如反掌,为何一直未动手呢?因为皇上知道袁大人不会反。既然袁大人不会反,又为何一直对朝廷抗令呢?因为有的人希望他反。不反,他们永远是袁大人的手下,无出头之地。若反,他们则稳赢。成功了不必说,成为开国功臣之类的。失败了呢,也没关系,因为罪魁祸首是袁彦,他们可以拿着袁彦的头献给皇上,大功一件,取代袁彦的地位。” “修要胡说!”那几人怒道。 “袁大人,类似的时间已经发生过多次,你不会不记得吧。”潘美继续道。 袁彦的目光转向田迁那几人,杀气逼人。 “大帅,杀了他!”田迁已挥剑刺向潘美。 “你想做什么!”袁彦大喝。 潘美武功不弱,闪过,一拳便将田迁击倒。 王文宝几人一见,大喝着冲了过去。 袁彦真的发怒了,“砍死他们!” 有许多将领对这几位得志小人不爽了,兵刃一举,一番砍杀,无一人活命。 “竟敢害我!”袁彦愤愤坐下。杀自己的好兄弟他都不眨眼,更何况这几位。 “袁大人,我可以坐下来了吗?”潘美将小板凳放下。 袁彦忙道:“潘大人休恼,都是这几人糊弄我。快,快给潘大人端椅过来。” 袁彦搞定,护国节度使杨成信哪敢发威。两位亲自领兵不下五万,与潘美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凤翔进发。 王彦超有些紧张,在凤翔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柴荣在时,蜀周交好,他还曾去凤州与李廷珪喝过酒。转眼却要成为对手,不禁让人感叹命运的作弄。 他知道赵匡胤为何要派潘美来,是对他的不放心,更是收军权的前兆。赵匡胤固子门外的豪气让他至今胆寒,何去何从呢? 凤州离凤翔很近,近到那边的炊烟都能看见。可为什么李廷珪并不急于进攻呢?自己虽然比李廷珪年长许多,但他的稳重和机智应胜过自己。若两军对垒,胜利的天平必然会倾向对方。 凤翔自李从珂城头一哭夺天下后,已久无战事,王彦超不知道如今的凤翔还有多少战斗力。走到演武场,接过部下递来的长柄偃月刀,舞了起来。不一会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儿子王蓝田走过来,笑道:“父亲威风不减当年哪!” 王彦超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修要嘲笑你爹我。” 王蓝田已是凤翔步兵指挥使,走到兵器架,拿出根长棍,道:“便由蓝田陪爹耍下吧。” 王彦超慌忙摆手,“坚持不住了,你自己耍吧。” 身处将门的王蓝田武功不弱,一根长棍被他耍得眼花缭乱,虎虎生威,赢得旁观者一番喝彩。 “父亲觉得孩儿与皇上的蟠龙棍相比,如何?”面不改色的王蓝田走到父亲面前问道。 王彦超没想到儿子会有这一问,一惊,道:“说实话吗?” 好强的王蓝田道:“当然。” “皇上持棍,不动便可战胜对方。”王彦超想着赵匡胤的风采,道。 “那我呢?”王蓝田接着问。 王彦超叹口气道:“蓝田,你刚才的棍法虽然精彩,却毫无杀气。且不说能否取胜对手,自保都难。” 王蓝田有些不相信,“那我差皇上不是很远吗?” “皇上雷霆一击,便可致敌于死。岂是我们可以相比?”王彦超道。 王蓝田继承了父亲谦恭的性格,点点头道:“孩儿也听闻皇上棍法之猛,父亲如此说,看来无假。” “父亲老了。蓝田,你应该知道朝廷大军来凤翔的含义吧。”王彦超又是一叹,道。 王蓝田应了声,片刻后突然道:“与其强逼被动,不如退中主动。” 王彦超欣慰一笑,望着儿子道:“蓝田有此想法,父亲也可安心退下了。” “事不宜迟,赶紧才是。”王蓝田又道。 “好。”王彦超道。 王彦超主动交出兵权,乞归田园的奏折快马奔向汴京。 “事不宜迟,赶紧才是。”张虔昭催促道。 李廷珪摇摇头,“不急。” 从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曾在凤翔落下“逃跑将军”的张虔昭不解:“大宋援军已快到,应尽快拿下凤翔才是。李将军为何一直按兵不动?” 孙文韶在旁笑道:“张兄,李将军此举自有其道理。” 李廷珪便说出了其中缘由,“两路攻宋,东路为主。我们的任务是牵制敌人,不是攻城拔寨。若攻下凤翔,宋军不会在乎凤翔的得失,后撤退防。如此一来,不但下一座城池更难攻下,反而会使宋军攒在一块,离汴京更近,如何牵制?大家想过没有,若皇上拿下汴京,这西部各镇还需攻占吗?” “此话不假。”张虔昭、孙文韶等将纷纷点头赞同。 第290章 攻宋(五) 慕容延钊来到宿州城下时,已是傍晚,王祚早已下令紧闭城门。 落日余晖照在城头,慕容延钊纵马立于城下,长枪高指,大喝道:“城上的人听着,我蜀军明日清晨始围城。一夜的时间,想跑的快跑,愿降的趁早。”然后挥手向后,蜀军在城外安营扎寨。 城头的王祚听得分明,见蜀军人多势众,军纪严明,杀气腾腾,不禁心头一颤。宿州城内,满打满算三万来士兵,更无一能征战的将军,让人担忧啊。唯一的希望便是徐州援军。可是他们怎么还没到呢? 侯晖、赵章本可以在午后便进入宿州城,然而却在离城五里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进去容易出来难,而在此地,静观其变,来去自由,何乐不为呢?派出探子前往城中打探消息后,援军便就地休息。 这一夜,我该做些什么呢?王祚想到了儿子。立刻修书一封,命快马星夜送去。 这一夜,我还应该做些什么呢?王祚想到了那位算命盲人,立刻唤仆人前去邀请来府卜上一卦。 仆人不敢欺瞒,道那盲人早离开宿州。 王祚发火了,“他不在还有别人,快去给我请来位。” 仆人吓得拔腿便往外跑。这都晚上了,到哪找人啊。知道要打仗了,谁还敢在大街上溜达啊。 仆人想着,突然发觉自己错了。人不但有,而且很多。还不是一般人,都披盔戴甲,刀枪在手。 “带我去刺史府。”一人骑马拦住他,厉声道。 仆人抬头看见一根铁鞭,忙回头一指,“那,那里便是。” 那人下马,几步到了门口,一脚踹开大门,大叫道:“王伯父,侄儿呼延赞来也!” 坐立不安的王祚听得外面喧哗,匆忙出屋,怒道:“何人在刺史府滋事?” 呼延赞“哈哈”大笑道:“是侄儿我,呼延赞。” 呼延赞?没听说过,这姓呼延的可不多。王祚疑惑地道:“呼延琮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 “原来是呼延贤侄,哈哈。”王祚跟着大笑道,“贤侄怎会到了我宿州。”大周时期,王祚曾在淄州任刺史,而呼延琮时为淄州马步都指挥使。两人一文一武,交情甚好。又接着问道:“你爹他呢?” 呼延赞道:“家父仍在淄州,侄儿也久未回淄州。” “贤侄怎会夜来宿州?”王祚不解问道。 呼延赞道:“侄儿已是永清军一名马军指挥使。曹大人知道蜀军入境,宿州首当其冲,令我率马兵五千先行赶来支援。” 王祚大喜,“好,贤侄威风更胜你父,宿州无忧了。”虽只有五千,却说明朝廷没有放弃宿州。 “还请伯父召集官员、将领,趁夜布防。”呼延赞道。 呼延赞此时乃无名之辈,曹彬怎会选到他呢?其实这中间还有个插曲。 曹彬深知宿州之重要和防卫之薄弱,决定派将支援,但张光翰、赵延辉及其他将领皆不肯。谁都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去了等于半条命便没了。 曹彬初次统军,知道这些老江湖不好得罪,于是在军中贴出告示,谁愿领兵前往宿州,立即提为马军指挥使。 呼延赞只是张光翰马军中一名骑兵,见此告示,二话没说便来见曹彬,请求前往宿州。 当然还有一些出人投敌的士兵也赶来申请。曹彬便让他们比武决定。 呼延赞双鞭一出手,其勇猛便将所有竞争者吓跑。 曹彬识人,大喜,当即封呼延赞为马军指挥使,率精骑五千先行支援宿州。 慕容延钊显然不知道宿州已有援兵,次日清晨,来到城下,厉声喝道:“期限已到,可愿降蜀?” 城门打开,一将双手举铁鞭率兵冲了出来。 慕容延钊一愣。按理这宿州城内没甚将领啊,此人威风凛凛,不惧大蜀五万之兵而出城迎战,非寻常人也! 李处耘、马仁瑀已纵马来到身旁,心中惊奇,“此人是谁?” 来将勒马停住,大喝道:“在下呼延赞,若要入宿州,先看我这对铁鞭是否答应。” 呼延赞?何许人也?慕容延钊横枪一指,“无名之辈,让开!” 呼延赞毫不畏惧,大笑道:“那就请慕容将军来会会我这个无名之辈吧。”说完,举鞭冲了过来。 慕容延钊道:“好。”已纵马挺枪迎了上去。 长枪与双鞭第一次亲密接触,慕容延钊只觉虎口发麻,长枪差点脱手。还未回过神来,第二次亲密接触又来。慕容延钊只感到一股雄厚的煞气扑面而来,自己深陷其中,无法摆脱。第三次,第三次亲密接触还未来到,慕容延钊的马开始不听使唤地向后退,向后退,连坐骑也产生了恐惧。 呼延赞大喝道:“休走。”快马紧逼不放。 慕容延钊不想退,但已身不由己。 李处耘见此情景,对马仁瑀道:“箭!” 马仁瑀搭弓发箭,射向呼延赞。 呼延赞挥鞭搁掉,怒道:“休要放冷箭。” 慕容延钊退到军前,怒骂坐骑,“不争气的畜生!” “此人不可小觑。”李处耘道。 慕容延钊心中责备自己的轻敌,无奈地下令:“后撤!” 三鞭退蜀兵,回到宿州城的呼延赞得到守军的欢呼。 “贤侄果然勇猛无比,佩服佩服!”回到府内,王祚摆宴庆贺。 “呼延将军威名远扬!”众人跟着恭维。 “哈哈。”呼延赞大笑坐下,连连饮酒数杯,“有我呼延赞在,蜀军休想踏入宿州一步。” “当然,当然。”众人继续恭维。 宿州城怎会有如此厉害的角色?蜀营大帐内,诸将都沉闷地低头无语。慕容延钊作为蜀军中数一数二的勇将,竟然连三招都走不过,此人也太厉害了。 李处耘先开口说话,“慕容将军只因轻敌,一时大意,不要介怀。”其他将领也纷纷宽慰他。 慕容延钊抬头道:“今日便罢,明日待我再去会会他。” “便由末将来吧。”李处耘恳请道。 慕容延钊摆摆手,道:“李将军压阵便是。” 初入蜀军,李处耘不再争执。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能在呼延赞的双鞭下走几招。 “呼延赞?没听说过。”听得探子报蜀军被一名叫呼延赞的打退,侯晖和赵章不敢相信。宿州里有什么人,他俩很清楚,从哪蹦跶出这个呼延赞的呀。 “是否进城?”赵章询问道。 侯晖想了下道:“节度使大人吩咐过的,不可轻举妄动。还是老办法,静观其变,再作决议。” 次日,宿州城下,两军再一次对垒。 “哈哈。”呼延赞大笑道,“好小子,昨日打得不过瘾,今日再好好斗一斗。” 慕容延钊横枪向前,语气已没了半点轻视,“那就让慕容再来领教呼延将军的铁鞭吧。” “好的很!”呼延赞已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 双鞭与长枪,酣斗起来,挥挥霍霍,翻翻滚滚,时而暴风骤雨,时而寒光电闪,转眼几十个回合。 经昨日一战,慕容延钊知若硬碰硬,力不如敌,故有意避其锋芒,凭借枪之长,连取对手要害。 呼延赞似有使不完的力,每一鞭都用尽勇力,虎虎生威,气势压人。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而今日两人却恰相反,长者枪枪使险,短者鞭鞭舞强,又是另一番精彩。 两人斗心皆起,死不想让,一来一往,转眼又是三十回合。兵刃起风,马蹄扬尘,两军只能看到尘影中不断窜出的杀气。 已是正午,烈日照来,由于慕容延钊面南,偶有阳光刺眼,险些被鞭击中。 肚子咕咕叫的呼延赞道:“待用食后再战,如何?” “好。”慕容延钊爽快答应。 一个饿了,开始有些无力。一个被压制面南,阳光成为麻烦。两人都得益。 呼延赞大口大口喝好酒,大口大口拔完饭,立马率兵出城。他很兴奋,他迫不及待。 慕容延钊稍后便到,两人又一次交锋。 这一斗又是一百余回合,直到天已昏暗。慕容延钊的长枪龙飞虬舞依旧,呼延赞的铁鞭刚猛强悍如前。 城头的王祚不想宿州唯一的依靠有所闪失,鸣金收兵。 “哈哈,好小子,明日再斗。”呼延赞只好收手。 慕容延钊也不退让,“好。” 两军分别退去。天上愁云惨淡,星斗闪闪,宿州城下仍然杀气弥漫。 慕容延钊回到大营,便见到赵崇韬、李承勋二人。原来孟昶已知晓昨日呼延赞三鞭退蜀军的事,特令二人前来下旨。令慕容延钊不可轻举妄动,等待中军到来。 呼延赞的大名,孟昶当然清楚。他是宋初的勇将,一个打仗不要命,力大如牛的猛将。 慕容延钊心中仍不服气,“这宿州城只有一个呼延赞,不足为惧。各将听令,待我明日缠住呼延赞后,你等便率部攻城。” “慕容将军,皇上是叫你不要轻易行动。”赵崇韬忙提醒道。 “本将知道。”慕容延钊自信地道,“我天定军必在皇上到来时夺得宿州。” 李处耘等将唯有从命,不敢质疑。 第291章 攻宋(六) 宿州城外五里处的侯晖和赵章产生了矛盾。 “此时和宿州城联系,前后呼应,夹击蜀军,必获大胜!”赵章道。呼延赞连阻蜀军两日,让他信心倍增。 侯晖坚决不听,“王大人没有命令,咱们就不能轻举妄动。” 赵章犹豫下,小心提醒道:“朝廷大军到后,王大人的处境便会很微妙。侯兄,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他二人是一直跟在王宴身边出生入死,王宴一到徐州,便将二人召来,非常器重。侯晖双目一瞪,“赵老弟,王大人对我二人可是没得说,你怎会有此想法。别的事我不管,但若老弟做出对不起大人的事,可别怪做哥哥的翻脸无情。” 赵章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我这也是为咱俩的前途着想。” “咱们的前途是和王大人连在一起的。”侯晖训斥道,“老弟可要把握好。” 两人正争执不下,营外传来报:“二公子到。” 两人慌忙站起,王汉伦已走入。“两位将军做得很好,但情况有变,父亲特派我前来。” “是否有新的指令?”二人忙问。先前的命令是基于宿州城被破的基础上下达的,然而两日来宿州城安然无恙,王宴又有新的想法。 王汉伦坐下后道:“不错。若蜀军不攻城,就由它与宿州守军僵持。若攻城,咱的人马便可从后冲击蜀军,出其不意,保管打他个措手不及。” “侯兄,你看,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吧。”赵章得意地道。 侯晖没甚主意,道:“二公子指挥便是,我等必遵命。” 李处耘考虑一夜,还是在慕容延钊出阵前道:“慕容将军,还是等皇上大军来后再攻城吧。” 慕容延钊本以为取宿州轻而易举,不成想碰到呼延赞,心中早已下定在孟昶来前夺下宿州的决心。道:“待会我引那呼延赞向西,李将军趁机全力指挥攻城便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处耘不是怕担责任,只是隐隐有不祥之感。”李处耘聚眉而道。 慕容延钊已纵马向前,“李将军不用担心,呼延赞只是个莽夫,好应付。” 昨日还未尽兴的呼延赞早已率兵在城下等候,大笑道:“哈哈,好小子,今日再来斗个痛快。” 慕容延钊不答话,挺枪便上。 呼延赞双鞭一举,“好,来吧!”二人又一次缠斗在一起,两边士兵不停为他们助威打气。 大约四五十个回合后,慕容延钊长枪一晃,勒马便往西走。 兴奋中的呼延赞哪肯放过,大叫:“哪里走!”催马挥鞭便追。 城头上的王祚感觉不妙,大喊:“贤侄莫追。”只可惜被宿州守军兴高采烈的欢呼淹没。 见计成功,李处耘下令擂鼓,向呼延赞所率的五千骑兵冲了过去。 一见蜀军开始攻击,王祚急忙下令鸣金收兵,五千骑兵慌忙退回城内。 呼延赞也被身后的震天喊声惊住,慌忙回看,但见蜀军已铺天盖地的向宿州城攻击。 慕容延钊这时已回马,冷冷道:“接着斗。”长枪便扫了过去。 呼延赞无奈挥鞭迎击,二人的较量继续进行。 蜀军到了城下,王祚下令放箭阻击。冒着箭雨,蜀军架起云梯,向上奋勇攀登。 檑木、大石、飞矢等如雨落,无情地夺去蜀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呈现一幅惨烈无比的景象。 谁都知道强攻城池的困难,谁也不愿用这种方式获取胜利,可主帅的命令怎可不听。李处耘在箭雨中指挥攻城。他清楚,必须拿下,或许可减免慕容延钊违抗旨令的罪过。 就在攻城战进入胶着时,蜀军后方突然传来呼喊声,一支大军冲了过来。王汉伦见蜀军开始攻城,大喜,当即下令向蜀后军全力冲击。 正全心放在攻城上的蜀军果然措手不及,阵型大乱,死伤无数。 王祚猜想应是徐州援兵,喜出望外,组织守军拼命抵抗攻城蜀军。 缠斗正酣的二人都吃惊望向那方。呼延赞大笑道:“小子,我援军已到,你惨了!” 慕容延钊脸色大变。前后受敌,只怕蜀军损失惨重。“哼”了声后,催马收枪赶向军中。 呼延赞哪肯放过,紧追不放。 “让我们来!”杀过来两位小将,分骑黑白两匹神马,拦住呼延赞。 “痛快!”越战越勇,越战越兴奋的呼延赞大叫声,与赵崇韬、李承勋战了起来。 李处耘见慕容延钊回来,忙纵马过去道:“慕容将军,及时撤退为好,不可再强攻城池。” 慕容延钊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点头道:“向东撤!” 蜀军停止攻城,纷纷向东撤退。 王祚一见,打开城门,派兵追击。 赵崇韬、李承勋也不再与呼延赞纠缠,勒马回撤。他俩那两匹天下无三的神马让呼延赞只能在后面狂喊:“别跑,我还没过瘾呢。” 王汉伦见蜀军撤退,也不敢追赶,收兵进入城内。 直退城东足有十里,慕容延钊方才下令停下。清点整顿后,蜀军竟在不经意间损失万余。 “是我等疏忽,致使腹背受敌。”李处耘等将主动承担责任。 慕容延钊脸色铁青,道:“安营扎寨,就地布防,等待皇上大军。”蜀军出川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他却成为吃了败仗的第一人,心中甭提有多难受。 宿州城内欢天喜地,王祚、王汉伦,呼延赞、侯晖、赵章等人相聚饮酒庆贺这场胜利。 相互恭维过后,王祚小心翼翼地问王汉伦:“援军是否驻防宿州,助宿州御敌?” 王汉伦笑道:“我明天便回徐州,不过侯将军和赵将军率兵助王大人守城。” 王祚心中高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王汉伦又拉拢呼延赞,“呼延将军的威名,我父亲早有耳闻,待战后,我父诚心邀请将军去徐州一叙。” 早有耳闻?怎么可能。呼延赞可想不到这些,豪爽大笑道:“本将军乃永清军指挥使,与你父有什么好叙。” 王汉伦脸色大变,王祚急忙道:“机会肯定会有的。二公子放心,我这呼延贤侄最听我的话,到时我带他去徐州便是。” 呼延赞只顾自己喝酒,未听清王祚所言。否则肯定会跳起来质问,自己何时听过你的话了呢? 大军来到宿州外,孟昶升帐,脸色相当难看。 慕容延钊率天定军众将入帐后,主动脱去头盔,单膝跪在中间,道:“慕容违旨,致使损失惨重,请皇上降罪。” 孟昶没有理会他,厉声喝道:“崇韬、承勋,朕令你二人飞马向慕容将军传口谕,可曾传到?” 赵崇韬、李承勋忙道:“传到。” “可是传于其本人。”孟昶又问。 “是慕容将军本人。”二人答。 孟昶继续责问:“你二人既已知旨,为何放任慕容将军违旨不阻拦?” 二人低头,不敢回答。 “可是藏有私心?”孟昶不依不饶。 二人头更低。 “哼,不说我也猜得出。”孟昶道,“听闻那呼延赞厉害,心中不服气,想一试高低。朕所猜,可有错?” 二人不敢应声。 “为私心而不劝阻,可恶!自己出去挨五十军棍。”孟昶怒道。 众人不敢吭声。赵崇韬、李承勋已经知错,忙谢恩出帐。 “李将军、马将军,离开金陵时,朕对你俩讲的话还记得不?”孟昶问。 李处耘、马仁瑀忙出列道:“谨记在心。” “既如此,为何见慕容将军违旨犯错,不予阻拦?”孟昶声音加大。 二人低头不语。若说已阻拦,那慕容的罪就更大了,还不如大家分担些。 慕容延钊可不想别人分担自己的过错,忙道:“禀皇上,他二人及其他将军都力劝过我,是我一意孤行,与他人无关。” 天定军所有将领下跪:“我们愿与慕容将军一起领罪!” 孟昶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朕吗?” “我等不敢。”众将忙道。 慕容延钊厉声呵斥众将:“若还是我天定军的人,便全立回原位,不可胡闹!违令者,斩!” 众将无奈站起,立回原位,只李处耘、马仁瑀仍跪不起。慕容延钊禀道:“皇上,他二人确曾阻止,请明察。” 孟昶转而问王昭远,“昭远,若下属劝阻主将未果,接下来应怎么做?” 王昭远答道:“自当听主将令。” 孟昶点点头,对李处耘、马仁瑀一摆手道:“你二人无错,回到原位。” 二人望了眼慕容延钊,无奈站回原处。 孟昶又问王昭远:“昭远,抗旨不遵,何罪?” 王昭远答:“死罪!” 孟昶又问王全斌,“王将军,率兵者不明所处环境,不知敌人虚实,甚至连几里外有无敌人未探明,便一意孤行,盲目行动,致使大败。何罪?” 王全斌立即回答:“重者死罪,轻者去职。” “死伤一万多人,算重还是算轻?”孟昶带着怒火问。 王全斌稍作犹豫,小声答道:“重。” “小普,《孙子兵法·谋攻篇》那段你给朕讲一下。”孟昶道。 赵普自然知道要背哪段,心中为大哥慕容延钊担忧。 第292章 攻宋(七) 孟昶大喝声:“小普,你讲不出那段吗?” 赵普忙道:“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你们应该都知道这个道理吧。”孟昶问众人。 “知道。”众人答。 孟昶又问赵普,“小普,若有人未伐谋,未伐交,未伐兵,便直接选择攻城,何罪?” 赵普有心为大哥轻罪,道:“不知兵法,指挥不当,去职。” “若明知兵法,却贪大喜功,盲目攻城。不仅未破城,并且致使整个战局失败,也是去职之罪吗?”孟昶厉声反问。 赵普低头轻声道:“死罪。” 孟昶不再说话,闭目许久方才睁开,问慕容延钊:“慕容将军,自那年施粥巧遇,咱俩相识数载,你认为朕的心肠硬不硬?” 慕容延钊道:“皇上宅心仁厚,是慕容辜负皇上厚爱,一死也难回报。”说着,这位刚强的汉子已开始哽咽,“皇上不要说了,慕容死数次也不会怨恨皇上半句。” 孟昶苦笑道:“朕有七军,统帅者你最年轻。朕排众议用你,对你期望之高,你可知?宿州一战,朕的失望之心,你可知?” 慕容延钊热泪滚出,“慕容知晓,来世再报。请皇上赐臣一死!” “皇上,万万不可!”赵普、王昭远、王全斌、符彦卿等帐中所有人连忙下跪阻拦。 孟昶又苦笑问道:“你们可以给朕个不杀的理由吗?小普,你最聪明,你帮朕找个理由。还有昭远,你不是熟读兵法吗?你来说说慕容可以原谅的理由。” “战前斩将,实在不妥。”赵普也找不到,只好说这个。 王昭远等人忙跟着道:“此言不假,皇上三思。” 孟昶冷冷笑道:“这就是理由吗?你们认为这可以成为理由吗?” 众人低头不语。 “我有理由。”孟昶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 众人惊愕望去,是孟昶五位侍卫中的一位。大家都知道,她们是五位皇妃。错了,是四位皇妃和待定皇妃婵蕊。 “婵蕊姐姐,不可以的。”唐糖几妃知道后宫不可参与政事的道理,慌忙阻拦。 婵蕊道:“我又不是他的妃子,为什么不可以。”说话间已走到慕容延钊跟前。 谁说孟昶心中不希望有人站出来,有人说出个让他不杀慕容延钊的理由呢?望向婵蕊道:“敢问下面何人?” “户部侍郎,大蜀北征军后勤供给员,大蜀皇上带刀贴身侍卫婵蕊。”婵蕊随口说出自己的职位。 慕容延钊有救了。赵普等人心想。皇上最怕这丫头,她既然站出来,十拿九稳。 孟昶想发作,却找不出理由,不耐烦地问:“你认为慕容将军不该杀?” 婵蕊点点头,“不该杀。如果慕容将军该杀,那皇上也该杀。” 此言一出,众人目瞪口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孟昶不想发作,却已脱口怒问:“为何朕该杀?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与慕容将军一同问罪。”不要以为咱们都是穿越来的,我就不敢杀你。无人的时候,你怎么说都行。当这么多人的面,就不允许你撒野。 “一二三就一二三,皇上,你可听好了。”婵蕊并未退缩,“皇上罪一,明知赵崇韬、李承寻二人好战,也不可能制止住慕容将军的行动,为何不派赵普大人或者王昭远大人前往传旨,派他二人?皇上,此为何罪?” 是啊,为什么呢?孟昶突然不明白自己当时的决定。 “皇上罪二。”婵蕊道,“听那口谕‘不可轻举妄动,等待中军到来’。慕容将军孤身引开强敌,大军趁机攻城,怎算轻举?怎算妄动?是皇上旨意模糊,致使慕容将军理解有误。皇上,此为何罪?” 是啊,我为什么不直接下旨令他原地待命呢?孟昶心中责备自己。 婵蕊继续道:“皇上罪三,作为总统帅,不去预判攻打城池时敌人的援兵,自以为是,骄傲自大,让前线将士深受感染,大意出错。皇上,此为何罪?” 是啊,我为什么就认定慕容延钊的大军能轻易夺下宿州,而没有注意徐州的援兵呢?孟昶开始检讨自己。 “一二三我都说完了,请皇上把婵蕊与慕容将军一同问罪吧。”婵蕊道。 众人起初为婵蕊悬着的心落地。咱皇上又不是昏君,知道该怎么处理。 沉默良久,孟昶问慕容延钊:“慕容将军,你认为自己该是何罪?” 慕容延钊先向婵蕊拱手道谢:“多谢婵蕊姑娘。”然后又对孟昶道:“皇上,婵蕊姑娘对皇上的指责没有任何道理。此次战败,确是慕容违旨,草率行事所致。我愿受死。” 孟昶双目一瞪,“慕容延钊,你不想为朕效力了?” 赵普知大哥语拙,忙出列道:“皇上,慕容将军确是死罪,但他不想死。” 还是小普最懂我。孟昶淡淡问道:“此话怎讲?” “与其这样死去,不如战场杀敌,为皇上继续分忧。”赵普道,“慕容将军知自己罪大,所以愿意做皇上手下普通士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皇上遮风挡雨。” “慕容将军,你是这样想的吗?”孟昶问道。 众人皆望向慕容延钊,没有人希望他死。慕容延钊不再执拗下去,道:“是。只要能继续为皇上效力,慕容延钊即使做个伙夫也心甘情愿。” “哈哈。”孟昶大笑,“据说唐时那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便是伙夫。好,朕成全你。”然后向天定军众将喊道:“李世。” “末将在。”已是中郎将的李世忙出列。 孟昶又向天定军将领望了几眼,“王冲呢?” 李世答道:“他在攻打金陵时阵亡。皇上,你还记得我们啊?” 孟昶叹口气道:“当然记得,你俩可是好兄弟。” 李世道:“皇上,王大哥走时没有怨恨,因为他是因皇上的千秋大业走的。皇上今日没杀慕容将军,我们必会为你多杀敌人,以报皇恩。” 孟昶苦笑下,道:“朕要将慕容延钊分到你的军中任伙夫,你可愿意接受?” “愿意。”李世感到莫大荣幸。 “记住,他现在只是伙夫。你打也好,骂也罢,代表的是朕。”孟昶又道。 李世忙道:“遵旨。” 孟昶笑问:“那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李世略作停顿,摇头表示不解。 赵普提醒道:“行使你的职责。” 李世恍然大悟,对慕容延钊道:“慕容延钊听令。” 慕容延钊应道:“谨遵将令。” “立刻去我军中伙房报到。”王世有点不习惯。 “遵令!”慕容延钊接令离开。 大帐内的气氛终于不再沉闷,众人都很佩服孟昶的英明。 孟昶望着婵蕊,故意问道:“户部侍郎,大蜀北征军后勤供给员,大蜀皇上带刀贴身侍卫,你当下是哪个职务啊?” “大蜀皇上带刀贴身侍卫。”孟昶身后唐糖四位帮忙回答。 婵蕊“哼”了声,走到孟昶身后,再次成为侍卫。 孟昶问道:“如今天定军无主,应派何人担当?” 赵普、王昭远异口同声道:“李处耘将军。” 李处耘一愣,忙推辞道:“处耘初来乍到,又攻城未果,难当此任。” 孟昶笑道:“朕依稀记得当年去汴梁时,你与赵匡胤都是大哥柴荣手下干将。如今他已称帝,李将军若连我大蜀天定军主将都不能担任,岂不是我孟昶有眼无珠。” “皇上圣明!”众人齐道。 李处耘忙谢恩。 “那呼延赞很是厉害,不好对付。”孟昶道,“这宿州因为有他便成了块难啃的骨头。” 赵普献计道:“不如舍弃宿州,绕道攻打徐州。” “昭远,大宋朝廷的援军何时到徐州?”孟昶问道。 “应还有两日。”王昭远答。 孟昶叹气道:“这赵匡胤知人善任,曹彬果是良将。若我们前往徐州,只怕是两面受敌。” 赵普道:“若我们围困宿州,宋军会不会分兵来援呢?” 围点打援,不错的主意。孟昶点点头,“传令下去,明日围宿州。” 到达凤翔城郊,潘美下令大军就地安营,孤身一人进入城内。这潘美还真有两下子,此招屡试不爽。 王彦超比袁彦客气多了,立刻相迎,摆宴招待。 饮酒数杯,王彦超赞道:“潘大人曾孤身进汴京,孤身进陕州,今日又孤身入凤翔,胆气过人,令人佩服。” 潘美笑着摆摆手,“若说前两次潘美心中还有些恐惧,此次潘美没有任何的担心。” “哈哈,这是为何?”王彦超大笑问道。 潘美道:“因为此次我只是传话之人。” “哦?”王彦超有些疑惑。 潘美又连饮数杯,道:“皇上想问王大人一句话,但难以分身,特令我帮忙相问。” 王彦超不解,“哪句话?” “皇上要问王大人‘朕昔日来复州投卿,卿因何不纳’。”潘美原话相问。 王彦超听后立刻向汴京顿首道:“浅水岂能藏神龙,当日陛下不留滞于小郡实乃天意也!” 潘美听后,“哈哈”而笑,“王大人果然厉害,潘美回朝后必原话转给皇上。” 第293章 攻宋(八) 王彦超苦笑道:“潘大人回朝时,彦超可能已离开凤翔了。” “为何?”潘美问。 王彦超答道:“实不相瞒,彦超已向皇上请求收去兵权,允我归田园。” 潘美想了想,笑道:“我相信皇上将不允。” “潘大人怎会有此一说?”王彦超不解而问。 潘美解释道:“王大人真心归服朝廷,皇上怎会不知。若我没猜错,大人仍会留守凤翔。” 王彦超笑而不语。 正在此时,已有快马从汴京而来,传赵匡胤旨意。封王彦超为右金吾大将军,暂留凤翔,战事结束后回京任职。 “哈哈。”潘美大笑道,“王大人,如今你我只有同心御敌,切不可再想回归田园之类。” 王彦超只有干笑。官是升了,可从此无法节度一方。然他清楚天下大事莫如此,只有无奈。望见儿子略带失望的面孔,忙喊道:“蓝田,快敬潘大人几杯。” 王蓝田忙起身举杯,“潘大人一路辛苦。” 潘美见王蓝田生得既俊俏又知书达理,不禁喜欢,笑着对王彦超道:“王大人,蓝田这孩子前程无量哪。” 离开凤翔意味着被架空,蓝田若想有所成就,必须依靠这些朝中新贵。王彦超顺势而道:“潘大人若喜爱这孩子,便认为义子吧。” 潘美故意道:“不知这孩子愿意否?” 王蓝田立刻听懂,向前跪拜:“义父,请受孩儿一拜!” “哈哈,好。”潘美大笑答应。 王彦超不失时机地举杯:“好,来大家干杯,齐心协力,共御强敌。” 此举对双方都有好处。王蓝田的前途自不用提,当下来说,潘美成功将凤翔守军与朝廷各路军马成功凝聚在一起。 “你就是呼延赞?”孟昶笑问眼前这位只带几千人出城,来到阵前的大将。 呼延赞双鞭交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呼延赞是也。你是何人?” 孟昶身后众将厉声大喝:“匹夫修得无礼,此乃我大蜀皇帝。” 原来是大蜀皇上到了,怪不得足有十多万人将宿州围了个水泄不通。呼延赞仔细打量会孟昶,“哈哈”笑道:“不过是个小娃嘛。” “哈哈。”孟昶跟着大笑,“呼延赞,好,我喜欢。” “你知道我的大名?”呼延赞疑惑。要说出名,也就这两天的事。 孟昶点点头,道:“其实呼延将军的大名朕早就知道,不想却在宿州相遇,幸会幸会!” 呼延赞是个直肠子,不屑地道:“不要瞎扯,也就是打败了你们的那个慕容什么的,你才知道我的。对吧?” 孟昶摇摇头,笑道:“你父呼延综,淄州马步都指挥使。你天生神力,勇猛过人,不愿受父萌护,五年前投了禁军,成为骁骑军的小卒。呵呵,对吧。” 呼延赞一愣,“你还什么什么?” “我还知道你一直不被重用,因为你脾气暴躁,经常得罪上级。”孟昶笑道,“平李筠叛乱,攻克泽州时,你奋力登城,四次从城上摔落,仍不顾伤痛,冲在最前。呼延大将军,可有此事啊?” 呼延赞吃惊不已。确有此事,可自己只是个小卒,谁会在意,所以评功论赏时,无人提及。 孟昶叹口气道:“其实有人看得到,却隐瞒不报。呼延大将军,你可知为何?” 呼延赞不屑地道:“只要能打仗就行,别的我不在乎。” “是啊,这便是呼延将军的可贵之处。”孟昶道,“但如没有曹彬的比武选将,你又怎可能带兵?” 他这是在挑唆啊。呼延赞终于听明白过来。怒道:“小娃休要胡说八道,耍嘴皮子功夫,有本事的就上来斗一斗。” 孟昶身后众将纷纷请命出战,灭一灭此人的狂傲。 孟昶“哈哈”笑道:“实不相瞒,朕手下能与将军一斗的有很多,朕真不知该派谁呢?你稍等片刻,朕与他们商量一下。” “好,快点!”呼延赞毫不犹豫地答应。 孟昶转头笑问众人:“你们谁上?” 符彦卿、武璋、王全斌、李处耘等将自是不退让地自荐,连刚挨过军棍的赵崇韬、李承勋也争先恐后。 “对付这个莽汉,何需各位将军出手,我们便足够了!”孟昶身边的那几位“侍卫”突然道。 “不可,不可,这可是战场。”符彦卿第一个摆手。 王全斌几人也跟着道:“上阵杀敌是我们的责任,几位皇……”马上改口:“几位侍卫保护皇上要紧,其他的就交给我们吧。” “到底选好了没?”呼延赞不耐烦地大声问。 孟昶转身,慢条斯理地解释,“呼延将军,是这样的。我的将军们呢,都想见识下你的鞭法。可是这几位侍卫呢,却认为他们便足可以应付你。我这正为难呢。” 呼延赞圆目大睁,“什么,敢小看我,来,叫那几个来。” “好,你别急。”孟昶转身道:“符老四、王将军,你们几个别争了,人家已经选好了。” 你这不是明摆着让他选的吗?符彦卿等将不甘心。 “唐无敌,段不败,留一剑,达一刀,蝉天霸听令。”孟昶道。 唐糖五人忙出列应到。 孟昶问道:“呼延将军看得起你们,要和你们比试一番。谁上阵?” 声音响亮,呼延赞听得分明,大喝道:“休要啰嗦,一起上便是。” 孟昶只有转身解释:“呼延将军,他们五人都非常厉害,若一起上,你恐怕难以应付。最主要的是,你无所谓,可是别人会说朕以多欺少什么的,朕对名声看得很重的。朕有办法了,呼延将军别急,马上就好。” 从怀中掏出五个纸团,转身对唐糖五人道:“这五个纸团中只有一个写了‘战’字,谁选中便谁上,好不?” “好。”五人爽快答应,从孟昶手中各挑一个纸团。 “嘻嘻,是我。”段思盈笑道。 另四人很失望地道:“天命哪!” 为啥能从怀中恰好掏出五个纸团呢?众将望着孟昶诡异的笑容,忽然明白。一切都是皇上安排好的。 杜逸风夫妻心中暗笑。这戏演得真象。 孟昶转过去对呼延赞道:“呼延将军,经过抽签,朕这位叫段不败的侍卫挑将与你一斗。” “废话少说,快点!”呼延赞双鞭“吱吱”作响。 段思盈提僵上前,软剑握手,一抖,冲了过去。 这战场上都是硬兵器,呼延赞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软剑,心中一愣。此为何种兵刃。 来不及思量,剑已到了眼前。呼延赞慌忙举鞭隔开。 软剑如丝,顺着鞭势向外,曼妙中又一次挑了过来。 呼延赞躲闪不及,身上盔甲被轻点而破。呼延赞这才知道对方的厉害,忙将双鞭舞动,护住全身。 以柔克刚。这便是孟昶昨日与杜逸风夫妇及几位妃子商量出来的办法。段思盈选的当然是“战”,因为五张纸团里写的都是“战”。 你不是力大无穷吗?你不是勇不可挡吗?好呀,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四两拨千斤”。孟昶心中乐开花。 段思盈的软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呼延赞除了防守,不敢造次攻击。 城头上的王祚、侯晖、赵章等人心中都是一紧。全过程他们看得很清楚,大蜀中一个小小侍卫便如此厉害,实在可怕。蜀军四面围城,呼延赞主动出城求战,想灭一灭对方威风,谁知却落下风。 “还是让呼延将军收兵吧。”王祚建议道。按理他的职位要高于身边这二位,但人家是徐州王节度身边的人,不得不询问他们意见。 “有理。”侯晖、赵章二人道。把这个呼延赞吹得多厉害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王祚忙令鸣锣收兵。 段思盈虽然占据主动,但若想取胜似乎也不容易。软剑一近对方身前,便被鞭的威猛之气荡开。孟昶挥手示意停手。 呼延赞听锣声,无奈收鞭,赞道:“好厉害的剑。明日再斗,如何?” 段思盈俊俏脸庞一笑道:“那要看明日我是否有幸抽得‘战’签了。” 呼延赞心中泛起一丝苍凉。这蜀军随便出来个,都是人物哪。前日那慕容延钊就很了得,听说都去当伙夫了。眼前这位长得象个娘们,只是侍卫而已,却出手不凡。大蜀果然藏龙卧虎,让人恐惧。 回到城中,心中仍很郁闷,直接回屋休息,对王祚等人的问候毫不理会。 王祚不在意,侯晖、赵章二人却生怨气。牛什么牛啊,连人家一个侍卫都打不过。前两日打败的那位是不是人家故意想让的啊? 蜀军大营中,欢笑一片,唐糖等人对段思盈赞不绝口。 “明日还是我出战吧。”段思盈主动请缨。呼延赞很有实力,这几人中,她武功最高,不想他人有闪失。 “不是说好了是我吗?”留妍瞳撅嘴道。 段思盈忙解释道:“那呼延赞的双鞭威猛有力,一碰上便很危险。我是怕妹妹挡不住。” 留妍瞳不服气地道:“姐姐挡得住,我便也挡得住。” “别争了,你们也不问问老公的意思。”唐糖劝道。 王昭远不等通报,急急走进,道:“曹彬大军停止了前进!” “离徐州几日行程?”孟昶忙问。 “仍是两日。”王昭远禀道。 第294章 攻宋(九) 很快,赵普和符彦卿、王全斌等将来到。唐糖等人慌忙立到孟昶身后。 “是否向宿州派来援兵?”孟昶问。 王昭远摇头,“除派来的呼延赞五千人外,再无调派。” 赵普道:“曹彬果然厉害。将宿州放在我们眼前,由我们取舍。” “我们若攻下宿州,实力必有损失。攻徐州时,他的大军便向徐州,夹击我军。我们若放弃宿州攻徐州,则可能面临徐州方、宿州方及他大军的三面围攻。”王昭远跟着分析道。 孟昶沉默不语。曹彬只是停止向徐州前进,却让蜀军进退两难,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好厉害的人物!难怪正史中被评为宋初第一良将。 所为“良”,也许他不够生猛,也许他不够聪明,但绝对的优秀。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孟昶心中也没明确的方向,问道。 “皇上可率兵继续围攻宿州,末将率兵攻向徐州。”王全斌道。 王昭远道:“两日之内是无法攻下徐州的,跟何况曹彬若先派遣骁骑军,两个时辰便到。到时王将军将腹背受敌,难以脱身。” 王全斌道:“只要能引来曹彬,皇上便可率兵攻击,必可灭之。” “如此一来,只怕王将军的处境很危险。”赵普打岔道,“最坏的后果是全军覆没。” “只要能引来宋军,只要能最后拿下徐州,末将愿作诱饵。”王全斌毫不畏惧。 王处耘抢道:“我军为先锋,应由我去作这个诱饵。” 孟昶有些怒意,“朕还未决定呢,你们就抢着去死吗?我不会让任何一个生命去做无谓的牺牲。” 赵普道:“不错。曹彬最希望的便是我军分兵而动,他趁机便可分而围之,分而歼之。” 众将低头沉思。 “也许我们可以避过徐州。”一直未言语的王昭远道。 一句话提醒孟昶,他大喊道:“保贞、继勋,快把地图拿来!” 在一侧负责守卫的二韩连忙拿来地图,摊开在孟昶面前。孟昶望了良久,道:“诸位就近。” 众人凑到跟前,孟昶指着汴水道:“此上游为何处?” “汴京。”王昭远答。 孟昶点点头,笑了。 聪明的赵普看出孟昶的心思,急问:“皇上准备沿水而上,直攻汴京?” 孟昶的笑充满自信,“此举必大出赵匡胤意外,出奇制胜。” “万万不可。”赵普忙阻拦,“切不说汴京之处宋军精锐聚集,便是这当中的宋州、毫州等地也有宋军主力。我军若入,只怕难再回头,危险之极。” “兵行险招。”孟昶道,“只要我军行动迅速,灭了他的主力,曹彬等军便不攻自破。” “好,我们便直接找他们的主力决战,一举打垮他。”众将群情激昂。 赵普仍努力劝阻:“若无法迅速歼灭敌方主力,其他宋军来援,我军岂不堪忧!”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蜀军必胜!”符彦卿大声道。 “对,我军必能迅速将其歼灭,占领汴京。”王全斌、李处耘等将信心百倍。 “我不会现在就行动。”孟昶的情绪也被感染,但仍很理智地道,“首先,宿州必须拿下,作为我军的后方。另外,立刻下令高彦铸率水军主力前来。水陆并进,打他个措手不及。” “水军若动,必会引来宋廷警觉。”赵普指出。 孟昶不以为意,“警觉又如何。我水军天下无双,将从大宋战船的残骸上踏过。” “皇上……”孟昶的过分自信让赵普很是担心,还想劝阻。 孟昶摆摆手,道:“就这么定了。待拿下宿州后,马上由后军林仁肇接管,加强防守。即使我军在前方受阻,亦可退回。” 赵普见已无法劝阻这一决定,忙退而求其次道:“宿州之地事关进退,臣建议皇上留守,与林将军共同扼住这一咽喉之地。” 他的这一提议得到众人响应,纷纷建议孟昶留守。 “赵匡胤只有少数禁军,便从容入汴京。”孟昶显然不愿意留下,“难道朕有千军万马,还会惧怕吗?” 王昭远也知此方案的危险性,劝道:“皇上在宿州,前方将士才可安心作战。” 孟昶想了下道:“宿州之地绝不容有失。林将军一人在此,朕确实有些不放心。小普,你便留下助他一臂之力。” “臣要随皇上。”赵普没想到留下的是自己。 孟昶笑道:“朕绝不是因为你与朕的意见不一而有意留你。你也知道宿州之重要,可以说关乎我军生死。这里的担子不轻哪!” 赵普想想,无奈道:“臣必保宿州不失。” “当下之急是拿下宿州,但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被敌发觉我军意图。”孟昶道,“曹彬不是在等吗?那好,咱也等,等水军到之前拿下宿州便可。昭远,水军几日可到?” 王昭远粗略一算,“臣这就飞鸽传旨,五日后便可到。” “好。”孟昶点头道,“那咱就跟呼延赞再玩四日。各军听令,做好攻城准备,四日后一举拿下宿州,不许有误。” 众人离去,段思盈与留妍瞳开始争执明日出战人选。唐糖和达妮虽有武功,但较她二人自是低了许多,便不争抢,在一旁相劝。 婵蕊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有点不合时宜,走过去道:“皇上,婵天霸告辞。” 孟昶得意地问:“你觉得我这个计略如何?” 婵蕊转头望了眼唐糖那几位,见没人在意,便小声地道:“狂妄!”然后离开。 呵呵,狂妄也需要资本,我有这个资本。孟昶心想。 “老公,明日我出战。” “老公,不是说好了是我吗?” 二妃让孟昶评理。 孟昶笑道:“思盈主要是怕妍瞳有所闪失,放心好了,她都能在我肚皮上舞剑,难不成那呼延赞的双鞭比我肚皮还软?明日就由妍瞳出战吧。” 留妍瞳喜笑颜开,“好。” 段思盈脸色有些难看。 唐糖、达妮凑过来,将二人的手拉在一起,道:“有什么好争的嘛,这点小事。大家都是好姐妹,永远的好姐妹。” 二妃难为情地笑了。 孟昶心想,如果赵匡胤永远做柴大哥的好兄弟该多好,也不用我举兵北征。可是那样的话,一统天下的宏伟志向还能实现吗?人生总在矛盾中不自觉地踏出下一步,直到走不动为止。 呼延赞大声叫阵:“昨日那小子,昨日爷未过瘾,出来再斗!” 孟昶笑道:“呼延将军,他们可都是朕的人,怎会听你的呢?” 呼延赞一听,道:“那就快些让他出来!” “别急嘛,等抽签。”孟昶转身,从怀中掏出五个纸团,道:“和昨日一样,抽得‘战’签者上阵向呼延将军讨教。” 拿过纸团,还未打开,留妍瞳已兴奋大叫:“是我。” 孟昶笑着低声道:“演得象一点,好不?” 留妍瞳一吐香舌,忙打开纸团,惊喜尖叫道:“我猜是我,果然是我。” 孟昶又转过身,对呼延赞道:“呼延将军,不好意思,今日是我的侍卫留一剑与你对阵。” 昨日那个厉害,今日这个也厉害?呼延赞道:“随便哪个,快些上来便是!” 留妍瞳双剑一举,纵马而上。段思盈小声叮嘱:“勿碰他鞭,环而攻击。” 留妍瞳会心一笑,“谢谢姐姐。” “你娃不地道,明明是双剑,还说什么一剑。”呼延赞向孟昶喊道。 “是吗?”孟昶故装糊涂,“朕这侍卫至今未出过手,朕还以为用的是一剑呢。” 呼延赞还未答话,留妍瞳已到跟前。 呼延赞忙挥鞭扫去,却见对方突然跃起,竟立于坐骑背上,双剑由上而下压了过来。 挥出去的鞭忙回收,举起挡住。 紧接着,留妍瞳的马儿开始围着呼延赞不停地旋转,她的双剑不断地向下压向对方。 呼延赞的坐骑只能原地打转,他的双鞭只有向上遮挡,毫无还手之力。他心想,你的马总有累的时候。 他不知留妍瞳这坐骑毛散金光,正是向李承勋借来的那匹“逆光”。不一会,几十个回合,“逆光”却似毫不知疲倦,速度并不减慢。 呼延赞有些发急,突然不再向上挡来剑,双鞭扫向“逆光”。待我将这马儿打倒,看你还怎么转。 “逆光”见鞭过来,迅速向旁闪过。留妍瞳站立不稳,娇躯晃动,象是要跌落下来。 蜀阵立刻传来一阵惊呼。 留妍瞳见要跌落,心念一转,干脆顺势向下,身躯离开坐骑,双剑刺向对方坐骑。 之前,呼延赞只是个小骑兵。即使现在,也不过是个五千人的小指挥使而已,能骑什么好马。他的坐骑不及躲闪,中剑,双蹄高扬,痛苦嘶鸣,呼延赞摔落马下。他瞬间站起,双腿扎稳,双鞭威猛有力又扫向留妍瞳。 “好!”双方均大声叫好。 王祚不想这宿州如今唯一猛将有了闪失,急忙鸣锣收兵。 “好小子,明日再战!”呼延赞收鞭道。 留妍瞳道:“那得看小爷是否能抽到‘战’签。”小爷?从她的嘴中说出来,知道的人都止不住一笑。 我晕,感情这蜀军打仗靠的是抽签。呼延赞心想。他们竟能靠抽签随意决定上阵之人,可见武功都不低哪。 第295章 攻宋(十) 回到宿州,呼延赞得到侯晖和赵章的一阵冷嘲热讽。 呼延赞的胡须直立,怒道:“你徐州的人也就只会嘴皮子功夫,怎不见你们出城迎敌?” “据说呼延将军是咱朝廷比武选拔出来的,也不过尔尔,连人家的小小侍卫也斗不过。”侯晖也怒了。 赵章继续讥讽:“只怕是敌人相让,否则连回来的机会都没吧。” “有本事你们出去让俺见识下你们徐州的真功夫!”呼延赞本就是暴脾气,毫不相让。 王祚连忙调和:“大敌当前,诸位可不可以不要争吵。侯将军、赵将军,呼延贤侄连日出战,本就疲惫,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啊。” 你儿子在朝廷当丞相,你当然要护着朝廷的人。侯晖毫不客气的训斥道:“王大人,别忘了这宿州还归我徐州辖制。” 一点也不给我们王刺史面子啊!王祚的老脸青红交杂,应对不出。 呼延赞最看不起这种不尊重老人的货色,怒道:“找死!”挥鞭便敲了过去。 侯晖、赵章一见,急忙后退,拔出佩刀,大怒不已:“休要猖狂!” 王祚急忙挡在中间,闭眼道:“你们还是先杀了老夫吧。” 双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冲动,相互鼻中一“哼”,方才悻悻罢手。 算卦的真准,我还不到一百二,死不了。想到这,王祚突然一笑。 这一笑引来误会,这侯晖以为他在讥笑自己,道:“明日呼延将军就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徐州将上阵。王大人,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与赵章愤然离去。 这哪跟哪啊!王祚莫名其妙。 呼延赞冷笑道:“伯父休要跟这种小人计较,明日由他们上阵便是。” 李廷珪率蜀军越过边境,进入宋境。 凤翔郊外荒野上,潘美早已布阵列兵,严正以待。左路保义节度使袁彦与护国节度使杨成信所领兵马,右路为王彦超的凤翔军,中路则是自己与张令铎的威信军。 李廷珪针锋相对。左路孙文韶、张虔昭,右路霍犀猊、霍犀范两员老将,自已领天胜军主力居中。 两方旌旗招展,扎营列阵,在突然刮起的西风中更是充满肃杀之气。但双方都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某个时机的到来。 其实不然。潘美不动的理由很简单,既然你来我这,我自然等你攻击再进行还击。而李廷珪则想既然我来侵犯你,你就应攻击驱逐我才是。 两军陷入僵持。 派出去的两支援军竟然都不见行动,大宋朝廷中出现议论。特别是王溥,心忧宿州的父亲,连上奏折,请皇上下令曹彬疾援宿州。 赵匡胤微微一笑,“潘爱卿与曹爱卿自有其用兵之法,不需朕指手画脚。” “但这宿州扼汴水之咽喉,当南北之要冲。”王溥继续奏道,“若宿州有失,我汴京岂不危矣。” 楚昭辅讥笑道:“王大人是怕宿州有失,你那能活到一百二的父亲危矣吧!” 王溥急忙解释:“臣确是忧我汴京,与我父无关。” 到底都是从大周过来的老同事,范质帮忙说话:“禀皇上,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王大人所忧都是事实,应予考虑。” 赵匡胤笑笑摆摆手,道:“众爱卿不必争执。蜀军围宿州数日也未夺下,可见并不可怕。即使失了宿州,他还有继续夺徐州,到我汴京的余势吗?王爱卿也不必担心你的父亲,既然他能活到一百二,此次必然死不了。” “哈哈。”众臣纷纷大笑。王溥唯有低头不语。 苗训突然想到什么,刚欲禀奏,被赵匡胤目光制止。 散朝后,赵匡胤留楚昭辅、苗训到了御书房,问道:“苗爱卿是否想到了什么?” 苗训点点头,“臣方才心急,差点说出,幸皇上制止。” 赵匡胤道:“朝中众多大周旧官员与我等未必同心,不得不防。现在可以畅所欲言。” 苗训道:“皇上,你可曾想过蜀军夺得宿州后,若逆汴水而上,直攻我宋州、汴京,该如何应付?” 赵匡胤一拍脑门,“幸得爱卿提醒。这孟昶擅用奇招,很有这个可能。爱卿认为当如何?” 楚昭辅道:“苗大人一定已有妙计,呵呵,快些说出吧。” 苗训一缕胡须,笑道:“若那孟昶真如此胆大,咱们就来个诱敌围之。” “怎讲?”赵匡胤忙问。 “弃毫州,重兵守宋州。”苗训道,“待蜀军到我宋州后,举左侧许州、陈州之兵复夺毫州,举徐州及曹将军之兵复夺宿州,彻底断其后路。” 赵匡胤大喜:“好个请君入瓮!妙!” 楚昭辅担忧地道:“只怕蜀军未必敢如此行动。” “不管他怎么动,我们都应做好准备。”赵匡胤兴奋地道,“立刻令高怀德、宋延渥、赵廷赞率兵前往宋州,令张永德将毫州人马移向许州。” “皇上,不可操之过急。”苗训道,“可以令各位将军整装待发,至于目的地暂不告之。直于张永德,皇上应下令他全力坚守毫州,这样才能让敌军信以为真。” 赵匡胤点头赞同,“张永德靠不住,还应派军前往许州。” “哈哈,若此计成功,大蜀必元气大伤,我军南下便不久矣!”楚昭辅赞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赵匡胤雄心高涨。 孟昶见出城迎战的不是呼延赞,心情没了一半,“快让呼延赞出来,你们这些无名小卒来作甚!” 侯晖、赵章见被瞧不起,怒骂道:“呼延赞才是无名小卒,我们可是徐州马步兵都指挥使。” “是吗?说说自己的大名。”孟昶感觉好笑。 “侯晖。” “赵章。” 孟昶低头故装沉思下,摇摇头,“没听说过。” “马上就让你见识爷的厉害!”侯晖气得脱口而出。 赵章跟着大叫:“快叫你的侍卫出来!” 孟昶睁大眼睛,“你们要和我的侍卫过招?” “当然。”二人道。 “可是你们不配!”孟昶笑道。 二人怒目圆睁,气得说不出话。 城头上的呼延赞冷笑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王祚一听,忙道:“他们可是王大人的人,不可以死!” 呼延赞笑道:“伯父怕甚,是他们自己去寻思,又不是我们逼的。” “不,不好交差吧。”王祚心中有些担心。 “我自会在曹将军那禀明实情,伯父放心。”呼延赞已把他二人划进死人行列。 “皇上,待我去收拾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蜀军众将与呼延赞的想法相同,纷纷请缨。 这时一人从军中出来,向孟昶跪道:“天定军伙夫慕容延钊愿意替皇上除去眼中尘埃。” 那边的侯晖、赵章不识得慕容延钊,同时骂道:“你个小小伙夫也敢口出狂言,找死!” 赵普希望大哥能早日振作起来,对孟昶道:“皇上,应该给慕容这个机会。” 孟昶望了望慕容延钊,抬头向那二人喊道:“你俩听着,我蜀军一伙夫想同时挑你俩,可愿意?” 两人早已气愤不堪,哪还顾得颜面,随口高叫道:“那就让他前来送死吧。” “将枪拿给慕容。”孟昶道。 慕容延钊忙道:“谢皇上。但慕容既为伙夫,当用伙夫之刃。”说着,站起,从腰间拔出柄菜刀,徒步走向敌军。 “是他!”王祚、呼延赞同时认出这位曾经的蜀军主将。 可恶!可恨!侯晖、赵章二人火冒三丈,一个挥长柄大斧,一个举长柄大刀,纵马奔了过去。 “成何体统!”王祚都有点看不下去。 “仍旧是死!”呼延赞深知慕容延钊的实力。 “大哥,小心!”赵普不禁喊道。 孟昶一回头笑道:“小普,你还没有朕了解你大哥!” “大哥砍他们便如切菜!”韩保贞、韩继勋到底是行武之人,轻蔑地道。 两马快奔,很快将近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面无表情,手中菜刀在阳光照射下十分刺眼。 “去死吧!”侯晖的大斧向下迅猛劈来。 “去死!”赵章还未说完,大刀携着杀意砍将过来。 慕容延钊没有后退,反而迅速向前一猫腰躲过这两个杀人利器。 妈的,没劈中。侯晖吃惊不小。 娘的,没砍到。赵章的吃惊不亚于这位哥哥。 两人急忙勒缰,调转马头,准备再来一次。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招数可以重使?慕容延钊告诉这二位:没有,永远没有。但见他一个后翻已跃起,从两匹马中间跃到两个人的面前,菜刀在空中划了个美丽的圆。 盔甲再厚又如何,你的咽喉如此明显。 反过来是一个圆,这个圆更加美丽,因为它有色彩,红色,或者说血色。 空中的慕容延钊落地,扭头走到孟昶面前,跪拜朗声道:“谢皇上成全,伙夫慕容延钊已除去皇上眼中尘埃。” 孟昶点点头,道:“回队吧。” 菜刀插回腰间,慕容延钊走向蜀营伙房。 “收兵。”孟昶摆手下令。 “伯父,收兵吧。”呼延赞对王祚道。 王祚指着仍坐立马上的二人背影,不解:“可两位将军不是还好好的吗?”话音未落,侯晖、赵章自马上倒落在地,其余将士惊恐着跑回城内。 第296章 攻宋(十一) 徐州两援将俱亡,王祚有点不知所措。 “伯父怕那王晏作甚!”呼延赞道。 王祚双手搓个不停,“这两万援兵该如何处置?如今四面都是蜀军,回徐州不太可能了。” 呼延赞“哈哈”笑道:“兵多还不好吗?伯父接收过来便是。什么徐州、宿州,都是我大宋的兵,伯父想得太多了。” 王祚还在犹豫,呼延赞继续道:“若伯父不要,我便全拿过来。” 那样岂不更糟,到你那可就名正言顺地成为朝廷的兵,王晏不把我恨死才怪。王祚忙道:“好吧,我先接收过来,待仗打完还给徐州便是。”说完便往军中走去,生怕呼延赞抢先。 呼延赞笑着摇头。您老人家的儿子在朝中是丞相,还怕这怕那的,真让人费解。 令人费解的岂止王祚,还有曹彬。王宴连续向他发出进驻徐州的请求,得到的回答只有四个字:正在途中。 王宴非常恼火:“蜀军正围困宿州,不趁此时机早日来徐州,等什么呢。在途中,在途中,这都几日了,爬也爬到了啊,真让人费解。” 王汉伦宽慰道:“父亲莫要着急,或许曹将军已有良策。” 王宴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道:“汉伦,也许我们不应让侯晖、赵章进入宿州,这一进去,便可能有去无回。” “当时的决定有些草率。”王汉伦点头同意父亲。 王宴突然想通,“我明白了。这曹彬是要等我徐、宿两州与大蜀两败俱伤后,渔翁得利,轻易击退蜀军,占据我徐州。” 长子王汉经开口提建议:“不如父亲现在解甲归田,将徐州让给他,由他与蜀军整个你死我活。” 这个儿子的主意为啥都是馊主意呢。王宴没好气地道:“你爹我得这徐州容易吗?你倒说得轻松,我王家以后还有地位吗?” 王汉经道:“我还没说完呢。待他们之间两败俱伤后,父亲不是还可以出山吗?” 王汉伦不同意兄长的意见,道:“到那时,我们无兵无权,出山还有甚用。” “徐州坚决不能让,无论是宋还是蜀。”王宴厉声道。 王汉伦沉思后道:“大蜀的目标是汴京,父亲何不派人与大蜀沟通一下呢,也许……” 王宴愁眉紧锁,“这可是通敌的大罪。” “不错。”王汉伦点点头,“所以派的人必须可靠,要不便由我跑这趟吧。” 王宴慌忙摇头。你若有个闪失,我的基业交给谁? 王汉经此时突然道:“汉经愿意去宿州蜀营。” 你?王宴怀疑他的能力,想了下道:“好吧,你先去探探口风也好。” 一直被二弟压制的王汉经立刻道:“汉经必尽力而为。” “只要能探出大蜀的意思就行了。”王宴对这个长子没有太高要求。 “我这就去。”王汉经迫不及待。 王宴道:“已经天黑,还是明日吧。” 王汉伦道:“此事不可漏半点风声,夜间前往更为稳妥。” “有理。汉经,一路小心。”王宴终于说出一句让儿子暖和的话。 王汉经很快离开,快马向西北方向而去。 西北?宿州不是在宿州西南吗? 没错。所以这夜孟昶未见到徐州来使王汉经,反而是熟睡的曹彬被他惊扰,连忙起身穿衣与他相见。 听完王汉经的叙述,曹彬想了会,道:“你仍按你父的意思去蜀营便是。” “那我回到徐州该怎样向父亲汇报?”王汉经问。 曹彬微笑道:“听说那大蜀皇帝也在宿州,他如何回你,你便如何回你父亲,据实禀报。” 王汉经不解,“万一他同意与我父合作,该如何是好?” “无碍大局,你尽管按我的吩咐做便是。”曹彬胸有成竹。 王汉经还在犹豫,曹彬道:“皇上对我早有交代,将来不会亏待你的。” 早就对自己地位不满的王汉经在赵匡胤登基后便已去联系。当时他以为父亲会对抗朝廷,谁知没有。赵匡胤不久前派人来告诉他,当时许诺的徐州刺史一职仍有效,并嘱咐他与曹彬联系。 又匆忙赶往宿州的王汉经见到了刚起床的孟昶。“我父亲一直对朝廷不满,听闻大蜀军队来临,十分高兴。”他道。 孟昶仔细打量他后,道:“你在说谎。” 王汉经装作很无辜,“事实如此,否则怎会冒杀头之罪派我前来。” 孟昶笑了笑,“你又在说谎。” 王汉经的额头开始冒汗,心虚地道:“我没说谎。” “朕不管你说没说谎。”孟昶声调突然提高,“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徐州朕势在必得。” 一旁的王昭远道:“皇上,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毕竟咱们的目标是汴京。” 孟昶厉声道:“正因为如此,徐州必须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昭远,你忘了朕曾经说过的话了吗?” “臣没忘。”王昭远忙答,“空中楼阁总会倒塌。” “没有徐州,拿下汴京又如何,也是空中楼阁。”孟昶训斥道。 王汉经慌忙告辞,“既然如此,我可以回徐州了吗?” 孟昶转向他,道:“两军交锋,不斩来使。你回去将朕的意思告诉你父亲,要么直接投降,要么被朕打得投降,没有其他选择。” 王汉经哪敢久留,匆匆出了蜀营。孟昶与王昭远相视而笑。 “再陪呼延赞玩一日。”孟昶笑着起身出帐。 “能不能让我俩也去斗一斗那呼延赞。”段思盈、留妍瞳阵前的惊艳表现让唐糖和达妮跃跃欲试。 孟昶笑道:“你俩不是他的对手。” 唐糖撅嘴道:“他再厉害,能躲得过我的毒吗?” “不可用毒!”孟昶忙道,“这呼延赞乃爽直之人,若你用毒,会瞧不起朕的。” “瞧不起就瞧不起,谁稀罕他呀。”达妮道。 孟昶直摇头,“朕还想收他呢,必须要让他对朕心服口服。” “那今日谁上阵?”唐糖很不情愿地问。 孟昶心念一动,“若你俩齐上,或许可以应付。” “好嘞!”二妃欢呼。 “但绝不能使毒!”孟昶又叮嘱道。 呼延赞知道肯定又要抽签,大声催促:“快抽签吧,别磨蹭了!” 孟昶笑道:“呼延将军,今日是最后一场,你别这么急嘛。” 什么最后一场?呼延赞有些糊涂。 “明日我大军就要开始攻城,呼延将军早作打算。”孟昶道。 呼延赞厉声喝道:“来攻便是。” 孟昶依旧笑道:“到时刀枪不长眼,呼延将军可要小心。” “小心作甚,我呼延赞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誓保宿州。” “哈哈,你可不能死。”孟昶道。 呼延赞不解,“我为何不能死?” “因为朕喜欢你。”孟昶笑答。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呼延赞大叫道:“快点抽签,别说废话。” 孟昶从怀中掏出五个纸团,那五个侍卫各拿一个,紧跟着便传来两声欢呼:“我是‘战’。” “呼延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孟昶转过来道,“朕一不小心写了两个‘战’。” 呼延赞不耐烦地道:“管你几个,一起来便是。” “好。”孟昶道,“唐无敌,达一刀,你二人去向呼延将军讨教。” 二人纵马而上,达妮高举弯刀,唐糖却赤手空拳。 “哎,对了,呼延将军,忘了提醒你。”孟昶大喊,“这唐无敌的兵刃是暗器,你要小心。” 管你暗器明器。呼延赞举鞭迎上。 她二人早与段思盈、留妍瞳商量过对付呼延赞的方法,达妮内侧攻击,唐糖外围发暗器。 呼延赞这刚举鞭欲挡弯刀,眼前便有寒光而来,只好另一鞭遮挡。这刚挥鞭打向达妮,唐糖的暗器又来,只好专攻为守。 那边的王祚和宋兵不知实情,很是奇怪呼延赞为何要对那使弯刀之人手下留情。总是出半招便停下,仿佛无力一般。 只有呼延赞暗暗叫苦。若论单打独斗,这二人都不是对手。但二人联手,如此密切,便难以取胜。别说取胜,今日情景又如前两次一般,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怪不得今日是两人。他现在才明白。 三人正斗得精彩之时,王汉经也回到徐州。 王宴很奇怪地问:“怎会这么久?” 王汉经慌忙编了个谎话,“昨夜到时,那蜀皇帝已睡,不予召见。只好等到今晨方才见到。” “情况如何?”王汉伦急切地问。 王汉经便将孟昶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 “狂妄!”王宴怒道。 王汉伦也很生气,“太小看我徐州,必给他好看。” 王宴道:“再去催曹将军,便说蜀军已向徐州移动。” 王汉经急忙道:“派他人去恐怕和以前一样,不如我去吧。” “好,快去!”王宴摆手催促。 兄长刚走,王汉伦对父亲道:“大哥的神情有些不对。” “无用的家伙,不用管他。”王宴仍有怒气。 “大哥从汴京回来后便和以前很不一样。”王汉伦道,“父亲,你没看出来吗?” 王宴一想,惊道:“难怪他总是劝我向朝廷交出兵权,莫非他与朝廷早有勾结?” 王汉伦目露凶光,道:“只要做出对父亲不利的事,不管是谁,我也不会放过。” “他没那么大胆吧。”王宴道,“汉伦,父亲能依靠的只有你。” 第297章 攻宋(十二) “哎。”王祚见呼延赞被那二人打得无还手之力,不禁叹气。他开始考虑是否鸣锣召回。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蜀军中,杜逸风对孟昶道:“呼延赞粗中有细,暗藏杀招,要提醒唐糖两人。” 孟昶不解,“明摆着呼延赞被动得很,师傅,你小题大做了。” “如果唐糖、达妮的心思和你一样,就大大不妙。”杜逸风忙道,“呼延赞一直在蓄积力量,只要唐糖的暗器有少许缓慢,他的钢鞭将毫不留情地把达妮打落。” 那边段思盈、留妍瞳一听,急忙喊道:“我俩上!” 孟昶摇摇头,定睛望去。唐糖的暗器恰好微慢半拍,呼延赞马上欲蓄力攻击,或许觉得时机并不成熟,又收力击落暗器。 “他在算时间,快,快收兵!”杜逸风急切喊道。 师傅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所判断自不会错。孟昶忙欲下令鸣锣。 此时的唐糖和达妮正斗得兴奋不已,仍在继续表演。 呼延赞也在这刻大喝声:“看鞭!”钢鞭结结实实地与达妮的弯刀相碰。 “啊。”一声娇呼,达妮手腕发麻,弯刀飞落,人也从马上被震飞,摔落在地。 唐糖一愣,霎时不知该怎么办。 杜逸风夫妇已飞身离马,纵了过去。段思盈、留妍瞳惊呼着飞马狂奔向前。 呼延赞提马到了已吐血的达妮面前,铁鞭向下拍去。 蜀军中一片惊呼。孟昶甚至来不及下令鸣锣,大喊道:“住手!”忙提缰冲过去。 都已来不及,呼延赞的铁鞭离达妮不满半尺。达妮命休矣! 呼延赞突然收力,惊讶不已。达妮头盔飞落,露出长长秀发。 唐糖已纵身下马,紧紧护住达妮。杜逸风、肖玉蓉已到,剑指呼延赞。紧跟着段思盈、留妍瞳到,下马持剑在达妮身前。 “我不杀女子!”呼延赞惊讶中道。 唐糖猛地将头盔脱下,娇喝道:“女子怎么了,我也是!” 段思盈、留妍瞳也跟着大喝声:“我们也是!”脱盔扔地。 什么呀,感情这几日跟我斗的都是女子。羞煞我也!呼延赞目瞪口呆。 孟昶已到,身后众将挥着兵刃便要攻击呼延赞。他大喝声:“都给我住手!”众将恨恨作罢。 “这些女子是你的侍卫?”呼延赞问孟昶。 孟昶苦笑下,道:“都是我老婆。多谢呼延将军不杀之恩。” “哈哈。”呼延赞大笑道:“你小子真有本事,讨得老婆都这么厉害!”虽面对众多敌人,他竟似毫不在意。 “再厉害,也打不过你呀!”孟昶一脸苦楚。 呼延赞摇摇头,“俺还没想过世间有这么好武功的女子。”说着指指段思盈、留妍瞳,“特别是她俩。” 肖玉蓉已上前抱起达妮,与杜逸风回营为她治疗。唐糖站起来道:“要不是老公不让我用毒,早就把你打趴下了!” 呼延赞大笑道:“不太可能吧?” 唐糖走近,孟昶感到不妙,大喊声:“唐糖,不可!”但唐糖为达妮报仇心切,“无影穿心”已无声洒向呼延赞。 呼延赞正想说话,猛地感到头重,瞪大眼睛惊讶着自马上摔落。 王祚在城头没看明白,见呼延赞眼前一群蜀将,然后突然落马,只以为中了毒手。“好卑鄙!”悲痛中下令收兵。 呼延赞带出城的将士本就不敢向前,见主将到地,听锣响纷纷掉头回奔。 “胡闹!”孟昶怒斥唐糖。忙下马抱起呼延赞的头部,喊道:“呼延将军,呼延将军。” “哼,谁让他打伤达妮,还瞧不起我们女子的。”唐糖大声道。 孟昶不与她争辩,伸手道:“解药!” 唐糖一翻白眼,“没有。” “解药!”孟昶声调提高,怒气更重。 段思盈、留妍瞳见孟昶真发火了,忙劝唐糖:“妹妹,快拿出来吧。他刚才能杀达妮都没杀呢。” 想想也是,唐糖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委屈的泪珠都快滴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我哥有,你跟他要去。”说着已撒腿奔走。 “昭远,快飞鸽传唐晓来宿州!”孟昶大喊。 远处的王昭远一听忙回营吩咐向金陵、扬州等地飞鸽召唐晓。 “崇韬、承勋,将呼延将军弄回营!”孟昶跟着下令。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王祚在府中来回踱步。唯一可信赖的呼延贤侄不在了,蜀军明日便要攻城,谁来指挥?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会希望自己的兵越多越好,王祚却很犯愁。自己是个文官,这么大岁数了,还从未指挥过上万人马,如今全部加在一起将近五万,怎么来布置呢? 那边的仆人被晃得眼花,小心问道:“老爷,是否请人来算一卦?” 对啊。王祚眼睛一亮。上次去请,便来了呼延赞。今日去请,说不定会来更高的高人呢。“快,快去请!” 早想离开的仆人跑出府,深呼吸不止。老爷这走来走去的真让人头晕,还好想出这个主意才能出府。什么算卦的,现在到哪去找,我还是先去酒肆大吃大喝一顿再说。 “哎,你撞到我了。” 仆人忙收步,见一盲人留小山羊胡,扛一小旗,上写“苗一仙”。他惊讶发问:“算命的?” 对方摇摇头,“只断命,不算命。” 管你断命还是算命,就是你。“跟我去刺史府,对我们老爷多说好话,赏银咱俩对半分,如何?” 盲人还是摇头,“只会说实话,不会说好话。” “你咋这么笨哪!”仆人有点生气,“有银子也不赚,傻瓜。我去找别人。”说完便走。 “实话未必不是好话。”盲人悠悠地道。 仆人停下,转身回来道:“说的也是。不管怎样,记住赏银咱俩对半分。” “你家老爷在宿州的全部银两大概有多少?”盲人问。 仆人自我解嘲道:“少说也有五六千两吧,咱俩可拿不到这么多。” 盲人微微笑道:“我看拿得到。” 仆人心想,他比我还贪心哪!没放心上,领盲人回到刺史府。 “人家都称半仙,你为何叫一仙?”望着小旗上的字,王祚不解得问。 盲人道:“既是半仙,还有一半人味。我不同,我没有人味。” 王祚很糊涂,“你没人味?” 盲人点点头,“有人味者怎会知晓全部天机?” “哈哈,好。”王祚见果是高人,大喜,“那你给我算一下,如何避过此难?” “我不会算。”盲人摇头。 仆人插嘴道:“老爷,他是断命的,必算命还要高上一截呢。” 断命?听这词就让人舒坦。“好,你来断一下我该如何避过此难。若断得好,大大有赏。” 盲人道:“大人有难?” “当然,大难哪!”王祚长叹道。 “大难不过死。大人可以活到一百三,怎会有大难呢?”盲人一缕山羊胡,道。 王祚忙道:“看如今情形,恐怕活不了几日了。” 盲人不停摇头,“天机说大人能活一百三,就必然能活到。大人难道不相信天机?” “信,信!”王祚眼睛放光。 “一仙已为大人断好命,可以走了吗?”苗一仙道。 你还什么都没说呢。王祚连忙阻拦道:“还请大仙为我指点如何避过此小难。” 苗一仙掐指片刻道:“大人小难是否指敌军围城之事。” 果然是神仙。王祚心服口服地道:“不错,而且明日便要攻城。” “无碍,还有一整夜,大人完全可以避过。”这位神仙自信地判断。 王祚急切地道:“我就是要知道避难之法,请大仙指点。” “避难之法得关键是他。”苗一仙指向仆人。 我?仆人目瞪口呆。 他?王祚不敢相信。 苗一仙道:“只要大人将宿州的所有交给他,便可平安避过此难。” 怎么可能呢?王祚的怀疑显露无遗。 “大人若不相信一仙,便作罢。”苗一仙摇头道。 钱财是身外之物。王祚狠了狠心,道:“好,我全给他便是。” 现在惊讶的是仆人。他果然办到,莫非真是神仙? “接下来呢?”王祚急切地问。 苗一仙一指东北方向,“那是哪?” 王祚根本不用思考,“徐州。” 苗一仙微微一笑道:“大人可趁夜率兵突围到那去。” “不可,不可。”王祚摇头,“出城便是寻死!” 苗一仙并不反驳,“天机我已说出,大人愿不愿意做,便不是我能决定的了!”说完,转身离去。 仆人忙去相送,“大仙,大神仙,这么多银两怎么分哪?” 苗一仙道:“为啥要分?我只说你拿得到,可没说你能拿到多少?” “傻瓜,有钱不要!”仆人根本不在乎这句话,停下脚步嘲笑道。 犹豫片刻后,王祚终于决定按照这苗一仙指点的天机行事。 仆人惊讶着从王祚手中接过十两银子,“老爷,你就这么多?” 王祚露出狡黠的笑,“我早已全部转到汴京了!” 老奸巨猾哪!仆人心中无奈地骂道。 “你留这帮我看好府,回来后重重赏你。”王祚拍拍他的肩膀道。 回来?你还回的来吗?蜀军进城,首当其中便是这,我在这等死啊!仆人将十两银子往怀里一踹,便去收拾物品,准备等老爷走后便离开。 夜将深,王祚率兵出城,从东北突围。 蜀军显然始料不及,根本没作阻挡,任由他去往徐州。 第298章 攻宋(十三) 一般来说,一个组织或者说一个公司,有的人只有苦劳,没有功劳。原因很简单,功劳属于没有苦劳的人。 庆幸的是孟昶不是这种人。虽然负责东北方向的王全斌只做了一件事,躲开从宿州突围的敌军,但仍受到孟昶的大加赞扬。 “王将军做得很好,天远军所有将士均有赏。”虽已深夜,孟昶还是聚集所有主要将领,召开紧急会议。 符彦卿开玩笑地道:“末将不服。早知道如此,我早就抢东北方向的任务了。” 王全斌笑道:“符老四,这功也和我抢啊。” 符彦卿“哈哈”笑道:“这种便宜事,谁不眼馋啊。” 众人都很轻松地笑了,只有赵普露出忧色道:“是不是太明显了?” 孟昶大笑道:“小普,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聪明的。明日林仁肇将军到后,你们放心进城,朕就把宿州交给你们了。”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和赵普一样的聪明,但世上和赵普一样聪明的人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很不巧,此人在地方阵营,他叫苗一仙,也就是苗训。 苗训专程来到宿州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王祚突围,以证明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结果他已得到,蜀军对徐州没有兴趣,那只有一种可能:汴京才是真正的目标。 既然得到答案,苗训随即在林仁肇大军进城时悄然离开,火速赶回汴京。 王祚的到来让王宴大吃一惊。在听说侯晖与赵章战死后,不免有些心痛。未见那个传闻中的呼延赞,他不禁问道:“王大人,怎么不见那勇冠三军的呼延将军?” 王祚长叹道:“我那贤侄已阵亡!” 也好,这些兵都可以归我。王宴装作很惋惜地道:“可惜啊,只闻其名不见其面。” 王祚一脸苦相,“我正不知如何向我那呼延老弟交代呢。” 那是你的事。王宴假意问道:“王大人可愿随我守徐州?” 王宴早已想好归路。“本官既为宿州刺史,如今宿州失守,自应回京请罪,告老归田。” “王大人怎会有如此想法。”王宴很惊讶,“贵子身为朝廷丞相,自会为你周旋。” 王祚忙摆手,“罢了,罢了。岁数不饶人,精力不够了。” 王宴刺探性地问道:“王大人难道置那些将士不顾?”有两万本就属徐州,还有近三万人呢? “这些人就全交给王大人吧。”王祚很爽快地道,象是烫手山芋在手上。 “可是……”王宴心中惊喜,嘴上依旧推辞。 王祚已起身,“王大人自己处理吧,我回京了。”宿州一破,徐州说不定马上就被围,到时想走就难也。为了活到一百三,再也不能过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幸唐晓正在扬州,飞马星夜赶来。孟昶领他到呼延赞跟前,道:“糖糖的‘无影穿心’。” 唐晓笑笑,抱歉地道:“妹妹顽皮,就爱惹祸。皇上莫要计较。”说着已迅速掏出解毒丸,送入呼延赞口中。 “那也得分大事小事啊。”孟昶有些怒气,“这等勇猛之人若死去,多么可惜!” 说话间,唐糖和婵蕊正好走入。唐糖一听,泪水蹦出,哭道:“达妮姐姐被他打成重伤,不能动弹。他活该!” 孟昶欲训斥,唐晓马上抢在前道:“糖糖,阵前格斗,死伤公平。你这样背后出手便是不对,快点道歉。” 唐糖一撅嘴,“就不道歉。”转身跑去。 婵蕊急忙在后追赶,“不道歉,就不道歉。” 孟昶苦笑,“唐兄,算了,幸好你及时赶到。” 呼延赞缓缓睁开眼睛,四处张望下,爬起指着孟昶怒斥道:“背后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挥拳便打了过来。 孟昶身后赵崇韬、李承勋急忙挡在孟昶身前,拔出佩剑,指向他。 孟昶拍拍二人,道:“让开!” 二人怕呼延赞伤到皇上,不肯。 “让开!”孟昶厉声道。 二人这才无奈闪在一旁,但手中剑仍不入鞘。 “呼延将军,是朕不对。”孟昶迈步走到呼延赞跟前,“现在你打朕一拳,算是扯平,如何?” 赵崇韬、李承勋忙道:“皇上,不可。”这呼延赞力大如牛,皇上的小身板怎经得住他那一拳。 呼延赞亦是一愣,“你敢挨我一拳?” “既然是朕错,就应担当。”孟昶凛然道,“呼延将军自不是背后出手之人,朕便让你正面打便是。” “皇上!”赵、李二人大喊。 孟昶转头道:“不许说话,不许出手。” 呼延赞还是不相信,“你可知我一拳可打倒一头水牛?” “呵呵。”孟昶笑道:“可朕不是水牛。呼延将军,出手吧。” 呼延赞犹豫片刻,铁拳向前,实实在在地击中孟昶胸口。 孟昶连退数步,站定抚摸下胸口,道:“呼延将军,咱俩扯平了。你的毒还未完全肃清,两日后待你痊愈,去留由你选择。”然后出屋。 唐晓紧跟出来,小声问:“没事吧?” 孟昶回头笑笑:“你方才不作阻拦,我便猜测他刚刚苏醒,无甚力道。再加上我直接让他打,他这样的人物怎会用全力。呵呵,所以我没事。” 唐晓忙道:“不过他那一拳平常人也是难以抵住的。” “呵呵,是吗?”孟昶刚说完,猛觉胸口一阵难受,连忙弯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一直跟在后的赵崇韬、李承勋大叫“皇上”慌忙向前,唐晓摆摆手,道:“不用惊慌,吐出来就对了。” 果然,孟昶深呼吸几下,恢复平常,大笑道:“哈哈,看来朕还是平常人哪!” 唐晓跟着而笑,“平常人好,有情,有情便可动人。” 孟昶点点头,“但愿这位猛将能懂!” “皇上再说哪位猛将啊?让林某也见识见识。”那边走来众人,林仁肇笑问。 身旁的符彦卿道:“林将军还不知道吗?这宿州城里出了个让皇上心动的人物,叫呼延赞。皇上说的就是他。” “能让皇上心动的人物可不多。”已到宿州的水军指挥使高彦铸道。 孟昶跟着众人而笑,“哈哈,谁说不多,你们不都是吗?” “哈哈”,众人齐乐。 “兵贵神速,众爱将既已到齐,马上布置任务。诸位不会怨恨朕不近人情吧?”孟昶笑问。 众人马上齐道:“皇上只管吩咐,我等无所不往。” “地图。”孟昶转头道。 赵崇韬、李承勋赶紧去拿。 唐晓识趣地道:“皇上,你们谈国事。糖糖方才的神情不太对劲,我去找她谈谈。” 孟昶这才发觉有些怠慢了这位舅子,忙道:“唐兄一路辛苦,暂作歇息,晚上我摆宴为大家洗尘,还望你能参加。” 这个面子自是要给。唐晓点头应后离开。 曾经的宿州刺史府大院中的草坪上,地图展开。孟昶对照地图道:“诸位已经知道朕的心思。别不多说,高彦铸将军,你率水军明晨便出发,目标宋州。” 高彦铸应道:“遵命。” “林仁肇将军、赵普,你二人留守宿州,同时朕希望你们能让徐州时时刻刻感到威胁。”孟昶一指徐州道。 林仁肇马上称喏。赵普犹豫下,轻声道:“皇上,臣还是觉得应由你镇守宿州。” 孟昶面露不悦,“小普,如果你不愿意留守宿州,朕便令你回金陵。” 赵普不敢再吭声。 孟昶一指毫州,“王全斌将军,李处耘将军,你二人率部先行出发,尽快拿下毫州。”后又指向宋州,“之后与我禁军会和,直逼宋州这只拦路虎。” 众将立即道是。 孟昶站起大笑问道:“诸位有没有信心?” “有。”众将情绪激昂地道。 “好,各位暂在这宿州城内歇息,今晚朕摆宴为诸位壮行。”孟昶道。 众将齐谢:“谢皇上圣恩!” 凤翔郊外,两军终有所动。曾在凤翔落下“逃跑将军”“美名”的张虔昭为血前耻,不顾孙文昭的阻拦,擅自率兵冲向宋营。 王彦超持长刀纵马迎上,大笑道:“原来是张将军,久仰大名。” 张虔昭亦挥长刀,厉声道:“既闻爷爷大名,就乖乖下马投降。” “哈哈。”王彦超不禁又大笑两声,“这些年风云变幻,然彦超犹记当年凤翔,将军率千军万马而来,一人逃回的精彩一幕。” 张虔昭怒不可支,催马冲了过去,“看刀!” “爹,我来!”王彦超身后窜出儿子王蓝田,提棍相迎。 王彦超笑道:“对付你,我儿子就足够了。” 足够了。两人一交手,张虔昭便觉自己老了。刀与棍相交,虎口发麻。 年轻多好!若我象他这么年轻,便不会有这力不从心的感觉。 当年你不是也年轻过吗?还不是力不从心地一个人灰溜溜地逃离凤翔。 只几个回合,王蓝田取笑道:“张老将军,还不逃吗?”双臂一加力,将张虔昭的长刀震飞。 张虔昭惊愕中紧闭双眼。他已决定即使是死,也不会再逃。 哈,竟然情愿死。好,小爷成全你!王蓝田的铁棍似旋风扫向张虔昭。 哼,死有什么可怕,老夫活了这把岁数也够本了,再也不想成为他人的笑柄。张虔昭竟然笑了,在死亡降临之前。 第299章 攻宋(十四) “看枪。”后侧杀出孙文韶,直直刺向王蓝田。 王蓝田只有收棍阻挡,冷笑道:“又来个送死的!” 孙文韶边与对方纠缠,边大叫道:“张兄,快快收兵!” 张虔昭张开双目,大叫道:“即使死,我也不会再逃跑。” “张兄。”孙文韶着急喊道,“这不是逃跑,是退兵。李将军令你速速退兵,引敌军追击,聚而歼之。” “你说的是真的吗?”张虔昭怀疑地问。 孙文韶不急答话,已喊数声“啊”,被铁棍击得连连后退。 我们两个老家伙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不能白白送死。张虔昭急忙下令:“撤,撤退!” 别看这两位老将功夫不高,训兵的水平还是很高的。蜀军开始边抵抗边向后撤,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哈哈,有本事就来追!”孙文韶虚晃一枪,掉头向后。 你以为我不敢?王蓝田提僵欲追,王彦超忙在后大喊:“蓝田勿追,小心有诈。” 王蓝田回头道:“若真有伏兵,为何当面说出,必是唬人之举。” 王彦超来到儿子跟前,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李廷珪用兵狡诈,难保不是猜到你的心思,刻意当众说出。” 王蓝田点头,没有再追。 张虔昭见宋兵不追,回头大骂:“怕了吗?来追呀!” 孙文韶忙道:“张兄,快回原驻防之地,布阵以待。” “但他们没有追击啊。”张虔昭不解,“李将军不是白白埋伏了吗?” “李将军面前是宋兵主力,哪可分身来助?”孙文韶道。 张虔昭张大嘴巴,大惊不已,已是一身冷汗。若宋军追击,左翼溃败,蜀军将必败。 孙文韶语重心长地道:“张兄,我们都已不再年轻,不可冲动误事。若我左翼盲目攻击,全军覆没,后过不堪设想哪!” 张虔昭点点头,“若不是老弟及时赶到,我丧命不打紧,带来的后果将会让我死后都不能安生。只怕我‘逃跑将军’的罪名前又要加上‘蠢货将军’四个字了。” “呵呵,张兄也别气馁。”孙文韶笑道,“幸好我算准那王彦超为人谨慎,不敢追击。咱们快些布防,听从主帅之令便可。” 李廷珪的命令已到,暂不追究盲目出击之罪,仍按原布置行事。 潘美听闻王彦超没有趁机追击后,顿感可惜。对张令铎道:“王大人太过谨慎,错过这最佳时机。蜀军其他两路军马均被我军牵制,怎敢分兵增援设伏。” 张令铎冷笑道:“也许他是想保存他凤翔兵的实力。” 潘美摇摇头,“他早知战后将离开凤翔,这种私心有和没有一样。是人之性格所决定。” “可万一蜀军增援呢?”张令铎问道。 “呵呵,那李廷珪恐怕没这个胆。”潘美笑道,“他若一动,我军便动,我舍右路而获全胜。我猜测不论他的左路什么变化,他都会按兵不动,因为那样他还有机会。” 张令铎赞道:“潘大人高明!” 潘美摇摇头:“是李廷珪高明。他只需在此不动,便可一直引我朝廷关注分心,大蜀真正的主力便可压力减缓。我只希望皇上能顶住朝中压力,不要强逼我攻击。若那样,胜负便难以预料。” 潘美所想没错,朝中众臣再一次给赵匡胤压力,大家一致认为曹彬、潘美是惧敌,应及时换帅。 苗训、楚昭辅则保持一贯态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应给两位统帅充分地信任。 赵匡胤沉思许久,终于开口:“下旨令两位主帅将蜀军驱逐出境,不可再拖时日。” 晚上,赵匡胤摆宴款待回京的高怀德、宋延渥、赵廷赞等亲信,笑道:“如此一来,那孟昶必会中计。你等明晨便率兵前往宋州,等待他的到来。” 众人开怀大笑。 “朕很快便去宋州,与那孟昶会上一会。”赵匡胤豪气大发。 “皇上的蟠龙棍,天下谁人能敌!”众人高声赞颂。 与此同时,宿州的孟昶也在摆宴与众人同乐,只可惜唐晓没到。 怎么会呢?孟昶忙对杜逸风道:“师傅,你去看看。” 又与众人饮酒良久,仍不见回转,孟昶觉得怪怪的。回头一看,韩继勋、韩保贞二人立在身后,不禁问道:“朕那几位贴身带刀侍卫呢?” 韩继勋支支吾吾地道:“达妃受伤,不方便行动。” “不是还有四个吗?”孟昶突然莫名地发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众人纷纷停下,望了过来。 孟昶当然清楚此战的重要性,不能给这些爱将太多压力,忙回头摆了下手,笑道:“朕的家事,你们继续。” “哈哈”,众人大笑,酒宴继续。那几个皇妃的厉害,谁人不知,呵呵,咱们的皇上真得很苦啊。 见孟昶又一次回头,韩继勋忙对韩保贞道:“你快将她几位寻来!” 韩保贞急忙离开。 又是良久,孟昶心中怪异感觉愈加强烈,回头问道:“继勋,保贞为何还未归。刺史府很大吗?寻个人这么慢!” “也许,也许出去了。”韩继勋吞吞吐吐。 孟昶双目一瞪,“那你也去寻。” 韩继勋犹豫下,慌忙离开。 孟昶努力压住心中的怪异之感,和众人继续有说有笑地饮酒,直到宴散。 众将纷纷谢恩告辞后,赵普、王昭远却未走。 “你俩也去歇息吧。”孟昶摸着有点发胀的脑袋道。 二人突然下跪道:“臣等欺瞒皇上,请皇上治罪。” 刚说完,杜逸风、唐晓、韩继勋、韩保贞等人走入下跪。 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孟昶冷冷地道:“是朕问呢,还是你们自己说。” 唐晓抢在最前面道:“与他几人无关。皇上,是唐晓自作主张,恳请他们配合的。” 就知道跟你有关,不然怎么可能不参加我的宴。“那唐兄说吧。” 唐晓道:“糖糖她,她走了!” 就知道和她有关,不然怎么会有你的参与。孟昶未吭声。 王昭远跟着道:“思妃、妍妃以及婵蕊姑娘一并离开了。” 孟昶放下心来,“她们留在军中作甚,回金陵也好。” “她四人北上而去,方向似乎是汴京。”王昭远小心翼翼地道。 “什么?”孟昶惊呼着站了起来。 “皇上!”众人不敢正视孟昶。 孟昶怒道:“她们去那作甚!” 唐晓忙道:“必是糖糖的主意,与另外三人无关。” “小普,你一定已整理出全部经过,说吧,怎么回事。”孟昶大喊道。 “赵普大人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唐晓忙道。 孟昶“哼”了声道:“朕当然知道,朕还知道在酒宴前你们全都已知晓,并合计隐瞒着朕。” “不错。”赵普道,“我们不想在此时让皇上分心,我们不想皇上的心情变化影响了那些将军,我们不想那些将军因为皇上的心情变化影响了士气。皇上,主意是臣出的。” “还有我。”王昭远跟着道。 孟昶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先不要说这些,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普从头说来,“恬妃因为误伤呼延将军,自责不已。午时又被皇上训斥,便想与婵蕊去为皇上取一本兵书,以补偿过失。另两位皇妃不愿她二人犯险,便一同前去。” 一本虚假的兵书,还这么上心?不对啊,那婵蕊知道是假的啊,为啥竟带她们前往?孟昶突感不妙。 王昭远接过话道:“臣的手下见四人出城,便通报给臣。臣急忙下令阻拦,但皇上您知道,他们哪敢对抗皇妃们。臣只好重新下令,随时注意她们的动向。” “宋境内我们有多少实力呢?昭远,你也太自信了吧。”孟昶道。 “一切都引糖糖而起,皇上不可因此事分心。唐晓这就去追赶她们。”唐晓道。 大战将近,你们这几个不让人省心的老婆。孟昶沉思良久,道:“她们都聪明绝顶,武功又高,应不会出什么事。师傅、师娘,你俩与唐兄同往。昭远,你尽所能要一直掌握她们的动向。” 王昭远不敢欺瞒,“皇上,臣已失去她们的消息。” 她四人知道我“潜龙”,自会想办法躲开。孟昶道:“那就尽所能寻找吧。另外,即刻通知虫哥,让他的乞巧门配合。” 杜逸风夫妇,唐晓连夜离开追赶四人,王昭远赶紧向四处发出密令。 “皇上,你不责备我吗?”赵普小声问道。 孟昶笑道:“小普,你这样做很对。若朕宴前便知晓,必会流露出来,影响众将士气。对了,明日,你马上派人将达妃送回金陵,并说糖糖她们四人一并回宫了。” 赵普点点头,“臣正有此意。” “小普,你觉得朕直向汴京是否会成功?”孟昶又问。 “臣对皇上从来只有信心,此举必会成功!”赵普态度坚决地道。 孟昶笑了笑,道:“可朕突然没了信心。” 赵普忙道:“既是冒险,若无信心,必会失败。皇上,您可万万不可如此!” 长舒口气,孟昶道:“箭已在弦,怎能不发?小普,宿州之重要你心知肚明,朕与蜀军的后路就交给你了。” “皇上放心。”赵普心知肚明,不然他怎会心甘情愿地留在宿州。 第300章 攻宋(十五) 作为柴荣的表哥,作为大周曾经的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比之李筠或李重进更有理由反宋。然而他没有。 记得突现“点检为天子”时,柴荣找他谈话,给他讲述从无空穴来风这个道理时,他只说了五个字:“我听皇上的。” 离京时,由于避嫌,除他最喜欢的部下赵匡胤,再无他人前来送别。他惊讶万分,因为谁都知道柴荣对赵匡胤的赏识。 赵匡胤只说了六个字:“我来查明真相。” 后来,赵匡胤派人给他带来消息,“似与李重进有关。”他笑了声,然后回复,“由他去。” 后来,柴荣病逝,辅政三相邀他入京辅助幼主。他笑了声,回复:“在外挺好。” 后来,赵匡胤登基开创新朝,来旨请他回京。他笑了声,然后很快到了汴京。赵匡胤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卿不负朕,朕绝不会负卿。” 后来,李重进反宋,被赵匡胤轻描淡写地歼灭。他笑了声,不知是高兴还是惋惜。 后来,他稳坐忠武节度使,坐地许州,辖许、宋、毫三州,似乎是赵匡胤最亲近的人。 现在,赵匡胤的旨意又到,“死守毫州,援军即到。”张永德笑了声,随即亲自率军来到毫州坐镇。此时李处耘的蜀军先头部队已到毫州城外。 赵匡胤共发三道圣旨,一道给张永德,一道给曹彬,一道给潘美。 曹彬接过圣旨时有些惊讶,“进入徐州。”在看完赵匡胤那封密函后,他毫不犹豫地向大军下达了进入徐州的命令。 始料不及的王宴大开城门迎接朝廷援兵。想你来时你不来,没想你来时你却到,到底什么意思? 曹彬只一句话便打消他的疑虑,“王大人,皇上有旨,令我等趁蜀军在宿州立足未稳之时,主动出击,击溃它。” 王宴忙赞道:“皇上审时度势,高瞻远瞩,心系徐州,老臣替徐州军民谢谢浩荡皇恩。曹将军,一路辛苦。” 曹彬笑道:“先前因不明蜀军动向,故我大军暂停观之,王大人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王宴道,“曹将军准备何时向宿州进攻?”进攻是你的事,我只负责防守。 曹彬伸出手指,“再过三日。” 王宴点头赞道:“不顾劳累,运筹帷幄,曹将军真是我等楷模。” “王大人老当益壮,徐州之稳固全靠大人您了!”曹彬笑着恭维。 “哈哈”,各怀心思的两军众人大笑,气氛看似很融洽。 孟昶来到呼延赞面前,道:“呼延将军,你可以走,也可以留下,请你选择。” 呼延赞先没有回答,反而道:“小娃,你好狡诈。” 孟昶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这两日我想明白你因何敢挨我那一拳了。”呼延赞道。 “哈哈。”孟昶大笑道,“呼延将军果然粗中有细。” 呼延赞“哼”了声,“那你觉得我会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孟昶随即答道:“离开。” 吃惊的是呼延赞了,“你怎会这么肯定?你之前所做不是都希望我留下吗?” “原因很简单。”孟昶笑答,“呼延将军忠义无比,怎会轻易加入我大蜀。”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先前之事,收买人心呢?”呼延赞怒道。 孟昶摇着头笑道:“还是之前那句话,我喜欢你。” 呼延赞想了很久,才轻声说了句:“我觉得你这个小娃很对我胃口,我也喜欢你。” 两个男人的相互喜欢的实质是什么?欣赏。 “哈哈,这就足够了!”孟昶满心地喜悦。 呼延赞盯着孟昶道:“所以我决定回淄州我父亲处。” “其实我已猜到。”孟昶早已预料道。 呼延赞不相信,“为何?” 孟昶笑道:“你既不能归顺我,又不愿与我为敌,还有别的去处吗?” 被猜中心思的呼延赞爽朗笑道:“不错。哈哈,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小娃了。” 孟昶相信李处耘与王全斌两日便可拿下毫州,在前军离开两日后,他率大军军离开宿州,向宋州进发。 王昭远急急来报:“曹彬突然率军进入徐州城。” 孟昶一愣,不禁发问:“为何?” “莫非认为我军即将大举进攻徐州,提前做好防备?”王昭远猜测道。 如果那样,依曹彬先前的用兵,更不应该如此啊。莫非……孟昶不敢朝那个方向想,慌忙自我欺骗地道:“或许正是如此。” 唐糖几女的离去让他有些心烦,夏末炙热的阳光更让他有些暴躁。呼延赞的离去虽在预料中,也让他有些不甘心。“行军速度再快点!”他厉声催促。 符彦卿、武璋忙离开,生怕他再发出这类不可思议的命令。因为大军的行军速度已经足够迅速了。 就在李处耘犹豫是否在王全斌来之前便开始发动向毫州城的攻击时,张永德却率军出城,摆下阵式,大有决一死战之势。 既然人家主动求战,李处耘马上布阵相迎。 “记得李将军也曾是我委以重任的部下,如今却要敌我相对,世事变迁让人心寒哪。”张永德感慨地道。 面对老领导,李处耘还是很尊敬,“张将军曾率我等护世宗,高平血战杀敌的情形似在眼前。” “哈哈。”张永德大笑,似乎想掩饰什么。“物是人非。” “处耘知道当年将军是遭人陷害,也曾苦劝皇上,但未能奏效,引以为憾。”李处耘道。 张永德苦笑下,“即使我未离开禁军,又能如何?” 李处耘马上接道:“若将军仍统禁军,便不会有小人忘恩负义,篡权夺位之事。” “你错了。”张永德摇头道,“若我未离开,我便不可能活到现在。” “未必吧。”李处耘道。 张永德道:“李将军若无蜀相助,又怎可能今日立马我的面前呢?” 此话不假。李处耘低下头。 “李将军可知我为何从许州来到毫州?”张永德突然问道。 李处耘抬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将军可知我为何不死守毫州,却率军出城相拒?”张永德又问。 李处耘猛然有了答案,“难道是赵匡胤的死命令?” 张永德又一次苦笑,没有作答。他心中很清楚,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有活路。只有将自己所辖三州让出,只有让自己手下的三万多将士消失,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官场沉浮这些年,他知道只有生命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赵匡胤,我会活着看你的灭亡,哪怕那时我是乞丐。 李处耘没有再相问,道:“张将军,那咱们开始?” “今日罢了,明日吧。”张永德建议。 “好,一言为定。”李处耘应道。傍晚王全斌便可到达,明日更有把握。 孟昶离开宿州后,赵普马上与林仁肇商议,“应派兵攻向徐州,迷惑宋军。” 林仁肇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为显真实,便由我亲自去吧。” 赵普点头道:“宿州总共不到五万兵将,必须留下一半镇守,林将军只能带去两万余人。” “赵大人放心,林某不会退缩。”林仁肇道。 “林将军误会我的意思了。”赵普忙解释道,“我们现在绝不能正面对敌,即使这两万人也要造出十万的气势。” “赵大人已有良策?”林仁肇知道他的机智聪明。 赵普道:“林将军可将这两万人铺开,阵与阵,兵与兵的距离加大。行军时注意扬尘,旗帜再多举几倍。” 林仁肇笑道:“好主意。” “切记,我们要造出的是势,万不可与敌交锋。”赵普叮嘱道,“曹彬军已入徐州,敌军不下十万。我最担心的是……” “十万又如何?”林仁肇插道,“谅他们也不敢出城。” 赵普盯着他道:“若他们出城,林将军准备怎做?” 林仁肇想了下道:“既然不能正面迎敌,我便后撤。敌军以为我是诱敌,自不敢追。” “林将军大错特错。”赵普声调提高,“若敌军出城,说明已经识破我军意图,说明已知我大军已绕过徐州前往汴京。将军后撤,敌军必会紧追。” 林仁肇大惊,“那该怎么办?” 赵普想了良久,道:“将军只有边战边退,拖延敌人到达宿州的时间。我会在你身后分批次布置援兵,接应将军。” “若真到这个地步,林某必会死战沙场,一定护住宿州。”林仁肇也很清楚宿州的重要。 “将军一定不能死。”赵普忙道,“必须安全回到宿州。因为有了将军,宿州才叫宿州。没了将军,宿州对宋军来说就只是土堆的城而已。” 林仁肇点点头,“但愿不要出现这种状况。” 赵普没有答话,眼下宋军的动向已足以说明必将出现这种状况。皇上既然心存侥幸,又无法劝住,只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才不至于到时真得断了蜀军的后路。 林仁肇依计行事后,赵普马上向淮南李谷发函。请他调军布置在泗州、寿州、濠州,随时接应。 潘美接到圣旨后,和曹彬的反应一样,吃惊不已。在看了密函后,不禁笑了。马上召来王彦超父子、袁彦、杨成信、张令铎等将,下达了攻击蜀军的命令。 第301章 攻宋(十六) 众将很是吃惊,不明白这位统帅为何一改作风,贸然攻击。 潘美没有告诉大家实情,只说:“朝中众臣议论纷纷,皇上不得不下令我军攻击。” “那些吃饱撑了的家伙!”袁彦脱口大骂。 张令铎跟着道:“他们懂个屁!” 潘美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道:“既然圣旨已到,我等只有从命。各将听令,今日布置,明日进攻蜀军,不容有怠。” 众将禁声。 潘美开始布置:“明日之战,由我中军先行攻击,左右两军随后而动。” 回到自己的营帐,王彦超问儿子:“蓝田,你看出什么没?” 王蓝田摇摇头,“我只觉得此中怪异,却说不出什么。” 王彦超叹口气,又问:“明日之战,蓝田觉得胜算几何?” “旗鼓相当,五五吧。”王蓝田道。 王彦超摇摇头,“若我猜没错,一成都无,我军必败。” “父亲为何如此夸大蜀军,一点信心都无。”王蓝田不服气。 王彦超不再争辩,“蓝田,以后你跟着你义父好好干,他的作为不可限量。” 王蓝田摇头,“中军先动,违背常理。父亲又说此战必败,败将能有何作为?” 王彦超笑道:“我说此战必败,未说潘大人败。蓝田,明日战后,你便会明白。” 王全斌到达毫州时,见宋军出城作战,亦是吃惊不小。 “赵匡胤这么聪明的人,为何不防着张永德,派来亲信呢?”李处耘说出心中疑惑。 王全斌想了下道:“或许他想我大军要攻徐州,此处只是佯攻,张永德可以应付。” 李处耘道:“若真如此便好。” 王全斌心中也没底,但大战将即,军心不容涣散。“明日我们必须全歼敌军,占领毫州。” “自然。”李处耘点头道。 清晨出帐,孟昶抬头望天,自言自语地道:“今天是个好天气。” 身后的赵崇韬、李承勋没敢搭话。皇上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 “今天是个好天气!”孟昶大声重复了一遍。 身后二人抬头望了下天,齐声道:“皇上圣明!” 孟昶转头反问:“这种连普通百姓都能看懂的天气,朕的圣明体现在哪里?” 二人低头,不敢吭声。 孟昶再次望着天,伸开双臂,大喊道:“今天是个好天气!”好天气应该有好心情,为何我那么急切地想发泄心中的不安呢! “毫州之战已经开始!”王昭远匆匆过来道。 孟昶笑了笑,“下令拔营出发。” 张永德当年能做到禁军统帅,不仅仅因为是皇亲国戚,带兵打仗自有一套。赵匡胤立宋代周后,许多大周旧将来投,所以他的军中不乏勇兵猛将。 战鼓擂响,蜀军阵型齐整,犹如一人,统一的步伐震耳欲聋,如黑云压城令人窒息。 张永德令旗一挥,弓箭手出列在前,箭矢如雨射了过去。 蜀军前排刀盾步兵手举盾牌遮挡,但前进的步伐丝毫不减慢。 张永德下令加大弓箭密度,几乎所有弓箭手上前,箭矢如暴雨向蜀军倾去。 蜀军的盾牌虽已够密实,却也打不到密不透风。偶有士兵中箭倒地,身后士兵马上顶了上去,保持队伍的一致。 渐渐靠近,中箭的蜀军士兵也渐渐增多,向前的速度渐渐缓慢。 负责两侧攻击的王全斌见时机已到,拔刀向前一指,“冲!”天远军的骑兵当先,步兵随后,冒着飞射而来的箭矢,向敌军冲去。 很快,王全斌所率骑兵已到宋军眼前。二话不说,王全斌当先,冲入其中,宋军阵形瞬间大乱。 李处耘毫不迟疑,随即发出总攻号令,天定军将士呐喊着冲了上去。 许多弓箭手刚想搭箭,便见眼前已是蜀军,不得不扔下弓箭,掉头回跑。 张永德早有预料,随即擂鼓,宋军马步兵上前阻挡蜀军,两军开始混战。 十多万人之间的厮杀,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不一会,毫州城外,在撒喊声中鲜血四溅,头颅乱飞,人类的残忍和冷漠在阳光下显露无遗,如此清晰。不残忍行吗?不冷漠行吗?不残忍意味着生命的失去,不冷漠代表着人生的终结。 王全斌、李处耘身先士卒,奋力砍杀敌将,不断逼近对方主将。 张永德想到了逃,但此时不行,绝对不行,因为若自己这些手下不彻底死去,自己回去便只有死。他的剑高举,嘴中高叫:“给我上!给我冲!”只有他知道他想喊的其实是“给我死!” 只愿你们的亡灵得以安息,我会给你们烧香,给你们磕头。 只愿你们莫要责怪我的无奈,要怪就怪你们那位皇帝吧。他叫赵匡胤。 “给我上!给我冲!”他已声嘶力竭。 与此同时的西部凤翔,大战也已拉开。西部夏季的午后常突有一阵或大或小的龙卷风拔地而起,卷起尘沙,直冲向天,极为壮观。老天似乎在帮住潘美,这才上午,突然一阵不大不小的龙卷风由北向南而过。 “张将军,进攻!”他大声下令。 张令铎显然明白了主帅的意思,大喊声:“上!”率威信军将士紧紧跟在那风之后,在战鼓声中冲向蜀军。 风的范围不是很大,但它转来转去,实在可恼。更让人可恼的是宋军竟然在此时发动了攻击。一向沉稳的李廷珪瞬间有些慌乱。 幸好慌乱只是瞬间,李廷珪马上恢复平静,下令中军向后撤。 于是出现一个奇妙的现象。蜀军缓慢后撤,撤退中时有将士向两侧而去;中间是一道龙卷风,象是屏障;张令铎率军也不敢追得太急,生怕陷入对方的包围。 潘美的号令再一次响起,袁彦、杨成信的左军,王彦超父子的右军启动,呐喊着冲向各自的对手。 似袁彦、杨成信这类地方军阀,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惯了,突然与蜀军这样训练有素的对手交锋,顿觉力不从心。 霍犀猊、霍犀范都是爱打仗的主,这好几年没打大帐,正愁有力无处使呢。“哈哈”大笑中,各持兵刃迎向对方主将。 王彦超父子的凤翔兵稍强些,但孙文韶、张虔昭使用了守势,你向前我就挡,你向后我也不追,坚守阵营。几番冲击下来,凤翔兵倒地一片。 那股龙卷风力量殆尽,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张令铎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蜀军人数少了许多。追,还是不追?他开始犹豫。 李廷珪似乎生怕他不追,又掉头攻了过来。 张令铎大喜,挥军迎上。 人家不领情,见你又向前,反而掉头继续后撤。 妈的,看我怎么砍你个落花流水。张令铎大怒,便欲加快追击速度。这时快马来到,传达潘美命令:不要与其他两军脱节,立即回撤。 说的也是,谁知道蜀军前面是什么情况,冲击太深,我便会孤军奋战。张令铎立刻下令向后缓慢后撤。 李廷珪可不管你什么想法,立刻又掉头回追。当然原先的计策没变,边追边向两侧分兵。 于是又成了宋军回撤,蜀军追击的局面。 本来两军的阵式针锋相对,旗鼓相当,但到了午后,局势明显发生变化。 蜀军的中军已变得很少,而两侧的兵力却明显加强。这便是李廷珪的老道之处。二比一,蜀军胜。 中军力量薄弱何妨,你打我便撤,不与你硬碰硬交锋便是。 右军霍犀猊、霍犀范越战越勇,与他俩对战的袁彦、杨成信已感不支。这倒不打紧,至少还能撑住,可自己的士兵却越来越少,让人心焦哪。 大战继续,转眼午后,胜负的天平倾斜。 蜀左军的孙文韶、张虔昭在力量得到增强后,转守为攻,呐喊着冲向敌军。 王彦超的凤翔兵在如虎狼般的蜀军面前阵型被瓦解,四分五裂,不得不边战边退。 潘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未向左右两路调拨人马,反而下令将战鼓擂得更响,以鼓舞他们的士气。 此时的李廷珪似乎看破潘美的心思,胆子更大,中军几乎就余几千人牵制张令铎,其余人马尽去补充两侧。 这两年在陕州吃香喝辣的,养尊处优,袁彦越来越觉得手中长刀沉重,越来越无力挥舞。 霍犀猊瞅准机会,全身之力贯于大斧,大喝声:“撒手!” 袁彦很听话地长刀脱手,吓得面如土色,一时间竟忘了逃跑。 终于有机会展现我霍大将军的风采,霍犀猊怎肯放过。将斧抡了个满圆,得意大喊道:“小子,看斧!” 袁彦忽然不明白自己为啥不逃呢?立即催马狂逃。看,看你个头,老子回陕州想看啥斧有啥斧。 那边的杨成信看得分明。我才没那么傻呢,在这等死呢。紧跟着调转马头便回奔。 霍犀范在后大喊:“别跑这么快啊,爷爷还没过瘾呢!” 主将逃了,咱还等什么呢。这宋军左路,不管是来自陕州还是同州,纷纷逃窜。 两位霍氏老将不肯放过,率军边追边杀。 潘美料这左路将首先瓦解,见果如此,微微一笑,厉声下令:“收兵,撤回凤翔!” 中军张令铎根本没犹豫,便率主力撤向城内。右路王彦超父子边打边撤,回到城中的凤翔军损失过半。 李廷珪乘胜追击,直追到凤翔城下,方才作罢。 第302章 攻宋(十七) 毫州城外的胜负也愈加明显。 宋军不论人数还是气势都远逊对手,战斗时间越长,越显难支。王全斌瞅见正挥剑指挥的张永德,大叫道:“看刀!” 李处耘砍倒两名宋将,忙追上道:“王将军,交给我。”纵马抢先冲向张永德。 张永德长叹道:“一切都结束了!”提剑相迎。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李处耘道:“张将军,你走吧!” 张永德答话道:“这样走我将背上逃跑罪名。处耘,你懂的。” 李处耘当然懂,他这是自求受伤,可就是下不了手。 又是数个回合,张永德焦急喊道:“砍我!” 李处耘犹豫不止。这时另一位曾经的禁军将领马仁瑀赶到,道:“看我的。”说完,弓上搭箭,射了过去。 张永德左肩中箭,忍着疼痛大笑道:“好样的,后会有期。”回马奔去。 宋兵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四处逃散,蜀军占领毫州城。 张永德逃的方向不是根据地许州,而是汴京,因为他知道许州已不再是他的许州。 许州现在是赵匡胤的许州,石守信、王审琦领命率兵在张永德离开后进入许州。 凤翔也不再是王彦超的凤翔,在退回城内的宋兵中,凤翔兵只占少数,而张令铎的朝廷忠信军却毫无损失,实实在在地成为凤翔的新主人。 王彦超望着儿子,道:“蓝田,现在你懂了吗?” 王蓝田点点头,“我义父这招实在高明。袁彦、杨成信及我们都再难成事,只有接受朝廷的调派。” “所以你以后要好好跟着你义父。”王彦超叹口气道,“以后为父帮不上你了。” 王蓝田点头接受。 高彦铸的水军也一路畅通,未受任何阻挡地接近宋州。见此情景,为避免水军孤军深入,孟昶马上下令暂缓前进,等待陆军,一同前行。 他亦亲率大军不在毫州停留,直奔宋州。 毫州方面,李处耘率兵驻守,堤防许州、陈州等方向的宋军。王全斌则马不停蹄,与禁军汇合,共同北上。 林仁肇依计制造声势,逼近徐州。徐州的王宴一再催促曹彬出兵,却只得到“未到时机”的回答,有些郁闷。 “看来他们要赖在徐州城不走了。”儿子王汉伦有些气愤地道。 王宴叹气道:“我们又能怎么办?” 王汉伦道:“先前说进攻宿州,如今敌军已到,却不肯迎敌。出尔反尔,实在可恨!” “这倒并不可怕,若让我徐州守军前往迎敌,恐怕就再难回来了。”王宴的花白胡子颤抖着忧虑。 父子俩正郁闷,突报曹彬前来,慌忙出府相迎。 曹彬未穿官服,笑道:“来徐州已有几日,却未曾来府上拜访。今日唐突造访,望勿见怪。” “曹将军哪里话,王某本想相邀,但见将军公事繁忙,一直不敢惊扰。”王宴将忧虑压在心底,强作欢颜。见曹彬只一人,惊异问道:“张将军、赵将军为何未来?” 曹彬笑道:“此次属曹某私人造访,来府上讨碗水喝,王将军莫要客气。” “哈哈,好说,好说。”王宴随即下令摆宴招待。 人不多,就仨,王宴父子和曹彬。 话也不多,来来回回都是曹彬对王宴过往功绩的赞扬和王宴摆手说的“不值一提”。 “王将军手下虎子众多,怎只见汉伦一人。”曹彬突然问道。 王汉伦抢在父亲前答道:“徐州军情紧急,我那些兄弟都忙于军务,不及回府。” 曹彬笑而举杯饮尽,道:“王大人久居徐州,德高望重,皇上十分赏识,临行前特别嘱咐我要尊重大人。” 王宴摆摆手,还是那句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所以我有句话想告诉大人。”曹彬接着道,“战前通敌是灭九族的大罪。” 王宴慌张中放下的酒杯倒掉,酒洒一桌。 王汉伦到底年轻,立刻站起怒道:“我父忠心耿耿,决无此事,曹将军休听他人胡言。”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老辣的王宴瞬间镇定下来,怒斥儿子:“汉伦,休要无礼。曹大人只是一说,你我又未做此事,惊慌什么。” 曹彬仍旧带笑,“也是,我只是说了句人尽皆知的道理,公子为何如此激动。” 王汉伦低头悻悻坐下。 曹彬再未提此事,直到离开。 “他到底什么意思?”王汉伦不解问父亲。 王宴苦笑道:“汉伦,咱们与大蜀联系的事,他已知晓。此事隐秘,只有你我与汉经知道,如何会传到他耳中?” 王汉伦狠狠地道:“一定是大哥背叛了父亲。” “这个孽障,来人,将汉经唤来。”王宴大怒。 过了会,王汉经战战兢兢地走进,王汉伦拔剑指向他,骂道:“大哥,你竟敢吃里扒外,背叛父亲。” 王汉经浑身发抖,但说出的话却很坚强,“我没有背叛,我这是挽救我们王家。” 王宴怒骂:“你是巴不得我们王家全死掉吧。” 王汉经早从曹彬那得到应对方法,道:“父亲别忘了我也是王家的人。” “你是王家的叛徒。”王汉伦恨不得将剑刺下去。 已到这个地步,王汉经不再恐惧,道:“曹将军已答应不向皇上禀报。若我死去,恐怕便会两样。” 王宴沉思良久,挥手示意儿子将剑拿开,道:“汉伦,让他走,我不想再看到他。” “你不赶我,我也会走。”王汉经愤愤道,“这么多年,你眼里只有汉伦,何曾正眼看过我和其他弟弟。我才是王家的长子!”转身而去。 王宴瘫坐,闭目不愿睁开。 “不能就这样放过他。”王汉伦向父亲大叫道。 王宴没有作答,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脑海中尽是几个儿子年幼时带给他的欢快与喜悦。 望着单骑回到汴京的张永德,赵匡胤关切地问:“那伤,不碍事吧?” 张永德凄惨地笑道:“左臂已废。” “是吗?”赵匡胤走到他跟前,使劲捏了下那支受伤的左臂。 张永德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到疼痛,显然是真的废了。 赵匡胤很惋惜地道:“看来张将军是无法再为朕效力了!” 张永德跪地道:“恳请皇上允臣解甲归田。” “毫州之失,朝中大臣对张将军非议颇多。”赵匡胤道,“但朕知将军已尽力,便不与责罚。” “谢皇上!”张永德高呼。 赵匡胤继续道:“说起来若没有将军,便不会有朕的今日。” 张永德忙道:“皇上之命天定,臣只是顺天命而已。” “话虽如此,但朕不会忘记将军的提拔之恩。”赵匡胤道,“来人。” 几宫人端盘而入,扯开遮掩白布,露出闪光的白银。 赵匡胤指着白银道:“这些银两你收下,在京购置房屋,安心养老吧。” 张永德忙又高呼谢恩。 “皇上是否对他太好了?”张永德离开后,苗训走入道。 赵匡胤摇摇头道:“他已老,又已残,是否有二心已不重要。朕志向寻个心安罢了。” 苗训点头,“他是个聪明的人,所以能活到现在。” 赵匡胤点点头,问道:“各军是否都已到位?” 苗训得意笑道:“都已到指定位置,就等皇上前往宋州。” “好。”赵匡胤立起,“光义,明日禁军随我前往宋州。” 苗训高声道:“皇上亲征,大宋必胜!” 皇上亲征,大蜀必胜!皇上大军已到,高彦铸信心满满地指挥水军逆水而上。 然而此时却出现了问题。水上时有浮桥、横木等等阻挡战船前行的物品。 高彦铸无奈只好放缓速度,边清理边前行。 越向前,这类物品越多,到最后整条河水上都布满,船只无法前进。 宋军早有防备。高彦铸大呼不妙,连忙向陆路的孟昶禀报。 宋军早有防备。得到禀报的孟昶心中连呼不妙。 王昭远道:“宋军自知水军实力较差,故布置这些阻挡我战船。” “既然如此,我就干脆放弃水路。”孟昶有了主意,“立刻下令高彦铸留少数兵力清理路障,其他士兵上岸前进。” 汴水是条人工运河,河窄水浅,大型战船不适宜行动,故此次来的都是中小型战船。战船上士兵人数并不多,到了岸上也无甚作用。高彦铸又急忙想孟昶禀报。 难道你水军只能在水上耀武扬威吗?孟昶大怒。 皇上发怒,高彦铸不敢再争辩。水军副帅朱元对他道:“这些战船离不开高将军,朱元率兵上岸便是。” “我还是很担忧。”高彦铸道,“若宋军在我后方再如此布置,战船连回转的机会都将失去。” 朱元点头,“高将军可将船只之间的距离加大,以此扩大水域控制。” 高彦铸叹口气道:“只有如此了。” 蜀军大多是南方人,这到了北方,水土不服的自是很多。孟昶无奈下令凡出现拉肚子的士兵,不许在营中停留,立刻送回宿州。 蜀军不断减员,到达宋州时已去了足有五千多。 更让孟昶烦躁的是未到宋州,却发现宋军早已扎营布阵等待。旌旗高飘,盔甲闪亮,宋阵绵延足有十里,有一面大旗特别鲜明,上写“赵”字。 赵匡胤竟御驾亲征,到了宋州。孟昶心中半是惊讶,半是害怕。 害怕?不错,是害怕。从未出现这种状态的孟昶竟然莫名地感到害怕。 第303章 攻宋(十八) 蜀军安营扎寨后,众将来到中军大帐,商议对策。 “此地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孟昶若有所思,“何人知晓详情?” 王昭远道:“臣知晓。此城叫睢阳,乃宋州治所。唐安史之乱时,一名叫张巡的县令以六千人据叛军十万人长达十月之久,引后人赞叹。” “末将也听闻守军能吃的东西最后都吃光后,张巡杀妾供士兵食用。”符彦卿道。 孟昶叹气道:“确有此事。如今我军十万有余,然守军岂止六千,朕的心中颇有不安。” 众将齐道:“皇上放心,我等绝不会重蹈覆辙,杀他个片甲不留。” “呵呵。”孟昶笑道:“大家有此信心便好。众将听令,注意休息,加强警戒,明日给敌人第一波攻击。” 夜晚,站在高处,眺望宋营,孟昶心中忐忑不安。自穿越成为孟昶到现在,大小仗也打了不少,但都是胸有成竹,唯有此次不同。 王昭远过来,禀道:“敌情已查明,除赵匡胤亲率的禁军三万外,另有宁江节度使高怀德、武胜节度使宋延渥、保信节度使赵廷赞率部共不下十万,大小战将过千。皇上,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这次北上是否太冒失了?”孟昶开始自责。 “皇上,虽宋兵人数胜于我,但我军士气高涨,必将获胜!”王昭远打气道。 孟昶道:“明日一仗便可探出对方实力。昭远,毫州及宿州的形势也要及时想朕汇报。” 王昭远马上禀道:“毫州还未有动静,宿州疑兵在徐州外围已有两日,对方未见所动。” “看现在形势,赵匡胤应早预料到我会如此出招。”孟昶凝眉道,“宿州、毫州是我军退路,绝不容有失。” 王昭远忙道:“我马上提醒李将军和小普。” 赵普是不用提醒的。林仁肇的疑兵没有遭到攻击,让他更加坚信对方是有意而为之。 皇上啊皇上,你这招险棋下的太险了! 想了想,他随即派出快马连夜向李谷求助。 夏日的太阳从东方暖暖升起,宋州城郊外,两军已列阵以待。作为两国的最高统帅,赵匡胤与孟昶纵马来到中间的空阔地,进行会谈。 “赵将军,别来无恙?”孟昶有意这么喊,似乎在提醒对方的皇位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赵匡胤并不示弱,“张三公子,一向可好?”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川中一位小公子而已。 孟昶忽然仰天道:“柴大哥,如果你在天有灵,是保佑我这位结义弟弟,还是保佑他这个你曾经最信任的部下?” “匡胤此生最大心愿便是完成世宗心愿。”赵匡胤亦抬头,“世宗,希望你明白匡胤的无奈和苦心。” “赵将军可还记得万花楼相遇?”孟昶突然问。 赵匡胤盯着他反问道:“张三公子难道已经忘记?” “哈哈。”孟昶大笑。 赵匡胤没笑,“不知张三公子的笑还能有几次?” 孟昶装作没听懂,“赵将军准备让我张三埋骨宋州?” 赵匡胤大声道:“不错。当然如果蜀军现在撤回老家,我会放过。” 气势逼人,孟昶心中一颤,“既已来,未分胜负,怎能撤?” “那好,就一较高下吧。”赵匡胤邀战。 孟昶爽快答应,“好。” 两人回到各自营中,几乎同时擂鼓。 三通鼓过,两军将士嘴中发出震天吼声,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宋州战役开打。 第一次对阵,双方都很谨慎。宋军这边是宋延渥部与赵廷赞部,蜀军这方则是王全斌的天远军。 蜀军先一列刀盾兵,后为两列枪兵,以此类推。骑兵在最后,蓄势以待。 宋军则按兵种分为小队,交杂排列,一并向前。 王全斌见宋军距离已近,率先发难,向高处示意。孟昶微微点头,战鼓声起,正在行进的步兵整齐划一,停下脚步。弓箭手在后发出利箭,射向对方。 宋兵措手不及,走在前列者纷纷倒地,一时有些慌乱。 蜀军的弓箭经过改良,射程和力度在当时天下无人能比。这距离,若是力大的将领,倒也可射到,可蜀军普通弓箭手便可达到,令赵匡胤吃惊不小。 除非快速接近敌人,短兵相接,才可避免更大伤亡。心念已定,赵匡胤迅速走到战车高台,拿过短槌,亲自擂起鼓来。 鼓声短促有力,激荡人心。宋延渥与赵廷赞迅速高举兵刃,大喝声:“冲!”宋军骑兵已跃到最前,人喊马嘶,浩浩荡荡地冲了过去。 对手果然不凡。孟昶心一紧,但想到之前已将指挥权交给王全斌,强忍着未说话。 王全斌并未慌张,拔刀在空中划了个圆。战鼓声变,悠长似乎还带着哀怨。本是一列一列的步兵有持续地各自聚紧,成为一队一队。 王全斌的刀猛地向右下一撇,鼓声瞬时紧凑,是冲锋的号令。蜀军骑兵从步兵的空档中奔驰而出,扬起无尽烟尘,迎了上去。 很快,两军骑兵率先接触,将寻将,兵找兵,嘶喊声愈加震天,响彻长空。 紧跟着,双方步兵亦到,混战开始。 王全斌果然勇猛,与宋延渥、赵廷赞二人交锋,毫不示弱,手中大环刀“吱吱”作响,时砍时劈,时挡时拨,不可一世。 宋延渥与赵廷赞兵刃俱是偃月长刀,虽是“一寸长一寸强”,却也难以奈何不了眼前这位猛将。 混战在无尽的惨烈中延续,人与马的惨叫,刀与枪的相磕,两军战鼓的急促,演奏着人间永难消失的悲惨交响乐。 太阳渐渐正南,炽热烧烤大敌。孟昶顾不得抹汗,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整个战况。 赵匡胤已脱去盔甲,脱去上衣,赤膊擂鼓,汗如雨下,仍不知疲倦。 交战双方的将士们大多已疲倦不堪,汗水遮住目光,顾不得擦拭。因为这微小的懈怠将会带来生命的离去。 皇上为将士擂鼓的消息在战斗着的宋军将士中传开,他们精神大振,枪刺得更猛,刀劈得更狠。 王全斌知道自己也应给将士带来鼓励。他突然全不顾左侧宋延渥砍过来的刀,猛地将马头一提,人向右倾斜,手中刀直击右侧赵廷赞。 这些回合过去,他已有计较。赵廷赞稍弱些。要捏就捡软柿子。 赵廷赞显然未料到对方会舍命攻己,忙挥刀去挡。但王全斌的刀实在太快,迅猛如电,已抢在前砍中他的坐骑,将其摔落。 当然,此刻宋延渥的刀从他的左臂划过,划破厚甲,划破肌肤,鲜血溢出。 想当年王全斌、符彦卿几人能从万军中逃生出来,靠的是什么?忍。当时哪个人身上不是刀伤无数,若不能忍,因疼痛而放弃求生,便不会活到今日。 王全斌大喝声:“啊!”挥出的刀更加有力。 主帅以一敌二,已撂倒一个。消息在蜀军中传开,将士们精神大振,发出有力地吼声,那带着无穷杀气的目光让对手恐惧。 赵廷赞很快爬起,嘴中大骂声脏话,赶紧纵上另一匹战马,大叫声又一次冲向王全斌。 王全斌冷笑声,继续与两人缠斗数个回合。突然故技重施,再次砍中赵廷赞的坐骑,将其摔落。 当然,如前次相同,他的左臂又一次中刀。两刀对我王全斌能有什么作用?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的刀仍然凌厉。 主帅以一敌二,又撂倒一个。消息传得很快。 以一敌二,把两个都撂倒了,主帅,你真强!蜀军将士的目光中除了杀气,更添无穷信心,越战越猛。 赵廷赞忙爬起,愤愤地骂个不停。双手紧握长刀,纵身又上另匹战马。我还就不信了,有本事你再将我撂倒。 再次加入战团,他开始注意护着坐骑,防备那把迅猛的刀。 他那边分神,吃紧的宋延渥忍不住了。大叫道:“赵将军,砍他,死命地砍!” “来吧!”王全斌发出怒吼。他这是用吼声遮掩疼痛,用吼声振奋自己。 赵廷赞忙又全力攻击。 “皇兄,我来吧!”赵光义上来对赵匡胤道。 赵匡胤没有停下,道:“你将两位先生叫上来。” 赵光义知道他说的是哪两位,很快苗训和楚昭辅过来。 “你们怎么看?”响亮的鼓声中,赵匡胤大声问道。 苗训道:“难以取胜。” 楚昭辅点头同意,“除非加入新的力量。” 赵匡胤摇头:“他未加,我却加,胜也不光彩。” “皇上仍在擂鼓!”苗训向下大喊。 “皇上仍在擂鼓!”在战场迅速蔓延,不论宋兵还是蜀兵都已知晓。 虽只是一句话,带来的感染却很强烈。宋兵兴奋地挥着兵刃,仿佛注入了某种激素。 蜀兵心中不禁有了疙瘩。原来这天下还有比我们皇上还猛的皇上。 “赵匡胤从初始擂鼓到现在了!”王昭远小声地道。 孟昶冷笑声,道:“王将军会有办法的。”接着又道:“我不会去擂鼓,因为我们风格不同,那是我的弱项。” 王全斌当然有办法。办法很简单嘛,已用过两次,得心应手。但见他如法炮制,在左臂又中一刀之前,砍中赵廷赞的坐骑。 为什么摔落的总是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赵廷赞连吐脏话的心思都没了,只有目瞪口呆的困惑。 以一敌二,主帅又撂倒一个。消息迅疾传开。 妈呀,我们主帅太强了!两个都撂倒了,还捎带一个。蜀军将士乐了,精神劲无穷无尽。 两军交战勇者胜!这两军一样的勇,胜负真难分。 第304章 攻宋(十九) 夏日阳光渐渐西斜,宋州城外的战场上厮杀仍在继续。 弥漫的烟尘无法掩盖血腥的恶臭,映红的云霞似是生命无声哀号的色彩。 两军将士都已筋疲力尽,凭着固有的本能挥着刀,舞着枪。 王全斌、宋延渥、赵廷赞三人也已力疲,刀已无力,招已无章法。但他们不能停,因为没有听到停的号令。 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但又不能先收兵。孟昶问道:“有无办法让大家一起停?” 想了下,王昭远道:“皇上修书,我去送信。” 孟昶突然有了主意,叫道:“彭师暠。” “末将在。”强弩将军彭师暠忙向前。 孟昶笑问:“你能否将信送至那擂鼓台上?” 彭师暠是实在人,答道:“皇上,如果自这,末将没这本事。” “从哪可以?” 粗略一算,彭师暠道:“敌军前。” 孟昶点点头。纸墨端来,上写“你数一二三,一起停!”交给彭师稿,道:“送过去!”然后又令赵崇韬、李承勋护送。 三人快马向前,穿过仍在战斗的战场,来到宋禁军前。 宋军立刻举枪相向,赵光义持枪向前,大喝道:“快快退后!” 三人并不答话,彭师暠巨弩高举,向原处高台发出弩箭,箭捎带信。 “大胆!”赵匡义大惊。 擂鼓的赵匡胤突见有箭如闪电直奔而来,心中亦是一惊,但擂鼓的双手并未停止。因为他算准这箭伤及不到自己。 “啪”地一声,箭深深入木。 宋军将士俱惊。要知道这距离足有一百丈,而一般的弩车射程也不过一百二十丈。 士兵将箭上信交过来。赵匡胤停下擂鼓,用已麻木的双臂接过,看后冷冷一笑。然后大喊道:“一,二,三,鸣锣!” 几乎是同时,蜀军的锣声也响起。 算得还真准!他心想。 战斗结束,双方扶着受伤的伙伴,抬着战友的尸体,步履蹒跚地走回自己的营地。 日落,空旷的战场只有浓浓的血迹和被遗忘的尸体。夜幕拉上,似乎连老天都不愿看见这人间惨剧。 “王将军,好样的!”回到营帐的王全斌得到孟昶的赞扬。 符彦卿、武璋等人跟着大加夸赞。 王全斌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敌人这么厉害。” “厉害吗?”符彦卿大笑道,“老弟你以一敌二,却撂倒三个,你才是厉害呢。” 王全斌忙摆手:“不值一提。”左臂所受三刀的疼痛传来,忙用手去捂。 “快给王将军疗伤!”孟昶忙喊道。然后又对众人道:“让王将军好好歇息,大家都退了吧。” “哈哈,他是铁打的,睡不着呢。皇上先去歇息,我在这陪他。”符彦卿大笑道。 有的人不是铁打的,今夜也睡不着。比如王宴。 今日曹彬已下指令,明日徐州军出城迎击蜀军。 他想争辩,却不能。杀头的把柄在人家手上,有什么好争好辩的呢,到头来只能是自讨没趣。 “父亲,咱们真的就这样任人宰割吗?”相陪的儿子王汉伦心中不服。 王宴闭目,缕着花白的胡子,缓缓道:“汉伦,爹的年龄已经不起折腾。你也好自为之吧。” 王汉伦大叫道:“我不服。父亲劳苦一辈子才有这徐州基业,怎可轻易送与他人。” “我没送与他人,是咱王家的人。”王宴叹气道。 王汉伦一惊,问:“给了谁?” “汉经。”王宴的回答很淡然。 王汉伦怒目圆睁,“父亲,他是我王家的叛徒,毫无建树,怎可给他?”言外之意,我对你忠心耿耿,立功无数,为何不给我? 王宴睁眼道:“我已向曹将军提出辞呈,并荐汉经为徐州马步军都指挥。曹将军已应允。” “什么?”王汉伦失落无比,大喊道。 “谁对我忠,我一清二楚。”王宴恨恨地道,“汉经不是一直想得到此位吗?我让给他便是。” 王汉伦不解,“可他对你不忠的呀。” “只怕他无命享用。”王宴道,“汉伦,你放心,我已经布置妥当。无论出城是胜是败,他都不可能回到徐州。” 王汉伦还是不懂,“那样朝廷不是轻松获得徐州了吗?而爹您却什么也没有。” “皇上和曹将军都是明白人,徐州离不开我王家。到时必会请我出山,我便会以老托词,荐你出任。”王宴的算盘早已打好。 “可我王家已不再会有今日之荣耀了。”王汉伦忧虑地道。 王宴苦笑下,又闭目,道:“事到如今,能到这份上就不容易了。汉伦,你知足吧。” 擂了整整一天鼓的赵匡胤也未睡,他在读兵书。都以为他只是个武艺高强的勇将莽汉而已,却不知他几乎每夜都要读罢兵书,方能睡着。 苗训和楚昭辅未等通报便直接而入,显然有急事。 赵匡胤听完两人叙述,吃惊问道:“消息确切?” 苗训神色凝重地道:“臣二人将各方消息进行了综合,可以确定是真的。” “你俩的意思?”赵匡胤征求二人建议。 楚昭辅道:“若能将她们生擒,必会给那个孟昶沉重打击,增加大宋的取胜筹码。” 苗训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并更进一步说道:“臣以为用‘香孩军’来执行此次任务更加稳妥。” “香孩军”是赵匡胤登基前就秘密召集的各方勇士,中间不乏亡命之徒。赵匡胤小名香孩儿,固有此名。他们一直处于隐秘状态,除了在场三人外,也就赵光义知晓。要想控制朝中的文武,光靠明的远远不够,这支队伍便是赵匡胤手中的秘密武器。 赵匡胤想了想,道:“可以。来人,唤赵光义将军。”坐上皇位后,赵匡胤便将这些人交给弟弟指挥。 赵光义已睡,所以衣衫略有不整。 赵匡胤没有责备,道:“光义,汴京南郊仙人庄有几人颇为可疑,你亲自带‘香孩军’将他们捕获。” “何人需要动用‘香孩军’?”赵光义惊异问道。 苗训说明他们身份,“据推测可能是孟昶的妃子。” 赵匡义更加惊异:“他的妃子怎会到了汴京?” 楚昭辅道:“正是不知她们意图,才有劳赵将军将她们带来。她们四人女扮男装,行踪诡秘,实在让人费解。” “光义,不论她们是何意图,在我们手上才是最保险的。”赵匡胤道。 赵光义点点头,“好,我这就带兵前去仙人庄。” 赵匡胤又补充一句:“若不能生擒,便杀。”不能留下祸根。 仙人庄一普通农户家中,唐糖、段思盈、留妍瞳正在听婵蕊讲故事,故事与仙人庄的来历有关。 “信陵君窃得兵符,与朱亥到了晋鄙处,要他交出兵权。晋鄙验了兵符,但心存疑虑,非要禀报魏王后才肯。”婵蕊绘声绘色地讲着,“朱亥大怒,挥足有四十斤的铁锤将其当场击毙。信陵君接收了魏军,向邯郸进发,与赵军里应外合,迅速击溃秦军,解了赵国之围。” “好。”唐糖三人拍手称赞。婵蕊所说的便是战国时期注明的“盗虎符”。 婵蕊继续讲道:“后魏军回国,信陵君和朱亥留居赵国。八年后秦军攻魏,魏王无人可用,派人请两人回国抗敌。两人率魏军联合赵军等击退秦军,保住了魏国。后朱亥出使秦国,秦王知他勇力过人,要他留秦效力,威逼利诱,朱亥不为所动。秦王耍赖,不允他回国。见回国无望,朱亥以手扼喉,喉断而亡。朱亥生前是屠户,后世便尊他为屠宰业的祖师爷,并将他居住的这个村庄称为仙人庄。” 唐糖恍然大悟,“我说为啥叫仙人庄呢,原来是这么来的。婵蕊姐姐,你对这里为啥如此了解?” “仙人庄,仙人庄,天书自是藏在仙人住的地方。”段思盈惊喜道。 她的推断立刻得到唐糖和留妍瞳的响应。 只有婵蕊汗颜不止。这里便是她当年穿越过来的地方,而她们现在呆的地方便是她记忆中爹娘的家。藏宝图是假的,唐糖一心想立功补偿毒杀呼延赞之罪,缠着她要找到天书。无奈下,她只好带她们来到自己的故乡。 爹娘都已不在,早已是空屋一间,无人居住,她们便在此稍作安歇。婵蕊对在这村庄时的往事大都淡忘,只记得庄名的来历,却没想到又和藏宝图扯到一起。 “快,来看图,说不定能对得上。”唐糖兴奋地拿住那张婵蕊瞎画的山水图。 婵蕊忙道:“已经夜深,等明日天明方能看个明白。” “是啊。”留妍瞳道:“今夜咱们好好休息,明日再仔细寻找。” 四人并排靠壁歇息,段思盈、留妍瞳的手均放在剑上。这是敌人的地盘,一刻也不能马虎。 夏日夜间蚊蝇许多,四人无法入睡。 婵蕊想起一个与蚊子相关的笑话,便道:“我再讲个故事,好不?” 正好睡不着呢。另三人忙拍手叫好。 “从前有三个很厉害的剑客比剑。恰有一蚊子飞过,一剑客拔剑在空中一挥,蚊子落下,少了个翅膀。”婵蕊讲道。 “好厉害!”那三位都是学武之人,赞道。 “又有一蚊子飞过,另一剑客拔剑一刺,蚊子便断了条腿。” “哇,更厉害!”刺腿自是比刺翅膀难多了。 婵蕊继续道:“蚊子又来,最后那名剑客拔剑往空中一刺,蚊子未落下,飞走。” “这么差啊!”唐糖三人摇头。 “剑客微微地道‘它已成了母蚊子’”。婵蕊忍住笑道。 第305章 攻宋(二十) 唐糖三人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婵蕊抿嘴笑道:“就是那只公蚊子已变成母蚊子了呀。” 那三位都已是孩子的妈,自是明白男女之间的区别。醒悟过来,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 唐糖突然问婵蕊:“婵蕊姐姐,你还没嫁给他呢,怎么也会知道这些?” 段思盈、留妍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跟着唐糖追问不停。 婵蕊的脸羞得通红,强词夺理:“人家就是知道嘛!” 唐糖继续追问:“那你知道不知道是他的那玩意大,还是蚊子的那玩意大啊?” 这问题问得,好!幼!稚!呵呵。 “当然是他的。”婵蕊脱口而出。 “这你也知道啊?”那三女装作惊讶万分状,“老实交代,啥时见到的?” 婵蕊这才知道自己进了套。“你们好坏,我不和你们说了!”捂脸摇头不止。 正在歇息的孟昶猛地醒来,连打几个喷嚏。“谁,谁在说我坏话!” 在帐外执勤的韩继勋、王黑虎慌忙冲进,大喊:“皇上,怎么了?” 孟昶深呼吸几下,摆手道:“没什么,被个蚊子叮了下。” “在哪?”王黑虎拔刀就找。 “黑虎,是蚊子,呵呵。”孟昶笑道,“你用刀作甚,难不成想让它从公的变成母的?”我晕,孟昶也知道这个故事。 王黑虎很认真:“它敢咬皇上,我要叫它断子绝孙!” “哈哈。”孟昶大笑,心情好了许多。 韩继勋忙对王黑虎道:“黑虎,别瞎胡闹,影响皇上休息。” 孟昶摆手道:“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继勋,离天明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韩继勋忙答道。 “大战又要开始了!”孟昶叹道。 徐州方面的战斗此时已开始。原因便是刚刚成为徐州马步兵都指挥使的王汉经想立功,想证明自己不比父亲差,更比身后那王汉伦强许多。 天未亮,他便率兵出了城,向没有营帐,野外露营的蜀军冲了过去。 宋兵的到来让林仁肇知道疑兵已不是疑兵,他立刻大喊声:“集中!”既然对方已看破,便只有将力量集中在一起,与敌力拼,拖延时间。 王汉经又惊又喜。惊的是蜀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少很多很多,喜的是这个大功唾手可得。 人数多未必强,人数少未必弱。林仁肇的双头钺瞬间便砍倒几名敌将,以一敌二,敌三,甚至敌五的蜀军将士竟不落下风。 与数个敌将缠斗的林仁肇思忖。眼下这批敌人宋兵虽战斗力不强,却人数众多,若想取胜也非易事。若我与他一昧纠缠,难免引出城中宋兵。 想到这,大喝声,又砍翻几人,马头调转便向后撤。 见蜀军后撤,王汉伦问道:“指挥使,追不追?” 王汉经回头望了眼弟弟,剑一挥,大声喊道:“歼灭敌军,保我徐州!”宋军紧追上去。 王汉伦目露凶光,恨恨地想:看你能还能威风几时。这里离城太近,不好下手罢了。 蜀军没跑多远,突然停下来,两军又斗了起来。这就是林仁肇的计策:边打边撤,边撤边打,打打撤撤,撤撤打打。 “今日怎么个斗法呢?赵将军。”两军之间的空旷地,孟昶与赵匡胤再一次进行战前会晤。 一向严谨认真的赵匡胤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象是被孟昶感染。道:“远来是客。张三公子原道而来,你说怎么斗便怎么斗,赵某奉陪。” “你看吧,昨日之战不分胜负,今日若仍那个斗法,恐怕也得不到结果。”孟昶分析道,“不如今日咱们来个单挑,如何?” “哈哈,好呀。”赵匡胤仰天长笑,“咱俩吗?” “赵将军,你这不是欺负人嘛。”孟昶很委屈,“你看我就是个文弱书生,怎能和你这位勇冠三军的勇士相拼。再说了,咱俩斗,就算你赢了,也没啥光彩的,对吧?” 赵匡胤冷笑声,豪气冲天,道:“那好,我大宋便由我出战,至于你那边嘛,随便谁,随便几个吧。” 好强的气场。孟昶惊讶道:“赵将军亲自上阵?” “怎么?怕了吗?”赵匡胤讥讽道。 “赵将军不管怎么说身份都是皇上,我也不能瞧不起。”孟昶忙道,“那好,我就让崇韬和承勋两人陪你玩玩吧。” 赵匡胤不以为意,“随便。” “好,一言为定。”孟昶道。 赵匡胤的决定引来众人的不满。皇上怎可亲自上阵。 “皇上,你的决定太过轻率。”高怀德道,“何必跟他啰嗦,大军都已到齐,打他便是。” 赵匡胤笑道:“高大哥,朕已很久未舞蟠龙棍了,今日正好过过瘾。” 说话间,已手持蟠龙棍上了赤炭火龙驹,坐骑扬蹄向前,宋军发出山呼海啸般欢呼。 “你们可能无法取胜,但绝不能落败。”孟昶又一再叮嘱两位小将。 说实话,他二人年轻力盛,又未碰到什么像样的敌手,见让他俩一起上阵,心里不是很舒服。赵崇韬道:“皇上放心,我俩联手,天下无敌。” “屁。”孟昶吐了粗口,“就怕你们看轻对手。记住我说的话,可以不胜,但不允许败,否则你俩都给我滚回成都去。” 两人忙应,“是。”提枪横刀,一赤一白两匹神马向前。宋军的欢呼早让蜀军憋了口气,齐声欢呼,震耳欲聋。 “好,开始。”见两小将到了跟前,赵匡胤二话不说,大喝声便已双手挥着蟠龙棍冲了上去。 这是什么兵刃?年轻的赵崇韬、李承勋疑惑望着那蟠龙棍。 这便是赵匡胤自创的蟠龙棍,也就是现在双截棍的雏形。他的棍是一条棉丝织成的鸾带,内附四条金环串成的链条,是根据软鞭的携带方便、棍棒的杀伤力强等特点精心研制出来的稀有兵器,在当时独一无二。赵匡胤自幼好武,沉迷武学,又根据这棍的特点,自创三十六路棍术,招招制敌,路路要命。 有很多人见识过此棍的厉害,都已成为死人。 这边二人只觉一股让人压抑的气氛直冲胸口,忙提起抖擞精神。不待多思虑,赵崇韬一挺碧银枪,李承勋一举偃月刀,迎了上去。 三人一交手,随即中间那空旷场地似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令人不敢眨眼,屏息注目。 蟠龙棍舞动,如车轮飞转,似狂风扫落叶。蟠龙棍打出,如飞星坠地,似电击老树。黄龙舒展、青龙探爪、枯树盘根、雄鹰穿帘……转眼赵匡胤已使出数招,劈扫抽拉提,带着呼啸,含着杀意,那样的不可一世,让人胆寒。 这就是气,王者之气!棍如其人。 赵崇韬、李承勋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对手不是一般的对手,这才知道皇上的担心。哪还敢大意,全神贯注,枪刺刀劈,小心招架。 斗大的太阳照耀大地,又一个炎热的夏日。没有人觉得炎热,只有冷。那是一种被震撼的冷。 孟昶也不例外,不禁暗自庆幸没有托大,派出两人。若单打独斗,不论是赵崇韬、李承勋,抑或身后符彦卿、王全斌、武璋等猛将,恐怕都不是赵匡胤的对手。 那个呼延赞够猛,但也将屈服在蟠龙棍的威势中无法抬头。 见皇上占了上风,宋军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又响起。 年轻的赵崇韬、李承勋使不出攻招,开始有些焦急,越焦急越被对方压得喘不过气,下风更显然。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孟昶也焦急。不过还好,焦急中他有了主意,转头问王昭远:“昭远,你还记得‘之家’时我教你们唱的那首歌吗?” 这么紧张的时刻,怎会问出这个问题。王昭远一愣。 “妈妈的吻。”孟昶说出了歌名。 王昭远答道:“记得。” 孟昶忙道:“好,快让大家唱。” “可是……”王昭远更加糊涂。 孟昶从座上站起,转头道:“韩继勋、韩保贞,还有王黑虎,你们会唱这些歌的人马上给我分散到各个军中。待会这边歌声响起后,跟着唱。”“刀锋”中在“之家”长大的人不少,马上向各军散去。 “符、王、武,还有你,彭师暠,你们所有人,现在马上跟着昭远唱这支歌。”孟昶大声道。 我们?众将忙摆手,纷纷说自己五音不全。 “少废话。”孟昶厉声道,“这是圣旨,胆敢不出声,或者声音低者,杀无赦!”然后对王昭远道:“昭远,马上开始。” 哪还有人敢发出疑问。王昭远马上唱道:“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众将不敢懈怠,跟着王昭远的调唱了起来。 “大声点,都给我大声点。”孟昶大喊道,然后也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起初唱的人不是很多,渐渐越来越多,最后整个蜀军便飘荡起这首抒情的歌曲,将宋军的欢呼声竟也盖了下去。 一轮唱毕,“妈妈就是娘亲!”孟昶大声解释道。 “妈妈就是娘亲!”众将大喊。 “妈妈就是娘亲!”蜀军发出震天吼声。 哦,原来妈妈就是娘亲。宋军将士刚才还不知道对方刚才吼的啥,现在总算明白了。 第306章 攻宋(二十一) “继续。”孟昶手指向天一指。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数十万蜀军齐唱。 谁没有娘亲,谁不是娘亲养大。歌声中,许多蜀军越唱越激动,越唱越感人。 我的娘亲,儿子离家多年,你还好吗?歌声中,众多宋兵低头想念那个小山村,那个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娘亲,浑然忘了场地中间的决斗。 赵匡胤的蟠龙棍气势有所减弱,因为他也想起了现在的皇太后,自己的母亲。年幼的他经常打架闹事,由于大多是一群人打他一个,他总是鼻青脸肿地回到家。是母亲为他擦拭脸上尘土,为他抹药止痛。 史上最伟大的是什么?母爱。它比阳光还耀眼,它可以给你拯救世界的力量。它又那样温馨,那般温暖,化解你的忧愁,如小河流水延绵入胸怀,沁香心脾。 赵匡胤这稍一放松,赵崇韬和李承勋趁机连发攻势,抢得上风。 世上万物,各有相克,正所谓柔能克刚。赵匡胤够不够猛?够!赵匡胤够不够狠?够!那蟠龙棍够不够厉害?够!但在数十万男儿唱出的委婉歌声中,一切都变了。赵匡胤的蟠龙棍再也无之前的猛、狠、厉害,那股气势被无形化解。 这样就对了嘛,旗鼓相当。孟昶满意地坐下,继续观战。 唐糖三人来到仙人庄的一处高地,拿出地图对照起来。婵蕊来了女人都有的例假,无法随行,便在屋中等待。 是不是真来了?是的。她的小肚疼痛难忍。当然主要是她清楚这些都是徒劳,不愿白费精力。 昨晚的笑话让她至今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他,他还好吗?他,他会娶我吗? 突然几人闯入,惊了她一跳,娇声厉喝:“何人?” 那几人见到她,迅速挥刀冲了过来。她无武功,只好闭眼等死。还好,那几把刀放架在她脖颈,并未砍下。 这时又进来几人,俱都持刀,当先者走到她跟前,问道:“就你一个?” 婵蕊睁开眼,便看见一张算是英俊的脸。“你们快离开这里,我们有好多人。”她想吓跑这些不速之客。 来者便是连夜赶来的赵光义和他的“香孩军”。赵光义冷笑道:“不是四个吗?其他人呢?” 他们知道?婵蕊一惊,略作思考,直截了当地道:“她们先去了汴京,我因为有病,在此等待。” 赵光义紧盯她片刻,道:“果然是女人。快,带上她,去追其他三个。” 说完出屋,两个大汉将婵蕊一揪,跟着出屋。到了马前,将她双手双足一绑,放到马背。一大汉随即上马。 那身上的臭味,再加上头向下,婵蕊难忍心中恶心,不禁呕吐起来。 赵光义走过来,想了想,“看她不会武功,给她解开,放到我坐骑上。” 婵蕊不禁对眼前这位青年产生了好感。 “你是大蜀皇妃?”上马后,赵光义问同在一马上的婵蕊。 “我,我可以侧过来坐吗?”跨在马背上的婵蕊小心翼翼地没有答话,反而问道。 赵匡义爽快答应,“可以。” 如此一来,婵蕊整个身体便似被双手握缰的赵光义抱着般。 婵蕊当然不愿这样,可是怎么办?这月经来得真是时候。 “那是怎么回事?”高处的唐糖指着从庄中而出的那群人马惊道。 段思盈、留妍瞳望去,也是大惊。 “我去看看,婵蕊还在庄内呢。”留妍瞳急忙道。 唐糖凝神道:“看情形是朝这边来的,快到那路旁隐蔽。”三人迅速下坡,隐在路旁小树林中。 那群人快马加鞭,很快到来。 “婵蕊。”三人看得分明。相互望了下,顾不得对方人多势众,拔出兵刃跃了上去。 赵光义一见正好三个,大喜喊道:“不用去汴京了,全拿下。”随从的二十几个“香孩军”壮士勒马挥刀冲了过去。 唐糖连发暗器,段思盈软剑轻挑,留妍瞳双剑连刺,这些壮士虽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但怎是她们的对手,很快倒下几个。 赵光义见此情景,手指往嘴中一放,发出清脆响声,召唤其余手下。 远处尘扬,眨眼到来,足有百十个,将唐糖三人团团围住。 “你们快走,别管我!”婵蕊大喊。 赵匡义右掌猛地劈在她的肩头,将她打晕。 “我们不会丢下你的,婵蕊姐姐。”唐糖边四纵跳跃躲闪,边大喊。 赵光义冷笑道:“都别想走!”然后指挥这些壮士向她三人猛攻。 这时又见原处尘扬,三匹快马到了跟前。唐晓与杜逸风夫妇也听到了赵匡义的哨声,感觉有异,便往这方向未来,不想正好见到被围困的唐糖三人。 “快走!”唐晓发出数个暗器,击中几个敌人。 “婵蕊在他们手里。”唐糖不肯走,大喊道。 杜逸风、肖玉蓉一望,大惊,纵马向赵光义扑了过去。赵光义身前那几个壮士霎时成了他们的剑下亡魂。 见来了三个高手,赵光义大惊,将手中剑架到昏迷的婵蕊脖颈,大喊声:“住手,都给我住手!” 杜逸风夫妇只好停下。 这时远处又有大队宋兵奔来。 “先离开再说。”唐晓看出要从这些人手中抢出婵蕊不太可能,大喊道。“唐糖,上马!” 杀不了你们这么多人,离开还是很轻松地。杜逸风夫妇纵马冲进,段思盈、留妍瞳分别跃上他们的坐骑。三匹马驮着六个人飞奔而去。 壮士们正想去追,赵光义道:“别追了,你们擒不住他们!” 那队宋兵赶到,见是皇弟赵光义,忙跪拜。 赵光义大声道:“无事,退去。” 不敢多问,宋兵忙离去。 任务是四个皇妃,现在只拿到一个。有了这一个,相信他们还会来相救。赵光义想了下,下令:“先回汴京。”回汴京调个万儿八千人保护,再往宋州,看你们如何救。派人向宋州的皇兄禀报自己的计划后,率“香孩军”押着婵蕊回京。 唐晓、杜逸风夫妇哪管你们是皇妃,一阵狂批。 “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先救出婵蕊吧。”唐糖抿嘴道。 唐晓道:“不论他们是回汴京,还是去宋州,都会很困难。糖糖,你这祸惹得太大了!” 唐糖撒娇道:“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说着便回走。 “我们也去。”段思盈、留妍瞳跟上。 “还有师娘我。”肖玉蓉和她们关系这么好,怎舍得丢下她们。 唐晓摇头无语。 “算了,走吧。”杜逸风笑道。 六人重新来到刚才战斗那处,见人已离去,一时不知该往汴京还是宋州追击。 “有宋兵。”杜逸风往前一指,但见又五个宋兵正往这来。六人慌忙隐蔽。 那五个宋兵到了跟前,一位喊道:“杜大侠,出来吧!” “小虫?”杜逸风惊异着跃出。 “就知道你们会回来。”身穿宋兵服的小虫得意地道。 唐糖三人惊喜地问:“虫哥,你怎会在此地?” 小虫摇头,“还不是因为你们。闲话路上说,他们去了汴京,快走。”他也是方才听到那哨声,见宋兵往这来,便抢了几件军服混在其中。所以知晓赵光义所去方向。 《妈妈的吻》仍在宋州上空飘荡,粗狂却悠悠,别有一番滋味。 两少战宋祖也仍在继续,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孟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双手一摆,十万人大合唱戛然而止。“现在跟我喊,一。” “一。”蜀军发出吼声。 赵匡胤一愣,想起昨日情景,瞬间明白这是即将停战的信号。 “二。”孟昶喊道。 “二。” “三。” “三。” “停!”孟昶大喊道。 蜀军将士跟着喊道:“停!” 赵匡胤和赵崇韬、李承勋象是被导演喊了“咔”般同时罢手,完全身不由己。 “赵将军,今日就到这,好不?”孟昶向场中喊道。 “赵将军,今日就到这,好不?”蜀军跟着喊道,洪亮有力。 孟昶笑着摆手,“这个可以不喊。” 赵匡胤收了蟠龙棍,厉声道:“好!”说罢,转马回营。 徐州马步兵都指挥使王汉经突然叫停,因为他发现自己上当了。蜀军这打打退退,退退停停,停停打打,看似是实力不济,却在不断消耗徐州军的实力。 “指挥使,为何不追击?”王汉伦在身后问道。 王汉经的解释很勉强,“已近傍晚,将士疲惫,回城歇息才是,明日再攻。” 王汉伦大叫道:“我军疲惫,难道敌军就不疲惫吗?” 王汉经不得不说出心中所想:“这从清晨出城到现在,不但蜀军没被消灭,我徐州军却损失惨重。我也是为我徐州军着想。” 王汉伦犹豫下道:“可这样回城,曹将军又怎会饶了你。” 到底还是亲兄弟,王汉经被他这句话感动,诚恳地问道:“那该怎么办?” 你这个笨蛋会有什么好主意。王汉伦道:“回城不得,只好在城外宿营。这样即使曹将军责怪,也可以天黑行动不便为托词。” 王汉经不停点头,“汉伦,哥只是对爹有意见,对你一直很信任。跟着我好好干,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王汉伦心中冷笑。跟着你?还不知道你能否活到天明。 林仁肇见宋军停只追击,也不急着往后撤,便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宿营。要养足精神,还有更强大的敌人等着呢。 拖得了今日,拖得了明日吗? 第307章 攻宋(二十二) 有一种爱情叫暗恋,有一种思考叫无奈。到了汴京的杜逸风等人绞尽脑汁,却也只能徒呼无奈。 赵光义用了最简答的办法。将婵蕊关押在自己府内,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地都是士兵。 “只有在去宋州的路上寻找机会了。”小虫叹气道。 唐晓道:“到时大军押送,恐怕更难下手。” 唐糖一听,急道:“那该怎么办?” 杜逸风突然道:“我们还是连夜赶到宋州皇上那,向他禀报后,再做决定吧。” “那不行,不救出婵蕊,我坚决不回去。”唐糖道。 唐晓有些生气地道:“糖糖,别胡闹。你这样不是白白送死吗!” “死我也要拿他们大宋皇宫作陪葬。”唐糖差点哭出。 “就知道瞎胡闹,难不成你要炸了皇宫?”唐晓批评道。 “等等。”杜逸风猛地被点醒,“或许这办法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众人期待地望着他。 杜逸风心一狠道:“咱们干脆把这个汴京闹个天翻地覆,或许趁乱可以就出婵蕊。” “是个办法。”小虫道,“可怎样才能让汴京乱呢?现在已是半夜三更,不容易哪。” 杜逸风想了下,“三更才好,人昏昏沉沉,不容易分出是非。虫哥,你在汴京有多少人?” “不多,两百来个。”小虫答。 “够了。”杜逸风道,“你不是还有一些宋兵的军服吗?快将他们召集起来,穿上这些衣服。” 小虫道:“可是那衣服只有几十件。” 杜逸风道:“没关系,没穿的和穿的混在一起,无人会仔细辨认。” “之后呢?”小虫问。 “攻打皇宫!”杜逸风坚决地道。 两百来人去攻打皇宫?众人吃惊不小。 杜逸风笑了下,道:“你们就说自己是赵光义的人,在皇宫周围四处放火引起混乱便行。” 小虫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虫哥慢着,问个问题。”杜逸风忙道:“那些大臣中谁最胆小?” “魏仁浦。”小虫不假思索地道,“此人胆小无比,是个怕事的主。” “那就他了。”杜逸风道:“唐晓,咱们去魏府。” “那我们做什么?”肖玉蓉及唐糖三人忙问。 杜逸风道:“你们四个前往赵光义王府附近,见机行事,趁乱进府救出婵蕊。” 正在和小妾熟睡的魏仁浦突然见两人立在床边,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指着自己,吓得忙问:“你们是谁?” 小妾被惊醒,刚想大喊,唐晓已点中她昏睡穴。 “赵光义将军今日回京了,魏大人知道吗?”杜逸风问。 魏仁浦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回来吗?” 这我怎么知道。人家是皇弟,不向我汇报的。魏仁浦忙又摇头。 杜逸风冷笑下,道:“我们的军队正在攻打皇宫,赵将军的意思是自己亲自指挥不太方便,想请魏大人代劳。事成后,你便是开国功臣。” 天哪,是叛乱。弟弟反叛哥哥。魏仁浦吓得忙摆手,“我,我不行。” “赵将军说你行,你便行。”杜逸风的剑往前送了一下。 “行,行。”魏仁浦哪还敢说不。 出了府,但见皇宫方向火光四起,嘶喊声不断。魏仁浦心想,你们是亲兄弟,这皇座谁坐还不是一样,为何偏要扯上我们这些外人。 杜逸风与魏仁浦向皇宫奔去,唐晓则按计划奔向赵光义的王府。 还没近府,便被士兵们拦住。唐晓大喊道:“魏仁浦叛乱,正在攻打皇宫,快带我去见赵将军。” 士兵一望,皇宫方向果然有火光和浓烟,连忙带他进府。 “魏仁浦叛乱?”赵光义不相信。那老头子胆子这么小,可能吗? 唐晓还未答话,便有几位巡城将军进来,大叫:“将军,不好,皇宫外出现叛军。” 那可是我们赵家的命根。赵光义马上持剑道:“快,跟我去皇宫。” 刚出府,突然远处过去许多宋兵,大喊着:“赵将军叛乱,大家快跟我去皇宫啊。” 赵将军?哪个赵将军?赵光义大惊,喊道:“快与前去平叛。”率部向皇宫疾奔。 见王府一乱,肖玉蓉、唐糖、段思盈、留妍瞳迅速进入府内,寻找婵蕊。 军队走了,“香孩军”可未去,四人行踪很快被发觉,交战起来。 唐晓未离去,先找到婵蕊。大喝一声,暗器发出,击倒门外守卫,冲了进去。 不成想,门内还有十许个,唐晓一边挥拳与他们缠斗,一边对婵蕊喊道:“快跑!” 婵蕊拔腿往外跑,有两人想阻拦,唐晓挥手,暗器出手,击毙他俩。 婵蕊趁机跑出,但见院内乱成一团。 “婵蕊,快跑!”段思盈发现她,纵身跃到她身边,道。 几名壮汉扑了过来,段思盈软剑一摆,拦住他们,又喊了声:“快跑!” 我在这只会成为累赘。婵蕊跑出府,狂奔。三名“香孩军”发现,紧追不放。 不知道跑了多远,婵蕊疲惫不堪,见一宅子外立一人,正遥望皇宫方向,喊道:“救我!” 那人一愣。 “他们是坏人,欺负我!”婵蕊指着已到眼前的那三人道。 三位壮汉挥刀砍了过来,那人突然张臂挡在婵蕊前,凝眉大喝:“住手!” 三人一见,不答话,转而砍向他。 那人护着婵蕊连连退到宅内。婵蕊发现他左臂竟无,不由心中连说对不起。我真不该把个残疾人拉进来寻思。 “将剑给我。”那人闪过砍来的刀,大喊道。 剑?在哪?婵蕊四处张望,但见小院中央有一小桌,上放了柄剑。忙跑过去拿起,又跑过来递过去。 那人转身握剑柄,利剑出鞘。“宵小之徒,休要逞强。”大喝中剑光闪过,两人毙命。 余下一人并不逃,继续挥刀攻击。他又大喝声:“找死!”剑刺其心,当场毙命。 “哈哈,我张永德独臂也是英雄!”他狂笑道。 原来他叫张永德。婵蕊忙跪谢:“多谢张大侠救命之恩。” “大侠?”张永德又是狂笑,“窝囊废罢了。姑娘,你快些走吧。” 这时候我能到哪呢?婵蕊忙编了谎:“我随父母入京,遇上这些坏人,杀了我父母。在京我举目无亲,张大侠能否收留我几日?” 张永德之妻早亡,未有儿女,见婵蕊楚楚可怜,便如女儿般。心生怜惜,道:“好吧,去把门关上,帮我把这些尸体掩埋了。” 赵光义率兵来到皇宫外,见许多士兵,还有穿着老百姓到处乱窜,乱成一团。宫门紧闭,留守皇宫的禁军副指挥使,“义社十兄弟”之一的刘守忠见他到来,厉声问道:“指挥使夜闯皇宫,意欲何为?” 赵光义道:“听闻魏仁浦叛乱,特来保卫皇宫。” “皇宫外突然起火,人头攒动,末将一直未敢妄动。”刘守忠道,“原来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老家伙叛乱啊。” 赵光义回头对部下大喝道:“魏仁浦叛乱,给我杀!” 明明是你逼我来的,怎么成了我叛乱?躲在一边的魏仁浦窜出来,急道:“指挥使,不是你叛乱吗?” 什么?果然是个不知死活的老家伙,这话也敢说。赵光义见正主出来,根本不答话,手中利剑一挥,魏仁浦尸首分家。 杜逸风、小虫等人趁乱离开。 唐晓那边几人已冲出王府,来到会合地。发现婵蕊又走失,大家不禁担忧。 “既然已经出来,就不会有问题了。”小虫笑道,“你们明晨赶快离开,只要她在汴京,便交给我了,不用担心。” 杜逸风等人点头同意。 有一种爱情叫放手,有一种亲情叫绝情。 “你说什么?”王汉经吃惊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二弟。 “我说蜀军打了过来。”王汉伦重复了一遍。 王汉经不解,“哪有?” “这不是吗?”王汉伦一挥手,立刻冲过来几名持刀士兵。 “你要做什么?”王汉经大惊不已。 王汉伦冷笑道:“我能做什么?都是蜀军做的。” 王汉经这才明白这位二弟要做的事,便要求饶,可惜那些士兵的刀已砍了过来,要了他的命。 “马上回城向曹将军禀报,指挥使在与蜀军的战斗中身亡。”王汉伦对亲信道。指挥使?这徐州军哪个不是爹和我的人,你能指挥谁呀。 有一种爱情叫思念,有一种智慧叫作茧自缚。 这夜,孟昶失眠。他觉得自己的侥幸心理正走向死胡同。赵匡胤不是一般的对手,自己太过侥幸。眼下的困境很显然,打,未必打得过;退,只怕退不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孟昶不停问自己,但找不到答案。 不说远的,就说两个时辰后,我该用什么来与赵匡胤对决呢?孟昶大脑一片糊涂。 “今日张三公子又想怎样呢?”赵匡胤首先发问。两军之间,一如前两日,孟昶和赵匡胤战前会晤。 孟昶苦笑下,道:“赵将军,实不相瞒,我还真没想出来。” 赵匡胤道:“既然这样,就休战一日吧,如何?” 愣的是孟昶。这个,这个还真没想到。 “张三公子难道不满意我的提议吗?”赵匡胤冷冷地问。 休战就休战,谁怕谁。孟昶笑道:“既然赵将军这么说,便休战一日吧。只是想问赵将军,明日是群殴,还是单挑呢?” 赵匡胤面无表情,“明日之事待明日再说,谁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 第308章 攻宋(二十三) 今日发生了很多与孟昶和赵匡胤相关的事,咱们一个一个来说。 一说徐州。曹彬听到王汉经战死的消息后,没有半点吃惊。对他来说,此人不论是死是活,不论是胜失败,他都会率大军出城进攻宿州。 正准备出发,王宴却哭哭啼啼地来诉说失子之痛,并表达对徐州军未来的担心。 曹彬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在前道:“王大人放心,我已连夜派人上奏皇上,任你的二子王汉伦为徐州兵马都指挥使。” 王宴叹气道:“我也是为徐州的稳定着想,并非出自私心。” 曹彬道:“本帅知道,王大人请回吧。” “曹大人一身戎装,莫非是要去痛击蜀军?”王宴明知故问。 曹彬不耐烦地点点头。 “祝王大人马到成功,旗开得胜!”王宴高呼。 王宴离去,张光翰讥讽道:“都已是一介布衣,还在这装神弄鬼的。真以为徐州离不开他王家啊?” 赵文徽指责王宴:“王将军,你对他也太客气了。” 曹彬道:“他们王家对徐州确实是有贡献的,一个老人家刚刚失去一个儿子,心中自然悲愤。何必与他计较。” 张光翰、赵文徽双双摇头。都说这曹彬仁德厚道,所说不假啊。 二说宿州。昨日宋兵出城,赵普便知情况不妙。林仁肇竟然没费多少力就拖过一日,让他更感不妙。 这说明什么?对手也在拖。拖之后呢,自然是雷霆的攻势。 “赵大人,在想什么呢?”一人风尘仆仆地走进。 赵普一见,大喜相迎:“李大人,来得真快!太好了。” 李谷率部已在昨夜入境,事情紧急,他先行率千名轻骑快马来到宿州。他坐下,来不及喝茶便道:“照目前形势,皇上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李大人先喝口茶。”赵普道,“我正要火速前往宋州,劝皇上早作撤退打算,不可再意气用事。” 李谷放下茶杯,道:“我也正有此意。快将文书拿来,我也签名。” 赵普早写好,只是怕影响皇上的信心迟迟未发出,一听,喜道:“好。” 两人签好名,快马随即送往宋州。 “只有守住宿州,才可万无一失。”李谷接着道,“林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昨日挺住了,但今日恐怕比较艰难。”赵普担忧地道。 李谷点头道:“只有尽量拖住宋军到达宿州的时间,我们才有机会,我所率的淮南两万将士今晚便可到达。另外我已令濠州刺史郭廷合寿、濠两地兵马近两万,悄悄向徐州移动。” “此招甚妙!”赵普赞道,“围魏救赵,到时就看这曹彬如何应对了。” 李谷叹气道:“此也为无奈之举。” 三说汴水之上的大蜀水军。高彦铸愁眉不展,一下子苍老许多。 他虽然将船只的行距拉大,扩大了控制范围,但昨夜突然在下游出现许多横木紧扎在一起,挡住后路。 水军士兵去了一大半,如今这前后都被阻,该先清理哪面呢? 分开清理,耽误时日,两边都难干净,得不偿失。 按皇上的部署,自是应该向前,尽快到达宋州才是。但若这后路不清理干净,水军全军覆没大有可能。 想了良久,高彦铸决定集中力量清理后路。 皇上,你要责要罚都由我高彦铸来承担吧。我不能让我天下第一水军冒那个险。 四说陈州。 陈州?没搞错吗?那里和我们的主角们有何关系? 有关系,很有关系。因为镇守陈州的镇安节度使叫韩崇斌,那个与李处耘一向有隙的“义社十兄弟”之一的韩崇斌。 一听要出兵毫州,他兴奋不已。因为他知道守毫州的是李处耘。 石守信、王审琦的意思是大家合兵后,共同讨伐毫州。他哪等得及,天还未亮便集合陈州所有兵马,先行向毫州进发。 李处耘,你不是很强吗?很能吗?很看不起人吗?好呀,让你见识下我老韩的厉害。 五说许州。石守信、王审琦一听韩崇斌已向毫州进发,急忙集合兵马跟上。 快,要快!他俩不停催促行军速度。 老韩你个冒失鬼,拳头要握在一起才有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难怪人家李处耘瞧不起你。 六说赵匡胤。赵光义昨日还禀报捉住一未蜀皇妃,今日便又来报已逃走,让他有些闷闷不乐。 赵光义的禀报中还有件大事,更然他火冒三丈。魏仁浦昨夜叛乱,已被斩杀,叛军已歼灭。 最让他恼火的是赵光义竟以汴京安全为由,留在了汴京。这年头,兄弟抢皇位,相互残杀的事还少吗?他的心有些痛。 柴荣对自己恩比兄弟,自己不是也夺过了皇位。弟弟一直跟在身边,难道不会被感染? 苗训和楚昭辅看出了他的心思,用眼神交流片刻,齐道:“皇上不必为汴京担忧。” “这魏仁浦如此胆小,竟也敢叛乱。其他人不得不防哪。”赵匡胤声音低沉地道,“光义年轻,我怕他无法掌控汴京。” 这最后一句才是关键。楚昭辅忙道:“臣愿回汴京,协助赵将军。” 赵匡胤起身作揖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七说孟昶。他的心情非常差。 杜逸风、唐晓等人来到大营,他本来有些开心,见婵蕊不在其中时,顿感不妙。 在听完全过程后,心情差到极点。 他不是因为唐糖等人的赌气而差,因为她们几人的脾气便是如此。 他不是因为婵蕊的丢失而差。有小虫在,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心情差的原因是因为赵匡胤竟然早他一步找到唐糖几人,并知道她们的真实身份。 赵匡胤比想象中厉害得太多了! 今日他提出休战,说明他在等时间。 他在等什么?难不成在等夺回宿州和毫州,断我后路? 那不就说明他早有防备,并早已布置好这个套,让我钻。然后扎紧袋口,然后让我永远无法出去。 赵普一定能守住宿州,李处耘一定能守住毫州,可我一定能打败赵匡胤吗? 王昭远匆忙而入,急道:“曹彬已出徐州,另外,陈州、许州的宋军正向毫州疾行。” 孟昶没有答话,却闭眼沉思。该是有所决断的时候了! 八说徐州与宿州之间的林仁肇。他已身受多处刀伤,却仍在战。宋军的真正主力终于来了! 曹彬的朝阳刀,张光翰的凤嘴刀,赵文徽的象鼻刀同时往林仁肇招呼着。 双拳难敌四手。林仁肇的双头钺虽勇猛有力,但对方都颇有实力,略一疏忽便就中刀。 曹彬的队伍与暂时由王汉伦指挥的徐州兵会和,实力高出蜀军数倍,眨眼间蜀军伤亡惨重。 我不能死,宿州还要靠我!林仁肇是尽平生力气将双头钺舞得虎虎生威,将三个对手逼退后,大喝声:“撤!” 曹彬怎会放过,宋军紧追不放。 没有多远,从两侧杀出两队蜀军,人数虽不多,却勇猛强悍。 林仁肇又返身率兵杀了回来,两军又是一番激战。 见士兵越来越少,林仁肇又是大喝声:“撤!”率兵后撤。 宋兵在后呐喊着追杀。 没有多远,从两侧冒出蜀军的弓箭兵。箭如急雨,射向宋军。 曹彬不得不暂缓追击,分兵向两侧消灭敌军。 林仁肇又反身而来,杀了起来。 如此循环几次,张光翰气愤大骂:“有本事别跑!” 林仁肇毫不示弱,“有本事咱俩单挑!” 张光翰被激怒,便要挥刀而上。曹彬制止道:“此人曾是南唐第一勇士,张将军不是对手。” “可这样下去不停折腾,实在让人恼。”张光翰当然不想白送死。 曹彬笑道:“每次折腾,蜀军便损失一些,待我们到了宿州,还能剩多少?何必恼火。” 其实林仁肇何尝不知,但为赢得时间,除了此法,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九说孟昶。没办法,他是最大的主角,出场次数总要多些。 拿着赵普与李谷共同签名的奏折,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冲动。奏折的语言很委婉,流露着无穷的担忧,字里行间只有一个意思:撤! 撤,就说明我错了。撤,就说明我败了。撤,就说明我输了。 我可以错吗?我可以败吗?我可以输吗? 我能拿数以万计的生命作为我的赌注吗?我能拿大蜀的未来和明天作为我的筹码吗? 我可以错,可以败,可以输! 心若在,梦便在,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孟昶终于做出至今最困难的一个决定:撤。 当然不能这样撤。这样撤的结局便是让赵匡胤肆无忌惮地追赶堵截,蜀军会输得很惨。 主意拿定,他立刻召来王昭远、王全斌、符彦卿等,说出了自己想法。 “皇上,还未战,怎知必败。”一直无出手机会的符彦卿大叫道。 王全斌应和,“赵匡胤虽强,却未必到了不可战胜的地步。我军长途跋涉而来,却未战先撤,让天下人笑话。” 孟昶听着,心很痛。在否定自己先前决定的同时,也在否定自己曾给大蜀将士的信心。 “只要活着,信心便可重拾。”一向赞成孟昶那冒险决定的王昭远仿佛看出孟昶心思,道。他从各路的消息中,已深刻感受到后果的严重。 第309章 攻宋(二十四) 众将纷纷表示不理解。不战而退,叫人实在不爽。 孟昶没有解释当下的困境。比如粮草,当宿州、毫州打起来后,如何能顺利到达这里? 王昭远想平息大家的怨气,道:“皇上也不愿意无功而返,但当下形势不容乐观。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皇上下这个决定也很难。” 众人不再吭声,将怨气强压住。 孟昶道:“朕就不多解释,撤也不能乱撤,我猜最多还有明一日的准备时间,大家务必做好准备。” 众人不吭声。 “昭远,速令汴京小虫及你的人,大肆渲染赵光义欲夺皇位的消息。”孟昶开始布置,“王全斌,你率部为前军。符彦卿率禁军随我为后军。” “皇上,末将愿为后军。”王全斌不愿。 符彦卿跟着道:“皇上可与王将军部先撤,我率禁军在后阻敌。” 孟昶道:“你们没明白我的意思。若朕先行,赵匡胤必会知晓。王将军你今夜便走,速往毫州助李处耘,营帐、旗帜等不动。朱元。” 朱元忙应:“末将在。” “你的水军有事做了。”孟昶道,“你率部在今夜替换王将军部,记住,你人数虽少,但声势要不减。” 朱元想了下道:“观对方兵力一般是灶烟。末将欲不减锅灶,生烟煮水麻痹敌人。” “好主意。”孟昶点头称赞。 “今夜便走,是不是有些太急?”王昭远问。 孟昶摇头道:“只怕毫州现在已经开打。王将军,只好辛苦你了。” 毫州确实已经开打。韩崇斌早一步到达,二话没说便率部到了城下,大声叫阵。 李处耘见是他,不屑一顾,率兵出城迎战。 已是傍晚,双方将士的士气并不减,嘶杀声在毫州城外四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两个相互瞧不起的人相见,分外眼绿。李处耘与韩崇斌两人眼中闪着绿光,交战在一起。 天渐渐黑,双方没有停战的意思。借着微弱的月光,继续拼杀。 韩崇斌毕竟差李处耘一截,不服不行。几十个回合后,他便渐渐不支。 突然在战场的外围喊声又起,石守信、王审琦率大军到达。 “哈哈。”韩崇斌精神劲大足,“李处耘,今夜便叫你命丧毫州。” 李处耘心中大喊不妙。与这韩崇斌斗下去,他相信胜的必是自己。但宋军主力已到,毫州恐难保住。 就在他犹豫中,一人手拿菜刀,徒步过来,道:“李将军,守城要紧。”正是慕容延钊。 “慕容。”李处耘感激地喊道。 慕容延钊挡住韩崇斌,大声道:“快快退回城。” 李处耘忙下令退兵。 韩崇斌大怒,大喊:“追!”挺枪刺向眼前这位手拿菜刀的怪人。 慕容延钊纵身一跃,躲过这枪,紧跟着菜刀猛力砍向枪柄。 “咔嚓”一声,长枪断成两截,韩崇斌虎口震出血丝。 慕容延钊的菜刀没有停下,又向上一扬,杀气腾腾地扑向他。 韩崇斌面如土色,调马便跑,大喊:“撤!快撤!”宋兵停止追击。 “崇斌,就你逞能,还好我们来的及时。”石守信责怪道。 韩崇斌低头不语。 王审琦道:“现在天已黑,便在这城外安营,明日再攻城吧。” 石守信、韩崇斌点头同意。 回到城中,李处耘不敢大意,连忙布置守城。他知道,明日开始,惨烈的战斗才算真正打响。毫州,他一定要守住,直到皇上下旨撤出。 李谷的人马在傍晚到达宿州,没有进城,直接前去增援林仁肇。 一日的轮番拼战,林仁肇的人马损失惨重,他也严重受伤。 曹彬没有松懈,紧追不放,若不是士兵们抱怨太劳累,恐怕今夜他也不会停下。 李谷见到林仁肇,说的第一句话:“你先回城,这里我来。” 战袍已被血染红,破烂不堪的林仁肇很坚决地道:“李大人是文人,这里还是我来。” 李谷笑道:“林将军,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愿望是什么吗?” “李大人怎会问这个问题?”林仁肇不解。 “便是如林将军般挥刀纵马,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好是潇洒。”李谷道。 “哈哈。”林仁肇大笑,“李大人真会开玩笑。” 李谷笑道:“还请林将军成全李谷这小小愿望。” 林仁肇笑着摇头,“那好,我回城休息。不过李大人可要小心,万不可真的冲入敌军中取上将首级。” “那是自然。”李谷又笑,“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自量力吧。” 林仁肇回城后,李谷连夜布置兵力。硬不硬是难以挡住敌人的,山人自有妙计。 这夜,相对还算平静。凤翔方面却完全两样,李廷珪下令蜀军连夜攻城。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凭的是感觉。 凤翔城中,潘美的宋军主力仍完好,怎肯轻易让你攻破。攻防战在夜幕中更显诡异。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在大地,赵匡胤穿上盔甲,精神焕发地走出大帐。今日,或有大战。 今日,不能有大战。两人礼节性的会晤时,孟昶的第一句话便是:“赵将军,我想今日休战。” 赵匡胤微微一愣。难道你不知道宿州、毫州都在被我军攻击?难道你不想早点取胜摆脱困境? “当然,赵将军可以不同意。”孟昶的语气略有讥讽,“虽然昨日将军的提议,我同意了。” 赵匡胤盯着对手,道:“既然张三公子提出,赵某自是答应。” “咱们就多聊会吧,打起来后机会就不多了。”孟昶道。 赵匡胤点头答应。你这样的对手,天下没几个,我同意。 孟昶道:“我突然想起那年‘万花楼’初见将军,便知将军非池中物。” “所以你曾向世宗提议极早除掉我。”赵匡胤冷冷地道。 “哈哈。”孟昶大笑两声,“将军难道没有同样的提议吗?” 赵匡胤冷笑不答。 “赵将军制造假情报,巧妙夺得军权。又借天象,拉拢军心,兵不血刃夺得汴京。确实厉害。”不知孟昶是不是真心称赞。 赵匡胤阴着脸,仍不作答。 孟昶转而道:“我们是男人的战争,谢谢将军放了我的爱妃,没有伤及无辜。” 赵匡胤一愣。 “难道不是将军放的吗?”孟昶看他脸色不对,吃惊问道。 赵匡胤仍不答话。 孟昶向后大喊:“恬妃,你不是说是赵将军放了你吗?” 一身女人装得唐糖娇声道:“确实是赵将军放了妾身。” “那你来谢谢恩人。”孟昶又道。 唐糖纵马来到,望了赵匡胤良久道:“不是他。” 赵匡胤低沉地道:“是光义。” “原来是令弟。”孟昶醒悟,“还请将军替我谢谢令弟,他宅心仁厚,英武神明,绝非池中物啊。” 赵匡胤听得好是不舒服。光义说皇妃逃走确实让人生疑,汴京城中,万军之中,一个弱女子能轻易逃脱? 孟昶拱手道:“赵将军,我的话完了,您呢?” 赵匡胤立刻拱手道:“那好,今日休战,明日必战。” 毫州已战。宋军在战鼓声中架起云梯向城头猛冲,蜀军用箭、用石不停阻击敌人。 宋军中也有攻击的武器,比如高处的投石车,也在不断将大石扔到城头,蜀兵倒下一片。 李处耘立于城头,没有丝毫畏惧。 宋军越攻越猛,显然有一鼓作气拿下毫州的意愿。 马仁瑀走来道:“李将军,必须要将他们这股气焰打下去。” 李处耘点点头,却想不出法。 “李将军,马将军,敌人攻城门了。”李世急匆匆走来,道。 慕容延钊腰插菜刀来到几人跟前,众人忙尊敬喊道:“慕容将军。” 慕容延钊一指原处,道:“射那里!” 众人望去,正是石守信、王审琦、韩崇斌几位敌将。马仁瑀明白过来,弯弓搭箭,射了过去。 “小心!”那边的石守信大喊。 晚了一步,韩崇斌肩头中箭。 “是马仁瑀。”王审琦惊道。 他的箭法天下最准,石守信忙道:“后撤一点。” 将领们的后撤自然引来士兵的狐疑。他们离这么远都怕,我们呢?宋军的攻势略有减弱。 慕容延钊突然从城门处的城头上跃下,菜刀狂砍,将那群抬木锤门的砍倒在地。然后,怒目圆睁,如天神般大喝道:“何人敢来!” 宋兵吓得急急后退。 “快开城门,让慕容进来。”李处耘忙喊道。 宋兵见城门已开,大喊着涌了过来。慕容延钊转身向后,菜刀闪着寒光,当先者至少五人倒地丧命。“何人敢来!”他又是一声大喝。 宋兵吓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容入城。 曹彬见蜀军主将换人,不由一愣。这人文官打扮,却在我千军万马前如此从容,不是寻常人。 李谷的笑很从容,虽然他身后的蜀兵寥寥无几。 “杀过去!”张光翰迫不及待地叫道。 曹彬摇摇头,“万不可莽撞。” “不如让他们先行试探。”赵延徽提议。这里的他们自是指徐州军。 曹彬有些犹豫,张光翰已大喊道:“王汉伦。” 王汉伦从后匆匆来到。 “给我攻!”张光翰一指前方,道。 让我们去送死啊。王汉伦心中不悦,却也只能道:“遵命!” 第310章 攻宋(二十五) 李谷见宋兵攻来,率兵转身便走,就像是前面有埋伏,故意引诱般。 这,这也太明显了吧?王汉伦不敢追,喝令士兵停下,自已则纵马跑回向曹彬禀道:“曹将军,敌军前有埋伏。” 没埋伏还要你们去追啊。张光翰大喝道:“昨日蜀军已被消灭得差不多了,还能又多少兵力埋伏?给我去追。” “那你怎么不追?”王汉伦没好气地道。 敢跟老子顶嘴?知道老子是谁不?是陈桥举兵拥护皇上的功臣。张光翰大骂道:“大胆,找死!”说着,拔出佩剑便要刺。 赵彦徽拼命抱着他,对王汉伦喊道:“还不快去,在这等死吗?” 曹彬也赶紧道:“贤侄快些去追击吧,小心便是。” 王汉伦哪敢在留,慌忙又回到队伍中,举剑大喝道:“给我追!” 徐州兵呐喊着追了上去。 李谷早已停下等待,见宋兵追近,下令道:“那骑黑马举剑者!” 瞬间从两侧冒出不下千名弓箭手,箭矢齐发,射向王汉伦。 李谷当然知道自己无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但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打蛇要打七寸,杀敌要杀主将。 王汉伦慌乱中挥剑挡箭,哪挡得住。“啊,啊”几声惨叫,身中数箭。吓得哪还敢向前,马头一转,就往回跑。 这个时候,士兵们是不需要指挥的。咱的头再朝后跑,咱自然跟着。近三万徐州兵掉头向后而逃。 “曹将军,有埋伏!”王汉伦下马跪地道,身上还插着五六支箭。 “有埋伏就打呀。”张光翰在后不阴不阳地道。 曹彬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言语,对王汉伦道:“贤侄身负重伤,快些回徐州疗伤吧。” 王汉伦疼得脑门尽是汗珠,忙谢。“回徐州!”他站起大声命令手下。 曹彬忙阻止道:“贤侄一人回城便是。赵将军,这些士兵现在暂时由你指挥,待此战结束归还徐州。” 王汉伦的心比肉体还疼。 “哦,贤侄身受重伤,行动不方便。”说完,曹彬大喊道:“来人,送王公子回城。” “曹将军,高!”王汉伦一走,张光翰、赵文徽乐滋滋地赞道。 曹彬没有喜色,问道:“蜀军究竟还有多少人马?” 赵文徽道:“应不多矣。只是这常蹿出小股蜀军骚扰,不好应付。” “我们被这些蜀军纠缠,差点误了大事。”曹彬惊道。 那二人忙问:“将军是说攻打宿州?” 曹彬点头道:“不论蜀军还有多少实力,宿州城内都不会很多。我们不能被拖在城外,夺城才对。” “曹将军说的是。我这就带人从后饶过去,攻打宿州。”赵文徽道。 曹彬笑道:“赵将军率兵三万自左,张将军率兵三万自右,自两翼插到宿州城,不可停歇,到后立即攻城,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曹将军你呢?”张光翰问。 “把那些徐州兵给我留下便是。”曹彬笑道,“我在此牵制蜀军主力。” 赵文徽摇头,“不妥。曹将军率这些无用之兵恐非蜀军对手。” 曹彬胸有成竹地道:“两位放心,即使我无一兵一卒,他也不敢攻。” 不错,李谷不敢攻。他深知蜀军当下实力,打个埋伏,虚张声势,偶尔给宋军一击尚可。若进攻,则会暴露,宋军便无惧怕。 “他们好像不敢向前了!”已为淮南军校尉的张义德耻笑道。 李谷无不忧虑地道:“也许这不是好事。” 张义德充满豪气地道:“我带人打他个痛快,如何?” 李谷忙摇头,“万万不可。宋军突然停止追击,动向不明,大家万要小心。” 张义德点头道:“李大人放心,老张只是一说,我懂的。” 李谷微微叹气道:“到了傍晚,若宋军仍无所动,就说明另有意图。”说到这,猛然担忧起宿州,忙下令:“义德,你速速回宿州城,将这里情形告知赵普大人,让他有所戒备。” 张义德得令,道:“李大人也要小心,老张我去了就回,还有许多要向大人请教呢。”随即快马奔回宿州。他不知道,这一去便再无机会请教了。 “我观蜀军阵营,似并无变化。”从观望台下来的苗训禀道。 赵匡胤点头道:“蜀军长途而来,按理应早日决战才对,为何提出休战一日呢?” 苗训点头道:“皇上担忧的正是臣所不解。他本应趁今日之休调兵遣将,积极部署,却未有动静,让人难以猜测。莫非他已有退兵之意?” 赵匡胤摇摇头,“这孟昶年少气盛,出川至今,从无败绩。又颇为自信,很好面子,应不会不战则退。” “可此人行事悖于常人,难以度测。”苗训道,“不得不防哪。” 赵匡胤笑道:“若退岂不更好。石守信等人若能夺下毫州,曹彬若能拿下宿州,看他退到何处。”突然想起今晨孟昶那番话,问苗训:“光义在皇宫吗?” 苗训忙道:“皇上放心,有楚大人在那,不会有事的。” “光义这孩子打小便聪明,学什么都快!”赵匡胤略有所忧地道。 “皇上,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高怀德、宋延渥、赵廷赞等将领进帐大声地问。 赵匡胤“哈哈”笑道:“诸位放心,今日好好歇息,明日必开打。” “好,打他个落花流水!”众将跟着大笑。 光义,你还差得远呢,千万别做蠢事。笑声中,赵匡胤心想。 毫州城的攻防战持续整整一日,双方都损失惨重。 已是傍晚,石守信正在考虑是否停止攻城,负责攻北门的韩崇斌匆忙来到,惊道:“二哥,有蜀军从北边过来。” 从北?莫非皇上在宋州已打败了蜀军?石守信忙问:“多少人?” 韩崇斌摇头,“不知。” 王审琦闻讯也赶来,道:“有可能是宋州败退的蜀军。” 石守信想了下,道:“停止攻城,全军在城门布阵。” 宋军停止攻城,李处耘长松口气。 “宋军聚到北城外。”李世匆忙而来。 “走,去北边。”李处耘又深呼口气,抖擞精神,向北城急去。 “难道是皇上撤回来了?”在北城城头,李处耘猜测道。 “今夜我去探个究竟。”慕容延钊不知何时也来到这里,道。 李处耘忙道:“敌军数万,岂能让慕容将军犯险,我派他人前往便是。” 慕容延钊道:“若我都无法穿过敌营,他人岂不也是白白送死?” “我亲自前去。”李处耘道。 “这毫州城还需要将军。”慕容延钊道。 李处耘想了下道:“好,辛苦慕容将军。来人,将慕容将军的长槊拿来。还有,我的坐骑给将军骑用。” 张义德进了宿州城,将城外情形向赵普描述后,便告辞出城。 难道,难道宋军准备直接攻打宿州?若那样,凭我现在的五千士兵恐怕难以挡住呀。赵普直喊不妙。 出城的张义德没走多远,突见左侧烟尘翻滚,又见右侧也如此,大惊。慌忙调转马头奔回宿州城,喊道:“快,快闭城门,宋军来了!” 赵普忙上了城头一望,宋军已近,忙道:“张大哥快进城。” 张义德大声道:“果然被李大人猜中,赵大人小心,我这就回去向李大人禀报。” “不可。”赵普忙道。 张义德已调转马头,紧握手中刀,催马向那烟尘中冲去,很快便被烟尘淹没。 赵普忍着悲痛,赞道:“勇士也!”连忙部署士兵守城。 张义德冲过烟尘,严格地说是张义德的坐骑驮着他布满刀伤的尸体冲过烟尘,向前狂奔。 张光翰、赵延徽率部到了城下后,随即便开始攻城。 宋军呼啸着架起云梯,奋不顾身地向上爬。 赵普急忙指挥阻挡。蜀军太少,顾得这头,顾不得那头,一时间手忙脚乱。 有宋兵已趁势爬上城墙,占据一角,人数越来越多,十分危急。 “给我下去。”一声大喝,一人挥舞双头钺一阵猛砍,将宋兵又逼了下去。 “林将军。”赵普激动万分。 “哈哈。”林仁肇大笑道,“小普别怕,有我老林在,谁也休想踏进宿州城。” 赵普含泪点头。林仁肇身上受伤无数,常人早已毙命,他却仍来御敌,让人感动。 “赵大人,还有我们!”城墙上突然多出数千人,便是那些因为水土不服被送回宿州的士兵们。 望着这些病容满面的士兵,赵普不停点头,“好,好,有大家,我相信谁也休想跨进宿州。” “对,谁也休想!”林仁肇挥钺砍在云梯上,正向上爬的宋兵摔落下去,一阵惨叫。 张义德回来了。望着他的尸体,李谷明白了一切。 宿州危矣!我应回城救援。若那样,我将两面受敌,必遭覆灭。如今之计,唯有一博。只愿赵普和林仁肇能坚守住宿州。 他马上派人向郭宗传令,进攻徐州城。自己则马上率兵攻向曹彬。 你必料我不敢攻你,我偏要攻你。 李谷的主动攻击确实让曹彬始料不及,慌忙指挥徐州兵抵挡。夜色渐浓,激战初起。 夜色渐浓,慕容延钊挺槊出了毫州城,孤身一身向宋军大营冲去。他的目光很坚毅,他腰间的那把菜刀充满杀气。 第311章 攻宋(二十六) 宋军突见有一人如天神般纵马向营中而来,大惊失色,慌乱着喊叫起来。 慕容延钊已到,坐骑直向前,长槊左挑右刺,挡路的宋兵随着丧命。 石守信、王审琦、韩崇斌出帐查看,见只有一人,心惊不已。忙喝令将士拦截。 “挡我者死!”慕容延钊大叫声。右手持槊,左手握那菜刀,如入无人之境,向前狂奔。 韩崇斌因为受了箭伤,没有动。石守信、王审琦大喝声,双双挺枪跃马冲了过去。 慕容延钊单臂将槊一扫,二人只觉虎口一麻,差点长枪脱手。 只以为蜀军中也就李处耘厉害,不成想还有更厉害的。两人竟不敢再追。 慕容延钊一路奔,一路杀,闯过宋营,向蜀军而去。 “慕容将军好威风!”见慕容延钊单骑闯过宋营而来,王全斌不由赞叹道。 慕容延钊未下马,问道:“王将军不保护皇上,怎会到了毫州?” “奉皇上之命助李将军守毫州。”王全斌答道。 “皇上那边呢?”慕容延钊不解地问。 王全斌道:“皇上今夜撤兵,我们必须要保住毫州,以免皇上腹背受敌。” 慕容延钊道:“若不击退这宋军,恐会带来麻烦。” “不错。”王全斌点头道,“不可再等待,我欲今夜便攻击。” “好。”慕容延钊道,“我这就回城向李将军禀报,前后夹击,一举击溃敌人。” 王全斌担忧地道:“我再派些人与慕容将军同去。” 慕容延钊道:“不用。”说完,提僵掉头回奔。 “好样的。”王全斌不由又赞。 石守信等人没想到这蜀将去了又来,又慌忙出帐大喊:“拦住他!杀死他!” 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上前欲拦,还未靠近的被长槊挑倒,靠近的被菜刀砍翻。“谁来送死!”慕容延钊大喝。吓得宋兵纷纷躲闪,无人敢拦。 “放箭,给我放箭!”韩崇斌想到了好办法。 弓箭手忙搭箭射了过去。 慕容延钊菜刀插回腰间,摆槊格挡。不断向前,不断有箭射来。冲出宋营,慕容延钊身中五箭。 李处耘开城门迎接,感动地道:“慕容将军,辛苦了!” 慕容下马,道:“来人,帮我拔去箭。” “我来!”李处耘和马仁瑀几乎同道。 “哈哈,你俩一起来。”慕容延钊笑道。 两人上前拔去那五箭,痛的慕容延钊汗珠直落,却未呻吟一声。 两人点头佩服不已。 “是王将军,今夜攻敌。皇上撤兵,必须保证这一路安全。”慕容延钊言简意赅地道。 “是。”李处耘、马仁瑀及众将道。 宋州的蜀军开始撤兵,在夜色的掩护中。孟昶的大营未动,他不能动,若动便会惊动赵匡胤。他必须留在最后,因为只有这样,宋军才不敢向前,才能保证大部队的安全。 唐糖、段思盈、留妍瞳在他身边,杜逸风夫妇、唐晓在他身边,符彦卿、武璋率两万禁军在他身边,当然还有赵崇韬、李承勋、彭师暠等人在他身边。王昭远率大部分蜀军先行撤退。 “皇上,都已离开,您也走吧。”符彦卿恳切地道。 孟昶笑道:“朕怎么能走。天不亮,朕不能走。” 无人再劝,因为离天亮最多还有两个时辰。 王全斌下令攻击,李处耘下令攻击。两军将士前后夹击,向宋军杀了过来。 石守信等宋将慌忙组织宋军抵挡,霎那间厮杀声响彻夜空。 李谷淮南军与曹彬徐州军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就士兵们的战斗力而言,蜀军自是强过对方许多,但将领的作用在当时往往会起到关键作用。 李谷这边无一拿得出手的将领,曹彬一人战数十名蜀将仍斩落三人,清风朝阳刀上沾满血迹。 李谷不由叹气,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少时无专心习武。只愿郭廷对徐州城的攻击能更猛些。 郭廷对徐州城的攻击已非常猛烈,但这城是座大城,当年王宴回到徐州,又将城墙增高加宽,岂是你两万来人那么轻易地攻下的。 听闻蜀军攻城的消息后,正在为二子王汉伦伤势痛心的王宴立刻上了城头,主动成为徐州防御的总指挥。他一边派人冲出向王彬报信,一边组织所有兵力守城。 郭廷虽攻势猛烈,但他知还要保存实力与来援的宋兵对抗,所以基本都是虚张声势,有所保留。 宿州城惨烈的战斗仍在继续。赵普站在城墙最高处根据各处的情况不断向有限的士兵们发出号令。要把有限的力量用在最关键的部位,赵普深知这个道理。为了让士兵们能看见他的号令,身后灯笼高挂,身影十分清晰。 久攻不下,张光翰有些着急,纵马来到赵文徽面前,道:“赵兄,天都快亮了,还未攻下,你快想想办法啊。” 赵文徽望向宿州城,猛然间那最明亮处的赵普,喜道:“他应是蜀军指挥使,只要将他射死,蜀军必乱。” 张光翰“哈哈”笑道,“看我的。” 纵马来到城下,力挽强弓,射了过去。 赵普本就不会武功,又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宋军攻城的形势,猛见一箭飞驰而来,本能的闭眼。箭中又肩,一声惨叫,他瘦小的身躯向后倒下。 “林将军,赵大人倒下了。”有兵望见,慌忙向正挥钺砍着云梯的林仁肇大喊道。 林仁肇侧目,见果无赵普身影,大惊喊着“小普”跑了上去。 赵普缓缓站了起来,右肩插着那箭,忍着巨痛,又开始发出号令,指挥起来。 “奶奶的,没死!”张光翰骂了句,又发出一箭。 赵普见箭又来,不由闭眼。 突听一声大喝:“小普!”林仁肇高大的身影挡在其前,挥钺将箭拨落。 赵普笑道:“谢谢你,林将军!” 林仁肇爽朗大笑,“哈哈,有我在,谁也休想伤了小普。” “奶奶的,又来一个。”张光翰看来真火了,骂后大喊道:“弓箭手,给我射!” 箭不断而来,林仁肇象铁塔般护住身后仍在指挥的赵普,挥舞双头钺,拨落,拨落,再拨落。 两个时辰,黎明前最黑暗的两个时辰终于过去,东方泛白,天亮了! 此时此刻,几乎是同时发生了几件事。 曹彬接到王宴的急报,不由一惊。被李谷缠住,分身无术,他不得不向张光翰、赵文徽发出指令:回援徐州。 石守信、王审琦、韩崇斌的宋军在王全斌、李处耘的夹击下向西逃窜。但并未逃远,又重新集结队伍,准备再攻毫州。 为保证皇上队伍的顺利通过,王全斌、李处耘未入毫州,而是列阵挡在宋军面前,让他们不敢前行。 高彦铸已将汴水后路疏通,他也已得到撤退的指令。但他却下令所有战船调转船头,原地待命,因为我们的皇上还没过去。 林仁肇累了,身上已中数箭,手臂不再有力,但仍高傲直立。 赵普累了,难忍的疼痛让他几次差点闭上双眼,但他依然从容指挥。 宿州的蜀军累了,一夜的战斗,死伤已过半,但无人退缩,仍拼命扔下大石,刀劈上了城墙的宋兵。 孟昶该走了。他大张旗鼓地下令拔寨开拔,似乎生怕赵匡胤看不见。 “皇上,蜀军撤了!”高怀德几将来到大帐前惊呼道。 “朕看见了!”赵匡胤冷冷地道。这小子怎么会撤呢?咱们还未打呢?这不是太丢面子吗? “追吧!”众将齐建议。 这时苗训匆匆过来,将赵匡胤拉到帐内,小声说了几句。 赵匡胤脸色低沉,轻声问:“先生怎么看?” “应是流言。”苗训道,“有昭辅在,赵将军不敢乱来,皇上不必在意。” 赵匡胤点点头,“朕不会在意。”说完,走出大帐,大声道:“追!”宋军数十万人人马紧追过去。 张光翰、赵文徽在接到赵彬命令后,忙下令停止攻城,率兵返回徐州。强攻一夜,一无所成,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再攻也是无用。 见敌军撤退,林仁肇转身与赵普对视大笑,然后双双倒下。他俩的坚持已到极限。 孟昶与两万禁军走得很慢,很悠闲,似在赏玩一路的风光。 见身后尘土飞扬,蔓延数里,孟昶反而下令停下。“等等赵匡胤,跟他道个别。”他笑道。 “皇上!”众人的目光显然是劝他快走。 孟昶笑笑,“也就道个别,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呢!众人心想。 来到蜀军面前,赵匡胤不由起疑,下令停下。自己当先,众将紧随,来到孟昶前,道:“张三公子,这是要走?” 孟昶笑嘻嘻地道:“难道赵将军连这也看不出吗?” “为何不辞而别呢?”赵匡胤的话似带讥讽。 孟昶道:“因为我怕赵将军舍不得我走。” 赵匡胤朗声道:“未战便走,非大丈夫所为啊!” “哈哈。”孟昶大笑两声,“赵将军怎知未战?我可以告诉你,战过,而且很激烈。” 赵匡胤不解,“战过?” 孟昶似乎很喜悦,“是啊,都已战过。你的潘美大军在凤翔已全军覆没,你的曹彬大军在宿州被我军击得溃不成军,还有你打毫州的大军已损失殆尽。” 第312章 攻宋(二十七) “休要胡说!”赵匡胤不想听他瞎扯,怒道:“这毫州、宿州倒也罢了,凤翔之事你如何得知?” “你不信?”孟昶反问后,向唐糖道:“唤信鸽。” 唐糖嘴中发出悦耳声音,很快一只信鸽落到她手心,鸽脚上绑有信筒。 苗训见那鸽子,忙向前来到赵匡胤身后,小声道:“这便是蜀军传播信息的鸽子,即使万里,三日也到,十分精准。” 赵匡胤早听闻大蜀传播信息之快,点了下头。 “糖,是你留在汴京那只吗?”孟昶问。 唐糖娇声责怪:“皇上,你怎可让敌人知晓。” 孟昶笑道:“知晓又何妨,你那恩人想必已经成事。” 她的恩人?难道说的是赵光义?赵匡胤心想。 孟昶突然对他道:“赵将军可知我为何只有这点人马了?” 赵匡胤没有回答。 孟昶继续道:“因为他们都在前方埋伏。” 有埋伏你还告诉我啊!赵匡胤冷笑不语。 “柴大哥曾在我面前评价过赵将军。”孟昶道,“他说将军不仅勇猛,而且城府很深,对欺瞒的人深恶痛绝。呵呵,我可不想让将军恨,所以告诉你实情。至于你信不信,就不是我的事了。”然后转头下令道:“告别完毕,撤!”竟不顾身后数十万敌军,悠闲地离开。 追,还是不追?赵匡胤被他这一句那一句的搞得大脑混乱不堪。 “暂停追击为妥。”一向足智多谋的苗训也没了主意,需要好好整理思绪。 赵匡胤点点头。 “速度是不是应该快点!”符彦卿问。 孟昶回头望了望,道:“当然,待他醒悟过来,再跑便来不及了!”纵马向前疾奔。 “刚才为啥那么慢?”纵马奔在他身边的唐糖问。 “我这是给其他蜀军的撤退争取时间。”孟昶道,“昭远想必已到毫州。” “皇上,这正是歼灭蜀军的大好时机,为何停下?”高怀德不解地问。 对啊,我为啥停下?我有数十万大军,你又埋伏又如何?赵匡胤心中大呼上当,但不能让他人看出,“万一真有埋伏,岂不不妙?” 苗训看出皇上心思,忙主动承担责任,“皇上,臣上当了!即使有埋伏又能如何?” “先生说的是。”赵匡胤忙道。 “追?”高怀德等将问。 “各将听令!”赵匡胤大声道,“追击蜀军,活捉张三!” 张三?谁啊? “便是那蜀皇帝。”苗训道。 “哦。”众将恍悟。 “追击蜀军,活捉张三!”数十万蜀军大吼着,向前猛追。 王昭远一到毫州,便下令放弃毫州,全军撤退。 王全斌、李处耘等人坚决不从,“必须待皇上过去后,我们再离开!” “皇上有天相护,何须你们担忧。”王昭远厉声道,“皇上有旨,违令者本官可先斩后奏。” 这?众将不知该怎么办。 “希望各位能明白皇上的苦心!”王昭远的语气温婉许多。 王全斌、李处耘无奈下令全军撤退。有一人未走,反而静悄悄地上了坐骑,持槊反方向奔去。无人留意到他,因为他只是一个伙夫。 孟昶只以为这两万禁军俱是良马,宋军是追赶不上的,却忽略了一股重要的力量,攻打毫州的石守信那三人。 见蜀大军突然撤退,正在狐疑之时,赵匡胤派的快马到来,命他们堵截宋州方向的蜀军。 哈哈,堵截败军,好事! 于是在近毫州时,孟昶猛然发现前面竟有宋军。 昨夜一战,虽损失惨重,但仍有不下三万兵马。石守信、王审琦、韩崇斌怎么说也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本事还是有一点的。指挥士兵冲了过来。 孟昶拔剑厉喝道:“冲杀过去!” “是!”禁军将士声音洪亮。 “杀!”蜀军纵马而上,与宋军战了起来。 这时从侧方冲来一人,长槊连挑数敌,来到孟昶前,道:“皇上,快走!” “慕容!”孟昶点点头,激动地叫着他的名字。 “赵匡胤追上来了!”杜逸风道。 所以说战场上一个小小的疏忽往往带来致命的后果。被这群宋兵耽搁的时间虽然很短,赵匡胤的数十万大军已经追上。 符彦卿、武璋马上到了跟前,大叫道:“皇上快走,我们断后。” 孟昶笑了下,“我怎会丢下你们。” 说话间,大军已到,符彦卿大声道:“保护皇上!”禁军将士瞬间向这聚集,围成一个大大的圈,圈中央便是孟昶。 宋军又将这个圈围了个水泄不通,并未急于进攻,而是不停大喊“活捉张三”,显然在等赵匡胤的命令。 喊声戛然而止,赵匡胤已到。 “宋延渥、赵廷赞,东;高怀德,西。”赵匡胤当即部署。他亲自在北,南有石守信他们,孟昶插翅难逃。 我没翅膀,所以我不逃。此时的孟昶却反而平静下来,笑道:“虞兮虞兮奈若何!” “你又不是项羽,我们也不是虞姬。”楚霸王和虞姬的故事,唐糖三个女子还是知道的。 孟昶继续笑着道:“是啊,若我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本事,一定会带你们出去。不学楚霸王,见爱人眼前自刎而不顾。” 唐糖三人齐道:“切,干嘛自刎。老公放心,我们保护你!”她们竟没一点害怕。 “还有我们呢,要出去还不是轻而易举。”师娘肖玉蓉根本没把这十几万大军放在眼里。 杜逸风忙批评妻子,“你知道什么,他怎会弃这些将士不顾,独子逃命呢?” 孟昶“哈哈”笑道:“还是师傅知我。” “誓死保护皇上!”身旁禁军将士大喊道。 “誓死保护皇上!”所有禁军将士齐喊。 好吧,那就一起死吧!赵匡胤听得分明,心中冷笑。 “皇上不可迟疑,应尽快歼灭。万一蜀军来援,麻烦许多。”苗训在旁道。 赵匡胤点点头,方要示意进攻,却见蜀军突然闪出一条道,一人骑马悠然而来。 悠然?不错。孟昶脸带笑意,一边向前还一边向蜀军士兵挥手示意,仿佛在阅兵。 孟昶身后只有三位女子:唐糖、段思盈、留妍瞳。她三人早换女装,唐糖淡雅绿衣,娇小可爱;段思盈白裙飘飘,宛若仙子;留妍瞳一身火红,明艳动人。 这蜀皇帝真会享福,打仗还带着这么漂亮的女人,怪不得吃败仗。宋军士兵们大多都是这个心思。 赵匡胤实在不方便这时发动进攻,那太失我大宋王朝的体面。于是,跃马向前相迎。 “赵将军,咱们又见面了!”孟昶主动打招呼。 赵匡胤面无表情,“张三公子,溜得还真快!” “家中老母亲突得怪病,无奈哪!”孟昶象是在说真事,叹气道。 赵匡胤不由冷笑道:“怪病?是何怪病?” 孟昶道:“那年柴大哥与我们同往成都,我母亲甚为欢喜他,总是在我耳边念叨。为不让母亲伤心,柴大哥病逝的消息一直被我封锁。这不,我一离开金陵,不知谁透漏了出来。母亲整日抱着柴大哥的画像痛哭流涕,不食不寝,实在让人担心。赵将军,你说我母亲与柴大哥前后相处不过一个月,感情却如此之深,我该怎么劝呢?” 赵匡胤的脸色铁青,未作回答。 “人在世上,最重要的应是感情吧!”孟昶似有所感。 赵匡胤不想被他饶入,厉声道:“张三公子还是先考虑如何摆脱当前境地吧。” 孟昶笑道:“当前不是很好吗?大家叙叙旧,谈谈理想,还有这么多观众,夫复何求。” “若张三公子降宋,我可饶你不死。”赵匡胤直截了当地道。 “哈哈。”孟昶大笑,“赵将军真会开玩笑。你觉得我会降吗?” 赵匡胤不屑一笑,道:“那你就是自寻死路。” 孟昶摇摇头,突然大声问赵匡胤身后宋军将士:“听说你们皇上武功盖世,天下无双,是不是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快些投降,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宋军将士齐声大喊。 孟昶点头笑着又问:“听说你们皇上勇冠三军,无敌天下,是不是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识趣的快些投降。”宋军将士齐道。 孟昶又笑问:“听说你们皇上以一敌十,天下无敌,是不是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这么多废话,你什么意思啊。将士们的声音变弱,懒得回答。 孟昶笑着转向赵匡胤道:“赵将军,好像你的人对你没什么信心哪!” 那边将士们一听,大喊道:“吾皇以一敌十,天下无敌!” 赵匡胤浓眉紧聚,道:“好像是张三公子对我没信心吧。” 孟昶却又向宋军将士们喊道:“我不相信他以一敌十,天下无敌。” “吾皇以一敌十,天下无敌!”将士们不服气地大喊反击。 孟昶拼命摇头,“我还是不相信,我觉得他以一敌二或许可以,以一敌三就危险矣!” “有本事你试试!”宋军中每个人对赵匡胤都信心满满。 “我确实想试试,可怕你们皇上不敢。”孟昶笑道。 “皇上,我们相信你!”宋军大喊。 赵匡胤知道不打是不行了,厉声道:“好,你就派三人过来试试。” “就她们三个好了!”孟昶一指身后三个美貌妃子,道。 宋军发出巨大哄笑声。 第313章 攻宋(二十八) 赵匡胤也是一愣,有点生气地道:“你在侮辱我?” 孟昶笑道:“当然没有。如果侮辱你,我只会派出一个。” “哼。”赵匡胤不屑地道,“我不会和女人战的。” “女人怎么了?”唐糖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反击了好几句,说得盖世英雄赵匡胤脸色通红,无言以对。 “你们皇上不肯战,怎么办?”孟昶向宋军鼓噪道。 “皇上,打,把她们抢过来做皇妃。”宋军将士大笑着鼓动。 赵匡胤不能再回避,“好,来吧!若她们有个三长两短,张三公子可不要伤心。” 孟昶忙道:“伤心的。赵将军,只要你能将她们三人中任何一人打下马,我二话不说,立刻跪地向你称臣。” 玩大发了。不止赵匡胤及所有宋兵,符彦卿等人及两万禁军皆目瞪口呆。 “此话当真?”赵匡胤露出狠狠的目光。 “当然。”孟昶挺胸爽气答道。 这样也不错,不用动干戈便可收服大蜀。赵匡胤厉声道:“好。”说着已拿出蟠龙棍,身后众将纷纷后退。 孟昶还有话说,他突然又向宋军发出问题:“听闻你们皇上重情重义,公正无私,是不是真的?” 这话问的,谁敢说不。“自然是真的。”宋军的回答带着奚落。 “那你们觉得我输了向他称臣,他输了我什么都得不到,这公正吗?”孟昶又问。 还真是呢,但咱们皇上怎么可能输。宋军将士充满自信,尽是不屑一顾的表情并不回答。 赵匡胤的脸面挂不住了,“若能将我打下马,我便放你们走。” 此言一出,宋兵哗然。毕竟这个赌注有些大,因为咱是占上风的啊。 “不妥,不妥。”孟昶却好像很不情愿。 这下连蜀军亦都愣住。 孟昶继续道:“如今我军被你们包围,我若答应这个赌注,占了太大便宜,天下人会笑话我的。所以我的要求不高,今夜。若赵将军不幸被她们打下马,我只要明日天亮前,你们不要进攻便是。” “若你们突围呢?”宋军中有不少人大喊问道。 “那你们打就是。”孟昶道。 今夜,你就能想出逃出去的办法?赵匡胤马上道:“好,我答应你!” 孟昶笑道:“赵将军爽快!就这么定了!”说完,回马退后。 “她们行吗?”杜逸风夫妻、唐晓担忧地问。 孟昶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她们行!” 说话间,段思盈软剑在手,留妍瞳双剑高举,唐糖没有兵刃,紧跟在后,冲向赵匡胤。 赵匡胤冷笑一声,双手握紧蟠龙棍,迎了上去。 宋军中,将士们摇头耻笑。因为他们相信这三个如花女人很快便会命丧在皇上那天下无敌的蟠龙棍下。 蜀军中,将士们聚精会神。这几位皇妃都是厉害的主,一场精彩的决斗即将上演。 然而大家都错了。在双方马匹交错的一刹那,有人落马。马是名马,赤炭火龙驹。人是名人,大宋皇帝赵匡胤。 一刹那到底有多长时间? 赵匡胤说:便是我蟠龙棍挡住了刺来的那软剑和那双剑时,我的坐骑突然昂颈打了个喷嚏,将我摔落。 段思盈说:便是我的软剑碰到蟠龙棍时,虎口发麻。 留妍瞳说:便是我的双剑与蟠龙棍相碰,差点脱手。 赤炭火龙驹说:便是突然有股奇臭无比的粉末冲入我的鼻内,我实在无法忍受那味道,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主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唐糖说:便是我的“香极粉”划过空气的阻隔,准确无误地撒进那匹烈马的鼻内。 孟昶说:一刹那便是我相信她们,她们也没有让我失望的时间,它比一辈子还长。 惊呆过后,宋军发出怒吼,欲冲过去。赵匡胤摔落下马,却仍站立,手向上一举,制止。 段思盈、留妍瞳、唐糖三位美人的笑容倾国倾城。 孟昶向前,道:“赵将军,你下马了!” 赵匡胤点点头,突然扬棍打向那匹名马赤炭火龙驹。 主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断气那刻,赤炭火龙驹仍在诉说。 “可惜了这匹好马!”望着头颅破碎,已躺在血泊中的赤炭火龙驹,孟昶叹道。 “给你一夜的时间。”赵匡胤冷冷地道,转身走向阵中。 蜀军发出震天的欢呼。不可一世的大宋皇帝竟然连我们的皇妃都打不过,真解气。 “原地下马休息!”孟昶下令。 “皇上……”符彦卿等将忙阻止。 孟昶笑笑:“放心,我相信他!” 于是在大宋十几万大军的杀气中间,两万蜀军将士下马闭目休息。马儿也轻松地欢快踱步,甚至还有几对偷闲谈情说爱起来,优哉游哉。 “老公,你的主意真棒!”唐糖笑得花枝招展。 “是你们厉害!”孟昶并不贪功。 “皇上,现在怎么办?”符彦卿问道。 武璋道:“正可趁夜突围。” 孟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符彦卿道:“武老弟说得对,若不在今夜突围,明日便无机会了。皇上,我向赵匡胤的大军进攻,吸引他们,你趁机向南突围。” 孟昶闭目沉思良久,道:“我有一种感觉,却说不出来,很是奇怪。” 突然东部宋军处传来厮杀声,众人不禁站起望去。密密麻麻的宋军挡住大家的视线,什么也望不到。 厮杀声过了会消失,显然战斗已结束。 “我知道了。”孟昶喜道,“我的感觉就是高彦铸的水军未执行我的旨意撤退。” “方才便是水军在攻打宋军?”众人纷纷露出惊喜。 “他明知不敌宋军,却仍让水军上岸攻击宋军,正是要告诉我,从水路走,他在等着我。”孟昶感动地道,“高彦铸啊高彦铸,你胆敢违旨,看朕怎么收拾你!” “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向东突围。”符彦卿喜道,“皇上,你只管走,我在后面挡着。” 孟昶盘坐在地,拿了根木棍在地上划了又划,突然问道:“符老四,你说这四面敌人,哪方最薄弱?” 符彦卿道:“据我观察,南方宋军最为薄弱。” 慕容延钊插话道:“那是打毫州的宋军,昨夜在王将军和李将军的夹击下,损失很大。” 孟昶点点头,又问:“若禁军向南突围,胜算几何?” 慕容延钊自信地答道:“若无其他宋军相助,必能全身而出。” “这就好!”孟昶舒口气道。 “皇上准备向南突围?”符彦卿担忧地道,“只怕另三方宋军夹击。” 孟昶又想了想,下了决心,道:“符老四、武叔,朕令你俩率这两万禁军从南突围。其他三方宋军便交给朕。” “皇上不可。”众人忙道。两万禁军走了,你拿什么与十来万宋军对抗。 “先别急说不可,听听我的计划。”孟昶心中已有了突围计划。 是啊,咱皇上的计划何时落空过! 孟昶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个四方形,指着东道:“若全部向东突围,即使突围出去,宋军紧追不放,到了汴水河边,又有多少人来得及上船?” “只要皇上上船便可!”众人齐道。 孟昶眼一瞪,“你们认为朕会独自上船吗?” 众人不语。 “所以我决定只要少数人随我向东突围便可。”孟昶继续说他的计划,“人少行动起来方便,只要我们上了船,他十几万大军也只能在河边徒呼无奈。” 说得很有道理,但人少能突围出去吗?众人的心中充满担忧。 孟昶看出了大家的担忧,道:“我先说一个故事。在非洲草原上,有两种凶猛的动物,猎豹和豺狼。” 非洲草原?没听说过。咱皇上知道的就是比常人多。 “这两种动物的生活习性恰恰相反,猎豹喜独居,豺狼却是群居。”孟昶开始讲故事。讲得是不是真实,别去追究。“一日,一群豺狼发现一只饥饿的猎豹,立刻将它围住,但却不敢进攻?你们知道为什么?” “一定是豺狼打不过猎豹。”唐糖回答道。 孟昶点点头,“不错,单打独斗,豺狼不是猎豹的对手,没有哪只豺狼愿意冲上去送死。猎豹突然速度奇快地冲向其中一只豺狼,咬住它的喉咙,将其咬死,不顾其他豺狼,享受美食。见伙伴的肉在被食用,豺狼们更是不敢发动进攻。猎豹吃饱后,又扑向一只豺狼,那豺狼吓得忙躲闪。猎豹拔腿飞速从这个空档离去,将身后追击的豺狼群越抛越远。” 众人纷纷点头。 “是不是很简单?”孟昶笑问。 众人又一次点头。 “其实就这么简单。”孟昶很坚定地道,“朕便是那猎豹,将会很简单地从宋军的十几万大军中出去。” 你一个人? 孟昶又看出大家心思,“当然,我没那么高的武功,所以我还需要几个帮手。” “我。”“我。”大家争先恐后。 “我已有人选。”孟昶道,“师父师娘,唐兄,崇韬、承勋,就你们几个够了。” “还有我们呢?”唐糖、段思盈、留妍瞳很不情愿。 孟昶想了下道:“好吧。你们都能将赵匡胤打败,那些宋兵见了你们还不吓死。” “还有我们呢?”韩继勋、韩保贞道。他们代表的是百余名“刀锋”。 孟昶想也不想地道:“你们随符将军。人越少,带给敌人的恐惧便越大。” 第314章 攻宋(二十九) “我随皇上!”慕容延钊坚定地道。 孟昶没有同意,“不,慕容,你随符将军。” “便让慕容跟着你吧。”符彦卿、武璋齐道。 孟昶摇下头,对慕容延钊道:“慕容,你也是猎豹,你也曾食用过敌人的肉。所以他们对你很恐惧,你跟着符将军作用更大。” 慕容延钊显然很不情愿。 孟昶笑着指了指他腰间菜刀,道:“要不便将这刀送给我吧。有了它,便如你在身边。” “这?”送菜刀给皇上,这算什么呀。 “哈哈,慕容,皇上都在恳求你了,你还不答应啊。”符彦卿大笑道。 慕容延钊慌忙双手平举菜刀,单腿跪地进献。 孟昶拿过菜刀,笑道:“忆往昔,贺老总两把菜刀闹革命;看今朝,帅孟昶一把菜刀吓敌胆!” 贺老总?革命?咱皇上果然是真命天子,随便一出口,便是我们听不懂的新鲜词。 赵匡胤也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所以那口恶气闷在心里,非常难受。 “东边出现约两千蜀兵,高将军已将其歼灭,只逃掉十余个。”苗训进帐道。 赵匡胤心事重重,淡淡地道:“蜀军残余罢了,不足畏惧。” 苗训看出他的心事,劝道:“对方投机取巧,皇上不用介怀。” “朕知道。”赵匡胤不喜欢有人在面前提起此辱,“先生还有事吗?” 苗训犹豫片刻,道:“皇上,昭辅从汴京传来消息,这两日关于赵将军欲夺皇位的流言愈演愈烈。” 赵匡胤挥手道:“既是流言,不用管它。先生去通知各将,今夜加倍小心。对了,石守信他们刚吃过败仗,朕最担心他们那边。” “臣倒觉得东边最可能。”苗训道,“皇上不可以忘了大蜀水军仍在汴水之上,臣怀疑方才那股蜀军的真正目的便是向被困的蜀皇帝通报信息。” 赵匡胤冷笑道:“他想学西楚霸王吗?若真走东边,恐怕不待上船便已被消灭。即使他一人逃出,他的这些手下也难以生还。朕猜测他不会这样做。他若真要独自逃生,早可以逃走,何必等到现在。” 苗训点点头,“这也是臣之困惑。但这股蜀军的到来很是可疑。” “也许先生猜得没错,他们是要告诉他突围的方向。”赵匡胤道,“为防万一,朕这再调两万禁军给高将军指挥,如何?” “臣同意。”苗训点头。 苗训前去布置,赵匡胤闭目歇息。他想起小时候的一件往事。 那年,年幼的赵光义被一个比他大的孩子揍了一顿,哭哭啼啼地来向兄长哭诉。赵匡胤当即去找那孩子算账,只可惜他已躲了起来。哥俩寻了好久也未寻到,赵匡胤便决定以后再说。谁知赵光义趁夜独自跑去放了把火,烧了人家的屋子。那家五口人,一死两伤,很是悲惨。 光义,千万别做傻事,否则后悔的一定是你。赵匡胤心中道。 夜渐深,蜀军安静坦然地休息着,仿佛周围不是敌军。孟昶也已歇息,因为他要养足精神,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刻突围。 符彦卿、武璋、慕容延钊三人背靠背坐在地上未睡。 “慕容老弟,听闻你昨夜独自一人从几万人敌营中打了个来回。呵呵,所以相信皇上,他一定会突围出去。”见慕容延钊心事重重,符彦卿轻声开导道。 慕容延钊道:“我怎能和皇上相提并论。” 武璋笑道:“所以你应更相信皇上。我觉得只要听他的,准没错。” “对。”符彦卿道,“准没错。” 将近寅时,蜀军将士纷纷爬起上马,手握兵刃。 孟昶作最后的叮嘱:“符老四、武叔、慕容,这些将士的性命就交给你们了。” “皇上也要小心!”三人忙道。 “有我们在,放心吧。”说话的是唐糖。能打败不可一世的赵匡胤,还怕谁呢。 孟昶拔剑高举,大声道:“突围!”纵马向东,身前赵崇韬、李承勋,身旁唐糖、段思盈、留妍瞳,身后杜逸风夫妇、唐晓。 符彦卿长槊一挥,“突围!”纵马向南,身旁武璋、慕容延钊,身后两万大蜀禁军。 石守信、王审琦、韩崇斌没敢睡,但都在打瞌睡,突见蜀军冲了过来,忙大声招呼士兵们阻挡。 只要能阻挡一会,其他各军便会到来,将你们撵个粉粹。 一会是多久?一会没多久。没多久,其他各军没来。石守信三人的心一紧。难道哪里出了问题?三人忙挺枪上阵。 一会是多久?一会没多久。没多久,大蜀禁军的铁骑便冲破宋军的第一道防线,到了第二道防线。 符彦卿三人一见敌方三位主将迎了上来,象是怕被抢功,同时冲了过去。 “哈哈,武老弟,慕容老弟,把他们交给我吧。”符彦卿大笑。 武璋的大环刀在月色下闪闪发光,跟着笑道:“三对三,符老四,咱们谁也不吃亏。” 大笑中六人已交上手。 符彦卿的长槊迅猛无比地扫向石守信,逼迫他不得不横枪去挡。你见过狂风下那无根的树枝吗?如果没,那就看石守信那杆长枪吧。 石守信的长枪犹如狂风下无根的树枝,被长槊扫到空中,滑行了很远,落地。惊得他面如土色,目瞪口呆。 武璋的大环刀气势汹汹地劈向王审琦,逼得他不得不举枪去挡。你见过闪电下那年迈的老树吗?如果没,那就看王审琦那杆长枪吧。 王审琦的长枪便象闪电下年迈的老树,被大环刀劈成两截,颤抖了很久。吓得他面无血色,直直后退。 慕容延钊的长槊凌厉地刺向韩崇斌,逼得他不得不丢下枪便躲到一边,大声命令周围士兵:“拦住他!拦住他!”这不是昨夜那战神吗?天哪,我别送死了! 你知道他是昨夜那神,我们难道不知道吗?宋兵们大声吆喝着,却无人敢向前。 转眼间,蜀军已突破宋军的第二道防线,到了第三道防线。一共也就三道,前中后。 这后军见蜀军气势如虹,哪敢阻拦呀,纷纷向两旁闪开,高举的火把象是再给蜀军引路。 “追不追?”王审琦和韩崇斌向石守信询问。 妈的,这门长时间了,其他各军呢?石守信心中大骂。 “到底追不追啊?”那二人又问。 “追,当然追,不然大哥那怎么交代?”石守信道。他们十兄弟结义时,不是以年龄论大小,而是武功。赵匡胤武功第一,自是大哥。 是啊,其他各军呢?其他各军当然是在围攻张三。 孟昶一边向东奔,一边大喊着:“张三在此!” 他的喊声惊动了宋军每个人,也惊动了赵匡胤。他出帐大喊:“活捉张三!” 这可是皇上的圣旨,西边的宋延渥、赵廷赞,北边的禁军,纷纷循着那喊声而去。 “皇上,小心南边。”苗训急忙跑来道。 赵匡胤马上反应过来,但金口玉言,怎能收回。冷笑道:“只要捉住他,其他人不足为虑。”说完已上马率兵向东追去。 冲进宋军中,赵崇韬的碧玉枪,李承勋的偃月刀便左刺右砍,杀气腾腾,吓得宋军将士躲避让路。 高怀德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立刻下令士兵奋力堵截。 “活捉张三!”宋兵呐喊着汹涌而来。 孟昶等人前奔的速率略有减缓。 趁此时机,高怀德马上下令调派来的两万禁军在正前方行行列队,层层布防,构成一个铜墙铁壁。 很快,孟昶便来到这个铜墙铁壁前,见宋军阵已不好,大叫道:“换位!” 杜逸风夫妇和唐晓急速到了最前,赵崇韬、李承勋断后。 如何面对各种形势,孟昶早已有了布置。 唐晓当先从坐骑上跃起,双手一扬,各种暗器发出,直奔敌人面目。盔甲护身,护不到你的脸。 几声惨叫,当中敌兵摔下马。 杜逸风、肖玉蓉随即举剑跃起,腾跃在宋军中,剑如长虹,很快在夜色中也能清晰地看见滴着血。 “张三在此,挡我者死!”孟昶左手握慕容延钊那把菜刀,右手举剑,厉声大喝。 “活捉张三,重重有赏!”高怀德亦高声大喊。 有很多欲立大功的宋将气势汹汹地挥着兵刃,纵马围了过来。 “去死!”唐糖毫不客气地不断发出身上所有暗器和毒,几将倒地。 段思盈软剑时撩时点,所中尽是敌将要害。 留妍瞳双剑挥舞,划着美妙曲线,连刺几将。 孟昶大笑道:“哈哈,赵匡胤都打不过她们,你们还来送死吗!” 赵匡胤是谁?是咱们天下无敌的皇上啊。宋军兵将不敢靠近。 “糖糖,菜刀给你。”孟昶将菜刀递给无兵刃的唐糖。 唐糖一撅嘴,“难看死了,不要。” 孟昶一瞪眼,“回宫后,就罚你去御膳房,整日拿菜刀。” 唐糖撒娇道:“老公,不要嘛。” “那将菜刀拿着。”孟昶道。 唐糖只好接过,随口说了句:“坏蛋!” 孟昶大笑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若不坏,怎会娶到你们这些美女呢!” 段思盈、留妍瞳的目光同时瞪了过来。十几万敌军之中,刀来剑往,步步杀机,你俩还有闲心打情骂俏。服了,服了! 第315章 攻宋(三十) 人多未必是好事,比如现在。赵匡胤不停大喊“让开”,可眼前尽是士兵们,根本无法快行。 这时间正是最黑暗的那刻,即使四处火把高举,谁又有心看你是谁。大家的心都在活捉那张三身上。 九个人的周围有多大面积?能站多少人?再加上这儿拥挤,那儿乱喊,满世界似乎都是宋兵茫然的眼神。 杜逸风、肖玉蓉、唐晓三人左腾右跃,如黑夜精灵般的身影发出鬼魅杀招,瞬间功夫便从那禁军中央开出条血路。 大宋禁军并不是软柿子,也曾打过契丹,收拾过叛军,但怎奈何这三位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周围的禁军不是不想拥上去,活捉那位张三,但眼前要么是战友倒地后痛苦的呻吟,让人不忍向前,以免被马蹄践踏。要么便是惊慌的马儿四处乱撞,时不时地还高歌一曲《白天不懂夜的黑》。偶有近前的,还未站稳,便被飞驰而过的人击落。或中枪,或中刀,或中剑,还有中的竟是菜刀。 唐糖边飞奔,边得意地娇声大喊:“我切,我切,我切切切。” 段思盈、留妍瞳笑问:“妹妹在切什么?” 正好有一宋将挥刀过来,唐糖将菜刀一扬,大喝道:“我切土豆!” 滴血的菜刀让那宋将惊恐不已。天哪,这不就是那打败皇上的妞嘛!惊恐中,刀也落地,立在坐骑上动也不敢动。 “这就对了,连你们皇上都打不过她们!”过去的孟昶大笑道。 这怎么可能?高怀德大惊失色,自己布置的铜墙铁壁突然间成了豆腐渣,不堪一击。 “给我拦住!”他大叫声,挺枪跃马迎了上去。 高怀德出身名门,其父高行周也曾威震边关,武功自是不弱。最关键的是他的忠心,赵匡胤职位之前虽比其低,但他依然忠心辅佐,毫无二心。 宋兵见主帅亲自上阵,当然开心,纷纷让路,高怀德很快横枪立马在孟昶等人的正前。 杜逸风夫妇笑了,唐晓笑了。擒贼先擒王,正愁找不到你呢。三人心意相通,连续腾跃,到了跟前。 “交给我!”唐晓笑道。 “有劳小老弟!”杜逸风并不争,因为他相信唐晓的能力。 唐晓一蹬脚下宋兵的脑袋,顺势在空中飘逸地滑行,挥掌劈了过去。 高怀德见一人赤手空拳地从空中打了过来,大叫道:“找死!”枪头斜向上,刺了过去。 突然一道寒光而来,阴森可怕。他忙挥枪挡掉。 雕虫小技!他不屑地想。 突然又一道寒光而来,迅猛之极。他忙又挥枪挡掉。 雕虫小技!他冷笑。冷笑的表情在那刻定格,他只觉胸口一冷,打了个寒颤,双目眩晕,便要摔下马。 不过还好,没有摔下去。唐晓不偏不倚,恰跃在他的坐骑上,揪住他。 “唐老弟好身手!”杜逸风夫妇已到,赞道。 “哥,你好厉害!”唐糖她们也到。 “唐掌门,高!”赵崇韬、李承勋哥俩快马到了面前。 “高,高,你们的高主帅在此,快快让路!”与众不同是孟昶的一贯风格。 原来是他们的主帅,哈哈,这下轻松多了!众人欢喜不已。 “快走,赵匡胤追到便麻烦了!”孟昶催促。 唐糖“哼”了声,“来了我就把他打下马。” “你们的高主帅在此,快快让路!”唐晓当先,飞奔向前,众人紧随。 果然轻多了!宋兵们听到喊声,纷纷向两旁躲闪,很快便突围出去。 继续向汴水河边飞奔,已是天明,身后是宋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活捉张三!” “哈哈,张三去也!”孟昶大笑。 “他怎么办?”唐晓说的是已中毒昏迷的高怀德。 孟昶略作思考,“唐兄,把解药放他怀中,扔到路边。至于他吃不吃那解药,就随他造化吧。” 唐晓将解药塞入高怀德怀中,停下马,将高怀德置在路边。 “前面就是汴水!”又奔了会,杜逸风道。 孟昶回头,听那渐渐微弱的喊声,大叫道:“我还会回来的!” “皇上!”河边,高彦铸率水军将士早在等候。 孟昶长舒口气,“高大人,你为何抗旨未撤军?” 高彦铸道:“臣抗旨,罪当斩!待皇上平安回到金陵,臣自会献上项上人头。” “朕不要你的人头!”孟昶感动地道,“朕要是你随时纠正朕的错误!” “臣遵旨,请皇上速速速上船。”高彦铸道。 呐喊声愈来愈近,孟昶上了战船后,高彦铸马上下令后撤。 “怎未见朱元将军?”孟昶困惑地问。朱元率那些水军士兵已先行自宋州回来。 高彦铸叹气道:“皇上跟我来!” 引孟昶进了船舱,但见一人躺着,面孔上都是刀痕。高彦铸上前掀起被褥,身上竟是血迹斑斑,最痛心的是左腿已无。 “莫非是昨晚?”孟昶目含泪水。 高彦铸悲痛地点点头,“昨晚未向皇上通报我水军仍未走的消息,朱元将军虽知道此次行动如飞蛾扑火,有去无回,却仍主动要求率两千人前往攻击宋军。最后回来的不过十几人,都是重伤。” “朱将军!”孟昶泪水滚落,上前握住那人之手。 那人张开双眼,见是孟昶,惊喜不已。 “他不是朱将军,朱将军已战死!”高彦铸道。 孟昶大声喊道:“我不管他是谁,只要活着,我就要让他今后的日子无忧无虑,我就要他的家人衣食无忧。”泪水落地。 高彦铸也含泪道:“朱将军离开前说若他无法回来,也绝不后悔。因为这世上只有皇上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献出生命!” 孟昶掩面痛哭,毫不在意自己皇上的身份。 赵匡胤也终于突出“重围”,率精兵狂奔追赶到汴水边。远远地望见蜀军战船在初升太阳的光辉下,顺水而行,愈行愈远。 下马站立许久,赵匡胤冷冷地道:“我们还会见面的!”上马而去。 “皇上,去哪?”苗训问。 “汴京。”赵匡胤道。 七日后,孟昶回到金陵,大病一场,大蜀臣民俱都担心不已。 又是七日后,孟昶上殿,面对文武百官说了第一句话:“朕错了!” “皇上!”群臣齐跪。 “朕已将这三字写在五百张纸上,并盖了玉玺。”孟昶继续道,“韩爱卿,你将这五百张分发到大蜀重要的五百座城池,张贴在城门最显眼的部位。” 韩熙载忙应:“臣遵旨!” “都平身吧。若论跪,最该跪的是朕。”孟昶道。 众臣平身。每一位都想说几句安慰皇上的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小普呢?”孟昶看见缺了赵普。 王昭远出列道:“赵大人身受重伤,却仍坚持到所有蜀军安全过了宿州后,方才弃城会蜀。前日才到金陵,身体虚弱无比,实难坚持上朝。” “散朝后,朕去看望他。”孟昶道。 “林仁肇将军也身受重伤,但仍坚持留在寿州,以防宋军入境。”王昭远继续禀道。 孟昶忙道:“传朕旨意,令他火速回金陵。” 毋昭裔出列道:“濠州刺史郭廷战死徐州,职位空缺,人选臣已拟好,还请皇上定夺。” “郭廷战死?”孟昶望向王昭远。 王昭远道:“为保证宿州安全,郭大人率两万人攻击徐州。在宋军来援时,并未撤退,而是拼死纠缠,直至战死。两万士兵回蜀者只有五千。” 孟昶不禁闭目叹气。 “另李谷大人所率淮南兵两万,生还者不到一万。那位寿州的张义德为通报消息,身中数箭而亡。”王昭远继续禀道。 孟昶悲痛万分。 李延厚出列道:“皇上,此次出兵仓促,臣未能统筹全局,罪不当恕。臣请辞兵部尚书,丞相等职。” “臣等有罪!”众臣齐道。 孟昶发怒了,“你们都说有罪,你们到底有什么罪?出兵是朕决定的,打宋州是朕的主意。你们说,朕是什么罪?” 大殿寂静无比。小葱子的肚子叫了几声,也清晰地入了众人耳中。这几日他一直吃不下饭,因为担心皇上。 孟昶平息下,问道:“李廷珪那边如何?” 李延厚忙答:“已离开凤翔,退回境内,损失约两千。” 孟昶点点头,然后道:“对此次所有阵亡将士的家庭发抚恤金,伤残将士的安置要合理。王朴,宫内开支减半一年,由你安排。” 王朴道:“臣会处理好的。” 散朝后,孟昶随即来到赵普府内,到了他的床边。 赵普瘦弱的身躯让人心疼,但仍露出笑容,“皇上,见到你真好!” 孟昶强忍泪水道:“小普,是朕害你这样。” 花姑娘麻小倩恰好端茶走入,嗲声嗲气地道:“皇上,你真不争气!” 孟昶不解,“怎么了?” “小普刚才还和我打赌说你的第一句话必是‘小普,是朕害你这样’,你看你,又让我输了。”麻小倩撅嘴道。 “你们竟敢拿朕打赌,大胆!”孟昶好像发火了。 “我们打过那个赌吗?”赵普眨巴着眼睛望向妻子。 “皇上,没有,没有,我们没打过赌?”小倩慌忙摆手。 孟昶笑着道:“花姑娘,你看,这样你不就不输了吗?” 赵普夫妻笑了起来,气氛开朗许多。 第316章 不回金陵 赵普望着孟昶道:“这才是真正的皇上嘛!” 孟昶摇头苦笑。 “李谷大人让我转告皇上一句话。”赵普继续道,“一帆风顺的人生是不饱满的。” 李谷几番浮沉,还曾做过契丹的俘虏,然从未气馁,从头再来,如今成为大蜀重臣,让人可敬。他用这句话在告诉孟昶,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败了便爬不起来。 孟昶沉思良久,突然问麻小倩:“四婆可好?” 小倩忙答:“我奶奶身体好着呢,不过已经将所有产业交给我爹。” “我记得你爹不是她亲生的吧?”孟昶问。 “那又怎么了,奶奶就是我爹的亲娘,就是我的亲奶奶。”小倩道。 孟昶笑道:“看你急的,我又没说不是。四婆一生波折无数,却仍那么开朗,我很尊敬她。” “皇上,我觉得此战败得好。”赵普突然道。 “怎讲?”孟昶问。 赵普道:“皇上不论是在川内,还是出川,一直一帆风顺,战无不胜,自然滋生了骄傲的情绪。皇上的情绪影响着咱大蜀所有人,所以咱大蜀一片骄傲,浮夸之风蔓延,非常危险。” “经过此败,朕清醒了。”孟昶接着道,“所以咱大蜀也清醒了,所以下次北征必胜无疑。” “皇上说得好。”蜂拥而入毋昭裔、李延厚、王朴、韩熙载等臣,齐赞道。 “你看,你看,刚还说咱大蜀浮夸,你们就浮夸起来了。”孟昶笑道,“明明是小普说得好嘛,怎么跑到朕这了。” “他是你肚里的蛔虫呀,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麻小倩抿嘴笑道。 “哈哈。”众人大笑。 赵匡胤回到汴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对“香孩军”的管理权。赵光义很不情愿,却也只能听命。 “我见到那个皇妃了。”只他两人时,赵匡胤道,“她说是你放了她。” “我没有,哥,你要相信我。”赵光义解释,“确实是那也混乱,她趁乱逃脱的。” 赵匡胤笑笑道:“哥怎会不相信你。但当时十多万大军在场,议论纷纷的人很多。” 赵光义大怒:“谁再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我就杀了他。” “光义!”赵匡胤发火了,“杀,杀,杀,天下这么多人,靠杀能封住他们的嘴吗?你就是这样,做事不动脑筋,叫我将来怎么放心将大宋交给你?” 赵光义低头不语。 赵匡胤心境稍微平息后道:“光义,咱们现在管理的是一个国家,不能仅靠武力,历史的教训还少吗?这样好了,我暂时免了你禁军指挥使的职位,你在家里给我好好地读《论语》。啥时滚瓜烂熟了,啥时复职。” 赵光义急道:“哥,不可以把禁军交给他人。” “谁说交给他人了。”赵匡胤道,“暂时由我亲自指挥,过上一段时间,流言散尽后,自会仍还给你。” “那行。”听到这,最相信大哥的赵光义不再争辩。 婵蕊在李永德处将近两个月没有出门。原因有二,一是怕被宋兵认出,惹来麻烦;二呢,她似乎是故意要躲起来,不愿被遍布眼线的孟昶发现。至于为什么呢?她也说不清,反正她就是这样想的。 孤独的李永德对她的来历根本不去了解,认她为义女,两人相处很融洽。她不出门,所以所有的购粮购物都交给了李永德,家务事她主动承担起来。 李永德曾经的身份和积蓄是完全可以招上十来个家仆的,但他没有。他不想外人打破他们之间的这种默契。 “义父可以去收购一家粮店。”婵蕊突然提到。 李永德一生行伍,最看不起的便是商人,摇头道:“购它作甚,我又没那个精力去整。” 婵蕊笑道:“义父,根本不需要你整的。你购来便是。” 义女的要求让他不忍拒绝,于是他便真的去和附近一家粮店的小掌柜谈了起来。 天下还不太平,子承父业的小掌柜早想将粮店出手,便用很低的价钱转给了他。 “义父可将之前的人手薪水加倍留下。”粮店购来,婵蕊提出建议。 张永德毫不犹豫地照办,因为他懒得去打理。 婵蕊又笑着吩咐:“义父还要去购个大仓库。” 张永德当年在汴京显赫一时,认识的人怎会少,很快便在郊外找到个很大的仓库。那老板早想转让,回老家避难,几乎没出多少价钱。 “现在呢?”突然有事做的张永德有点闲不住了,问义女。 婵蕊笑道:“现在粮店开始不卖粮,只购粮。” 张永德糊涂了,“那样只出不进,怎能赚钱?” “义父,前些日子蜀宋大战时,什么最贵?”婵蕊突然问。 张永德想了想,“只要一打仗,大家就要存粮,应该是粮食最贵。” 婵蕊娇笑着,很是自信。“只要打起仗,义父便会只进不出,净赚,何乐不为?” 张永德没这方面经验,虽有些怀疑,想想留着这些钱也无用,反正也是赵匡胤给的,没了就没了吧。点头答应。 一直不出门的婵蕊今日不得不出门,因为张永德伤寒严重,必须要去请郎中。 出了门,她有意找偏僻的路上走,生怕遇到什么人。 怕什么来什么,没走几步,前方便出现两个乞丐挡在她面前。 婵蕊不愿和他们纠缠,直截了当地道:“把你们掌门请来!” 乞丐发出信号,不一会,小虫来到,急切地道:“婵蕊姑娘,你可让皇上好是担心,让我们好找啊。” “他担心我作甚。”婵蕊也学会了妃子们的标志性白眼。 “呵呵,姑娘说笑。”小虫忙打哈哈,“现在找到就好,我马上安排你离开汴京,回金陵。” 婵蕊一撇脸,“我不回去。你去转告他,就说我很好,不用他担心。”然后扬长而去。 几个乞丐想阻拦,小虫眼一瞪,“你们知道她是谁不?未来的皇妃。皇上都怕她三分,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马上给我时时刻刻盯紧了,有什么异动,随时向我汇报。” “张永德?”金陵的孟昶一惊,“无误?” 王昭远点头道:“确定无误。虫哥那边,我这边都进行了确认。” 孟昶不解:“难道她不知道那人是张永德?” 王昭远摇头,“不可能。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婵蕊姑娘这么聪明,怎会不知。” “那她为何不肯回来?”孟昶更加困惑。 王昭远想了下,道:“既然她不肯回金陵,皇上就别强求了。我和虫哥都已安排妥当,不会有事的。” 孟昶苦笑道:“我有什么资格强求。” 次年二月,凶狠残暴的辽主耶律璟的两名近侍联合厨子辛古等共计六人,趁其欢饮大罪后,举着菜刀将他剁成肉酱。辽国大乱。历史有时也被地位低微渺小的人改写着。 皇位之争越演越烈,耶律贤势力微弱,处于下风。 恰此时,耶律贤与北院宰相萧思温三女燕燕相识并很快成亲。 萧思温此时选择耶律贤为女婿,表明了态度。在他的帮助下,耶律贤一改颓势,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消灭,逐渐强大。 这年五月,耶律贤在怀州正式登上辽国皇位,并封萧燕燕为皇后。 孟昶派使到了怀州祝贺,并称赞他娶了个好老婆。 他怎会知晓皇后的聪明能干呢?耶律贤不解。 一直陪伴他左右,立下许多战功,已是侍卫长的常遇秋笑道:“我们皇上什么不知,什么不晓呢?告诉你吧,他应该早已知道了‘狮王’的死讯,怕你为难,才未提及的。” “一定是你告诉的。”那晚,欲置耶律贤于死地的耶律颓显派出五百多人杀入他的府邸,“狮王”也加入了战斗。在激烈的战斗中,“狮王”被敌人乱刀砍死。耶律贤和常遇秋逃出后,非常悲痛。当然那耶律颓显很快便被耶律贤灭掉。 常遇秋叹气道:“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哪有时间去通报。” 萧燕燕走入,见二人愁眉不展,笑问为何? 耶律贤不隐瞒,说了实情。 萧燕燕想了想,道:“皇上应该告诉蜀主实情,并拿出宝物补偿。” 耶律贤犹豫不决。 “蜀主知晓详情后,不会责怪你的。”萧燕燕又道。 “我只是不知有何宝物能与那‘狮王’相媲美。”耶律贤说出苦衷。 萧燕燕想了想,眉梢微笑道:“有了。我养的那两只小狼是我草原的神,可以送给他。” 耶律贤喜笑颜开,“燕燕果然聪明。” 望着那两只可爱的小狼,孟昶笑了。“好,比金银财宝好了许多。萧大人回去告诉小贤,我喜欢。” 来的使节仍是萧天禄。他“哈哈”笑道:“这可是我们皇后最珍爱的物品。” “就知道小贤没那么聪明。”孟昶道,“一并转告你们皇上皇后,就说我很感激他们。” “一定带到。”前后两次的感觉完全不同,萧天禄心情非常舒畅。 耶律贤即位后,重用室昉、郭袭等贤臣,并采取不主动南伐中原的策略,辽国出现一片清明景象,进入繁荣期。 赵匡胤深知北汉刘承钧对自己的危害,不论是南伐还是北上,北汉都会像只跳蚤骚扰不停,让人不爽。于是他决定趁辽国新旧交替,无暇顾及北汉的形势下,亲征太原,以绝后患。 第317章 太原大战(一) 刘承钧惊恐不已,立刻向辽国求救,并且也想到了大蜀。 上次热脸贴到冷屁股上,这次会不会也这样呢?管他的,试试呗,上次听说蜀宋之战,蜀军打败,难道不想报仇吗?想到这,他又想到卫融。 立刻派人将卫融唤来,一番好言相抚,然后说出派他再次出使大蜀。 卫融二话没说,拿过求援信,出了太原。这次很快,因为他知道上次回来时的路,他知道怎样可以找到大蜀的人。 耶律贤拿着求援信,有些犹豫。按理这后汉是辽国南下中原的前沿阵地,它的存在让南下更轻松。但自己初登皇位,国内还不是十分稳定,值得吗? 召来众臣商议,也未拿下主意。 “皇上不仅要救援,还必须取胜!”回到后宫,萧燕燕道。 耶律贤不解,“为何?” 萧燕燕道:“其一,若北汉亡,宋必会趁势打我幽云;其二,皇上正可趁此机壮我军威,树立威信。” 耶律贤点头,“燕燕坚定了我的信心。好,我派大军前往太原,只许胜,不许败。” 萧燕燕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道:“休哥或可一用。” 耶律休哥?耶律贤犹豫地道:“他比我还小两岁,虽都说他是我大辽第一勇士,但年龄尚小,难以服众。” “正因为小,若胜,岂不更能体现皇上的慧眼吗?”萧燕燕道。 耶律贤又犹豫许久,方才下定决心,“好,我便派出两队援兵。一队由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领,另一路便由耶律休哥带领。”耶律斜轸已是大辽名将,又拥立耶律贤,被委以南院大王。而耶律休哥虽说在大辽年少成名,勇猛无敌,但此乃他第一次率兵。 曹彬被召回汴京,与党进率宋军赶赴太原。赵匡胤又令“十兄弟”之一的李继勋为前军都部署,率赵廷赞等将随后跟进。 之后,留下已恢复职位的赵光义及楚昭辅在汴京,赵匡胤起驾亲征。 到了潞州,突下大雨,而且下个不停。 赵匡胤猛然想起柴荣北征时病倒的情景,不作停留,下令雨中强行军,赶赴太原。 到了太原城下,召集众将,商议对策。众将不约而同地说到一位叫杨继业的北汉战将。 “这人很厉害吗?”赵匡胤问。 众将纷纷点头。 “此人应是当年名盛一时的金刀杨衮之子。”苗训道,“北汉自得此将,便封他为‘无敌将军’。前时有传因向刘承钧提出‘奉国归宋’的建议,被免职。如今恐怕因为北汉无将,重新启用。” 赵匡胤点头道:“既然他有此心,先生可多拉拢。” 然后开始布置攻城:城东李继勋,城西赵廷赞,城北曹彬,城南党进。 杨继业率兵出城来到汾河桥,占据有利地形,阻击宋军。望着不远处营帐遍布的宋军,他不禁叹气。当年父亲病亡,火塘寨散伙,妻子佘赛花与他几番颠簸,来到太原。念着父亲与杨衮的八拜之交,刘承钧收留了他们,并委以重任。 可他过得不快乐。因为继承父亲的意愿,将契丹赶出去才是他的愿望。他清楚刘承钧成不了大器,他也清楚大宋天朝的大军迟早会来践踏太原的土地,所以他提出了降宋。然而刘承钧罢了他的官。 当宋朝大军来到太原城下时,刘承钧慌了,又亲自跑来,在他们夫妻面前痛哭流涕,恳请杨继业出山。知恩图报,他没有拒绝,立刻上任。 “继业,在想什么呢?”妻子佘赛花一身戎装,来到他身后。她父亲曾是杨衮手下干将,她也习得一身好武艺。 杨继业苦笑道:“皇上以卵击石,将士们的生命无谓的失去,我是于心不忍哪!” 佘赛花点点头,“可他毕竟有恩我杨家。继业,咱们尽力便是。”说着将那把祖传的金刀递过去。 杨继业接过,随手舞动一番,虎虎生威,甚为威猛,引来周围士兵们的赞叹。 “有人!”士兵们突然指向前方。一人手拿白旗缓缓走来。 靠近,那人大喊:“弟弟,是我,继元!” “原来是哥哥。”杨继业说完对士兵们道:“放他过来。”他俩本无亲戚关系,但因都姓杨,便以兄弟相称。杨继元本守太原外围一座小城,宋军来后,便降宋。 “弟弟,我是来救你的。”两人相见,杨继元道。 杨继业摆摆手道:“哥哥别说,说出来咱俩的兄弟情份就算到头。” 杨继元一愣,“弟弟知道我要说的?” 杨继业苦笑下,道:“继业既为汉将,便会誓死护主。” “可是弟弟先前也曾提出过降宋的建议啊?”当苗训请他来劝降杨继业时,他以为必能成功。 “若主降宋,继业自当降。”杨继业非常坚决地道,“若主不降,继业唯有以死效忠。” 杨继元仍欲劝说,杨继业摆手道:“哥哥还是快些回去吧,以免皇上得知,不利哥哥。” 杨继元无奈回到宋营,向赵匡胤和苗训汇报了杨继业的态度。 赵匡胤大怒:“不知死活,令赵廷赞攻击!” 杨继业顽强抵抗,死守汾河桥,与宋军展开了生死搏斗,一斗便是数日。 孟昶笑嘻嘻地望着远道而来的卫融,“卫大人,你又来了!是不是仍要背诵你们皇上的信呢?” 卫融未答,拿出信,撕成粉碎。 “卫大人又偷看你们皇上的信了?”孟昶惊奇不已。 卫融摇摇头,“未曾。” “那这是何故?”孟昶指着地上的纸片。 卫融道:“因为你不需要看,因为你知道信上的内容。” “哈哈。”孟昶大笑,“那我请问卫大人可知朕是否会答应刘承钧的请求呢?” 卫融很肯定地道:“不会。” 孟昶继续笑问:“既然卫大人已知朕的心思,何故千里而来?” “因为我要留在金陵了。”卫融道。 孟昶有些吃惊,“卫大人怎知朕会留你在金陵?” 卫融道:“因为你难以推断出此次太原是否会败,保险其间,必会将我留下。” “太原胜败,与此有何关系?”孟昶再问。 “因为你知道宋主也曾欲招揽我,你怕太原城破后,被他抢先。”卫融面无表情地答道。 “哈哈。”孟昶又是大笑,“卫大人果然聪明,可是若你留在金陵,你太原的一家四十来口怎么办?” 卫融终于笑了下,“若我猜没错,他们已在来金陵的路上。” “卫大人所猜无误。”旁边王昭远道。 “卫大人,我喜欢正直的聪明人!”孟昶道,“明日起你便去刑部任职,先从刑部侍郎做起吧。” 卫融摇摇头拒绝,“卫融只想从县令做起,还请皇上成全。” “哈哈,好。”孟昶爽快答应。他清楚象卫融这类人更喜欢一步一步证明自己,说这是文人的犟脾气也好,是文人的酸气也罢,总之最终他们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 太原,太原是个好地方。孟昶心中想到。真想去看看这场宋汉这场好戏。 刘承钧有些着急,因为契丹的援军还未到。至于卫融去的大蜀,本就是碰碰运气,不在考虑范围内。 汾河桥上的激战传到他的耳中,他很担心。他不担心汾河桥的失守,不担心汾河桥失守后太原城的难守,他担心杨继业降宋。 “皇上,其实也有办法控制住杨继业。”崇信的宦官卫德贵猜出他的心思,小声地道。 刘承钧回头望着他,道:“什么办法?” 卫德贵道:“杨继业有两子在太原,皇上何不召进宫呢?” 刘承钧喜道:“好主意,交给你去办。你派人前去告诉杨继业,就说朕生怕他的家人不安全,特带入宫保护。” 又是一日的激战,杨继业夫妻疲惫不堪,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霎时无语。 “真该将延昭、延定带来。”佘赛花后悔地道。 杨继业道:“如果那样,只怕会有更多猜疑。” 佘赛花着急地道:“那如今怎么办?两个孩子都在宫中,这不明显是拿他们要挟吗?” 杨继业也很气愤,想了想道:“若我战死,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你不能死,孩子我也要。”佘赛花的火爆脾气发作,“我这就回城去皇宫要俩孩子。”拿起兵刃走线铜锤便走。 “赛花。”杨继业在后狂喊,无用。 到了皇宫,士兵们见到杀气腾腾的佘赛花,无人敢拦。 刘承钧知道闯了大祸,将卫德贵一推,“你惹的祸,你给我去挡着!”自己慌忙躲了起来。 我,我挡得住吗?谁不知道他们夫妻的厉害。卫德贵慌张着将杨延昭、杨延定带到他俩母亲面前,不听解释:“皇上喜欢他俩,便带到宫中玩耍而已。杨夫人何故生气啊?” 玩你个头。佘赛花扬锤便欲打。已七岁的杨延昭道:“母亲,不可。看我的。”抢在前揪住卫德贵便打。 杨延定不甘落后,跟着哥哥一起揍这个大太监。 可怜的卫德贵被俩小孩揍得鼻青脸肿,连呼饶命。 “走!”佘赛花一招手,带着俩儿子扬长而去。 “你出的馊主意!”刘承钧颤颤巍巍地走出,在卫德贵的屁股上又是一脚。 直喊疼的卫德贵心中恶狠狠地想:杨继业啊杨继业,我要让你全家都死在我手上。 第318章 太原大战(二) 走出大营,登上附近高坡,举目眺望,汾河桥上的又一次战斗已结束。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到处都是,北汉的,还有大宋的。 “皇上,不可再如此下去,伤亡太大!”苗训道。 曹彬等人也跟着附和。 赵匡胤沉思片刻,道:“传朕旨意,停止攻击。围绕太原城的护城河挖一条大壕沟,壕沟之外修建四座兵营,围困太原城!” 过去几日,杨继业决定夜袭宋军,已减轻防守压力。 这夜是西门的赵廷赞,结果宋军强大的兵力让杨继业损失较重,无奈退回。 次夜他偷袭南门党进。眼看偷袭成功,宋军一片混乱时,党进来到。按说杨继业的武功比党进高出许多,然人家兵多将广,几个人打你一个,他只好撤退。 谁知党进一路冲杀,穷追不放,将杨继业赶到汾河边。幸好佘赛花挥着走线铜锤赶到,两人跳进护城河,游到对岸,方才回到城内。 虽然接连失败,杨继业并未气馁,几乎每夜都要去偷袭一场。他要用这最方法拖到契丹援军的到来,虽然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父亲的遗愿呢?自己的抱负呢?他已麻木,不敢去想。 “父亲,这不是办法。”大儿子杨延昭虽然只有八岁,却十分好学,文武都已高过很多成年人。 杨继业无奈苦笑,“还有办法吗?” 杨延昭道:“汉主无能,父亲何不自择明主?” 杨继业一愣。 “若要解太原围困,非辽军来援不可。”杨延昭的声音略显稚嫩,“父亲一直对我们说自己的一生愿望便是驱逐契丹,如今却要靠异族相助,如何面对众人的指责?” “父亲最不愿想起的被你提起。”杨继业闭目长叹道,“你退下吧。” 杨延昭正要离开,被父亲喊住:“延昭,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他年纪如此小,怎会看得这么透呢。 杨延昭忙跪地道:“请父亲原谅延昭。此话乃他人所说,延昭觉得有理,方才说出。” 杨继业圆目一睁,便欲发火。佘赛花急急忙忙地跑入,道:“老爷,延定出事了。”说着,递上手拿之信。 杨继业接过一看,上写:降宋,你儿有命。大怒道:“好卑鄙的宋人!” “老爷,我去宋营救延定。”佘赛花又要发威了。 杨延昭站起拿过信看了眼,道:“宋军怎会到我太原绑了二弟呢?” 对啊,有点不太可能啊。杨继业夫妇一听有理。 “爹,娘。”呼喊中,杨延定从外跑入。 “延定。”佘赛花惊喜着抱住儿子,“你没事吧。” “遇到我,就不会有事。”一少年微笑着走入。 杨延昭双眼发亮,惊喜不已,“是你?” 杨继业看出点名堂,“方才那些话,便是他教你的吧?” “嗯。”杨延昭低头不语。 杨继业站起拱手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川中张三。”来人笑答,正是我大蜀皇帝孟昶。 “这是怎么回事?”佘赛花指着杨延定,疑惑地问。 孟昶对外喊道:“师傅,进来吧。” 杜逸风押着六个壮汉走入。 “就是他们这些坏蛋捉了我。”杨延定大叫道。 “敢捉我弟弟。”杨延昭冲上去给了一个壮汉一拳。对方疼痛不已,却未还手。 “方才在路上见他几个鬼鬼祟祟地扛着个袋子,很是可疑。”孟昶道,“我师傅便拿住他们,解开口袋,才知袋中竟是杨家公子。” 佘赛花慌忙道谢:“多谢两位相救延定。这宋人实在可恶!”怒气中已拿出飞线铜锤欲打。 “佘女侠怎知他们是宋人呢?”孟昶忙拦住。 他竟然知道我的姓?佘赛花停下。 杜逸风上前往其中一人身上一点,解了他的穴道,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 “不用问了,放他们走吧。”杨继业忽然道。 “老爷。”佘赛花不解。 孟昶笑着一指他们的腰牌,“原来是宫里的人。” 佘赛花一听,更怒:“刘承钧小儿,我夫妻为你浴血拼杀,为何还要为难我儿。” “佘女侠勿怒。”孟昶道,“小人才用如此卑鄙之招,跟他们生气容易老。”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劝人的。佘赛花对孟昶好感更甚。 “既然杨将军说放人,师傅,就放了他们吧。”孟昶向杜逸风摆下手。 杜逸风解开他们的穴道,六人拔腿逃窜。 “多谢张公子和这位大侠救了我儿!”杨继业忙拱手言谢。 孟昶笑笑,“就这样让我站着?” “看座。”杨继业忙道。 孟昶坐下,杨延昭兄弟俩不自觉地站在他的身后,仿佛他的身上有股魔力。 “张公子。”佘赛花喊道,又要说谢。 孟昶笑着摆手,“佘女侠,方才有外人,我说了谎,其实我姓孟名昶。” 孟,昶,孟昶?!杨继业夫妇大惊。蜀主孟昶,他们自然晓得。 “你是大蜀的孟昶?”杨继业有些怀疑。 孟昶一摊手,“我有必要隐瞒吗?” 杨继业突然厉声喝问:“你来杨府意欲何为?” 佘赛花不满意丈夫对待儿子救命恩人的态度,忙道:“老爷。” 杨继业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平息下,道:“不知蜀主如何到了太原?” 孟昶笑答:“因为将军您。” “我?”杨继业不解。我的名气有那么大吗? 这么吃惊作啥,我小时候就是听着《杨家将》长大的。孟昶道:“杨衮将军创火塘寨,抗击契丹的故事,我早有耳闻,仰慕已久。听闻杨将军乃他之子,甚为欣喜,特意来太原探望。” 真是如此?杨继业没有回应。 “张,孟……”佘赛花一时不知怎么称呼,支吾着。 孟昶“呵呵”一笑,“佘女侠可称呼我小公子,不论何时何地。” “那怎么行,你可是皇……”佘赛花忙摇头。 “那只是个职位罢了。”孟昶道,“在佘女侠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公子。” 佘赛花本就是豪爽之人,“好,小公子,我就这么喊。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君无戏言。”孟昶笑道。 杨继业似乎不愿孟昶的到来,“如今公子已见到继业,可以走了吧。”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恩人呢?佘赛花娘仨纷纷用目光指责他。 孟昶没有生气,笑着道:“我不准备走,住在杨府。” “好。”杨延昭兄弟高兴地拍手。 “你不走,我走!”杨继业说着已站起身向外走。 “将军又准备去袭营吗?”孟昶问。 “是又如何?”杨继业回头道。 孟昶笑道:“我猜这是将军最后一次夜袭了?” “小公子。”佘赛花以为孟昶在咒丈夫。 “因为明日赵匡胤便会水淹太原。”孟昶接着道。 “你怎会知道?”杨继业夫妇同时问道。 孟昶自信地道:“因为城外的若是我,便会这么做。” 杨继业显然不相信,“可惜城外的不是你。” “要不咱俩打个赌?”孟昶使出惯用招数。 “怎讲?”杨继业不服气地道。 孟昶道:“若我猜测有误,我便立刻离开贵府。” “若你猜测无误,便留在我杨府。”佘赛花笑道。她的心底当然希望孟昶留下。 孟昶笑笑摇头,“若我猜测无误,杨将军便必须活着,不可以自尽。” 杨继业愣住无语,他确实想过若城破便自尽,若辽军来亦自尽。 “老爷。”佘赛花惊异喊道。她没有看出丈夫的这个念头。 良久,杨继业方才低沉地道:“好,我答应你。”说完便离去。 “延钊、延定,你俩招呼好小公子。”佘赛花说完,紧跟而出。丈夫竟然有自尽的念头,不可以,坚决不可以。因为她的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孩子。 杨延昭兄弟俩开心不已,因为这孟昶已成为他们的偶像。 一群笨蛋!卫德贵对着那六人好一通乱骂。杨继业、佘赛花,咱们走着瞧。 那两人是何人呢?他忙又喊过两个亲信,“你俩去杨府外看紧了!” “卫德贵!”远远传来喊声。 “奴才在。”他慌忙跑去,见到怒不可支的刘承钧。 “援军,大辽援军呢?”刘承钧大叫道。 卫德贵吓得大气不敢出,支支吾吾地道:“皇上莫急,皇上莫急,已在路上,已在路上。” 刘承钧依旧大喊大叫,“路上,路上,一直在路上,什么时候到?” 这,我怎么会知道?“明日,应该明日便到。”卫德贵敷衍道。 明日,明日已到。刘承钧差点哭出。 明日,明日已到。杨继业眼珠子差点瞪出。 汾河水如千军万马奔向太原城,瞬间便将整座城池浸泡。赵匡胤采用手下将领陈承昭之计,水淹太原。 望着眼前情景,赵匡胤大笑道:“破城之日不远也!” 大宋文官武将俱都欣喜不已。 苗训急匆匆地赶来道:“石岭关、定州出现辽军。” 赵匡胤的心头一片乌云飘过,然仍很镇定地问道:“辽军出现,说明北汉援军来了。诸位,如何应付?” “臣以为建武军节度使何继筠带兵抵挡便可。”苗训道。 何继筠驻守边关,威名早为赵匡胤耳闻,“传何继筠。” 何继筠到,赵匡胤下达命令:明日中午,朕等你的好消息。然后一碗麻酱粉端到他面前。 皇上连我好这口也知道啊。接过,三下五除二地消灭干净,一抹嘴,施礼得令便赶往石岭关。 第319章 太原大战(三) “正定方向呢?”苗训问。 赵匡胤笑笑,“那里有韩崇斌,无碍。”若不迅速攻下太原,则将两面受敌,十分不利。稍作思考,他下达了总攻太原的命令。 宋军如汾河滚滚之水呼啸着扑向太原城。 箭如雨下,汉军将士用最有效最简单的办法阻挡着敌人。 “杀!”宋军将领挥着兵刃喝令士兵们冒着箭雨冲锋。不一会,便尸横无数,许多在汾河之上漂浮。 “幸好我们早作准备!”佘赛花笑着对正指挥战斗的杨继业道。昨夜他俩想想孟昶所言并非不可能,便提前进行了布置。 杨继业回头道:“赛花,你快回府,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佘赛花点点头,“老爷,可别忘了你与他的赌约。” 杨继业没有答话,继续组织士兵抵挡宋兵的汹涌攻势。 深知丈夫重信守诺,佘赛花很放心地回到府上,却发现杨府已被士兵围住。 “什么人,给我让开!”佘赛花挥着飞线铜锤,纵马前冲。 士兵们慌忙闪开,佘赛花便见到一张似乎相识的面孔。 “杨夫人,你家私藏宋朝奸细,我是奉皇上之命来查办的。”卫德贵由于心虚,用很大的声音掩盖。 佘赛花大怒:“给我让开!让刘承钧自己来,否则谁也休想入我杨府。”马蹄一扬,尘土撒了卫德贵一脸,她已立马府前。 “娘!”门开,杨延昭挺枪,杨延定双手举刀,立在她身后。 佘赛花回头道:“你们回去,娘一人足够。” 一个婆娘,两个小孩,竟然没把我这么多士兵放眼里。反了天了!石德贵手一指道:“你,你们敢违旨?” 佘赛花不屑地道:“除非刘承钧本人,否则谁也休想踏入一步。” 石德贵显然不信,挥手示意士兵们冲进去。 佘赛花的铜锤在空中盘旋,最前几个吐血倒地,士兵们吓得纷纷后退。 “朕来了,杨夫人!”士兵们闪开条路,刘承钧走向前。清晨他听闻石德贵禀杨府有宋奸细后,立刻亲自前来。他知道杨继业夫妻的脾气,只能用情来打动,不能动粗。 佘赛花一见他,便道:“皇上休要听小人挑拨,我杨府内决无宋朝奸细。” 石德贵忙大叫:“昨日入你府那两人是何人?你敢叫他们出来不?” 佘赛花顿时一怔。小公子可是大蜀皇上,这,这怎么办。 “哥哥,可想死弟弟了!”门开,孟昶敞开怀抱扑向刘承钧。 士兵们慌忙闪开。是皇上的老朋友啊,谁敢阻拦? 这,这是谁啊?刘承钧在目瞪口呆中接受了对方的熊抱。 是谁不重要,对方接下来的话好熟悉。“汉与契丹勾结,朕所不齿;汉兵力微弱,难成夹击之势,朕所不屑;若夺汴京,谁为主人,朕所不愿。” “你,你是……”刘承钧眼珠子都快瞪出。 孟昶笑着点点头,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道:“哥哥猜得很准,我叫孟昶!” 刘承钧吓得连退数步,士兵们以为孟昶对皇上不利,纷纷举枪相对。杜逸风已纵到孟昶身后,拔剑保护。佘赛花一时不知怎么办,杨延昭兄弟可不管那么多,俩娃忙护在孟昶身旁。 “哥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孟昶没有一丝恐惧。 石德贵小声问:“皇上,他是何人?” 刘承钧回头大骂:“狗奴才多事,滚一边去!”然后露出勉强的笑容,张开怀抱扑向孟昶:“弟弟,可想死哥哥了!” 学得真快! 皇上还有我不认识的弟弟?石德贵很茫然。 “走,到宫中去!”刘承钧邀请。这可是难以请到的主哪! 孟昶点点头,“好。”然后走到佘赛花前道:“佘女侠,我去与哥哥聚聚便回,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佘赛花对着孟昶的背影喊道:“小公子,小心!” “娘不用担心,他无所不能,对付咱皇上绰绰有余。”杨延昭收枪,眼中只有崇拜的目光。 “弟弟的大军呢?”来到宫中,屏退所有人,只他两位皇上,刘承钧迫不及待地问。 孟昶笑着摇摇头,“没有。” 对了,蜀军怎会到我太原呢?刘承钧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弟弟一定是来与我商讨对付赵匡胤之事的。” 孟昶仍旧笑着摇头,“不是。” 你千里迢迢而来,难道是来看热闹啊!刘承钧心想。 “我是来看热闹的。”孟昶笑道。 刘承钧目瞪口呆。“弟弟,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被那赵匡胤揍吗?” 孟昶道:“挨揍很正常的,哥哥。只要死不了就行。” “可哥哥就快死了!”刘承钧一脸苦相。 孟昶忙摇头,“哥哥你也不想想,如果你快死了,我还敢来太原城吗?陪你一起死吗?我哪那么傻。” 刘承钧露出喜色,“莫非弟弟是来助我?” “用不着我的。”孟昶笑着伸出手掌,道,“五日,不出五日,赵匡胤必退兵。” “怎么会呢?”刘承钧摇头不止。 孟昶道:“那咱俩打个赌。五日内若宋军不退,我便永留在太原城。” 你,你留在太原做啥?一山不容二虎,一城怎容两皇上。刘承钧不解。 “哥哥笨啊。”孟昶道,“我在你手里,我那百万蜀军不是都得听你指挥啊。” 刘承钧瞪大眼睛。好事啊好事啊,咱也能指挥百万大军了。 他确实够笨。五日内宋军不退军,说明什么?说明已攻破太原。攻破太原会怎样?你这个皇上不是被杀就是被囚,还指挥啥呀。 “若宋军五日内退兵呢?”孟昶笑问。 “那我就永留在太原城。”刘承钧随口便答。 孟昶眨巴着眼睛,“哥哥,你觉得这公平吗?” 哦,确实不公平。刘承钧笑道:“哥哥随口一说,错了。弟弟,你说让哥哥怎么办吧?” 孟昶笑道:“我可不敢让哥哥作啥。只请哥哥给我一个人。” “谁呀?”刘承钧可没想到要求这么简单。 “杨继业!”孟昶大声道。 刘承钧露出难色。可一比较,那是相当的划算啊。一个人和百万大军,这是多么的划算啊。再说这孟昶住在杨府,说不定早有勾结。那杨继业早有离开之意,我何乐而不为呢。“好,一言为定。”他生怕孟昶反悔。 “好,我在杨府五日。”孟昶站起欲走,“到时哥哥可来杨府寻我。” “弟弟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未好好招待呢。”刘承钧挽留。 孟昶笑道:“哥哥还是快些去城头视察一番,给将士们一些信心吧。” 刘承钧真听话,来到城头,大声鼓励北汉将士奋勇抗敌,然后又是一番承诺。打败宋军后,朕会怎么怎么地奖励大家。 看到杨继业,他突然感到厌烦。自诩忠义无比,背地里却早就找好大靠山。 杨继业不知他的心里想法,上前禀道:“皇上能亲临前线,将士们士气高涨,真乃我北汉之福。” 福,福你个头!刘承钧应了声,转身离开,留下不知所以的杨继业。 “杨将军,皇上对你很不满意!你可要加倍努力哟。”石德贵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杨继业双目一瞪,吓得他连忙追着刘承钧大喊:“皇上,皇上,杨将军要杀我!” 刘承钧哪有心思管你这奴才。他正在想着五日后宋军未退的场景。到那时,我该是何等的风光,天下不就是我的了吗!到那时,我该是何等的伟大,将赵匡胤打得满地找牙。 赵匡胤望着一千多头颅,大笑道:“你父亲立下大功!战后朕会重重赏赐。” 何继筠昨夜在石岭关大败辽军,斩敌逾千,便让儿子何成睿将这些头颅拿来献上。 “守住石岭关。”赵匡胤下令。何成睿得令急忙回到石岭关向父亲禀报。 “将这些契丹头颅摆到城下!”赵匡胤大笑下令。他要将北汉军的信心彻底击垮。 然而巡城的他却发现自己错了。太原守军根本未被吓倒,抵抗的决心越来越大,各路攻城的宋军都受到严重损失。 佘赛花娘仨见孟昶平安回来,甚是欣喜。 “小公子,你与他是旧识?”佘赛花疑惑问道。 孟昶摇头,笑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来太原又不是为他。” 佘赛花更加糊涂,“小公子来太原是为何事?” “为你家老爷排忧解难而已。”孟昶笑着将自己与刘承钧的赌约叙述一遍。 “百万大军对我家老爷。小公子,你吃大亏了!”佘赛花焦急地道。 杨延昭崇拜的目光更甚,“你,你好厉害!” 佘赛花埋怨儿子,“咱怎能让人家以国相赌呢?” “娘,放心好了。”杨延昭摆着小手道,“咱那蠢皇上就算赢了,也没那命享用。” 孟昶“哈哈”笑道:“小延昭果然聪明!” 佘赛花还是一脸糊涂,杨延昭便向母亲讲解了其中玄机。听后,她拉着两个儿子跪地道:“小公子,你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 孟昶慌忙向前扶起,道:“我只是不想英雄无用武之地而已!” 看人家多谦逊。一向眼高,天不怕地不怕的佘赛花目光里也有了崇拜。能为这样的皇上效力是天大的福分哪! 第320章 太原大战(四) 次日,赵匡胤又一次各门巡视时,发现形势不容乐观。 在南城,大水冲倒了一段城墙,党进指挥士兵上了小船冲了过去。待杀到城墙缺口时,一阵箭雨射来,宋兵全部葬入汾水。 党进大怒,接连组织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攻击,结果全都被箭射回。 火大的党进想到了别的办法,下令火攻。水火交融的南城墙轰然倒塌。 赵匡胤大喜,立刻向各部传令,向南城集结,意图以此为缺口,进入太原。 当然,杨继业也来到这最薄弱的南城,组织将士奋力抵抗。 箭雨凌冽,宋军将士伤亡惨重,但仍已靠近这个缺口。 “杨将军,应赶紧堵住这个缺口。”身后传来一声似乎相识的声音。 杨继业回头,便看见孟昶师徒与佘赛花。“有什么法子呢?”他也知道,但一时没有计策。 孟昶笑道:“很简单的。杨将军可发动太原百姓扎一个巨大的草堆,由水上运到此处。” 对啊,如今的太原城内都是汾河的水。杨继业情不禁地赞了声:“好主意。赛花,你快去办。” 佘赛花赶紧去办。宋军进攻正酣,孟昶师徒便站在杨继业身旁观看。 杨继业不断指挥发箭,他要用箭阻挡,更要用箭消磨宋军的意志。 “赵匡胤也来了哈!”孟昶笑着指向远处一高坡。 杨继业道:“公子与他交过手,是否如传说中英勇无敌?” 孟昶点点头,“他确实是高手。单打独斗,我不是他的对手。他的人便如他的武功,霸气十足,只要找到对方弱点,便不给对方一点机会。” 杨继业点头,“若南城失守,太原亡矣!” “不过他也有个优点。”孟昶笑道,“还是十分爱惜将士生命的。只要将军坚定死守,他必会放弃这里,寻找其他突破口。” 杨继业金刀一扬,又是万箭而去,将已到缺口的宋兵消灭干净。 赵匡胤见进攻不断受阻,将士们不断伤亡,甚为着急。 苗训来报:“辽军又开始进攻石岭关。” 石岭关方向的辽军由大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所率。昨日疏忽,吃了败仗,损失愈千,身为大辽名将的耶律斜轸并未气馁,重新组织力量进攻石岭关。 何继筠父子拼命抵抗,但辽军进攻甚猛,有些吃紧,忙派人向赵匡胤禀报。 “朕相信他们父子!”赵匡胤凝眉地道。然而心中的忧虑却已显露无遗。 “皇上,看!”苗训指向太原城。 望去,但见一个巨大的草堆缓缓从水上漂到那个豁口,将其堵了个实实在在。 “皇上,怎么办?”党进急急来问。 赵匡胤道:“要么火攻?” 苗训慌忙阻止,“皇上,不可。草堆燃起,我大军亦无法进入,得不偿失。” 赵匡胤猛然醒悟,叹口气道:“这太原城内还是有高手的。党将军,继续阻止进攻,但注意不要有太大伤亡。” 说完上马向西,去西门巡视。 不要有太大伤亡?党进明白了,攻势渐弱。 到西门时,已是晚上,赵匡胤很高兴。竟有一万多汉兵出城攻击,被赵廷赞一阵痛击,只有少数狼狈逃回城。 还是有收获的。赵匡胤大加赞赏一番赵廷赞后,满意地回到大营休息。 杨继业听闻西门守军出城迎敌后,大怒赶来,只见到一千来个残兵败将。气愤不已的他厉声下令:“今后无我之命,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城。” 那位率兵出城的指挥使已战死,有气无处出的杨继业带着怒气巡视各处。 又一日,太原攻防战继续,刘承钧再次亲临前线,来到北城鼓舞士气,意外地见到孟昶。“弟弟,你怎会在这?”此时他是不方便公开孟昶身份的,故如此称呼。 “哈哈,哥哥你忘了我来太原的目的吗?来看热闹啊。这里如此热闹,怎能错过。”孟昶大笑答道。 刘承钧身后的石德贵骂道:“混账,这是打仗,哪来的热闹!” “哥哥,你们太原的狗吠起来还是很响亮的嘛!”孟昶没有生气,笑道。 “皇上,他说我是狗!”石德贵指着孟昶,委屈地向刘承钧抱怨。 “啪”地一声,刘承钧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你难道不是狗吗?给朕滚远点!” 石德贵哪还敢说话,一溜烟地跑了好远,象只丧家之犬。 “这些狗奴才乱说话,弟弟不要生气。”刘承钧转而宽慰孟昶。 两人到了城墙高处,看宋军依旧在猛烈攻城,刘承钧道:“似乎并无退兵迹象,弟弟,那个赌你可能要输了。” “愿赌服输。”孟昶笑道,“时间还未到呢,哥哥。” “哈哈,弟弟似乎有些不甘心哪。”刘承钧得意地道。 孟昶未作回答,却指着进攻未果,又有序退后的宋兵道:“这曹彬果然用兵仁厚,爱惜士兵生命,良将也。” 曹彬?谁呀,没听说过。刘承钧不以为意地道:“什么良将劣将的,待我大辽援军一到,都给我乖乖退兵。”一想不对啊,若退兵,我那赌岂不是输了。输就输吧,不就少了个杨继业嘛。这个一根筋的家伙,早点滚蛋才好。 孟昶没有说话,他在沉思,在比较。赵匡胤手下优秀将领颇多,只有将每一位的优缺点掌握在手,才能在今后的大战中占据主动。他来太原当然不是来看热闹的,也不仅仅是为了杨继业,更主要的目的是亲临战争中体会赵匡胤的用兵及大宋将士的战斗力。 “弟弟继续呆这吧,哥哥回宫了!”烈日照来,刘承训不愿被暴晒。 孟昶笑道:“哥哥请回吧。还有三日,便可一见分晓了。” 也许不用三日,因为这夜有人伤痕累累地进了大营,向赵匡胤禀报战败的消息。 “耶律休哥?”赵匡胤愁眉紧聚,“怎么未听说过。” “那小孩实在厉害。”韩崇斌忍着伤痛,握紧拳头道。 “小孩?”赵匡胤及帐内文武官吃惊不小。 韩崇斌叹气道:“是啊,最多十来岁,骑一花不溜秋的马。” 苗训笑道:“那是良马,花斑豹。” “兵刃是柄三尖刀。”韩崇斌继续道,“我起初并未在意,谁知他好是凶猛。两军交锋时,直接冲向我。我与几位将领一起抵挡,竟敌他不过。若不是我跑得快,恐怕也已命丧他的三尖刀下。” 赵匡胤很是不悦。虽说咱们是结义兄弟,你也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嘛!“崇斌,你暂去歇息。”他道。 离帐时,韩崇斌仍不忘来句:“我看除非皇上,无人可以敌住他!” “崇斌!”赵匡胤厉喝。拿我跟个十来岁的孩子相比,你什么意思。 韩崇斌本是想给自己的失败找个理由,见皇上发怒,慌忙离开。 石岭关方向吃紧,定州方向失败,赵匡胤突然感到很是不妙,脸色非常难看。众人不敢出声。 良久,他才下令道:“传旨,令李继勋率部连夜赶往定州阻击辽军。明日令各军将士奋力攻城,必须给朕拿下太原。” 半夜,大脑非常混乱的赵匡胤突然被一阵喊声惊醒,如潮的喊声只有四个字:北汉投降。 拿起蟠龙棍,他冲了出去,却见只有夜间值班的士兵惊讶地望着他,一片寂静。 明月闪烁,向前游移,天地间一派逍遥悠闲。 深呼口气,赵匡胤暗下决心:明日必破太原城! 天未亮,孟昶师徒出了杨府,来到在最薄弱的南门。 杨继业未宿,道:“公子起得真早。” 孟昶神情凝重地道:“杨将军,今日将是最艰难的一天,你要做好充分准备。” “嗯。”杨继业点头。晕了,你又不是我的皇上,我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听你的? 这日果然很艰难。 赵匡胤先到南门亲自指挥进攻,几番未果后,很快到了西门。 突破口,突破口在哪?他的心中焦急不停地喊着。 “待末将亲自率兵疾击。”曾被王全斌三次打落马的赵廷赞急于在皇上前表现,道。 这波攻城的宋军丢下战友的尸体,再次败退下来,剩者不过十余。 正心痛不已的赵匡胤没听清楚赵廷赞的话,转头问:“廷赞,方才你说什么?” 赵廷赞又重复一遍:“末将愿亲自率兵疾击。” 赵匡胤怒喝道:“朕情愿不得太原,也不会让你们冒险去必死之地!休要言他,继续进攻,但尽量少些伤亡。” 不止赵廷赞,周围宋军将士都很感动,许多人留下泪水。 到了北门,赵匡胤观察许久,赞扬曹彬:“曹将军用兵甚良,很好,很好。” 曹彬连忙谦逊地表示自己的无用,至今未攻破北门。 赵匡胤抬头仰望苍天,自言自语地道:“莫非北汉命不该绝?” 苗训在身后轻声地道:“其实北汉的存在也是好事,至少可以防止辽军的滋扰,阻隔辽军南下的速度。” 曹彬跟着道:“皇上,撤吧。” 就这样撤了吗?我大宋皇帝的颜面何存?赵匡胤犹豫不决。 “我们可以裹挟其人口,缩小其统治,让其苟延残喘。待机会成熟,再来攻战不迟。”苗训继续劝道。 “莫非北汉命不该绝?”赵匡胤再一次仰天长叹。 第321章 奉旨归蜀 到了傍晚,石岭关、定州方向接连传来急报。何继筠倒还矜持,只说仍在坚守,恳请援兵。李继勋很直截了当,说那耶律休哥非常厉害,自己不是对手,恳请换了自己。 帐外,赵匡胤又遥望太原城良久,叹气道:“撤!” 次日,宋军开始有步骤地缓缓退回宋境。 城头上的杨继业难以开心,因为他知道宋军撤退不是因为自己的英勇抵抗,而是大辽的援军。 他哭笑不得,闭目沉思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 “爹,娘叫你快回府。”杨延昭匆匆跑来喊道。 杨继业道:“延昭,有何急事,你娘让你前来通报。” “刘承钧来了!”杨延昭直呼北汉主大名。 “胡闹。”杨继业双目瞪着儿子,然后又无奈地道:“都是让你娘惯的。” 宋军后撤,皇上不来城墙部署修复等事宜,去我府上作甚。糟糕,大蜀皇上也在我府内,糟糕,糟糕。想到这,杨继业连忙下了城头,上马奔回府。这万一两人起了冲突,可就不好收拾了。 两人没有起冲突,两人很要好。边饮酒边说笑,就像亲兄弟。 “杨将军,我在贵府招待我这个哥哥,你不会埋怨吧。”见杨继业进来,孟昶站起笑着道。 杨继业懂规矩,没有回答,向刘承钧跪拜:“皇上光临寒舍,继业感激万分。” 刘承钧摆手道:“杨将军何须多礼。这将来仰仗将军的地方还多着呢,将军可不要忘记咱俩的情谊呀。” 听他不阴不阳的话,杨继业更加糊涂。 佘赛花端菜进来,道:“老爷,快去脱了甲胄,陪皇上饮酒。” 杨继业慌忙回房,很快换了一身便服过来。 “哈哈,杨将军,来,坐。”孟昶先招呼道。 杨继业没敢,望向刘承钧,却见到一张铁青的脸。 刘承钧终于开口,“坐吧。” 孟昶先举杯道:“此次太原之战,杨将军居功至伟,功不可没。我敬你一杯。” 杨继业没敢,又望向刘承钧,见到一张青中泛白的脸。 “喝吧。”刘承钧看似很不在意。 杨继业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一声不吭地僵硬地举杯与两个皇上共饮。 饮了会,刘承钧实在忍不住了,对杨继业道:“杨将军,今后去了大蜀,可别忘了和我北汉的恩情哪。” 杨继业一点都没听明白。 杨延昭跑道父亲身旁道:“爹,娘叫你出去一下。” 杨继业到了屋外,佘赛花将那两位皇上打赌的事详细告诉了丈夫。杨继业无语以对。 回到屋内,杨继业向刘承钧跪道:“皇上,继业虽无德无能,却唯恐不尽力难以报恩,为何弃我?” “良禽择木而栖,我这巴掌大点地方难以有杨将军用武之地。”刘承钧道,“还是另择高枝吧。” “皇上……”杨继业欲言。 刘承钧已站起,“朕已下旨,削你北汉所有官职。七日内若仍在太原,便已抗旨处置。” “哥哥果然信守承诺,弟弟佩服。”孟昶起身调和。 刘承钧道:“哥哥要回宫了,弟弟自便吧。”说完离去。这次胜利带给他的是快乐,还是悲哀? 七日?对不起,我可不想呆这了。孟昶心想。 “老爷,小公子对咱家这么好,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见丈夫愁眉不展,佘赛花劝道。 杨延昭跟着道:“爹,我已决定跟着孟大哥去了。” 杨继业心中早有比较,但世人会以怎样的眼光看自己呢? 孟昶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杨将军,这个给你!”递过一道圣旨。 杨继业接过,上写四个字:奉旨归蜀。下有刘承钧签名和玉玺印章。 “这是我方才让我那哥哥写下的。”孟昶笑道,“如此一来,他人还有何话说。” 杨继业又想了好久,站起道:“好,我便奉旨归蜀。” 佘赛花娘俩开心地与他相拥而跳。 “赛花,这两日收拾下,咱就离开太原吧。”杨继业道。 “不,不用收拾,今夜便走。”孟昶忙道。 “为何?”杨继业不解。 孟昶道:“晚了恐怕不止将军,连我也走不了了。”说完向门外喊道:“师傅,安排好没?” 杜逸风走进点头。 “走。”孟昶迫不及待地道。 杨继业一家还在犹豫,跑进来一个乞丐,对杜逸风道:“已经出宫,正过来呢。” 杜逸风望了下孟昶,对杨继业道:“阻拦的人来了,快走!” 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杨继业一家四口与孟昶师徒匆忙离开,在夜色中出了太原,去往幽州。 幽州?那可是辽国的地盘?孟昶去那作甚?当然是去叙旧。 石德贵的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刘承钧踹后大骂:“蠢货,连个人也抓不到!” 石德贵嘴上喊着:“饶命,饶命。”心中也在骂:“你才蠢货呢,明知那人是大蜀皇帝,还不将他强行留下。如果他在咱手中,那不就大发了。” 刘承钧当然不蠢,所以一回宫,他便令石德贵率兵前往杨府。只可惜,孟昶走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幽州隋唐时便已是北方军事重镇,商业相当繁荣。石敬瑭虽将其割给辽国,居民中仍大部分是汉族。 幽州曾经的最大酒楼叫“八仙楼”,后来被个辽国商人买下,取名“巴塔楼”,意思是“勇士聚集之楼”。 杨继业心中疑虑颇多。他为何带自己来到幽州?这可是契丹人的地盘。但他没问,这也是他可爱之处。既然已是蜀将,便一切听皇上的。以对这位蜀皇帝的了解,总不至于象刘承钧一样认辽国为干爹吧。 “在下蜀中张三。”走入巴塔楼,孟昶直报大名。 伙计是汉人,一听这名字,马上大呼:“掌柜的,掌柜的,来了!” 掌柜是位契丹青年,急匆匆地赶来,汉话非常流利,道:“张爷,贤爷已为你准备了三间上等客房,楼上请。” 孟昶笑道:“麻烦掌柜的了。” 掌柜马上谦虚地道:“小的铁格尔,贤爷的吩咐,那是小的福分。还请张爷在贤爷面前替小的多多美言。” “客气,客气。”孟昶笑道。他不知道这家酒楼原属那耶律颓显家族,在皇位之争中落败,耶律贤获得。铁格尔的爹便是当年带耶律贤拼死逃到成都的察合将军。耶律贤回辽后,他又回到耶律贤身边,在一次战斗中身亡。为报答恩情,耶律贤将此楼交给了铁格尔。 一楼大堂,二楼雅间,三楼便是客房。铁格尔准备了最好的客房,将孟昶等人安顿好,道:“贤爷两日内便到。张爷有何吩咐,只管使唤铁格尔。” 孟昶笑道:“还真有事,我的肚皮感觉饿了。” “二楼请。”铁格尔将众人带入雅间。不一会,马奶酒、烤全羊等特色酒菜便端上。 众人饿了,特别是杨延昭兄弟,一通大吃。 “小公子,你的面子真大呀,来到契丹的地盘还有好吃好喝的。”爽直的佘赛花赞道。 杨继业瞪了她一眼,轻声道:“不要胡乱称呼,注意身份。” “我声明,我现在的身份便是蜀中帅公子张三。”孟昶笑道。 佘赛花眉梢一扬道:“老爷你看,我可没乱称呼。” 杜逸风低声对杨继业道:“杨大哥,跟他久了,你便会知道他的与众不同了。” 杨继业叹气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幽州可是辽国重要之地,咱们来此作甚呢?” 孟昶笑道:“杨大哥还记得那四个字吗?” “奉旨归蜀?”杨继业问。 孟昶点点头,“我是来接个人的。” 第二日,耶律贤很低调地走入巴塔楼,他的身后只有皇后萧燕燕和汉族兄弟常遇秋。 铁格尔慌忙将他三人引入雅间,孟昶等人正在候着。 “哈哈,小贤,你壮了!”孟昶笑着打招呼。 “姐夫!”常遇秋激动地抢在前与孟昶来了个熊抱。 “哈哈,遇秋,你也壮了!”孟昶大笑道。 萧燕燕望着其貌不扬的孟昶,小声问道:“贤,他就是你赞不绝口的孟昶?” 耶律贤点点头。 “这位便是传说中聪慧果断的弟妹吧?”孟昶道,“在下蜀中张三。”这位可是大辽历史中赫赫有名的萧太后。 萧燕燕嫣然一笑,“正是。不知两只小狼听话否?” 孟昶笑答:“听话。能不听话吗?一直被我关在笼中。” “笼中的狼自然没了野性。”萧燕燕道。 “是啊,只有大草原才能展示狼的野性。”孟昶一语双关,“小贤,你说是吗?” 耶律贤点头赞同。 大家坐定,边吃边聊,直到最后,耶律贤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递给常遇秋。 常遇秋不解,忙打开一看,上有四个字:奉旨归蜀。 他大惊望向耶律贤,见他忍泪痛饮。 萧燕燕帮忙解释道:“遇秋,他也舍不得你,但你毕竟非我族。近日许多大臣上奏表达对你在他身边的不满,非议颇多,他也很无奈。” “是我出的主意。”孟昶叹气道,“我知道你不愿离开,便出了这主意。” 常遇秋未说话,连饮数杯。 耶律贤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不舍,走到常遇秋身旁,两人深深拥抱,泪水滚落。 “谁说两个男人不会有感情!”孟昶感动落泪,道。 第322章 绝情 又在巴塔楼相聚两日,孟昶等人将离开幽州。 临走时,孟昶将耶律贤叫到一旁,道:“小贤,你娶了个好老婆!” 耶律贤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哥过奖。” “我担心你将来无法驭驾她。”孟昶意味深长地道。 耶律贤没明白,“她总是女人,我有信心的。” 孟昶笑道:“有这信心便好。” 常遇秋与耶律贤没有说道别的话,将各自的弯刀互换,又一次长时间的拥抱。 “如果遇秋不走,我还真怕小贤被抢去。”萧燕燕开玩笑地道。 孟昶笑道:“所以我还是早些带他回去的好。” 萧燕燕道:“遇秋很好,我也舍不得他走。” “是啊,遇秋很好,所以我也舍不得将他放在外边。”孟昶道。 “如果他是我们契丹族就好了。”萧燕燕望着拥抱的两人道。 “什么族很重要吗?”孟昶道,“在我的眼里都是人。弟妹,你觉得呢?” 萧燕燕没想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下道:“是啊,大家都是人。这幽州有契丹人,也有汉人,大家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孟昶道:“既然都是人,便有感情。对自己的家人,对生养的土地,对这蔚蓝的天空……” “你好像对我们在幽州不是很开心。”萧燕燕挑明道。 孟昶笑道:“你们在幽州又开心吗?没有辽阔的草原,连歌声也失去了悠扬。” “你们在谈什么呢?”耶律贤走过来,问。 “谈幽州的未来,契丹的未来。”孟昶道。 “保重!”道别后,上马离开幽州。 近汴京时,孟昶下令众人在城外等候,自己与杜逸风进入城中。他要去见她。他必须要去见她,因为内心无法遏制的思念。 宋汉大战,虽然未发生在宋境,张永德却发了大财。 那些粮店突然发现粮食囤积的远远不够,老百姓似乎都在购粮。没有办法,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来寻张永德,要求回购粮食。 张永德不贪婪,只是将粮价提高了三成,库里的存粮便很快被购光。 “不战时存粮,战时放粮,其实就这么简单。”婵蕊笑着道。 张永德点点头,“是啊,这钱赚得好容易哪!闺女,咱们去购间大的府邸吧。” 婵蕊摇摇头,“爹,万不可张扬。这叫悖众理论,就是要和大部分人向悖。人家见你发了大财,都来学,那还怎么行。” “哈哈,反正爹的钱财都是留给你的,你说了算。”张永德已将婵蕊当作亲生女儿。落魄后,从前的亲朋好友都已疏远,这就是世态炎凉。 婵蕊娇笑道:“瞧爹说的。我只是见爹无事可做,生怕闷出病来,才出了这个主意。只要爹开心就好,钱财都不重要的。” 传来敲门声,张永德忙去开门,走进孟昶师徒。 “两位是?”张永德见不相识,问道。 孟昶回答地干脆:“柴大哥的结拜三弟。” 柴大哥?柴荣?听到这名字,张永德愣住。 “点检使为天子。只可惜我那大哥不知道此点检使非张点检使。”孟昶继续道。 “你到底是谁?”张永德虽是单臂,但动作仍很迅速,向后一撤步,喊道:“闺女,剑。” 婵蕊在内听见,惊着端剑而出,霎时停住。 “我叫孟昶,专程来汴京探望张大人和婵蕊姑娘的。”孟昶没准备隐瞒。 张永德只以为来人只识得自己,没想到还认识婵蕊,很是吃惊。他从不问婵蕊的身份,他觉得没那个必要。孟昶,那不是大蜀皇帝吗? “张大人,不,张叔,不招待我们坐下吗?”孟昶笑道。 “你,你来做啥?”婵蕊说话吞吞吐吐。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太激动。 孟昶笑道:“想你了呗,便过来看看。” “屁。”婵蕊道,“油嘴滑舌。我在这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女儿和这蜀皇帝似乎很有关系。张永德不再说话。他已不是宋臣,无所谓来人是何身份。 “你好,我便放心了。”孟昶还真听话,“那我走了。张叔,再见。” 望着孟昶的离去,张永德回头轻声地道:“闺女,你这样也太绝情了吧。” 婵蕊将剑递给他,道:“我和他本就没情,哪来的绝情。爹,我休息了。” 没情?为何你要快哭出来了?没情?为何你转身的背影带着失望。张永德摇头苦笑。 是啊,没情,我的心脏为何快要跳出来了。没情,为何我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总是他的身影。 这个坏蛋,这个没良心的,难道就不会多呆会,难道就不会问问我这些日子过得怎样? 孟昶没有离开汴京,他与小虫谈了一夜。谈论的中心不是婵蕊,而是柴荣的遗孀和那几个儿子。 小虫很愧疚地道:“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可是那里重兵把守,太难接近。” “不怪你,是我想得太简单。”孟昶安慰道。 小虫道:“照当下看,赵匡胤应不会对他们下毒手。小公子,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孟昶道:“但愿是我想得太多了。虫哥,我希望你留在汴京,时刻注意,不要放松,只要有机会便救出他们,也算是我对大哥的一个交代。” 小虫点点头,“小公子放心,小虫必尽全力。” 天亮,孟昶离开汴京。回头望了眼,心中多了许多哀愁。 “闺女,我知道你和他关系不寻常,你还是回金陵吧。”见婵蕊几天来愁眉苦脸,张永德劝道。 婵蕊很干脆地道:“我不回去。爹,我就在这陪你。” 张永德笑道:“也好,也好,我看这汴京迟早也是他的。你就帮我多赚钱,给你准备嫁妆。咱可不能让别人小瞧了。” “爹,谁说要嫁给他了哈。”婵蕊撒娇道。 “我说他是谁了吗?”张永德笑着反问。 婵蕊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问道:“爹,你怎知这汴京迟早是他的呢?” “你爹我也曾风风雨雨经过许多,这点我还是看得清楚的。”张永德骄傲地道。 此后将近三年,天下非常平静。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南部的孟昶、中原的赵匡胤或者北部的耶律贤,河东的刘承钧,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永远蛰伏。天下,总要一统,此次将是谁完成此大业呢? 孟昶希望是自己。所以这三年平静的背后是蜀军的不断扩充和强大,是国库的不断充盈,是国家经济的不断稳固。 赵匡胤希望是自己。所以在这三年中,他利用各种手段将兵权集中在他之手,各重镇节度使都已是他的亲信,各地的军事最高长官都已成为自己人。 耶律贤没想过一统天下,他只想让辽国更加富强。他遵循着不主动南下的原则,借鉴汉人统治的经验,改革吏治,发展经济,大辽一派繁荣景象。再加上萧皇后的大义明理,辽国处于发展的高潮期。 虽然河东出过好几个皇上,但刘承钧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除了躲在太原吃喝玩乐,耀武扬威外,连太原的城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历史转折的导火索往往来自不起眼的小事,甚至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比如王继恩。 王继恩何许人也?不知道。那王公公呢?哦,不就是皇上身边那位内侍太监吗? 王继恩将赵匡胤带到万花楼完全出于好心。皇上最近皱眉不展,心情很不好。因为他南下伐蜀的建议遭到群臣的一致反对。 “那青花姑娘人艺极佳,长得花容月貌,还作得一手好诗,弹得一手好琴,在汴京风头正劲。”路上,王继恩不停向皇上叙述自己从坊间听来的传闻。“关键是她的舞,传说凡观她舞者无一不为她沉迷。” 便服出宫的赵匡胤没有答话。万花楼,已好几年没来了。想当初,咱也是万花楼的常客,何等潇洒,何等倜傥。 进了万花楼,王继恩将老鸹喊到隐蔽处,拿出几锭银子,交代一番。 上了雅间,赵匡胤走入,王继恩在外笑着把守。皇上累了,也该放松放松了。 青花不似青花,更像一朵艳丽的大红花。一袭红衣薄纱,青黛上挑,红唇浓烈,笑靥销魂。赵匡胤马上想到一个词:狐媚。对,狐媚之极。 青花或不知赵匡胤真实身份,却知其尊贵。待他坐定,便扬纱而舞,拿出自己的绝技。 无乐伴奏,她玉足轻旋,柳腰轻摇,随心中节奏曼妙起舞。秋波荡漾,勾人魂魄;香气盈鼻,魅惑众生。 年轻时的赵匡胤本也是风流之人,自坐上皇座,收敛许多。如今被眼前这女子的眉眼挑逗得如痴如醉。 舞罢,青花轻拍胸脯,撒娇之声令人心疼。“公子,小女子好累哟,能坐下饮口茶吗?” “可以,来,坐这!”赵匡胤一拍大腿。似乎又回到年轻时的放浪。 青花毫不客气,坐他漆上。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融合,风情万种。 赵匡胤拍着她的香肩,道:“饮完跟我走。” 青花娇笑道:“莫非公子愿为小女子赎身?只怕价钱不会便宜呦。” “哈哈,你只管跟我走便是,难道有人敢拦不成。”保护这位弱女子的冲动让他豪气万丈。 “难道没人敢拦?”青花以为他在说笑。 “那就试试。”说话间,赵匡胤已抱起她,往外走去。 第323章 烛光斧影 众人见此情景,瞠目结舌。 老鸹拦住道:“公子,公子,你这是作甚?” 王继恩刚想上前拉开她,赵匡胤已厉声喝道:“我是赵匡胤,给我滚开!” “我管你是赵匡胤还是……”老鸹眼珠子都快瞪出,“你是皇,皇上?” 王继恩将其拉到一旁,“皇上看中了青花,这是你的福分,休要多嘴!” 老鸹早已吓傻,浑身颤抖。 “你是皇上?”怀中的青花双眸闪光。 赵匡胤抱着美人,大笑道:“哈哈,难道不象吗?” 青花媚笑不止:“妾身不管你是谁,从此你便是妾身的男人。” 自这后,赵匡胤便如久旱逢甘泉,整日与青花在宫中寻欢作乐,逍遥自在。 苗训与楚昭辅心中担忧,几次向他劝谏。赵匡胤毫不理会。无奈,他俩找到赵光义。 “这女子的来历颇为可疑。”老道的苗训道。 赵光义不以为意,“一个青楼女子而已。皇兄玩腻后,自会仍于一旁。” “晋王不可这么说。”赵光义早被封为晋王,楚昭辅称呼道,“红颜多祸水。这青花突然在京城出现,又突然到了皇上身边,恐怕非青楼女子所能办到的。” “两位先生可查出什么?”赵光义想了想,觉得有理,问道。 苗训摇摇头,“源头似在王继恩那。我俩因不方便,这才来找晋王。”王继恩是皇上内侍,作为大臣,不能接近。而赵匡胤兄弟俩关系密切,自是不同。 赵光义爽气答应,“好,我去找他。” 两人离开晋王府,苗训道:“光义已愈加成熟,可成大器。” 楚昭辅点点头,“这也是皇上一直不立太子的原因。” 赵光义进宫时,赵匡胤正与青花巫山云雨,便直接找到王继恩。“王公公,你好大的胆,竟敢用妖色蛊惑皇上,你可知罪!” 王继恩吓得忙跪地道:“天地良心,晋王。老奴只是见皇上心情压抑,才想到此女。” “休要狡辩,说,你与她是何关系?”赵光义上前一把揪起他,厉声喝问。 “没半点关系,晋王明察。”王继恩大叫不止。 赵光义见他裤子湿了一片,不觉一笑,放下他,道:“她本在青楼,你在宫中,怎会知晓她的名声。莫非你这个老太监也常去万花楼不成?” 王继恩忙道:“没有,老奴从未去过。” “那就说实话吧。”赵光义瞪着他道。 “是老奴见皇上整日烦闷,心中着急,便去请教枢密院平章事郑元昭。他便给老奴出了这个主意。”王继恩连忙说明来龙去脉。 郑元昭?赵光义心头无此人。王继恩毕竟是皇兄的内侍,他和颜悦色地拍拍王继恩肩膀:“王公公,我来找你这事,不可透露出去。快去换裤子吧。” 王继恩慌忙连应数声。 “郑元昭?”苗训、楚昭辅听到这个名字,思虑起来。 赵光义道:“只是枢密院一个小小平章事,应无其他目的。” “我倒想起一件事。”楚昭辅道,“晋王可记得魏仁浦?” 赵光义当然记得,“是那个叛乱被我斩杀的魏仁浦吗?” 苗训不解地道:“他二人的关系我也听闻过,这郑元昭与魏仁浦的丈人李温玉早年在前周朝时便不和。李守贞叛乱时,郑元昭曾借题发挥,派人拘捕李温玉,奏他参与叛乱。后幸得魏仁浦周旋,方才不了了之。” “这么说来,他应谢本王杀了魏仁浦才是。”赵光义冷冷道。 楚昭辅摇摇头,“这只是之前。后来郑元昭进京任职,生恐被报复。却不知魏仁浦为人宽厚有度,不仅不计较,反而连连提升他。两人成为莫逆之交。” “难道这郑元昭忌恨本王,所以……”赵光义一想不对,“可是他应该针对本王啊,为何要用女人迷惑我哥呢?” “这都是推测而已。”苗训道,“至于那女子与这郑元昭是否有关系,他此举的目的何在,还需调查。” “不论他是何居心,眼下我哥被妖女迷惑是事实。”想到这,赵光义发怒站起,“待我杀了他再说。” “万万不可。”苗训、楚昭辅忙阻拦,“晋王要常到宫内陪皇上,多多规劝。查明实情的事便交给我俩吧。” 赵光义便常往宫内与兄长饮酒。青花总是相陪,那若即若离的眼神让赵光义产生了迷恋。 有时赵匡胤醉醺醺时,青花便与赵光义眉来眼去,相互传送秋波,让赵光义感觉好是刺激。 再之后,他的胆子也大了。时常不经意地碰青花一下,不经意地轻抚下她的柔荑。青花总是半怒半喜地推开他,半惊半羞地撇他一眼,风情万种,摄人魂魄。 时至隆冬,大雪过后,兄弟俩又一次在宫中大醉。赵光义眼前仍浮现着青花妖媚的身影,刚欲入睡,苗训与楚昭辅便匆匆闯入。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赵光义不耐烦地道。 “晋王,那青花的身份已经查明。”苗训急切地道。 不就是个漂亮美人吗,能有什么身份。赵光义醉中带笑道:“青花,青花,你这个妖精!” 楚昭辅大声道:“她乃魏仁浦的孙女。” 一听此言,赵光义的酒醒了一半,“什么?魏家不是全门抄斩了吗,哪跑来的孙女?” 楚昭辅道:“确实是。她当时在郑元昭府上玩耍,并不在家,幸免于难。” “当时此事处理草率,漏网者应不止她一人。”苗训跟着道。 赵光义突然明白过来。这妖女是要挑拨我兄弟感情。“可恶!”他大骂声站起,执刀便出。 “晋王这是作甚?”苗训二人慌忙问道。 “杀了这妖女!”赵光义头也不回。 “快跟上,以免出事。”楚昭辅忙道。苗训点点头,二人忙追了过去。 宫里无人敢拦赵光义,他很快到了寝宫外。 “晋王,皇上已歇息。”候在外的王继恩忙道。 赵光义双目一瞪,“让开。” 王继恩那还敢多言。 赵光义入内,烛光朦朦,但见赵匡胤赤膊上身坐在床上,已因醉闭目而睡,青花正在帮他捶打后背。 “妖女!”赵光义大喝道,已拔刀砍了过去。 声音惊醒赵匡胤,虽醉但神志仍旧清醒,厉声喝道:“光义,你要作甚!” 赵光义忙停刀道:“皇兄,她是妖女!” 青花被闯进的赵光义吓了一跳,缩在床角,娇声哭泣道:“皇上,他趁你酒醉欺负妾身,妾身不从,便欲杀我。” 赵匡胤大怒,弯身便拿床边大斧,怒道:“光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从小便怕兄长的赵光义忙连退几步,道:“皇兄,休要听他胡说!” “啊。”赵匡胤左手拄斧于地,右手去抚后背。他后背的顽痣因发怒崩裂,疼痛难忍。 紧跟着,殿外的王继恩便见房发内烛影晃动,不时传来斧击地之声,还有便是女人的惨叫。但他不敢进去,真的不敢。 苗训和楚昭辅赶来,急切问道:“王公公,晋王呢?” 王继恩指指里面。 二人忙入内,便见到瘫坐在地的赵光义,还有躺在床上的赵匡胤和床角处仍在不停流着鲜血的青花。 “皇上。”二人喊着扑到床边,见赵匡胤已断气,大惊不已,望向晋王。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赵光义不停地道。那把带血的刀扔在一旁。 这时王继恩也已进入,见此情景,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苗训、楚昭辅二人与赵匡胤的感情那是没的说。可此时顾不得如此多,大局,大局为重。 “王公公,皇上暴病归西,遗诏晋王继承皇位。”苗训厉声道。 王继恩早吓傻,裤子又湿了一片。 楚昭辅大喝道:“王公公,没听见吗?” “听到了,老奴听得很清楚。”王继恩忙答。 “那还愣着作甚,快叫人将这女尸掩埋。”苗训道,又补充一句:“有些人是不能知道太多的,王公公。” 王继恩当然明白,那两个掩埋青花尸体的小太监完事后便被灭口。 第二人,在一片哭声的皇宫中,赵光义颤颤巍巍地接过玉玺,坐上高高在上的皇座。 是不是有点急?不急能行吗?不急坐在这的就可能是我侄子了。我问心无愧,我哥,我哥他真不是我杀的。当时他要拿斧劈我,我吓得连忙躲闪。然后他就拄斧不停击地,直到最后停止。从小到大,都是他教训我。在他面前,我哪敢反抗。真的,我哥的死真得与我无关。青花那妖女是我杀的,都是这个可恶的女人! 死后的青花笑了。不错,我爷爷便是魏仁浦。是你们兄弟杀了我全家,我要叫你们反目,自相残杀。赵匡胤,你终于死了!赵光义,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弑兄夺位的卑鄙行径,必会遭世人千年的唾骂。 不瞑目的赵匡胤想不通。我英勇盖世,我天下无敌,为何这个小小的痣却要了我的命。光义啊光义,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青花的情意吗?我是顾及咱们的感情一直未说而已。一个青楼女子,你若要,哥哥送给你便是,又何必要杀她呢。 烛光斧影,千年的疑案。 第324章 南巡 赵匡胤死亡的消息传来时,孟昶正在扬州“烟雨阁”煮酒谈笑,随坐的除了唐糖、段思盈、留妍瞳外,余下几位便是唐糖的四个徒弟以及上官弧夫妇。上官弧与肖飞燕已经成家。 事情重大,王昭远亲自快马而来。 孟昶端着酒杯在半空,不知是惊还是喜,长久说不出话来。 宋之书已在扬州府任职,比之前稳重,但仍掩不住内心的兴奋,“哈哈,死的好,死的好。师公最强的对手死了,师公天下无敌。” 易登那几位跟着欢呼。 “很开心吗?”孟昶低沉的声音似乎含着悲痛。 唐糖眼一瞪,“不要胡闹。” 宋之书几人不敢再发出声音。 寂静很久,孟昶长叹口气,挥手道:“回金陵。”带着唐糖几人离开。 “师公好像对赵匡胤的死很不开心。”易登吐了下舌头道。 上官狐意味深长地道:“高手和高手之间有种奇妙的感情,都希望打败对方,却又希望永远打不败他。” 宋之书没听懂,问:“不可能永远没有胜负的。” “不错。”上官狐道,“所以最终的胜者得到的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失落。” 孟昶没有任何的快感,只有浓重的失落压在心头。首先他承认自己知道赵匡胤会死,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所以失落。其次他承认自己希望打败赵匡胤,亲手打败他,但没想到还未打,他便离去,所以他失落。另外他承认自己赵匡胤活着,让他睁大双眼看着自己一统天下的威风,但这已不可能,所以他失落。 文武百官没人说话,因为皇上正在闭目沉思。毋昭裔用眼神提示小葱子招呼下皇上,谁知小葱子误会,大喊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小葱子。”孟昶睁眼瞪着他。 “皇上,臣有奏。”毋昭裔忙出列。 哗啦啦,众臣纷纷出列道:“皇上,臣有奏。” 孟昶一翻白眼,“有奏就奏啊,一个个不说话,在哪想啥呢?” 毋昭裔奏道:“如今宋廷换主……” “打住。”孟昶阻止道,“毋大人下面的话朕都知道,就直接说最后一句吧。” 毋昭裔摇摇头,笑道:“好吧。最后一句是:北伐大宋,逐鹿中原,一统天下。” 孟昶笑道:“毋大人的意思是众爱卿的意思吗?” “臣等是这个意思。”李延厚等臣忙齐声道,唯赵普未附和。 孟昶看在眼里,笑问:“小普,你为何不说话。” 赵普犹豫下,道:“臣所想便是皇上所想。” “哈哈。”孟昶大笑声,“好,小普,便由你说出朕之所想吧。” 赵普没有拒绝,朗声道:“不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宋廷换主,必然混乱。趁此机北上伐宋,必能一击便中,其实不然。首先我们来看看登基的皇上赵光义。他虽然没有其兄的风采,但常年在其兄身边,耳濡目染,在某些方面更优其兄。” “昭远,是这样吗?”孟昶转而问王昭远。 王昭远点头道:“没错。论武,赵光义逊其兄;论文,赵光义逊其兄。但若论大局观,优其兄;论手段,优其兄。” 孟昶点点头,“小普,继续。” 赵普继续分析,“然后观其臣。经过这几年,赵匡胤将军权牢牢控制在手中,将大臣们的心牢牢拴在朝廷。赵光义登基,只是很轻松地从其兄手中拿过来而已,如同取物。所以大宋不会混乱。” 众臣点头。 “最后咱们来看大宋的策略。”赵普道,“听闻赵匡胤先南后北的建议遭到反对,为什么?因为我大蜀的强大让大宋畏惧。到了赵光义呢?他会吸取其兄的教训,先北后南,已得到大宋臣民的拥护。” “如此一来,不正是北伐的大好时机。”许多大臣道。 赵普摇摇头,“但赵光义不会马上付诸行动,因为他也怕咱大蜀,怕咱大蜀在这个时刻攻宋。怎么办呢?他便会布重兵在蜀宋边境,堤防咱们。若此时攻宋,即使取胜,也将损失惨重,有违皇上一贯方针。所以此时不是最佳时机。” “那何时才是呢?”有大臣问。 “待他对我大蜀放松警惕,征伐北汉之时,才是我蜀军入宋的最佳时机。”赵普露出笑容。 又有大臣问:“赵大人怎能肯定他会伐北汉呢?若不伐,咱们岂不是要一直等着。” “朕能肯定。”孟昶抢在前道,“朕不但能肯定他会伐汉,还能肯定这一天的到来不会超过两年。” 毋昭裔、李延厚愧疚地道:“是我等听闻赵匡胤归西,得意忘形,考虑不周全。皇上与赵大人说得在理,臣等信服。” 孟昶深舒口气,道:“那好,毋大人、李大人,你们与王朴、赵普、王昭远作具体部署。记住一条原则,所有的迹象都要表明我们没有攻宋的意图。” “皇上您呢?”众臣问。 “即将春暖花开,朕要南巡去也!”孟昶笑道,“传朕旨意,朕的南巡排场要大,要足够大,大到赵光义都羡慕。” 这不是皇上风格呀。 错了,这才是皇上风格。该讲排场就搞最轰动的排场。 大蜀是最强的敌人。赵光义心知肚明,宋朝文武心知肚明。所以赵光义向蜀宋边境不断调动重兵的指示得到一致响应。 然而大蜀方面的举动却出乎意料。边境线上不但没有增兵迹象,连那一向节俭的孟昶竟也荒淫奢侈,劳命伤财,南下游山玩水,快乐逍遥。 荒淫不荒淫?荒淫。宫中妃子相陪,沿路不但不停选秀女,还在一些大镇搞什么“选美比赛”。据说赢者赏金千两。 奢侈不奢侈?奢侈。豪华龙船沿水而下,整日花天酒地,据说所行之后,饮三碗此河水,便可让人醉倒。 劳命伤财便不用多说。岸上几千纤夫扯绳拉纤,堪比当年隋炀帝。所到之处,上万百姓必须列队欢呼,取悦龙颜。 “难道他变了性子?”赵光义颇为不解。 苗训道:“臣以为两种可能。一便是如皇上所说,这几年的安逸生活让他变了性子,开始满足享乐。想那隋炀帝初时也欲作千古一帝,后来却沉沦。” 赵光义点头问道:“那还一种可能呢?” “还一种可能便是他做给你看得,隐藏着更大更深的目的。”苗训答道。 楚昭辅附和道:“这种可能性也很大。皇上不可被他的假象迷惑。” 赵光义冷笑下,道:“朕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哪一种?两位先生可有好的主意?” 两人沉思会,苗训先道:“办法有。皇上可让某位将军率部攻打蜀镇,便可探出一二。” 赵光义笑道:“朕明白先生的意思了。若蜀军拼死抵抗,便说明无甚深意。” “皇上一点就通。”苗训笑着赞道,“若蜀军后撤,则说明另有阴谋。” “臣还有一法。”楚昭辅跟着道,“刺杀他。” 苗训赞同,“若能轻易近他,说明他是有意做给皇上看的。一个贪图享乐的人往往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反之,则说明他很可能已成为这样的人。” “好。”赵光义大笑道,“咱就双管齐下,探他个究竟。传旨令凤翔潘美率大军进攻蜀镇,不论是否会遇到抵抗,都要及时回境。刺杀的人,派谁呢?” 苗训笑道:“此事便交给臣吧。当年南唐境内有一‘黑云都’,只管拿钱替人办事。后来因为这个孟昶,几乎全军覆没,一直怀恨在心。蜀灭唐后,他们便逃到我境内。我猜不用掏钱,他们也愿意去刺杀孟昶。” 赵光义忙道:“既然如此,还是多给些银两吧。” “皇上。”苗训笑着解释道,“即使给了他们,他们有命去花吗?” “说的也是,呵呵。”赵光义点头不已,“但多给些总让朕心安些。” 潘美率大军刚入蜀境,李廷珪马上蜀军抵御。 双方在边境线你来我往地连斗五日,各有死伤,难分胜负。 潘美撤回凤翔,又连调张令铎部、王蓝田部,重整旗鼓,再入蜀境。 李廷珪毫不相让,率蜀军迎击。 又连杀七日,双方死伤严重,仍不分胜负。 潘美再撤回凤翔,将经过详细记录,派快马送往汴京。 赵光义下旨按兵不动。这边已试探得差不多了,那边呢?他焦急地等待着。 重回泉州的孟昶开心不已,下令将自己创造的“选美比赛”放在城墙之上。原因很简单,这里曾留下他辉煌的一幕。 留从效笑道:“当年空城摆酒退唐军,今日是什么呢?” 陈洪进“哈哈”笑道:“今日是空城摆酒选美人。” “陈将军此言差矣。”欧阳正摆手道,“我泉州臣民几乎全聚于此,岂止万人,怎可说是空城呢?” “你个老夫子。”陈洪进指着他道,“那你来说。” 欧阳正道:“依我之见,今日是万人陪酒品美色。” “还品什么美色,整日品我们还不够吗?”回到家的留妍瞳显然成了主人。 “哈哈,还是朕来吧。”孟昶笑道,“今日是万人品酒忆状元。” “皇上,不对。”留从效纠正道,“是万人品酒忆状状元。” 众人的笑声中浮现着孟昶当年在泉州的潇洒身影。 第325章 辽主病故 说实话,留从效也不知道皇上此次南巡为何如此奢华,但知必有含义,所以便遵旨隆重欢迎。 在城下万民欢呼后,留从效大声宣布选美比赛开始。精心挑选的泉漳侍女们轮流走上墙头,或抚琴,或舞蹈,或研磨书画,展示自己除了美色之外的才艺。 “好,这个我给十分。”唐糖喊道。 段思盈摇头,“我只能给九分。” 周娥皇点点头,“舞蹈之中有个动作出现趔趄,我也给九分。” 然后,留妍瞳、马依诺、达妮分别给分,综合出总分。 杏儿留在宫中照顾龙子龙女们还有太后,周娥皇是这些妃子盛情相邀随行的。评委便是她们六人,这是孟昶的决定。 泉州臣民乐呵呵地观赏这一别出心裁的场面,只等出最美的那位,接受孟昶的牌匾:泉州之花。在此之前,什么苏州之花、杭州之花、温州之花、福州之花等,孟昶已发放很多。 就在大家沉浸在幸福的欢乐中时,突然出现群黑衣人挥刀向城头冲来。百姓们慌忙躲避,符彦卿、武璋指挥禁军将他们团团包围。 紧跟着,传来声声惨叫。 没一会,符彦卿在城下大声报:“刺客已全歼,皇上,您继续。” 孟昶大笑道:“天下能杀得了朕的还未出生呢!符将军辛苦,打扫干净,不要影响了大家的好心情。” 很快又恢复欢乐的场面,选美继续进行,直到最终孟昶向获胜者发出亲题的“泉州之花”之匾。 百姓中有几人早已溜走,向汴京发出“黑云都”全军覆没的消息。 “咱们又见面了!”傍晚,在行宫,孟昶笑着眼前这几位黑衣人打招呼。 “你为何不杀我们?”大头领孙昌问。 孟昶笑着道:“你们本就不想杀我,我又为何要杀你们呢。” 孙昌苦笑下,道:“是大宋皇帝出银两让我们来杀你的,我虽不愿,却不能坏了规矩。所以只好带着所有人追到泉州。” “呵呵,你的人手只有这么几个了啊,看来这几年混得不好哪。”孟昶道。 孙昌等人默不作声。 “如今天下人都已知黑云都被我全歼,所以从今后你们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孟昶道。 “可我们能去哪呢?”那位老相识牛副头领问。 孟昶道:“牛大哥放心,我已给你们找到好的去处。” 黑衣人们渴望地等着答案。多年的漂浮不定,多年的躲躲藏藏,他们都已累了。 “在海的那边有座宝岛,叫流求。”孟昶一指东方,道,“现在我任孙昌为流求军马总指挥使,驾我大蜀战船去收复那里。说实话,那里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你们可以拒绝。” 孙昌与众人商议会,道:“我们愿意去,但人手太少。” 孟昶笑道:“这个孙将军放心。我会在调拨一万人马与你,战船也将是我大蜀最好的。” “谢皇上!”孙昌等人跪拜,显然已成为大蜀的一员。 “留大人,这些干将朕就交给你了!征流求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孟昶笑着对身旁的留从效道。 留从效点点头,“臣遵旨。” 当赵光义得知“黑云都”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便全军覆没时,孟昶已到广州,并在那与民同乐,好不逍遥。 “看来他已习惯现在的局势,学会享乐了!”赵光义道。 苗训道:“虽如此,臣觉得现在就放松对大蜀的警惕还太早。” 赵光义点头道:“好,那就再观一年。” 一年的时间很短。孟昶南巡前后将近一年,回到金陵。 一年的时间很长。周娥皇终于盼到这个日子。一回到金陵,在皇太后的主持下,她终于成为孟昶的又一个皇妃。 孟昶毫不吝啬地在宫中摆宴庆贺。周宗来了,因为他是娥皇的父亲。号称“大蜀第一才子”的年轻李煜来了,因为周女英强拉着他来。 望着李煜,孟昶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李煜更显自然,先一番华丽辞藻的贺词,引来众人的赞叹。然后笑道:“皇上,我有件礼物必须亲手献给你。” “呵呵,好呀。”孟昶笑道。 抬进一个大箱,打开,里面尽是陈旧的纸。李煜随手拿出一张,道:“这是当年离开皇宫前,我画的皇宫旧模样。” 孟昶不解,“那你应好好保存哪,为何献给朕呢?” 李煜笑笑,吟诵多年前在清凉寺听得的那段:“时人不识古镜,尽道本来清净。只看清净是假,照得形容不正。或圆或短或长,若有纤豪俱病。劝君不如打破,镜去瑕消可莹。” “莫非你已破镜?”孟昶问。 李煜笑答:“本就无镜。” “姐夫,他的心中只有诗词书画,哪有什么镜。”聪明伶俐的周女英在旁道。 孟昶点点头,道:“好。这个礼物朕收下了。” 转眼又是春,从辽国传来不好消息:耶律贤重病。 孟昶马上派常遇秋前往探望。 常遇秋未到,噩耗传来:耶律贤重病不治,年纪轻轻便离世。 耶律贤虽在位时间很短,但他重用汉官,励精图治,政治清明,国力强盛,成为辽国中兴,进入强盛时期的开创者。 他亡后,长子耶律隆绪即位,汉臣韩德让和众臣耶律斜轸辅佐,军国大事都交由萧皇后萧燕燕决定。 耶律贤的病故给北汉带来的影响巨大。刘承钧派出使节吊唁,并恬不知耻地向年仅五岁的耶律隆绪称“叔父”,引来世人的鄙夷。 刘承钧也知道背靠一个辽国是不够的,又派出使节星夜赶往金陵,表达与大蜀结盟的迫切愿望。 你喊耶律贤的儿子“叔父”,称呼我确是“弟弟”,有没有搞错?孟昶心中好笑,叫来王昭远,令他为使前往太原。 刘承钧见大蜀使节来到,大悦。哪知王昭远很委婉地表达了孟昶对现状很满意,根本没有心思结盟。 大失所望的刘承钧气得差点吐血。不对,是真的吐血。御医们慌忙急救,方才保住他的性命。然后便是场大病,难以治愈,神志不清,病卧在床,难理朝政。 赵光义也很生气,因为他提出的北攻太原的方案遭到群臣的一致反对。权威,我的权威呢? 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反对最为强烈的两人竟是自己登基后提拔重用的兵部侍郎薛居正和吏部侍郎卢多逊。这二人他引为亲信,有意培养为二部的尚书。 退朝后,他在御书房召见这二人,一痛怒斥。 “汉以辽为援,前周世宗和太祖都曾亲征,都未成功,为何?”薛居正并未退缩,据理相争,“皆因难拒辽军,无奈退兵。” 赵光义瞪着他道:“辽主亡故,自顾不暇,怎会理会小小后汉。” 薛居正道:“辽主虽亡,却未见其国有乱。唇亡齿寒,辽国怎会不援?” 卢多逊也在旁附和:“正是这个道理。皇上,若无法挡住辽军,攻打太原便只能劳命伤财,徒劳无功。” 赵光义闭目不语,沉思良久,语气婉转许多地道:“两位爱卿是为朕之大宋着想,朕实不该怒怨相对。朕再好好斟酌,你们下去吧。” 二人跪别。 赵光义无法理出头绪,大喊道:“来人,召苗训、楚昭辅。” 身后的王继恩忙小心提醒,“皇上,两位大人已去青州上任。” 赵光义这才想起前段日子与他俩因是否减少宋蜀边境驻兵问题产生争执,一怒之下,将二人赶出了汴京,发配到偏远的青州。当然这借口而已,他俩是皇兄亲信,还参与了皇兄亡故当晚的一切事宜。 至于王继恩,他知道只有留在身边才最安全,便留用。 “赶紧派人传朕旨意,请二人速回汴京。”赵光义突然发现身边无人可用,急切地道。 赵光义想不到第二日辽国使节竟来到汴京,也是老熟人,萧天禄。 萧天禄将萧皇后的意思详尽叙述一番,引来赵光义和大宋文武百官的震惊。辽国主动求和,并派来众臣韩德让商谈签约。 “韩大人,你身为汉人,为何为契丹效力?”赵光义讥讽道。 韩德让微笑着道:“宋主此言有偏颇。想周、宋之前几朝,皇座坐着的可都是沙陀一族,为何如此多汉人听命效力?” 赵光义一怔。一想说得也没错,李存孝、石敬瑭、刘知远等人都是沙陀族后裔。 “何必分同族异族,都是天下之人,和平相处才是。”韩德让继续道。 “薛居正、卢多逊,和谈之事交由你俩负责。”赵光义道,离座而去。 协约很快签订,两国承诺以目前国界为线,不再相互侵入对方领土,引起征战。北汉问题却成为双方解不开的疙瘩。辽国坚持宋不可征汉,宋则坚持太原非辽土,不应干预。 双方不肯让步,最后便将北汉问题搁置。 派往青州的人回到汴京,未寻到苗训、楚昭辅二人,只有他俩留下的一封信。信中二人对赵氏兄弟一番赞誉,十分荣幸能为他俩效力,开创出一番大事业。又道身心疲惫,理应功成隐退,希望赵光义不再相寻。 两个老狐狸。赵光义心想。不就是怕我杀了你们吗?皇兄又不是我害死的,我为何要杀你们呢? 谁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还是赶紧脱身为妙。正在某座山的道观中下棋的苗训和楚昭辅心情很舒畅。 第326章 乱战(一) 这年夏,刘承钧在一片糊涂中死去,结束了他糊涂的一生。然而北汉的糊涂仍在继续。 或许是因为某种男科病,刘承钧并无子嗣,于是收养了众多义子,赐刘姓,封王侯,象真的一样。 养子中以两人为强,刘继恩、刘继元。刘继元还算有些武艺,在太原军界招揽了众多亲信,威望略高些。但他有个毛病,爱赌。刘承钧死的那晚,他正与众多将士兴奋地赌了个通宵。次日刘承钧的遗旨便传遍整个太原,皇位继承者是刘继恩。 忽悠谁呢?父亲都糊涂成那样了,还能立遗旨?刘继元心中不服,连旧皇安葬、新皇登基这样的大礼都抱病不去。 刘继恩怎会成为继位者呢?原因很简单,他结识的人管用,比如石德贵。刘承钧未死时,两人早已合计好一切。 “齐王,那刘继恩何德何能。先皇早已说他毫无治国之能,如今我太原落在他之手,实在危险哪。”太原兵马都指挥使郭无为气愤地道。刘继元授封齐王,刘承钧在位时。 刘继元装作没听懂,“遗诏是父皇所立,自是对他信任。” 郭无为轻蔑地道:“先皇生前多次在我面前诉说他的无能,赞扬齐王的才干,怎会立下那遗诏,显然是那群小人虚拟。” “郭大人,既然如此,你等众臣为何仍跪拜他面前,大呼万岁。”刘继元怒道。 “臣等也很无奈。”郭无为道,“但齐王若肯振臂一呼,恢复大汉正统,我等必会倒戈相拥。” 刘继元站起,“郭大人既有此心,我也不愿父皇基业毁在无能之辈手中。大人可愿为本王召集那些志同道合的大臣?” 郭无为笑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今日来到齐王府表达自己的心意,是因为他已隐隐感到刘继恩要拿他开刀了。 没错,刘继恩准备拿这个掌握军权,却非同心的指挥使开刀。“石公公,此法真的可行?” 石富贵哈腰笑道:“皇上放心,万无一失。大宴过后,侯大人便会率人擒杀郭无为。只要杀了郭无为,皇上便自任兵马都指挥使,太原便不会再有二心之人。” 刘继恩显然还不放心,“还有个刘继元呢?” “皇上可将他调往代州,远离太原。”石富贵道,“在那偏远之地,他也搅不起什么风浪。” “哈哈,石公公真知朕心。”刘继恩大悦。 石富贵大拍马屁,“其实皇上英明神武,早已成竹在胸。奴才只不过代为说出罢了。” 刘继恩更是开心,但还是有些担心,“侯霸荣可靠否?” 石富贵忙答道:“皇上放心,太原兵马副指挥使的头衔谁不动心哪。” 太原宫内,刘继元大宴群臣。这是登基后的第一次,所有重臣俱到,只有刘继元又一次称病未来。 不来更好,明日便赶你走。刘继恩心想。 “皇上,臣近日胸口十分疼痛,请准回家休息。”宴会才开始,郭无为便请辞。 你可是今日不可或缺的人物,怎么能走呢。“郭大人,你这不是扫朕的兴吗?” 石富贵跟着起哄道:“郭大人,你若离去,我们大家可都要离开啊。” 其他大臣纷纷劝阻。 郭无为只好回座饮酒。 宴会即将结束,刘继恩向石富贵使了个眼色。石富贵心领神会,道:“皇上,您饮酒过多,已有醉意,请回殿歇息吧。” “诸位继续尽兴,朕先去歇息。”刘继恩站起离开。他没有回寝宫,而是到了勤政殿,因为他要等待好歇息。 “皇上已歇息,咱们也离去吧。”郭无为再一次离座。 “郭大人,郭大人。”石富贵忙端杯拦住,“郭大人劳苦功高,乃我太原之栋梁,我敬你一杯。” 随着上来几位大臣举杯相敬,郭无为无奈留下。 又饮片刻,突然殿外一阵喧哗,紧跟着供奉官侯霸荣率数十人持刀闯入。 众臣惊愕不已。唯有石富贵将酒杯往地上一摔,指着郭无为道:“郭无为,你自恃大权,胡作非为,皇上下旨杀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郭无为却并不惊慌,“哈哈”大笑道:“你这个阉人,今日还不知是谁的死期。” 那侯霸荣将手中一头颅一举道:“刘继恩昏庸无能,违背先皇遗愿,篡权夺位,已被我所杀。” 众臣更加惊愕,石富贵吓得面如土色,大喊道:“来人呐,有人造反。” “你个狗奴才,是说本王造反吗?”大踏步走入一人,正是刘继元,挺剑刺了过去。 石富贵呆若木鸡,甚至连闭眼的力气都没,便被那剑要了性命。 刘继元举剑高呼道:“还有刘继恩的余孽吗?” 郭无为带头,群臣跟着跪拜,大呼万岁。 石富贵死不瞑目,他以为巨大的诱惑可以拉拢任何人,却不知这侯霸荣乃是郭无为的远房外甥。早在几天前便已将刘继恩的阴谋透露给了郭无为,并将计就计,演出今日一幕。 太原的变故再一次引来赵光义的兴趣,他下定决心要拔掉这颗眼中钉,完成兄长未完成的事业。当然,他的内心深处是要告诉世人,他比兄长更强大。 北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身后的辽国,之前所有的失败都是因为辽军的介入。赵光义还是有很大顾虑的,他召来曹彬问:“周世祖与我皇兄皆亲征太原不克,难道是因为其城池坚固,不能接近吗?” 那两次,曹彬都曾跟随,根据经验,摇头道:“非也。周世祖时,乃石岭关一战大败,人情震恐,不得不还军;太祖时,虽石岭关坚守,但却忽略了定州方向,辽军的紧逼迫太祖不得不退兵。” 赵光义点头道:“如此说来,那太原并非不可攻破。” “不错。”曹彬道,“太原城虽坚固,却并非不可攻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必可拿下。” “所以只要挡住辽国援军,太原城便不足惧。”赵光义道。 曹彬点头赞同。 赵光义想了会,问道:“何人有这能力呢?” 曹彬心中早有人选,道:“郭进。” 赵光义一愣。要知道这郭进与曹彬可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郭进在刘知远时便已在军中发迹,臂力巨大,倜傥任气,喜结豪侠,嗜酒好赌。但此人性情暴躁,喜欢杀戮,士卒将校凡犯错者,必已死罪论处。到太祖时,已被委以重任,独当一面。 有人要问了,那上次赵匡胤打太原时,为何没有提到此人。那是因为有个小校犯错,逃入京城诬告郭进与刘承钧有勾结。赵匡胤虽然并未相信,将此人交给郭进处理,但心中有了芥蒂,将他调往了别处。 “曹大人果然不以喜恶论人。”赵光义知道曹彬这样的人最讨厌郭进那种性格。 曹彬微微道:“人有不同,各有所用。若论北方抵御辽军之能,曹彬以为远远不如郭将军。” 赵光义随即下旨,任命郭进为云州观察使,石岭关都部署,总管石岭关、镇州、定州的御辽军务。但他也留了个心眼,派出田钦祚为监军,代为监管这位性情刚烈的猛将。 薛居正、卢多逊等臣见他伐汉心意已决,便也不再阻拦。赵光义调兵遣将,任潘美为北部招讨制置使,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等大将率部,四路大军直趋太原。 赵匡胤先前那些将领呢?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光义登基后,使用各种手段不断削弱高怀德、石守信等人的兵权,又用各种好处抚慰。渐渐地,领兵者都已是自己的亲信。 闻听大宋伐汉,辽国大惊。掌权者萧太后萧燕燕马上遣使来质问:“为何要伐北汉?” 赵光义厉声道:“河东逆命,正应兴师问罪,关你北朝何事。若你不援,和约如故。否则,那就兵戎相见。” 你别说,赵光义的这段话颇有其兄之风,令人振奋。 使节回来如实禀报,萧燕燕及辽国大臣气愤不已。当即以南府宰相耶律沙为都统,翼王耶律敌烈为监军,出东路。令以大同节度使耶律善率兵出北路,分路进援北汉。 大宋伐汉的消息传到金陵,朝堂之上,孟昶笑道:“时机终于来了!” 众臣皆都十分喜悦。 “从现在起,诸位爱卿就会很累,可要有心理准备。”孟昶又道。 “臣等心甘情愿。”众臣道。 孟昶问王昭远:“各地方的主要官员可到?” 王昭远答道:“三日之内便可到齐。” “好。”孟昶道,“这三日,朕希望诸位爱卿都能拿出自己的方案,三日后讨论。” 平静的生活即将结束,孟昶来到清凉寺听禅静心。 课毕,孟昶好奇问道:“怎不见彻玉大师?” 法眼文益的回答很平静,“去年年中得病身故。” 孟昶没有再问下去。曾经的亡国之主死后如此平静,对李璟来说也算是种幸福。 在清凉寺静心三日后,孟昶回宫上殿,见文武大臣多了许多。孙光宪、徐仲雅、留从效、水丘昭券、李谷等地方第一官员皆到。广州邹文远因年迈去年卸职归田,已由潘崇彻接任。 “哈哈,又是好几年没有这么齐全的聚会了。”孟昶开心不已。 众臣喜气洋洋,大赞皇上英明。 第327章 乱战(二) 孟昶道:“从现在起,朕将与你们在此处定下攻宋具体方案。吃住都在殿内,直到决议结束。众爱卿可有怨言?” “毫无怨言,心甘情愿。”众臣大呼。大家早已习惯了孟昶的风格。 又是三日三夜,方案制定出来。望着俱都疲惫不堪的文武官员,孟昶道:“放假三日,诸位爱卿恢回府歇息吧。” “老大,我可以留在这里休息不?”赵普突然问。 孟昶笑道:“小普,难道你怕花姑娘?” 王朴在旁笑着道:“他不是怕大花姑娘,他是怕小花姑娘。”麻小倩去年底降下一女孩,大家都笑称她为“小花姑娘”。 赵普耍起赖皮,“老大,我不管,我就在这里。”说着便坐了下去。 “我陪你。”王朴道。 “哈哈,好。小葱子,去拿几个被褥,朕也在殿内休息。”孟昶大笑,仿佛回到初遇他们“半边桥五兄弟”的时候。 此次赵光义是下了狠心要灭北汉,几路大军迅速到达太原外围。一方面围困太原,一方面连夺太原周边重镇和战略要地。 耶律沙率前部援军行至白马岭,却见宋军早已严阵以待,正是沙场宿将郭进。 耶律沙慌忙下令停止前进,等待后军到后再行进攻。 监军耶律敌烈取笑道:“丞相,宋军立足不稳,正应马上出击,一举击溃,为何胆小退缩?” 耶律沙担忧地道:“敌情不明,两军之中又有这宽阔的涧水阻隔,稳妥为妙。” “哈哈,一个小小的涧水便可阻挡我大辽雄兵的脚步吗?”耶律敌烈大笑,不以为然。 耶律敌烈可是皇室宗亲,被封翼王。耶律沙忍气吞声地道:“待耶律斜轸大帅到后再行进攻不迟,翼王莫要冲动。” 不提这耶律斜轸也罢,提起了他,耶律敌烈不屑地道:“难不成我大辽只有一个耶律斜轸。”这些年来,他对耶律斜轸的嫉妒和恨一直积压,早已一肚子火。 耶律沙对他俩的积怨心知肚明,摇头不语。 耶律敌烈误以为他是小瞧自己,怒道:“若丞相胆小怕事,本王自带人马进攻便是。”说完,便大声招呼自己的三个儿子,大声发出进攻的命令。 耶律沙见拦不住,无奈下只好指挥全军跟上。 大辽尽是惊骑,呼啸着冲入涧中,冲向对面。然而他们错了,这里不是辽阔的大草原,不是任你驰骋的天地,是崎岖的山地。而大涧之中更是石沙积聚,或深或浅,或软或硬。辽军精骑赖以成名的突击冲力瞬间消失,许多马的蹄子陷入沙中,士兵们的下半身皆湿一片。 此时的耶律沙发现大事不妙,大喊着“撤退,撤退”。 耶律敌烈哪管他的呼唤,亲自在前,大喊着“冲啊,冲啊”。 士兵们糊涂了。我到底是向前还是向后呢?我到底是听丞相的还是听翼王的呢? 对岸郭进见此情景,大喜。一举朴刀,厉声下令:“孩儿们,给我杀!” “杀!”宋军马步军将士大吼着冲了过去。 两军相逢,勇者胜!意念统一的宋军瞬间将进退两难的辽军冲了个七零八落,不一会,涧水成为红色。 耶律敌烈着急,挥刀大喝:“不许退,给我挡住!” 你还是先挡住你眼前这把朴刀吧。郭进已到他面前,厉声大喝:“契丹贼人,受死吧。”挥刀砍去。 耶律敌烈唯有举刀抵挡,然而在臂力奇大的郭威面前,他的力量如此渺小。刀被震飞脱手,然后便是一声“咔嚓”,脑袋搬家。 “爹。”那边他的三个儿子大叫着冲向郭威。 郭威毫不畏惧,朴刀挥舞,力沉刀口,双目冒火,迎了上去。 原处的耶律沙看得分明。仅仅三个回合,耶律敌烈的三个儿子便尸首分家。 前面说过这郭威嗜杀如命,是鲜血越多越兴奋的主。但见他的朴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伴随他兴奋的大笑声,辽军又有几人丧命。 “撤!”耶律沙再次大声下令。 翼王死了,当然听丞相的。辽军精骑纷纷回马回撤。 郭进正在兴头,怎肯放过这大好机会,纵马当先,穷追不舍。 耶律沙抱头猛逃,身后的士兵们越来越少。一阵狂奔后,回头一看,只有百余精骑。 还未来得及歇息,身后“杀”声传来,郭进又到。好吧,我跑,我跑,我拼命地跑。 又是一阵狂奔,再回头,身边只有十来人。还未来得及数清楚,“杀”声又到。 “天亡我也!”耶律沙仰头长叹,只好再次狂逃。 马也有累的时候,耶律沙感觉身后“杀”声越来越近。跑不动了,我是真跑不动了。他闭目待死。 突然眼前出现大辽旗帜,出现大批雄壮威猛的大辽骑兵,正是大元帅耶律斜轸的后军。 “元帅救我!”耶律沙狂喜着奔了过去。 耶律斜轸到底是军事名家,见他只几人狼狈逃来,身后宋军杀气腾腾,便已猜到前军已败。 敌军乘胜之势,不可硬拼,要避之。耶律斜轸立刻下令劲弩手发出弓箭,阻止宋军前进。 郭进见辽大军到,连忙下令停止追击,仍回石岭以南,据险扼守。 郭进的白马岭大捷传遍宋军,振奋人心。辽军产生恐慌,耶律善的北路援军也遭到宋军的痛击,止步不前。 萧燕燕忙召大辽众臣商议。最终决定停止援汉,辽军撤回。 辽军的撤退,引来各方不同的反响。 首先是北汉新主刘继元惊慌不已,连忙与众臣商议对策。这商议来商议去,最终仍是那个决定:向大辽乞援。派出密使潜出太原城向北狂奔,信使发簪内藏有密信,信中有刘继元可怜之极的哀求。 其次是大宋赵光义大喜不已,当下决定即日出汴京,亲往太原城。 行至澶州,有一县级文官向他献策,此人姓宋名捷。“宋捷,宋捷,大宋大捷!”赵光义看到这性命,也不去看里面的内容,高兴大喊。 最后是大蜀孟昶非常平静,出人意料地平静。“乱战开始。”他道。 此次攻宋方案被定名为“乱战”。所谓乱,便是四面开花,八方喧哗,让大宋“乱花迷眼”。 乱中取胜,孟昶最为拿手。 “此战将是持久战,非一日一时所能结束。”孟昶道,“毋昭裔大人、王朴大人、韩熙载大人,在此期间,你三人总管国内吏政,总调度大蜀军队的后勤。” 三人出列,“遵旨!” “李延厚大人。”孟昶又下旨,“总管国内军政,要保证大蜀的稳定,另外有权调动地方军队支援前方。” 李延厚马上出列领旨。 孟昶站起,“昭远,传令各军,按计划开始行动。” 王昭远领旨便向各军发出指令。 最先动的是王全斌。得令后,在江陵候命的他率天远军出江陵,向襄阳进发。 北汉密使没有能到达辽国,便被郭进逮住。在一番恐吓下,乖乖地交出密信。 郭进刚想打开观看,监军田钦祚忙道:“郭将军,此信应赶紧献给皇上。” 郭进不予理睬,“皇上还未到达太原,军情紧急,岂能耽误。”说着便已打开细观。见内容无外乎乞求援军,递给田钦祚道:“送到皇上那吧。” 田钦祚心中很不痛快,“郭将军,吾乃皇上钦命监军,唯皇上可以调遣,岂是你呼来换取的。你将皇上放在哪里了!” 性情刚烈的郭进刚想发火,想起他的话不无道理,忍下怒气道:“田监军误会,我派他人去。” 哼,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田钦祚拿过密信,道:“郭将军的命令,我怎敢不遵。谁人不知违将军令者只有死路一条。”说完便离去。 郭进被他的话气得说不出话,胸口疼痛。 田钦祚在太原城外见到刚到的赵光义,将密信递上,并痛诉了郭进的所为。 “如今用人之际,田爱卿还需忍让。”赵光义安慰道。 田钦祚忙道:“非臣不忍让,只是这郭进自认功高,根本没把皇上放眼里,臣绝不能容。” 赵光义心里当然有些不痛快,但这郭进一打便是大胜仗,暂时不能动。“田爱卿多虑。快些回到军中吧,顺便将朕给郭将军的嘉奖带去。” “皇上。”田钦祚还想说。 赵光义笑道:“田爱卿放心,朕赐你金牌护身,谅他今后也不敢欺辱你。” 拿过金牌,田钦祚心中大喜。因为他知道从此只有他欺凌郭进的份了。 一到太原城,赵光义便亲自来到城下指挥攻城。 见皇上披甲胄,冒石矢指挥,宋军将士纷纷争先恐后登城,攻势愈猛。 一连数日,太原城内许多士兵心中惊恐,时有逾城来降者。 赵光义大悦。照此下去,太原城指日可待。蜀军入境的消息便是在此时传来的。 赵光义一愣。那孟昶又要攻宋?忙问来报的卢多逊:“就襄阳此路?其他各地可否有蜀军?” 卢多逊答道:“目前仅山南东道节度使焦继勋大人有报。” 太原之战已进入关键,万不能前功尽弃。赵光义想了下道:“此事不可宣扬,影响士气。速向焦大人传朕旨意,坚守襄阳,若有失,提头来见。” 最近一段时间工作实在累,还要考几门自己一点也不懂的科目,可能偶有断更,还请见谅。 第328章 乱战(三) 坐镇襄阳的本是鼓动和支持赵匡胤“黄袍加身”的重要将领之一向拱。到了襄阳后,纵情酒色,政务荒废,赵匡胤多次批评亦无效。 念其功高,赵匡胤也只有听之任之。 赵光义登基后,本就要削弱他兄长的影子,正好拿他开刀。便封向拱一个在京的闲职,另调焦继勋继任。 反正在哪都是闲,这襄阳呆惯了,几个小妾都是本地人。向拱干脆主动要求职位更低的地方闲职留在了襄阳。 焦继勋也算开国功臣,但在军中一直任文职,所以在得到赵光义下达的死命令时,马上找向拱求教。 虽然是前后两任节度使,两人关系很好,毕竟追求不同。向拱一听蜀军正往襄阳而来,不觉一愣。稍思片刻,疑惑问道:“老焦,你不觉得蜀军的行动很怪异吗?” 焦继勋道:“是啊,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我襄阳地势险要,城高池深,又有重兵扼守。蜀军为何会选中这里呢?不是自寻苦恼吗?” 向拱点头,“想不通的正是这点。上次蜀军入宋,选了徐州一线,结果战败,莫非此次要换个路径?哈哈,那他们可就错了。老焦,你立功的机会到了。” “老向,你似乎对襄阳很有信心。”焦继勋道。 “当然。”向拱笑道,“我襄阳雄兵加起来不下二十万,岂是他能轻易攻破。只要坚守,皇上援兵一到,蜀军必然溃败。” 焦继勋点点头,“咱南有郢州,东有随州,两州之兵力又有近十万,蜀军要近我襄阳也非易事。” 向拱道:“这两处必须要派可靠之人驻守。” “老向放心。”焦继勋信心大增,“郢州荆超群,随州王承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哈哈,这两人我认得,可靠。”向拱大笑道,“老焦,这下你放心了吧。” 焦继勋跟着笑道:“与向兄这一谈,我心中也舒服了许多。” 向拱笑声更大,“哈哈,那好,今日便在我府内痛饮几杯吧。我前几日收了个小妾,那舞跳得实在是美,今日便叫你开开眼界。” 焦继勋慌忙摆手,“公务繁忙,实在是不行。下次吧,下次吧。”离座回衙。 对于蜀军出江陵入宋,赵光义也很困惑。想了一宿也未想出名堂,最后干脆不去想。他相信襄阳能守到自己破了太原,他相信孟昶选择这条路只是一种试探。 清晨,辽国使节来到大帐,又是萧天禄。他是代表萧皇后来劝说赵光义收兵的。 赵光义并未很明白的表达自己打太原的决心,笑道:“这位萧大人可愿与我同往城下?” 萧天禄只好跟他到了太原城下。宋军的今日攻城还未开始,总指挥潘美,大将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等来到赵光义身前,等候指令。 赵光义笑着让众人站到身后,唤来禁军将领傅潜、柴禹锡,道:“准备得如何?” 两将答道:“已妥当。” 赵光义点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但见数百宋军士兵上身赤袒手握利剑,直向太原城去。行到半程,突然散开,将剑上抛,身体跃起,左手剑鞘往上一举,剑入其中。 “好。”宋军发出震天喝彩。 剑又向上前抛,人随着跃起,空中握住剑柄,向下一劈,大喝声“杀”! 随着不断展现精彩的绝技,或相互抛剑,或一人抛数剑,霎时漫天飞着利刃,空中满是闪挪腾移的人影,精彩中有惊险,惊险中有精彩,令人震撼。 萧天禄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亦不敢正视。 太原守军远远望着,心惊胆战。 宋军将士群情激奋,赞叹声不绝于耳。 赵光义笑着下令停下,待那百名舞剑者回营后,他拔剑向太原城一指。不用下达指令,宋军将士发起吼声,争先恐后地攻向太原城。 “萧大人,你认为朕何时可破太原?”他笑问。 萧天禄不作回答,行礼告别。他已很清楚,赵光义是不破太原决不会罢休的。 即使在此危急形势下,刘继元也未忘记排除异己,巩固皇位。亲信马蜂向他密告卫铸与刘继恩交好,应予堤防后,他马上解除卫铸兵权。 卫铸何人?吐浑军统帅。吐浑军何军?北汉军主力之一。 吐浑军将士不服,数千人来到皇宫外跪地请愿,请求收回成命。 若收回成命,我的皇威何在?刘继元坚决不允。 那千人跪地不起,食也不进,誓不罢休。 刘继元不得不略作妥协,任命大将李隐为吐浑军新统帅。 李隐何人?也是吐浑军大将,请愿千人中的一位。 这是马蜂的计策,让吐浑军内部侵轧,相互怨恨。 谁知这李隐不识趣,不肯接纳此位,惹得刘继元好是光火。 事到如今,只有杀鸡给猴看。马蜂又献策,右掌作砍状。 刘继元心领神会,立刻召见卫铸和李隐二人入宫。 吐浑军将士大喜,以为皇上改变主意。谁知次日他俩的人头便被挂在皇宫外,墙上皇榜写有“逆我者,如是下场。” 毕竟生命是自己的,吐浑军将士唯有忍气吞声,将怨恨埋在心底。 是啊,毕竟生命是自己的。数千吐浑军士兵趁夜逃出城,到了宋营,马上表示愿意当先攻打太原。 赵光义大喜,亲自接见,对他们好言抚慰,并希望他们能献计献策,能拉过来更多的士兵。 士兵中也不乏良才,有一小校献计:“城西南的羊马城乃马步军都指挥使郭无为驻守,是薄弱之处。” 赵光义疑惑问道:“既然是都指挥使,自是重兵驻守,怎会薄弱?” 那小校答道:“郭大人虽拥主有功,但遭猜疑,故被派往那处,只给了他不过一万士兵。” “哈哈。”赵光义大喜,当即给了此人许多赏赐。 这些赏赐带来的效果不凡,马上又有几人说自己与城中士兵中的谁谁要好,愿意去劝降。 赵光义也不含糊,马上许诺重赏。 郢州荆超群也不是个含糊的人,见蜀军兵临城下,一扬手中蟠蛇棍,大笑着向将士们道:“看我老荆如何杀得蜀军抱头鼠窜!” 荆超群可是个有来历的人。大周时便进入禁军,甚至比赵匡胤还早。那时的他很嚣张,臂力奇大,使一铁棍,自称“万人敌”。然而赵匡胤来后,与他较量了一场,之后他便不敢再言勇。因为只过了十招,他便落败。自那后,他的偶像便是赵匡胤,甚至连铁棍也不要了,造了根与蟠龙棍相似的兵器,自称蟠蛇棍。人家皇上的棍是龙,咱哪敢也是,就是蛇吧。 后来他随向拱到了襄阳,便被派到郢州镇守。焦继勋也知其勇,到任后继续委以重任。 王全斌到郢州城外后,并未急于攻城,先礼后兵,派出使节进城劝降。 荆超群一通乱骂,将使节赶出城。 王全斌早知有此结果,按步就序,下令翌日攻城。 凌晨,王全斌挥马来到城下,身后旌旗飘扬,蜀军威风凛凛。“此为我军入宋第一战,只可胜,不可败!”他扬刀大喝,“今日若不夺此城,便是败!听到没?” “今日必夺城!”八万蜀军齐声大吼,郢州城似乎都在颤抖。 荆超群没有颤抖。在他心中天下无人能让他颤抖,唯一能让他颤抖的赵匡胤已不在。他亦向城下大喝:“无名鼠辈,快来送死!” 王全斌不觉一笑。无名鼠辈?老子当年作皇上侍卫时,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蹦跶呢。挥刀向下,鼓声想起,蜀军将士呐喊着冲向郢州城。 荆超群忙下令飞矢扔石,据城顽抗,激烈的战斗开始。 郢州城池不高,所以很多蜀兵干脆不用云梯,踏肩登城,引来守军一阵慌乱。 飞矢不断而下,时有从王全斌耳边过,身旁人忙喊躲避。王全斌神色安然,就像只是只小蚊子飞过般。 前面说过,向拱在任时管理松懈,军队战斗力急剧下降。后虽焦继勋严格管理,努力挽回,但已难恢复道强盛之时。荆超群虽勇猛,武艺也算高强,但治兵之道一窍不通。想想也是,不然他怎会到现在也只是镇守一城的武将而已。 郢州宋军渐渐难以抵挡对方的猛烈攻势,许多蜀军士兵登上城墙,冲入城内。 随着,越来越多的蜀兵入城,与宋兵真枪实刀地干了起来。优势很明显,被斩杀的宋兵越来越多。 荆超群有点想不通。这才半日,为何城就守不住了呢?他挥着蟠蛇棍冲向蜀兵,接连撂倒几个。我还是很厉害的嘛! 你一个人厉害有用吗? 猛听城下一声巨响,城门被攻破,蜀军嘶喊着鱼贯而入。 王全斌大喝声:“杀!”也已挥刀纵马而上,冲入城内。 我一个人厉害有用吗?荆超群这时才找到答案:没用。 好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荆超群忙舞棍杀出条血路下了城墙,上马便逃。 “哪里逃!”王全斌看得清楚,追了上去。今日要好好看看谁是鼠辈。 跳出城,狂奔不远,荆超群不得不停下。因为前面已无路,是悬崖。 第329章 乱战(四) “鼠辈休走,看刀!”王全斌的刀高举,闪闪发光。 荆超群不服气地大喝:“你才鼠辈呢!”举棍相迎。 刀与棍相碰,发出悦耳响声,震得双方坐骑连连后退。 王全斌后退没事,因为后面是平地。荆超群的后退却是要命的事,因为身后是悬崖。 只听一声惨叫,荆超群连人带马跌落悬崖。我不是鼠辈,我有蟠蛇棍!他心中大叫。 谁是鼠辈重要吗?死的是你。王全斌向崖下望去,深不见底,心中冷笑。 半日便夺下郢州城的蜀军并未急于向前,开始作短暂休整,等待后续部队。 后续部队很庞大,因为孟昶深知襄阳城的坚固。在《射雕英雄传》等书中都有过详尽的描写。所以新提拔的水军副指挥使罗晟率水军正前来,王赟率天义军主力正前来。 蜀军半日夺下郢州的消息很快传到襄阳。焦继勋目瞪口呆,向汴京发出急报后,慌慌张张地跑到向府。“向兄,向兄,大事不好啊!” 已酩酊大醉的向拱左拥右抱着两位美人,大笑着招呼道:“老焦,你来得正好,喝酒喝酒。” “郢州失守了!”焦继勋急切地道。 向拱哪会信,“哈哈,老焦,你真会开玩笑,昨日蜀军才到郢州城下,怎可能今日便失守。荆超群那个蟠蛇棍又不是吃素的。” 焦继勋悲痛地道:“他,他已经阵亡!” 向拱酒醒一半,惊问:“怎可能呢?” “事实便是如此,向兄,快给兄弟支策吧。”焦继勋摇头道。 会享受的人总是看得开。向拱会享受,所以很快恢复平静,摆着手道:“无碍,无碍。咱襄阳还有樊城主力仍在,蜀军不用上一年半载的休想攻破。” 焦继勋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人,忧虑重重,“这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向拱打断他,“皇上马上便会拿下太原,到时援军便会到我襄阳,里应外合,必能一举击溃蜀军。别说郢州城,打到江陵去都有可能。” “但愿皇上很快拿下太原。”焦继勋默念不停。 半日夺下郢州城的消息很快传到金陵,毋昭裔、李延厚等大臣欣喜万分。 “不知皇上知晓不?”李延厚自言自语。 毋昭裔、韩熙载等人盯着他,齐声道:“李大人,我们都知晓了,江陵的皇上能不知晓吗?” 孟昶早在昨日已抵达江陵,赵普、王昭远等臣随行,还有符彦卿、武璋所率的两万禁军。 难道他真想拿襄阳这块难啃的骨头开刀?看来很像。 “王全斌不负众望,记一大功。”孟昶大笑道。 王昭远笑道:“半日夺郢州,宋廷必被震动!” 孟昶点点头,“看来太原将破了!” “赵光义平汉,乍看是替兄完成遗愿,安定后防,但臣觉得他走错了方向。”赵普道。 “小普,说下去。”孟昶聚精会神地听着。 “是啊,快说。”他身后四个侍卫催促道。你知道的,那四个侍卫便是唐糖、段思盈、留妍瞳、达妮。 赵普继续分析,“北汉乃一小国,于宋而言,大敌乃我大蜀和辽国。若他举兵亲征北伐辽国,攻下幽州,平定燕地,北汉必为掌中之物,不发一矢便可得知。” “若要攻辽,所动兵力比远超伐汉,难道他不怕我大蜀趁虚而入吗?”王昭远反问。 “呵呵,我敢肯定老大不会这样做。”赵普笑着望向孟昶。 孟昶道:“不错。若我趁虚而入,即使降服了宋,也失去了天下人的心,很不值。” “所以说赵光义急于伐汉,虽将成功,却也损失惨重。强弩之末,不穿鲁缟,他即使有心攻辽获取天下人心,置我大蜀于不义,却已无力。”赵普道。 “小普,你不仅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是赵光义肚子里的蛔虫。”孟昶赞道。 “有理,有理。”王昭远也信服点头,“我大蜀是趁他伐汉而攻之,并无半点不义。” 孟昶不住点头,“我在想象赵光义此时的心情。” 蜀军半日夺下郢州的消息传到太原城外的宋军大营,赵光义的心情很纠结。为不影响军心,他对潘美道:“不可将消息传于军中。” 潘美立刻道是。 “吕大人,寇大人,你俩怎么看?”他又问新近提拔到身边的年轻谋士吕端和寇准。 寇准立刻应道:“襄阳城岂是几日所能攻破,只要迅速拿下太原,皇上回京调兵增援,蜀军自然会退。” “臣曾研究过孟昶此人。”吕端道,“他行事以收拢人心为主。拿下太原后,若皇上以‘驱逐鞑虏’为名继续攻打幽云,臣猜测他怕召来天下人的非议,会主动退兵。” 赵光义点头道:“两位爱卿说得都有理,当务之急便是拿下太原。潘大人,连夜猛攻羊马城。” 潘美得令随即前去布置。 长舒口气,赵光义闭目沉思,思虑这两位谋士计策。你别说,吕端所说不无道理,或可一试。 太原西南羊马城在宋军的猛攻下摇摇欲坠,郭无为见大势已去,不想成为刘继元的炮灰,举起白旗降宋。 随后两日,又有数位后汉文武大臣主动出城降宋。 赵光义大喜,亲自写下诏书劝刘继元投降,并允诺“保其富贵”。随即下令停止攻城,给他思考的时间。 刘继元这时真后悔夺了这个皇位,慌忙与众臣商议对策。 还商议个啥啊。以马蜂为首的大臣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一策:降。 走投无路的刘继元只好拿着降表,从北出城,长跪求降。 赵光义是个说话算数的主,当即封他个彭城郡公,还有什么太师之类的光拿钱不做事的虚职。 宋军上下对太原的抵抗十分窝火,赵光义也遂了军心,下诏毁了太原坚城。这下可好,急着为死去弟兄报仇的宋军将士四处放火,痛快之极。大火燃烧了将近五日,太原庐舍几乎尽焚,死伤百姓难以计数。 问题出来了,是班师回京,还是攻打辽国。赵光义集众将与众谋士召开紧急会议。 各部各军在此次太原之战中皆都损失惨重,众将心意相同,赶紧回去补充。 无奈的赵光义只好下令郭进驻守边境,自己与大军班师回朝。 这档口,王赟天义军及罗晟水军皆到郢州。孟昶给了他们很大的发挥空间,并未作具体部署。三人经商议后,决定分兵两路。周行逢、王逵率天义军一部东攻随州,他三人则率主力沿汉水北上直取襄阳。 罗晟的水军率先与襄阳水军交火。在战船强悍、武器先进的大蜀水军面前,襄阳水军不堪一击,很快便被击得粉碎。 襄阳和樊城隔汉江相望,王全斌主围襄阳,王赟主围樊城,罗晟则控制周围水域。襄阳大战正式打响。 焦继勋很着急,因为他与樊城守将王文宝传递消息都非常困难。 蜀军显然是想围困。王赟在樊城外指挥士兵们开始筑起堡垒,准备切断襄樊粮道。 我是攻还是不攻呢?王文宝犹豫不决。 趁敌军立足不稳,趁机攻打,应为上策。这个浅显的道理,王文宝自是懂得。可是,蜀军半日便可夺下郢州,号称“万人敌”的荆超群都战死,战斗力何其之强,让人恐怖。我王文宝手中这杆枪能强过荆超群的蟠蛇棍吗? 思来想去,王文宝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随你怎样,固守不出。待援军到后,再出城攻你,看你如何招架。 回到汴京的赵光义来不及享受灭汉的喜悦,与文武官员马上议事。重点当然是襄阳。 “应立刻派援兵。”所有大臣都是一个意见。 赵光义却犹豫了,他还是没想通孟昶为何会选择襄阳下手。会不会有其他目的呢? “皇上。”兵部侍郎卢多逊匆匆入殿跪拜道:“徐州刺史史珪大人、沂州卢怀忠大人、海州刺史尤贵大人相继发来急报,海州出现蜀军。” 赵光义一愣。史珪本在禁军,作战勇猛,曾升迁到马步军副指挥使之职。但在职时间没几日,便因为泄露宫廷一见小秘密被赵光义贬出朝任海州刺史。在任半年,颇得爱戴,赵光义便又提他为徐州刺史,辖海、沂、宿等州。 “蜀军必是绕过徐州,沿海北上。”薛居正道。 废话,这个朕会猜不到。“意图何在?”赵光义问。 众臣低头沉思。 “意在徐州。”寇准突然道。 赵光义与众臣望向他。 寇准道:“徐州乃我大宋屏障,蜀军绕道而行,只为分散注意力。徐州才是他们的目标。” 赵光义道:“既如此,下旨令史珪一切以徐州为重,先查实蜀军意图再行事。” “蜀主孟昶喜亲征,应查实其身所在,方能判断蜀军主力。”吕端禀道。 不错。赵光义随即下令:“赶紧查明孟昶身在何处。” 不用查,因为随州守将王承因无法向襄阳传递消息,越级向汴京来报:大蜀皇上率兵攻我随州。 你一个小小的随州会让他亲自上阵?赵光义不相信。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孟昶已到随州城下,笑着问周行逢:“周将军,这都几日了,怎么随州还未拿下呢?” 周行逢的回答很干脆:“就等皇上您呢。” “朕已到。” “明日便拿下随州。”周行逢信心百倍。 第330章 乱战(五) 次日,蜀军向随州发起总攻。 周行逢、王逵等将领奋勇当先,挥刀爬上云梯,向城头冲去。 王承见大蜀皇帝在城下,认为蜀军主力在,心中早已怯了几分。在慌乱中,他指挥宋兵放箭扔石阻击敌军。 云梯被推倒,王逵摔落在地。 “娘的,待老子冲进去有你们好看。”他拍拍屁股,不顾伤痛,挥手士兵将云梯架起,又一次向上爬去。 当年的岳阳楼兄弟,在多次战斗中已死去两人,象张文表、潘仁嗣几位因为伤病都已留在地方任职,只有周行逢和王逵在军中,成为天义军的主要将领。 皇上便在城下,可不能丢了咱弟兄的脸。周行逢和王逵都是同一个心思,一到城头便挥刀猛砍,勇不可挡。 主将的勇猛激励了战士们,蜀兵们“嗷嗷”大叫着随之冲了上去。 王承愈加慌乱,见各个城头相继被迫,无奈带着残兵败将出城北而逃,来不及逃跑的五千余人成为俘虏。 仅仅半日,随州城告破。 就在周行逢、王逵准备迎接皇上进城时,城外孟昶大笑道:“好,两位将军立一大功。朕去也。” “皇上,这是要去哪?”周行逢忙问。 孟昶往西一指:“襄阳。” 到了襄阳,王全斌忙引他视察。后又一同来到樊城外,又在王赟的引领下查看樊城周围堡垒的建设。 罗晟也赶来,骄傲地道:“皇上,现在的襄樊密不透风,恐怕连只蚊子也飞不过。” 孟昶笑笑,“好是好,但若蚊子也飞不过,那襄阳如何向汴京传递消息呢?” 三位主帅一愣,没听懂。 王昭远在旁解释道:“皇上的意思是要留条襄阳汴京传递消息的通道。” “若那样,宋廷岂不派来援军?”王全斌三人仍不解。 “对啊,就是让他们派援兵来啊。”孟昶大笑道。 “围点打援。”赵普进一步解释。 三人恍然大悟。 孟昶笑着对罗晟道:“罗将军,准备最好战船,朕要与各位巡视水路。对了,有没有乐师?” 王赟笑道:“军中怎会有乐师。” “没有乐师就不热闹了嘛。”孟昶有些失望。 “老公,有我们呢。”唐糖那四位妃子得意地道。 你们?孟昶不相信。 达妮道:“不就是热闹吗?简单。给我们准备四面大鼓在战船上即可。” 王赟忙道:“万万不可,若让汴京知道皇上在襄阳,岂不是重兵压来。” “呵呵,朕就怕赵光义不知道。”孟昶道。 战船在汉水上缓缓前进,唐糖绿衣、段思盈蓝衣、留妍瞳红衣、达妮白衣,四人恢复女儿装,站在四面大鼓前,手握擂棍,轻轻敲打起来。 鼓声渐响,四人配合默契,节奏时急时缓,时如小溪细流,时如大江奔海,引人入迷。 战船上众人自不用说,沉浸其中。所过之处,蜀军将士皆欢呼雀跃,高呼万岁。 樊城的王文宝望着,心中一颤一颤的。大蜀皇帝都已来了,可见是势在必得啊。怎么办,怎么办呢?这连个商量的人都没,真是急死人了。 身后的小舅子张镕小声嘀咕道:“不知道焦大人看见这一切没?” “看到又如何?又无法将这消息传到汴京。”王文宝不耐烦地道。 “姐夫,若我们能将消息先传到汴京,岂不是大功一件?”张镕道。 王文宝叹口气说:“话虽如此,可如今四处蜀军,如何出得去呢。” 张镕道:“我愿意试试。” “你有法子?”王文宝望着他问。 张镕点点头道:“都说蜀军不侵扰百姓,我便化妆城普通百姓,再编些老家父母病重,急于回去探望的谎话,或许可行。” 王文宝想了下,“好,就这么办。” 焦继勋不仅看到江中这一切,还连忙召来向拱共同欣赏这振奋的鼓声。 “是大蜀皇帝,没错,一定是他。”向拱指着大战船叫道。 焦继勋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朝廷援兵再不到,襄阳只怕难保了。” 向拱显然没想到这层,口吐粗话道:“奶奶的,真会享受,战场上还有美女相伴,美酒痛饮。” “向兄,你似乎对襄阳安危一点也不关心。”焦继勋有些责怪地道。 “哈哈。”向拱大笑,“老焦,你我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刀光血影中过来的人,你见过哪位像他这样的主帅能取得胜利的?放心好了,蜀军不堪一击,而且他们也害怕。” 焦继勋不解,“蜀军也害怕?” 向拱道:“蜀军若不害怕,早已攻城,何故围而不攻呢?因为他们也害怕我襄樊守军。所以他们选择围困。” 焦继勋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围到最后,襄阳便会不攻自破。” “所以当务之急是将这大蜀皇帝在襄阳的消息传到汴京,坚定皇上派来强援的信心。”向拱道。 两人正说着,探子来报:“大人,随州已破。” “啊。”两人大惊。相互一望,更加确信必须尽快向汴京传告这里的一切。 张镕很紧张地说出已编好的理由,心中七上八下的。 “我们蜀军从不为难百姓,但为防万一,还是要搜一搜身的。”那士兵说话很礼貌。 “你们真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军队。”张镕夸赞道,“搜吧。” 什么也未搜到。士兵正想很客气地放行,突听旁边有人道:“等下,他是什么人。”是吕尚。 士兵忙说明这位百姓老家唐州的母亲病重,急于回家探视,才冒险出城的。 “是个大孝子啊。”吕尚赞道,“给他匹快马,不要耽误了行程。” 张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赞:“蜀军真是仁义之师啊。” 吕尚摆摆手道:“那你要多多替我们宣扬。” “好,好。”张镕上马向北疾奔,生怕被唤住。 吕尚笑着道:“那手掌一看便是士兵,那上马的姿势如此娴熟,还说什么老百姓。” 那几位士兵一听,慌忙道:“原来他是奸细。大人,我们去拦住他。” 吕尚瞪了他们一下,笑道:“拦什么拦,我还嫌他跑得慢呢。” 张镕很快到了唐州,向唐州刺史张彦通汇报了襄樊的情况,并一再强调大蜀皇帝在襄阳。 逃到唐州的张承大叫道:“张大人,这下相信我了吧。” 张彦通不敢再犹豫,忙派出快马星夜兼程赶往汴京。 这快马刚走,便又有一百姓模样的人求见。张彦通连忙接见,正是襄阳焦继勋派来的信使。 张彦通毫不犹豫地又派出快马,八百里加急,奔往汴京。 宋廷震惊。“应向襄阳速派援军!”众臣意见一致。 恰此时,卢多逊匆忙进入,道:“皇上,蜀军攻打凤翔。”他总是要比其他大臣晚半拍来,因为他要在兵部执勤,等待各方汇报。 赵光义双目大睁。大蜀动真格的了。 众臣议论纷纷,猜测蜀军目的。 赵光义有些怒气,大声问道:“海州,海州那边什么状况?” 卢多逊忙答:“未有战报。” “凤翔张令铎将军有勇无谋,只宜为将,不可为帅,臣请皇上速派良才前去指挥御敌。”张居正道。 赵光义平复下心境,道:“徐州方向也不能让人放心哪。” 张居正道:“海州未有战报,说明蜀军意不在徐州。” 寇准仍坚持自己的意见,接口道:“那张大人认为意在何处呢?” 张居正摇摇头,“暂时不明。” “即使不明,也需谨慎,以防万一。”寇准道,“为保稳妥,臣请皇上向徐州也发援军。” 赵光义想了下,道:“徐州方向暂且放下。潘大人,你曾在凤翔抗拒蜀军,朕任你为西部防御使,火速前往凤翔。执朕尚方宝剑,可调西部各州各镇之兵,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潘美近几年的表现已得到众臣的肯定,皆点头。 潘美领旨,只带千余轻骑,火速赶往凤翔。 下面便是襄阳。既然孟昶在那,不能小觑,必须派出重兵。赵光义询问大臣们:“襄阳方面呢?” “襄阳处必须派出强将精兵。”张居正道。 其他大臣纷纷应和。 赵光义道:“攻克太原之兵应在此列。下旨,令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率部增援襄阳,不得有误。” 众臣点头赞同。 赵光义这才缓了口气,“蜀军嚣张入我境,朕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样做准备的,可是人家竟然不理会我,径自沿江北上了。怎么办?海州刺史尤贵看不明白。 你看不明白是你的事,我的任务只有一个:沿江北上,进入胶东。慕容延钊指挥两万精骑马不停蹄,按原计划行动,并未攻打海州。 这次任务很艰巨。没有后续部队,没有粮草支援,全靠自己打拼。进入胶东后,便会四面是敌,步步危机。 布置人手时,很多将领都抢这个任务。因为困难,才更有挑战。孟昶没有挑选,他有人选,便是已重新成为将军的慕容延钊。 孟昶笑着将那把菜刀还给他,道:“慕容,希望你能用这把菜刀闯出一片天地。” 慕容延钊接过,很坚定地道:“一定能。” 第331章 乱战(六) “朕再给你派两个助手。”孟昶笑着道。韩继勋、韩保贞来到慕容延钊面前。 “还是让他们保护皇上吧。”慕容延钊见到两位兄弟,很激动,但仍推辞。 孟昶道:“朕还需要保护吗?他俩一直在朕身边,也该去历练一下了。” “我们愿意。”二韩的回答也很坚定。 孟昶又道:“深入敌后,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朕只有一个要求。” “皇上吩咐。”三人齐道。 “谁都得活着,一个也不能少。”孟昶的目光中透着关心和爱。 自潘美离开后,张令铎便成为凤翔的主人。但这个主人显然不够格,他自恃功高,又是朝廷大将,处处排挤原凤翔军。连王彦超的儿子,潘美的义子王蓝田也看不下去,时常劝说。 这劝不打紧,在张令铎看来便是与自己作对,维护他凤翔军,对他十分不满。但碍于潘美的面子,倒也不敢拿他怎样。 蜀军来攻,张令铎根本未放在眼里,便欲率兵出城迎敌。 王蓝田劝道:“看蜀军准备充分,气势极盛,应坚守城池,磨其意志。待他出援兵到来,再行攻击为妥。” 张令铎大怒:“皇上派我守凤翔,便是信任我的能力。击败蜀军,何须他人来援。” 王蓝田年轻气盛,争执道:“蜀军来势汹汹,兵多将广,单凭将军之力,如何能敌?” 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你有俩老子就老三老四的。王彦超早已是废人,那潘美又如何,论功论资历,我都比他强。怒气更胜:“本将军才是凤翔节度使!” 王蓝田不再争执,也很气愤地道:“那一切就听将军的吧。” 听我的就好。张令铎拿出令箭,下令:“命王蓝田为先锋,率部出城迎敌。” 率部?这几年被你分化得我还有几个部下啊?王蓝田没有接箭,道:“末将不会去送死。” 敢不听令?张令铎大喊道:“来人,拖出去砍了!” 其他部将慌忙拦阻,并催促王蓝田接令。 王蓝田无奈地接过令箭离开,集合他所剩不到五千的部下,带着怨气出了凤翔城。 面对城外大蜀不下十万的大军,这些凤翔兵就像蚂蚁般。许多士兵开始小声嘟囔:“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死也得给我死在战场!”王蓝田听到,怒喝道。 几个老兵不服气地道:“少将军,你爹可从未这样对我们。” 面对这些跟着父亲出生入死的士兵,王蓝田只好压下怒气,无奈地道:“张将军不听劝阻,执意出城迎敌,我在军中,唯有听令。” “我们知道少将军的难处,可他也不能把我们往火堆里推啊。”那些老兵道。 王蓝田也心有不忍这些士兵随自己送死,回头大声道:“我不勉强大家,不愿随我攻打蜀军的现在可以回城。” “已经回不去了。”士兵们道。 王蓝田望去,见城门已紧闭。再抬头,那张令铎正在城头观看。 连我们的死都不放心。王蓝田无奈转头,长棍一举,大喝道:“上!”只见他快马向前,身后士兵离他却越来越远。谁会抢着送死呢! 李廷珪见他一人先到,纵马迎了上去。 两人相遇,并未交锋,李廷珪已勒马停住,道:“我与令尊也算旧识,不忍见你送死,还是回城吧。” 王蓝田苦笑道:“有时生死总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李将军,你尽管挥军过来吧。只是我身后这些士兵都是无辜的,还望将军不要赶尽杀绝,放他们一条活路。” 李廷珪点头同意,“我蜀军从不滥杀无辜,只要他们放下兵器,我可保他们不死。”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王蓝田回马到了自己队伍前,道:“交锋时,你们放下兵器便是。” 有兵问:“少将军,你呢?” 王蓝田叹口气道:“不用管我。”说完,扬棍大声道:“冲!” 李廷珪宝剑一举,“围住!”蜀兵呐喊着迎上,很快将他们围在当中。 “放下兵刃,饶你不死!”蜀兵们齐声大喝。 王蓝田微微点点头,凤翔士兵们识趣地扔掉兵器。 “少将军,你也扔下吧。”士兵们劝仍举棍的王蓝田道。 王蓝田摇摇头,突然纵马奔向蜀军。 霍犀猊、霍犀范马上挺兵刃相迎。 有时候武艺的高低不是胜负的关键,心态更重要。没几个回合,王蓝田的长棍脱手,被打下马。众蜀兵上前,将他捆了个结实。 张令铎远远望见蜀军欢呼着回营,而王蓝田等人无一人逃回。心中不屑地想,还名将之后呢,也不过如此,全军覆没,丢人哪! 李廷珪将王蓝田身上绳索解开道:“你可以回去了。” 王蓝田苦笑道:“李将军还是杀了我吧。被俘释放,那是丢了我父亲多大的脸呀。” “如果你不想丢你父亲的脸,就给我回去。”李廷珪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被俘又算什么?” 王蓝田低头,“我与这些弟兄凤翔是回不去了。” “你们可以去长安,去邠州,广阔天地,哪里不是男儿驰骋的场所。”李廷珪简直不像是敌军指挥官,竟然给他们指出活路。 王蓝田想了下,回头对那五千弟兄道:“愿意跟我走的就走,愿意留下的就留下吧。” 跟王蓝田走的只有一千来士兵,大多数都是凤翔本地人,留在了蜀军。跟谁都是打仗,我离不开我最爱的家乡。 青州不是朱之任的家乡,但他已离不开这里。那年太祖赵匡胤有意调李重进前往青州任平卢节度使,李重进反了,然后便被灭了。赵匡胤便任命时任青州刺史的朱之任为节度使,治理青、淄、密等地。 很多人反对这个任命,因为朱之任不是自己人,而且为人老实,政绩平庸,治理青州便无甚建树。 赵匡胤力排众议,仍坚持用他。他有自己的理由,这些州虽较偏远,但当年安禄山不是就从这发迹的吗,还有朱温。我本不要他立下什么功,只要无过便可。 到了赵光义,也未调离朱之任。因为这人好控制。 朱知任听到蜀军已接近密州时,颇为吃惊。虽然朝廷早来文书通告,有蜀军正往这来,但他笑着摇头。来我这作甚,无后援,无粮草支持,不是自寻死路吗?马上传令密州刺史郑俊凯不要骚扰蜀军,观其去向后再作定夺。 密州刺史郑俊凯生性贪婪,有个外号“偷鞋刺史”。有次家奴告诉他自己的鞋子坏了,请求发双。他想起今日在府衙见到位官吏穿了双新鞋,便将其唤来。那人来到,果然穿双崭新的鞋,他笑着让这人上树帮他摘果子。那官吏很糊涂,但上峰的话不能不听,只好脱下鞋爬上树。这时家奴过来,拿起他的鞋子便去。那人大惊喊道:“刺史,有人偷我鞋。” 郑俊凯很生气地道:“我是刺史,又不是帮你守鞋的人。” 接到朱之任的命令,郑俊凯心道:“废话,我是刺史,又不是帮你打仗的士兵,谁没事找事去打蜀军。” 蜀军也挺给他面子,竟然毫不理会密州城,径自向东北而去。 这样多好,平安无事。郑俊凯向青州发出通报“蜀军已去”,密州城又恢复平常。 朱之任见到这四个字,气得说不出话。偷别人鞋子这么自然,多写几个字便如此吝啬,真够贪婪,你就不能告诉我蜀军去的方向吗?很无奈地派出快马查询蜀军动向。 连续几日,派出的快马相继回来,结果却只有一个:没有蜀军行踪。 失踪了?据说好几万人,就这样没了?朱之任想不通。思考一夜,向朝廷报:境内不见蜀军。 也没错,是未见到。 慕容延钊没有失踪,只是隐于山中。然后韩继勋、韩保贞等人化为老百姓,悄然进入密州城。 要想立稳脚跟,便要有自己的根据地。离开江陵时,送行的王朴、赵普同时指出了一个地方:密州。 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这里离徐州、青州都有一定的距离,可以说是个“三不管”之地。最为关键的是据说密州刺史是个贪婪小气而且毫无本事的人。慕容延钊要夺密州。 支援襄阳的宋军渐渐在新野、龙陂、胡阳、枣阳及唐州、邓州等地集结,若加上当地和周围房州、均州等地的地方军队,随随便便一算便有五十万。 赵光义认为援兵的人数众多便会取得胜利,却忽略了一个关键。这五十万大军没有一个统一的总指挥。 打太原时有潘美,可现在呢?那四位克太原的大功臣能和谐相处吗? 不能。这还未碰面,矛盾便已起。在唐州的曹翰竟然派人来催在唐州的崔彦进去攻打随州。 你算哪门子葱。崔彦进对来人怒道:“你回去告诉曹将军,我部是来支援襄阳,不是随州的。他想打随州,他自己去便是。” 随州逃降张承刚想自告奋勇做打随州的先锋,张彦通已抢在前道:“一切听崔将军调遣。”人家是朝廷大军,咱还是不要随意出主意为好。 “听我调遣作甚,你们那些没用的士兵只能做逃兵,我不收。”崔彦进说完,摆手示意二人快离开,心中的瞧不起显露无疑。这也难怪,他是这四位援军主帅中参加战斗最多,立功最多的。 张彦通倒也没什么,那张承的脸色很难看。 第332章 乱战(七) 李汉琼是个喜欢打仗立功的人,十分勇猛。攻破太原,便是他首先攻破的白羊城门。他嗜酒如命,性格木纳,少与他人交往,性格较为孤僻。所以他根本不通知友军,径自率部直向襄阳。 刘遇是另一种类型,性格淳厚,胆小谨慎。他的部队最晚到达,便在一些小的州县驻扎待命,因为大镇都被崔彦进、曹翰两位将军占了。但他没什么不开心,这样更好,跟在你们后面便是。 孟昶正在看军事地图,众人皆在。敌人援军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李汉琼不是个聪明的人。”孟昶道,“有勇无谋的人最好对付。” 赵普点头道:“不错。咱们就来个诱敌深入,围而歼之。” 孟昶问:“小普已有好的地点?” 赵普一指襄阳西北,“就这里,清水河。” 孟昶道:“好,就在这里给宋军来个下马威,各将听令。” 坐骑上,李汉琼将酒囊放到嘴边痛饮数口,大声下令:“前方就是襄阳,加快行军速度。” 身旁部将韩玉道:“大帅,是否等候其他各部?” 李汉琼厉声道:“皇上的旨意是让我们解襄阳之围,不去襄阳怎解围。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谁敢拖沓懈怠,必斩不饶。” 部将们哪还敢多言,下令士兵们加快前进。 王蓝田没有回凤翔,领着那千余人到了长安。恰好潘美也到,听了他一番诉说后,大呼不妙。 此时的长安经多年的战乱摧残,早已无唐时的昌盛。宋朝对这也不重视,只有永兴节度使米信率五万人马驻扎在此,管辖附近州县。米信早年也在禁军,也是大宋的开国功臣。本也在京城禁军任职,赵光义登位后,将他升迁,调往这里。 “我必须马上赶往凤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潘美焦急地便要走。 米信担忧地道:“张大人性格暴躁,居功自傲,潘大人不好对付。”他们都是当年赵匡胤禁军旧人,相互间都比较了解。 “义父一定要小心。”王蓝田也道。 潘美稍作思考,道:“凤翔危急,速给我骑兵先行前往。” 米信慌忙调派骑兵队伍,不过一万余。 潘美心中担忧凤翔,赶紧率这些骑兵奔往凤翔。他不知为时已晚,凤翔的战斗已在凌晨打响,到了收尾阶段。 张令铎自恃勇猛,率守军出城列阵与蜀军对决。 李廷珪拍手欢迎,下令霍犀猊、霍犀范两兄弟在左,孙文韶、张虔昭俩老将在右,自己坐镇中军,向宋军攻击。 战斗一打响,胜负便已分。且不说蜀军人数多出一倍不止,勇猛的程度也高处许多。张令铎这两年只知享乐,哪有闲心管理军队。 霍犀猊、霍犀范兄弟不由分说,一个举斧,一个挥刀,从侧面奔向他。 张令铎忙挥刀相迎。没几个回合下来,已大汗淋漓,体力不支。他的体力都放在几个小老婆身上了。 蜀军优势明显,宋军被逼得只有边抵抗边后退,已全无阵势。 李廷珪宝剑高举,大喝道:“攻入凤翔!” 蜀军的所有将士奋勇向前,宋军士兵连招架的机会都无,干脆往城里跑。 城门就这么大,大家你争我抢地,相互侵轧,落后者,摔倒者众多。 妈的,老子不干了!许多宋军气愤地将兵刃一扔,大喊:“我投降!”蜀军不杀降兵,这点天下人都知道。 张令铎急了,想抽身回撤,可那霍氏兄弟一点机会都不给他。斧斧致命,刀刀夺魂,你想喘息?休想。 城头宋兵着急起来。我是关城门呢,还是就这样开着呢。关吧,咱主将,咱战友在城外。开着吧,蜀军混进来咋办。 好吧,别多想了。已有混入城的一队蜀兵冲上城头,没费多大劲便占领城头。将宋旗一扔,插上蜀旗,迎风飘扬。 啊,城破了!宋兵们完全放弃抵抗,纷纷弃刀投降。 啊,城破了!蜀兵们的吼声更加巨大,精神抖擞,喜悦万分,向城中蜂拥而入。 啊,啊,城破了!张令铎心中连连大叫,不再想着回城,撤马逃窜。 霍氏兄弟欲追,李廷珪大笑道:“让他去吧,有人会杀他的。”挥军进城,凤翔易主。 张令铎仅率百骑突围而出,狂奔不远,但见前方烟尘密布,心中大惊。没想到我老张竟丧命在这荒郊野外。他也不想想,李廷珪若想要他的命,怎么那么轻易地放他突围。 “张将军,你怎么会在此?”潘美当先,厉声喝问。 原来是老潘。张令铎大喜,“老潘,救我!” 潘美又是一声喝问:“凤翔如何?” 凤翔?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它作甚。张令铎没有回答,笑道:“老潘,你来,我就放心了。” “是否已失守?”潘美看出了苗头。 此时的张令铎同志哪还管凤翔,笑着道:“老潘,走,到了京兆府再详叙。”长安在宋时改名京兆府。 潘美那个气啊,大喝声:“拿下!”立刻上来几位士兵要捆绑张令铎。 张令铎一愣,将刀一举,“谁敢!” “我敢!”潘美下马,将尚方宝剑高举,“尚方宝剑在此,张将军休要造次!” 张令铎只好将刀一扔,束手就擒。 “回京兆府!”潘美下令。还是晚了一步,凤翔的失守对整体战略部署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一到京兆府,潘美便厉声问跪地的张令铎:“张将军,本官的指令可否到了凤翔?” 张令铎没有一点悔意,“已收到,大人让我死守凤翔。不过潘大人,今日我战败乃因大意,不过已探出蜀军虚实。大人再给我一些人马,我必将凤翔夺回。” “岂有此理。”潘美怒道,“凤翔失守,全盘被动,张将军准备咋么向皇上交代。” “谁也不是常胜将军。”张令铎不屑道。 潘美的声调更高,“不错,谁也不是常胜将军。但张将军不听军令,一意孤行,可知罪?” 此时的张令铎对战败仍无悔意,虽被绑,仍站起来撒泼般道:“罪什么罪,我无罪。当年我随先皇南征北战,身上的伤疤数不胜数,也曾败过。先皇也未曾责罚我,你老潘准备怎样,杀我吗?来呀,有胆的就来杀我。” 潘美也站起,拿起尚方宝剑,大声道:“张将军居功自傲,不服管从,莽撞出城迎敌,致使大败。尚方宝剑在此,将他拖出去斩了!” 张令铎睁大了眼睛。你敢动真格的? 旁边米信与他有些交情,慌忙道:“潘大人,临阵斩将,实在不吉。本府恳请给张将军立功赎罪的机会。”然后不停向张令铎使眼色,让他认错。 张令铎那脾气怎会认错,再说了,想当年在禁军,这潘美的官职比自己还低呢。“老潘,你敢杀我?”他不相信。 “有何不敢。”潘美说完便挥手将他拖出去。 张令铎脱口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老潘,跟着新主子,就忘了咱们当年跟随先皇时的情谊。你以为大家不知道赵光义这小子是怎么爬上皇位吗?” 完蛋,这句话触动了谁也不敢说的那根神经。米信本想在劝,也不敢再多言。这大逆不道的话,哪个敢出来帮腔。 潘美一摆手,下令快些将他拖出去处斩。“念咱们的情谊,你这句我便当没听到。” 潘美做了件好事。这话要是传到赵光义那,便不仅仅是张令铎一人死了,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只可惜张令铎临死都未体会到他的善意,仍在大骂他的背信忘义。 “有蜀军?”李汉琼连忙放下酒囊。 韩玉道:“不错,前军已遇蜀军,因天色已晚,未敢战。” 李汉琼已上马,“晚又如何。下令全军,攻击蜀军。” “大帅,敌情不明,待天明吧。”韩玉劝道。 “襄阳之危,怎可等待。”李汉琼已挥马向前疾奔。 待他到了前军,但见前方蜀军正在安营扎寨,显然以为宋军不会进攻。他大喜,高举丹凤朝阳刀,高喊道:“杀!”已先行冲了过去。 韩玉等部将忙跟着喊“杀”,率部向前冲杀。 宋军的进攻大出蜀军意外,王赟忙下令撤退。士兵们扔掉营帐,扔掉辎重,掉头便跑。 李汉琼心中更喜。趁势杀到襄阳,不就可以解围了吗?“杀!”他大喊道,率部猛追。 蜀军逃得不是很快,时不时地还停下来等上一会。 就这样被狂追数十里,蜀军突然停下。王赟立马转身,手中混铁棍一摆,“杀!”率军迎上。 “哈哈,好。”李汉琼大笑道。灭蜀军便在此刻也。 此时突然宋军身后厮杀声响起,李汉琼惊问:“怎么回事?” 韩玉忙道:“末将这就去查看。” 忽然间两侧的厮杀声也响起,在夜幕下更显诡异。 “怎么回事?”李汉琼又惊问。还未有人回答,王赟已率兵回攻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李汉琼边挥刀迎敌,边仍困惑着。 到了后军的韩玉想过来告诉他们的大帅“我们被包围了”,可是身前这两人实在厉害,无法脱身。 脱身?你可真逗!论武功,我俩的任何一人都胜你;论速度,我俩的任何一马都比你快。 赵崇韬摇摇头道:“交给你了,承勋。” “太弱,我不要。”李承勋拒绝。 “那就交给本大小姐吧。”一声娇喝,唐糖纤手一扬,一道寒光划破夜的黑,正郁闷的韩玉惨叫一声落马。 第333章 乱战(八) “糖糖宝贝好厉害!”孟昶到了跟前,夸赞道。 “我们不厉害吗?”段思盈、留妍瞳、达妮不服气地纵马入了敌群。 “我们不厉害吗?”赵崇韬、李承勋笑着齐声道,然后也马上冲了过去。 孟昶摇头,“你们都厉害,就我不厉害,好了吧。” “皇上,你到后面去,这些虾兵蟹将就交给我们吧。”符彦卿、武璋率禁军直向敌军。 “不好玩,师父师娘,咱们找个地睡会去。”孟昶苦笑道。 杜逸风夫妇爽快答应,“好。” 孟昶一翻白眼,“那我真是昏君了!”然后扯开嗓子大喊:“大蜀皇帝在此,大家快来呀。” 大蜀皇帝?开什么玩笑。这时候他应该抱着漂亮的老婆睡觉呢,忽悠谁呢。宋兵无人理会。 孟昶急了,拦住个宋兵,道:“我是大蜀皇帝,快点叫你们的同伴来打我。” 那宋兵鼻子“哼”了下,道:“你要是大蜀皇帝,我马上投降。” “那你赶快投降,我真的是。”孟昶跟他叫上真了。 “有凭据吗?”那宋兵懒得理他。 这时候我能拿出什么凭据。道:“你见过他?” 那宋兵骄傲地道:“那当然。宋城之战时,我就见过了。” “那好,你要说话算数。”孟昶下马走到他跟前,根本没把他手中的刀放在眼里。 “徒弟。”肖玉蓉已下马纵到他前。 “没事的,师娘,这位老哥和我是老相识。”孟昶笑着让她让开,走到那兵面前。 那宋兵盯着他仔细辨认会,惊呼:“你真的是呀。” “老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快投降吧。”孟昶笑道。 我又不是傻子,你的身边不知有多少高手呢,想那时我们数十万大军都没能拦住你们几个人呢。“我降,我降!”兵刃一扔,跪地投降。 “哈哈,这也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孟昶大笑道。 “徒弟,还是你厉害。”肖玉蓉赞道。 这就叫厉害啊,马上就有更厉害的了。孟昶从怀中掏出个玉牌递给那宋兵,“老哥贵姓?” “我叫张三。”那宋兵慌忙答道,并不敢接牌。 这下惊呆的是孟昶,“你,你叫啥?” “小的叫张三。” 孟昶笑道:“哈哈,原来咱们是兄弟。” “小的知道皇上您也叫张三,但小的真的叫张三。”那兵颤颤巍巍地道。 “你看这样好不?”孟昶道,“你把这个牌拿去,告诉你的战友们,不想死的呢,就赶紧投降。如果你能招降过来一百人,以后张三这个名字就是你的,我不再用。” 那兵抬头道:“不,还是我改名吧。” 孟昶笑道:“那好,如果你能招降过来一百人,我便允你改名,否则你就永远叫张三。” “这容易,别说一百,一千我也能招降过来。”张三很有自信。在宋军这些年,离自己最近人的官职是小校。现在人家皇上离咱这么近,我不跟他跟谁啊。 “哎,哎,你别急着走啊,牌拿着。”孟昶见他离开,忙道。 张三回头,“不用。” “我是怕你被我蜀军伤害。只要你举这个牌,没人敢动你。”孟昶笑道。 天哪,御赐金牌,想我天朝有几人能有这福分呀,想我几辈子也没这个福分哪。张三惊喜着接过便去招降同伴。 正怀疑这牌的份量,正好几个蜀兵杀来,张三忙举牌。士兵们一见,不再理会他,杀向别处。 皇上,大蜀皇上,我这条命从此是你的了。张三心中大喊。 清水河的厮杀声惊动了襄阳的焦继勋,远远望着,他有些犹豫。援军终于来了,我该不该派兵攻击蜀军呢?犹豫良久,仍在徘徊。夜间情况不明,还是待天明再决定吧。 樊城的王文宝也被惊动。远远望着,他心中大喜。援军终于来了,这下有救了!回头赞了句身后的张镕:“幸亏你冒死向汴京传递了消息。快去布置,明日迎接朝廷大军。” 曹翰在离襄阳较近的邓州,也被惊动。摇着头道:“李汉琼自以为是,不自量力,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然后想到对自己不屑的崔彦进,心道:“崔彦进你个匹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也去襄阳送死!” 李汉琼这下苦头吃得可不是一点。在与王赟的对决中,完全落了下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原来我并不是天下最猛的那位。 好久未动混铁棍的王赟越战越勇,越战越猛,一棍一棍铺天盖地,象是黑夜中的飓风,令人捂耳心颤,吓得不敢睁眼。 李汉琼本已只有招架之功,而不时传来的宋兵惨叫声和投降声更让他心慌意乱。然后,他终于下定决心:逃。 朝阳刀猛地砍了过去,然后勒紧缰绳,狠拍坐骑,“走。” 大帅跑了?宋军将士一见,谁还有心恋战,纷纷四处逃窜。 那拿着玉牌的张三身旁已聚集了好几百人,仍在喊着:“大家快来我这,宋军不杀。” 有一些没听清,还在逃。他大喊道:“我们被包围了,四面都是蜀军,不要命的就跑吧。”那些士兵一听,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与他站在一起。 蜀兵见他高举的玉牌,果然不再杀。甚至有些善良的还提醒眼前的对手:“快去那边,那里的宋兵我们不杀。” 黎明时分,清水河恢复平静,冲出包围的李汉琼身旁只有不到五千士兵。 张三拿着玉牌,带着将近八千降兵四处寻找孟昶。蜀兵们打扫着战场,没人顾及他们。 孟昶望着这群浩浩荡荡的队伍,笑着问身后众人:“谁最厉害?” 竟无回应。孟昶又问:“谁最厉害啊?” “当然是皇上!”众人异口同声。 孟昶得意地道:“哈哈,这下服气了吧。” “服气。”众人齐声道。 孟昶地哼起小曲:“我那个美呀美呀美呀,我那个乐呀乐呀乐呀……” 唐糖小声对段思盈嘟囔道:“又开始自恋。” 段思盈笑道:“你不是最稀罕自恋时的他吗?” 唐糖一翻白眼,“谁稀罕呀。” “我们稀罕。”留妍瞳、达妮笑着道。 张三率降兵跪地道:“皇上,我招降了这么多,可以改名了吧?” 孟昶笑道:“当然可以,你想叫啥名?” 张三道:“请皇上赐名。” 孟昶想了下,笑道:“你比我大,就叫张大三吧。” “不行,不行,我怎么会比皇上大呢。”张三马上摆手不同意。 “那好,咱们取谐音,你就叫张大山,如何?”孟昶也不想为难他。 张三喜道:“好。”然后将那玉牌举起想还回。 孟昶笑道:“这个牌就属于你了,你招降的人也属于你了。这样吧,你们愿意留下的便留下,愿意走的,我绝不勉强。” 这样的皇上不跟着那绝对是傻子。张大山及降兵们大声道:“我们愿永远追随皇上!” 在城头望了一夜的焦继勋叹口气,没有派兵出城攻击蜀军。很明显,援军已被灭。 忙碌了一夜准备迎接援军的王文宝躺到床上便打起了呼噜。白忙活一夜,真让人心情不爽。 邓州的曹翰在天明派出快马前往清水河打探。快马还未离开,李汉琼便带着残兵败将来到。 “李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曹翰很惊讶地问。谁都看得出是装的。 李汉琼这人果然愚讷,长叹道:“曹将军,我部战败。” 曹翰手指着他道:“你看你,为何不等兄弟们汇在一起再去襄阳呢。你说你怎么向皇上交代?” “我已无脸领兵,这就回汴京请罪。”李汉琼这人倒也是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 曹翰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其实我早有合兵一处,聚势一举击溃蜀军。可惜呀,都被你和崔彦进将军拒绝。这下可好,你五万人就回来这么点,想要聚势也难了。” 李汉琼低头猛饮数口酒,道:“惭愧,惭愧。曹将军,我这些部下便留下来听从您的调遣,我回汴京了。” 望着他远去,曹翰冷冷笑着自言自语:“这下你彻底完蛋了!” 偷鞋刺史郑俊凯正在府内调戏夫人的小丫鬟,城头哨兵匆匆忙忙闯入,大喊道:“大人不好,蜀军,蜀军又回来了!” 郑俊凯惊得跳起,大声问:“多少人?” “这个还不清楚,只是原处烟尘滚滚,为数不少。”哨兵答。 郑俊凯慌忙出府向城头奔去。上了城头一望,蜀军已在城下。 “吾乃大蜀慕容延钊,识相的快快投降。”慕容延钊长槊指了过来,厉喝道。 郑俊凯双手颤抖,“你,你们来我密州作甚。” “休要废话,快些献城,否则爷的长槊要了你的小命。”慕容延钊哪会把这类人物放眼中。 “有本事你上来。”郑刺史跳着叫道。 慕容延钊笑道:“还用我上去吗?” 郑俊凯得意大叫:“你不敢吧。你不敢……”说不下去了,脖子上架了柄闪光的刀。 “快开城门!”拿刀之人正是韩继勋。 “来,来人哪……”郑俊凯挣扎着大喊。 “来你个头。”韩继勋的刀猛地一划,郑俊凯的头便与身体分家。 “开城门!”韩保贞已率先前入城的士兵占领城头。 密州城门打开,慕容延钊挥军入城。密州城头飘起大蜀旗帜,在大宋的大地上格外显眼,格外鲜艳。 第334章 乱战(九) 赵光义怒气冲天,大骂李汉琼的莽撞。 紧跟着兵部接连来报凤翔及密州的失守,他更是怒不可支。 “皇上,密州之失不容忽视。”卢多逊道。 “哪里容得忽视?”赵光义气道。 张居正出列道:“密州在我大宋腹地,四周皆是我城,谅那蜀军也难有作为,不足为惧。襄阳才是最重要之地,那里聚集蜀军主力,显然志在必得。” “襄阳已派大军支援,若再派援军,别处便会空虚,不得不小心。”寇准道。 张居正仍坚持自己立场,道:“寇大人,若襄阳有失,岂不危险。” 寇准道:“襄阳城池坚实,岂会一朝一夕便被破。更何况我朝廷大军已到,蜀军首尾难顾,必会分神,又怎敢冒险攻城。而密州蜀军如饭中之石,让人哽咽,若不及时剿灭,只怕会壮大发展。” 赵光义听后点点头,“寇爱卿说得没错。朕令你为胶东剿蜀监军,立刻前往胶东剿灭蜀军,还我个清静。” “臣遵旨。”寇准随即离朝,回府稍作打点,便奔向青州。 “李将军,你还跪在那作甚。”赵光义厉声问道。 李汉琼低头道:“臣正等着皇上责罚。” 赵光义“哼”了声道:“责罚,杀你千回也难解朕之恨,五万大军就这样土崩瓦解,你还有脸面到殿上,跪在这等我责罚吗?” 李汉琼果然实诚,忙道:“臣知道了。”连磕三个响头,起身出殿。两个时辰后,便传来李汉琼在府中自尽身亡的消息。 “卢大人,你不觉得蜀军的所为很让人费解吗?”散朝后,张居正与卢多逊同来到兵部。 卢多逊点点头,“不错。按理走徐州一路到我汴京最为便捷,为何反而没有动静呢?” 张居正猜测道:“会不会故意分散我们的兵力,而后直攻徐州,逼近汴京?” “很有这个可能。”卢多逊同意,“咱们得去提醒皇上。” 张居正拦住他,“这只是猜测,还未有证实,暂缓一下吧。” “皇上应该会想到这层。”卢多逊道。 赵光义确实想到了这层,他正召见曹彬,并给了他一把尚方宝剑。“曹大人此去徐州,责任重大,凡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曹彬接见,道:“臣这就前往徐州。皇上,还有一处不可放松警惕。” “曹大人说的是契丹吧?”赵光义问。 曹彬道:“不错。北部防线绝不容有失,否则四面是敌,实在难以招架。” 赵光义笑道:“曹大人放心,有那郭大胆在,契丹岂敢踏入一步。” 赵光义不知此时的郭进已自缢身亡。为何?被气得。 田钦祚利用职务之便竟干起贩运牟利的勾当,这事郭进知道后,当面大骂他。 田钦祚怎会服气,两人对骂起来,若不是左右将领阻拦,非要动刀动枪不可。 郭进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越想越气,拿着刀找到田钦祚,让他认错。 田钦祚什么也没做,拿出金牌往他眼前一亮。你要杀便杀,我可是皇上的人。 郭进只好罢手,回去后气得自己一人饮酒,直到大醉。人醉后会想起很多事,比如自己曾经的被贬,自己的才能无法完全施展,比如象田钦祚这样的小人竟得重用等等。想着想着,气得实在想不下去了,拿刀往脖子上一抹,离开了这个带给人气愤地人世。 次日被发觉后,田钦祚慌忙派人上奏,谎称郭进醉酒暴病而死。当然他也不忘交代一句:“慢点走,不要这么着急到汴京。这点钱拿着,一路上好吃好喝的地方多玩玩。” 孟昶好像有些着急,突然下令向襄阳、樊城发动攻击。 不是要围困吗?这是怎么了?难道不知道我们的援军就在那等着这一刻吗?襄阳焦继勋、樊城王文宝同一个心思。 嘿嘿,就是因为援军在那,咱才要攻的。孟昶又在战船上观看着攻防战。 唐糖四女擂鼓不停。不过这次明显不同,鼓声激昂振奋,让人精神大振。 “还未有动静吗?”天色渐晚,孟昶问身后王昭远。 王昭远摇摇头,“唐州、邓州皆无。” 孟昶想了下,笑道:“好吧,今日到此为止,明日继续。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忍多久。” 忍多久?你能忍多久,我便能忍多久。曹翰望着唐州心想。 忍多久?你能忍多久,我便能忍多久。崔彦进望着邓州心想。 忍多久?你俩能忍多久,我便能忍多久。刘遇左望会唐州,右望下邓州,心想。 好吧,成全你们,你们继续忍吧。次日,蜀军的攻势更加猛烈。 娘的,援军呢?你们在那看笑话吗?樊城吃紧,王文宝大骂。 他……的,援军呢?你们在那吃……吗?焦继勋到底是文明人,没有把那些粗字骂出来。 援军?他们在练忍术,看谁忍得久呢。大船上的孟昶笑着想。 “老公,今日什么曲风?”唐糖四人问。 孟昶想了想,“我来教你们一曲吧。” “好呀。”唐糖已把鼓槌递了过来。 孟昶走到鼓前,边鼓边高唱:“我抬头,向山沟,追寻流失的岁月……”竟是那首西北风的《信天游》。 蜀兵们纷纷望来,这歌好像很好听,但又好像听不懂。 孟昶刚唱完,唐糖就抢过鼓槌,道:“还是我们来吧。” 四人擂了起来,起初很生疏,两次过后,渐渐悦耳动听。达妮高亢地嗓音也想起:“我的头,向山沟,追寻流失的岁月……” 好听,真好听。蜀军们奋勇向前,也不喊“杀”了,都跟着唱了起来。 守城的宋兵傻眼了。怎么还有这样冲锋的招式吗?蜀军真是与众不同哪! 眼看又将天黑,孟昶回头望向王昭远。 王昭远摇摇头。 孟昶笑道:“好吧,明日继续。” 明日复明日,明日不太多。第十日,朝廷派来的监军到达,是赵光义倾心培养的年轻官员吕端。 你们能忍,我们的赵光义同志忍不下去了,因为这几日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淮南蜀军越过边境,很快到达宿州,并随即攻城,刚到徐州的曹彬慌忙向朝廷上报。 凤翔蜀军出动,却并未向东攻打京兆府,却向北,连拔邠、泾、宁等镇。 寇准一到青州,便调派青、淄等州兵力进攻密州。未到密州城,便遭到蜀军的迎击,宋兵损伤惨重。 还有当然是北部的契丹。郭进身亡的消息刚到,赵光义叹息不已,还未想出合适人选替代,便又传来辽军越境的消息。 焦头烂额的赵光义大骂崔彦进那几人的无能,不得不派吕端前往催促。 年轻的吕端在唐州便碰到一鼻子灰。崔彦进淡淡地道:“本帅久经沙场,知道该何时进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吕大人还是快些去教教那曹翰吧。” 吕端未敢停留,便向邓州去。途中遇到刘遇大军,便告之皇上旨意。 刘遇点头道:“马上,马上便开拔。不过吕大人,李汉琼的下场你想必是知道的,若仅我军前往襄阳,只怕重蹈覆辙啊。” 吕端又急急奔到邓州。曹翰只在打太原时见过他,连名字都叫错:“寇大人,一定是寇大人吧。” “皇上御赐山南东道监军吕端。”吕端只好自报家门。 曹翰一拍脑袋,“对,是吕大人。吕大人来到邓州,是否带来皇上的赏赐了?” 吕端如实答道:“未有。” “没有啊。”曹翰很失望,“那吕大人来是为何事?” 我是监军,你没听清楚吗?吕端自知资历尚浅,忍住怒气道:“奉皇上之命监督各路援军救援襄阳。”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帅久经沙场,知道该何时进攻。吕大人还是去监督那崔彦进吧。”曹翰摆手道。 我倒,这两位说出的话都一样,难道早有默契。吕端无语。 好吧,你们都不去,我一人前往襄阳。吕端竟孤身一人向襄阳而去。 都说吕端糊涂,莫非是真糊涂?要知道襄阳外可都是蜀军。所以他被蜀兵押到孟昶面前。 吕端?孟昶听他自报其名后,想了会想起那句话:“诸葛一生惟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还有那句口头语“宰相肚里能撑船”。 “你就是吕端?”孟昶望着这位年轻俊秀的青年问。 吕端不卑不亢地又重复:“大宋皇上御赐山南东道监军吕端。” 孟昶见他一本正经,不禁笑道:“好了,好了。你不在你们宋军中监军,到我军中作何?” “我是来投奔皇上的。”吕端似乎早有准备。 这下孟昶及身后王昭远、赵普都是一惊。 孟昶疑惑问道:“未战便降,不忠不义。吕大人怎会做此选择呢?” 吕端答道:“败后再降便是忠义吗?” “虽不算忠义,但至少对得起良心。”赵普道。 吕端摇头道:“用他人的死亡换取自己的存在,对得起良心吗?” 孟昶点头,“更加愧疚。” “未战便降并非不忠不义。未战,何人知我忠义?所以我觉得心安理得。”吕端道。 “可你怎知朕会留你呢?”孟昶故意问。 吕端道:“天下即将是您的,留与不留有什么分别。” 孟昶笑道:“吕端大事不糊涂,果然哪!” 第335章 乱战(十) 吕端笑了,“这句可是我平生听到的最动听的赞扬。” 我只知有那么一句话,但对你我还很不了解,必须要考考你。孟昶下令摆宴招待这位未来的丞相,赵普、王昭远及王全斌、王赟等将相陪。因在战时,略有简陋。孟昶笑着举杯道:“没有什么准备,还望吕大人见谅。” “是我来得突然而已。”吕端笑道。 宋军的监军竟主动来降,蜀臣蜀将自是开心,把酒举盏,兴致很高,大帐内情绪浓烈。 “皇上,为助酒兴,喝不出几道题来让大家答答。”赵普深知孟昶心思,提出。 小普果是我肚里的蛔虫。孟昶笑笑,道:“吕大人,可愿参加?” 吕端明白这是要考自己,并未退缩,道:“愿与诸位大蜀英杰一乐。” 孟昶道:“好。这样,吕大人若答得好,朕便封你为丞相。” 此言一出,蜀臣皆愣。皇上,您也太儿戏了吧,几道题便可以让他成为一品大员哪。 吕端亦楞了下,忙道:“皇上,若这个玩法,恕我不能参加。” “吕大人,这是为何呢?”孟昶故意问。 吕端不慌不忙答道:“我之才能岂能靠几道题所能体现,所以我恳请皇上,若我答得好,便封我为七品县令。” 孟昶又问:“吕大人之才能又岂能小小县令所能体现呢?” “皇上可知我为何这么急于投奔而来?”吕端道,“因为我知道我无战之才,不适宜此时。天下太平时才是我施展之时,故我愿意从县令做起,皇上得天下后,若觉得我做得好,完全可以慢慢升迁到丞相。” “哈哈,好,朕同意。”孟昶大笑答应。 王昭远、赵普等人道:“还请皇上出题。” 孟昶想了下,举起酒杯,问道:“朕想知道当今天下何处之酒最好。” 众人没有抢答,纷纷望向吕端。 吕端从容笑答:“杏花村酒最好。” “何以见得?”孟昶问。 “唐诗有云: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吕端道。 果然聪明。众人点头称赞。 “那唐时酒价每升多少银两呢?”孟昶追问。 众人沉思,吕端沉吟道:“这酒价吗……” 赵普突然笑着打断,“吕大人,我也知道。” 小普啊小普,你真懂我心,咱要试试他的聪明才智,但也要让他知道咱大蜀和他一样聪明的人很多很多。孟昶笑道:“既然这样,不如你俩便用酒写在桌上,相互比较下吧。” 二人拿筷蘸酒,在桌上写下同样的字:三十。 孟昶见到,笑道:“我猜你俩的理由也应一样吧。” 赵普笑着对吕端道:“呵呵,吕大人,还是你来说吧。” 吕端点点头,坦然地道:“我记得杜甫有诗:速来相见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一斗十升,一升自是三十。” “哈哈,吕大人,奇才哪!”孟昶大喜道,“朕已等不及了,现在就任你为县令,马上前往金陵吏部报到。” 吕端的降蜀对崔彦进这几位看来无所谓,但赵光义却气得吐血。他早已看出吕端的高人之处,并有心培养。可人家竟然毫不领情,说明什么?他已看出大势。 说实话,吕端前往前线时,并未想到降蜀。可他连见那三位或骄横或胆小的大帅后,才下了这个决心。他本就一人,毫无牵挂,所以选择了这条路。 “吕端忘恩负义,胆小懦弱,难以成事。”赵光义替自己找点面子,忍着怒气,故装平淡地道,“降就降了吧,多他不多,少他不少。众爱卿谁人敢往襄阳?” 众文武相互对视,无人出列。 “难道我堂堂大宋便无良将了吗?”赵光义怒道。 “大名府符彦超功勋卓著,文武双全,名望极高,应可担当此任?”张居正出列举荐道。 大周的国丈?赵光义有些犹豫。 “自郭进将军去后,北方边境便不稳定,符老将军曾抗击辽军,取得很多胜利,臣觉得派往北方更妥。”卢多逊忙道。 见他模样,似乎还有别的含义。赵光义道:“卢爱卿,就这些吗?” 卢多逊不再隐瞒,道:“他符家老四符彦卿正在襄阳,早已是大蜀禁军主帅,臣怕……”不再说下去。 此中含义谁都懂。连吕端那类在大蜀无亲无故的人都跑到大蜀,更何况他们是兄弟。还有便是人家的女婿是柴荣,柴家的江山可是被咱姓赵的抢过来的。赵光义点点头:“卢爱卿所说有理,立刻遣府彦超前往石岭关。” “皇上英明!”众臣赞道。 赵光义没好气地道:“何人往襄阳呢?难道要朕御驾亲征吗?” 众臣慌忙阻拦,“皇上,现在四面受敌,皇上应在汴京调度,统筹全局,怎可往前线。” 卢多逊犹豫下,道:“皇上,臣愿往。只是臣资历浅薄,恐前线将军们心有不服,臣再举荐一人同往。” “何人?”赵光义见有人为自己分忧,很是高兴。 “秦王赵廷美。”卢多逊道。 众臣皆惊。赵廷美乃赵家老四,赵光义登基后,封其为秦王。但谁都知道,这个王位是虚的,无一点权力。谁也都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能夺得兄长的皇位,四弟会不会效尤呢。 赵光义盯着卢多逊,问道:“卢爱卿为何要他同往?” “秦王乃皇上四弟,皇室宗亲。若往前线,一可鼓舞军心,二可镇住各位将军。”卢多逊解释道。 赵光义想了很久,最终答应:“廷美未经过战事,卢爱卿要细心呵护。”那些将军都是我提拔的人,想来不会有事。 “宿州哪那么容易攻破,想来无事,大人无需担忧。”徐州刺史史珪摆手道。 曹彬道:“为防万一,还请史大人调兵与我前往救援才是。” 一个破宿州,丢就丢了呗,那么急作啥。史珪很不情愿地下令集合士兵,前往宿州。 刚出徐州城,便见数十人慌张着跑来。他们不识曹彬,向史珪汇报道:“大人,宿州已被蜀军占领。” 史珪一惊,侧目望向曹彬。 曹彬略作思考,道:“回城。” 我就说不用去的嘛,只要咱徐州在,其他州县丢就丢吧。史珪心想。 曹彬并不这样认为,他连忙向汴京发出急报,又连忙调兵遣将,准备迎击蜀军。徐州的兵力显然不够,他又向沂州、海州下达命令:令卢怀忠、尤贵率兵前来徐州助阵。 未到密州,便被蜀军痛击。退回青州的寇准将朱知任训斥一番,狠狠批评了青州士兵的无能。然后向淄州发出命令:派兵前来,重新聚集后,进攻密州。 论年龄论资历,朱知任高出寇准几倍,但也只有挨批的份,因为人家是皇上派来的。 潘美也是皇上派来的,所以当延州的彰武节度使赵廷赞和富州的保大节度使郭从义接到他的指令后,忙调集各处队伍,准备合围蜀军。 赵廷赞咱们都认识,被王全斌三打下马的那位。兄长亲信,赵光义当然是朝偏远之地调配。 郭从义自后唐时便已成名,义性重厚,有谋略,历任的朝,历任的皇帝都很放心他。因为他不闹事,沉稳之极。 针对蜀军北上,潘美已调陕州、河间府等地兵力前来京兆府,准备将蜀军拦腰截断,合而围之。 李廷珪率部深入,犯了极浅显的军事错误,这点谁都看得出。可他似乎还未发觉,仍向北攻击,又拿下原、宁、庆等州。难道他不知道危险已正逼近,蜀军前景堪忧吗? 一向沉稳的李廷珪是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围襄阳已近两月,孟昶似乎也不着急,每日攻那么一下,绕城转上一圈,莫非汉水的风景吸引了他? 此次卢多逊冒着风险举荐赵廷美同行,是因为曾是他的老师。赵匡胤时,见他博学多识,经史熟悉,便让他做了赵廷美的老师。 “多谢老师给我争取到这次机会。”赵廷美年纪虽轻,却长得十分强悍,与赵匡胤十分相似。 卢多逊道:“臣是想让秦王多加历练,多结交些军中之人,或许有用。” 赵廷美道:“我知道,我会与他们交好的。” 你想交好便交好吗?唐州的崔彦进不冷不热地道:“秦王,不是我不想去襄阳,只是李汉琼已做出了榜样。你说我会重蹈覆辙吗?” “崔将军所说有理。”赵廷美倒也客气,“我看还是将三位将军聚在一起,商议出对策,如何?” “秦王,这正是我所想哪。”崔彦进一拍大腿道,“我已多次邀他二位来唐州,只是人家不肯,我也没办法。” 赵廷美道:“便由亲自前往相邀吧。” 出了唐州,卢多逊道:“秦王,我看这事有点悬。” 赵廷美相当自信,“老师放心,我必能让他三人合心一处,救援襄阳。” 信心在刘遇那受到打击,得到同样的理由。 师徒俩前往邓州,结果更悲惨。曹翰竟称重兵在身,怕传染给秦王,拒绝见面。 年轻的赵廷美沉不住气了,大骂道:“国难当头,一个个却贪生怕死,相互观望,实在可恶。” 卢多逊沉思良久,突然笑道:“臣有办法了,保管他三人争着去襄阳。” “老师,快说。”赵廷美催道。 卢多逊附耳一番低语后,赵廷美怀疑地问:“能行吗?” 卢多逊冷笑道:“不妨一试。” 第336章 乱战(十一) 赵廷美依卢多逊之计,写下:本王已令崔彦进部明日凌晨前往襄阳,望你部午后开拔接应。 然后吩咐士兵交给曹翰,匆匆回转。 见到刘遇,赵廷美道:“本王已令崔彦进、曹翰率部明日凌晨前往襄阳救援,你可率部午后出发接应。” 刘遇忙不迭地点头称赞,“秦王魄力非凡,必成大器。” 回到唐州,赵廷美对崔彦进道:“曹翰已答应本王明日凌晨率部前往襄阳。我与崔将军部午后出发,如何?” 曹翰大笑赞道:“秦王英明。” 都是混账东西。赵廷美心中骂道。 次日午后,三军从不同地方出发,慢慢腾腾地向襄阳前进。慢一点好,等他与蜀军拼个你死我活时,我轻松获取胜利。 因为慢,所以直到傍晚才到清水河,便是那李汉琼兵败的清水河。 三军相遇,俱都怔住。三位主帅碰头,说出同一句话:“你怎么在这?” 赵廷美与卢多逊过来,三人愤恨地望去。欺骗,你竟敢欺骗本帅。 赵廷美一拱手,笑道:“三位将军崩气愤,本王这是救你们呢。” “秦王分明是在耍我们嘛。”资格最老的崔彦进哪会把你个小小秦王放眼里。另二人跟着发怨气。 卢多逊在旁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秦王是持尚方宝剑而来督促各部救援襄阳的。但他没有拿出来逼三位将军,是为什么?因为他敬仰三位将军的勇猛。” 曹翰道:“如果是皇上强行令我们进军,我们自不敢怠慢。何必要耍那些小手段愚弄我们。” 卢多逊摇头道:“曹将军难道没看出秦王的深意吗?他是不愿拿皇上来压三位将军,可又不想三位违旨触怒龙颜,故才有此之举。” “这么说来,我们倒应该谢谢秦王了?”刘遇不阴不阳地道。 赵廷美忙摆手道:“无需。本王对三位将军仰慕已久,待解了襄阳之围,本王自会恳请皇兄嘉奖。” 已是如此,若回军,赵光义怎会饶过我们。三人无奈接受现状。 “天色已晚,各军便在此地驻扎,明日直向襄阳,如何?”赵廷美很有礼貌地征询他们的意见。 我大军足有二十万,想那蜀军也不敢来。三人点头赞同,宋军在清水河畔安营扎寨。 二十万又如何?一听宋军已向襄阳而来,孟昶乐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与王昭远、赵普、王赟、王全斌等人紧急商议后,决定仍在清水河歼灭敌军,而且便在今夜。那位张大山也被邀请参加,受宠若惊。 “张大哥,你觉得我们的布置如何?”孟昶笑问。 张大山可没想到自己会参加这么高级的军事会议,不停地点头称赞:“好,好,好。” 孟昶露出担忧道:“我军十万不到,宋军足有二十万,还是有些风险的。” 张大山忙道:“皇上,实不相瞒,我那八千人大多是原太原兵。而对方军中也有不少太原整编过来的士兵,他们是老乡,只要一招呼,保证都会跑过来。” “你算下可以招来多少?”孟昶问。 “太原之战,我们各军都损失惨重,所以胜利后都抢着整编汉兵,每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张大山解释道,“占领太原,我们又是烧人家房屋,又是抢人家财物。他们的心中自是怨恨颇深。我相信,只要我那些人愿意去招降,响应者必会不少。” “哈哈,好。”孟昶大笑道,“这样吧,不论招来多少人,都归你统帅。” “我,我没那个能力的。”张大山低头道。 孟昶摆手,“谁说的,朕说有便有,放手去干,超过两万朕封你为将军。” 张大山摸摸脑袋,难为情地道:“我也能做将军呀。” “在别处可能难,在我这就行,怎么说你也是朕的老哥呀。”孟昶笑道。 “秦王,这三人非我同道中人。”夜深,卢多逊叹气道。他与赵廷美未休息。 赵廷美苦笑道:“二哥继大哥之位时,早已手握重兵,而我到如今却无一兵一卒。老师,你说二哥是不是真得不想传位与我?”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问吗?卢多逊停顿许久,突然道:“臣观史上,反改朝换代者,时必有外贼。外贼入,方能趁机聚兵,由弱变强。” “可蜀军已入,为何本王仍未强大?”赵廷美问。 “只因入得不够深。”卢多逊冷笑道。 赵廷美不解地问:“老师的意思是?” 卢多逊道:“此战只有败,秦王才有机会。” 赵廷美更加糊涂,“我应趁此战树立威望,怎可败?” “若胜,是当今皇上之胜,这些将军对他只会更加服帖。”卢多逊进一步解释,“但若败,这些将军都是皇上倚重之人,是皇上之败,与秦王无关。回到汴京,你我只要说这些将军相互排斥,不听指令,便可。” “即使如此,我亦无法获得什么。”赵廷美摇头道。 “秦王错了。”卢多逊道,“这些将军必会被皇上责罚,心中自是不满。到时只要秦王将失败再推向皇上,并许以众诺,必能聚集很多人。” 赵廷美点头,“如此最好。只是我大军二十万有余,怎会败。” 卢多逊摇头,“虽二十万,但帅心不和,将心不齐,只是乌合之众罢了。若我猜得没错,明日蜀军只要攻击,必会成鸟兽散。” 两人正议,突然帐外传来嘶喊声,慌忙出帐。但见四面火光闪闪,点着火的箭如雨扑向宋军营帐。 卢多逊冷笑道:“看来不用等到明日。秦王,此时正是你拉拢人心之时。” “我该怎么做?”赵廷美急切地问。 “让他三人撤退,你我断后。”卢多逊教他。 赵廷美四周一望,“好像四面是敌,撤来不及了。” 卢多逊道:“是否来得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知道你的心。” 赵廷美刚想派人向那三人通报,崔彦进、曹翰已快马赶来,惊慌问道:“秦王,蜀军袭营,如何是好?” 赵廷美略作沉思,道:“虽然皇兄下了死命令,但见这形势,蜀军凶猛,难以招架。各位将军率部先行撤退,本王断后。” 刘遇正赶来听到,问:“皇上责怪下来,如何是好?” “本王承担便是。”赵廷美的话很有责任感。 三人点点头,“秦王仁义,保重!”说完,便奔回各自营中,大喊“撤退”,生怕落在后面。 够笨的。赵廷美手中无一兵一卒,拿什么断后?这半夜三更的,这四处乱糟糟的,你知道他在哪。说不定跑得比你还快呢。 还有,这四面都是敌人,哪分什么前后,说不定撤得越快,死得更早呢。 火箭停住,蜀军从四面八方呐喊着冲了过来,又一场夜间混战开始。不过这次必上次亮堂很多,燃烧的营帐映红夜的天空。 襄阳城头,焦继勋摇着头叹道:“向兄,看来又要败了。” 向拱还心存侥幸,“说不定烧起来的是蜀军呢。” “向兄,蜀军营帐都在我襄樊四周,怎会在那处。”焦继勋道。 向拱揉揉疲惫的双眼,恍然大悟,“老焦说得没错。算了,管他的,皇上会有办法的。你继续观望吧,俺家老四还在被窝里等着俺呢。”说完便离去。赵光义,你不是把我们这些老将都赶到一边去了吗?好呀,你用你的人打吧。 焦继勋没有回,一直站在城头遥望着。 “又是群无能之辈!”樊城城头,王文宝骂道。 身后张镕道:“姐夫,看来朝廷是靠不住了,你要多想想自己的后路。” 听得此言,王文宝若有所思。 “有什么事,姐夫吩咐便是。”张镕继续道,“为了姐夫,张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文宝知道他的含义,转头道:“容我再想想。” 张镕道:“姐夫,咱樊城可不比襄阳,物资储备已剩无几。这眼见便到冬季,到时蜀军不攻自破,姐夫便再无谈判的条件。” “你是否已与他们有所接触?”王文宝瞪着他,问道。 张镕毫不隐瞒,“是有人曾找过我。” 王文宝没有责怪,“千万不要让外人知晓,否则我也无法保你。” “我知道的。”张镕道。 “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王文宝低头嘟囔着,离开城头。没什么好看的,越看心越烦。 宋军果是一盘散沙,被蜀军冲得七零八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往何处跑。 “听口音,咱太原人哪。”一蜀兵问眼前与自己对战的宋兵。 “是啊,你也是吧?”宋兵惊喜道。 “你们已被包围,还是投降吧。那大宋烧了咱们太原,难道你忘了吗?” “没有忘,我家房子也被烧得一点不剩。奶奶的,我为啥还要替他们卖命!”说着,已仍下兵刃,并向同伴大喊:“拼个毛啊,投降了!” “太原兵投降了!”四面传来喊声。 哦,投降啊,知道了。很快原汉兵纷纷扔下兵刃,跪地投降。 哦,投降啊,知道了。许多宋兵也加入投降的队伍。 崔彦进冲出去了,曹翰冲出去了,刘遇冲出去了,甚至连主动断后的赵廷美也冲出去了,可那二十万大军冲出多少呢? 战斗仍在继续,我也不知道,不用心急,等明日天明吧。 第337章 乱战(十二) 你说也怪,敌人越多,战斗结束的越早。还未到拂晓,营帐烧尽,蜀宋清水河恢复平静。 但往北的路上还不平静,符彦卿、武璋率禁军一路紧追,将宋军直赶到唐州。 可以喘口气了吧?气喘吁吁的赵廷美、卢多逊及那三位将军心想。 不可以。周行逢、王逵率兵赶到,与禁军会和后,随即向唐州城发起攻击。 唐州刺史张彦通慌忙来问怎么办。 崔彦进、曹翰、刘遇望向赵廷美。 赵廷美很淡定地道:“蜀军强大,唐州难以坚守,三位将军先撤,我断后。” “秦王仁义,保重。”还未说完,三人已无身影,带着残兵败将迅速离开唐州。 “张大人,本王立刻回汴京向皇上禀报。至于唐州,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赵廷美与卢多逊很快离开。 张彦通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张承骂道:“一群混蛋!” 张彦通想了下,下定决心,“张兄,咱们没处逃了,献城!” “我也早有此意。”张承自是赞同。 唐州城易帜。所有这些仅用半日。 望着张大山身后不下两万的降兵,孟昶大笑道:“张老哥,好样的,朕遵守诺言,封你为将军。” 张大山慌忙摆手,“戏言而已。皇上,你还是任用贤能吧,我哪有这个能力。” 说的也是。孟昶想了想,笑道:“好。朕封张大山为‘清河将军’,享大将俸禄,镇守清水河,可传子孙。” “谢皇上!”张大山忙谢恩。 “唐州已夺下。”王昭远到来汇报道。 孟昶笑道:“好,马上进发邓、均、房等州。” 三日后,襄阳周围州县尽落大蜀手中,襄樊成为孤城。 三日后,望着跪地的赵廷美、卢多逊及自己最为信任的那三位将军,赵光义吐血。是真得吐血了,身后的王继恩慌忙拿出手怕帮他擦拭。 大殿寂静良久,赵光义愤恨地问道:“你们有何话说?” 赵廷美欲说,卢多逊抢在前道:“是臣之错。臣救襄阳心切,用尚方宝剑督促三位将军出兵,以致中蜀军埋伏。” 赵光义一句话也说不出。能说他错吗?那不就是我错吗?“不怪卢爱卿,平身回列吧。” 这卢多逊挺够意思。崔彦进三人心道。 “廷美,你无领兵经验,也可原谅。平身吧。”赵光义又原谅了四弟。 现在该轮到我们了。那三人跪在地上,颤颤巍巍。 赵光义怒道:“你三人随朕南征百战,久经沙场,此次战败,该当何罪。” 三人刚欲辩解,只是赵光义不给他们机会,“官降两级,罚一年俸禄。”辩解个什么?你们想说是朕逼你们的吗?你们是朕的人,不会处罚太重的。太重,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 三人忙谢恩平身。 “蜀军显然是围襄阳诱援军,皇上,不可再向襄阳派出援军。”张居正出列道。 卢多逊也出列道:“臣在襄阳观蜀军,虎狼之师也。臣赞同张大人意见,弃襄阳而重兵西京、陈州、许州等处,阻挡他北上之势,方为上策。” 紧跟着,许多大臣纷纷出列赞同。 赵光义点点头,无奈道:“看来只有如此!” “皇上也勿忧心。”张居正又禀道,“潘大人已布置妥当,扎好口袋,准备将入境蜀军一网打尽。” “也只有潘爱卿能给朕带来喜讯。”赵光义道。 张居正忙道:“也不尽然。徐州曹彬大人已聚集各路之兵,欲与蜀军会战,蜀军缩在宿州不敢。” 赵光义点头,“曹爱卿亦能让朕省心。寇爱卿呢?” 张居正忙答:“也已汇集青、淄等州兵力,欲一举夺回密州。” 赵光义摇头,“那边无甚良将,危险哪。传告曹彬,望他能分兵配合。” 谁说咱这无良将。寇准望着眼前这位淄州将领,欣慰地道:“有呼延将军在,敌军望而生畏,密州唾手可得。” “寇大人知道末将?”淄州兵马总指挥使呼延综已年老力衰,便派来儿子呼延赞。 寇准笑道:“怎会不知?呼延将军那年在宿州双鞭退蜀军,早已名震天下。” 呼延赞不愿别人提到这事,毕竟最终自己是被俘被释放的。“往年之勇,不提也罢。寇大人,何时进军密州?” “明日便可。”寇准欣慰笑道。这才是自己最需要的大将。 “呼延赞?”密州的慕容延钊心一紧。 打探消息刚回来的韩继勋道:“没错,便是当年在宿州让大哥出丑的呼延赞。” 慕容延钊笑道:“当时我的腰间可没这把菜刀。” “呵呵,是啊。”韩保贞跟着笑道,“此次咱们保管叫他吃尽苦头。” 慕容延钊摇摇头道:“个人恩怨次要,大局为重。继勋,你率一部仍退至琅耶山,待机行事。” 韩继勋忙去执行。 “保贞,我让你布置的人手都好了没?”慕容延钊问。 韩保贞点点头,“都已成为老百姓隐在城中。” 慕容延钊笑道:“好。密州我可以给他们,就怕他们呆不长久,呵呵。” 曹彬未分兵协助寇准夺密州,因为他知道蜀军平静的背后必将是暴风雨。小小的宿州怎能容得下那些如狼似虎的蜀军将士。 宿州的李处耘可不这样认为。他悠闲自得地在宿州饮着小酒,随口还哼上几曲。 李谷笑着走入,道:“杨业已出楚州。” “呵呵,来李大人,难得清闲。”李处耘笑着举杯。 李谷毫不客气坐下,举杯笑饮。 延州的赵廷赞也在饮酒,不过是闷酒。曾经太祖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如今却是边远小镇的节度使,心中自是不痛快。更不痛快的是那潘美竟拿皇上来压他,令他明日出兵,围剿蜀军。 “赵兄,世道如此,你我还是不要再逞强,听从皇命吧。”同饮的宋延渥道。 如果说赵廷赞便是悲惨的话,那宋延渥可是悲惨透顶了。曾经是宋州十万大军指挥使的他只因为醉酒后痛打了军需官,便被赵光义免去一些职务,削为平民。他与赵廷赞交情深,便来延州投奔。 你以为那军需官的后台硬吗?一点都没后台。这其中的奥妙,宋延渥怎会不知。 “宋兄,想当初咱们跟太祖纵横驰骋,何等快活,如今却处处受气,实在窝囊啊!”赵廷赞道。 宋延渥叹气道:“赵兄也不用气馁,东山再起的机会不是已经到来了吗?” 赵廷赞楞了下,道:“宋兄指的是这次?” “不错。”宋延渥道,“只要此次围剿蜀军成功,岂不是可以重振旗鼓,皇上说不定还会启用赵兄呢。” “宋兄开什么玩笑。”赵廷赞苦笑道,“即使大获全胜,也是那潘美功劳,我等只是卖命罢了。更何况,皇上的意图很明显,利用此战削弱我等的实力,以后收拾以来更容易。” 宋延渥突然道:“赵兄可否想过其他?” 赵廷赞不明白,“什么其他?你我兄弟,不用遮掩。” 宋延渥向北一指,“定难李光睿。” 赵廷赞还是很糊涂。 “那定难五州一直以来名义上归附朝廷,那李光睿更是早有立国之意。赵兄若有心结交,我可以引见。”宋延渥与李光睿早年结识,来延州前也曾去会晤过。 赵廷赞犹豫不决。 宋延渥道:“赵兄,实不相瞒,明日你领兵离开延州后,李光睿便会来攻。到时,你可就连一点家本也没了。” “那我不出兵便是。”赵廷赞不服气地道。 “潘美会饶了你吗?赵光义会饶了你吗?”宋延渥直呼大宋皇上之名,可见早有反意。 赵廷赞闷声不语。 “如今之计,赵兄只有率兵出城,延州让给李光睿。”宋延渥道。 “宋兄,那样我不是一样无家本了吗?”赵廷赞一脸糊涂。 宋延渥摇头,“不一样,一个是有意相让,一个是被硬夺。赵兄出兵,不论胜败,仍可回城。” 赵廷赞又犹豫会,下定决心:“好,宋兄,一切便交给你。” 潘美率大军攻向凤翔,他要截断蜀军后路。 然而出乎意料,凤翔蜀军早已撤离,空无一兵。这也太轻易了吧?潘美心中隐隐感到不妙。略作沉思,果断下令按原计划行动,大军北上合围蜀军。 与此同时,郭从义、赵廷赞各部已与蜀军交锋。胜负已分,宋军在强大的蜀军面前不堪一击,无奈败退。 郭从义回到富州后马上布置防守,他觉得蜀军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富州。 赵廷赞回到延州时,便见到了宋延渥与李光睿。他摇头道:“蜀军实在强大,难以对抗。” 李光睿笑道:“不错,我早已知道。” “你党项之族久居定难,从未与蜀军相遇,怎会得知?”赵廷赞疑惑问道。 “赵兄,这人你是否认识?”宋延渥拍下手,从后走出一人,一身铠甲,腰悬宝剑,威风凛凛。 “我叫李廷珪,蜀军主帅。”他自我介绍。 赵廷赞惊呆,望向宋延渥,“宋兄,这是什么意思?” “赵兄,你我可以选择吗?”宋延渥叹气道。 李光睿跟着道:“不错,我们都不能选择。” 第338章 乱战(十三) 李廷珪笑道:“其实有时不用选择,跟着历史的脚步前进便是。” 李光睿道:“李兄说得没错,你我上次会面至今已有三年,这三年中我一直就等着这天呢。” 赵廷赞叹道:“好吧,延州给你大蜀便是。” “不是我大蜀。”李廷珪笑道,“是我们大蜀。皇上早已向我明示,降者之州仍由其人治理。” “只是潘美大军将到,延州保得住吗?”赵廷赞怀疑地道。 “赵将军不用担忧,潘美不会来延州。”李廷珪自信地道。 “为何?”赵廷赞仍不相信。 李廷珪一指富州方向,笑道:“因为他要去援救富州。然后他还要去救坊州、耀州等地。” 赵廷赞道:“李将军怎知潘美会如此做。” “他可以选择吗?”李廷珪反问。 “他也不能选择。”李光睿、宋延渥笑着帮赵廷赞回答。 潘美不能选择。负责阻击蜀军的两支大军皆败,蜀军已到富州城下,只有率军援救。幸好郭从义老道稳重,坚守城池,拼死坚持。 密州城下,两位老朋友又见面。 呼延赞双鞭一举,大喝道:“又是你这个手下败将,识相的速速离开密州。” 慕容延钊的冷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笑着道:“若要本将离开,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好,那就斗上一斗。”呼延赞大喊声,已跃马挥鞭冲了上去。 慕容延钊挺槊相迎,两个老冤家又开始新一轮比拼。 由于已有过交手,慕容延钊知其力猛,避其势,长槊突上突下,忽左忽右,神出鬼没,令对手不敢大意。 呼延赞久未遇到对手,双鞭舞得虎虎有声,沉浸其中,兴奋不已。 两人这一斗便是半日。寇准见出城蜀军不到一万,而自己聚集的宋兵足有三万多,拔剑一举,指挥士兵们冲锋。 慕容延钊惊问:“呼延将军,不是你我单挑吗?” 呼延赞笑道:“慕容将军放心,不会有人来帮我的。” 见手下士兵阵势已被冲乱,慕容延钊不再恋战,“下次再与你斗。”说完,甩开呼延赞的双鞭,挥马向外冲去。蜀军将士随他冲去。 呼延赞哪肯放过,挥鞭喊道:“追。”自己当先追了上去。 寇准对蜀军的去向没兴趣,他更看重密州城,举剑下令:“攻城。” 城不用攻。城门打开,就那么几个守兵也已逃窜,轻松夺回。 蜀军狂奔,呼延赞狂追,猛一回头,但见跟在身边的不过几千骑兵。进城多舒服,谁跟你去劳累犯傻啊。 慕容延钊突然停下,蜀兵们迅速摆好阵势。 呼延赞还未回过神来,慕容延钊已杀到,笑道:“呼延将军,咱们再斗。” 呼延赞大叫道:“好。” 两人纠缠在一起,扬沙滚石,数丈之内无人敢靠近。 数丈之外呢,那紧追的宋兵惨了。宋兵恢复了往日神勇,又以多压少,不一会便将追兵杀得七零八落,逃窜者众多。 逃窜?逃哪呀。从四面又杀出蜀军精骑,韩继勋弩弓连续发箭,转眼已射到数人。 现在不敢恋战的是呼延赞。他双鞭用力一嗑,挡住长槊,回马便回奔。 慕容延钊大喝道:“追!”蜀军紧追不放。 寇准方占领密州,还未来得及喝口茶,在城头见呼延赞一人而回,蜀军快马紧跟不止,大惊。“快,快开城门。”他喊道。 “大人,城门未关。”手下提醒道。 他舒口气,喊道:“快出城援救呼延将军。” 无人响应。 他拔剑大喝:“出城援救呼延将军!” 有几个将领忙率兵出城。这些都是淄州兵,呼延赞带来的。 见自己的士兵迎来,呼延赞又来劲了,勒马停住,面向正冲过来的蜀军大喝道:“来吧。” 来就来,还怕你不成。慕容延钊的长槊顺势刺来,已到跟前。两人进行第三次交锋。 那是相当的精彩,相当的威猛,只可惜只有一个观众:城头上的寇准。 “呼延将军快入城内。”他大喊不止。 蜀军已与淄州兵交战一起,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呼延赞哪听得见他的呼喊。 就算听到,他会丢掉自己的士兵,独自回城吗? 韩继勋率两千骁骑从宋军中杀出,直奔城门。 “快关城门!”寇准慌忙大喊。 韩继勋见城门关上,又立刻调转马头,率兵前去围歼城外宋兵。 正酣斗的慕容延钊笑道:“呼延将军,你的人不多了。” 呼延赞边战四处观看,但见出城的淄州兵不断倒下,所剩无几。 “你若带他们回淄州,我便饶过他们。”慕容延钊跟他讲起条件。 “大丈夫在战场抛头颅本就常事,不用你的怜悯。”呼延赞不理会。 慕容延钊冷笑声,道:“吾皇在宿州救你,便是希望将军能减少一些死伤,看来皇上错了。” 呼延赞不答话,挥鞭猛击。 慕容延钊挡开,继续道:“一个不顾手下士兵死亡的将军算什么好将军。” 呼延赞听着士兵的惨叫,怎会不心痛,叹气道:“临阵脱逃,又怎算得上好将军。” 呼延赞笑道:“这好办。你率你的人回城便是,我们在后紧追,城门自是不敢开,你便向西北而去,不就合情合理了吗?” 呼延赞又叹口气,道:“好吧。”说完打声招呼士兵撤退,蜀军果然不再杀伐,只是紧追。 城头寇准怎敢开城门,无奈喊道:“呼延将军,恕我不能开城门,你赶紧回淄州吧。” 钦差大人的命令自是要听从。呼延赞顺理成章地率着损失已大半的淄州兵向淄州而去。 蜀军不再追赶,来到城下,慕容延钊不给寇准喘息的机会,长槊向上一指,道:“速开城门,否则后果自负。” 寇准虽是读书人,但骨头还是硬的,大喝道:“密州本就乃我大宋之密州,为何让与你。” 慕容延钊笑道:“好,那我就攻城了!” 你都是骑兵,用什么攻城。寇准不屑地道:“你攻便是。” 韩继勋弩弓举起,发出一箭,寇准身旁士兵应声倒下,但寇准毫不畏惧,仍立城头。 慕容延钊道:“再不献城,下一个便是你。” 寇准怀抱宝剑,道:“绝不献城。” 韩继勋刚想发箭,慕容延钊阻止道:“是个硬骨头,饶了他。” 这城外的饶他,城内的可不想饶。韩保贞的号令在城中响起,隐藏的蜀兵手执兵刃杀了出来。 这些疲惫不堪的宋兵虽人数众多,但无法阻挡这股突如其来的激浪。韩保贞很快上了城头,直冲向寇准。 寇准非常吃惊,很快明白过来:中计了! 韩保贞的刀已架在他的脖颈,厉声道:“开城门!” 看来密州又要丢了。此时的寇准心中叹着气,反而不再慌张,头一仰,道:“要杀便杀!” “我们开,我们开。”那边的一队宋兵慌忙道,跑到城下,打开城门。慕容延钊、韩继勋纵马而入,城内宋兵或降或逃,城头还未来得及变换的蜀旗仍旧迎风飘扬。 寇准被带到慕容延钊面前,头颅高昂,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慕容延钊挥挥手,下令解去他的绳索,道:“吾皇曾交代我,若捉得一个叫寇准的人,不用劝降,放了便是。你想必就是寇准吧,你走吧。来人,把宝剑还给寇大人。” “连续落败,寇某还有何颜面苟活。”寇准似乎不想走,“还是杀了我吧。” 慕容延钊笑道:“吾皇未让我杀你,所以我不能杀。” “寇某岌岌之名,你们皇上怎会知晓,恐怕是你杜撰的吧。”寇准才不会相信。 “哈哈。”慕容延钊大笑,“寇大人,吾皇曾教我一首诗,里面有这么一句‘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他让我转告大人,是水总会有人渡,是舟总会有人乘,大人若不相信呢,便不要想着自尽尽忠,等着瞧。” 寇准吃惊不小。那诗是他几年前的随意而作,知者甚少。更主要的是他确实想到了自尽。 “所以寇大人,你还是走吧。”慕容延钊笑道。 寇准独自一人坐在马上,怀抱宝剑离开密州城,一直都没有回头。 杨业、佘赛花率兵出了蜀境后,便不再回头,迅速杀向海州。 海州的尤贵率主力在徐州,守城者甚少,蜀军没费多大劲便占了海州城。 紧跟着,这对夫妻又马不停蹄地杀向沂州。 同上,卢怀忠率主力去了徐州,沂州轻松落到蜀军手中。 曹彬愣住。但他仍坚信这些都不是蜀军主力,真正的主力必会来徐州进行大战。 尤贵、卢怀忠,甚至连史珪沉不住气了。 尤贵大喊大叫着要率兵回海州,卢怀忠气急败坏地要杀回沂州。那是人家的老家,情绪激动也正常。 可是史珪也跟着凑热闹,指责曹彬道:“曹大人,我们不去攻宿州,聚集徐州,准备与蜀军主力决战。但他们的主力呢?” 曹彬道:“仍在宿州。” “若还在宿州,我海州怎会丢。”尤贵愤怒地道。 卢怀忠跟着道:“还有我沂州。” “曹大人,若不及时夺回这两城,蜀军主力便到汴京了!”史珪不是耸人听闻。 曹彬依然淡淡地道:“不会,他们仍在宿州。” 第339章 乱战(十四) “曹大人,我要回海州。”尤贵不耐烦地道。 “我也要回沂州。”卢怀忠跟着道。 曹彬不予理会,反而问史珪:“史大人,你准备回哪呢?” 我是徐州刺史,我能回哪。史珪阴阳怪气地反问:“曹大人认为我该回哪呢?” 曹彬拿出尚方宝剑,厉声道:“我受皇恩来到徐州,便不会辜负皇恩。若有不听令者,尚方宝剑在此,休怪我先斩后奏。” 那三人不再吭声,但心中怨气可想而知。 在蜀军的猛攻下,富州眼见保不住,郭从义叫来老婆孩子,嘱咐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府中,不许乱跑。大蜀的政策他清楚,不会为难家眷。然后他来到城头,准备以身殉城。 突然间,蜀军的攻势降了下来,开始缓缓撤退。 就在他愣神之时,见原处“宋”旗高飘,原来是潘美大军来到。 潘美来到城下,没有进城,大声嘱咐郭从义几句坚守城池之类的话,便挥军追赶蜀军。蜀军猛然又南下,意图不明,让人费解。 寇准回到青州,再也没了之前的意气奋发。青州、淄州兵力经过这两次,也损失大半,朱知任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很不痛快。 经过两日长思后,寇准派人向汴京赵光义送还尚方宝剑,并自请贬为布衣以谢罪。 赵光义发火了,吓得旁边的老太监王继恩喘气都不敢。幸好殿下百官中还有胆大的,比如张居正。他出列奏道:“皇上,目前局势我大宋并未落下风,只要同心协力,驱逐蜀军只是时间问题。” “同心协力?”赵光义冷笑道,“史珪他们三人奏曹彬指挥无方,连丢海、沂;朱知任奏寇准莽撞中计,损失惨重。这样下去,我大宋还能存活吗?” “皇上言重。”张居正道,“这只能说明我大宋官员心系大宋,心系皇上。” 赵光义又是冷笑,“但愿如此吧。” 卢多逊出列道:“寇准监军无力,非但未夺回密州,更使我青淄之兵损失颇重。恳请皇上责罚以平愤。” “不用朕责罚了,他已提出自贬。”赵光义没好气地道。 “曹彬一意孤行,又失两州,皇上若不责罚,臣怕会引来非议。”卢多逊又道。 赵光义双目一瞪,“卢爱卿难道有更好人选?” 卢多逊早有想法,道:“臣举荐秦王。” 上回襄阳大败,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就这么着急要把你那个宝贝学生推到前台吗?赵光义冷冷道:“廷美年轻气盛,毫无经验,哪有统军之才。徐州仍由曹爱卿统帅,此事无需再议。” 卢多逊不敢再言。 “襄阳怎样了?”赵光义问道。他还是很惦记那里的。 张居正答道:“蜀军围困襄樊,但二城军民同仇敌忾,仍屹立不倒,实为我大宋楷模。” 赵光义点点头,“已入冬,若能守到明春,朕必再派去援兵。” 是啊,已入冬,被蜀军围困的襄樊物资明显不足。许多士兵连棉衣都没,城墙上西风嗖嗖,他们缩成一团,甚为可怜。 巡视的焦继勋看着心疼,脱下身上棉衣披在位士兵身上。立刻围上来一群,双手插在衣袖中,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焦大人,这个冬天怎么过啊,朝廷什么时候送来物资呀。” 焦继勋还能说什么,只好一番好语安慰:“大家放心,朝廷的物资就快到了,坚持,一定要坚持到。” “坚持个毛!哄谁呢。这四面都是蜀军,能运到城里吗?”有几个看透的低声嘟囔。 焦继勋慌忙离开,他怕越来越多的怨言会将自己的决心彻底击溃。 王文宝已经被击溃。要知道这襄樊物资大多积在襄阳,他这边士兵们怨声载道,还时有老百姓到他面前痛诉士兵们抢了他们的财物,质问他们到底是保护樊城的,还是掠夺的。 望着张镕,他终于下了决心,“朝廷已不再管我们,最终樊城仍难保,咱们只有走那条路了。” 张镕点头道:“姐夫,我这就带你去见个人。” “谁?”王文宝惊奇问道。 “到了你便知道。”说完领着他出衙,到了自己的家中。 王文宝仍很困惑:“这不是你家吗?” 张镕笑道:“不错。他已在这等你好几日了。” 王文宝走进,便见堂中坐一青年笑嘻嘻地望着他,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侍卫。 “王大人,朕等你很久了!”孟昶笑道。 朕?这是皇上的自称啊!王文宝吃惊的眼珠子都快落地。 “这位便是大蜀皇帝。姐夫,你可以和他谈。”张镕在旁介绍。 胆子太大了吧,竟敢这样进我樊城,竟敢还住在我舅子家中,竟敢……原来传说中的那些事都是真的。王文宝一句话也说不出。 幸好孟昶很懂他人心思,笑道:“王大人,你一句话都可以不用说,由朕来讲樊城归降后的事宜。第一,樊城仍由你管制,但划入大蜀吏治,根据表现升降,与所有大蜀官员一致。第二,樊城所有将士进入大蜀军队编制,御冬物资随即便到,与所有蜀军一致。第三,蜀军入城后,绝不会做任何侵扰百姓或烧杀抢掠的强盗行为,若有,王大人可任意处斩。王大人,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姐夫。”张镕提醒正听得入神的王文宝。 他这才回过神,道:“没有。” 孟昶笑道:“王大人也不用着急,可以考虑三日。” 王文宝忙道:“不用考虑。已到这个地步,为了樊城,只有如此。” “王大人爽快,朕喜欢。”孟昶道,“你现在可以打开东、南两门,物资马上入城。说实话,我见到那些守城士兵的模样都心疼。” 樊城降蜀,焦继勋无奈地到来向府,见向拱正左拥右抱,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老焦,你来得正好,快来陪我喝几盅。”向拱已有醉意,招呼道。 焦继勋叹气道:“向兄,樊城已降,我哪有这个心情。” 向拱笑道:“这不是更好嘛,老焦,你应该高兴才是。” 焦继勋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朝廷早已不管你我死活,蜀军若要攻城,我们能守几日?”向拱解释道,“不论樊城还是襄阳,迟早都是大蜀的,不过是在死撑罢了。” “话虽如此,可我乃朝廷命官,虽不想流芳百世,也不想落下个投降的名声。”焦继勋还是有些骨气的。 向拱摇摇头,“老焦,你就是个死脑筋。坐下,咱们好好聊聊。” 焦继勋坐下,痛饮一杯,缓解心中的不痛快。 向拱道:“老焦,若我记得没错,你在晋时便已是齐州防御使,汉时是保大军节度使,周时为彰武军节度使。” 焦继勋叹气道:“不错,想我也曾身经百战,官海沉浮,未曾想下场如此可悲。” 向拱摇摇头,“老焦,你历任四朝,每次改朝换代时怎么就没想过尽忠呢?” 焦继勋一愣。是啊,若说忠义,我哪有资格。 “什么忠义,都是扯淡。”醉意更浓的向拱发泄内心的怨气,“老焦,你看看咱们这些大宋的开国功臣,如今如意有几个?” 焦继勋不用想也清楚没几个了。 向拱继续道:“什么降不降的,谁对咱好,咱就跟谁。那赵光义如果对你好,为何无一援兵来襄阳?老焦,看清形势吧,为了你自己,为了襄阳,要早做打算。” “我只是怕后辈受世人指责。”焦继勋还在找理由。 向拱笑道:“为何要指责你呢?樊城已降,蜀军全力对付襄阳,你如何撑得住?你不过是做明智的选择罢了,恐怕襄阳军民都会感谢你呢。” 焦继勋不再言语,连饮数杯,想浇灭心中翻滚的思绪,却枉然。 潘美的思绪翻滚不停,他有种被人套住的感觉,却又不能不跟着走。 追蜀军追到坊州,蜀军便放弃攻城,继续南撤。继续追赶到了耀州,蜀军又猛然向西,迅速拿下邠州。 是否继续追赶呢?他犹豫不决。不追吧,城池便一个个失守。追吧,这将士们早已怨气冲天,行军速度越来越缓慢。 蜀军这是什么战术?潘美困惑不已。 正在耀州困惑着的潘美还没想明白所以然,便又传来宁州失守的消息。蜀军再一次北上。 义子王蓝田道:“义父,蜀军这是要拖垮我们。” 这个我怎会不知,可是我能选择吗?潘美道:“那该怎么办?” 长子潘文德道:“与其在后紧追,不如给孩儿一支精兵,在前方阻截。” “但怎么来判断蜀军的下一步行动呢?”潘美问。 “很显然,蜀军将北上,或富州,或庆州。”潘文德判断。 潘美想了良久,道:“与其猜测,不如分兵阻截。文德,你立刻率兵返回富州。蓝田,你率部往庆州。我自带兵在后继续追击,不论李廷珪选择哪座城,都要将其牢牢阻住。” 潘美根本没想到李廷珪不会去选择是庆州还是富州,因为他人在延州,因为他正与李光睿、宋延渥、赵廷赞等人商量如何劝降朔方节度使冯继业。 李光睿道:“冯继业杀兄领镇,骄横狂傲,非能驯服之人。” “我亲自前往灵州,若劝说无果,便打。”李廷珪坚定地道。 李光睿三人忙道:“他不知我等已降蜀,只以为李大人耸人听闻,哪会肯降。李大人万万去不得。” 李廷珪笑道:“诸位放心,我自有计较。” 第340章 乱战(十五) 曹彬按兵不动,固守徐州的策略让宿州的李处耘和李谷很伤脑筋。两人研讨良久,也未想出高招。卫兵来报水军统帅高彦铸来到,两人忙相迎。 高彦铸望着二人笑问:“两位大人可否正在烦恼?” 李谷道:“高大人明知故问嘛。” “不用烦恼,我的水军即将逆汴水而上,直攻宋州。”高彦铸笑道。 李谷、李处耘忙道:“万万不可。” 高彦铸道:“两位大人放心,此次绝不会重蹈覆辙。” “孤军深入总是不妥。”李处耘道。 高彦铸大笑道:“在水上,宋军岂是对手,哈哈。更何况我又不是真得去打宋州,吓唬一下而已。眼看春节,待过后便行动。” 李谷、李处耘跟着大笑。水军北上,必会引来宋廷震恐,必会逼迫曹彬早日出徐州决战。曹彬本欲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计划恐怕要落空。 这个冬天特别冷,孟昶未向襄阳发动攻击,他只是让樊城降兵们穿着崭新暖和的棉衣跟着他四面巡视。 人都是要面子的,王文宝未同行,张镕跟着。孟昶笑问他:“张镕,你觉得这样对守军的打击够不够?” 张镕想了想,道:“其实襄樊士兵们之间相识者颇多,若能喊话,相信会有很多前来投奔。” 孟昶等的就是这句。笑道:“好,此事交给你负责。” 张镕便开始组织降兵每日向襄阳城内喊话,内容大多是说在这边怎么怎么好,大蜀对降兵怎么怎么好之类的。 守军们听着,大多叹气不已,有的甚至落下眼泪。有的后悔着为何当时没调往樊城,不然怎会穿着单衣饿着肚皮在寒风中受罪。 焦继勋没有责怪,低头匆匆离开城头,到了向府。到这喝个烂醉如泥,忘记烦恼,忘记忧愁,已成为他每日的功课。 张镕的行动起到很大效果,果然有许多襄阳宋军趁夜黑偷偷跑到蜀营。 襄阳内的将校起初还想尽办法阻止,到最后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 每日有人数减员的消息汇报过来,并不断增加。后来焦继勋就痛骂部下:“以后这些小事就不用向我汇报,你们自己处理。”说完又会到向府,醉得更厉害。 冯继业也醉得很厉害,可当他听说来者是大蜀将军李廷珪时,便醒了大半。 “冯大人准备让我就这样站着吗?”李廷珪问。 冯继业一拍脑门,“来人,赐坐,上酒菜。” 李廷珪坐下饮酒,并未客套,直入主题,“冯大人,我是来劝你降蜀的。” 冯继业装酒醉,“李大人,今日我饮酒过多,不宜谈此事,待明日吧。” 李廷珪的回话很干脆,站起来道:“既然如此,那李某告辞。” 冯继业忙着急阻拦道:“李大人,在灵州多呆一日又能如何?” “冯大人,你可知道这一日会发生什么吗?”李廷珪问。 “能有什么。”冯继业不屑地道。 李廷珪笑道:“冯大人在这西北偏僻之地呆得还习惯吗?” 冯继业大笑道:“还好。” “只怕明日冯大人便会离开这里。”李廷珪笑道,“灵州的主人要变,我还有必要劝降你吗?” 冯继业疑惑问道:“李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李廷珪解释道:“我今日来劝冯大人,是因为你是朔方节度使。明日你便不是,劝降你还有何意义?” “哈哈。”冯继业大笑道,“我大宋皇帝对我恩惠有加,允我治理一方,怎会有你这一说。我听说蜀军被我大宋军追赶得四处逃窜,狼狈不堪,难不成想到我这寻你避难之所,才来唬我。” 李廷珪摇头道:“冯大人若不相信,我就陪你等吧。” 两人又饮酒片刻,忽然传来朝廷钦差到,冯继业吃惊不已。 李廷珪识趣地回避到内屋。 钦差进来宣旨,大意便是封冯继业为梁国公,回京师享福之类的。 送走钦差,冯继业拿着圣旨,一屁股坐下说不出话。当年父亲病逝,他亲手杀死同父之兄,坐上节度使之位,实属不易。天高皇帝远,老子是第一,到你汴京去,我还算个屁。 李廷珪出来回到原位饮酒,并不理会他。 “你怎会知道此事?”冯继业不解问道。 “因为钦差路过延州时多喝了几杯。”李廷珪淡淡地道。 这就是说延州已是大蜀的?冯继业心中明白很多。 李廷珪继续道:“其实这事很好办。冯大人可以向宋廷禀报灵州外有蜀军踪迹,恳请缓上些时日。” 冯继业没有吭声。 “当然冯大人也可以马上去汴京履职。”李廷珪又道。 冯继业道:“如今蜀宋大战,胜负未分,我怎会降你。” “哈哈,原来冯大人是想有两全之策。”李廷珪大笑道,“这也好办。你可以暂不降蜀,但必须保持中立,待有了结果后再作决定便可。” 冯继业这才有了笑容,“好,就这样。” 李廷珪走后,潘美便派人前来,令冯继业出兵协助剿灭蜀军。冯继业的回复很简单,自己已调任,潘大人你还是向新任的朔方节度使下令吧。 新任的是哪位啊?谁知道。如今战乱,半路上遇害的可能性太大了。 就在潘文德到了富州,王蓝田到了庆州,准备与潘美大军夹击蜀军时,蜀军猛然直向京兆府。 米信大惊,忙向潘美求救。 耀州的潘美大吃一惊,只好率军前来救援。 蜀军停止攻击,重又转向凤翔,随即占领。 这一个轮回,将潘美折腾得够呛。进入长安后,与米信等人紧急商量对策。 固守京兆府,这是大多数人的意见。潘美很无奈地接受这一现实,除富州潘文德、庆州王蓝田外,大军驻防京兆府四周要地。 春节便要到,蜀军应不会再有大的行动。他想。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回到凤翔的李廷珪想法一致。 虽然这次行动的结果是蜀军又退回凤翔,但成果显然。且不说定难节度、朔方节度以及延州等地虽未换旗帜,但已暗里降蜀。所过州镇,蜀军的秋毫不犯也让当地百姓称赞。还有便是在许多城中已留下伏兵,春节过后的大行动便会方便很多。 春节是咱中华民族最大的节日,谁也不会破坏欢庆的气氛,坏了规矩,所以蜀宋之间很默契的在各地休战。 能坚持到今日实属不易。焦继勋叹着气来到向府,却见到位年轻人与向拱谈笑正欢。 “这位是大蜀皇帝孟昶,我孟贤侄。”向拱笑着介绍,仿佛是自己的子侄。 孟昶笑道:“向叔,这位一定便是焦叔吧。” “不错,便是那不开化的老焦。”向拱大笑道。 焦继勋猛然拔出腰间之剑,指向孟昶,怒喝道:“你尽敢入我襄阳,不想要命了吗?” “哈哈。”孟昶大笑,“焦叔,今日是什么日子?” “大年三十。”焦继勋道。 “焦叔在今日拔剑相向,难道不怕被后世鄙视吗?”孟昶笑问。 向拱忙道:“老焦,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尊贵的客人想请都请不来,难道你想坏了我的兴致不成?” 焦继勋无语相对。 “在我向府今日便不可舞刀弄剑,出了向府,随你怎样。否则,休怪我翻脸。”向拱又道。 焦继勋将剑回鞘,转身便要离开,孟昶道:“焦叔,你不能走。” “为何?”焦继勋不服气地问。 “因为襄阳城内的所有士兵和百姓。”孟昶道。 焦继勋一愣。 向拱道:“老焦,你给我坐下。你不想活,我们还想活呢。” “向兄,我尊重你,但我不能与敌人同坐。”焦继勋说完便离开。这位老将的骨头还是很硬的。 “老焦。”向拱忙喊。他怕这位好友失去这个机会,怕襄阳失去这个机会。 “他马上就会回来的。”孟昶笑着举杯道。 向拱怀疑地望过来。 “喝酒,向叔。”孟昶一饮而尽。 向拱很快便回来,坐下后,狂饮不止。当他气愤地走出向府时,变走不动了。他的面前跪着无数百姓,还有很多士兵。他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静静跪着。望着眼前情景,抬头望这灰蒙蒙的天,他不得不重新走入向府。 孟昶道:“我很高兴能与两位老叔共过这个大年三十。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也不得谈政事,咱们痛饮到明日,如何?” 焦继勋不答话,向拱大笑:“好。” “向叔,光这样喝酒多无趣,快些上些节目助兴。”孟昶笑道。 向拱为难道:“这,这一时也未准备。” 孟昶道:“呵呵,还好我有准备。”说着一拍手,走入一群女子,翩翩起舞,美妙绝伦。 “她们不是襄阳城内春香院的姑娘吗?”久在烟花场所混迹的向拱惊问。 “是啊,难不成向叔还要侄儿从金陵带佳人来不成?”孟昶笑着反问。 向拱“哈哈”大笑,“好,好。” 姑娘们舞毕退出,又进来两位持琴女子,坐下轻弹。 “她俩不是我襄阳城内楚风楼奏琴的晓雨、晓玉姐妹吗?”向拱又惊道。 孟昶笑道:“向叔你就别再炫耀你的见识多广了,下面节目的表演者全是襄阳城内的名人。” “哈哈,老焦,看咱这贤侄,比咱们对襄阳还熟。”向拱大笑道。 焦继勋只顾饮酒,没有作答。他已清楚,明日后襄阳就要变了,彻底地变。 他们说这叫变天。 第341章 乱战(十六) 襄阳城终于在这年初一降蜀。 投降本该是件痛苦的事,但襄阳军民却沉浸在欢乐中。 早已预备好的各类物资迅速进入城内,到了每个士兵手中,到了百姓手中。 初二时,赵光义还未得到襄阳投降的消息,他正趁此时机宴请百官,犒劳大家的辛苦。 众官皆到,只少了卢多逊一人,他患重病在家休养。 卢多逊与赵廷美的来往越来越密切,这让赵光义有些担忧。他轻声问身后王继恩:“派人去探望卢大人没。” 王继恩答道:“老奴亲自去的。卧病在床,咳嗽不止。” 赵光义点点头,挥手示意宴会开始。 张永德府内来了两位陌生人,他问:“两位是?” 老者道:“这位是秦王,可否入府详叙?” 张永德在婵蕊的指点下,几经倒腾粮草,已俨然成为汴京第一富人。但他很低调,虽然已换府,却也很平常,府内仆人也不过十多位。 “鄙人卢多逊,张兄可否听过?”落座后,卢多逊先发话。 张永德笑道:“张某一布衣百姓,怎劳秦王与卢大人大驾光临,惭愧惭愧。” 卢多逊道:“想当初张兄也是朝中数一数二之人,秦王与在下早有心拜访,只是难得空闲。今日才来,惭愧的是我们哪。” “哪里,哪里,往事不堪回首。”张永德忙摆手道。这二人突然造访,有何意图呢? 赵廷美四处望望,问道:“怎不见梦瑶姑娘呢?” 婵蕊未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早已改名张梦瑶。张永德不解。 卢多逊在旁笑道:“张兄有所不知,秦王早闻梦瑶姑娘聪明美丽,有心一见。这不,缠着我来到贵府。” 原来是这样。张永德忙答:“小女身有不适,还请秦王原谅。” “无妨,无妨。”赵廷美摆手道。 “呵呵,秦王尚无婚配。”卢多逊笑道,“张兄,若他两人成亲,岂不是千古佳话。” 张永德忙道:“怎敢高攀,怎敢高攀。” 卢多逊道:“张兄,今日秦王亲自来此,便表明了态度。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赵廷美站起拱手,恭敬地道:“梦瑶之名,本王早有听闻,十分倾慕,还望张伯成全。” 这?张永德忙道:“秦王何须多礼。这样吧,待明日我征求下小女意见,再给答复,可否?” “有劳张兄。”见第一步已成功,卢多逊忙与赵廷美离开。自己是重病卧床之人,若要让皇上知晓来这,可是杀头大罪。 两人走后,蝉蕊从后走出,大惑不解。义父是旧臣,已无权无势,秦王何必委屈向自己求婚呢? 送走客人,急忙回屋的张永德问道:“女儿,都听到了?” 婵蕊点点头,“义父,你觉得这其中是否有深意?” 张永德冷笑下,道:“以为父在朝中的经验,秦王与卢多逊准备谋反。” 婵蕊惊道:“这个女儿还没想到。可为何要寻到义父呢?义父手中又无兵权。” “呵呵。”张永德笑道:“为父虽无兵权,却有钱。” 婵蕊恍然大悟,“他们需要财力的支持,于是便想到了义父。若我与那秦王成亲,钱财便不再是问题。” 张永德道:“不错,我就你一个女儿,所有的家产都会留给你。若我猜没错,他们已经预谋许久,并一直在找合适的合作者,最后选择了我。” “哼,想得真美。”婵蕊俏脸一绷,道。 “其实也不错呢。”张永德笑道,“若那秦王真得成事,女儿便是皇后,我也成了国丈,哈哈。” 婵蕊着急跺脚,“爹,女儿不要做皇后,你万万不可答应他们。” 张永德想了良久,摇头道:“不,我要假意答应,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信任,知道更多内幕。” “可我觉得这秦王斗不过那赵光义,必败。”婵蕊忙道,“到时义父岂不是要受到连累。” “为父自有计较。”张永德笑道,“蜀宋正在大战,为父要让大宋朝廷大乱。这样便有利于他了。” “他,他是谁啊。”婵蕊一下子没明白。 张永德笑道:“他,他自然是我未来的女婿。” 婵蕊明白过来,撒娇道:“爹,谁要嫁给他呀!” 你不嫁,有人要嫁。孟昶才入襄阳,便有很多官员名流拿着女儿或者侄女、外甥女之类亲戚的生辰八字献上。 “朕很好色吗?”孟昶很严肃地问。 向拱笑道:“皇上,这是我襄阳臣民的心意,若不收下,岂不辜负了大家的深情厚谊。” “屁。”一声厉喝,孟昶面前出现四位美女,抢过那些献帖,撕了个粉碎。 “你们……”向拱哪见过这阵势。 “我们怎么了?”唐糖当先娇声喝道,“若想进宫,先过我们这关。” “对,先要打得过我们。”段思盈、留妍瞳、达妮跟着道。 “皇上……”向拱向孟昶求救。哪有这样的皇妃,皇上,你也不管管。 孟昶清清嗓子,道:“后宫之事由她们做主,朕只管国家大事。” “听到没,都快走。”唐糖四人拔出兵刃,吓得这群提亲者掉头便跑。 “老公,怎样,我们厉害吧。” “哎,人呢?” “一定是去楚风楼听那姐妹弹小曲了。” “走,楚风楼。”四位美皇妃急忙前去,生怕晚了,老公被人抢走。 正月十五过完,春节便算结束。该打的打,该骂的骂,世界重新进入混乱。 大辽的契丹族是不过春节的,但年轻的萧太后很尊重汉族的习俗,直到正月十六才下令出兵攻宋。 当然,她清楚孟昶更难应付,所以拒绝了多数大臣派出主力的意见,只让年少的耶律休哥率五千人去锻炼一下。 老地方,石岭关。府彦超的宋军与辽军对峙。 耶律休哥虽猛,但兵少,又无后援,匆匆打了一仗,歼灭几百宋军,便撤到幽州。 你们看,宋军早有准备,还是不打了吧。萧太后这下有话说了。 辽臣们虽觉此战太过潦草,但又不敢逆了懿旨。谁敢提再出兵呢?这万一再败,谁来承担责任。 辽宋边境重又恢复平静。 赵光义听闻辽军被打回,很是高兴。派出钦差大赏特赏老将符彦超。这下可以专心对付大蜀,对付孟昶了。 蜀军中最先动的不是李廷珪,不是高彦铸,而是密州的慕容延钊。沂州、海州已被杨继业所占,再无后患,他开始率领这支精兵在齐鲁大地纵横驰骋。 要啃就啃硬骨头,他将目标定在青州。 朱知任急了,急忙下令淄州兵前来增援。呼延综派来五千士兵,并一再表明再也凑不出人。 青州没了,你淄州又怎能保得住。朱知任直摇头,又连忙向朝廷发出急报,恳请援军。 高彦铸的大蜀蜀军也动了。逆汴水北上,浩浩荡荡,吓得宋船后退,后退,不停后退到宋州。 镇守宋州的乃是最大的开国功臣高怀德。赵光义是真不敢动他,所以只好维持赵匡胤当年的布置。 蜀军水军又来,说明什么。说明主力即将要来。高怀德想起那年孟昶的铤而走险,猜测蜀军准备仍用此法。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派出快马向皇上禀报,并一再强调蜀军仍是那策略,应尽快派援兵来阻截。 春节虽过,北方仍寒风刺骨,遍野积雪。李廷珪一声令下,蜀军出了凤翔城,继续去年路程,向北而上,连拿义、泾、原等州。 固守京兆府的潘美犹豫不决。去夺凤翔?去追赶蜀军?仍旧固守?就在他的犹豫中,又传来宁州失守的消息。 襄阳的孟昶怎会闲着。地图面前,孟昶与赵普、王昭远及王全斌、王赟、符彦卿等人商议良久,作出重大决定。 由孟昶率禁军向大宋西京,即洛阳进发,佯装主力,吸引宋军主力。而王全斌率部向西北越过秦岭,自子午谷进军京兆府;王赟率部向东北,与李处耘、李谷遥相呼应,夺取汴京南之州县。 宋蜀大战全面展开。 青州的急报、宋州的快马让赵光义焦头烂额,紧跟着又传来孟昶亲率主力向西京逼近的消息,他直拍脑门。 “皇上,依臣之见。青州可下旨自保,宋州可令曹彬出徐州策应,但西京必须要重兵驻防。”张居正奏道。 赵光义道:“重兵?西京已是重兵,难不成让朕的禁军也去不成?” 张居正道:“西京虽兵力众多,但参次不齐,群雄无首。臣荐内客省使郭守文领兵西京,主持抗蜀之事。” 郭守文?赵光义思虑着。 “郭守文十四从军,熟兵法,长谋略,久经战事,必能阻敌与西京外。”张居正继续道。 郭守文主动出列道:“臣有信心击败蜀军,保我大宋平安。” 赵光义又想了下,道:“好。封郭爱卿为西京都防御使,持朕尚方宝剑,不服管教者,可先斩后奏。”发放尚方宝剑成了他的习惯。 郭守文谢恩。 “卢爱卿还未康复吗?”赵光义发现卢多逊又未上朝。 张居正道:“臣昨日曾去探望卢大人,已近康复,明日应可上朝。” 他这个病生得还真是时候。赵光义隐隐感到有问题。 第342章 乱战(十七) 郭从文一到洛阳,便找到西京防卫的弊病。大军皆聚在洛阳城,外围毫无力量。 宋军除本就驻守西京的兵马都指挥使傅潜外,有河阳节度使马正、镇宁节度使贺令图,还有襄阳兵败又被派来的刘遇,还有从唐、邓、均等州败退回来的原襄阳一带宋军,总之是乱七八糟,谁也不听谁的,谁也不睬谁。 郭从文召集各军主要将领,拿出尚方宝剑,首先严明军纪,然后进行整编。 之后,立刻下令马正、贺令图率部前往洛阳南的汝州一线驻防,静待蜀军主力的到来。 曹彬接过圣旨,心中很不是滋味,下面的史珪三人心中偷笑。 蜀军主力便在宿州,怎会前往宋州,我到哪去阻截?他想了下,马上休书一封送往汴京,他希望赵光义能尊重他的意见。 朱知任接过圣旨,不禁脱口大骂:“奶奶的,逼我呀。”这么一个老实的老人也说粗话,气愤的心情可想而知。 逼你啥呀? 逼我投降。奶奶的,你大宋也是夺了人家大周的天下,人家大蜀为何不能夺你的天下。跟谁不是跟,只要能给子孙留下些基业,只要自己的晚年稍微平稳幸福些,我为什么不能降。 这位老人家发火了,也不讲什么条件,慕容延钊一到城下,便大开城门,热烈欢迎。 家有一宝,如有一宝。慕容延钊乐呵呵地宽慰他一番,很信任地仍由他管理青州,马上又率部到了淄州城下。 淄州做主的也是位老人,呼延赞他爹呼延综。 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咱在大周时便是淄州兵马都指挥使,现在大宋已好几年了,咱还是这个位置。既然你不鸟我,我为何还要鸟你呢。再说咱的上级平卢节度使都降了,咱还死撑什么呢。 呼延综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赞儿,你不是说那大蜀皇帝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他吗?这下好了,你可以跟着他好好干了。” 呼延赞那颗委屈的心终于舒展开来,“爹,我终于可以大展手脚,一展抱负了!我去迎接蜀军。” 慕容延钊在淄州休整。他不知该继续向北,还是转道向西。这需要向皇上请示,皇上正在去洛阳的路上。 孟昶不像是去打仗,象是在游山玩水。遇山,便登高一览美景;遇水,便甩鱼钩钓鱼娱乐。 慕容延钊的请示飞鸽传来,孟昶摆摆手对王昭远道:“让他自己定。” 一旁的赵普大叫道:“上钩了,皇上,我钓到了。” 王昭远笑着一语双关道:“小普,皇上也钓到了!” 赵普笑道:“那是,老大钓到的可是大鱼。” “糖、盈、瞳、妮,快些生火,吃烤鱼了。”孟昶开心喊道。 “老大,你的鱼钩上又没鱼,烤啥呀。”赵普笑问。 孟昶道:“烤你钓到的那条呀。” “皇上你赖皮,不是说好的谁钓上谁吃吗?”赵普撅嘴道。 “小普,这可是你说的哦。”过来的唐糖道。说完一使眼色,段思盈向水上一跃,纤手往水里一抓,再跃回岸上时,手上多了条活蹦乱跳的鱼。 “看我的。”留妍瞳如法炮制,也捉了条。 达妮拔出弯刀,道:“我也可以的。”往水里一劈,三条鱼被震到岸上。 “小普,你就吃你那条小鱼吧。老婆们,咱们品尝野味了也!”孟昶大笑道。 当蜀军到达庆州时,潘美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所有城池都将失去,一个孤零零的长安还能有什么作为。 宋军从京兆府开拔,直奔庆州,准备夹击蜀军。 富州的潘文德也得到增援庆州的命令,但已离不开富州城。因为城外突然出现一支大军将富州围了个水泄不通。 “是赵廷赞。”郭从义惊道。 “还有李光睿。”他又一次大惊。 潘文德大怒:“两个叛逆。郭大人你守城,我这就去拿下他们。”说完便下城头上马,率部出城。 郭从义阻拦不及,大呼不妙。 老子英雄儿未必好汉。潘文德有其父之勇,却无其父之力,无其父之谋。 两军对垒,本该双方相互谩骂一番,打击对方士气。潘文德却率兵二话不说冲了过去。 赵廷赞可是与你爹差不多的人物,怎会把你这毛头小子放眼里。一声令下,大军嘶喊着相迎。 “你这小子不是对手,快快滚蛋!”几个回合下来,赵廷赞已探出对方实力,厉声喝道。他虽不算一流武将,怎么说也可列为二流上游。 潘文德哪肯逃,长刀砍去,大叫道:“叛逆,纳命来!” 赵廷赞的刀猛地一磕,将其刀震飞,喝道:“看你爹面上,饶你一命,给我滚。” 潘文德吓得掉头逃窜,没有回城,而是去了庆州方向。 郭从义在城头看得清楚,不禁摇头:“虎父犬子!” 李光睿与赵廷赞并未对富州继续攻击,也随着转向庆州。 此时李廷珪大军已到,潘美大军已近,庆州成为西战场的中心。 赵光义的旨意到达徐州,未听从曹彬建议,责令他出徐州夺回宿州,以断蜀军后路。 曹彬无奈,留史珪守徐州,率卢怀忠、尤贵等部杀向宿州。 李处耘、李谷早率蜀军在城外严阵以待,两军交锋,俱不相让,惨烈无比。 杀到天黑,双方收兵,各有死伤,谁也未占到便宜。 回到城内的曹彬再一次向汴京发出建议,希望能固守徐州,以静制动,并坚持自己意见,之后几日都未出兵。 王赟率天义军向东夺城掠地,蔡州、颍州等地落入蜀军手中,陈、毫、许等州惊恐,纷纷向朝廷告急。 赵光义不再发火,因为他感觉到每次自己发火后便会又丢几座城池。召来众文武,紧急商议对策。 这次他吸取前几次教训,决定改变策略。毫无疑问,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一昧地防守只会被动挨打。 在商议后,针对蜀军各路,他做了具体部署。 由天雄节度使杜彦珪挂帅,集滨、齐、博、郓等六州兵马,进攻青、淄。 由卢多逊多次举荐“有领兵之才”的翰林使柴禹锡监军,合陈、毫、许等三州兵力,进攻蔡、颍。 又令徐州曹彬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宿州,西部潘美消灭入宋蜀军,夺回失地。 面对由孟昶领兵的这路蜀军,赵光义想了许久才下决心。令郭从文不要死守西京,率兵攻击。 蜀水军已到宋州,他令禁军将领王超率两万禁军前往协助高怀德。 布置完毕,长舒口气,赵光义信心满满。然而一位独臂人的到来完全坏了他的兴致。 “张将军?”曾在周禁军呆过的赵光义一眼便认出这位很久之前的老领导。 “皇上还记得老汉啊。”张永德笑侃。想当年你只不过是我手下不知名的小兵,我何需惧你。 赵光义笑道:“张将军说笑了,若无当年你对我兄弟俩的照顾和栽培,怎会有我大宋今日。”紧接着客气问道:“张将军过得可好?怎会想起到我宫中?” 张永德面色凝重地道:“草民有一要事相告。” “何事这么紧要?”赵光义心想你又不在朝中,一个普通老百姓罢了,能有何要事。 张永德未开口,而是环顾四周。赵光义转头,王继恩等识趣回避。 “草民是来告罪的。”张永德突然伏地拜道。 赵光义一笑道:“张将军何罪之有呢?” 张永德低头道:“草民最近参与件谋反之事。” 赵光义大惊,“张将军手无兵权,怎会谋反?” “草民有钱。”张永德抬头道,“于是便有人来寻我。我本应早日来向皇上禀报,但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便假意应承。” “有哪些人?”赵光义厉声问道。 张永德忙道:“草民只知道秦王殿下和卢多逊大人。” 赵光义的心不禁一紧,马上恢复常态,大声道:“张将军,你可知诬告王爷和朝廷大臣是何罪?” “杀头。”张永德并未恐惧。 赵光义继续逼问:“那你有何证据?” 张永德摇摇头,“昨晚,草民应邀去了秦王府,卢大人也在场。秦王希望我能捐些银两,草民便问所为何事。秦王笑着说事成后不会亏待我。皇上,草民并不是心疼钱财,只是觉得此中另有玄机,这才入宫禀告。” 赵光义停了很久方道:“张将军,此事不可声张,你回去后,仍如平常。不管是否真是谋反,朕都很感谢张将军。” 张永德道:“皇上能原谅草民之罪便可。” “张将军不仅无罪,对我朝的贡献功不可没。这点,朕绝不会忘记。”赵光义是真心说的。 张永德一离开,赵光义便唤王继恩,“准备一下,去探视卢多逊大人。”接着又唤来禁军将领张逊、杨守义等人率禁军同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光义开始小心翼翼。 卢府,卢多逊慌忙迎接。 “卢爱卿的病好些没?”赵光义笑问。 卢多逊忙答:“已好了许多,明日便可上朝。” 赵光义意味深长地道:“没有卢爱卿,朕便觉少了条胳臂。” 卢多逊感恩道:“谢皇上厚爱,臣愿用毕生精力报效大宋。” 赵光义“哈哈”笑道:“有卢爱卿这等良臣,我大宋打败蜀国指日可待矣。”愤怒的火压在心底,让人备受煎熬。 第343章 乱战(十八) 在潘美大军的追赶下,李廷珪并未攻打庆州城,而是猛然北上,在秦直道的一座烽燧节义烽一带安营扎寨。 秦直道是秦始皇时筑修的一条重要军事要道,在这山岭遍布的西北地区便是条“高速公路”。 节义烽南侧秦直道经过之地有两道大湾,足有数公里长,一侧靠山,一侧临涧,两湾之间有条数百米长狭长谷道。李廷珪观察完地形后,立刻下令蜀军将进入南边大湾的直道挖开一道壕沟,后将重兵埋伏在各险要之处静待宋军。 潘美进入庆州城,听儿子说李光睿、赵廷赞已降蜀,大惊。稍作思考,向朝廷发出急报,下令停止追击,命部下或入城,或在城外安营驻防。 杜彦珪集齐六州兵马,足有十多万,浩浩荡荡地杀向淄州。 柴禹锡亦汇集各州兵力,不下十万,从陈州出发,欲夺回蔡州。 郭从义刚刚布置好防守阵势,突然又接旨攻击,心中不愿,却也只能接受。只好令傅潜留守西京,自率马正、贺令图、刘遇等部出汝州南下。 王超率两万禁军到达宋州,由于水上作战处于劣势,与高怀德商议后,龟缩在城内。蜀战船整日在汴水上耀武扬威,却不攻城,让人好生着急。 曹彬接旨后叹气摇头不止后,只好遵旨留史珪驻守徐州,率卢怀忠、尤贵等部再次杀往宿州。 庆州的潘美屁股还未坐稳,圣旨便到,无奈下令各部向节义烽进发,剿灭蜀军。 蜀宋大战再一次全面铺开。 为方便期间,我便一个一个地介绍,时间不分先后,交错处亦不作说明。 淄州,慕容延钊正在为往哪个方向发展困惑着呢,杜彦珪的到来让他云开雾散,当即与呼延赞、韩继勋、韩保贞商议对策。 已成为青州降兵主将的呼延赞大笑道:“来得好,慕容,咱们可以大干一场了。” 慕容延钊笑道:“一打仗,你又来劲。呼延,我怕你了。” “哈哈,所以先锋非我莫属。”呼延赞道。 “那我们呢?”二韩不愿意地道。 慕容延钊道:“宋军足有十万,我军满打满算,能战斗的只有三万,诸位不可大意。” 正说着,朱知任从青州而来,进入笑道:“慕容,听闻宋军来攻,我又募集一万多士兵。” “好。”慕容延钊点头称赞,“呼延将军正嫌兵力不足呢,朱大人你便带他去验兵吧。” 又过三日,杜彦珪已近淄州城,慕容延钊当即部署,出城布阵迎敌。呼延赞居左,二韩居右,自己居中。 杜彦珪也参加过太原之战,但那时他只是小小的将军,如今是十万大军的统帅,手下战将不下一百,得意之余又多了几分傲气。小小的淄州、青州算什么,看我如何大展拳脚,一举剿灭你们。 见蜀军已出城布阵,人数还不到自己的一半,不禁大笑下令道:“诸位,见功立业的机会到了,放开手脚给我杀。”随后将六州兵马分为三部,与蜀军针锋相对。 这才刚刚布置下去,各部还未到位,蜀军的战鼓便响起,开始攻击。 “给我杀!”杜彦珪大吼着举起长戟,还未站稳的宋军无奈迎击。 四万对十万,以一敌二多一点。这样一算,呼延赞可占了好大的便宜,他一对鞭至少和十名宋将交锋。 以少打多,讲究的是猛,是快。呼延赞全占了。他迅速冲到一将前,右手钢鞭猛力击去,那将忙举长枪挡。“咔嚓”一声,长枪断为两截,钢鞭威势不减,继续向下,敲在那将头盔上。 头盔碎没碎,没看清楚,那将的脑浆四溅,头颅已被敲碎。 他的左手鞭与此同时向旁一扫,那人忙竖长刀阻拦。又是声“咔嚓”,长刀柄一分为二,钢鞭实实在在地扫在他腰间盔甲上。 盔甲碎没碎,没看清楚。只见那将嘴中喷出大口鲜血,瞬时毙命。 “还有送死的吗?”呼延赞双目圆睁,厉声喝道。 “啊”的一声惨叫,一宋将竟吓得落下马,脑袋着地,昏厥过去。周围那几位宋将一个个颤颤巍巍不敢向前。 兵不在多,有蜀兵就行;将不在多,有慕容延钊便行。中路慕容延钊一马当先,身后蜀军精骑紧随,在宋军阵中左突右冲,任意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韩继勋、韩保贞也毫不逊色。马过处,宋兵纷纷倒地;刀过处,头颅在地上滚动;弩箭过处,尸体的咽喉处插着箭。 耳边时时传来的惨叫声让杜彦珪心一颤一颤地。“给我杀!”他举戟大喊。 身旁将领见他的坐骑纹丝不动,不禁鄙夷。让我们去杀,你怎么不去杀呢。 本来就是六州兵力,集聚的时间又短,谁愿意在最前面送命呢。前军已有很多将士后撤,边撤边还招呼同伴,“蜀军太厉害了,快跑吧,让他们去打。” 已被蜀军冲得七零八落的宋阵,哪还有什么阵型可言,于是纷纷掉头回奔。“让他们去打吧。”哪州是他们? “大帅,先避蜀军风头,撤退吧。”有人劝道。 杜彦珪大声道:“不许撤,给我杀!”再环顾周围,那些将领早已跑远。 “撤!撤!”他高举长戟高喊。 用得着你喊吗?十万宋军早已自动主动激动地向后撤着。 慕容延钊、呼延赞又是一阵追击,杀敌无数,见天色已晚,方才罢手回城。 蜀军回城,杜彦珪摸着颤抖不已的小心脏,连忙叫停,安营扎寨,清点人数。 各部的统计很快到了他这,他长嘘道:“还好,还好。”才损失两万人,咱还有倍数蜀军的兵力呢。 次日,他吸取教训,将兵力平均分配,推出个长长的平行阵型。我比你人多,你突吧,突进来就把你包围。 蜀军阵型未变,阵法未变,迅速向宋军突击而来。 哈哈,中计了。杜彦珪大喜,令旗一挥,宋军缩小包围圈,一层一层地扑向蜀军。 在我面前只有实力,别提计策。慕容延钊哪管你的阵型,率兵纵横驰骋,所到之处遍地宋兵尸首。 在我面前只有实力,别提计策。呼延赞的双鞭如狂风横扫,似暴雨扑面,率兵任意厮杀,宋兵惨叫连连。 在我们面前只有实力,别提计策。韩继勋、韩保贞二人箭发刀落,近的远的宋兵纷纷倒下。 很快,杜彦珪发现不对劲了。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按理是我的人数多呀,怎么感觉到处是蜀兵呢? “大帅,再不撤就来不及了。”身旁有人劝道。 “给我杀!”他高举长戟喊道。再一看,周围将领早已跑远。 这次绝不能撤。“给我……撤!”他自己已掉头催马便跑,因为他看见有一蜀将举着长槊冲了过来。 在慕容延钊的带领下,又是一番追杀,直到天黑才回城。 杜彦珪也不安营扎寨了,立刻下令各部统计人数,结果让他很想不通:两万。 怎么可能,这随便算算也不止啊。就在他糊涂时,有人提醒有三州的主将阵亡,人数未清点。 这好办。他马上派去几名亲信临时担当那些无将之兵的指挥官。 过会,人数总算清楚,尚有五万人马。 我人数还是比你多。杜彦珪心想。当即下令原地露营休息,准备明日再战。 虽开春,这北方的晚间还是很寒冷,宋兵们缩成一团,想睡都难以睡着。 主帅当然可以享受在营帐内休息的权力,疲倦的杜彦珪一躺下便熟睡。再醒来时,见帐外阳光高照,天地通明。 “现在什么时候了?”出帐,他问。 “已是晌午,大帅。” “怎么不喊我,贻误战机。”他怒道。 话音未落,猛听前方传来呼喊声:“蜀军来了,蜀军来了!” 什么?不带这样的,好不好?是我攻你守,搞错没搞错啊。杜彦珪慌忙大喊:“给我杀!”发觉右手无戟,怒道:“戟,我的戟呢?” 戟未到,便见宋军一窝蜂地往回跑。 “给我站住!”他声嘶力竭地喊道,然而被淹没在撤退士兵的呼喊声中。 “给我站……”还未说完,便被奔跑的众兵撞到在地。这个时候谁认识谁啊,比的是谁跑得快。 “大帅,撤吧。”几个亲信过来扶起他,道。 “撤屁,给我……逃。”未穿盔甲的杜彦珪慌忙爬上马便逃奔而去。论逃,你们差得远了。 逃回齐州的杜彦珪也不用清点人数了,用手指点点也能点得清,一千来人。很多士兵都向自己的州逃,谁还愿意跟着他呀。 淄州大胜。歼敌近四万,降将降兵近三万,缴获战马战车粮草物资等不计其数。 慕容延钊并未满足,享受简短的喜悦后,整编队伍,训练士兵,准备向西南进发,因为汴京在那里。 严格地说,柴禹锡是个文人。他聪颖伶俐,年少便成名,被人称为“有丞相之才”。领兵打仗这是头一遭,他清楚这都是卢多逊的“功劳”。两人一直有隙,卢多逊剑走偏锋,常故意向皇上提及柴禹锡“有领兵之才”,不想此次奏效。 率兵出陈州的柴禹锡忐忑不安,他的不祥预感很强烈。 第344章 乱战(十九) “柴监军,你为何面带愁容?是不是没上过战场,吓坏了呀。”陈州兵马指挥使窦玉取笑道。 毫州兵马指挥使曹晖在旁大笑道:“老窦,人家柴监军可是既有‘丞相之才’,又有‘领兵之才’的人物,待将来做了丞相或大将军,小心收拾你。” 另一位许州兵马指挥使蔡美在旁对柴禹锡道:“监军勿怪,咱军中的人就是这样说话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柴禹锡忙道:“无碍,无碍。各位将军,这蜀军可不是好对付的,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切,想我十万大军,还怕他不成。”曹晖不屑地道。 窦玉继续取笑道:“监军,你只管在后军老老实实地呆着,别给我们添乱便可以了。” 柴禹锡忙道:“兵书上有云……” “什么兵书,打仗靠的是拳头,是刀枪。”窦玉挥手阻止他的唠叨。 柴禹锡无语,心中不祥之感更甚。 蔡州王赟知宋军必会来袭,早已布置妥当,并未死守城池,主动率兵沿汝水北上迎击。 宋军先头部队与蜀军相遇,不敢轻举妄动,急忙回报。 柴禹锡疑惑蜀军为何不固守,犹豫不决。窦玉为抢功,请命道:“监军,便让我陈州兵先去会会蜀军吧。” “只怕……”柴禹锡也说不清到底怕的是什么。 “有什么可怕的。”曹晖打断道,“这样怕前怕后的,能打胜仗吗。窦兄,照我说,你也别抢这个功劳,咱们三个一起上,打他个落花流水,如何?” 蔡美跟着道:“如此最好。” 窦玉“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啊,就怕我抢了头功。好吧,咱仨一起上。” “只怕……”柴禹锡说着抬头一看,那三人已率部走远。 见蜀军不过两万来人,这三人好生开心,二话不说,战鼓擂响,十万宋军铺天盖地地冲了上去。 王赟令旗一挥,蜀军万箭齐发,从空中飞向宋军,霎时伤亡许多。 人多势众,宋军依旧呐喊着前冲。又一轮箭雨到,中箭者倒地。 见宋军已近,王赟摆转马头,大声下令:“撤。”蜀军迅速向后退去。 窦玉三人见蜀军这么不堪一击,未战已撤,得意大叫:“给我追!” 过了一片洼地,上了前方山丘后,王赟不再撤,指挥士兵就地驻防。 宋军追到,蜀军“箭雨”骤下,逼得他们难以前进,被迫停止追击。 窦玉最先到,拔刀厉喝:“给我上!”宋军向上攻去。 蜀军利箭如雨而至,死伤众多。 “这样下去徒劳无功,窦兄,暂时停止攻击为好。”赶到的蔡美劝道。 曹晖亦到,献计道:“不如我率部沿汝水绕到蜀军之背,前后夹击,让他首尾不能应。” “妙计!”窦、蔡二人赞道。这也算妙计? 曹晖看看天色道:“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如何?” 窦玉狂笑道:“就让这些蜀军再多活一晚。”三人下令原地安营扎寨。 柴禹锡来到,环顾四周,忙道:“此处地势低洼,不宜安营。” “那你去适宜安营的地方去吧。”窦玉没好气地道。 夜,周行逢、王逵等人率精兵两万沿东侧小汝水悄无声息地绕到宋军之后,占据高处,静待天明。 作为监军,深感责任重大柴禹锡自然不会离开大军,拂晓出帐巡查。昨日的奔波让士兵们很疲惫,都在梦乡中。 忐忑的柴禹锡边走边在思考蜀军的意图,突然东侧传来声巨响,他忙望去,却因地势低,什么也望不到。 蹊跷,蹊跷啊。他忙跑到一坡,放眼一望,惊叫道:“水,大水来了!” 汝水旁,望着汹涌奔腾,扑向洼地的河水,吕尚笑了。他本以为此计难以奏效,不成想宋军如此愚笨,竟敢在那洼地宿营。 决堤的河水刹那间已到宋营,仍在熟睡的将士们惊慌着爬起,大声狂喊不停。 “裤子,谁拿了我的裤子。”大喊者是窦玉。 “靴子,我的靴子呢。”这位是曹晖。 “快,快离开这里。”柴禹锡惊慌喊着跑来,溅起的水花落在窦玉脸上。 他很镇静地道:“慌什么慌,这场面爷见得多了。”然后大喊:“快,快向后撤。”已上马回奔。 主将给指了方向,士兵们纷纷踏水跟随回奔。有的没戴头盔,有的光着脚,有的没拿兵刃,狼狈不堪。 “向那高处。”柴禹锡一指道,此时的他倒冷静下来。 “哪?哪呢?”其实窦玉很慌张。 曹晖已看见,率部向那处奔去。然而突然从上冒出无数蜀军,挥着兵刃呐喊着扑了过来,当先者周行逢也。 “那,那里!”蔡美大叫道。宋军又惊慌着奔了过去。 这还未到,又有无数蜀兵从上而下杀了过来,当先者王逵也。 王赟见宋军已大乱不堪,丢盔弃甲,四处惊慌逃窜,笑着派人下令吕尚筑上堤坝。 不一会,水渐平静,王赟一举混铁棍,大喝道:“杀!”蜀军如下山猛虎扑向混乱的宋军。 宋军彻底乱了,只有挨宰的份。 午后,突围出来的窦玉一阵狂奔后,停了下来。他的面前是汝水。回头,一蜀将杀到。还未回过神,那将手中之刀已到,齐刷刷地从他脖颈处而过,尸首分家。 曹晖和蔡美是幸运的,带着大概五千人马终于突围,向陈州逃窜而去。 最可怜的是柴禹锡。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只好站着不动,蜀兵似乎也不在意他,从他身边而过,追杀着逃窜的宋兵。 直到战斗基本结束,蜀兵打扫战场,清理战利品时,柴禹锡大喊道:“我是柴禹锡。” 四周的蜀兵望来,相互问着:“柴禹锡是谁?” 摇头,“不知道。” 柴禹锡那个郁闷呀,加大嗓门喊道:“我是宋军监军柴禹锡。” “你便是柴禹锡?”过来的王赟问道。 看这装束和气势,应是蜀军重要任务。柴禹锡道:“不错,敢问你是何人?” 王赟笑道:“王赟。” 原来是蜀军主将。柴禹锡叹道:“能败在王将军之手,也算是值得了。” “哈哈。”王赟大笑道,“柴大人本该去著书立传,怎会到战场来呢?” 柴禹锡叹道:“人在朝中,身不由己。” “柴大人,你可以走了。”王赟笑道。 柴禹锡一愣,“我乃被俘之人,将军为何放我?” 王赟摇头道:“你非被俘之人,来去自由,不存在放与不放。”然后大声问蜀兵:“知道他是谁不?” “不知道。”蜀兵齐声答道。 “你看,没有谁俘了你。”王赟手一摊,然后便离去。 还在糊涂中的柴禹锡这才见到王赟留了匹马给他。上马,他奔向汴京。此战大败,他会承担责任。 仅仅一战便大败宋军,降者五万多,蜀军喜气洋洋地回到蔡州城。 重赏有功之将,短暂休整后,王赟下令各部加强训练,做好北上准备。汴京才是最终目标。 潘美率大军出庆州追击蜀军,行至那壕沟处,见前方地势险要,忙令停下。 “父亲,为何停下?”前次富州落败,急于一洗前耻的潘文德问道。 潘美一指前方道路两旁山岭,“若有伏兵,岂不悲哉。” 王蓝田在旁道:“若无伏兵,岂不贻误战机。” 潘美叹道:“暂不追击,待观察一日再做决定。” 一日过后,对面并无动静。潘美犹豫良久,并未下令前进。 潘文德道:“前方平静如水,何来的伏兵,父亲你想多了。” 潘美摇摇头,“你不知蜀军之狡诈,稳妥为好,再待一日。” 次日,潘美终于下定决心,令王蓝田率步兵为前军,急速过壕,穿过谷去。令潘文德率部带随着跟进,自己率兵在壕外以防不测。 私心很明显,义子和亲身儿子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王蓝田未想这么多,率部迅速过壕,向前疾行。见王蓝田平安入谷,潘美这才下令各部过壕前进。 高处的李廷珪见宋军大部已入伏击圈,立即挥动令旗,下令攻击。霎时战鼓雷鸣,埋伏两边的蜀兵一齐突出,杀声震天,扑向宋军。 果有埋伏,听到杀声的潘美忙下令大军过壕接应。 这时对面山上又冒出蜀兵弓箭手,箭如雨下,射杀无数宋兵。 大壕阻路,马匹等根本无法快速前行,潘美无奈望着谷内,非常着急。 着急已没用。谷内宋军被分割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顽强挣扎许久,杀声渐弱,显然已死伤得差不多了。 又过会,杀声停止,看来宋兵已被全歼。 里面有亲生儿子呢。潘美有些悲痛,下令宋军不要过壕,作无谓牺牲。 谷内平静许久,走出大队人马,最前者便是蜀军主帅李廷珪,身后是霍犀范、霍犀猊等人押着的被俘宋兵,王蓝田、潘文德都在其列。 李廷珪来到壕前,大声道:“潘大人,我将你的儿子及宋将士归还与你。”说完,一摆手,放了俘兵。 “父亲,再给我一队人马,我去杀了他。”一回宋营,潘文德便大叫道,看来他心有不甘。 潘美怒喝道:“休要狂妄,退下。”你还嫌爹这张老脸丢得小吗? 第345章 乱战(二十) 一道壕沟,两支队伍,对峙。 潘美又派人快马抄小路前往灵州,下令冯继业从后包抄蜀军。先前听闻朝廷要调走冯继业后,他已马上向赵光义恳请此时不可轻易变换各处将领。 但快马很快回来,汇报说连冯继业人都没见到,灵州方面并未接到恢复冯继业节度使职位的圣旨。 潘美摇头,朝廷这办事效率实不敢恭维。然而他不知,赵光义得到他的奏折后,已认识到错误,立刻往灵州发旨恢复冯继业职位。只可惜人在半途便被冯继业派人做掉。这兵荒马乱的,谁顾谁呀,我就来个死不认账,怎么的。 留守庆州的是潘美的二子潘文固。这夜正熟睡,猛然被城墙上哨兵跑来叫醒。“潘将军,城外有敌军。” 匆忙爬起,上了城墙,但见敌军已开始攻城。“快放箭!”他大声指挥。 留守宋兵不足一万,又是夜间,仓促应对,对方很快便占领一处城墙。 城下的赵廷赞大喜,指挥士兵们从那处上了城墙。 李光睿、宋延渥也不甘示弱,分别占领一处,大军一窝蜂地冲上去,进入城内。 潘文固见状,只得率少数士兵开西门,奔向父亲大营。 庆州的嘶喊声早已惊醒潘美,他远远眺望,正在思忖是否派兵前去查看,便见儿子狼狈奔来。 他的心一紧,顿感不妙。 “爹,蜀大军夺了庆州。”潘文固慌张禀道。 身后潘文德忙道:“让孩子前去夺回。” “庆州若失,我大军便被置于荒郊野外,形势不妙。”王蓝田跟着道。 潘美仍犹豫不决,一向果敢的他这几个月被蜀军折腾得大脑也有些失灵。 此时,远远传来急切的马蹄。他疑惑不已,又是那座城池告急呢? 快马到了跟前,气喘吁吁地将加急文书递给潘美。 潘美接过一看,大惊不已。京兆府米信急报:京兆府外潼关等重要关隘失守,蜀军将到城下,恳请大军回援。 这又是从哪来的蜀军呢?潘美更加疑惑。但京兆府若失,蜀军便可一路东进,直逼汴京,便等同于整个西部战场的失败。 这时他已不再犹豫,果断下令潘文德、王蓝田领前军,潘文固及三子潘文清领后军,自领中军,连夜开拔,急行军救援京兆府。 李廷珪见宋军开拔,心中一喜,知王全斌已到京兆府。立刻传令各军自占领的各城出发,围追堵截,侵扰宋军。然后一挥手,蜀大军越过那壕沟,紧追上去。 此时的长安已危险万分。若仅凤翔张虔昭、孙文韶此部攻长安,米信自信还能顶住,但这突然从东杀来的蜀军让他措手不及,惊慌不已。 蜀军会合,立刻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攻坚战。仅仅三日,米信便感支撑不住。 老潘啊老潘,你快些回来吧。他只有默默祈求。 李廷珪才不会管你的祈求,长途跋涉而来,蜀军上下正憋着一股气呢。强攻三日,终于此夜攻破光泰门,大军蜂拥入城。 接着便是惨烈的巷战,不过还好外围宋军消灭殆尽,城内只有三万不到。 再一日,张虔昭、孙文韶率军入城,与李廷珪一起很快全面占领京兆府。唯一的遗憾,米信没找到。 米信已与那夜混在逃兵中离开,奔向来援的潘美大军。 潘美军终于趋近京兆府,这一路被蜀军侵扰不停,损失很大,但总算即将到达,心中还是很高兴。 前军的王蓝田匆匆将米信引来,告知京兆府已失守。潘美惊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许久,他突然大喊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怎么了?”众人不禁问道。 “我们被包围了!”他瘫坐在地。 不错,潘美大军约六万人马已被蜀军包围在渭北。 李廷珪、张虔昭、孙文韶已率兵出城,阻住他的前路;李光睿、赵廷赞率部拦住他的左侧;右侧从凤翔又来一支蜀军,正是无鸳的两万精骑;后为李廷珪所领大军。 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成了潘美的一次次从各个方向突围,又一次次被阻回。每一次便会有士兵的减少,士气的下降。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粮草已将殆尽。 又是一个月,宋军彻底崩溃。忍一时忍不了一世,这肚皮咕咕叫个不停,这每次突围都有同伴的离去,这,这……这还叫人怎么活。有人便偷偷跑到蜀营,主动求降。 有一个就有十个,百个,千个,甚至万个,被围宋兵人数越来越少。 李廷珪便是在此时亲自来到宋营的。他只问了潘美一句话:“降,还是不降?” 潘美摇摇头,苦笑道:“不可降!” 李廷珪笑了笑离开。 三个儿子,一个义子,以及米信都劝道:“降吧。” 潘美仍旧摇头,“不可降!” “老潘,你也得为这么多将士想想啊。”米信急了。 潘美叹气道:“我只说不可想降,未说不可俘。” 次日,蜀军向渭北宋军发起总攻,未受任何抵抗便“俘虏”包括主帅潘美在内的所有宋军将士。 望着被俘的潘美,李廷珪笑道:“潘将军,我理解你。” 潘美的心早已碎了,没有答话。 富州的郭从义在这之后主动降蜀,西北之地尽落蜀中。 李廷珪、王全斌再作短暂修整后,马上东进,直向汴京。 其实在此期间,徐州方面和孟昶方面的战斗都已结束,咱们先说徐州吧。 徐州曹彬率军出城,攻向宿州时,才发现蜀军并未象前次出城迎战,而是龟缩宿州。 皇上旨意不能不遵,曹彬立刻下令向宿州城攻击。 李处耘、李谷相视而笑,只用弓箭、飞石等防守,固守城池。 蜀军准备充分,围城月余,宋军毫无进展。 城外大帐内,曹彬忧虑重重。卢怀忠和尤贵一齐进帐,发泄心中怨气。 曹彬不觉好笑。那时你们沉不住气,一个劲地要攻要攻,如今这攻也攻不下,退也退不得,后悔有什么用。 “徐州城内还有五万人马,为何不调来一部分呢?”尤贵问。 卢怀忠跟着道:“是啊,如今我们虽四面围城,但各处明显兵力不足,若再来个两万三万的,必可一举拿下宿州。” 曹彬很坚决地摇头,“不可以。” 尤贵急道:“蜀军主力便在城中,徐州之兵有何用处?” “可别忘了沂州、海州之蜀军。”曹彬提醒道。 卢怀忠不屑地道:“那些蜀军只是乌合之众,怎能奈何徐州。” 曹彬再次坚决地道:“无我之令,任何人不可调动徐州之兵。” 两人悻悻出帐,尤贵道:“这曹彬胆小懦弱,难以成事。卢兄,不如咱们直接向史兄借兵。” 卢怀忠点点头,“好。攻下宿州城后,看他还能怎么说。” 宿州久攻不下,史珪早在徐州焦急不堪。见这两位借兵,二话不说便派出三万士兵赶往宿州。 三万兵到了宿州城外,曹彬大惊,厉声喝问:“何人派来的?” “史大人。” “岂有此理!”曹彬大怒。 卢怀忠道:“曹大人,史兄他这也是遵照皇上旨意行事,并未有错。” 尤贵跟道:“宿州城久攻不下,曹大人难道就不怕皇上责罚吗?” 曹彬想了会,无奈接受现实,马上分配兵力,只希望早日拿下宿州。 哪那么容易?见又来宋兵,李处耘反而更加开心,“李大人,林将军可以出动了。” 李谷笑着点头,“还有杨继业,一定要迅速拿下徐州。” “我相信只需一夜。”李处耘满怀信心。 “我也相信。”李谷道。 林仁肇得令后,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次夜到达徐州,杨继业夫妻也率兵到达。 王随文、王随武指挥火炮队马上向徐州城门、城墙猛轰。为了这雷霆一击,所有火炮都交给了林仁肇。 史珪慌张中上了城头,指挥向下射箭。 经过改装的火炮没受任何损失,依旧不断吐出火舌。在那个冷兵器时代,这种热兵器显得特别威猛。 史珪望向宿州方向,只希望曹彬能听到这边的巨响,前来援救。 宿州那边的响声也不小,谁能听得到。宋军连夜攻城,蜀军顽强抵抗,到处嘶喊声。 终于一处城墙被轰出缺口,杨继业大刀一挥,当先冲入。紧跟着蜀兵不断涌入,宋兵慌忙逃窜。 杨继业冲上城墙,史珪忙迎战。以史珪的实力,两人斗上百来个回合不成问题,但心慌的史珪只挡了十来个回合,便不得不以一敌二,佘赛花来也。 夫妻俩联手,再过几个回合,杨继业的大刀便砍下史珪首级。 吊桥放下,林仁肇率大军鱼贯入城,很快将很少的抵抗消灭,占领徐州城。 逃窜出去的宋兵跑到宿州城外,禀报了徐州失守的消息,曹彬大惊,立刻下令停止攻击。 “我们这就杀回徐州。”卢怀忠、尤贵听闻史珪阵亡,悲痛万分。 曹彬忙道:“不可,那岂不正中蜀军下怀。” 要知道他三人兄弟情深,报仇心切,怎会理会他,竟各自回营汇集人马,率部杀向徐州。 曹彬虽手握尚方宝剑,却也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他俩而去。兵是他们的兵,将是他们的将,怎么处置?真杀了他们,只怕引来士兵哗变哪。 第346章 乱战(二十一) 见宋军去了大半,此等好机会怎能放过。李处耘宝刀一举,东门大开,率军猛扑上去。 一直被你攻得难受,今日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蜀军将士个个目含怒火,劲头十足。 曹彬唯有指挥余下的两三万士兵抵抗。 北门亦开,李谷杨剑,又一支蜀军冲出,呐喊着围向宋兵。 曹彬见此情景,知不敌,果断下令撤出对抗,向徐州与卢怀忠、尤贵会合。 李处耘、李谷毫不放松,一路紧追。 曹彬还去徐州做啥呢?卢怀忠、尤贵还未到城下,林仁肇与杨继业已率部杀到。 不是要报仇吗?好啊,我来了! 卢怀忠在林仁肇钺下未走几招,便被砍落马下丧命。尤贵也不是杨继业的对手,几个回合一过,大喝一声,那刀便砍下他的首级。 主将双亡,宋兵顿作鸟兽散。逃的逃,降的降,战斗很快结束。 曹彬之部遇到逃回的士兵,听闻,气得吐血。身前身后杀声都已传来,他长叹声,率残部向西而去。 占领徐州这个重要战略要地后,各部很快进入休整,下个目标直指汴京。 好了,终于轮到咱们的主角孟昶了。说实话,我都不知该如何来描写他这方面的战斗,因为结局不是很好,他撤回了襄阳。我就随便写上一点吧。 孟昶与两万多禁军在平顶山附近与郭从文的十万宋军相遇。以少敌多,按说你就别攻了,占据有利地形以守代攻,说不定还有胜算。然而他没有,两军一接触,他便下令符彦卿进攻。 大蜀禁军铁骑扬起的烟尘让郭从文有些恐惧,慌忙下令布阵,弓箭手射箭阻击。 见宋军箭来,符彦卿马上勒马,停在射程之外。 箭阵很管用。郭从文大喜,下令安营扎寨,弓箭手在栅栏之后严阵以待,准备拒敌。 次日,换成武璋率禁军铁骑杀气腾腾地攻向宋营。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只好又无奈地退到射程之外。 “郭大人,此法甚妙!”刘遇拍起马屁。 马正与贺令图齐齐点头恭维,“是啊,我军不损一兵一卒便将天下无敌的蜀禁军吓得不敢前进,厉害,厉害。” 郭从文没有骄傲,道:“大蜀皇帝在,谁能知道他身后还有多少蜀军。此法虽能阻敌,却无法歼敌,各位不可大意。” 第三日,孟昶似乎火了,亲自率禁军攻击,箭雨又至,退到射程外,他大喊道:“彭师暠!” 彭师暠忙纵马到他身旁,“末将在。” 孟昶笑了笑,指向宋营,“看到那面宋旗没?” 透过箭雨的缝隙,彭师暠看见那面最高的宋旗。“看见。” “三箭射掉它!”孟昶一指,笑道,“我要让他们知道,论箭,他们也不是我大蜀对手。” 彭师暠算了下,“两箭即可。”说完,挽巨弩发出利箭,不偏不倚,正中旗杆。但因距离太远,箭到时劲头减弱,只微微偏斜,并未倒下。 “好。”蜀军将士们喝彩道。 再一次拉弓,弩箭飞般而去,正中刚那箭,旗杆猛然断裂。 “好。彭将军厉害!”众人大赞。 孟昶笑道:“不给他们点颜色还以为朕怕他了。” 是我们怕你,成不成。旗帜的猛然倒下,郭从文等人大惊不已。这距离,这精度,太恐怖了。 “守住,一定要守住!”每个人都慌忙回营叮嘱部下,无人提及攻击。 怕了吧。孟昶得意回营,告诉大家放心休息,与赵普又到河边钓鱼。 这万一?符彦卿与武璋可不敢大意,匆忙找来道:“皇上,敌军数倍我军,还是小心为妙。” “数倍又如何,他敢进攻吗?”孟昶笑道。 赵普在旁道:“两位将军放心,宋军在箭矢用完之前不敢有所行动。” 符彦卿道:“可怎知他们箭矢用完没呢?” 孟昶一扬鱼竿,没有鱼。笑道:“符老四,你说我还有鱼饵没?” “皇上怎会没鱼饵?”符彦卿大笑答道。 孟昶又问:“那怎么没钓到鱼呢?” 符彦卿道:“因为鱼没上钩啊。” “可明明鱼饵少了一点。”孟昶一指道。 “那就是皇上起杆太早,鱼儿只咬到一点,所以逃脱。”符彦卿很明白地道。 赵普打趣道:“符将军,现在鱼才刚咬上鱼饵,正在尝到了甜头,下面我们只要按部就班,每天假意攻击便是。箭再多,总有用完之时。” 符彦卿、武璋恍然大悟,欣喜离去。 唐糖四人窜出来,摩拳擦掌,准备捉鱼。“干嘛,干嘛,你们以为我真钓不到鱼啊。”孟昶连忙阻止。 “那你钓吧。”四人坐着旁观。 孟昶叹气道:“常言说得好‘美女在身后,鱼儿不上钩’,你们在这,我怎么钓啊?” 唐糖撅着小嘴道:“我们不是闲着吗?那你说让我们做什么去?” “是啊,仗也打不起来,好无聊哦。”达妮跟着道。 孟昶想了下,“好,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今晚去偷袭宋营。” “好,给我们多少人?”唐糖四人欣喜答应。 孟昶伸出四个手指头,“就你们四个。” “啊?”四人吐出香舌。 赵普在旁笑道:“四人也太少了,就给个一千吧。” 孟昶道:“那好,给你们一千人,你们自己想办法让敌人以为你们有好几万。记住,敌人一发箭,便后撤。” “好,但人我们自己挑。”四人也不管孟昶是否答应,已离去招人布置。 孟昶笑问赵普:“小普,你说她们行吗?” 赵普笑答:“如果不行,你也不会让她们去。” 君臣相视而笑,连鱼儿上钩也未发觉。 唐糖她们真会喊人,符彦卿、武璋、杜逸风夫妇、赵崇韬、李承勋、彭师暠等人全被算在一千人内。这夜无月,在马尾扎上大树枝,距离拉开,在敌箭射程附近来回狂奔。 原处马蹄声惊醒郭从文,远望过去,烟尘漫天,似有千军万马。大惊,慌忙下令射箭。 射了一轮又一轮,马蹄声仍不止。 宋兵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断发箭,箭囊中箭矢没了便赶紧去军需官处领取。 终于马蹄声停下,但郭从文不放心,生怕蜀军趁夜袭来,又下令射了几轮方才停下。 望着不远处箭矢,唐糖她们开心之极,下令将士们捡来堆在孟昶大帐外。 清晨孟昶出帐望见,不禁一笑,立刻下令将箭发给士兵。“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老大,谁说我们没有啊,咱们大蜀什么都有。”赵普过来笑道。 孟昶笑道:“小普,你说为啥一样的箭,敌人送来的箭就让人这么开心呢。” 赵普道:“慕容处、王赟处、徐州处都已获胜,正全力以赴准备进攻汴京。昭远也已到蔡州进行总协调。” 孟昶点点头,“相信李廷珪、王全斌也不会让朕失望。” “我们跟他们玩到什么时候呢?”赵普笑问。 “你说他们的箭还能维持几日?”孟昶问。 赵普伸出两个手指:“最多两日。” “那就再玩两日。”孟昶笑道。 两日后,马正、贺令图、刘遇纷纷来到大帐,向郭从文抱怨箭矢已将尽。 郭从文也慌了,不停问着怎么办,怎么办。 “看那蜀军不过两万来人,咱们杀将过去便是。”马正道。 刘遇忙道:“马将军不要被眼前情景迷惑,这蜀军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很难捉摸透彻。” 贺令图在旁取笑道:“看来刘将军被蜀军打怕了。虚又如何,实又如何,我们将近十万大军,难道还怕他不成。” 马正跟着附和。 “都别吵了。”郭从文厉声道。 三人不再吭声。 想了下,郭从文道:“为探蜀军虚实,马将军,你率部先行攻击。贺将军、刘将军分别在左右。” 马正得令,立刻率部向蜀营掩杀过去。 符彦卿、武璋率禁军早已列阵等待,见敌军靠近,万箭齐发,射向宋兵。拿你的我会还回去,你的箭还给你。 冲锋的宋兵霎时倒下一片,停下脚步。 稍作停顿,马正又指挥大军杀将过去。 箭雨到来,死伤无数,宋兵掉头回撤。 不能这样丢了面子。马正高举利剑,“逃跑者,斩!” 宋兵无奈只好再一次冲锋。 蜀军可不管你这么多,又是万箭发来。 如此几个回合,宋兵死伤好几千。郭从文远望,连忙鸣锣收兵。 “马将军,知道蜀军厉害了吧。”回到大帐,刘遇取笑道。 马正仍气,“若不是郭大人收兵,我一定能杀到蜀军面前。” 郭从文喝止双方争执后,道:“看来此法不通,应另寻他法。” “夜袭!”那三人齐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孟昶是英雄,自然也想到了。他正在布置禁军,准备着。 这夜又无月,夜袭先锋贺令图率部摸向蜀营。远远的,蜀营静悄悄一片,看来没有一点防备。 渐渐靠近,贺令图兴奋地大喊道:“杀呀!”宋军呼喊着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无数支利剑划破夜幕的黑色,飞射过来。 “啊!”中箭者数千。 没关系,只要杀到蜀营便是胜利。贺令图仍大喊着:“杀呀!” “啊!”又一轮箭到,中箭者又是数千。 “撤啊!”贺令图见蜀军早有防备,马上大喊道。 “啊!”蜀军的箭没有停下,射倒数千。 这一次次的数千,你有多少个千啊?贺令图逃回营时,身边士兵余一半不到。 第347章 乱战(二十二) 准备随后攻击的马正、刘遇慌忙下令部下撤回营内后,来到大帐。四“巨头”再次聚首。 “看来此法不通,应另寻他法。”郭从文还是那句老话。 废话。那三人心中骂着。 这明攻不行,夜袭也不行,还有什么法子好用呢?四人愁眉不展。 要你想这么多作啥,孟昶会告诉你明日采用的策略:躲。 次日,蜀禁军在孟昶亲自带领下呼啸着扑向宋营。 郭从文慌忙组织迎击。 你迎什么呀,瞎起劲。蜀军到了一定距离后,停下,弯弓搭箭,射将过来。 “啊”,许多毫无准备的士兵应声倒地。 箭不断从天而来,宋兵们或举盾遮挡,或四处躲闪,混乱不堪。 几轮箭雨过后,孟昶一挥手,蜀军又撤回营地。 次日,宋营早早做好了一切迎接箭雨的准备,然而等了整整一天,蜀军也未来攻。 孟昶很忙,没空。小河边,他和赵普又在钓鱼。 “明日怎么行事?”符彦卿、武璋来请示。 孟昶笑问:“若你们处在对方位置,会怎么做?” 符彦卿道:“若是我,仍要防备箭雨。” “那不就得了。符老四、武叔,你们也来钓鱼吧,很好玩的。”孟昶道。 “我们可静不下这心。”两人慌忙离开。 宋军又白白准备一日,心中的不耐烦可想而知。马正三人来到大帐请示。 经过这几日的思考,郭从文突然想明白。“诸位将军,咱们上当了。这些箭就是咱们前些日子发过去的。” “啊?!”那三人张大嘴巴。 郭从文判断道:“看来蜀军兵力必定不足,所以只好用箭。” “大人的意思?”三人询问。 “总有箭用完时候,明日起,诸位轮流攻击,吸引蜀军放箭。”郭从文有了一计。 拜托,孟昶怎会听你的。次日符彦卿、武璋又率禁军冲向蜀营。 有了上次教训,宋兵纷纷躲闪,生怕利箭从天而降。 然而没有。为什么?因为蜀军已杀到宋营。 一番砍杀后,在宋军还未回神,已调转马头,飞奔回营。 马正被惹火,集合慌乱的士兵,便追了上去。 即将靠近,蜀军停下转身,弯弓搭箭,迅速发出几轮箭。离得如此之近,且不说箭箭致命,但肯定箭箭致伤。马正无奈下令撤回营。 “看见那名宋将没?”原处坡上,孟昶手指一指,问彭师暠。 彭师暠点点头,已举起巨弩,搭上弩箭。 “不要他的命,射下他头盔上的红缨。”孟昶笑道,仿佛是故意给他出难题。 彭师暠抬头又望一眼,低头瞄准,发出如电弩箭。 马正只顾回奔,只听头顶一声清脆的响声,连忙摸脑袋。还好,脑袋还在。吓得以最快速度奔回营内。 “马将军,没事吧。”郭从文急切地问。 “蜀军能奈我何?”马正倔强地硬撑。 刘遇指着他的头盔,“马将军,头盔上的缨呢?” 马正连忙脱下头盔,看后大惊失色。光秃秃的,什么都没。 “若是想要你的命,岂不易如反掌!”刘遇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耻笑机会。 贺令图当然帮自己兄弟,“只见过刘将军说风凉话,可从未见你去打蜀军哪。” 刘遇不服气地道:“我去打,也不致这么狼狈。” “那好,明日你打头阵,让我们好好一睹刘将军的风采。”贺令图道。 被话赶话地逼到这份上,次日,刘遇只好率部向蜀军冲去。 蜀军待他靠近,方才发箭。 结果可以想象,惨叫声不断,吓得掉头回跑的无数。 在这个时候实力比面子重要。刘遇慌忙下令撤回营。回营他少不了得到马正与贺令图的讥讽嘲笑,但这有什么,我的士兵比你们多才重要。 以后接连三日,宋军开始进攻,每次都被蜀军的箭雨阻回。 “箭还够几日?”孟昶问。 符彦卿答道:“最多两日。” 孟昶望向赵普,笑道:“小普,看来不能再钓鱼了。” 赵普笑道:“不是早已钓了条大鱼了吗?” “呵呵,是啊,好大的鱼。”孟昶满意点头,然后对符彦卿道:“今夜开拔。” 符彦卿乐道:“好,今夜便杀到宋营,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我说开拔,不是袭营。”孟昶睁大眼睛道,“符老四,你没听明白吗?” “到哪?”符彦卿一愣。 赵普笑道:“当然是襄阳。” 符彦卿不解,“为啥呀?皇上放心,虽然敌军比我禁军多,咱也可以打他个落花流水。” “你就怕打不到仗。”孟昶道,“放心好了,马上就会有大仗打。” 第二日黎明,郭从文出帐望去,但见蜀营处已无一物。又惊又喜,连忙下令大军追击。蜀军撤退,说明箭没了,该我宋军大展身手了。 紧追慢赶好一段路程,猛然见蜀军已列阵等待。 现在我还怕你吗?郭从文毫不迟疑地挥军而上。 谁说蜀军箭已用完。万箭如雨,射杀无数宋兵。 “大人,他们还有箭,快撤!”身旁贺令图大喊道。 郭从文只好率军回跑到射程之外停下。 蜀军不再射箭,纵马向后撤去。 不应该再有弓箭了,郭从文想。“各位将军,蜀军弓箭必已尽,何人领军在前追击。” 马正欲洗前耻,抢道:“我来。”不待郭从文答应,已率兵追了上去。 慢慢追上,渐渐靠近,蜀军再一次停下向身后宋军发出漫天弓箭。 又上当了。马正大呼不妙,立刻下令向后撤,与大军会合。 “蜀军弓箭必定不多,那位将军愿为前军?”郭从文很自信。蜀军都是骑兵,自身弓箭肯定不多,经过这几日损耗,我们送过去的箭也应用完。 无人响应。 贺令图道:“马将军损失惨重,兵力连一万都不够;我部经这几次折腾,也不过两万来人;只有刘将军部几乎未受折损。末将建议刘将军打头阵。” 刘遇忙道:“我也损失惨重呀。” 你重个什么,就你人最多,至少三万。郭从文不容他再狡辩,下令:“刘将军,你率部在前,我与各位将军紧跟在后,一举击溃蜀军,在此一举。” 刘遇心里痛骂这些家伙的不地道,不情愿地率部快追上去。 越靠近,他越紧张,对部下道:“蜀军一放箭,大家便撤,不要做无谓伤亡。” 这话大家听得进,纷纷点头,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 蜀军停下,调转马头。 “要放箭了,快跑。”不知道谁大喊声。于是刘遇想也不想,看也不看,第一个掉马头便跑,士兵们自是拼命跟着,深怕落后便会中箭。 “刘将军,敌军已无箭,为何撤回?”紧跟在后的大军拦住刘遇军,郭从文厉声呵责。 没箭吗?刘遇狡辩道:“若不撤回,恐怕蜀军便会发箭。郭大人,末将也是为将士们着想。” 郭从文想想来气,一举尚方宝剑,“立刻攻击,否则军法从事。” 刘遇心中骂个不停,率部攻了过去。 蜀军严阵以待,未有所动。 难道真没箭了?刘遇侥幸地想,举剑大喊道:“杀!”加快了进攻的速度。 当然有。蜀军弓箭再一次如暴雨袭来,宋兵死伤众多。 到了这地步,刘遇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不停大喊道:“杀!”指挥士兵们冒着箭雨前冲。 孟昶手一指,“我要那将右臂。” 彭师暠心领神会,巨弩发出如电之箭,正中刘遇举剑右臂。 “啊”的惨叫声,剑脱手落地,刘遇疼痛无比,顾不得指挥士兵,掉头便跑。 主将都跑了,谁还犯傻去送死。宋兵们一窝蜂地向后逃窜。 来到郭从文面前,刘遇气喘吁吁地责怪:“郭大人,你说蜀军无箭了,那我这臂上的箭从何而来?” 上次被取笑的马正有了还击的机会,“哈哈,刘将军真幸运,你的右臂都能被射中,要你的小命岂不轻而易举。” 郭从文一肚子气,厉声道:“都不要多说了。刘将军,你回后军养伤,你的队伍暂时交给马正将军指挥。” 刘遇哪肯,急忙道:“轻伤不下火线,这点小伤算什么。”说着,忍痛将箭猛地拔出。 你以为你是关云长啊。“啊,啊……”接连几声惨叫,刘遇昏厥过去。 “将刘将军抬去疗伤。”郭从文道。然后对马正道:“马将军,你部与刘将军之部合二为一,由你指挥为前军。” 马正毫不犹豫地立刻集合刘遇残部。见人数仍如此之多,心中骂着混蛋。 前军就前军吧,看我怎么折腾你的人。马正立刻将刘遇部列在最前方,向蜀军攻了过去。 “还有箭吗?”孟昶问道。 “不多矣。”赵普答。 符彦卿大笑道:“无箭也无妨,俺冲过去杀他个有来无回便是。” 孟昶笑道:“还未到时候。下令将士们随便放上几箭,再行攻击。记住,杀上几下便行。” 符彦卿领命,下令将士们发出少数弓箭。 “箭,箭来了!”本就很不情愿在最前的刘遇部士兵们大喊着,纷纷逃窜。 符彦卿、武璋一催战马,率禁军冲了过去。 赵崇韬与李承勋的马快,跑在最前,宋兵们哪敢阻拦,纷纷躲闪。他俩竟一下子到了马正面前。 “你,你们……”猛见这两位少年,马正吃惊地眼珠子都快滚落出来。 第348章 归一(一) 此人必是主将。赵崇韬、李承勋相视一望,枪与刀迅速招呼过去。 马正只好举刀抵挡。 不错,你用刀挡住了枪,可你拿什么挡住那刀呢,除了身体。 李承勋的偃月刀从他腰间划过,划破盔甲,划破他的肌肤。 还等什么,跑吧。马正也不顾刀伤的疼痛,向回狂奔。 砍杀一番,见宋军跑远,符彦卿大笑收兵。 当马正到了郭从文面前时,盔甲早就脱落,身上尽是鲜血。“大人,蜀军杀来了!”他狂喊。 郭从文放眼望去,并未见蜀军到来,道:“马将军受伤了,快到后军疗伤。回来的士兵交与贺将军指挥。” 那怎么行。马正大喊道:“我是轻伤,我是……”还未说完,便也昏厥过去。 这下可好,一对昏厥的冤家,他俩在一起,不知该谁取笑谁。 “贺将军。”郭从文喊道。 识趣的贺令图不等命令,主动道:“我为前军攻击,大人押后。”他早已有了主意,自己的部下在后,其余的排在前列。 可当宋军嘶喊着冲过去时,蜀军已无踪影。 郭从文来到,正要下令追击,贺令图道:“郭大人,再向前便是蜀军地盘,我军余兵不多,小心为妙。” 是啊,我军剩余不到四万,孤军深入,很是危险。郭从文无奈下令暂原地安营。 思虑一夜后,他终于下达撤回汝州的命令。虽将大蜀皇帝亲自率领的禁军打回,可损失过半,他一点都难以兴奋。 撤到唐州的孟昶却很兴奋,各方面军均取得胜利,而西部的胜利也即将到来,下一个总攻目标自然便是汴京。天下之争将进入高潮,孟昶戏称下一步为“归一”。 就在潘美大军“被俘”时,汴京也发生件惊天动地的事件,秦王谋反。 就在赵光义为各路军的败退恼火时,派出的密探向他汇报:今晚很多人聚集在秦王府,有卢多逊,还有一些文武官员,比如军器库副使赵廷俊、御前禁军都军头樊德明等。 在这紧要关头,你们还要做什么?赵光义心中更怒。 张永德也急切地入宫面圣,道:“皇上,秦王或要起事。” “如何得知?”赵光义假意不知情,问道。 张永德禀道:“秦王与卢大人向草民下函,约我今晚赴秦王府。草民以有事推脱,谁知秦王府的人却抓去我的女儿。皇上,若非是那事,何必要如此做?”他说了小谎,赵廷美与卢多逊的函上写明要张永德父女同去。张永德马上意识到严重性,便委以推脱,晚些前往。 赵光义可不想自己兄弟间的事让一个老百姓看笑话,勉强笑了下,道:“张将军多虑。你暂且回去,朕这就叫人前往秦王府,让四弟放了你女儿便是。” 张永德不便多说,慌忙告辞。他去了秦王府,他要想办法将婵蕊带出,因为他知道赵光义要动手了。 其实婵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永德的钱,所以被安排在后院。 “皇上屡次兵败,我大宋江山就将毁在他手中。为挽败局,唯有秦王取而代之。”卢多逊慷慨陈词。 众人之前都有过密切联系,也得到许多众诺,纷纷点头。 赵廷美也意气奋发,“若我成功,必会让我大宋转败为胜。” 这些与我们有何关系,我们要听关于自己的。众人未语。 还是卢多逊更多世故,接着道:“当然各位便是我大宋的功臣,秦王绝不会亏待。” 说话间,张永德匆匆而入,道:“我来王府时,见许多禁军正来此。卢大人,或事已败露。” 众人大惊。 卢多逊摆摆手,“勿要慌张,秦王宴请各位,实属正常。” 张永德道:“我是布衣百姓,易引来怀疑,请让我带女儿离开为好。” 说的也是。卢多逊点点头,“张兄快些与女儿离开,她在后院。” 张永德忙去后院,带上婵蕊离开。 才出王府,便见大批禁军正奔来,两人慌忙躲在一旁。 待进去走过,张永德才与婵蕊离开。婵蕊疑惑问道:“爹,这是去哪?为何不回府?” 张永德苦笑道:“不能回府。我知晓这叛乱之事,赵光义怎会让我活着。婵蕊,咱们必须马上离开汴京。” “但是……”婵蕊心疼这几年年辛苦创造出的财富。 张永德笑道:“为父早已转移好了。女儿,这王室中的事,为父见得多了,怎会不留一手呢。” 这点婵蕊相信,点头道:“我们现在去哪?” 张永德又是一笑,“你去了便知道。” 不用去,因为小虫已在跟前,招呼他俩:“快,跟我走。” 婵蕊的心跳得很快,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次日,赵光义下旨:大敌当前,国难当头,秦王赵廷美仍大肆宴客,削其王位;卢多逊身为重臣,不知阻拦,贬为平民。 赵光义也算宽宏大量,未对他二人下杀手。至于王府内的其他文武大臣,大家可以猜得到,皆已被灭口。 当派往张永德府的禁军回来禀报已空无一人时,他不禁骂道:“这个老狐狸。” 紧跟着传来潘美被俘消息,他便不再理会,与众文武紧急商议下一步对策。 曹彬、郭从文等人都已回京,赵光义没有责罚。正是用人之际,而可用之人已越来越少。 所谓对策,是应对之策。如今蜀军并未动,如何应对?张居正几人建议重兵汴京周围,若蜀军来攻,则发谕旨向各地节度使来京勤王。 曹彬等战败之人知道自己说话的份量不够,没有发表不同见解。 赵光义采纳张居正意见,立刻发旨在宋州、西京、汴京布下重兵,欲与蜀军决一死战。 在去金陵的路上,同行的还有一位母亲和几个孩子,张永德对她非常尊敬。婵蕊很奇怪地问小虫她是何人。 小虫笑答是小符皇后及柴荣的几个儿子。 婵蕊吃惊不小。 “我在汴京这些年,为的就是他们。”小虫道:“我答应过小公子,不将他们带到金陵,我绝不离开。” 孟昶,你还真是个有情义的人。婵蕊心中赞着。 襄阳的孟昶已知晓小虫完成了任务,非常高兴。这也算是对大哥柴荣的一个交代。而婵蕊的回归更让他开心,毕竟真算起来,他也就这么一个穿越而来的亲人,更何况,他心中早已有她。 王朴专程来襄阳汇报此次大战后的后勤状况,还算乐观。但前线如此多大军的消耗不是个小数目,长久如此,将导致国力衰退。 不能给赵光义喘息机会。孟昶下定决心,在与赵普、王朴等人商议后,向各路军下达了向汴京逼近的命令。各路军的部署则由各自首脑决定。 慕容延钊先动,他向西南方的郓州等地挺近。 徐州方面则派出杨继业夫妻率兵向北,与慕容延钊遥相呼应。李处耘为先锋西向宋州,李谷、林仁肇率部紧随。 王赟、周行逢等离开蔡州,北上攻向陈州、毫州、许州等处。 西部,李廷珪、王全斌出长安,兵分两路,一南一北,并行向东,欲夺河中府,陕州等处,打通通向汴京道路。 孟昶在襄阳未动,还未到时候。 一月有余,形势已发生巨大变化。 慕容延钊与杨继业在济州会师,迅速夺下周围州县后,继续西进,攻打曹州。 王赟、周行逢已夺下陈州后,分开行动,分别攻击毫州与许州。 李处耘部一路夺关,抵达宋州附近扎寨,等待李谷、林仁肇大军的到来。 李廷珪与王全斌一路也很顺利,因兵力大多被抽回汴京,各处少量守军大多选择投降。当然也有少量顽固抵抗处,在被大蜀的铁蹄踏过,占领。 孟昶终于出动。他率禁军再一次北上,直指西京。此次与前次明显不同,不再游山玩水,一路急行军,来到汝州城下。 负责西京防卫的仍是郭从文,他仍令马正、贺令图、刘遇镇守汝州。而赵光义派来的杨守义、弭德超两万禁军被他布置在西京,与傅潜构成西京主要防守力量。 赵光义思来虑去,最后决定启用曹彬为监军,赶赴宋州,指挥宋州防卫。曹彬本想推辞,但见赵光义憔悴的身躯实在让人怜惜,只好答应下来。 一个体格强壮,英俊挺拔的青年,被折磨成如此形态。可见皇帝的宝座也未必就是好东西。 赵光义的勤王诏书已向各地发出,得到的回答都是马上出兵前来,然而至今少有兵到。他大怒骂道:“一群混账东西。” 你说那些老节度使与他毫无感情,不来也罢,但那些他登基后提拔起来的年轻节度使也推三推四,找理由不愿来汴京,着实可恨。 张居正劝道:“皇上,蜀军虽势猛,但我汴京四周重兵固守,岂会轻易便破。” 赵光义似乎已无信心,“朕看那些将军平时耀武扬威,一到战场便成任人宰割之徒。我大宋江山恐会毁在他们之手。” 张居正犹豫下,建议道:“臣觉得若皇上御驾亲往前线,将士们的士气会会有很大提升。” “曹彬为人稳重,又有高将军等人在宋州,稍让人放心,朕这就前往西京。”赵光义点头道。 或许朕的到达能扭转颓势。他心想。 第349章 归一(二) 谁也到达也无法扭转颓势,因为蜀军太强了。马正、贺令图深有体会。 上次是被你们用弓箭打败的,这次真刀实枪的干,还怕你不成。见蜀军到了城下,马正和贺令图立刻率兵出城迎敌。至于刘遇,咱们可以忽略。上次手臂中箭昏迷过去,虽已康复,却似心死般窝在汝州城的府中,整日这疼那疼的,将指挥权全权交给了他俩。 见是这二人,孟昶不禁一笑,纵马向前道:“两位,不怕朕的箭雨吗?” 马正怒道:“有本事你别用箭,咱们好好打上一场。” “哈哈。”孟昶大笑,“打你们,何须用箭。” “那好,君无戏言。”贺令图马上道,生怕孟昶反悔。 “好的呀,咱们就来个单打独斗。”孟昶爽快答应。 “好,看刀!”马正说着挥着长刀便砍了过来,贺令图举着长斧紧跟。 孟昶身后众将哪容他俩对皇上无礼,挥着兵刃挡在前面。 二人忙勒马停住。马正大喊道:“你赖皮,上来这么多人,不是说好单打独斗的吗?” 孟昶摇头笑道:“好,好,依你便是。符老四,武叔,你俩去便可,其余人等退回来吧。” 符彦卿、武璋好是开心,一位长槊一横,一位大环刀一震,冲上前去。 接下来的决斗场面就不费笔墨描叙了,因为实在不精彩,孟昶都打起了哈欠。 只几个回合,符彦卿的长槊便扫掉马正长刀,武璋的大环刀震飞贺令图的长斧。二人吓得面如土色,慌忙逃窜。 孟昶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位将军,明日还单打,还独斗不?” 我兵力倍数与你,我怎么那么傻,单打独斗呢?马正回头大喊:“明日咱们两军对战。” “好的呀,朕等你。”孟昶大笑答道。 “赵光义已到西京。”赵普急急赶来汇报。 孟昶笑问:“李廷珪、王全斌部何日到西京?” 赵普答道:“应不超三日。” 孟昶点点头,“那咱们就在此处玩上三日。” “赵光义会不会派来援兵?”赵普有些担忧。 孟昶摇头笑道:“他哪敢。” 赵光义确实不敢,虽然他知道孟昶在汝州,但蜀军惯用的“围点打援”让他有些害怕。西部蜀军不日便到,还是稳守西京为佳。 郭从文也是这个意思。汝州得失已不重要,西京得失才是关键。 曹彬在宋州也是这样布置的。彻底放弃宋州外围,固守宋州。李处耘、李谷、林仁肇率大军很快接近城池,安下大营,准备啃这块硬骨头。 次日,待宋军列阵完毕,孟昶笑着向前道:“两位,你看我们人数不过两三万,你们足有五六万,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马正头一仰,道:“就是不公平,你想怎么的吧。” “我不想怎么的,打呗。”孟昶回马向众将士一挥手,大蜀禁军呐喊着扑向前去。 接下来的战斗场面我也不想多加描叙了,因为太不精彩。远远观看的孟昶都快睡着了。 “老公,让我们也去过过瘾吧。”唐糖四人跃跃欲试。 孟昶摇头,“还需要你们吗?我喊‘一二三’,宋军便会撤退。”说完开始数数:“一,二,三。” 话音未落,马正、贺令图便已大喊着“撤”,率宋军狼狈向城内撤退。人多未必管用啊,为啥惨叫的都是咱大宋的兵,倒下的都是咱大宋的将呢。 今日符彦卿替孟昶追着问道:“明日怎么战啊?” 战?还战个什么啊。马正回头答道:“有本事你们就攻城吧。” 符彦卿大笑道:“好,若明日傍晚还攻不下你汝州,便算我老符输。” 夸口,我才不信呢。马正又问:“此话当真?” 贺令图又不失时机地道:“若你攻不下,你蜀军便离开我汝州,可敢?” 符彦卿又是一声大笑,“好!” 我就不信了,我这么多人守个城连一日也坚持不到。马正、贺令图心中大喜。 在曹州,慕容延钊与杨继业遇到点小麻烦。曹州刺史赵延溥、前来支援的禁军将领张逊指挥曹州军民固守城池,顽强抵挡,致使蜀军攻了一日,毫无所获。 蜀军大营,众将商议对策。 “宋军固守城池,强攻只会带来更大伤亡,应另想办法。”杨继业道。 慕容延钊点头道:“不错。我军大多马军,不宜攻城。” 杨继业道:“敌人便是看中我们弱点,才闭门不出。” “不如夜间偷袭。”佘赛花突然道。 众将一听,纷纷点头。 “但不能让敌人知道我们意图,明日继续攻城。”慕容延钊笑道。遇到困难咱不怕,你有过山车,我有杀手锏。 高彦铸的水军已完全控制宋州周围水域,但蜀军并未急于进攻,因为杀手锏还未到。那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火炮队。 你不是说攻吗?为何不攻呢?凌晨便在城头指挥的马正与贺令图见蜀军毫无动静,百思不解。 孟昶又不是傻瓜,禁军都是骑兵,用什么攻城啊。 难道符彦卿是傻瓜?夸下那一日破城的海口。 太阳渐渐升起,马正感到有些炎热,不耐烦地道:“贺兄,你说那蜀军会来攻城吗?” 贺令图笑道:“他们都是马军,如何攻城?难不成用坐骑来撞吗?” “就算想撞,也要先过这护城河吧。”马正大笑道。 转眼晌午,远处蜀军大营安静如昔,为有所动,马正有些疲倦,道:“贺兄,看来蜀军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我回府衙休息片刻便来,你先盯着。” 贺令图点点头,道:“马兄尽管去吧,我在这便是。” 马正下了城头,却遇到一身戎装的刘遇,讥讽道:“刘将军,这又没仗打,你来作甚!” 刘遇很惊讶,“不是说蜀军攻城吗?怎会如此安静。” “你自己去看吧。”马正不再睬他,去了府衙。 刘遇上了城头,见一直站立的贺令图正在打瞌睡,主动笑问:“贺将军,蜀军为何不攻城?” 贺令图见是他,很不耐烦地道:“刘将军这么希望蜀军攻城吗?” 刘遇无语应对,眺望片刻,道:“蜀营未有动静,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贺令图不屑地道:“能有什么阴谋?” 刘遇笑道:“想他们也拿我汝州无可奈何。贺将军,我去东门巡视一下。” 你算老几,还巡视。贺令图道:“去了东门,刘将军便守在那吧。万一蜀军打那攻城,也好抵挡一下。” 刘遇似乎没听出其中的讽刺味道,笑着离开,前往东门。 这马正一去,便未回来。贺令图疲倦不堪,让士兵端来长椅,卧上歇息。 太阳渐渐西斜,城外突然发出喧哗声,贺令图忙爬起望去。见蜀军万马齐奔,直冲而来。 终于开始了,他慌忙下令弓箭手准备。待蜀军到了城下,一声令下,箭如暴雨而下。 蜀军匆忙后退。 不过如此而已嘛。贺令图心中笑道。 匆匆赶来的马正大笑道:“狂妄之徒,让你们尝尝爷的厉害。” 蜀军再一次奔来,又被“箭雨”逼退。 如此几次,蜀军似乎放弃,悻悻退回。 贺令图与马正大笑不已。这眼看便是傍晚,你们自取羞辱,自讨没趣,活该。 笑声未停,猛听得城东呼喊声不断,厮杀声响起。 怎么回事?两人一怔。 “贺兄在此,待我去看看。”马正说完急下城头,上马向东奔去。 还未走多远,迎头来了支队伍,当先这长槊在手,大喝道:“符老四来也,哪里走!” 马正惊讶的表情在那刻定格,因为那长槊已到眼前。 长刀忙抵挡,震得虎口开裂,兵刃脱手。长槊之势未停,狠狠敲在马背上。马正摔落在地。 当他一个翻身想爬起时,一柄剑亮晃晃地指着他的鼻尖。“马将军,别做困兽之斗。” 马正指着他,怒道:“刘遇,你……” “我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刘遇道。 符彦卿笑道:“押下去。”然后率兵攻向城南。 “将军,东门已破。”有兵赶来向城头大喊。 贺令图大惊,急忙率兵下了城头,准备赶往东门。然而已经走不掉了,武璋的大环刀挡住他的去路。 贺令图与武璋交过手,识趣地扔掉长斧,束手就擒。 汝州城破,孟昶笑嘻嘻地进入城内。 “服了没?”孟昶笑问捆绑着的那两位。 马正和贺令图一脸的不服气,扭头不答。 孟昶笑着摇摇头,道:“服不服已经不重要了,给他俩松绑。” 要我们投降?两人齐声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们投降,门都没有。” “谁要杀你们?谁要降你们?”孟昶很惊讶,“你们走吧,随便到哪。” 晕,我们根本不入人家法眼。两人羞愧离开。到哪?还是到山中打猎去吧。 又是一整天的攻击,赵延溥、张逊都非常疲惫,二人回到衙中一酒解乏。 “张老弟,你觉得我曹州还能守几日?” 张逊很自信地道:“蜀军无攻城之军,三月不成问题。赵兄尽管放心。” 赵延溥苦笑道:“幸有张老弟来助,否则我真是孤木难支。” “哈哈,客气话不说,来,喝酒。”张逊大笑举起酒杯。 “好,明日必是苦战,今晚不醉不休。”赵延溥爽快相迎。 明日复明日,明日还有曹州城吗? 曹州城肯定有,只不过城头的大旗要换。 第350章 归一(三) 夜深,杨继业夫妇、韩继勋、韩保贞与一百余名精心挑选出的勇士游过护城河,来到曹州城下。这地方是经过两日观察后选定的,是守军忽略之地。 杨继业、佘赛花向上甩出绳索,套在城墙垛头,然后抓紧绳索,几个腾跃便上了城墙。两日的激战让宋军很是疲惫,大多都在梦乡,无人发觉。 接着韩继勋、韩保贞及其他勇士相继上了城墙,向城门出摸去。 偶有打瞌睡的哨兵,被二韩悄无声息地消灭,很快到了城门处。然后分工,杨继业夫妇负责放吊桥,二韩则下了城墙,去开城门。 终于有宋兵惊醒,大喊着:“有敌人!”宋兵们纷纷爬起,拿着兵刃冲了过来。 此时守卫吊桥的宋兵已被消灭,杨继业夫妇大喝声,分别阻住左右本来的敌人,吊桥被放下。 城门处,韩继勋、韩保贞弩箭发出,射倒守门宋兵,勇士们冲上去打开城门。 早已静候在城外的慕容延钊毫不迟疑,大呼声:“进城!”率大军纵马奔向曹州城内。 赵延溥、张逊还在半梦半醒中,被士兵喊醒。听闻蜀军已入城,大吃一惊。顾不得组织力量抵抗,爬上马便向偏门逃窜。 凌晨,曹州城被蜀军全面占领,城头换上“蜀”旗,迎风飘展,象是新生婴儿的诞生。 王赟没费力占领毫州后,马不停蹄地赶向宋州,与李处耘、林仁肇等部会和,合围宋州。 攻下许州的周行逢也未停留,杀往西京洛阳。李廷珪部、王全斌部已到西京,并占领西京外围大部。 孟昶率禁军也离开汝州,直杀向西京,与众将会合。 赵光义突然怀念哥哥赵匡胤起来。哥哥若在,以他无以伦次的武功,以他震天动地的气势,大宋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建雄节度使袁继忠,昭义节度使康延泽分别率兵三万正前来西京助驾。”张居正欣喜着走入禀道。 赵光义没有半点喜悦,苦笑道:“朕给他们兵,给他们权,让他们节度一方,然勤王之师唯他二人。张大人,你觉得朕高兴得起来吗?” 张居正倒看得开,劝道:“皇上,有这两人来,便会有他人。臣相信将军们都是忠于大宋,忠于皇上的。” “但愿吧。”赵光义微微闭上眼睛。 张居正退出。心想让皇上来前线是鼓舞士气,谁知他自己一点士气都没,真让人为大宋担忧。 西京洛阳,西依秦岭,东临嵩岳,北靠太行山与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历朝历代均为诸侯群雄逐鹿中原的皇者必争之地。 远的不说,唐时李世民在洛阳歼灭王世充,震撼群雄,为天下一统打下基础。 洛阳周围群山众多,地形复杂,本可据险而守,但赵光义却放弃,重兵屯在城内,被蜀军三面合围,实不应该。 孟昶与众将会合,无暇叙述思念之情,立刻进行部署。 李廷珪率部占据北部邙山,主攻青羊宫。 王权斌部据西,主要目标洛阳西两门:丽景门、宣辉门。 孟昶率禁军及赶来的周行逢在南部伏牛山安营,向洛阳城南四门攻击。 初步布置完毕,赵普担忧地道:“强攻洛阳,只怕会难以短时间成功。洛阳东部畅通,又有洛口仓这个天下最大的粮仓,补充粮草或补充兵力都轻而易举。” 孟昶未想到这点,连忙道:“小普提醒的是。若能夺下洛口仓,断其粮;再占据虎牢关拒其援兵,洛阳可破。” 众将纷纷请命向东。 “若大规模行动,宋军有所察觉,只怕会重兵驻防,难以成功。”孟昶道。 赵普点头道:“不错。兵贵神速,在其未有察觉便夺取才是上策。” 李廷珪凝眉道:“夺取容易,但守难。宋军必会派大军强夺回来,而虎牢关也将受到汴京方向援军的攻击。” “若能引宋军分出力量,夺洛阳岂不更易。”孟昶似乎有了主意。 “但洛阳城内有不下二十万宋军,还有其他处前来的勤王之师,不可能在东面消耗太多兵力。”赵普道。 孟昶笑了笑,“大家都知道田忌赛马的故事吧。咱们就来个以最小的力量吸引敌军最大的力量。” 众将听明白,再次踊跃请命。 孟昶摆摆手,道:“诸位别争了,你们谁也没有朕的魅力大。朕哪怕一人往那洛口仓一站,也会引来宋兵千万。” “皇上,万万不可。”李廷珪等将忙阻止。 “有何不可?”孟昶反问,“想当初在宋州,赵匡胤十万大军又能奈我何?” 李廷珪道:“皇上千金之躯,怎可犯险?我们去便是。” 赵普此时站在孟昶一边,道:“我以为皇上可去。赵光义若听闻皇上在东,自会大军攻东,洛阳城可破。” “那皇上岂不是危险。”王全斌道。 赵普摇摇头,笑道:“一点也不危险,皇上只需弃洛口仓和虎牢关便可。赵光义夺回这两地,自不会追赶。” 周行逢忧道:“可这两地落入宋军手中,岂不又无后顾之忧,固守成池。咱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非也。”孟昶笑道,“只要咱大军趁此时机夺下洛阳,赵光义便会选择回汴京。” “为何?”众将不解。 孟昶道:“没有原因,只是感觉。赵光义无他兄长之气概,却是个容易感情用事。洛阳失守对他的打击会很大,他决无夺回的决心。” “就算他来攻洛阳又如何?”赵普道,“我军据守洛阳城,岂是他想攻便可攻下的。再说汴京东,我军若拿下宋州,他只有回汴京这条路。” “好了,都别争了。”孟昶道,“大家记住,初时攻城可保存实力,甚至可以偶尔败一下。但宋大军一向东,则要全力以赴,迅速占领。” 众将应喏。 “诸位放心,有我符老四和武兄在,皇上决不会有任何损伤。”符彦卿大声道。 “符兄,武兄,拜托了!”李廷珪、王全斌、周行逢纷纷道。 “哈哈,想当年你们与我入川时,可没这么多担忧呀。”孟昶大笑。 此话一出,李廷珪几人想起当时情景,不禁跟着大笑。 在笑声中取得胜利,在笑声中一统天下,这是孟昶最希望的。 王随文、王随武率火炮队来到,蜀军从水陆向宋州猛攻。一时间,宋州城硝烟弥散,杀声震天。 曹彬、高怀德都不是无能之辈,组织弓箭手发出利箭,射杀无数冲锋的蜀兵。 既已开始,便不会再停,蜀军将士奋不顾身地架起云梯,又勇敢地向上爬。 滚石落下,云梯被砸倒,蜀兵摔落,死的死,伤的伤,很是悲惨。 李处耘一声令下,大军撤后。王随文、王随武指挥“火炮装甲”向城墙移动。 曹彬早有防范,待这天下唯一的热兵器靠近后,城墙上的早已陈列的抛石车甩出大石,狠狠向下砸去。 抛石车本是攻城的利器,曹彬用来守城却也恰到好处。 再厚的装甲,怎能抵挡住那从天而降,速度奇快的大石,霎时被砸坏几个。躲在里面的蜀兵无奈地扔掉火炮逃回。 王氏兄弟并未退缩,依旧指挥“火炮装甲”前行。 又是无数大石从城墙上划着抛物线而来,砸坏几辆。 见此情景,李处耘忙与李谷、林仁肇商议后,下令火炮队撤回。 王随武对兄长道:“不能让火炮落在敌军之手。”说完,招呼几十人去拉那些被损的火炮。 受损严重,好几辆车轮已坏,行动缓慢,很快落了很远。 “哈哈,曹将军,让我率军出城,将蜀军这些吓人的玩意统统夺过来。”高怀德大笑道。 曹彬点头,“老将军小心,若不利则快些退回城。” 高怀德只领兵五千,杀出城去。 李处耘大惊道:“不可丢了火炮。” 林仁肇已跃马向前,率轻骑迅速迎了上去。 王随文向飞奔过去的林仁肇喊道:“林将军小心!”然后向部下大喊道:“加快速度!” 见宋军杀来,王随武并未畏惧,拔刀在后,向其他人大喝道:“快走,我拦住他们。” 立刻站过来几位士兵。 王随武大喝道:“你们去推火炮。”士兵们只好离开,留下他一人握刀站立,面对杀气腾腾的五千宋兵。 高怀德见此,不禁冷笑。不知死活的家伙,加快马速,扑了上去。 可以杀我,但绝不能让你们抢了火炮,即使是已损坏的。王随武是第一次经历这场面,汗珠虽在滴,双手虽在颤抖,但内心的信念未有丝毫动摇。 “上马!”猛听得身旁有人喊道。紧接着,被那人一揪,揪到马上。 “林将军!”王随武惊喜道。 “坐稳。”林仁肇无暇顾及他,纵马继续向前,双头钺已与高怀德的长枪战在一起。 高怀德出身名门,武艺高强,想当初赵匡胤都恭敬地称他为兄,岂是泛泛之辈。 两人枪来钺往,瞬间就是几个回合。林仁肇坐骑上的王随武只觉天眩地转,不分东西。心中赞道:“这才是高手啊!若没有林将军,我可能连那宋将的一枪也躲不过。” 第351章 归一(四) 林仁肇所率之兵虽不过两千,但经他这一阻挡,李处耘已率军杀来。 高怀德见此,知火炮难夺,忙指挥部下撤向城内。 蜀军欲追赶,城头上的曹彬下令发箭阻拦。李处耘、林仁肇挥军回营。 今日一仗,损伤惨重。众人均闷闷不乐。 负责攻击南城的王昭远、王赟也受挫。宋军在王超的指挥下奋勇抵抗,力保城门不失,而蜀兵死伤众多。 水路高彦铸未有损伤,因为船只根本无法靠近。宋军在水中扎下一层一层的水栅栏,绵延足有一里。高彦铸欲派兵清除,便召来弓箭袭击,只好作罢。 王昭远、王赟、高彦铸等人来到大营,紧急商议对策。直到深夜,未有所得。 “明日起暂停进攻,待想出办法后再行动。”王昭远建议。 李谷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次日宋州出奇平静。高怀德不解:“一鼓作气方能攻破城池,蜀军为何不再来攻呢?” 曹彬想了下道:“昨日受阻,死伤惨重,蜀军应在想办法。” “想吧,看他们能想出什么好办法。”高怀德不屑地道,花白的胡须都在跳动。 曹彬望着天空道:“老将军,若汴京有失,我宋州还有何用?” 高怀德大惊,“曹将军的意思是蜀军会弃宋州而攻汴京?” 曹彬道:“若我,便会如此。” 高怀德摇头道:“想那蜀军中无曹将军这般良才。” 曹彬跟着摇头,“不仅有,而且不止几个。” “那我们应赶紧向皇上禀报,早日堤防才是。”高怀德道。 曹彬想了想道:“老将军,如今或许只有你的话,皇上肯听。” 高怀德马上道:“好,我这就派人去汴京。” “皇上在西京,最好能直接去那。”曹彬对留守汴京大臣们的办事能力很是怀疑。 “好,直接去西京。”高怀德明白其中含义,道。 西京的赵光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蜀军。接连几日,蜀军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发动攻势,结果都被轻而易举的击退。 站在城头的他得到众将士的欢呼膜拜,他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 “皇上,蜀军并不可怕!”张居正趁机给他打气。 郭从文好似有不同意见,“臣觉得蜀军未尽全力。” 张居正随即道:“郭大人,我洛阳守军便尽全力了吗?” 赵光义摆摆手制止二人,道:“蜀军远道而来,只要我们能坚守住,越往后,蜀军便会越困难。” 这点,众人都认可。 “我们有天下第一粮仓洛口仓,何惧蜀军!”赵光义豪气万丈。 这句话提醒了张居正,他忙道:“皇上,洛口仓应重兵把守。” 赵光义望向郭从文,问道:“何人守仓?” 郭从文答道:“皇上曾钦点大将军李继勋率兵两万镇守附近,未有变动。” 赵光义这才想起。 李继勋,那可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战功赫赫,是赵光义登基后留用的少数老将领之一。以前在大周禁军,李继勋便非常喜欢赵光义。 当然赵光义也知道什么叫功高盖主,所以虽然给的爵位高,但手中兵权却越来越少,派他镇守洛口仓。 此中含义,李继勋心知肚明。这是个油水差事,何处调粮不来求他呢?所以爽快答应。 “有李大将军在,洛口仓应无忧。”张居正道。 赵光义对这位老大哥信心满满,笑道:“那是自然。” 高怀德派出的快马星夜兼程来到,递上奏折。赵光义看后,自言自语道:“高老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 张居正问道:“所忧何事?” 赵光义道:“高老将军担心蜀军会直接进攻汴京。” “为防万一,不若让前来西京的袁继忠、康延泽率军往汴京。”张居正建议道。 观近两日情景,西京足可应付。赵光义想了下,点头同意。接着道:“向其他节度使发下旨,许以众诺,凡勤王者,封王侯,提高俸禄,可传于子孙。”他动真格的了。 曹彬果是良将,猜中蜀军意图。经过两日商议后,王昭远等人作出大胆决策,向曹州慕容延钊发令,令他率部直捣汴京,吸引宋军。另外,林仁肇率部绕过宋州,也向汴京进发。 汴京不存,宋州能有何为?然而他们忽略了一点。你攻别的州镇都没关系,但打汴京,北部众节度使怎能沉住气。若出兵勤王,则这两支队伍将深陷其中,恐难脱身。比如近在澶州的镇宁节度使杨琼,或远在沧州的横海节度使耿全斌等。说实话,他们都曾是赵光义手下亲信,也想出兵勤王,但皇上给的条件也太苛刻,便在等机会谈条件。 圣旨到各地后,众节度使立刻召集人马奔向汴京。其他各地咱不管,只有汴京才能保咱封王封侯。 曹州出发的慕容延钊未到汴京,便遭到袁继忠、康延泽两部的阻击。 一番大战,慕容延钊占了上风,可恰此时澶州的杨琼率兵杀到。 慕容延钊无奈,只好率部撤回曹州。 慕容延钊一撤退,林仁肇部再往汴京便毫无意义,也只好回到宋州大营。 王昭远、李谷、李处耘、王赟等人见此计失败,又一次愁云密布,苦思良策。 洛阳的赵光义大悦。这东西两线均让蜀军寸步难行,形势一片大好。 蜀军对洛阳的攻击从未停止过,但未能踏入城池一步。宋军上下蔓延骄傲情绪。 宋州方向的举步不前,让孟昶下定决心提前行动,又与众人商议后,当夜孟昶亲率禁军两万迅速向洛口仓移动,欲一举拿下洛口仓。 天下第一仓的洛口仓地理位置相当扼要,自洛水逆流可直到西京,逆黄河可到潼关、西安等地。顺流可达山东,还与大运河相通,四通八达。 洛口仓平日里便保持五千士兵守卫,而它西接偃师,东联虎牢关,两地城高墙厚,粮足兵精,互成犄角,将洛口仓守卫的严严实实。 李继勋自来后,便驻师偃师,伸开双手等待各地求粮官员不断送来的礼品。 他过得很开心,很适宜。看看当年的那些弟兄,只能拿一点“退休金”暗度晚年,他还是很感谢赵光义这位小兄弟的。这个油水差事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至于曾经的抱负,都是浮云。好吃好喝地积累财富,为子孙留下几辈子也花不完的基业,这才是真实的。 洛阳被蜀军围了,那又如何,有你们年轻人呢。李继勋召来数名部下,在府中彻夜寻欢作乐,尤似神仙。 “大人,你说蜀军会不会偷袭咱这大仓?”镇守虎牢关的大将石普担忧地问道。 石普据说是结义兄弟石守信的远房侄子,李继勋对他比较客气。摆摆手道:“夺仓容易守仓难。若蜀军夺了大仓,你我从东西出兵夹击,又如何能守得住呢?蜀军大部不敢离开西京,否则咱大军出城攻击,岂不难以对付?贤侄,不用担心。” 其他部将纷纷赞扬李继勋的神机妙算。 突袭,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所以当夜在到达罗口一带后,孟昶下令在山中歇息,待夜间行动。 “洛口仓的五千守军不足惧,问题是如何抵挡住从偃师和虎牢关的来的宋军。”孟昶道。 符彦卿道:“兵来将挡,土来水淹。皇上放心,有我符老四在,不管哪个方向来的,都杀他个片甲不留。” 孟昶笑道:“符老四,不要光靠勇力,也要用用脑子。可别忘了,咱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守粮仓,而是将赵光义在洛阳的守军调出来。” “皇上,你就布置吧。”武璋在旁道。 “实话告诉你们,粮仓守军中有我大蜀的人。”孟昶得意地道。 “哈哈,那得粮仓岂不举手之劳。”符彦卿大笑道。 孟昶道:“不错,但我还有更好的主意。”然后笑着将计划告诉众人。 “这样行吗?”符彦卿、武璋有些担忧。 “朕的计划有不行的吗?”孟昶很有信心。 符、武二人道:“只是皇上岂不很危险?” “有我们在,怎会有危险!”孟昶身后杜逸风夫妇、唐糖四妃也很自信。 “好,就这么决定了,立刻挑两千人换装。”孟昶下令。众人这才明白孟昶下令带上两千套宋军服装的意图。 傍晚,驻守洛口仓的校尉王能突见原处烟尘扬起,大惊,忙组织士兵们立在栅栏和高台上,弯弓搭箭。 来人近前,身旁副校尉桑赞笑道:“是咱宋军。” 王能道:“小心为妙。” 停下,孟昶向身后一身宋兵打扮的唐糖一努嘴。唐糖纵马向前,大声道:“听闻蜀军欲夺洛口仓,皇上令燕王殿下率两千人为先锋前来驰援。” “燕王是谁?”王能这类中下级军官并不知道,小声问道。 “前皇次子。”桑赞答道。 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侄子啊。王能吓了一跳,便欲出栅栏迎接。桑赞阻止道:“王校尉莫急。去年在汴京我见过,让我仔细瞧瞧。” 看不清楚。桑赞大喊道:“洛口仓乃重地,不容有失。还请燕王近前,待我等细观确认后再迎接。” 第352章 归一(五) 孟昶笑着提僵走近,赞道:“各位尽忠职守,本王很满意。” “是燕王殿下!”桑赞惊道。 王能慌忙下令开门,率众兵跪地迎接。 孟昶笑嘻嘻地率两千“宋兵”进入。王能、桑赞来到面前,恭敬地道:“不知燕王殿下驾到,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孟昶摆摆手,“无碍,无碍。事情紧急,本王自西京一路而来,未作通知,不怪各位。” “蜀军要攻此地?”王能半信半疑地问。 孟昶立刻厉声道:“若本王所猜没错,今夜或便有蜀军来袭。传令下去,每一位士兵都不许休息,严阵以待。” 不会吧?众兵怀疑不已,却只能遵命。 夜深,突然传来震耳马蹄声。高台上的孟昶站起,道:“蜀军来了!”众士兵握紧手中弓。 很快,黑暗中蜀军杀到。 “放箭!”孟昶下令。 箭出,传来声声惨叫。蜀军停止进攻。 “你们听着,有我燕王在此,休想踏入大仓一步。”孟昶大喊道。 蜀军撤退,马蹄声渐渐远去。 “燕王神武!”王能等人赞道。 孟昶道:“蜀军应不会轻易放弃,明晚或会再来,应赶紧向偃师和虎牢关禀报。” 桑赞应道:“属下这就亲往偃师禀报。” 燕王这魄力,果然非同凡响啊。王能心中崇拜不已。 孟昶打个哈欠,道:“王校尉,蜀军白日是不敢进攻的,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夜必有大战。” 到了偃师的桑赞向李继勋禀报了昨夜被蜀军偷袭的情景,只字未提燕王的到来。 “好大的胆子!”李继勋大怒。没想到蜀军竟敢铤而走险,袭击粮仓。 桑赞忙道:“幸有王校尉警觉,率众弟兄将蜀军打退。” 李继勋有些怀疑地问:“你们五千人便将蜀军打退?” 桑赞道:“看情形,蜀军也不过五千人,士兵们不停发箭,他们难以靠近,被迫退去。” 李继勋点点头,“看来蜀军不过是来骚扰的。” “但应就在大仓附近。大人,若不歼灭他们,大仓永不得安宁哪。”桑赞道。 李继勋想了想,道:“与其去寻找蜀军踪迹,不如待他们攻打大仓时,前后夹击,让他们无路可走。” 桑赞道:“大人的主意极佳。” “你先回去让王能加强防范,我派人前往虎牢关令石普出今晚出兵,我偃师之军也今晚出兵。两路夹击,万无一失。”李继勋道。 桑赞连忙奔回大仓,孟昶正在休息,便向王能禀报了李继勋的计划。 王能不停点头:“好计,待燕王醒来,我便向他汇报,你去休息吧。”能在燕王面前多露脸,前程岂不一片大好。 直到天快黑,孟昶出房间,见王能守候在外,忙道:“王校尉,有要紧事喊醒本王便是,不用如此矜持。” 王能心中崇拜又多了几分,“燕王劳累,不忍打扰。这不李大人已有部署。”将李继勋的计划叙述一遍。 孟昶大喜,道:“好,与本王打算不谋而合。王校尉,看今晚又是无月,叮嘱大家小心,不可让一个蜀兵进入我大仓。” “燕王放心,便是一只苍蝇也不会放进来。”王能很有信心。 “为防止蜀军两路来攻,王校尉,你负责东面。”孟昶道,“至于西面,便交给本王。” 王能立刻遵命行事。 孟昶又鼓励了一句,“若守住今晚,王校尉的功劳,本王一定大大的嘉奖。” 王能喜出望外,到了东面,更加卖力的组织士兵们站好方位,弓箭准备充足。 夜很黑,从前方传来急切马蹄声。“大家注意,来了!”王能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刀。燕王果然神机妙算,蜀军从这个方向来到。 桑赞也很紧张,“燕王那边还很安静,要不请他那边派兵来援助吧。” “放心,有我王能在,谁也休想踏入。”王能激动地道。建功立业的机会便在今晚。 蹄声渐近,王能大喊道:“射!”箭如电划破夜的黑,飞奔过去,立刻传来数声惨叫。 “我们是宋军。”那边传来喊叫。 王能一愣,桑赞提醒道:“蜀军诡计多端,千万别上当!” 王能一听有理,大喊过去:“你们是宋军,我们还是蜀军呢!弟兄们,继续射!” 桑赞也在旁起哄:“对,我们还是蜀军呢,射呀!” 那边从虎牢关匆忙赶来的石普一听,大喊不妙。粮仓已被蜀军占领了!“来人,速向李大人禀报,粮仓已被蜀军占领!” 随即,又阻止士兵们扑了上去。 蜀军的攻势太猛了!为啥援军还不来呢?“桑赞,李大人不是来夹击蜀军吗?怎么还未到。” “要不我去看看。”桑赞道。 “出不去了!”王能叹气指指西面,那里已传来杀声。 就在李继勋率兵悄悄向大仓移动,准备给蜀军来个出其不意的时候,石普派的人来到。 一听粮仓已失,李继勋大惊不已,大喊着指挥士兵们扑了过去。 孟昶毫不犹豫地指挥士兵们用箭阻击。 李继勋一心要抢回粮仓,率领士兵们冒着“箭雨”拼死向前,竟有不少士兵冲到跟前。 孟昶大喝声:“上!”立刻数名士兵跃出栅栏,杀了过去,自然是杜逸风夫妇和唐糖她们。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最前面几个,宋军惊惧后退。 见状,李继勋无奈下令停止进攻,待天明行动,并派人通知东面的石普。 屡次受阻,正犹豫不觉地石普听令原地驻扎。 “燕王神机妙算,真是我洛口仓之福。”来到孟昶面前,王能恭维道。 “王校尉英勇无敌,拒敌于外,也是大大的厉害呀。”孟昶笑着道。 “总之有你俩在,是我洛口仓之大福呀。”桑赞大笑总结。 孟昶摆摆手:“李大人的援兵应快到了,大家快回到自己岗位。记住,若援军不到,万不可出去攻击。” 王能、桑赞点头回到东边防线,等待援军。 “蜀军撤了!”桑赞突然道。 王能一听,马蹄声向东而去,渐行渐远。 桑赞兴奋地问道:“要不要追击?” 王能眼一瞪:“燕王的吩咐,你忘记了吗?” 桑赞闭嘴。 石普不能不撤,因为虎牢关被蜀军占了。本来就只有一万来人马,援救粮仓带来了七八千,蜀军不费吹灰治理便占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关隘。幸好有两个士兵逃来禀报,否则石普还不知晓。 李继勋一听虎牢关失守,大惊失色。莫非此次来了蜀军主力?正犹豫是否继续夺回粮仓时,只听四面大喊着冲出蜀兵。 “援兵来了!”孟昶对刚来禀报蜀军撤退消息的王能、桑赞道。 “好,我这就率兵杀过去。”王能大喜。 孟昶摇摇头,“那东面也不能不防。这样吧,我率我的人杀过去便是,你带领其余人守好粮仓。” 王能忙道:“燕王千金之躯……” “想我父皇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面对这小股蜀军,本王还会惧怕吗?”慷慨激昂中,孟昶已上战马。剑向前一挥,“冲啊!”率那两千人马冲了出去。 “我大宋有燕王,幸哉,幸哉!”半文盲的王能由衷地赞叹道。 桑赞笑道:“校尉,咱们快去东边吧,以防蜀军卷土重来。” 一出栅栏,孟昶当先,所有人均在左臂缠上白纱。在这漆黑的夜,避免误伤是很有必要的。 加入战团,宋军已在溃败。 “崇韬、承勋,好样的。”孟昶夸赞道。 “老大,追不?”赵崇韬喜滋滋地问。 孟昶道:“当然追,要一直追到偃师,而且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朕在此。” 这好办。赵崇韬带头喊道:“皇上到了,追呀!”蜀军将士跟着喊着“皇上来了,追呀”,紧追不放。 什么?大蜀皇帝来了?李继勋更是大惊,“快撤,快撤!” 在蜀军的紧追中,带出来一万人,回到偃师的不过两三千。 追到偃师城前,孟昶下令停止,“回洛口仓。” 石普还未到虎牢关,便见前方的路被蜀军阻住,当先者两人,一人长槊握手,一人大环刀抗肩。 “杀!”符彦卿、武璋一挥兵刃,率军直杀过去。 石普手中长枪还不知道往哪刺,敌人已到眼前。 “符彦卿在此,受死吧!”长槊直刺胸口。 还是跑吧。石普想也未想扔掉长枪便逃。符彦卿是谁?大蜀禁军的头,我这等角色哪会是对手。 混乱的宋军在蜀兵的横冲直撞下溃不成军,逃的逃,散的散,降的降。 符彦卿、武璋立刻率军回到虎牢关,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阻挡来自汴京的宋军。 天亮,孟昶率军大摇大摆地回到大仓。 “燕王神勇,打退蜀军!”王能赞道。 “燕王……”不对啊,怎么多出这些人来,还是蜀军装束。哦,明白了,是燕王的俘虏。“燕王无敌,俘虏这么多蜀兵。”王能再一次赞道。 “你敢说我是俘虏?”孟昶身后的赵崇韬银枪指向他的喉咙。 “误会,误会,自己人。”桑赞忙挡在前面。 王能糊涂了。 孟昶下马,来到他面前,笑着道:“王校尉,欢迎加入蜀军!” 第353章 归一(六) 王能这时已不是糊涂,是惊呆。 桑赞转身道:“王兄,快谢皇上!” 你?王能惊诧望着他。 “桑赞,好些年不见,可好?”孟昶笑问。 桑赞忙跪地答道:“谢皇上挂念,桑赞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大蜀,想着皇上。” 孟昶将其扶起,“辛苦了!”然后大喝道:“来人,将王能拖出去斩了!” 王能已猜出此人便是大蜀皇帝,早已魂飞魄散。 桑赞忙道:“皇上开恩,王能对属下照顾有加,恳请皇上允其投诚蜀军。” 孟昶摇摇头,“我给他机会了,他不吭声。” 桑赞忙轻撞下王能,“王兄,快些谢恩。” 王能忙跪地大呼万岁。 “呵呵,好了,咱们都是熟人。”孟昶笑着扶起他,“王校尉莫要紧张。” 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呀,皇上,皇上竟亲自扶我。王能已说不出话,热泪盈眶。 “李继勋必然还会来夺大仓,赶紧修筑工事。”孟昶下令。 石普逃到偃师,向李继勋长吁短叹蜀军的人多势众。 “蜀皇帝在呢。”李继勋解释道。 石普醒悟道:“怪不得连符彦卿也在。” 李继勋叹道:“我们恐怕难以抗衡,我这就向西京皇上禀报,调来大军夺回粮仓。” “还有函谷关。”石普忙道。 “你们觉得这可能吗?”赵光义将折子一扔,问道。 张居正道:“蜀西路大军在我西京,东路大军在我宋州,应是小股蜀军夺了洛口仓。李大人夸大其词。” 赵光义冷笑声,道:“我看他这两年享福得老糊涂了!还说蜀皇帝在粮仓,那里易攻难守,他会去犯这个险吗?” 郭从文在旁道:“听闻那蜀皇帝极爱犯险,不可不防。” “先让李大人率部去夺粮仓探明蜀军虚实,再做决定。”张居正建议道。 赵光义想了想,点头同意。 “虎牢关扼守我军东西两京,应派兵夺回,以免成为后患。”郭从文道。 赵光义道:“汴京宋军已退,袁继忠、康延泽在那无事,便让他俩去夺虎牢关。” 李继勋接过圣旨,明白是皇上不相信他,只好聚集仅有一万五千人马,杀向洛口仓。 孟昶不容宋军近前,亲自率兵出大仓迎击。 “来者何人,快快还我粮仓!”那年宋州对阵,李继勋在北方,故不识孟昶。 孟昶笑道:“蜀中张三是也!” “张三是蜀皇帝孟昶小名。”有识得之将小声提醒。 你看看,给你说了蜀皇帝,你不信。李继勋见孟昶身后不玩万把人,不禁向两边望了望。会不会有伏兵? “李老将军不用看,我就这点人,来打吧。”孟昶笑着道。 鬼才信你呢。李继勋犹豫不决。 孟昶道:“好吧,你不打,我来打!”说着,拔剑一指,蜀军铁骑疾奔向前。 好吧,只有打了。李继勋舞着丹凤刀迎了上去。 那边的李承勋神马跑得快,偃月刀猛劈过去。 两刀相遇,相碰火星四溅,一老一少,你来我往地甚为精彩。只可惜无人观看,大家都很忙,忙着斩杀宋兵。 石普见一小将银枪冲过来,心想我怕那符彦卿,可不怕你,挺枪迎上。 才几个回合,他便知道自己错了。这小将的银枪如出水蛟龙,实在难以招架。 起初宋兵多于蜀兵,不一会便人数差不多,再一会宋兵已少蜀兵,又一会蜀似乎两倍宋兵。 “叔,走吧。”石普向李继勋大喊。话音未落,赵崇韬的银枪已挑飞他手中长枪。 “啊。”他大叫声便逃窜。 李继勋见状,收刀回马向偃师而逃。 “燕王……不,皇上神勇。”回到大仓,王能夸赞道。 孟昶一摊手,“我可连一个兵都没杀到。” 经这两日,王能已没了先前的恐惧和不安,笑道:“所以皇上神勇哪,打退敌军根本无需亲自出手。” 桑赞在旁道:“王兄,你已实实在在地成为我蜀军一员了!” “哈哈。”孟昶大笑。然后向身后赵崇韬、李承勋道:“快去虎牢关帮助符老四。” 虎牢关前,符彦卿、武璋率一万余禁军已与袁继忠、康延泽的五万大军激战在一起。 一万对五万,平均下来就是一对五,大蜀禁军很吃亏。然而战场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常言说将熊熊一窝,袁继忠、康延泽本是宋禁军中的小脚色,文不成武不就,但忠心赵光义,才被委以节度使。这样的将会带出什么样的兵。 这两人很乖,指挥大军冲上去,自己却在原处观战。 宋兵在地方上骄横惯了,享福惯了,哪见过这等如虎似狼的人物。符彦卿、武璋率禁军在敌阵中横冲直撞,毫无顾忌地取下敌人首级,将敌阵冲得七零八落。 “叫你们主将来!”符彦卿的长槊拍在敌将肩上,不屑地道。 主将?怕死鬼,不知道躲哪了。忍着巨痛,宋将心中骂道。 “袁兄,那个便是符彦卿。”康延泽一指,道。 袁继忠指向另一侧道:“那个使大环刀的便是武璋吧。” 康延泽点点头,“只要干掉他俩,蜀军便完蛋。” “好,咱俩一人一个。”袁继忠紧握手中长戟。 “同意。”康延泽手中长斧颤动不已。 “等把他们拖垮了,再上不迟。”袁继忠象是自言自语,小声嘟囔。 康延泽也轻声道:“等他们疲惫力乏,再上更稳妥。” 过了良久,两人仍在原地。因为符彦卿、武璋似乎没有一点力乏的迹象,越战越勇,越战越兴奋。毫无疑问,若不是五倍蜀军,宋军早已溃败。 转眼午后,两军仍在激战。袁继忠坚持不住,道:“康兄,上吧。” 康延泽犹豫地道:“要不再等会?” “再等下去,这些无用的兵都要死光了!”袁继忠道。 “那好,上!”康延泽道。 二人这才挥着兵刃,带着亲兵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虎牢关内也杀出一支队伍,当先两神马两小将,正是赵崇韬与李承勋。 “符叔,交给我了!”赵崇韬已抢在符彦卿前银枪直指袁继忠而去。 符彦卿大笑道:“好嘞!” “武叔,我来!”李承勋的偃月刀已在武璋前迎上康延泽。 袁继忠不愿意了,长戟格开刺来的银枪,道:“我要和符彦卿打。” 赵崇韬笑道:“符叔很忙,没空。” 袁继忠还想说话,却没时间,因为枪头点点,眼花缭乱地刺着他的要害。 李成勋可没那闲功夫逗对手玩,一接触便是“刷刷”一刀接一刀的狂砍。 康延泽的长斧只有忙不迭地招架,累的很快满头大汗,狼狈不堪。 蜀军加入近八千生力军后,原本持衡的战局瞬间转变。宋兵的人多优势似乎消失,到处是被大蜀铁骑践踏过的惨叫。 这娃好猛!康延泽最先支撑不住,调转马头便逃。 袁继忠也想逃,可是还没来得急,赵崇韬银枪一挑,将那长戟挑飞。紧接着枪头一转,刺中他右肩盔甲,又是一挑,将他挑落马下。 逃吧,逃吧,能逃到哪算哪。逃吧,逃吧,能逃得掉就逃吧。漫山遍野都是四处逃窜的宋兵。 符彦卿、武璋未去追杀,收兵回关。任务已完成。 躺在地上的袁继忠见无人睬他,哭丧着脸爬起来,捡起长戟,慢慢向回走去。慢慢,身边或伤或装死的士兵越来越多,描绘出一幅败军的凄惨画面。 李继勋亲自来到洛阳,亲自向皇上禀报战况。当然,蜀军人多势众是战败的根源,蜀皇帝坐镇是战败的理由。 望着这位战甲上满是血色,面孔上只有憔悴的老将军,赵光义终于相信蜀军主力在洛口仓,在虎牢关,要断他后路,回汴京的后路。 怎么办?他望向众人。 去夺虎牢关的大军也败了,怎么办?众人低头,不敢吭声。 赵光义强忍怒气,道:“朕现在需要你们的智慧,你们倒是给朕啊。” 作为皇上的首席智囊,张居正不得不说话:“皇上,如今之计,唯有皇上御驾率大军夺回这两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郭从文总感觉其中另有蹊跷,却又说不出,只好跟着应道:“臣觉得张大人所说有理。” “是啊,皇上,老臣跟你去夺回洛口仓。”李继勋大叫道。 既然是蜀军主力,我自要带去大军,西京防守撑得住吗?赵光义问道:“郭爱卿,朕将西京防卫全权交给你,你可能承担?” 此时的郭从文若说不能,岂不是胆小怕事。他立刻应道:“臣以死担当。” 赵光义道:“幸洛口仓离西京不远,待打退蜀军,朕随即率大军返回。” 张居正道:“观蜀军的攻势,西京周围蜀军不足惧。郭大人自会坚守。” 赵光义点点头,下令:“傅潜,点兵将五万,随朕夺回洛口仓。” 一般来说,再长的战争都有结束的时候,而胜负天平的倾斜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就在赵光义大军没在偃师停留,继续向洛口仓挺进时,蜀军对洛阳的总攻战打响。 孟昶早有交代,要快,要非常快,要快得宋军连反应也没。一见宋大军出城,蜀军的猛攻便开始。 第354章 归一(七) 北邙山的李廷珪派出霍氏兄弟率兵一万渡水硬攻门东故马坊,与宋军正面碰撞。而他自率大军从山上冲下,两面夹击。 这招当年唐时秦王李世民曾用过,不过差点命丧青羊宫。此次完全不同,因为蜀军的纷涌而下如洪流直接摧垮宋军防线。青羊宫转瞬被蜀军占领。 就在郭从文准备组织力量夺回青羊宫时,前些日子还坚不可摧的西门、南门突然都崩溃,蜀军的千军万马杀声震天,直冲入城。 就在郭从文慌忙派快马向赵光义禀报时,蜀军已到面前。 我说过,我会以死担当。郭从文很平静的拔剑自刎。那刻的平静是因为他终于找到先前困惑问题的答案,洛口仓处绝不是蜀军主力,主力就在洛阳周围。 才两个时辰,洛阳城便被蜀军完全控制,可称神速。也许你觉得这么一座大城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破,是我夸大其词。我真没有夸张,不信你去问那些俘虏。也可以去问赵匡胤的二子燕王赵德昭,他时年八岁,被赵光义秘密软禁在洛阳行宫中。 到达洛口仓前,赵光义立刻下令李继勋为先锋,傅潜在后,发动攻击。 在宋兵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中,洛口仓重新回到大宋的怀抱。洛口仓内无一蜀兵,更别说什么蜀皇帝了。 迈入大仓,赵光义疑惑地望着李继勋。 “皇上,臣绝对没有说谎,那蜀皇帝曾在此。”李继勋慌忙发誓。 傅潜在旁猜测道:“是否见我大军到来,退到了虎牢关。” 赵光义冷笑道:“小小的虎牢关能撑得下多少兵?” 是啊,最多两三万,怎么会是蜀军主力呢。李继勋与傅潜不敢答话。 就在这时,从西京奔来的快马禀报西京已失陷,郭从文以身殉国。 什么?赵光义吃惊后大怒道:“回军西京。” “皇上,万万不可呀。”张居正阻拦道。 李继勋、傅潜等人跟着阻止。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西京沦陷吗?”赵光义大怒不已。 张居正道:“皇上若回西京,正中蜀军下怀,恐怕再难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夺回虎牢关,打通回汴京的路,方为上策。” “是啊,只要回到汴京,再调兵反攻即可。皇上万万不可现在去冒险。”李继勋、傅潜等将力劝道。 赵光义沉思许久,留李继勋继续守偃师和洛口仓,亲率大军向虎牢关攻去。 到了虎牢关却见空无一人,蜀军并未有断其后路的打算。 “本将愿镇守虎牢关,皇上先回汴京。”傅潜毛遂自荐。 我还能怎么做?赵光义点点头,与张居正等臣奔回汴京。他很失落,他想象兄长一样力挽狂澜,结果却被耍弄。 李继勋到偃师时,发现城头已换蜀旗。还未回过神,城门大开,大蜀皇帝孟昶亲率大军杀出。 我还是回粮仓吧。李继勋掉头回到洛口仓。 蜀军紧追不放,待到了目的地,兵力少了一半。 这屁股还没坐热,蜀军已杀到。 我还是逃吧。李继勋慌忙往虎牢关逃窜。待到了目的地,一看身边士兵又少了一半。 傅潜连忙迎他入关,部署防守。 孟昶停止追击,仍留王能等人驻守洛口仓后,回偃师作休整。 洛阳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宋州外的蜀军将士。全军摆宴,大饮壮行酒,准备再次向宋州城发起攻击。 此次攻击与前次不同,已做好充分准备。 “吕大人,你确定今夜可将火炮送至城下,而不被敌军发觉?”众人正在视察那条地道。只要避开敌人的投石车,到了城下,它便发挥不了作用。 吕尚笑道:“确定无疑。现将火炮拆散,通过地道后再装配完好,保证明晨便可发挥作用。” 李处耘笑道:“这法子着实不错。王将军,据说你这舅子在这方面取得了不少战果呢。” 王赟未答,林仁肇已道:“那是。我金陵城被破,便有这地道的一部分功劳。” 吕尚谦虚地道:“哪里,哪里,略有研究而已。” “哈哈,你这略有研究课救了大军哪!”李处耘大笑道,“洛阳城较之宋州城,既宏大又坚固,然已被皇上所破。我等若再拿不下宋州,无颜见皇上哪。”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 王昭远笑道:“诸位也不用自责。皇上已传来旨意,只要能以最小的损失破城,时间长久不论。并叮嘱不可为抢功便急功近利,作无谓牺牲。” 众人再次点头称赞皇上的仁厚。 咱讲究的是质量,不是数量。为了不造成大的响动,为了使目标变小,王随文、王随武精选出二十架火炮,拆分成零件,是夜分别通过二十条地道,到达护城河旁,隐于出口处。 凌晨,各路蜀军向宋州城发起总攻,曹彬、高怀德等人忙阻止守城,惨烈的攻防战再次上演。 蜀军的攻击很有秩序,各队之间留有很大的空间,并不是一窝蜂地乱冲。 见蜀军的攻击队列到了护城河边,还未架起云梯,曹彬便下令发出弓箭,霎时城下死伤不少。 宋兵得意地笑了。来呀,有本事你们就来呀。 还真来的。猛然“轰隆”一声巨响,城墙一角倒塌。 怎么回事。曹彬等人探头往下一看,便见蜀军的火炮发出火舌,轰向城墙。 这时,从多处传来巨响。高怀德惊叫着对曹彬道:“大人,快些用投石机砸碎它们!” 曹彬苦笑道:“距离太近,无法击中。又分散多处,咱们的投石机行动缓慢,怎能及时到达目的地。” 说话间,又有几炮响在城墙上。 再坚固的城墙也经不起火炮的连番轰炸,很快从各处传来城墙倒塌的响声。 有了缺口便好办了。李处耘立刻传令预备兵向缺口猛攻。蜀军将士或向缺口架去扶梯,或直接泅水过河,向上奋勇爬去。 曹彬等守将派兵去守住缺口,城墙内外短兵相接,刀光剑影,鲜血四溅,惨烈无比。 然而顾此失彼,别处的攻击并未消退,许多蜀军攀上城墙,挥刀与宋兵交锋。 “高怀德!”李处耘一指正在缺口处拼命挥枪抵挡的宋将道。 身后马仁瑀点点头,挽弓搭箭。 李处耘轻声道:“伤其便可。” 毕竟都是老相识。马仁瑀明白,箭离弦而去。 高怀德好不察觉,见箭分奔而来,躲避不及,右肩中箭。箭速奇快,连连后退数步方才站稳。 李处耘飞马到了城下,纵身上了扶梯,几番纵跃,便进入那城墙缺口处,大喝道:“挡我者死!”钢刀左右不停砍伐,宋兵惊得连连后退,蜀兵趁机涌入,越聚越多。 高怀德见此,无奈奔到曹彬身边道:“曹将军,撤吧。” 望着右肩插箭的高怀德,曹彬苦笑道:“高将军受伤了,快些退下吧。” 正此时,南门守兵前来禀报:“曹将军,王将军逃了!南门已破。” 曹彬、高怀德大惊。原来王超见蜀军攻势如此之猛,不禁心生恐惧,城未破时便撒手不管,从北门逃往汴京。 “曹将军,你我已尽力,若再不撤出城,恐怕会全军覆没。”高怀德忍痛力劝。 曹彬仍在犹豫,却见宋兵都已在四处逃散。如此这样,只怕所有将士都难出城。他终于下令:“令各部从北门出城,前往汴京。高将军,你先去。” 高怀德顾不得许多,道:“曹大人小心。”率一部分兵将向北门而去。 曹彬握紧丹凤朝阳刀,到了最高处,大声喝道:“李处耘何在?” 附近交战双方停下。李处耘大声回应道:“李处耘在此。”走到那处。 “李将军,城池已破,然将士无辜,还请将军暂且停战,待我军退出城后再入城,如何?”曹彬恳求道。 李处耘叹道:“曹彬,你还如从前般宽厚爱兵。好,我答应你。停战两个时辰,时间可够?” 曹彬拱手道:“多谢李将军。” 李处耘一声令下,各处蜀军纷纷退出宋州城。 王昭远担忧地道:“万一这曹彬出尔反尔,我军再行攻城,岂不困难。” 李处耘道:“曹彬向来爱兵,见大势已去,不想手下士兵白白死伤,才厚颜相求。王大人放心,若我猜没错,曹彬本人是不会走的。” “你是说他会自尽?”王昭远猜测道。 “以他的为人,应会做这选择。”李处耘点头道。 曹彬镇定自若地指挥士兵撤出宋州城,然后城门大开,放下浮桥,握刀出城。 蜀军来到城下,李处耘纵马来到他跟前。 “李将军,多谢你给曹某这个薄面。”曹彬拱手想谢。 李处耘道:“曹将军乃一代良将,吾皇甚为喜欢,若愿降我大蜀,职位比我只高不低。” 王昭远也来到跟前,劝道:“良禽择木而栖。大宋气数已尽,曹将军不可辜负一身才华,枉来世上。” 曹彬摇头苦笑道:“曹某连个宋州城都守不住,何来的才华呀。若不是蜀军仁厚,只怕我这城内几万将士便将命丧于此。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说着,跪地挥刀抹向脖颈。 众人皆惊。一代名将即将命陨宋州。 第355章 归一(八) 此时,一道寒光闪来,一箭如电,擦过曹彬手腕。 剧痛传来,曹彬的刀脱手落地。 马仁瑀上前道:“曹兄,得罪。” 李处耘等人下马,扶起他,齐道:“曹将军,你不可死。” “为何?”曹彬不解。 “因为我们皇上不允许你死!”众人齐答。 你们皇上不让我死,我就不能死啊。曹彬很不服气。 李处耘道:“曹将军,你恳请之事,我已答应。现在我也恳请你不要死,至少在见到我们皇上前不可死,还请你答应。” 曹彬叹气低头,显然已应。 汴京城内,自上到下,惊恐一片。 张居正等臣经过商议,写下圣旨,签上百官之名,恳请赵光义迁都。 迁都?迁哪?此时的赵光义已全无之前的豪气,象霜打的茄子般一脸颓废和迷茫。 张居正出列力荐:“皇上,迁都可保我大宋朝廷完整,组织力量卷土重来,不可再犹豫。” 众臣齐出列奏道:“请皇上迁都。” 赵光义冷笑后问道:“迁往何处?” “河东太原。”张居正道。那里曾是多位皇帝的发迹地。 赵光义常思良久,终于点头同意。 这个时候了,也不再讲究,五日后大宋宫中所有人在禁军的保护下前往太原。至于那场大火后的太原如今是何模样,并不重要。 赵光义与众臣走在最后,不住回头,热泪翻滚而出。张居正等大臣亦是恋恋不舍,心中悲叹万分。 老丞相王溥等未随行,据说是病了。 老将军王王彦超等也未随行,据说也是病了。 大家都很清楚,跟着去太原又能如何?老也老了,谁还会把我们放在心上。 高怀德出乎意料地被赵光义留在汴京,作最后一丝努力,或者说,挣扎。 “若不能敌,高将军便撤往太原,重整旗鼓,重回汴京未必不可能。”赵光义做最后嘱咐。 右臂缠着绷带的高怀德道:“臣遵命。”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 望着赵光义等的渐渐远去,高怀德心中悲叹:你若有你哥的一半,便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赵光义迁都,这是个信号。各位来勤王的节度使纷纷率部回到自己驻地,李处耘、林仁肇、王赟、慕容延钊等几路大军畅通无阻地在汴京城下会合。 西路孟昶率李廷珪、王全斌及禁军对虎牢关发起攻击。 傅潜、李继勋稍作抵抗,边撤出关隘,不向汴京,而向太原逃去。那里才是我大宋如今的中心。 来到汴京城下,高怀德没有抵抗,也没有逃走,直接大开城门,迎接蜀军入城。 入城蜀军精神抖擞,秩序井然,城中百姓纷纷点头。 “高将军,咱们又见面了!”孟昶下马笑道。 高怀德凄惨一笑,“如今汴京已归你大蜀,还请蜀皇帝允我解甲归田,颐享天年。” 孟昶摇头,“不同意。朕要封你为汴京平安使,负责城内外一切平安。若有蜀军将士侵扰百姓,滥杀无辜等恶劣事件,你可先斩后奏。”然后转身对身后各将道:“传令各军,高将军是朕的钦差,不听令者杀无赦。” 汴京虽得,然宋廷残余仍在太原。孟昶马不停蹄,留王赟部镇守汴京,率其余各军直杀向太原。 赵光义的勤王诏书雪片般飞向各处,但都石沉大海。这时候大家想得都是自己的未来,谁还理会你一个逃亡之君。 穷途末路的赵光义这时想到了契丹,写下求救信,令张居正送去。 “皇上,万万不可呀!”张居正苦劝道,“蜀宋之争,只是本族之争;引契丹南下,百姓涂炭,遗臭万年哪。” 赵光义心意已决,怒道:“管他什么遗臭万年,还是流芳百世,只要能助我夺回汴京,我便喊他爹又如何。” 众臣面面相觑,张居正无奈奉命出使辽国。 过定州时,与符彦超大吐苦水。 “契丹兵休想过我这关。”符彦超斩钉截铁地道。 “可是,如此一来,我大宋危矣。”张居正左右矛盾。 符彦超叹道:“张大人,你我可不能做这千古罪人。” “只愿大辽不愿出兵。”张居正心存侥幸。 若打退蜀军,汴京之北,包括河东等地,皆归大辽。如此诱人的条件,若萧太后还有些犹豫的话,辽国其他王侯将相垂涎的口水即将流下。 萧燕燕深知若那孟昶得了南部,绝不会容许大辽踏过去一步。在与众臣商议后,当即答应赵光义的请求,派兵增援。 张居正不知是喜是忧,回到太原实情禀告。 赵光义大喜,随即下令各军坚守太原,静候援军。 蜀军来到太原城,立刻四面紧围。北李廷珪、西王全斌、南慕容延钊、东乃大蜀皇帝孟昶。 孟昶正与众将商议攻城之策,突报大辽两路大军来援宋。一路耶律斜轸率兵五万自北,一路耶律休哥率兵五万自东北。 “萧燕燕怕了。”孟昶道。 众人不解。 孟昶解释道:“她怕朕得了天下,不会容他辽国还占据我燕云十六州。” “所以她要从中作梗,派出名将精兵前来。”赵普点头道。 孟昶望着符彦卿,笑道:“符老四,听说符老大便在定州,你觉得他会任由辽军过来吗?” 符彦卿老实回答:“大哥乃宋臣,若宋主下旨,未必不会。” 孟昶马上道:“不御辽军,难下太原。慕容延钊、杨业、无鸾听令,你三人率部前往石岭关,若宋军不让,则占领,决不允许耶律休哥踏进一步。对了,那耶律休哥号称辽国第一勇士,不可小觑。” 三将听令,率兵前往石岭关。 “符老四,你率禁军与朕前往定州。”孟昶接着道。 “可是……”符彦卿犹豫。毕竟兄长的立场无从得知。 孟昶笑道:“放心,你大哥,朕信得过!”然后道:“余下各位从明日起开始攻打太原,由王昭远和赵普统一部署。” 那边的辽军未到,这边的蜀军已来。站在城头的府彦超不知该怎么办。 孟昶只与符彦卿来到城下,高声道:“符将军,吾乃大蜀皇帝孟昶,可以进城吗?” “大哥,我是老四,让我们进去。”符彦卿跟着道。 符彦卿已得到赵光义的圣旨,放辽军进来,正徘徊不已。心想你两人入城,也不会又什么花样,下令开城门迎接二人。 不及叙旧,孟昶直入主题:“符将军,想必赵光义已下旨你放辽军南下了吧。” 府彦超未答,符彦卿急道:“大哥,万万不可做这千古罪人。” 孟昶笑道:“我相信符将军不会这样做。” 府彦超苦笑道:“即使我欲抵抗,而大军都被调到太原,如何挡得住虎狼般的契丹。” “所以我们来了!”孟昶道。 符彦卿道:“大哥,宋朝气数已尽,不如投我大蜀吧。” 府彦超犹豫道:“只是我小女和那几个外孙还在他的手中。” 符彦卿笑道:“大哥你多忧了,他们早已到了金陵,好着呢。” “他们也是我大哥的亲人,我怎会撒手不管。”孟昶道。 一听,府彦超斩钉截铁地道:“好,从此刻起,我便追随大蜀。” 石岭关的宋军见慕容延钊等来到,马上举旗降蜀,共同抵御辽军。 闲话不说,因为耶律休哥已到石岭关下。 “只要缠住耶律休哥,其余契丹兵便不足畏惧。”慕容延钊道。 众将纷纷请战。 慕容延钊想了想,道:“便由杨将军与呼延将军与耶律契丹缠斗,我与无鸾将军从两侧包抄。” 年少成名的耶律休哥冷冷望着对面的对手,一举三尖刀,厉声喝道:“快快让路,饶你们不死!” 杨业与呼延赞相视一笑,并不答话,挥着兵刃冲了过去。 这两位可都是武艺高超的勇将,一个长刀,一个双鞭,向耶律休哥不停招呼。 耶律休哥毫不示弱,又挡又拨,力发于刀尖,并不落下风。 不愧为大辽第一勇士。两人心中赞道。 不成想还有这么厉害的角色。耶律休哥心中道。 三人缠斗在一起,精彩不断,却无人有空闲欣赏。因为慕容延钊与无鸾率兵从两侧杀向辽军。 辽军的可怕之处是什么?是良马,是利刃,是目空一切的状态。如果探其根源,就是好战。 而杀出来蜀军的坐骑马不比你差,兵刃不比你钝,那目空一切的状态比你还高。 辽军慌乱了。慌乱中被杀进来的蜀军冲得七零八落,毫无阵型可言。 耶律休哥无暇顾及,因为眼前这二位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嗷,嗷”,辽兵吼叫着想找回平日那感觉,但得到的却是惨叫。蜀兵的刀迅猛无比地砍在敌人身上。 你不是快吗?来,看看谁快!这几年一直精心操练这两万精骑兵的无鸾心中冷笑。 憋得太久了,便要发泄,这一发泄便不可收拾。 你不是猛吗?来,看看谁猛!慕容延钊的长槊连挑数位辽将,还抽空从腰间拔出菜刀,砍翻俩辽兵。 耶律休哥虽年少,却并非有勇无谋之人,见状忙大喝道:“来日再战!”掉马回奔,招呼部下撤退,留下数千尸体。 第356章 归一(九) 蜀军围太原猛攻一日,虽未取得任何进展,但攻势之猛烈让守军震撼。 负责东门防卫的是原北汉降臣杨继元,也就是那位自称杨继业之兄,曾来劝降的那位。一日的疲惫让他的老骨头都快散架,对身旁的禁军将领戴兴道:“戴将军今日辛苦,到我府上小聚,可否?” 他的府邸恰好距东门很近,戴兴爽快答应。 戴兴是禁军中的老兵,一直不受重用。这不因那些禁军将领因前次战败降职了许多,才有了出头之日。可这日子来得也太不是时候,所以他是长吁短叹,猛喝闷酒。 “戴将军受皇上重用,即将成为我大宋的中流砥柱,何故如此?”杨继元不解问道。 戴兴苦笑下,摇头举杯道:“杨大人这是挖苦我吧。不说这个了,来喝酒。” 杨继元跟着哭笑举杯饮尽,“看今日蜀军攻势,明日又是苦战,咱哥俩在一起喝酒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戴兴心事更重,未搭话。 杨继元好像有话要说,想了想忍住没说。 辽国北院大王耶律斜轸将到定州城时,远远见“宋军”出城相迎,十分满意。身后丞相萧斯温惊奇地道:“大王,好似不是宋旗。” 耶律斜轸一愣,令身后两快马前去探视。 “大王,是蜀旗。”快马很快回来禀报。 “是否暂停行军?”萧斯温建议道。 耶律斜轸略做沉思,道:“我们本来就是来对付蜀军的,这样更好,就在定州消灭他们。” 萧斯温小心翼翼地道:“蜀军严阵以待,显然早有准备,还是稳妥点好。我们主要任务是解太原之围,是否可以绕过定州,直接前往太原?” “哈哈,太后的懿旨,丞相理会错了。”耶律斜轸道,“太原的存亡与我大辽何干,我军的主要任务是驱逐蜀军,夺得汴京,入主中原。”萧斯温不再多说。 萧斯温乃萧太后之叔,故耶律斜轸语气很客气,对下面将士他可就严厉多了,厉声问道:“你们可怕蜀军?” 作为大辽名将,耶律斜轸治军严明,将士们响亮回答:“不怕。” “好。”耶律斜轸拔出金刀,高举喊道,“上!”辽军杀气腾腾扑向定州。 “来了!”符彦超道。 孟昶点点头,“来了就把他打回去!彭师暠,你的人准备好了没?” “早已准备完毕。”前阵彭师暠大声答道。 “符老四、武叔,准备好了没?”孟昶又问两侧。 符彦卿、武璋答道:“准备完毕!” “符老大,你呢?”孟昶轻声笑问。 符彦超得意地道:“皇上,昨夜已好,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辽军先锋们耶律什么萧什么的眼睛像着了火般“嗷嗷”地嘶喊着向前狂奔,那手中的刀已好久未饮人血,极其饥渴。 突然,有战马踏入沟槽,将身上辽兵摔了好远。 身旁的战友正望过去,自己的坐骑也猛地摔倒,措不及防的他脑袋着地,昏迷过去。 接着传来无数惨叫,辽兵们的马匹皆落陷阱,霎时阵营大乱。 “彭师暠,该你了。”孟昶笑道。 彭师暠与身后两千弓弩手发出利箭,乱成一团的辽兵来不及用刀格挡,便中箭身亡。 “糟糕。”也正疾奔的中军耶律斜轸大呼不妙,大喊道:“停下!” 身后的传令兵忙吹向停止前进的号角。 “上!”此时的孟昶也下达了冲锋的号令。符彦卿、武璋率禁军们从两侧高呼着“杀”了过去。 孟昶亦举剑上前,身旁杜逸风夫妇、唐糖四妃、赵崇韬李承勋哥俩紧随。 “等等我!”好久未打仗的符彦超大喊着,挥着偃月刀,兴奋地喊着。 “符叔,你就在后面观看吧。”孟昶笑道。 符彦超催马抢道前,不愿意地道:“皇上觉得末将老了吗?” 孟昶忙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朕可没这意思。” “那就好!”符彦超已兴奋地冲入敌军,挥刀砍杀。 耶律斜轸的本意是大军停止前进,重新列阵再行冲锋,可这蜀军一冲过来,辽军早已乱成一锅粥,还列个什么阵啊。 治军严明也有缺点,就是士兵们太听话。主帅说停咱就停,不得不举刀与蜀军相拼。 静止便无势,无势便被冲得乱七八糟,乱七八糟便只有任人宰割,纷乱的辽军在蜀军的迅猛之势下瞬间便死伤无数。 “哈哈,痛快!”符彦超的刀砍下一辽将首级,大笑道。 孟昶在众人的维护下根本无出手之机会,羡慕地道:“符叔,悠着点!” 府彦超又是一刀砍翻敌兵坐骑,大笑答道:“平生难得,怎可悠着!” “老公,还是你悠着点吧。”段思盈软剑一点,刺倒名辽兵。 孟昶哭着脸,“好吧,好吧,我只看看,我不说话。” “大王,还是先撤吧。”萧斯温急切地道。 耶律斜轸紧握金刀,无奈下令撤退。 撤退的号角响起,辽兵们纷纷逃窜。 “追!”孟昶大声下令,“不要给他重新组军的机会。”蜀军将士纵马紧追。 身为辽军第一将的耶律斜轸一直在寻找这个机会,可蜀军根本不让他喘息。 直到过了易州,蜀军追赶的脚步方才停住。耶律斜轸急忙集合队伍,一清点人数,只余两万余。 萧斯温道:“如此形势,若再南下,恐难有作为。” 耶律斜轸自责道:“是本王贪功误事。以后若要南下,恐再无机会了!” 萧斯温安慰道:“也并非大王一人之错。朝中众臣皆轻视了蜀军的强大,自以为是,轻易发兵。” “不知休哥那边情况如何?”耶律斜轸担忧地道。 耶律休哥那边也难以前进一步。他再一次被杨业与呼延赞紧紧缠住,他的部下再一次被慕容延钊和无鸾欺凌,再一次无奈丢下数千尸体退回。 蜀军并不追赶,似乎这招屡试不爽,不愿意破坏。 耶律休哥一时竟也拿不出办法,只好暂停攻打石岭关。 萧太后在得到两路军的失败后,不得不下旨撤军。 孟昶重新来到太原时,蜀军已攻城五日,这座经过战火还未来得及修复坚固的城池已摇摇欲坠。 “昭远呢?”他惊愕地问道。 赵普诡异地笑着回答:“老大,昭远有好事,进了城内。” 孟昶一愣,“啥好事?” 唐糖在旁道:“他也老大不小了,自然是成亲这类好事。” 赵普笑着点头,“恬妃聪明!” “是谁啊?”孟昶惊喜问道。 赵普有意不说,“我不说,到时你便会知晓。” “到时?啥时?”孟昶又问。 “不会超过两日。”赵普很有信心。 孟昶猜出几分,故装生气地道:“好个昭远,竟敢瞒朕,待拿下太原再收拾你。” “这个时候杨大人还办喜事?”戴兴惊诧不已。 杨继元忙道:“我这把岁数了,还不知能再熬几日,我也是为小女着想。戴将军,到我府上再说吧。” 戴兴随他来到杨府,却未见喜庆的氛围,很惊讶,“杨大人,怎无客人?” 杨继元拉他入内,道:“就戴将军一位客人。” “此等大事,怎可马虎。”戴兴摇头。 杨继元无奈地道:“若要让皇上知晓臣在此时刻为小女成亲,我的脑袋还能在吗?” 戴兴想了下,点头道:“杨大人的苦衷,我能理解。” “虽与戴将军接触时日不长,但我已看出将军乃性情中人,故才只请你一人。”杨继元道。 “大人放心,我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的。”戴兴坐下道。 杨继元苦笑道:“谁不想把女儿的亲事办得轰轰烈烈啊,我也是无奈啊。” 戴兴道:“是啊。杨大人,实不相瞒,我父母早亡,有一妹一直伴随我,也在太原。只可惜仍未有如意郎君,我真不知能否有机会替她办了亲事。” 杨继元听后,跟着唏嘘不已。 这时王昭远与杨继元小女杨红妹走入,杨继元忙介绍:“戴将军,他便是我的女婿。” “戴将军,久仰。”王昭远拱手道。 戴兴站起还礼,见他一表人才,温儒尔雅,不禁羡慕道:“杨大人,你可真好福气啊。” 杨继元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戴将军,可知我这女婿是何来头?” 戴兴惊异望着王昭远,“我似在朝中未见过这位公子呀。是哪家公子?” 杨继元未答,王昭远又一拱手道:“戴将军,在下王昭远,大蜀皇弟的结义兄弟,官拜大蜀兵部尚书。还请多多指教。” 戴兴愣住,连退数步,望向杨继元,“你……” 杨继元到他身旁,叹道:“戴老弟,大宋气数已尽,太原城维持不了几日了,你也该多为自己想想。” 王昭远跟着道:“不错。契丹两路援军皆已被我军击溃,赵光义在太原的垂死挣扎即将结束。戴将军,大势所趋,还望你能认清形势。” “哼,若想攻下太原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戴兴不服气地道。 杨继元摇头道:“戴老弟,若我今日不将你引来,私自开城门迎蜀军入城,岂不独享大功?你可知我的深意?” 戴兴无语。 第357章 归一(十) 杨继元继续道:“我是不忍心老弟为这垂死的宋王朝殉葬哪!” “不错,就因为岳丈有心救你,我蜀军一直未尽全力攻这东门。”王昭远道,“也是岳丈为你求情,我才会在今晚与将军相见,为你指条生路。” 戴兴瘫坐下来,良久良久。 杨继元、王昭远望着他,给他思考的时间。 戴兴终于说话,摇头指责杨继元:“杨兄,你找了这么棵大树作靠山,为何不早告诉我?” 两人未明白他这话意思。 戴兴急急地望着杨继元,暗示道:“你为你女儿找了个好女婿,我,我……”眼神不断提醒。 杨继元猛然醒悟,“哈哈”笑道:“对了,戴老弟,令妹芳龄?” “二九。”戴兴见他明白过来,笑答。 “比小女年长一岁。”杨继元点头道。 王昭远仍很糊涂,他身旁的杨红妹已听出其中含义,很识大体地对戴兴道:“戴叔叔,若姐姐过门,红妹愿意为小。” “不可,不可。”戴兴道,“这怎么可以,只要王公子愿意收留我妹,我已心满意足。” 王昭远听明白了,忙摆手欲说。戴兴已抢先对杨继元道:“杨兄,若此事你不帮老弟,那我宁愿战死,也不会降。” “包在我身上。”杨继元一拍胸膛。 王昭远只好不再说什么。 赵光义也不再说什么,望着下面的文武官员,心情反而平静。大辽援军的失利已击碎他心中最后那点侥幸。 “或许各地的勤王之军就要到了。”张居正道。 “那就好,那就好。”众臣纷纷点头。可是有几个会相信这个“传说”? “不错,只要再坚守几日,他们便会从各地杀来,到时里应外合,必可将蜀军歼灭。”赵光义似乎相信。 “那就好,那就好。”众臣仍是这句。 赵光义站起,“大家随朕前往城头。” “东门攻势略弱,前往东门吧。”已被委任为太原防御总指挥的傅潜道。 “哪里攻势最猛?”赵光义反而问道。 傅潜忙答:“西门。” 赵光义已离宝座。道:“前往西门。”出殿时,他回头望了眼龙座,似乎要永远地记在心里。 西门防守的禁军将领王超和高琼见皇上与众官前来,慌忙前来拜见。 “诸位辛苦了!大家再坚守三日,各路援军便会到来。”赵光义朗声鼓励道。 满脸尘土的王超和高琼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守城将士跟着齐呼。声音传到城下蜀军主帅王全斌耳中,他冷冷笑道:“看来赵光义来了,好,加强攻势!” 蜀军攻势更猛。 王超、高琼,包括傅潜等人都已去指挥战斗,赵光义望着漫山遍野的蜀军,目光凝聚,是不甘,是不愿,更是无奈。 夜深,凄冷的北汉旧皇宫内,赵光义问王继恩:“准备好了没?” 年迈的王继恩忙答:“皇上,都已准备好。” “也就这两日了!”赵光义苦笑道。 王继恩犹豫下,突然跪地道:“老身年迈,恳请皇上让奴才留在太原吧。” 赵光义站起,冷冷道:“朕说过要带你了吗?” 王继恩忙些恩,“多谢皇上!” 话音未落,只感到胸膛一阵冰冷,一柄剑刺穿他的身体,剑的主人正是赵光义。“你知道得太多了!”他看也不看这位老公公的尸体,走出。 “明晚东门入城。”王昭远回到大营,笑着向孟昶禀报。 孟昶竟无喜色,“昭远,你可知罪?” 王昭远一愣,“何罪?” “常言说这婚姻大事,必须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呢?”孟昶问。 “这不是形势所逼嘛。”赵普在旁道。 王昭远忙顺势道:“是啊,皇上,臣也是被逼无奈啊。” 孟昶摆摆手,笑道:“不要讲理由。我那弟妹呢?” “还在城中。”王昭远答道。 “呵呵,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啊?”孟昶故意相问。 王昭远面红耳赤,低头道:“是两个。” 众人惊奇望着他,齐道:“不是一个吗?” “我也是被逼无奈呀。”王昭远叹气道。 次日蜀军只在形式上草草攻了下城,便停歇。傅潜大喜,入殿向赵光义禀报:“皇上,援兵就要到了,蜀军不再全力攻城。” 众官员纷纷点头,露出喜色。 赵光义也欣喜地道:“好,这就好。”他的内心可不是这样想的。这是蜀军的惯用招数,只能说明他们已找到破城之法。 夜晚,杨继元和戴兴下令打开城门,守军将士们竟毫不反对,似乎早就想结束这没完没了的厮杀。 “入城!”孟昶下令。蜀军浩浩荡荡地冲入城内,杀奔皇宫。 与此同时,另三处蜀军也迅疾向城池发起攻击,一时间太原内外杀声震天,回荡在苍穹之间。 张居正是个尽职尽责的官员,虽是文官,听到这四处巨响,忙起身宽衣提剑出府,前往皇宫。 “老爷,你这不是白白去送死吗?不要去了。”夫人在后喊道。 张居正停下,走回叹气道:“若我不再回来,你便带两个孩子回江陵老家。蜀军不会伤害妇孺的。”说完,昂头走去。 到了宫门处,遇到正匆匆纵马而来的傅潜及王超、高琼等将。傅潜向他喊道:“东、西门已破,张大人快些逃命去吧。” 张居正毫不畏惧地道:“臣还未入宫向皇上禀报,不会逃的。” 他们一听,道:“那就由张大人去禀报吧,我们先走了!”竟不入宫,催马逃窜而去。 张居正心中好笑。大宋的大将竟是如此模样,难怪难敌蜀军哪。 整理下衣服,便欲入宫门,却见从宫中跑出许多人,有嫔妃宫人,还有宫内的禁军士兵。 冲出的人群差点将他撞倒,他抓住以为公公问道:“蜀军还未到,为何逃窜。” “你,你自己看。”那人向身后一指。 张居正从门处望去,但见浓烟滚滚,宫内已四处大火。他吃惊着冲入,已到处是惊慌失措,尖叫不断的宫人。 “张大人,快跑吧!”一位认得他的小太监向他喊道。 “皇上呢?”他厉声问道。 那小太监带着哭腔道:“谁知道呢,这火便是皇上下令放的。” 如此之大火,几乎烧遍皇宫每个角落,必早有准备。张居正被浓烟呛得慌忙退到宫门外,在一侧静候皇上。 很快连此处也燃烧起来,可赵光义没出来,太后、皇后及龙子龙女也没一个出来。 皇上,皇上呢?张居正纳闷地想着。难道殉国了? 大火的灼热将他逼得又退了很远,但他仍不肯离去,提剑站立。 有大队士兵冲过来,当先将领长槊指向他,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大宋兵部尚书张居正。”张居正并不隐瞒。 “哦。”那将点头道。然后又一指燃烧的皇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居正道:“皇上***殉国。” “最看不惯这样的。”那将怒道,“你自己要死,死了便是,这些房屋,那些花花草草干你何事。” “你是何人?”张居正反问。 “大蜀符彦卿。”符彦卿朗声答道。 他的名气,张居正自是知晓。苦笑下,将剑一扔,道:“你可以杀我了!” 符彦卿一愣,“杀你作甚?” “我乃大宋兵部尚书,杀了我,岂不是大功一件。”张居正昂首道。 “没那功夫。”符彦卿不搭理他。然后向身后士兵们道:“火势迅猛,难以扑灭,速将皇宫外围围住。除了赵光义,其他从中逃出的人皆可放行。” 说话间,从内大喊大叫着跑出位浑身是火的人。 符彦卿纵身下马,跃到他身边,将他提起翻滚几下,将火扑灭。 那人连答谢也没,便跑掉。 “符将军仁义哪!”张居正赞道。 符彦卿走回上马,道:“我蜀军皆是如此。张尚书,我身后人马交你指挥,能救的人就帮忙救了。”说完提槊而去,去追杀仍抵抗的宋兵。 张居正愣住。交给我?我是宋臣呀。然而他已情不自禁地指挥蜀兵们站立在皇宫外围。 整整一夜,太原城内的厮杀终于结束,大多数宋军在此时识趣地选择投降。 孟昶来到皇宫前时,大火仍在熊熊燃烧。“可惜呀。”他道。 “赵光义***了?”王昭远怀疑地问。 赵普摇摇头道:“按他的性格,应不会。” “哎,你是哪位?朕咋没见过。”孟昶突然发现一陌生人,好奇问道。 张居正朗声答道:“大宋兵部尚书张居正。” “原来你就是张居正呀,很好,很好。”孟昶点头道。 张居正又道:“昨夜我受符将军所托,帮助他维护皇宫外围安全。现已完成,请吧。”说着,说手一并举到孟昶坐骑前。 孟昶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张大人为何说已完成了呢?朕看这火至少仍要烧一日,你继续吧。”说完,便走。 张居正已知他便是大蜀皇帝,忙道:“那个,皇上……” “张大人莫要再喊,他困了,要去歇息。”王昭远笑着下马来到他身旁道。 赵普笑道:“是啊,待老大醒了,你再对他说吧。” 张居正哪见过这等君臣,傻傻愣住。 王昭远道:“便由我这位大蜀的兵部尚书陪你这位大宋的兵部尚书,共同来维护此处安全吧。” 张居正不知该如何应。 第358章 归一(十一) 皇宫大火最终熄灭时,孟昶再次率众文武来到宫前,下马向前。 张居正果然是守信之人,竟一直在外站立一天两夜,不曾离开,见到孟昶身后符彦卿,向前道:“符将军,所托之事已完成。”说着,双手一并再次来个束手就擒的架势。 符彦卿惊奇地道:“张大人,你怎么还在啊?” 张居正糊涂了,“不是符将军前晚……” 赵普笑道:“张大人,你没看出来我们符将军前晚是想放你吗?” 符彦卿一听,忙道:“小普,我可没那个意思。” “朕觉得你有。”孟昶突然道。 “皇上……”符彦卿忙想解释。 孟昶竟不理他,问赵普:“私放敌人是何罪?” “死罪。”赵普不假思索地答道。 符彦卿忙道:“可臣并未……” 孟昶似乎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小普,心中藏有私放敌人想法的人,应是何罪?” 赵普稍微想了下,“重则削职,轻则鞭挞。” “那你觉得这位符老四是重是轻呢?”孟昶继续问。 赵普又想了下,“对方乃宋廷重臣,岂可私自私放?重。” 孟昶很满意地故意拖长音,道:“也就是说……” “皇上,不,大蜀皇上。”张居正听不下去,打断道,“你若要削去符将军,我不服。” 符彦卿望着他道:“张大人,皇上的任何决定我都服。别说是削职,就是让我去死,我符老四也毫不犹豫。” 张居正道:“我怎能让符将军因我受累。” “你这位大宋的尚书大人似乎对朕的决定很不满意。”孟昶盯着他道。 “不错,简直就是瞎胡闹。”张居正无半点畏惧。 “大胆,竟敢指责皇上。”李廷珪、王全斌等将的手都握向腰间剑。 孟昶笑着摆摆手,“听他说完。” “若是因心中藏有敌人的想法便要削职,我认为第一个要削的便是你。”张居正指着孟昶道。 “大胆!”众将已拔剑指向他。 孟昶仍是笑着摆摆手,“没听见朕的话吗?听他说完。” 众将收回兵刃。 张居正继续道:“昨日你见我,也并未擒我,难道不是有心放我吗?” 王昭远在旁帮腔,“我也是这个感觉。” “哎呀,张大人所说极是,这可如何是好?”孟昶大惊道。 有困难,找赵普。王昭远忙望了过去,“小普,你说怎么办?” “办法当然有。”赵普很有信心地道,“只要这位张大人不是敌人,不就什么都存在了吗?” “张大人,你是敌人吗?”符彦卿渴望地望着他,显然很不想被削职。 “张大人,你是敌人吗?”孟昶竟也渴望地望着他,似乎也不想被削职。天哪,他那职位,谁能削? “我,我当然不是敌人。”张居正犹豫下,道。 “就是嘛,张大人不是敌人,是咱自己人。”孟昶说着,已迈步走向皇宫。 “我说嘛,张大人怎会是敌人。”众人紧跟走去。 只有符彦卿在最后很友好地向张居正拱手道谢:“多谢张大人救命之恩。” 救命?我救了你的命?张居正还想问,却见人都已入宫。怎么办,跟着进去看看吧,毕竟皇上是在这里***的。 宫内残迹一片,还有多处冒着浓烟,蜀军士兵们纷纷进入有秩序地清理起来。 赵光义真得***了?孟昶边走边想。不太可能。 这皇宫孟昶与后汉刘继恩称兄道弟时来过一次,有些印象,然都已消失,只剩下残桓断壁无声地哀鸣。 “昭远,仔细查看,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焦味浓厚呛人,孟昶说完便离开。 出宫后,孟昶仰天长舒口气,转身问众人:“下面我们该做什么呢?” “驱逐鞑虏,收复燕云。”众人朗声齐答。 孟昶点点头,“不错,暂回师汴京,稳定当前局势后,再夺失地。” 众人齐呼万岁,只有张居正傻愣愣地站那不知该如何办。 孟昶走到他跟前,笑道:“张大人,你的最大愿望不是写史著书吗?朕的礼部还缺人手,如果你愿意便可去任职。” 张居正回望眼皇宫的残迹,叹口气道:“我想等寻到他的尸体后再决定。” 孟昶摇着头道:“寻不到的。” 张居正道:“即使化成灰也会有痕迹。” “他没化成灰,因为他跑了。”孟昶很肯定地道。 “你怎知?”张居正惊问。 孟昶笑了下道:“他的生与死与江山社稷已无关系。张大人写此段时只需写上烧宫***便可。” 张居正默默无语。是啊,即使他活着,还能掀起风浪吗? 王全斌镇守太原,慕容延钊、无鸾等将驻守宁州等州镇,李廷珪则率部回西北,孟昶等回到汴京。 向汴京迁都的各项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孟昶则向各地还未收复的原宋朝州镇节度使、刺史等发去诏书,请他们来汴京述职。 收到诏书的皆急忙赶来汴京,因为孟昶的话很直接:宋之不存,若不附蜀,必夺之。 孟昶摆宴招待他们,给出他们两条路选择。一是划入大蜀官吏管理行列,一切调配属吏部,不服从者,去职。二是现在提出辞职,拿些养老的银子,走人。 这些大宋旧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条路。不管怎样,咱还都是官。 王昭远从太原回来,汇报在旧皇宫中发现条地道通向城外。 “他已成不起气候。”孟昶笑道,“随他去吧。” 金陵的官员陆续来到汴京,毋昭裔、李延厚、王朴等重臣皆举家来到,随即进入角色,大蜀的整体管理渐入正轨。 如此一年后冬,孟昶在汴京再次称帝,算是进入历史正统。当然免不了俗,大奖文武,大赦天下等。 回到汴京的婵蕊未入宫,而是与张永德重操旧业,做起买卖。由于之前的根基深厚,再加上婵蕊的聪颖,迅速成为大蜀有名气的商人之一。 辽国萧太后送来贺礼,恳求和谈,制定盟约,来使是老熟人萧天禄。 “萧大人仍是这么年轻有位啊!”大殿龙椅之上,孟昶笑着道。 萧天禄忙道:“哪里哪里,是蜀皇帝你年轻有为。” 孟昶道:“不知此次萧大人给朕带来什么礼物啊?” 萧天禄道:“听闻蜀皇帝平定中原,太后欣喜。送良马五千,牛羊万头,各类草原特有珍物百车,以示友好。” “哈哈,还挺大方。”孟昶大笑道,“萧大人,没有别的吗?” 萧天禄不明白,“蜀皇帝不满意?” 孟昶问文武百官:“你们满意吗?” “不满意。”众臣齐答。 “待我回盛京向太后禀报后,再行送来。”萧天禄心中骂着贪婪,道。 孟昶又笑问:“萧大人明白朕的意思了?” 萧天禄惊奇地道:“不就是再送来良马牛羊吗?” “你们说朕是这意思吗?”孟昶又问众臣。 “不是。” “那朕的意思是什么?” “还我幽云十六州。”声震大殿,直冲云霄。 见萧天禄带着贺礼灰溜溜地回来,辽国君臣大吃一惊。要知道从来都是中原的皇帝向咱进贡,哪有这般不收咱大礼的主。 “南下!”有臣气愤喊道。 “南下!南下!”辽国群臣跟着跺脚大喊。这是屈辱,赤裸裸的羞辱,必须要用鲜血来还。 萧太后也很气愤,但她必须忍着,因为她知道自己若乱,大辽也将乱。 宰相汉人韩德让道:“臣愿往汴京再次向蜀皇帝表达太后不愿杀戮的心意。” “叫我说,直接杀到汴京,将南人杀个干净便是,谈什么谈。”有臣大叫。 “对,杀他个片甲不留,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尝尝我大辽的厉害。”很多人跟着附和大叫。 萧太后望向耶律斜轸,希望他能站出。 耶律斜轸摆摆手制止殿堂上的哄乱,道:“本王与蜀军交过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赞同太后的意见,先和谈,若不成功,再兵戎相见。” 他的威望无人能懂,无人再反对。 “韩爱卿,你便往汴京一趟吧。”萧太后下旨。 孟昶望着韩德让,道:“韩大人为何什么礼物也未带呢?” 韩德让道:“带来了,难道蜀皇帝未看见吗?” “臣都看见了,皇上自是看见。”聪明的赵普马上出列道。 孟昶还真没看见,见赵普出来替自己解围,笑道:“小普,你告诉韩大人吧。” 赵普很自信地道:“韩大人所说的礼物无外乎两国友好,不起兵伐之类的。” 韩德让点头,“不错。我带来的是我大辽君臣愿与蜀交好,永世不犯的心意。” “朕也是这个意思。”孟昶道,“所以只要你们让出幽云十六州,回到草原,我大蜀与大辽愿永世交好。” “幽云之地,非蜀皇帝所给,为何要让?”韩德让并不相让。 孟昶严厉地道:“乃我汉人之地,岂容异族占有。韩大人,你也是汉人,难道心中没半点愧疚吗?” 韩德让笑道:“我无半点愧疚。韩某人也曾在中原朝廷任事,然尽是昏君,民不聊生,战乱不断。大辽萧太后仁德贤惠,爱民有加,我助她,有何错?” “韩大人所说乃前朝,非我大蜀。”毋昭裔出列道,“今之大蜀天下,皇上仁德,太平祥和,岂是他朝可比。” 第358章 归一(十一) 皇宫大火最终熄灭时,孟昶再次率众文武来到宫前,下马向前。 张居正果然是守信之人,竟一直在外站立一天两夜,不曾离开,见到孟昶身后符彦卿,向前道:“符将军,所托之事已完成。”说着,双手一并再次来个束手就擒的架势。 符彦卿惊奇地道:“张大人,你怎么还在啊?” 张居正糊涂了,“不是符将军前晚……” 赵普笑道:“张大人,你没看出来我们符将军前晚是想放你吗?” 符彦卿一听,忙道:“小普,我可没那个意思。” “朕觉得你有。”孟昶突然道。 “皇上……”符彦卿忙想解释。 孟昶竟不理他,问赵普:“私放敌人是何罪?” “死罪。”赵普不假思索地答道。 符彦卿忙道:“可臣并未……” 孟昶似乎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小普,心中藏有私放敌人想法的人,应是何罪?” 赵普稍微想了下,“重则削职,轻则鞭挞。” “那你觉得这位符老四是重是轻呢?”孟昶继续问。 赵普又想了下,“对方乃宋廷重臣,岂可私自私放?重。” 孟昶很满意地故意拖长音,道:“也就是说……” “皇上,不,大蜀皇上。”张居正听不下去,打断道,“你若要削去符将军,我不服。” 符彦卿望着他道:“张大人,皇上的任何决定我都服。别说是削职,就是让我去死,我符老四也毫不犹豫。” 张居正道:“我怎能让符将军因我受累。” “你这位大宋的尚书大人似乎对朕的决定很不满意。”孟昶盯着他道。 “不错,简直就是瞎胡闹。”张居正无半点畏惧。 “大胆,竟敢指责皇上。”李廷珪、王全斌等将的手都握向腰间剑。 孟昶笑着摆摆手,“听他说完。” “若是因心中藏有敌人的想法便要削职,我认为第一个要削的便是你。”张居正指着孟昶道。 “大胆!”众将已拔剑指向他。 孟昶仍是笑着摆摆手,“没听见朕的话吗?听他说完。” 众将收回兵刃。 张居正继续道:“昨日你见我,也并未擒我,难道不是有心放我吗?” 王昭远在旁帮腔,“我也是这个感觉。” “哎呀,张大人所说极是,这可如何是好?”孟昶大惊道。 有困难,找赵普。王昭远忙望了过去,“小普,你说怎么办?” “办法当然有。”赵普很有信心地道,“只要这位张大人不是敌人,不就什么都存在了吗?” “张大人,你是敌人吗?”符彦卿渴望地望着他,显然很不想被削职。 “张大人,你是敌人吗?”孟昶竟也渴望地望着他,似乎也不想被削职。天哪,他那职位,谁能削? “我,我当然不是敌人。”张居正犹豫下,道。 “就是嘛,张大人不是敌人,是咱自己人。”孟昶说着,已迈步走向皇宫。 “我说嘛,张大人怎会是敌人。”众人紧跟走去。 只有符彦卿在最后很友好地向张居正拱手道谢:“多谢张大人救命之恩。” 救命?我救了你的命?张居正还想问,却见人都已入宫。怎么办,跟着进去看看吧,毕竟皇上是在这里***的。 宫内残迹一片,还有多处冒着浓烟,蜀军士兵们纷纷进入有秩序地清理起来。 赵光义真得***了?孟昶边走边想。不太可能。 这皇宫孟昶与后汉刘继恩称兄道弟时来过一次,有些印象,然都已消失,只剩下残桓断壁无声地哀鸣。 “昭远,仔细查看,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焦味浓厚呛人,孟昶说完便离开。 出宫后,孟昶仰天长舒口气,转身问众人:“下面我们该做什么呢?” “驱逐鞑虏,收复燕云。”众人朗声齐答。 孟昶点点头,“不错,暂回师汴京,稳定当前局势后,再夺失地。” 众人齐呼万岁,只有张居正傻愣愣地站那不知该如何办。 孟昶走到他跟前,笑道:“张大人,你的最大愿望不是写史著书吗?朕的礼部还缺人手,如果你愿意便可去任职。” 张居正回望眼皇宫的残迹,叹口气道:“我想等寻到他的尸体后再决定。” 孟昶摇着头道:“寻不到的。” 张居正道:“即使化成灰也会有痕迹。” “他没化成灰,因为他跑了。”孟昶很肯定地道。 “你怎知?”张居正惊问。 孟昶笑了下道:“他的生与死与江山社稷已无关系。张大人写此段时只需写上烧宫***便可。” 张居正默默无语。是啊,即使他活着,还能掀起风浪吗? 王全斌镇守太原,慕容延钊、无鸾等将驻守宁州等州镇,李廷珪则率部回西北,孟昶等回到汴京。 向汴京迁都的各项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孟昶则向各地还未收复的原宋朝州镇节度使、刺史等发去诏书,请他们来汴京述职。 收到诏书的皆急忙赶来汴京,因为孟昶的话很直接:宋之不存,若不附蜀,必夺之。 孟昶摆宴招待他们,给出他们两条路选择。一是划入大蜀官吏管理行列,一切调配属吏部,不服从者,去职。二是现在提出辞职,拿些养老的银子,走人。 这些大宋旧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条路。不管怎样,咱还都是官。 王昭远从太原回来,汇报在旧皇宫中发现条地道通向城外。 “他已成不起气候。”孟昶笑道,“随他去吧。” 金陵的官员陆续来到汴京,毋昭裔、李延厚、王朴等重臣皆举家来到,随即进入角色,大蜀的整体管理渐入正轨。 如此一年后冬,孟昶在汴京再次称帝,算是进入历史正统。当然免不了俗,大奖文武,大赦天下等。 回到汴京的婵蕊未入宫,而是与张永德重操旧业,做起买卖。由于之前的根基深厚,再加上婵蕊的聪颖,迅速成为大蜀有名气的商人之一。 辽国萧太后送来贺礼,恳求和谈,制定盟约,来使是老熟人萧天禄。 “萧大人仍是这么年轻有位啊!”大殿龙椅之上,孟昶笑着道。 萧天禄忙道:“哪里哪里,是蜀皇帝你年轻有为。” 孟昶道:“不知此次萧大人给朕带来什么礼物啊?” 萧天禄道:“听闻蜀皇帝平定中原,太后欣喜。送良马五千,牛羊万头,各类草原特有珍物百车,以示友好。” “哈哈,还挺大方。”孟昶大笑道,“萧大人,没有别的吗?” 萧天禄不明白,“蜀皇帝不满意?” 孟昶问文武百官:“你们满意吗?” “不满意。”众臣齐答。 “待我回盛京向太后禀报后,再行送来。”萧天禄心中骂着贪婪,道。 孟昶又笑问:“萧大人明白朕的意思了?” 萧天禄惊奇地道:“不就是再送来良马牛羊吗?” “你们说朕是这意思吗?”孟昶又问众臣。 “不是。” “那朕的意思是什么?” “还我幽云十六州。”声震大殿,直冲云霄。 见萧天禄带着贺礼灰溜溜地回来,辽国君臣大吃一惊。要知道从来都是中原的皇帝向咱进贡,哪有这般不收咱大礼的主。 “南下!”有臣气愤喊道。 “南下!南下!”辽国群臣跟着跺脚大喊。这是屈辱,赤裸裸的羞辱,必须要用鲜血来还。 萧太后也很气愤,但她必须忍着,因为她知道自己若乱,大辽也将乱。 宰相汉人韩德让道:“臣愿往汴京再次向蜀皇帝表达太后不愿杀戮的心意。” “叫我说,直接杀到汴京,将南人杀个干净便是,谈什么谈。”有臣大叫。 “对,杀他个片甲不留,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尝尝我大辽的厉害。”很多人跟着附和大叫。 萧太后望向耶律斜轸,希望他能站出。 耶律斜轸摆摆手制止殿堂上的哄乱,道:“本王与蜀军交过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赞同太后的意见,先和谈,若不成功,再兵戎相见。” 他的威望无人能懂,无人再反对。 “韩爱卿,你便往汴京一趟吧。”萧太后下旨。 孟昶望着韩德让,道:“韩大人为何什么礼物也未带呢?” 韩德让道:“带来了,难道蜀皇帝未看见吗?” “臣都看见了,皇上自是看见。”聪明的赵普马上出列道。 孟昶还真没看见,见赵普出来替自己解围,笑道:“小普,你告诉韩大人吧。” 赵普很自信地道:“韩大人所说的礼物无外乎两国友好,不起兵伐之类的。” 韩德让点头,“不错。我带来的是我大辽君臣愿与蜀交好,永世不犯的心意。” “朕也是这个意思。”孟昶道,“所以只要你们让出幽云十六州,回到草原,我大蜀与大辽愿永世交好。” “幽云之地,非蜀皇帝所给,为何要让?”韩德让并不相让。 孟昶严厉地道:“乃我汉人之地,岂容异族占有。韩大人,你也是汉人,难道心中没半点愧疚吗?” 韩德让笑道:“我无半点愧疚。韩某人也曾在中原朝廷任事,然尽是昏君,民不聊生,战乱不断。大辽萧太后仁德贤惠,爱民有加,我助她,有何错?” “韩大人所说乃前朝,非我大蜀。”毋昭裔出列道,“今之大蜀天下,皇上仁德,太平祥和,岂是他朝可比。” 第359章 归一(十二) 韩德让点点头,道:“韩某已有耳闻,顾才愿为辽蜀之和来到汴京。” 孟昶笑道:“若韩大人真心希望辽蜀和平,便回去劝萧太后让出幽云十六州吧。” 韩德让道:“此等大事,若不谈,怎能和。我只希望蜀皇帝能答应先行和谈,再论其他。” 谈就谈,不谈你还以为我心怯。孟昶笑道:“那好,你回去告诉萧燕燕。前次在幽州朕与她夫君相会之地,便是和谈之地。” “皇上,不可。”众臣忙劝。孟昶摆手阻止。 韩德让心中赞叹这位皇帝的胆量,道:“好,我这就回去禀报。” 韩德让走后,众臣纷纷请缨前往幽州。孟昶笑道:“朕亲往。” 毋昭裔等臣忙道:“皇上,契丹凶残,不可犯险。” “那萧燕燕说起来只是我弟妹,能凶到什么程度。”孟昶笑着打趣道。 幽州巴塔楼外,萧太后率耶律斜轸、韩德让、耶律休哥在外候着。 “没想到他真敢来。”耶律斜轸道。 萧太后苦笑下道:“先皇生前常向我提起他,说他的心胸比大草原还辽阔,说他的勇猛比草原上的狼还凶狠,说他的仁厚能融化冬天的雪。奴家起初只以为是他的夸大,直到那年在此地与其相遇,观其眉宇,看其气魄,方知果然如此。” 韩德让跟着道:“大蜀大殿之上情形,君臣默契,毫无隔阂,实非他朝可比拟呀。” “莫非韩大人也赞同让这十六州?”耶律斜轸质问。 “臣只希望我大辽永远昌盛。”韩德让未显示自己想法。 萧太后笑道:“圣宗尚幼,家父又亡,若无二位鼎力助我,大辽早已纷乱。你二位若起隔阂,奴家还能依靠谁。” 耶律斜轸、韩德让忙道:“太后多虑,我二人绝无二心。” 此时的耶律休哥年纪尚轻,在朝中无甚根基,又是萧太后一手提拔起来,自是死心蹋地。 “朝中许多王侯、部落头领欲趁此时机削我实力,以图皇位。”萧太后无不担忧地道,“二位认为是让还是不让?” 耶律斜轸道:“让,则显我大辽懦弱,被他人看扁,或会趁机起事。不让,则要与蜀军火拼,即使保住幽云,军力大幅削弱,也可能会被那些人趁机夺位。” 韩德让点头道:“是啊,若有两全之策是最好不过。” 萧太后愁眉紧皱,“只怕要有一战。” “来了。”一直未说话的耶律休哥道。 众人望去,但见孟昶白衣白马,身后赵普、王昭远等人簇拥而来。 到巴塔楼前,孟昶下马,向萧太后拱手笑道:“弟妹,咱们又见面了。” 孟昶身后的常遇秋也拱手道:“嫂子。” 萧太后笑道:“遇秋,你越发魁梧了。”然后向孟昶道:“蜀皇帝,奴家满了你的心愿,将这巴塔楼定为会谈之所,你可满意?” 孟昶笑道:“自然满意。” 内早已布置妥当,辽蜀对面而坐,铁格尔慌忙上酒菜。 孟昶旁若无人般,拿过羊腿便啃,边赞道:“好吃,好吃。” “既然好吃,为何不收我那万头牛羊。”萧太后笑问。 赵普帮忙回答:“因为燕云十六州的百姓难以吃到这些。” “赵大人此话有误。”韩德让道,“自我朝得了此地,百姓才有这牛羊可吃。若说之前,想吃到确实很难。” “是吗?”孟昶说完拍了下手。赵崇韬、李承勋牵了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进来。 孟昶对那孩子说:“来,坐我旁边。” 孩子胆怯地坐过去,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美食,哈喇子情不自禁地流下。 “没事,吃吧。”孟昶笑着道。 孩子显然饥饿了很久,听到此言,立刻用手抓起羊肉,牛肉,狼吞虎咽起来。 孟昶道:“他家在幽州城外。” 王昭远接着道:“他的父母全被辽兵杀死。若不是吾皇经过,恰好遇到,恐怕他的性命也已不在。” 萧太后望向耶律休哥,怒问:“为何不节制手下?” 耶律休哥未答,耶律斜轸道:“是道隐的人。”幽州自划到辽后,便由耶律道隐这脉控制。虽然萧太后派来了耶律休哥,但难以动摇他的根基。 说道隐,道隐到。只听外面一阵糟乱,耶律道隐推开阻挡的士兵,大叫着走进,“太后,来了客人,为何不喊我。” 此时的萧太后尚不敢动这些皇亲国戚,道:“听说叔叔身体有恙,未敢惊扰。” “有恙又如何,为我幽州,为我大辽,我必须来。”他直接坐了过去。 此人是与蜀交战的坚定拥护者,他在,很多话便不能说。萧太后望向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很明白地对他道:“道隐,此乃两国会谈,岂是想请谁便请谁的。” 耶律道隐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好谈的,打便是。”然后指着孟昶、赵普、王昭远几人道:“就他们这几个小娃娃,难道我大辽还怕了不成!” “休要胡闹,这位是大蜀皇帝。”耶律斜轸厉声道。 望着孟昶,耶律道隐不禁大笑:“哈哈,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脑袋还没我胳膊粗呢。” “大胆!”孟昶身后的常遇秋怒道。 耶律道隐望过去,讥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汉奴。当初若不是先皇护着你,我早已将你脑袋拧下来了。” 常遇秋欲发作,但孟昶在,忍住。 孟昶笑着道:“这位王爷,你很喜欢拧他人的脑袋吗?”萧太后喊叔,自是王爷。 “蜀皇勿怪,耶律王爷开开玩笑而已。”韩德让出口调和。 哪知耶律道隐不领情,道:“你也不过是个汉奴,休要以为太后宠爱便是我契丹勇士了。” 萧太后听得,怒道:“叔叔,休要胡言乱语。” 孟昶站起摆摆手,“大家安静,听我一言。既然这位王爷喜欢拧人脑袋,咱今日成全他便是。师娘,你去试下他的力气。”此次前来,那几妃未随,只肖玉蓉一位女子。 见是名女子,耶律道隐没有站起,不屑地道:“本王从不与女子动手。” 萧太后心想。若输,可以打击这位王爷的嚣张气焰。若赢,可以挫挫大蜀的锐气。于是马上道:“叔叔,这已挑战到眼前,你若害怕,奴家便让休哥上了。” 耶律道隐仍不肯动手。 孟昶轻轻对身旁那孩童道:“小同,他便是杀你的父母的元凶。” 小同一听,不再啃羊肉,抓起桌上的骨头,跑到耶律道隐面前,扔了过去。 耶律道隐大怒跳起,纵过去大喊道:“看我拧了你脑袋。” 小同惊恐回跑。 耶律道隐的大手眼看就要抓住他,只听一声娇喝:“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肖玉蓉已挡在前面。 “好,就拧下你这个臭婆娘的脑袋。”耶律道隐抓了过去。 肖玉蓉闪过,向孟昶道:“徒弟,他骂师娘。” 孟昶显然很生气,厉声道:“骂我可以,骂我师娘就不行。拧了他的脑袋。” 杜逸风怕妻子下手过重,影响了蜀辽和谈,跟着道:“玉蓉,教训他一下便可。” 肖玉蓉又闪过耶律道隐的一扑,对孟昶道:“徒弟,你说我听谁的啊?” 孟昶哭着脸道:“当然听师傅的,我怎么说也只是徒弟呀。” 杜逸风笑道:“就是,他就算当了太上皇,也还是我徒弟呀。” “是哦,是哦。”孟昶笑着点头。 三人的谈笑丝毫没把耶律道隐当回事,仿佛必胜似的。萧太后这几人不禁有些紧张。 肖玉蓉果然手下留情。耶律道隐再一次大吼着扑来时,只见她向上一跃,人身在空中倒立,双手抓住他的脑袋,轻轻一扭。 “啊!”耶律道隐惨叫一声,脑袋倾斜,不敢动弹。 孟昶站起笑道:“好一个‘妙手十日斜’。” 耶律道隐“啊,啊”大叫,就是不敢动脑袋,因为一动便疼痛无比。 “蜀皇帝,你怎可这样对待我家叔叔。”毕竟是辽人,很丢面子,萧太后带着怒气道。 年少的耶律休哥跳到中央,大声道:“让休哥来领教大蜀高手的高招。” 萧太后等了他一眼,“退回去。” 孟昶站起笑道:“太后不用担心,我这师娘下手很有分寸。所谓‘妙手十日斜’,便是要在床上躺十日,不要乱动脑袋。记住,只有躺十日才可恢复。” 肖玉蓉心中好笑。什么十日斜五日斜的,我咋不知道。 耶律道隐听得此言,也不向太后告辞,便出去回府。 韩德让起身调和气氛,道:“这位道隐王爷脾气暴躁,让他在床上躺上十日反省一下也好。” 这个小插曲未影响双方兴致,毕竟和谈的意义对双方都很有利。和谈开始。 孟昶一直未开口。赵普、王昭远将让幽云再订协约作为和平的先决条件。 萧太后亦未开口。耶律斜轸、韩德让支持以如今边境为界,互不侵犯。 “早知道会这样,好,打吧。”一直不开口的孟昶站起拂袖欲去。 “留步。”萧太后站起挽留。 孟昶道:“这样互不相让,不会有结果的。” 韩德让道:“还请蜀皇体谅太后难处。刚才那耶律道隐你也看见了,大辽中还有许多这样的人。太后若让幽云,回到盛京必会遭逼宫。” “若战,更中他们下怀。”萧太后叹气道,坐下。 第359章 归一(十二) 韩德让点点头,道:“韩某已有耳闻,顾才愿为辽蜀之和来到汴京。” 孟昶笑道:“若韩大人真心希望辽蜀和平,便回去劝萧太后让出幽云十六州吧。” 韩德让道:“此等大事,若不谈,怎能和。我只希望蜀皇帝能答应先行和谈,再论其他。” 谈就谈,不谈你还以为我心怯。孟昶笑道:“那好,你回去告诉萧燕燕。前次在幽州朕与她夫君相会之地,便是和谈之地。” “皇上,不可。”众臣忙劝。孟昶摆手阻止。 韩德让心中赞叹这位皇帝的胆量,道:“好,我这就回去禀报。” 韩德让走后,众臣纷纷请缨前往幽州。孟昶笑道:“朕亲往。” 毋昭裔等臣忙道:“皇上,契丹凶残,不可犯险。” “那萧燕燕说起来只是我弟妹,能凶到什么程度。”孟昶笑着打趣道。 幽州巴塔楼外,萧太后率耶律斜轸、韩德让、耶律休哥在外候着。 “没想到他真敢来。”耶律斜轸道。 萧太后苦笑下道:“先皇生前常向我提起他,说他的心胸比大草原还辽阔,说他的勇猛比草原上的狼还凶狠,说他的仁厚能融化冬天的雪。奴家起初只以为是他的夸大,直到那年在此地与其相遇,观其眉宇,看其气魄,方知果然如此。” 韩德让跟着道:“大蜀大殿之上情形,君臣默契,毫无隔阂,实非他朝可比拟呀。” “莫非韩大人也赞同让这十六州?”耶律斜轸质问。 “臣只希望我大辽永远昌盛。”韩德让未显示自己想法。 萧太后笑道:“圣宗尚幼,家父又亡,若无二位鼎力助我,大辽早已纷乱。你二位若起隔阂,奴家还能依靠谁。” 耶律斜轸、韩德让忙道:“太后多虑,我二人绝无二心。” 此时的耶律休哥年纪尚轻,在朝中无甚根基,又是萧太后一手提拔起来,自是死心蹋地。 “朝中许多王侯、部落头领欲趁此时机削我实力,以图皇位。”萧太后无不担忧地道,“二位认为是让还是不让?” 耶律斜轸道:“让,则显我大辽懦弱,被他人看扁,或会趁机起事。不让,则要与蜀军火拼,即使保住幽云,军力大幅削弱,也可能会被那些人趁机夺位。” 韩德让点头道:“是啊,若有两全之策是最好不过。” 萧太后愁眉紧皱,“只怕要有一战。” “来了。”一直未说话的耶律休哥道。 众人望去,但见孟昶白衣白马,身后赵普、王昭远等人簇拥而来。 到巴塔楼前,孟昶下马,向萧太后拱手笑道:“弟妹,咱们又见面了。” 孟昶身后的常遇秋也拱手道:“嫂子。” 萧太后笑道:“遇秋,你越发魁梧了。”然后向孟昶道:“蜀皇帝,奴家满了你的心愿,将这巴塔楼定为会谈之所,你可满意?” 孟昶笑道:“自然满意。” 内早已布置妥当,辽蜀对面而坐,铁格尔慌忙上酒菜。 孟昶旁若无人般,拿过羊腿便啃,边赞道:“好吃,好吃。” “既然好吃,为何不收我那万头牛羊。”萧太后笑问。 赵普帮忙回答:“因为燕云十六州的百姓难以吃到这些。” “赵大人此话有误。”韩德让道,“自我朝得了此地,百姓才有这牛羊可吃。若说之前,想吃到确实很难。” “是吗?”孟昶说完拍了下手。赵崇韬、李承勋牵了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进来。 孟昶对那孩子说:“来,坐我旁边。” 孩子胆怯地坐过去,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美食,哈喇子情不自禁地流下。 “没事,吃吧。”孟昶笑着道。 孩子显然饥饿了很久,听到此言,立刻用手抓起羊肉,牛肉,狼吞虎咽起来。 孟昶道:“他家在幽州城外。” 王昭远接着道:“他的父母全被辽兵杀死。若不是吾皇经过,恰好遇到,恐怕他的性命也已不在。” 萧太后望向耶律休哥,怒问:“为何不节制手下?” 耶律休哥未答,耶律斜轸道:“是道隐的人。”幽州自划到辽后,便由耶律道隐这脉控制。虽然萧太后派来了耶律休哥,但难以动摇他的根基。 说道隐,道隐到。只听外面一阵糟乱,耶律道隐推开阻挡的士兵,大叫着走进,“太后,来了客人,为何不喊我。” 此时的萧太后尚不敢动这些皇亲国戚,道:“听说叔叔身体有恙,未敢惊扰。” “有恙又如何,为我幽州,为我大辽,我必须来。”他直接坐了过去。 此人是与蜀交战的坚定拥护者,他在,很多话便不能说。萧太后望向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很明白地对他道:“道隐,此乃两国会谈,岂是想请谁便请谁的。” 耶律道隐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好谈的,打便是。”然后指着孟昶、赵普、王昭远几人道:“就他们这几个小娃娃,难道我大辽还怕了不成!” “休要胡闹,这位是大蜀皇帝。”耶律斜轸厉声道。 望着孟昶,耶律道隐不禁大笑:“哈哈,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脑袋还没我胳膊粗呢。” “大胆!”孟昶身后的常遇秋怒道。 耶律道隐望过去,讥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汉奴。当初若不是先皇护着你,我早已将你脑袋拧下来了。” 常遇秋欲发作,但孟昶在,忍住。 孟昶笑着道:“这位王爷,你很喜欢拧他人的脑袋吗?”萧太后喊叔,自是王爷。 “蜀皇勿怪,耶律王爷开开玩笑而已。”韩德让出口调和。 哪知耶律道隐不领情,道:“你也不过是个汉奴,休要以为太后宠爱便是我契丹勇士了。” 萧太后听得,怒道:“叔叔,休要胡言乱语。” 孟昶站起摆摆手,“大家安静,听我一言。既然这位王爷喜欢拧人脑袋,咱今日成全他便是。师娘,你去试下他的力气。”此次前来,那几妃未随,只肖玉蓉一位女子。 见是名女子,耶律道隐没有站起,不屑地道:“本王从不与女子动手。” 萧太后心想。若输,可以打击这位王爷的嚣张气焰。若赢,可以挫挫大蜀的锐气。于是马上道:“叔叔,这已挑战到眼前,你若害怕,奴家便让休哥上了。” 耶律道隐仍不肯动手。 孟昶轻轻对身旁那孩童道:“小同,他便是杀你的父母的元凶。” 小同一听,不再啃羊肉,抓起桌上的骨头,跑到耶律道隐面前,扔了过去。 耶律道隐大怒跳起,纵过去大喊道:“看我拧了你脑袋。” 小同惊恐回跑。 耶律道隐的大手眼看就要抓住他,只听一声娇喝:“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肖玉蓉已挡在前面。 “好,就拧下你这个臭婆娘的脑袋。”耶律道隐抓了过去。 肖玉蓉闪过,向孟昶道:“徒弟,他骂师娘。” 孟昶显然很生气,厉声道:“骂我可以,骂我师娘就不行。拧了他的脑袋。” 杜逸风怕妻子下手过重,影响了蜀辽和谈,跟着道:“玉蓉,教训他一下便可。” 肖玉蓉又闪过耶律道隐的一扑,对孟昶道:“徒弟,你说我听谁的啊?” 孟昶哭着脸道:“当然听师傅的,我怎么说也只是徒弟呀。” 杜逸风笑道:“就是,他就算当了太上皇,也还是我徒弟呀。” “是哦,是哦。”孟昶笑着点头。 三人的谈笑丝毫没把耶律道隐当回事,仿佛必胜似的。萧太后这几人不禁有些紧张。 肖玉蓉果然手下留情。耶律道隐再一次大吼着扑来时,只见她向上一跃,人身在空中倒立,双手抓住他的脑袋,轻轻一扭。 “啊!”耶律道隐惨叫一声,脑袋倾斜,不敢动弹。 孟昶站起笑道:“好一个‘妙手十日斜’。” 耶律道隐“啊,啊”大叫,就是不敢动脑袋,因为一动便疼痛无比。 “蜀皇帝,你怎可这样对待我家叔叔。”毕竟是辽人,很丢面子,萧太后带着怒气道。 年少的耶律休哥跳到中央,大声道:“让休哥来领教大蜀高手的高招。” 萧太后等了他一眼,“退回去。” 孟昶站起笑道:“太后不用担心,我这师娘下手很有分寸。所谓‘妙手十日斜’,便是要在床上躺十日,不要乱动脑袋。记住,只有躺十日才可恢复。” 肖玉蓉心中好笑。什么十日斜五日斜的,我咋不知道。 耶律道隐听得此言,也不向太后告辞,便出去回府。 韩德让起身调和气氛,道:“这位道隐王爷脾气暴躁,让他在床上躺上十日反省一下也好。” 这个小插曲未影响双方兴致,毕竟和谈的意义对双方都很有利。和谈开始。 孟昶一直未开口。赵普、王昭远将让幽云再订协约作为和平的先决条件。 萧太后亦未开口。耶律斜轸、韩德让支持以如今边境为界,互不侵犯。 “早知道会这样,好,打吧。”一直不开口的孟昶站起拂袖欲去。 “留步。”萧太后站起挽留。 孟昶道:“这样互不相让,不会有结果的。” 韩德让道:“还请蜀皇体谅太后难处。刚才那耶律道隐你也看见了,大辽中还有许多这样的人。太后若让幽云,回到盛京必会遭逼宫。” “若战,更中他们下怀。”萧太后叹气道,坐下。 第360章 归一(十三) “也就是说你们有心相让,却不知该怎么去做?”赵普道。 萧太后几人不答。 孟昶坐会,笑道:“其实很好办。太后,何不趁此时机,由我大蜀来帮你消灭异己被?” 耶律斜轸道:“我辽国内部之事,岂容外人插手。” 王昭远接道:“我等又未插手,只是夺回失地而已。” “你们的意思是?”萧太后望向孟昶。 孟昶忙摆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看来这次和谈算是失败了,我们走吧。” 萧太后几人忙挽留。 孟昶笑道:“若呆久了,恐会引来他人猜想。太后,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盘算吧。一月之后,我会出兵。” 回到盛京的萧太后将和谈崩裂之事告知众臣,立刻引来称赞。 “太后圣明,未辱没我契丹之气势。” “太后圣明,必能给南人好看,杀他个片甲不留。” 萧太后未有喜悦之色。 很快,辽国发生件大事。两院的大王,萧太后最依仗的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竟产生矛盾。作为草原上最知名的勇士,两人选择用决斗来解决。 耶律休哥年轻气盛,竟将耶律斜轸误伤。萧太后大怒,将休哥调回宫中严加管教。 一月之后,孟昶部署,四路攻打幽云: 以慕容延钊为定州路都部署,杨业(即杨继业,已改名)为副,出飞狐; 以王全斌为云应等州都部署,无鸾为副,出雁门; 以符彦卿为幽州道都部署,武璋为副,出雄州; 另以高彦铸为水军统帅从界河口出航,跨渤海湾,在平州登陆,从后助攻。 “蜀军来了,诸位,如何应战?”盛京大殿,萧太后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后应速下懿旨,调兵布防。”韩德让道。 萧太后犹豫,“斜轸大王有伤在身,休哥顽劣被锢宫中,还有何人可以领兵?” “我大辽并非只他二人。”一人不服气地道,是魏王耶律钦赞。 韩德让道:“然论文武,无人超他二人。” 耶律钦赞大怒:“你个汉人知什么?若不是与太后交好,本王早就拧下你的脑袋了。”辽国的王爷都喜欢拧脑袋! 这话触痛萧太后。要知道在嫁给耶律贤之前,她便已被许配韩德让。耶律贤病故后,二人出双成对,形如夫妻。不过还好,在契丹族中,对这些礼数并不讲究,也无所谓。 耶律钦赞的话引来一片喧哗。不管怎样,这韩德让毕竟是汉人,太后与他要好不是很合适。 “如此说来,魏王愿去幽州?”韩德让并未生气。 耶律钦赞一愣,众臣起哄:“魏王,拿出你的勇气,让我们看看。” 萧太后说话了,“魏王忠心,护我幽云。好,本宫任你为东路元帅,率部驰援幽州。” 耶律钦赞唯有领命。 这个刺头去了,还一个呢。萧太后望着赵王耶律喜隐,道:“赵王,听闻你前日又招抚两万之众,想必早料蜀军来犯,欲报效大辽吧。” 耶律喜隐乃萧太后的二姐夫,自小骄横,善骑射,但不善言语。“这……”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寻机会自立为国。 “赵王算敌于前,忧国之心真乃我等楷模。”韩德让已开始恭维。 “好,本宫任你为西路元帅,率部抵御西部之敌。”萧太后不等他开口,已下懿旨。 耶律喜隐可以不接吗? 殿外进来两人,耶律休哥搀扶着耶律斜轸。 “斜轸大王伤还未愈,怎来殿上。”萧太后忙起身道。 “蜀军来犯,我怎可置手不管。”耶律斜轸道。 萧太后怒骂耶律休哥,“年少无知,你看将大王伤得。” “休哥已知错,并向大王告罪。”耶律休哥忙道,“还请太后准休哥上前线杀敌立功。” “斜轸也愿往,请太后成全。”耶律斜轸跟着道。 萧太后犹豫不决。 耶律钦赞、耶律喜隐等人冷眼旁观着。 “好吧。”萧太后下了决心,“你二人随本宫及圣宗驻扎驼罗口为中军,阻挡中路之敌,策应东西两路。” 孟昶坐镇东路军,以极快的速度向幽州推进。途径易州,大辽汉人守将张守业献城降蜀。 涿州城下,契丹守将耶律虎古自恃勇猛,率契丹兵杀出城迎击蜀军。 耶律虎古怎是符彦卿对手,被斩千余,弃城逃往幽州。 符彦卿挥军紧追,到达幽州城下。孟昶随后赶到,聚近二十万蜀军精锐欲夺幽州,城内耶律道隐及刚刚逃来的耶律虎古惊慌失措。在听闻援兵将至后,这才定下心坚守城池。 孟昶御营驻于城南宝光寺,指挥蜀军围城作战。 出雁门的王全斌、无鸾等部大败派兵出战的辽寰州刺史赵彦章,并追击到寰州城下,迅疾发动猛烈攻势。 蜀军将士奋勇突前,血染战袍毫不畏惧,咆哮如雷,震天动地,凶悍异常。 作为汉人的赵彦章见已无法守,举城请降。 蜀军继续前进,围逼朔州。守将赵希赞亦请降。 王全斌马不停蹄,进围应州。守将艾正、宋雄等人二话不说请降。 西路军几乎未遇到什么激烈抵抗,便收取三州,随即围攻失去外围屏障的云州。此时耶律喜隐的辽援军已到,双方进入焦灼的对峙阶段。 慕容延钊、杨业一处飞狐,便遇辽渤海军,冀州防御使大鹏翼的抵抗。这名字有点怪,但确实就叫这名。渤海军在辽国契丹外其他少数民族组成的军队,大鹏翼非常凶悍。 慕容延钊与杨业等人商议后,决定利用山地险要地势,出其不意地攻击敌军。 慕容延钊在飞狐南口偏东列阵,抗住大鹏翼的攻击。一日内,渤海军发动多次冲锋,蜀军纹丝不动。 傍晚,就在大鹏翼一筹莫展,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时,突然西侧山崖出现蜀军,从后袭击。慕容延钊部也开始推进,将渤海军夹在中间,一番砍杀。 随着蜀军前后大军的不断推进挤压,短兵相接,惨烈无比,许多辽兵甚至被挤下山崖,死不见尸。 最后只余千余辽军守在一座小土山上,居高临下,蜀军有些无可奈何。 “杨将军,你在山下为我呐喊助威,看我把他收拾了。”慕容延钊下马,挥槊带韩继勋、韩保贞等精兵猛冲上去。 慕容延钊奋勇当先,一鼓作气,气势逼人,一举冲了上去。接着,韩继勋、韩保贞等跟着站在土山之上。光慕容延钊一人杀敌便不下一百,将残敌全歼。 大鹏翼无奈逃窜,蜀军紧追五十余里,乘胜攻克小冶、直谷二砦。 逃离险境的大鹏翼确实是名悍将,重新集结队伍来攻二砦。 蜀军故技重施,慕容延钊只率率少数兵力正面阻敌,杨业率大军在后呐喊压阵。 大鹏翼指挥渤海军向蜀军发起数次攻击,不能获胜。而蜀军的呐喊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害怕,准备逃走。 但已晚,杨业率大军压到,辽军瞬间崩溃。 大鹏翼猛拍坐骑后背,欲逃,但坐骑纹丝不动。 这是为什么呢?紧跟着坐骑倒地将他摔落的那刻他明白过来,原来马腿已被砍断。 抬头,慕容延钊笑嘻嘻地望着他,腰间插把带血的菜刀。“降,活;不降,死。” 慕容延钊、杨业进围飞狐。叫过渤海军第一猛将,初降大蜀的大鹏翼来到城下招降。 守将吕兴德顽固地表示不降。 蜀军向城池发动一轮猛攻后停下,大鹏翼再一次到了城下,问他是降还是不降。 吕兴德哪敢回答,直接将城门大开,跪地请降。 继续挺进,蜀军围攻灵丘三日,守将穆超坚持不住,举城降蜀。 接下来,便是蔚州。慕容延钊得到孟昶指令,采取只围不打的策略,向大辽施压。 蔚州守将萧啜理是萧太后娘家人,已知皇上、太后亲率援军正前来,自不会降,坚守不出,此路也陷入对峙。 耶律达不是耶律钦赞的亲儿子,但比亲生的还亲,因为耶律钦赞三个亲生儿子都死在当年辽国的战乱中。 吐力浑不是耶律钦赞的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因为若没有那次吐力浑用身体帮他挡住那一箭,便不会有现在的魏王。 所以他很放心地下令耶律达与吐力浑率部落精锐为先锋先行快速前往幽州。 城北沙河,遇见巡视的武璋,双方交火。 “待魏王主力到后再行会战。”吐力浑道。 耶律达同意,指挥部下撤出战斗,在河畔布阵。 “援军来了,好。”孟昶听后,道。 赵普献计道:“援军停止攻击,想必在等主力,应迅速消灭其有生力量。” 孟昶点点头,“符老四、武叔,你们继续围城,以防城内辽军出城合围。朕率兵去灭灭辽人的威风。” 主力未到,突见沙河对岸蜀军多了很多。 “难不成蜀军要弃围城而攻我?”耶律达狐疑地问道。 吐力浑摇头,“应该不会。” 你说不会就不会,那人家就不叫孟昶。孟昶举剑大喝:“杀啊!”率军冲过沙河。 耶律达、吐力浑大惊,慌忙下令勿要轻举妄动,待蜀军近前再行迎击。 第360章 归一(十三) “也就是说你们有心相让,却不知该怎么去做?”赵普道。 萧太后几人不答。 孟昶坐会,笑道:“其实很好办。太后,何不趁此时机,由我大蜀来帮你消灭异己被?” 耶律斜轸道:“我辽国内部之事,岂容外人插手。” 王昭远接道:“我等又未插手,只是夺回失地而已。” “你们的意思是?”萧太后望向孟昶。 孟昶忙摆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看来这次和谈算是失败了,我们走吧。” 萧太后几人忙挽留。 孟昶笑道:“若呆久了,恐会引来他人猜想。太后,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盘算吧。一月之后,我会出兵。” 回到盛京的萧太后将和谈崩裂之事告知众臣,立刻引来称赞。 “太后圣明,未辱没我契丹之气势。” “太后圣明,必能给南人好看,杀他个片甲不留。” 萧太后未有喜悦之色。 很快,辽国发生件大事。两院的大王,萧太后最依仗的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竟产生矛盾。作为草原上最知名的勇士,两人选择用决斗来解决。 耶律休哥年轻气盛,竟将耶律斜轸误伤。萧太后大怒,将休哥调回宫中严加管教。 一月之后,孟昶部署,四路攻打幽云: 以慕容延钊为定州路都部署,杨业(即杨继业,已改名)为副,出飞狐; 以王全斌为云应等州都部署,无鸾为副,出雁门; 以符彦卿为幽州道都部署,武璋为副,出雄州; 另以高彦铸为水军统帅从界河口出航,跨渤海湾,在平州登陆,从后助攻。 “蜀军来了,诸位,如何应战?”盛京大殿,萧太后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后应速下懿旨,调兵布防。”韩德让道。 萧太后犹豫,“斜轸大王有伤在身,休哥顽劣被锢宫中,还有何人可以领兵?” “我大辽并非只他二人。”一人不服气地道,是魏王耶律钦赞。 韩德让道:“然论文武,无人超他二人。” 耶律钦赞大怒:“你个汉人知什么?若不是与太后交好,本王早就拧下你的脑袋了。”辽国的王爷都喜欢拧脑袋! 这话触痛萧太后。要知道在嫁给耶律贤之前,她便已被许配韩德让。耶律贤病故后,二人出双成对,形如夫妻。不过还好,在契丹族中,对这些礼数并不讲究,也无所谓。 耶律钦赞的话引来一片喧哗。不管怎样,这韩德让毕竟是汉人,太后与他要好不是很合适。 “如此说来,魏王愿去幽州?”韩德让并未生气。 耶律钦赞一愣,众臣起哄:“魏王,拿出你的勇气,让我们看看。” 萧太后说话了,“魏王忠心,护我幽云。好,本宫任你为东路元帅,率部驰援幽州。” 耶律钦赞唯有领命。 这个刺头去了,还一个呢。萧太后望着赵王耶律喜隐,道:“赵王,听闻你前日又招抚两万之众,想必早料蜀军来犯,欲报效大辽吧。” 耶律喜隐乃萧太后的二姐夫,自小骄横,善骑射,但不善言语。“这……”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寻机会自立为国。 “赵王算敌于前,忧国之心真乃我等楷模。”韩德让已开始恭维。 “好,本宫任你为西路元帅,率部抵御西部之敌。”萧太后不等他开口,已下懿旨。 耶律喜隐可以不接吗? 殿外进来两人,耶律休哥搀扶着耶律斜轸。 “斜轸大王伤还未愈,怎来殿上。”萧太后忙起身道。 “蜀军来犯,我怎可置手不管。”耶律斜轸道。 萧太后怒骂耶律休哥,“年少无知,你看将大王伤得。” “休哥已知错,并向大王告罪。”耶律休哥忙道,“还请太后准休哥上前线杀敌立功。” “斜轸也愿往,请太后成全。”耶律斜轸跟着道。 萧太后犹豫不决。 耶律钦赞、耶律喜隐等人冷眼旁观着。 “好吧。”萧太后下了决心,“你二人随本宫及圣宗驻扎驼罗口为中军,阻挡中路之敌,策应东西两路。” 孟昶坐镇东路军,以极快的速度向幽州推进。途径易州,大辽汉人守将张守业献城降蜀。 涿州城下,契丹守将耶律虎古自恃勇猛,率契丹兵杀出城迎击蜀军。 耶律虎古怎是符彦卿对手,被斩千余,弃城逃往幽州。 符彦卿挥军紧追,到达幽州城下。孟昶随后赶到,聚近二十万蜀军精锐欲夺幽州,城内耶律道隐及刚刚逃来的耶律虎古惊慌失措。在听闻援兵将至后,这才定下心坚守城池。 孟昶御营驻于城南宝光寺,指挥蜀军围城作战。 出雁门的王全斌、无鸾等部大败派兵出战的辽寰州刺史赵彦章,并追击到寰州城下,迅疾发动猛烈攻势。 蜀军将士奋勇突前,血染战袍毫不畏惧,咆哮如雷,震天动地,凶悍异常。 作为汉人的赵彦章见已无法守,举城请降。 蜀军继续前进,围逼朔州。守将赵希赞亦请降。 王全斌马不停蹄,进围应州。守将艾正、宋雄等人二话不说请降。 西路军几乎未遇到什么激烈抵抗,便收取三州,随即围攻失去外围屏障的云州。此时耶律喜隐的辽援军已到,双方进入焦灼的对峙阶段。 慕容延钊、杨业一处飞狐,便遇辽渤海军,冀州防御使大鹏翼的抵抗。这名字有点怪,但确实就叫这名。渤海军在辽国契丹外其他少数民族组成的军队,大鹏翼非常凶悍。 慕容延钊与杨业等人商议后,决定利用山地险要地势,出其不意地攻击敌军。 慕容延钊在飞狐南口偏东列阵,抗住大鹏翼的攻击。一日内,渤海军发动多次冲锋,蜀军纹丝不动。 傍晚,就在大鹏翼一筹莫展,不知下一步如何行动时,突然西侧山崖出现蜀军,从后袭击。慕容延钊部也开始推进,将渤海军夹在中间,一番砍杀。 随着蜀军前后大军的不断推进挤压,短兵相接,惨烈无比,许多辽兵甚至被挤下山崖,死不见尸。 最后只余千余辽军守在一座小土山上,居高临下,蜀军有些无可奈何。 “杨将军,你在山下为我呐喊助威,看我把他收拾了。”慕容延钊下马,挥槊带韩继勋、韩保贞等精兵猛冲上去。 慕容延钊奋勇当先,一鼓作气,气势逼人,一举冲了上去。接着,韩继勋、韩保贞等跟着站在土山之上。光慕容延钊一人杀敌便不下一百,将残敌全歼。 大鹏翼无奈逃窜,蜀军紧追五十余里,乘胜攻克小冶、直谷二砦。 逃离险境的大鹏翼确实是名悍将,重新集结队伍来攻二砦。 蜀军故技重施,慕容延钊只率率少数兵力正面阻敌,杨业率大军在后呐喊压阵。 大鹏翼指挥渤海军向蜀军发起数次攻击,不能获胜。而蜀军的呐喊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害怕,准备逃走。 但已晚,杨业率大军压到,辽军瞬间崩溃。 大鹏翼猛拍坐骑后背,欲逃,但坐骑纹丝不动。 这是为什么呢?紧跟着坐骑倒地将他摔落的那刻他明白过来,原来马腿已被砍断。 抬头,慕容延钊笑嘻嘻地望着他,腰间插把带血的菜刀。“降,活;不降,死。” 慕容延钊、杨业进围飞狐。叫过渤海军第一猛将,初降大蜀的大鹏翼来到城下招降。 守将吕兴德顽固地表示不降。 蜀军向城池发动一轮猛攻后停下,大鹏翼再一次到了城下,问他是降还是不降。 吕兴德哪敢回答,直接将城门大开,跪地请降。 继续挺进,蜀军围攻灵丘三日,守将穆超坚持不住,举城降蜀。 接下来,便是蔚州。慕容延钊得到孟昶指令,采取只围不打的策略,向大辽施压。 蔚州守将萧啜理是萧太后娘家人,已知皇上、太后亲率援军正前来,自不会降,坚守不出,此路也陷入对峙。 耶律达不是耶律钦赞的亲儿子,但比亲生的还亲,因为耶律钦赞三个亲生儿子都死在当年辽国的战乱中。 吐力浑不是耶律钦赞的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因为若没有那次吐力浑用身体帮他挡住那一箭,便不会有现在的魏王。 所以他很放心地下令耶律达与吐力浑率部落精锐为先锋先行快速前往幽州。 城北沙河,遇见巡视的武璋,双方交火。 “待魏王主力到后再行会战。”吐力浑道。 耶律达同意,指挥部下撤出战斗,在河畔布阵。 “援军来了,好。”孟昶听后,道。 赵普献计道:“援军停止攻击,想必在等主力,应迅速消灭其有生力量。” 孟昶点点头,“符老四、武叔,你们继续围城,以防城内辽军出城合围。朕率兵去灭灭辽人的威风。” 主力未到,突见沙河对岸蜀军多了很多。 “难不成蜀军要弃围城而攻我?”耶律达狐疑地问道。 吐力浑摇头,“应该不会。” 你说不会就不会,那人家就不叫孟昶。孟昶举剑大喝:“杀啊!”率军冲过沙河。 耶律达、吐力浑大惊,慌忙下令勿要轻举妄动,待蜀军近前再行迎击。 第361章 归一(十四) 蜀军的进攻显然是有秩序的。 “箭!”孟昶一声大喝。 奔在最前的彭师暠的弓箭手们或举弩弓,或拉硬弓,箭如电射了过去。 辽兵纷纷挥刀遮挡,然而一无所获,因为箭射向的是他们的坐骑。“啊”的惨叫声响起,众多坐骑中箭乱奔,辽军阵势乱成一团。 弓箭手又是两轮弓箭发出后,速度减缓,赵崇韬、李承勋一马当先,率精骑冲过沙河,冲入辽阵。 耶律达、吐力浑慌忙阻止抵抗。然而怎敌这虎狼之师,战不多时已支撑不住。 “快撤!”吐力浑对耶律达道。 “哪里走!”李承勋挥着偃月刀杀到。 吐力浑忙举斧拦住,催促耶律达快跑。 只几个回合,李成勋发力迅猛砍了过去,吐力浑躲闪不及,尸首分家。 耶律达吓得只好向北狂奔,所率部下在蜀军的追击下,损失惨重。 得胜回营,孟昶并未自满,因为援军主力还未到。与赵普及符彦卿等人商议后,决定在高粱河设伏,痛击辽军。 “那耶律道隐是否派兵出城?”赵普担忧地问。 孟昶笑道:“这个你放心。明日朕与师傅师娘在那城下走一圈,保管他至少十日不敢露头。” 唐糖几妃不知那事,忙问原因。 肖玉蓉便简短叙述了巴塔楼时的情景,引来一片笑声。 果如孟昶所料,当耶律道隐见孟昶带肖玉蓉等人在城外巡查时,条件反射地马上将脑袋低下,躲在城垛之后。 耶律虎古好奇问道:“王爷竟如此害怕他们吗?” 耶律道隐叹气道:“你是不知道,他们会妖术。前次在巴塔楼,将我的脖子那么一拧,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十日,方才恢复。” “我只以为蜀军凶悍,不成想还有妖术。”耶律虎古道,“看来咱们得多加小心。” “是啊,他们至今未尽全力攻城,只怕是要将我们引到城外再行歼灭。”耶律道隐猜测道。 耶律虎古忙道:“王爷,万万不可出城。我在涿州便是中了他们的道。” 耶律道隐点点头,“只希望援军早些来到。” 耶律钦赞见到逃回的义子和那点残兵败将,怒气中烧。待听到吐力浑战死沙河旁,悲痛万分,令旗一挥,下令急行军赶往幽州。 王昭远来到云州城外,与王全斌、无鸾、呼延赞等人稍作商议,决定迅速拿下云州,之后再向已到新州(今河北涿鹿)的耶律喜隐的辽援军攻击。 “在北部留个缺口。”王昭远道。 王全斌问:“为何?” 王昭远道:“若紧围城池,敌军无路可去,便只有拼命护城。有了这个缺口,有了生机,便会不再拼命。” 王全斌点头接道:“也不能让他逃得太顺利。无鸾将军,你在北门外设伏。” 无鸾应道:“好。” 蜀军将士呐喊着架起云梯向城头猛攻,特别是呼延赞,身先士卒,几次摔落下来,不顾疼痛,仍冲在最前。 辽军本就习惯骑兵作战,对于守城是一窍不通。守将萧雨哒更是一武夫,只会拼命大喊:“给我杀,杀。”却不知如何布置防守兵力。 呼延赞铁鞭震飞守兵之刀,纵身跃上城墙,再一挥鞭,敲在他的脑袋,脑浆崩裂四溅,吓得周围辽兵纷纷后退。 他一站稳脚跟,很快蜀兵汹涌扑了上来。 见城头失陷,萧雨哒惊慌失措,更是不知该怎么办。幸有部下提醒:“将军,北门无敌军。” “撤!”一听大喜,他马上奔下城墙,上马向北而逃。见主将逃跑,辽兵们谁还在那拼命,纷纷跟着逃去。 此处果然无蜀军。萧雨哒大喜若望,出了北门,狂逃而去。 “哪里走!”突然在正前方杀出无鸾,大喝道。 哪里走?当然是回家。萧雨哒只好率兵迎上去。 无鸾之兵何等强悍,岂是这些败兵们可以抵挡。萧雨哒跟不用说,还未在无鸾刀下走两个回合,便被打下坐骑,被生擒。 无鸾收兵,只跑出千余辽兵。 回到云州,王昭远、王全斌等对他大加赞赏。本只想给逃兵们造些小麻烦,不成想几乎全歼之,并擒了主将。 王昭远解开萧雨哒的绳索,道:“你走吧。” 萧雨哒忙不迭地跪地道谢。 “要谢就谢我们皇上吧。”王昭远笑道,“吾皇不想杀你们,只希望你们退出这里。” “我会向太后禀报的。”萧雨哒上马而去。 得云州后,西路大军继续北上,直杀向耶律喜隐部。 此时的耶律喜隐还不知云州已失,出新州,赶了过来。遇到云州逃兵后,听闻云州已被蜀军攻破,一时不知该继续前进,还是退回。 此次他率五万部下前来,说起来好听,其实私心严重的他将精锐留在部落,来者或是募来的新兵,或是老弱者。 他还未想出下一步动作,蜀军已到。在崇山峻岭间,两军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勇者胜!胜负自战斗开始便已决出。 山谷中,山坡上,蜀兵如虎狼,不断侵吞辽兵的生命。 战斗仅维持半日,耶律喜隐在慌乱中找到方向,那就是撤。 要撤就彻底地撤。耶律喜隐未回新州,直接奔向扎驼罗口,他要向皇上和太后痛诉蜀军的强大,他要用全力劝阻放弃幽云。 蜀军未追赶败兵,立刻发兵新州。 新州的守将本也是契丹人,一见耶律喜隐战败,二话不说将指挥权交给几名汉将,也逃向扎驼罗口。至于到后要说的话,大家都能猜到。 这几个汉将又不是傻瓜。你们可以逃回草原,我们能去哪。蜀军未到,城门已开。 西路军拿下新州,辽廷震惊。 耶律钦赞到达高粱河,见蜀军已在对岸列阵以待,只好隔岸驻扎。 耶律达献计,“若能与幽州守军内外呼应,夹击蜀军,必获全胜。” “只是如何进得幽州城?”耶律钦赞叹气道。 “父亲,幸好我带来了那只鹞子。”耶律达得意地道。 耶律钦赞大喜,“快,快放鹞子。”原来这耶律钦赞与耶律道隐交情甚好,去年两人饮酒作乐时,耶律道隐曾送他一只凶猛的鹞子。 只是这鹞子喜好在空中盘旋,不知耶律道隐能否望见。若见,必知他大军已到,用意之在。 耶律道隐望见否?望见了。老哥来了呀,这位可是拥兵数十万,我大辽的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太后都要让三分的,这下幽州有救了。 耶律道隐明白用意否?明白了。让我出城?不可,不可,那岂不正中蜀军下怀。老哥你兵强马壮,人多势众,我可就这点人,怎经得起折腾。算了,老哥,这打退敌军的功劳就由你一人占吧。 正处旱季,高梁河水很浅,孟昶在次日晨指挥三军跃马渡河攻了过去。 战术依旧。渡半,彭师暠的弓弩手万箭齐发,辽军有些慌乱。 幸耶律达经过上次沙河失利,知蜀军此战术,提醒过其义父。耶律钦赞早有防备,立刻下令缓慢后退。 孟昶未变,亲自率兵冲过河去,冲向辽军。 河边自是高坡,辽军居高临下,将蜀军阻挡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耶律达瞅见奔在最前的赵崇韬、李承勋二人已冲入阵内,大喊着:“杀了他俩!” 几十辽将上前将二人紧围。 孟昶见见只有少数人冲上坡,心知不妙,大喊道:“崇韬、承勋,撤!” 赵崇韬、李承勋调转马头,杀了回去。 “哈哈,追!”耶律钦赞见蜀军撤退,大喜,下令吹起进攻号角,辽军呐喊着追上去。 耶律达没被仇恨冲昏头脑,小心提醒,“只怕蜀军有诈。” 耶律钦赞“哈哈”大笑,“达儿,你是被蜀军打怕了吧。此时恰是一举击溃蜀军的大好时机,怎可错过。” 耶律达还是有些担忧,“只是幽州守军仍未出城,我们势单力薄哪。” “耶律道隐那个窝囊废,休要管他!”耶律钦赞毫不在意。 蜀军撤回对岸,还未站稳,辽军已汹涌杀到。 孟昶见辽军追来,微笑下令:“继续向后撤!” “我俩断后,再逗逗他们。”赵崇韬请令。 “好,咱们就演得逼真点。”孟昶点头同意,“你们小心!” 冲到对岸,见只有少数蜀军在后阻挡,耶律钦赞大喊着“杀”,指挥辽军冲杀过去。 赵崇韬、李承勋略作抵挡,便指挥部下向后退去。 “蜀军不过如此嘛!达儿,给我杀,替吐力浑报仇!”耶律钦赞举刀大喊。 耶律达已无疑虑,率兵冲在最前,紧追不放。 不过二里,赵崇韬、李承勋停下,不再后撤。 前面的孟昶早已率军静候,挥剑下令:“杀!”与二人会和,杀向追击的辽军。 好,那就杀个痛快!耶律钦赞杀心大起。 看来真要杀个痛快了!左侧杀声响起,符彦卿率兵冲了过来。右侧吼声震天,武璋率部杀了过来。 这是场不平衡的对决。 人数,蜀军大大多于辽军。 凶悍,蜀军大大强于辽军。 猛将,蜀军大大超于辽军。 痛快,咱就杀个痛快! 痛快,咱就让你痛得更快!死得更快! 痛快!孟昶虽只观战,却心潮澎湃,大呼痛快!若不是师傅师娘,还有那四个妃子将他围在中间,动弹不得,他早已杀入战团。 第361章 归一(十四) 蜀军的进攻显然是有秩序的。 “箭!”孟昶一声大喝。 奔在最前的彭师暠的弓箭手们或举弩弓,或拉硬弓,箭如电射了过去。 辽兵纷纷挥刀遮挡,然而一无所获,因为箭射向的是他们的坐骑。“啊”的惨叫声响起,众多坐骑中箭乱奔,辽军阵势乱成一团。 弓箭手又是两轮弓箭发出后,速度减缓,赵崇韬、李承勋一马当先,率精骑冲过沙河,冲入辽阵。 耶律达、吐力浑慌忙阻止抵抗。然而怎敌这虎狼之师,战不多时已支撑不住。 “快撤!”吐力浑对耶律达道。 “哪里走!”李承勋挥着偃月刀杀到。 吐力浑忙举斧拦住,催促耶律达快跑。 只几个回合,李成勋发力迅猛砍了过去,吐力浑躲闪不及,尸首分家。 耶律达吓得只好向北狂奔,所率部下在蜀军的追击下,损失惨重。 得胜回营,孟昶并未自满,因为援军主力还未到。与赵普及符彦卿等人商议后,决定在高粱河设伏,痛击辽军。 “那耶律道隐是否派兵出城?”赵普担忧地问。 孟昶笑道:“这个你放心。明日朕与师傅师娘在那城下走一圈,保管他至少十日不敢露头。” 唐糖几妃不知那事,忙问原因。 肖玉蓉便简短叙述了巴塔楼时的情景,引来一片笑声。 果如孟昶所料,当耶律道隐见孟昶带肖玉蓉等人在城外巡查时,条件反射地马上将脑袋低下,躲在城垛之后。 耶律虎古好奇问道:“王爷竟如此害怕他们吗?” 耶律道隐叹气道:“你是不知道,他们会妖术。前次在巴塔楼,将我的脖子那么一拧,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十日,方才恢复。” “我只以为蜀军凶悍,不成想还有妖术。”耶律虎古道,“看来咱们得多加小心。” “是啊,他们至今未尽全力攻城,只怕是要将我们引到城外再行歼灭。”耶律道隐猜测道。 耶律虎古忙道:“王爷,万万不可出城。我在涿州便是中了他们的道。” 耶律道隐点点头,“只希望援军早些来到。” 耶律钦赞见到逃回的义子和那点残兵败将,怒气中烧。待听到吐力浑战死沙河旁,悲痛万分,令旗一挥,下令急行军赶往幽州。 王昭远来到云州城外,与王全斌、无鸾、呼延赞等人稍作商议,决定迅速拿下云州,之后再向已到新州(今河北涿鹿)的耶律喜隐的辽援军攻击。 “在北部留个缺口。”王昭远道。 王全斌问:“为何?” 王昭远道:“若紧围城池,敌军无路可去,便只有拼命护城。有了这个缺口,有了生机,便会不再拼命。” 王全斌点头接道:“也不能让他逃得太顺利。无鸾将军,你在北门外设伏。” 无鸾应道:“好。” 蜀军将士呐喊着架起云梯向城头猛攻,特别是呼延赞,身先士卒,几次摔落下来,不顾疼痛,仍冲在最前。 辽军本就习惯骑兵作战,对于守城是一窍不通。守将萧雨哒更是一武夫,只会拼命大喊:“给我杀,杀。”却不知如何布置防守兵力。 呼延赞铁鞭震飞守兵之刀,纵身跃上城墙,再一挥鞭,敲在他的脑袋,脑浆崩裂四溅,吓得周围辽兵纷纷后退。 他一站稳脚跟,很快蜀兵汹涌扑了上来。 见城头失陷,萧雨哒惊慌失措,更是不知该怎么办。幸有部下提醒:“将军,北门无敌军。” “撤!”一听大喜,他马上奔下城墙,上马向北而逃。见主将逃跑,辽兵们谁还在那拼命,纷纷跟着逃去。 此处果然无蜀军。萧雨哒大喜若望,出了北门,狂逃而去。 “哪里走!”突然在正前方杀出无鸾,大喝道。 哪里走?当然是回家。萧雨哒只好率兵迎上去。 无鸾之兵何等强悍,岂是这些败兵们可以抵挡。萧雨哒跟不用说,还未在无鸾刀下走两个回合,便被打下坐骑,被生擒。 无鸾收兵,只跑出千余辽兵。 回到云州,王昭远、王全斌等对他大加赞赏。本只想给逃兵们造些小麻烦,不成想几乎全歼之,并擒了主将。 王昭远解开萧雨哒的绳索,道:“你走吧。” 萧雨哒忙不迭地跪地道谢。 “要谢就谢我们皇上吧。”王昭远笑道,“吾皇不想杀你们,只希望你们退出这里。” “我会向太后禀报的。”萧雨哒上马而去。 得云州后,西路大军继续北上,直杀向耶律喜隐部。 此时的耶律喜隐还不知云州已失,出新州,赶了过来。遇到云州逃兵后,听闻云州已被蜀军攻破,一时不知该继续前进,还是退回。 此次他率五万部下前来,说起来好听,其实私心严重的他将精锐留在部落,来者或是募来的新兵,或是老弱者。 他还未想出下一步动作,蜀军已到。在崇山峻岭间,两军狭路相逢。 狭路相逢,勇者胜!胜负自战斗开始便已决出。 山谷中,山坡上,蜀兵如虎狼,不断侵吞辽兵的生命。 战斗仅维持半日,耶律喜隐在慌乱中找到方向,那就是撤。 要撤就彻底地撤。耶律喜隐未回新州,直接奔向扎驼罗口,他要向皇上和太后痛诉蜀军的强大,他要用全力劝阻放弃幽云。 蜀军未追赶败兵,立刻发兵新州。 新州的守将本也是契丹人,一见耶律喜隐战败,二话不说将指挥权交给几名汉将,也逃向扎驼罗口。至于到后要说的话,大家都能猜到。 这几个汉将又不是傻瓜。你们可以逃回草原,我们能去哪。蜀军未到,城门已开。 西路军拿下新州,辽廷震惊。 耶律钦赞到达高粱河,见蜀军已在对岸列阵以待,只好隔岸驻扎。 耶律达献计,“若能与幽州守军内外呼应,夹击蜀军,必获全胜。” “只是如何进得幽州城?”耶律钦赞叹气道。 “父亲,幸好我带来了那只鹞子。”耶律达得意地道。 耶律钦赞大喜,“快,快放鹞子。”原来这耶律钦赞与耶律道隐交情甚好,去年两人饮酒作乐时,耶律道隐曾送他一只凶猛的鹞子。 只是这鹞子喜好在空中盘旋,不知耶律道隐能否望见。若见,必知他大军已到,用意之在。 耶律道隐望见否?望见了。老哥来了呀,这位可是拥兵数十万,我大辽的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太后都要让三分的,这下幽州有救了。 耶律道隐明白用意否?明白了。让我出城?不可,不可,那岂不正中蜀军下怀。老哥你兵强马壮,人多势众,我可就这点人,怎经得起折腾。算了,老哥,这打退敌军的功劳就由你一人占吧。 正处旱季,高梁河水很浅,孟昶在次日晨指挥三军跃马渡河攻了过去。 战术依旧。渡半,彭师暠的弓弩手万箭齐发,辽军有些慌乱。 幸耶律达经过上次沙河失利,知蜀军此战术,提醒过其义父。耶律钦赞早有防备,立刻下令缓慢后退。 孟昶未变,亲自率兵冲过河去,冲向辽军。 河边自是高坡,辽军居高临下,将蜀军阻挡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耶律达瞅见奔在最前的赵崇韬、李承勋二人已冲入阵内,大喊着:“杀了他俩!” 几十辽将上前将二人紧围。 孟昶见见只有少数人冲上坡,心知不妙,大喊道:“崇韬、承勋,撤!” 赵崇韬、李承勋调转马头,杀了回去。 “哈哈,追!”耶律钦赞见蜀军撤退,大喜,下令吹起进攻号角,辽军呐喊着追上去。 耶律达没被仇恨冲昏头脑,小心提醒,“只怕蜀军有诈。” 耶律钦赞“哈哈”大笑,“达儿,你是被蜀军打怕了吧。此时恰是一举击溃蜀军的大好时机,怎可错过。” 耶律达还是有些担忧,“只是幽州守军仍未出城,我们势单力薄哪。” “耶律道隐那个窝囊废,休要管他!”耶律钦赞毫不在意。 蜀军撤回对岸,还未站稳,辽军已汹涌杀到。 孟昶见辽军追来,微笑下令:“继续向后撤!” “我俩断后,再逗逗他们。”赵崇韬请令。 “好,咱们就演得逼真点。”孟昶点头同意,“你们小心!” 冲到对岸,见只有少数蜀军在后阻挡,耶律钦赞大喊着“杀”,指挥辽军冲杀过去。 赵崇韬、李承勋略作抵挡,便指挥部下向后退去。 “蜀军不过如此嘛!达儿,给我杀,替吐力浑报仇!”耶律钦赞举刀大喊。 耶律达已无疑虑,率兵冲在最前,紧追不放。 不过二里,赵崇韬、李承勋停下,不再后撤。 前面的孟昶早已率军静候,挥剑下令:“杀!”与二人会和,杀向追击的辽军。 好,那就杀个痛快!耶律钦赞杀心大起。 看来真要杀个痛快了!左侧杀声响起,符彦卿率兵冲了过来。右侧吼声震天,武璋率部杀了过来。 这是场不平衡的对决。 人数,蜀军大大多于辽军。 凶悍,蜀军大大强于辽军。 猛将,蜀军大大超于辽军。 痛快,咱就杀个痛快! 痛快,咱就让你痛得更快!死得更快! 痛快!孟昶虽只观战,却心潮澎湃,大呼痛快!若不是师傅师娘,还有那四个妃子将他围在中间,动弹不得,他早已杀入战团。 第362章 归一(十五) 耶律达见识过赵崇韬、李承勋两位小将的厉害,所以有意识地迎上挥着大环刀的武璋。 然而他还是错了。论武艺,武璋可能不如那二位,但论战斗时的气势,连符彦卿都常佩服不已。 他圆目大睁,大环刀一刀强过一刀地砍向耶律达。 耶律达只有举长斧挡了一刀又一刀,虎口被震得麻了一次又一次,终于麻到极致,“啊”的大叫声,长斧脱手。 武璋可不在乎你是否手有兵刃,大环刀哗哗作响,直劈过来。 有些选择决定你的命运。比如十字路口,选择了哪条路,哪里便是方向。错了,大不了折回来重新选择,这就是运。 有些选择决定你的命。比如耶律达,当他选择武璋那刻起,他的生命就开始倒计时。咱们可以想一下,若他的对手是赵崇韬或李承勋,他一定会败,但还有生机,因为他们年轻,玩的是潇洒,喜欢看对手落败的惨象。 武璋不同,当他的第一刀砍出去后,便已决定除非自己死去,或者对手死去,才能停止。 武璋的刀停止,因为耶律达已尸首分家。 若论意识,你耶律达怎比得过你干爹。耶律钦赞四面一望,便已找准蜀军中那几位厉害角色。弯刀左右一指,“你们几个,去杀那个。你们几个,那个。” 那几个辽将迎上符彦卿,迎上赵崇韬,迎上李承勋。心想,那你呢?回头一望,情不禁大骂:我叉,你干嘛向回跑。 废话。吐力浑又不是我亲兄弟,我报个什么仇。耶律达又不是我亲儿子,他死活关我何事。 好吧,你都跑了,我们还拼命吗?辽军纷纷向后逃。 可是你想逃也得逃得掉啊。在四面蜀军之中,想寻条活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咱们的孟昶还是有善心的。契丹人也是人哪,算了,放你们一马吧。 孟昶下令给辽军留出撤退的路,耶律钦赞这才领着残兵们一路狂奔而去。去哪?回我辽阔的大草原,那里又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有我可爱的家。 援军败退,蜀军开始全心攻打幽州。 萧雨哒来了,“蜀军太厉害,太后,咱们还是回到大草原吧。” 耶律喜隐来了,“蜀军太强悍,我要回部落。” 耶律钦赞没来,带来了话,“蜀军太强大,我兄弟死了,儿子也死了,我自己也受伤了,我的人也只剩下一半不到了,我要回去养伤,还有我那更受伤的心。太后啊,我都这把岁数了,以后这种事可别找我了。” “幽州怎么办?”萧太后并未慌乱,问道。 韩德让微微摇头。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只能暗示。 耶律斜轸方便说,“太后,不可再派援兵。” 萧太后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厉声道:“幽州怎可弃?诸位王爷、将军,可有愿领兵救援者?” “太后,不可再派援兵哪。”那些曾极力反对让幽云的王爷、将军们喊得一个比一个响。 萧太后叹气道:“难道要与大蜀议和?” 韩德让又微微摇头。 这次不用耶律斜轸说话了,那几位争着道:“太后,万万不可。” “若不议和,耶律道隐王爷岂不危险?”萧太后担忧地道。 “他从未吧皇上和太后放在眼里,何必管他。” “他本就有争皇位之心,留着后患哪。” 接着,开始痛诉耶律道隐的劣行,狼子野心等等。这些源于他们对形势的判断。幽州抵抗的时间越长,他们撤得越安全,或者说可以掠夺得越多。 “只好如此了!”萧太后显得很无奈。 除去已被蜀军夺取的州县,辽军开始撤出占领的其余各地。而此时,耶律道隐浑然不知,整日祈祷着援军的早日到来。 蜀军的攻城是全面的。在城前堆起土山,用弩车等向城内发箭攻击;已来到的火炮对着城门猛轰,意图轰倒;云梯架起,士兵们奋勇向上爬去…… 耶律道隐用尽办法阻挡,但已露出不支。太后啊,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遵您的命,只求你快点派来援军。 更让他难以容忍的是竟有辽将出城投降,以求免死。不是别人,正是那从涿州逃来的耶律虎古。 孟昶望着他,笑问:“你认为降了,朕便会不杀你吗?” 耶律虎古慌忙用不流利地汉语表达对孟昶的崇敬。 孟昶叹口气道:“若不是你们太后和韩德让向朕求情,朕决不饶你。” 太后求情可以理解,韩德让为何为我求情呢?要知道我曾当面怒骂他与太后的苟且之事。 “你走吧。”孟昶对这位仁兄没兴趣,“回去好好感谢他俩,好好替他们办事,不要胡来。” 耶律虎古听完,撒腿就跑。他的心中有恐惧,还有感激。 “辽军正在退出。”赵普道。 孟昶忙问:“可有掠夺之事。” 赵普答道:“有少许,被萧太后杀了几个。” “这还不错。”孟昶点头。 “昭远、慕容等将请示是否追击?”赵普道。 孟昶摇摇头,“不用追,缓慢北上,逐渐进入那些州县。” 赵普派人前去传令,符彦卿、武璋进来道:“皇上,不出两日便可破幽州。” “那耶律道隐血债累累,不可活!”孟昶道。 “皇上放心!”二人齐道。 次日,蜀军的攻势更甚。有约百人冲上城墙,但被辽兵全部杀死。 符彦卿、武璋大怒,一直未有所展露的常遇秋道:“让我来!”又率百人上了云梯向上攀爬。 常遇秋当先上了城墙,辽兵呐喊着冲过来,他将手中宝刀一亮:“你们可识得此刀?” “那是我们皇室的宝刀。”有识货者小声嘀咕。 “此乃你们先皇耶律贤所赐,若有不怕死的,上来便是。”常遇秋横刀大喝,犹如天神。 辽兵们哪敢向前。 不一会,蜀军冲上城头的岂止百人。 辽兵早已无心抵挡,拔腿便跑。 符彦卿见此情景,大喝道:“冲!”幽州城破。 城内的战斗又持续一日,终于平息,俘虏辽兵约两万,却未见耶律道隐。 三日后,大辽使节韩德让来到幽州,请求和谈,请求释放辽军所有俘虏。 孟昶笑了笑道:“不是所有俘虏都愿去大草原的。” 韩德让知道他所指的是那些汉人,道:“太后的态度很明确,愿意回去的便回去,愿意留下的便留下,不勉强。” “朕释放俘虏,去留自便。”孟昶道。 结果很简单,多数汉兵愿意留下,而契丹人自是要求回去。 孟昶与韩德让来到城外,辽军俘虏没有坐骑,没有兵刃,在那候着。 符彦卿来到孟昶前,拜道:“皇上,属下无能,让耶律道隐跑了。” 孟昶望向韩德让,见他露出紧张色。太后见死不救,耶律道隐回去后,必会怨恨在心。 “呵呵,符老四,朕教你一个办法。”孟昶小声说了几句。 符彦卿听后,一拍脑袋,“末将咋就没想到呢。” 来到俘虏前,大声喝道:“你们想不想回家?” “想。”辽俘虏们毫不犹豫地答道。 符彦卿叹气道:“但你们可能回不去了。” “为什么?”俘虏们不解大声问道。 “我们皇上说了,耶律道隐找不到,谁也别想走。”符彦卿道。 一片安静。 符彦卿厉声喝道:“耶律道隐,为了你的这些弟兄,你便出来吧。” 良久,无人站出。 符彦卿摇摇头道:“弟兄们,你们自己看,你们如此维护他,他是怎么对待你们的。好吧,大家都不了。” “他是道隐王爷!”有人指着一兵道。城破后,耶律道隐便换上士兵服,想蒙混过关。 “我不是,我不是。”耶律道隐慌忙掩饰。 “你就是耶律道隐!”许多辽兵指着他大喊。 “我不是,我是耶律……”他还想狡辩。 突然有几个辽兵冲过去,揪住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你不想我们活吗?” “不然我们活,我们就不让他活,打死他。”有辽兵怂恿道。 “打死他,打死他!”许多辽兵冲过去对他拳打脚踢。 可怜耶律道隐的皮肉之躯怎经得起这么多拳脚的狠打,被活活打死。 辽兵们抬起他的尸体到符彦卿面前道:“这就是耶律道隐。” 符彦卿回头向孟昶一竖大拇指。“好,你们可以回家了!” 韩德让也偷偷向孟昶竖下大拇指,笑着点头,“十日后见。” 十日后,便是约定和谈签订盟约的时间。老地方,幽州巴塔楼,不过主客已换。 巴塔楼的主人巴格尔未离去,因为他感觉自己的生意会越做越好,越做越大。辽蜀友好,相互往来,我说不定可以把巴塔楼开到汴京去呢。 “皇上!”见孟昶等人来到,慌忙向前迎接。 孟昶笑笑,“布置得很好,所有花费算朕的。” 铁格尔忙摆手,“我只是为辽蜀友谊献一份薄力,还请皇上成全。” “哈哈,有前途。”孟昶笑道。 此次萧太后未来,耶律斜轸与韩德让是辽方和谈代表。孟昶一番寒暄后便离去,由赵普和赶来的王昭远负责和谈。 和谈嘛,无外乎那些划定边境,互不侵犯什么的。孟昶没兴趣。 三日后,双方签订盟约。确定边境,制定各种合作等等。 慕容延钊、杨业、呼延赞等将率部驻扎幽云后,孟昶等回到汴京。吏部选派的幽云各地的刺史等相继来到任所,幽云十六州重新回到中原正统朝廷的怀抱。 吐蕃、回鹘等小国纷纷派来使节,愿为属国。孟昶考虑到当下形势,若想大一统,因民族习俗、固有观念等差异,恐非易事,欣然接受他们的请求。 第362章 归一(十五) 耶律达见识过赵崇韬、李承勋两位小将的厉害,所以有意识地迎上挥着大环刀的武璋。 然而他还是错了。论武艺,武璋可能不如那二位,但论战斗时的气势,连符彦卿都常佩服不已。 他圆目大睁,大环刀一刀强过一刀地砍向耶律达。 耶律达只有举长斧挡了一刀又一刀,虎口被震得麻了一次又一次,终于麻到极致,“啊”的大叫声,长斧脱手。 武璋可不在乎你是否手有兵刃,大环刀哗哗作响,直劈过来。 有些选择决定你的命运。比如十字路口,选择了哪条路,哪里便是方向。错了,大不了折回来重新选择,这就是运。 有些选择决定你的命。比如耶律达,当他选择武璋那刻起,他的生命就开始倒计时。咱们可以想一下,若他的对手是赵崇韬或李承勋,他一定会败,但还有生机,因为他们年轻,玩的是潇洒,喜欢看对手落败的惨象。 武璋不同,当他的第一刀砍出去后,便已决定除非自己死去,或者对手死去,才能停止。 武璋的刀停止,因为耶律达已尸首分家。 若论意识,你耶律达怎比得过你干爹。耶律钦赞四面一望,便已找准蜀军中那几位厉害角色。弯刀左右一指,“你们几个,去杀那个。你们几个,那个。” 那几个辽将迎上符彦卿,迎上赵崇韬,迎上李承勋。心想,那你呢?回头一望,情不禁大骂:我叉,你干嘛向回跑。 废话。吐力浑又不是我亲兄弟,我报个什么仇。耶律达又不是我亲儿子,他死活关我何事。 好吧,你都跑了,我们还拼命吗?辽军纷纷向后逃。 可是你想逃也得逃得掉啊。在四面蜀军之中,想寻条活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咱们的孟昶还是有善心的。契丹人也是人哪,算了,放你们一马吧。 孟昶下令给辽军留出撤退的路,耶律钦赞这才领着残兵们一路狂奔而去。去哪?回我辽阔的大草原,那里又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有我可爱的家。 援军败退,蜀军开始全心攻打幽州。 萧雨哒来了,“蜀军太厉害,太后,咱们还是回到大草原吧。” 耶律喜隐来了,“蜀军太强悍,我要回部落。” 耶律钦赞没来,带来了话,“蜀军太强大,我兄弟死了,儿子也死了,我自己也受伤了,我的人也只剩下一半不到了,我要回去养伤,还有我那更受伤的心。太后啊,我都这把岁数了,以后这种事可别找我了。” “幽州怎么办?”萧太后并未慌乱,问道。 韩德让微微摇头。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只能暗示。 耶律斜轸方便说,“太后,不可再派援兵。” 萧太后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厉声道:“幽州怎可弃?诸位王爷、将军,可有愿领兵救援者?” “太后,不可再派援兵哪。”那些曾极力反对让幽云的王爷、将军们喊得一个比一个响。 萧太后叹气道:“难道要与大蜀议和?” 韩德让又微微摇头。 这次不用耶律斜轸说话了,那几位争着道:“太后,万万不可。” “若不议和,耶律道隐王爷岂不危险?”萧太后担忧地道。 “他从未吧皇上和太后放在眼里,何必管他。” “他本就有争皇位之心,留着后患哪。” 接着,开始痛诉耶律道隐的劣行,狼子野心等等。这些源于他们对形势的判断。幽州抵抗的时间越长,他们撤得越安全,或者说可以掠夺得越多。 “只好如此了!”萧太后显得很无奈。 除去已被蜀军夺取的州县,辽军开始撤出占领的其余各地。而此时,耶律道隐浑然不知,整日祈祷着援军的早日到来。 蜀军的攻城是全面的。在城前堆起土山,用弩车等向城内发箭攻击;已来到的火炮对着城门猛轰,意图轰倒;云梯架起,士兵们奋勇向上爬去…… 耶律道隐用尽办法阻挡,但已露出不支。太后啊,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遵您的命,只求你快点派来援军。 更让他难以容忍的是竟有辽将出城投降,以求免死。不是别人,正是那从涿州逃来的耶律虎古。 孟昶望着他,笑问:“你认为降了,朕便会不杀你吗?” 耶律虎古慌忙用不流利地汉语表达对孟昶的崇敬。 孟昶叹口气道:“若不是你们太后和韩德让向朕求情,朕决不饶你。” 太后求情可以理解,韩德让为何为我求情呢?要知道我曾当面怒骂他与太后的苟且之事。 “你走吧。”孟昶对这位仁兄没兴趣,“回去好好感谢他俩,好好替他们办事,不要胡来。” 耶律虎古听完,撒腿就跑。他的心中有恐惧,还有感激。 “辽军正在退出。”赵普道。 孟昶忙问:“可有掠夺之事。” 赵普答道:“有少许,被萧太后杀了几个。” “这还不错。”孟昶点头。 “昭远、慕容等将请示是否追击?”赵普道。 孟昶摇摇头,“不用追,缓慢北上,逐渐进入那些州县。” 赵普派人前去传令,符彦卿、武璋进来道:“皇上,不出两日便可破幽州。” “那耶律道隐血债累累,不可活!”孟昶道。 “皇上放心!”二人齐道。 次日,蜀军的攻势更甚。有约百人冲上城墙,但被辽兵全部杀死。 符彦卿、武璋大怒,一直未有所展露的常遇秋道:“让我来!”又率百人上了云梯向上攀爬。 常遇秋当先上了城墙,辽兵呐喊着冲过来,他将手中宝刀一亮:“你们可识得此刀?” “那是我们皇室的宝刀。”有识货者小声嘀咕。 “此乃你们先皇耶律贤所赐,若有不怕死的,上来便是。”常遇秋横刀大喝,犹如天神。 辽兵们哪敢向前。 不一会,蜀军冲上城头的岂止百人。 辽兵早已无心抵挡,拔腿便跑。 符彦卿见此情景,大喝道:“冲!”幽州城破。 城内的战斗又持续一日,终于平息,俘虏辽兵约两万,却未见耶律道隐。 三日后,大辽使节韩德让来到幽州,请求和谈,请求释放辽军所有俘虏。 孟昶笑了笑道:“不是所有俘虏都愿去大草原的。” 韩德让知道他所指的是那些汉人,道:“太后的态度很明确,愿意回去的便回去,愿意留下的便留下,不勉强。” “朕释放俘虏,去留自便。”孟昶道。 结果很简单,多数汉兵愿意留下,而契丹人自是要求回去。 孟昶与韩德让来到城外,辽军俘虏没有坐骑,没有兵刃,在那候着。 符彦卿来到孟昶前,拜道:“皇上,属下无能,让耶律道隐跑了。” 孟昶望向韩德让,见他露出紧张色。太后见死不救,耶律道隐回去后,必会怨恨在心。 “呵呵,符老四,朕教你一个办法。”孟昶小声说了几句。 符彦卿听后,一拍脑袋,“末将咋就没想到呢。” 来到俘虏前,大声喝道:“你们想不想回家?” “想。”辽俘虏们毫不犹豫地答道。 符彦卿叹气道:“但你们可能回不去了。” “为什么?”俘虏们不解大声问道。 “我们皇上说了,耶律道隐找不到,谁也别想走。”符彦卿道。 一片安静。 符彦卿厉声喝道:“耶律道隐,为了你的这些弟兄,你便出来吧。” 良久,无人站出。 符彦卿摇摇头道:“弟兄们,你们自己看,你们如此维护他,他是怎么对待你们的。好吧,大家都不了。” “他是道隐王爷!”有人指着一兵道。城破后,耶律道隐便换上士兵服,想蒙混过关。 “我不是,我不是。”耶律道隐慌忙掩饰。 “你就是耶律道隐!”许多辽兵指着他大喊。 “我不是,我是耶律……”他还想狡辩。 突然有几个辽兵冲过去,揪住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你不想我们活吗?” “不然我们活,我们就不让他活,打死他。”有辽兵怂恿道。 “打死他,打死他!”许多辽兵冲过去对他拳打脚踢。 可怜耶律道隐的皮肉之躯怎经得起这么多拳脚的狠打,被活活打死。 辽兵们抬起他的尸体到符彦卿面前道:“这就是耶律道隐。” 符彦卿回头向孟昶一竖大拇指。“好,你们可以回家了!” 韩德让也偷偷向孟昶竖下大拇指,笑着点头,“十日后见。” 十日后,便是约定和谈签订盟约的时间。老地方,幽州巴塔楼,不过主客已换。 巴塔楼的主人巴格尔未离去,因为他感觉自己的生意会越做越好,越做越大。辽蜀友好,相互往来,我说不定可以把巴塔楼开到汴京去呢。 “皇上!”见孟昶等人来到,慌忙向前迎接。 孟昶笑笑,“布置得很好,所有花费算朕的。” 铁格尔忙摆手,“我只是为辽蜀友谊献一份薄力,还请皇上成全。” “哈哈,有前途。”孟昶笑道。 此次萧太后未来,耶律斜轸与韩德让是辽方和谈代表。孟昶一番寒暄后便离去,由赵普和赶来的王昭远负责和谈。 和谈嘛,无外乎那些划定边境,互不侵犯什么的。孟昶没兴趣。 三日后,双方签订盟约。确定边境,制定各种合作等等。 慕容延钊、杨业、呼延赞等将率部驻扎幽云后,孟昶等回到汴京。吏部选派的幽云各地的刺史等相继来到任所,幽云十六州重新回到中原正统朝廷的怀抱。 吐蕃、回鹘等小国纷纷派来使节,愿为属国。孟昶考虑到当下形势,若想大一统,因民族习俗、固有观念等差异,恐非易事,欣然接受他们的请求。 第363章 梦(大结局) 想想穿越到这个时期后,从凤翔到成都,立足蜀中。之后荆南,两湖两广,再闽浙,逐鹿中原,收复幽云,总算打下这片江山。孟昶不禁有些得意。 这日突然想起好久未见到婵蕊,便与师傅杜逸风出宫前往张永德府邸。 张永德明显发福不少,满面红光,惊喜相迎。见孟昶左顾右盼,一副焦急摸样,不再隐瞒,道:“老夫在西北灵州建一大仓,小女不放心,前去查视,已有月余,不日便应归来。” 孟昶笑道:“朕是来往您这个大蜀大富翁的,你给提这些做什么。” 张永德“哈哈”大笑,“皇上说的是,老夫受宠若惊。皇上放心,小女一回来,老夫便会告知皇上的。” 离开张府,孟昶突然笑问杜逸风:“师傅,咱们若去万花楼,师娘会收拾你不?” 杜逸风笑答:“若我独自前去,恐怕会。跟着你去,她是绝对不会的。” “好,走,去那看看。” 二人未到万花楼,便有一人大喊着“小公子”挡住道路。 孟昶大笑道:“虫哥,你穿得真漂亮。” 小虫摆手道:“小公子,崩取笑我了。” “这样才像个一帮之主嘛。”孟昶继续道。 小虫刚想说什么,想了下又忍回去。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孟昶道:“虫哥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我说错了,你可不许怪我。”小虫道。 杜逸风在旁笑道:“他何时怪过你呀。” “好,那我就说。”小虫道,“小公子,实不相瞒,我这个帮主快要当不下了。” “为何?”孟昶不解。 “自你一统天下后,假如我乞巧帮的人越来越少,离开的却越来越多,我原本又几十万帮众,如今只有十几万了。你说再过两年,我这帮主还能当下去吗?”小虫委屈地道。 孟昶点点头,“这是好事。大家都回家种田,总比游手好闲靠乞讨过日子舒坦。” 小虫道:“那还要这乞巧帮作甚!” “不错,应该解散。”孟昶道,“虫哥,你这天下第一乞的愿望已经实现,还有什么愿望啊。” “我可什么都不会,只会当乞丐。”小虫叹气道。 孟昶想了想,“虫哥,你想不想做天下第一坝?” “小公子,我不敢,这天下第一霸只能是你。”小虫忙道。 孟昶笑道:“不是霸主的霸,是大坝的坝。你看咱这黄河、长江、淮河等地常发洪灾,王朴、李谷、韩熙载等大臣正筹划在洪水多发水域修筑堤坝。你这么多人不是正无法安置吗,不如加入民工的队伍,出劳力,拿报酬,心安理得。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将来人家一看见那些大坝,便会想起虫哥您,何乐不为?” “对啊,我们有的是力气。”小虫乐了,“哈哈,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坝。小公子,真有你的。” 师徒俩来到万花楼,还未走进,便见王处培肥胖的身躯慌张着走出。 “王叔,去哪?”孟昶笑问。 一见孟昶,王处培慌忙拜见,道:“皇上,你真神人,我正欲进宫寻你。” 孟昶笑问:“寻我何事?” 王处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刚才有人在万花楼留下一封信,信封写明给皇上您的。” “哦?何人?”孟昶疑惑接过,信封上清晰写着:蜀中张三。 孟昶有种不祥预感,忙打开观看,上写:婵蕊在西天山。 在看落款,孟昶大惊。落款乃是赵光义。 “皇上,何人?”王处培见孟昶脸色大变,忙问。 孟昶笑笑道:“无甚大事,一故人邀我饮酒罢了。”说着将信给了杜逸风。 杜逸风看后脸色亦变。 “哈哈,无事便好。皇上,进我万花楼吧。”王处培笑道。 孟昶摆摆手,“他日。”说话间,已与师傅回宫而去。 非军国大事,孟昶只召来几位亲近的人商议对策。 “朕必须亲自前往,不然赵光义不会露面。”赵普、王昭远等人的阻止未能改变孟昶的坚定。 王昭远灵机一动,“回鹘来函邀我使节前往,不若……” “好,朕亲往。”孟昶一听,马上道。 赵普道:“天下初定,还应慎重。” 孟昶摆摆手道:“顾不得这些,后日便出发。” 一路不作停留,孟昶来到回鹘,受到最高级别的接待,与回鹘几个重要部落头领会谈,参观等,吃着烤全羊,喝着马奶酒,相当隆重。 孟昶的到来引起轰动,这效果正是他要的。正如所料,赵光义派人送来信:博格达山,一人。 孟昶冷冷一笑,让赵崇韬、李承勋举一大旗立在帐前,上写:十人。 那面大旗引来众人旁观。 次日回信便到:五人。 孟昶摇摇头,赵崇韬、李承勋依旧举旗而立。 又一日,信到:只可十人。 赵崇韬、李承勋收旗。 孟昶点十人:杜逸风夫妇,唐糖、段思盈、留妍瞳、达妮四妃,赵崇韬、李承勋、常遇秋三小将。 当然不止他们十人,刀锋们已入山,向博格达峰附近潜行。 听闻孟昶等要去山中游玩,那些部落首领纷纷要相随。孟昶微笑着道:“清净,朕只想清净一下。” 博格达山千峰竟秀,万壑流芳,景色迷人。最高峰海拔五千多米,常年冰雪,地势险要。山脚下是天池,湖水清澈,倒映银色雪峰,令人心情明净。 孟昶一行下马暂在湖边安营,等待赵光义的出现。 一直三日,未见动静,或许赵光义在观察是否还有其他人。 你以为婵蕊在我心中很重吗?即使很重,我也不会表现出来。孟昶为显焦急,在湖边与众妃捉鱼嬉戏,野炊欢笑,享受上天赐予的美景。 终于出现两个人来到孟昶面前,“请跟我们走。” 孟昶毫不犹豫地率众人同行在山间。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风光如画的绿草和各色鲜花交相辉映,不时传来马鹿的呜咽,不时有岩羊在林中出没。 走了很远,猛然眼前一亮,在山谷间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小宫殿。 “呵呵,赵光义很会享受呀。”孟昶笑道。此时能笑得出的只有他了。 那两人不吭声,引众人来到宫殿前,士兵们立刻刀枪举起,严阵以待。 “你还是来了!”赵光义从中走出,皇冠龙袍在身。 孟昶盯着他,依旧笑着,“你在这过得好好的,朕也不会赶尽杀绝寻找你,你又何必呢。” 赵光义拼命摇头,“不,这不是朕要的,朕要的是天下,是整个天下!” “天下是什么?不是土地,不是军力,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已经败了。”孟昶道。 赵光义冷笑道:“我没败。我还有成堆的黄金白银,我还可以买人,买武器,打败你,重新拿回属于我的。” 孟昶笑道:“你已经败了,你的自称都已经变了。” 赵光义愣了下,道:“胜败未分,婵蕊在朕手中,只要你退位,朕便放了她。” “哈哈。”孟昶大笑,“赵光义啊赵光义,你很可笑。如果这就是你的条件,那就再见吧。” 说完,转身欲走。 “你以为还走得了吗?”赵光义大喝声,立刻从四周窜出众多士兵将孟昶等人围住。 孟昶转回身,道:“既然朕敢来,自然有走的把握,你觉得朕会做没把握的事吗?” 赵光义忙向四周望去,仿佛潜伏着千军万马。 “不用看。”孟昶道,“当年你哥十万大军也未能困住朕,今日你这区区几个人可能吗?” “带过来。”赵光义吩咐道。走出两名士兵押着婵蕊。 “快放了她,饶你不死!”唐糖几人娇喝道。 孟昶的笑容未消失,道:“你想做什么呢?想以一个女人来要挟朕吗?天下女人多了去,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女人放弃所以吗?你想杀便杀。” 别说婵蕊,就是唐糖几人脸色大变,吃惊望着他。 “那你为何来此?”赵光义阴笑道,仿佛看透孟昶的故装坚强。 “因为朕要找到你的行踪,斩草除根,铲除后患。”孟昶回答地很坚决。 赵光义再次望向四周。 孟昶笑道:“不用看了,朕说至少十只箭对着你的脑袋,你肯定不相信。好吧,给你演示下。” 说着右手向天一指,一箭“嗖”地直向赵光义而来。 赵光义忙欲躲闪,却已不及,头顶皇冠中箭落地。 士兵们惊慌四处张望。 赵光义拔剑,将婵蕊拉过来挡在前,歇斯底里地道:“我要杀了她。” “你可以杀她。”孟昶淡淡地道,“不过结局是这里的人全都要死。” “我们不要死。”有几名士兵早已厌倦这里枯燥的生活,扔下兵刃,道。 孟昶道:“不想死的便到那边去。”指向旁边空地。 “哗啦啦”,一下子很多士兵扔掉兵刃,跑了过去。 “我知道你这宫内有你母亲,有你妻妾,还有你的孩子们。”孟昶的语音变得委婉,“你还有一个选择。” 赵光义拿剑的手在颤抖。 “他没有选择。”婵蕊突然道。 众人吃惊望向她。 婵蕊深情望着孟昶,“也许我们都该回去了!” 孟昶明白她的意思,忙大喊:“不可!” 然而婵蕊已向前,洁白的脖颈从剑上一划,鲜红血液流出。 “婵蕊!”众人大喊。 赵光义惊慌地扔了婵蕊,神志不清地大喊:“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唐糖几人跃过去抱起婵蕊。 杜逸风夫妇跃到赵光义面前,将其擒住,他的嘴中仍在大喊:“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他的眼前浮现着那个雪夜,斧声依在耳旁,烛影晃动眼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他是不是在说赵匡胤不是他杀的呢? 孟昶匆忙到了婵蕊前,望着她,呜咽地道:“我们是该回去了。”说完,他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头一沉,晕过去。 “老公,老公……”唐糖几位美妃的泪水在飘。 “徒弟……”师傅师娘的喊声焦急万分。 “皇上……”赵崇韬、李承勋、常遇秋狂喊不已。 孟昶笑了,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的眼前浮现着许多人许多事,那样逼真,那样让人不舍,似在梦中,似在千年的梦中。 “小凡,小凡……”孟昶的耳边听到哭声。 睁开眼,便见到一对痛哭的老夫妻。他知道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小凡,你终于醒了。”母亲的哭泣是感动,是惊喜。 “朕还是回来了。”孟昶明白一切,穿越已结束。 父亲又怨又喜地道:“什么朕不朕的,小凡,都五年了,你终于醒了。” 孟小凡,我不再是孟昶。他重新闭上眼再睁开。原来那只是梦! 半月后,孟小凡恢复正常,然而他心中总是翻涌着那个梦。 这日傍晚,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那个车祸之地,苦笑地想:若没有这个车祸,也不会做如此精彩的梦,真应该感谢才是。 想着抬头不自主地望向路对面,他惊住,因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盯着他。 “婵蕊?!”孟小凡惊喊。 眼睛的主人也惊呆,喊着“孟昶”奔了过来。 两人紧紧相拥,浑然忘了一切,似乎天地间只他两人。 这是梦吗?这不是梦吗?这是不是梦呢? 人世间太多悲凉,我多想永远活在梦里! (全书完) 第363章 梦(大结局) 想想穿越到这个时期后,从凤翔到成都,立足蜀中。之后荆南,两湖两广,再闽浙,逐鹿中原,收复幽云,总算打下这片江山。孟昶不禁有些得意。 这日突然想起好久未见到婵蕊,便与师傅杜逸风出宫前往张永德府邸。 张永德明显发福不少,满面红光,惊喜相迎。见孟昶左顾右盼,一副焦急摸样,不再隐瞒,道:“老夫在西北灵州建一大仓,小女不放心,前去查视,已有月余,不日便应归来。” 孟昶笑道:“朕是来往您这个大蜀大富翁的,你给提这些做什么。” 张永德“哈哈”大笑,“皇上说的是,老夫受宠若惊。皇上放心,小女一回来,老夫便会告知皇上的。” 离开张府,孟昶突然笑问杜逸风:“师傅,咱们若去万花楼,师娘会收拾你不?” 杜逸风笑答:“若我独自前去,恐怕会。跟着你去,她是绝对不会的。” “好,走,去那看看。” 二人未到万花楼,便有一人大喊着“小公子”挡住道路。 孟昶大笑道:“虫哥,你穿得真漂亮。” 小虫摆手道:“小公子,崩取笑我了。” “这样才像个一帮之主嘛。”孟昶继续道。 小虫刚想说什么,想了下又忍回去。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孟昶道:“虫哥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我说错了,你可不许怪我。”小虫道。 杜逸风在旁笑道:“他何时怪过你呀。” “好,那我就说。”小虫道,“小公子,实不相瞒,我这个帮主快要当不下了。” “为何?”孟昶不解。 “自你一统天下后,假如我乞巧帮的人越来越少,离开的却越来越多,我原本又几十万帮众,如今只有十几万了。你说再过两年,我这帮主还能当下去吗?”小虫委屈地道。 孟昶点点头,“这是好事。大家都回家种田,总比游手好闲靠乞讨过日子舒坦。” 小虫道:“那还要这乞巧帮作甚!” “不错,应该解散。”孟昶道,“虫哥,你这天下第一乞的愿望已经实现,还有什么愿望啊。” “我可什么都不会,只会当乞丐。”小虫叹气道。 孟昶想了想,“虫哥,你想不想做天下第一坝?” “小公子,我不敢,这天下第一霸只能是你。”小虫忙道。 孟昶笑道:“不是霸主的霸,是大坝的坝。你看咱这黄河、长江、淮河等地常发洪灾,王朴、李谷、韩熙载等大臣正筹划在洪水多发水域修筑堤坝。你这么多人不是正无法安置吗,不如加入民工的队伍,出劳力,拿报酬,心安理得。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将来人家一看见那些大坝,便会想起虫哥您,何乐不为?” “对啊,我们有的是力气。”小虫乐了,“哈哈,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坝。小公子,真有你的。” 师徒俩来到万花楼,还未走进,便见王处培肥胖的身躯慌张着走出。 “王叔,去哪?”孟昶笑问。 一见孟昶,王处培慌忙拜见,道:“皇上,你真神人,我正欲进宫寻你。” 孟昶笑问:“寻我何事?” 王处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刚才有人在万花楼留下一封信,信封写明给皇上您的。” “哦?何人?”孟昶疑惑接过,信封上清晰写着:蜀中张三。 孟昶有种不祥预感,忙打开观看,上写:婵蕊在西天山。 在看落款,孟昶大惊。落款乃是赵光义。 “皇上,何人?”王处培见孟昶脸色大变,忙问。 孟昶笑笑道:“无甚大事,一故人邀我饮酒罢了。”说着将信给了杜逸风。 杜逸风看后脸色亦变。 “哈哈,无事便好。皇上,进我万花楼吧。”王处培笑道。 孟昶摆摆手,“他日。”说话间,已与师傅回宫而去。 非军国大事,孟昶只召来几位亲近的人商议对策。 “朕必须亲自前往,不然赵光义不会露面。”赵普、王昭远等人的阻止未能改变孟昶的坚定。 王昭远灵机一动,“回鹘来函邀我使节前往,不若……” “好,朕亲往。”孟昶一听,马上道。 赵普道:“天下初定,还应慎重。” 孟昶摆摆手道:“顾不得这些,后日便出发。” 一路不作停留,孟昶来到回鹘,受到最高级别的接待,与回鹘几个重要部落头领会谈,参观等,吃着烤全羊,喝着马奶酒,相当隆重。 孟昶的到来引起轰动,这效果正是他要的。正如所料,赵光义派人送来信:博格达山,一人。 孟昶冷冷一笑,让赵崇韬、李承勋举一大旗立在帐前,上写:十人。 那面大旗引来众人旁观。 次日回信便到:五人。 孟昶摇摇头,赵崇韬、李承勋依旧举旗而立。 又一日,信到:只可十人。 赵崇韬、李承勋收旗。 孟昶点十人:杜逸风夫妇,唐糖、段思盈、留妍瞳、达妮四妃,赵崇韬、李承勋、常遇秋三小将。 当然不止他们十人,刀锋们已入山,向博格达峰附近潜行。 听闻孟昶等要去山中游玩,那些部落首领纷纷要相随。孟昶微笑着道:“清净,朕只想清净一下。” 博格达山千峰竟秀,万壑流芳,景色迷人。最高峰海拔五千多米,常年冰雪,地势险要。山脚下是天池,湖水清澈,倒映银色雪峰,令人心情明净。 孟昶一行下马暂在湖边安营,等待赵光义的出现。 一直三日,未见动静,或许赵光义在观察是否还有其他人。 你以为婵蕊在我心中很重吗?即使很重,我也不会表现出来。孟昶为显焦急,在湖边与众妃捉鱼嬉戏,野炊欢笑,享受上天赐予的美景。 终于出现两个人来到孟昶面前,“请跟我们走。” 孟昶毫不犹豫地率众人同行在山间。 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风光如画的绿草和各色鲜花交相辉映,不时传来马鹿的呜咽,不时有岩羊在林中出没。 走了很远,猛然眼前一亮,在山谷间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小宫殿。 “呵呵,赵光义很会享受呀。”孟昶笑道。此时能笑得出的只有他了。 那两人不吭声,引众人来到宫殿前,士兵们立刻刀枪举起,严阵以待。 “你还是来了!”赵光义从中走出,皇冠龙袍在身。 孟昶盯着他,依旧笑着,“你在这过得好好的,朕也不会赶尽杀绝寻找你,你又何必呢。” 赵光义拼命摇头,“不,这不是朕要的,朕要的是天下,是整个天下!” “天下是什么?不是土地,不是军力,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你已经败了。”孟昶道。 赵光义冷笑道:“我没败。我还有成堆的黄金白银,我还可以买人,买武器,打败你,重新拿回属于我的。” 孟昶笑道:“你已经败了,你的自称都已经变了。” 赵光义愣了下,道:“胜败未分,婵蕊在朕手中,只要你退位,朕便放了她。” “哈哈。”孟昶大笑,“赵光义啊赵光义,你很可笑。如果这就是你的条件,那就再见吧。” 说完,转身欲走。 “你以为还走得了吗?”赵光义大喝声,立刻从四周窜出众多士兵将孟昶等人围住。 孟昶转回身,道:“既然朕敢来,自然有走的把握,你觉得朕会做没把握的事吗?” 赵光义忙向四周望去,仿佛潜伏着千军万马。 “不用看。”孟昶道,“当年你哥十万大军也未能困住朕,今日你这区区几个人可能吗?” “带过来。”赵光义吩咐道。走出两名士兵押着婵蕊。 “快放了她,饶你不死!”唐糖几人娇喝道。 孟昶的笑容未消失,道:“你想做什么呢?想以一个女人来要挟朕吗?天下女人多了去,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女人放弃所以吗?你想杀便杀。” 别说婵蕊,就是唐糖几人脸色大变,吃惊望着他。 “那你为何来此?”赵光义阴笑道,仿佛看透孟昶的故装坚强。 “因为朕要找到你的行踪,斩草除根,铲除后患。”孟昶回答地很坚决。 赵光义再次望向四周。 孟昶笑道:“不用看了,朕说至少十只箭对着你的脑袋,你肯定不相信。好吧,给你演示下。” 说着右手向天一指,一箭“嗖”地直向赵光义而来。 赵光义忙欲躲闪,却已不及,头顶皇冠中箭落地。 士兵们惊慌四处张望。 赵光义拔剑,将婵蕊拉过来挡在前,歇斯底里地道:“我要杀了她。” “你可以杀她。”孟昶淡淡地道,“不过结局是这里的人全都要死。” “我们不要死。”有几名士兵早已厌倦这里枯燥的生活,扔下兵刃,道。 孟昶道:“不想死的便到那边去。”指向旁边空地。 “哗啦啦”,一下子很多士兵扔掉兵刃,跑了过去。 “我知道你这宫内有你母亲,有你妻妾,还有你的孩子们。”孟昶的语音变得委婉,“你还有一个选择。” 赵光义拿剑的手在颤抖。 “他没有选择。”婵蕊突然道。 众人吃惊望向她。 婵蕊深情望着孟昶,“也许我们都该回去了!” 孟昶明白她的意思,忙大喊:“不可!” 然而婵蕊已向前,洁白的脖颈从剑上一划,鲜红血液流出。 “婵蕊!”众人大喊。 赵光义惊慌地扔了婵蕊,神志不清地大喊:“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唐糖几人跃过去抱起婵蕊。 杜逸风夫妇跃到赵光义面前,将其擒住,他的嘴中仍在大喊:“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他的眼前浮现着那个雪夜,斧声依在耳旁,烛影晃动眼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他是不是在说赵匡胤不是他杀的呢? 孟昶匆忙到了婵蕊前,望着她,呜咽地道:“我们是该回去了。”说完,他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头一沉,晕过去。 “老公,老公……”唐糖几位美妃的泪水在飘。 “徒弟……”师傅师娘的喊声焦急万分。 “皇上……”赵崇韬、李承勋、常遇秋狂喊不已。 孟昶笑了,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的眼前浮现着许多人许多事,那样逼真,那样让人不舍,似在梦中,似在千年的梦中。 “小凡,小凡……”孟昶的耳边听到哭声。 睁开眼,便见到一对痛哭的老夫妻。他知道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小凡,你终于醒了。”母亲的哭泣是感动,是惊喜。 “朕还是回来了。”孟昶明白一切,穿越已结束。 父亲又怨又喜地道:“什么朕不朕的,小凡,都五年了,你终于醒了。” 孟小凡,我不再是孟昶。他重新闭上眼再睁开。原来那只是梦! 半月后,孟小凡恢复正常,然而他心中总是翻涌着那个梦。 这日傍晚,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那个车祸之地,苦笑地想:若没有这个车祸,也不会做如此精彩的梦,真应该感谢才是。 想着抬头不自主地望向路对面,他惊住,因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盯着他。 “婵蕊?!”孟小凡惊喊。 眼睛的主人也惊呆,喊着“孟昶”奔了过来。 两人紧紧相拥,浑然忘了一切,似乎天地间只他两人。 这是梦吗?这不是梦吗?这是不是梦呢? 人世间太多悲凉,我多想永远活在梦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