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只在夜里哭》 第一章 妖孽归来兮 2013年夏,蜉蝣论坛上,一个热帖飘与首页——陆尘埃回来了。 一时间,蜉蝣论坛上下耸动,满坛风雨。老成员感慨奇女子终于归来,曾与陆尘埃有旧仇的成员冷嘲热讽,不屑为伍,新成员有人问谁是陆尘埃,有热心的老成员便科普了起来。 于是一时间,论坛热帖里,除了陆尘埃的名字,出现最多的便是魏星沉、莫天赐。 就算不认识陆尘埃,魏星沉和莫天赐在这个城市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魏星沉是市里最成功的企业家,经常出现在电视上。而莫天赐,神秘莫测,听说他混黑道,幕后黑手四通八达渗入各个行业。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三年前,都毕业与A大。 魏星沉的照片,现在还贴在A大的风云榜上。英俊逼人,博得很多小师妹的爱慕。 而莫天赐,因为太具争议,而且向来不屑走正道,所以就算照片不在风云榜,校园每届的学弟里,也流传着他的传闻。 所以,当蜉蝣论坛的新成员听老成员科普说“这两人都是陆尘埃前男友,直至目前一个单身,一个玩世不恭,都是因为陆尘埃”时吸了口冷气。纷纷猜测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这两个人前风光的男子眼底露出黯然光芒。 A市华翼府小区的某间房子里。 陈烁无聊的翻着论坛的帖子,在陆尘埃耳边念。 陆尘埃把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挨件挂在衣橱里,把陪伴自己很久的公仔拿出来,放在床上。房子在她回来之前,陈烁已经喊了阿姨清理得非常整洁。 所以她此刻要做的就是当一个搬运工,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井井有条地放在屋子里即可。 陈烁看着漫不经心地整理行李的陆尘埃,忽然兴起问,你说,作为论坛的管理员,我要不要把你的照片挂出去给论坛成员一点小小的福利呢? 如果你想死得很惨的话。陆尘埃白他一眼,狠话说得一点都不含糊。 哎呀呀,我确实好怕啊。陈烁双手捂胸摆出惊恐状,尘埃姐,你千万不要牌天赐哥的小弟来追杀我啊。 不要拐弯抹角试探了。陆尘埃无奈地看着爱演的陈烁道,我和莫天赐早分开了。我这次回来没告诉你们老板,自然也不会联络他。 陈烁看着秀发短短、灵巧收拾房间的陆尘埃。三年过去了,她身上早已卸下了当年的嚣张和张扬,多了份岁月为她增添的妩媚,就连以前他觉得一定不会在陆尘埃身上出现的宁静,也和谐地出现在了她身上,他刚刚看到她的衣橱里,甚少再有艳色衣服,黑白灰,都是她以前嫌老气平凡的颜色。他还记得她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年轻的时候必须要浓墨重彩,年老时才会素衣简行的甘愿。 不过现在她显然已经忘记了从前的自己。 他看着眼前短发,脖颈修长的女子,甚至也开始自我怀疑,眼前这个一身状似温和平缓气质的女子,和曾经那个张扬跋扈、眉角都带着得意的女子,真的是一个人吗? 从前的她,追魏星沉追得惊天动地,把论坛搅得翻天覆地,抽着烟打着响指,把刀子捅在莫天赐身上不皱一下眉头。 决绝,娇憨,霸道,匪气。 那时他一直如仰望天神般看着她。当年当他知道她在蜉蝣论坛玩时,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坐神六飞到外太空。也正因为如此,蜉蝣论坛不但得以保持到如今,这几年通过努力还开设了蜉蝣线下酒吧。 那是她曾喜欢过的地方,而他,和他的老板魏星沉,都希望,将她的快乐留下。 他看着她,她瘦了,眉宇间除却疲惫,隐约仍存有桀骜的凛冽。他忖度了一会儿,终是小心翼翼将这几年的疑问问出了口,尘埃,其实,你当年离开并不是因为喜欢莫天赐,对吧? 陆尘埃抬头看他了一眼,阳光刚好从窗外口投射进她的眼睛,如深潭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涟漪。 陈烁心下一酸,忽然断断续续难过起来。以前陆尘埃最神采飞扬的就是那对眸子啊。他记得魏星沉形容陆尘埃“她有一双天生带着光芒的眼睛”。 陆尘埃看了他一眼后,没有再说话。 他也聪明的当没问过这个问题,继续上网。待陆尘埃基本收拾好,他才没事人似的站起来告辞,让刚回到故乡的她好好休息。 谁知道他反手扭开门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陆尘埃平静地说,三年前,时时刻刻都在后悔认识那个人。如果没有他,或许自己便会和他过上喜欢的生活。但后来,慢慢地就原谅了他。 陈烁听得懂她说的“他”哪个是魏星沉哪个是莫天赐。 如果没有莫天赐,或许,现在陆尘埃和魏星沉已经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世上,终究有一个莫天赐。 让她仇恨、受辱、难过、发狂、绝望,让她的爱情翻天覆地,让她与爱人分道扬镳的莫天赐。 她望着陈烁走时关上的门,无力地低下了头。 她没有告诉陈烁,她终究在心底对他还存有一份最初的怜悯。 这几年,她痛苦,辗转,颠沛,游离在一个又一个的城市,起初,她也会因为失去魏星沉夜夜痛哭,她也会对莫天赐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后来…… 第二章 极品奇葩 蜉蝣酒吧里。 陆尘埃看着昏暗灯光下醉生梦死的小青年男女在故作忧愁地散发着属于青春的荷尔蒙,淡定地躲在吧台里又羡慕又嫉妒地擦着酒杯,年轻真好,仗着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打发时间。 她剪着短短的头发,戴着机车帽,帽檐压得很低,左手虎口处有一个古怪的花纹刺青,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任谁看她第一眼都不会认为是女孩子。 这是她回A市的第二周,她一直在蜉蝣工作。 蜉蝣是陈烁开的,不过是他当初投资着玩儿的,他正经工作在魏星沉的房地产公司。所以他大多时间不在蜉蝣,蜉蝣的全部工作是交给一个叫泡泡的男孩子在打理。 陈烁第一次把泡泡介绍给陆尘埃时,陆尘埃用“五雷轰顶”四个字完全不足以形容内心感受。不是她陆尘埃没见过世面,而是没想到循规蹈矩的陈烁身边会有这么个小奇葩…… 泡泡,脸精致得跟欧美t台上的模特,画着妖冶的眼线,戴着潮爆的镜框,陆尘埃见过很多爱同性的男子,不过泡泡这气质在他们中真的是逆天存在。 泡泡看到陆尘埃第一眼,跟见到亲姐妹一样扑上去,娇羞地挽着陆尘埃亲热地说,哎哟,宝贝儿,岁月如歌相逢是缘,陈烁的朋友就是我泡泡的朋友,放心吧,蜉蝣有我俩齐心协力,一定能让陈烁后顾无忧。 陆尘埃听着泡泡说话跟念诗一样,径自把自己和他一起划为陈烁的后宫,顿时有点扛不住。 虽然陈烁对待泡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过这阻挡不了泡泡对陈烁的热情,陆尘埃忽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附在陈烁耳边说,这世上没有掰不弯的直男,只有不努力的基友。 陈烁转头怒瞪她一眼说下流。陆尘埃顿时无辜又忧愁。 蜉蝣酒吧除了她跟泡泡,还有三个服务生。 因为蜉蝣有论坛做支持,加上地理位置好,虽然既不属于清吧也不属于跟下饺子一样的酒吧,不过气氛特好。所以,据陆尘埃这一周的观察,估计陈烁只安排个人坐那儿收钱,酒吧也照样客似云来。不要说安排逆天的泡泡跟三个服务生了。话题性啊,争议性啊,使蜉蝣酒吧一直都处于A市的不败之地。 陈烁真有投资眼光。陆尘埃感慨。眼看着已经毕业三年了,当初身边那群只懂吃喝玩乐的祸害各个摇身一变,成了各行各业的青年领袖,酒吧老板,地产商,出版人什么的。谁说大学生工作难找,毕业三年略有存储都算不错。照她看,中国的GDP再没比现在发达了。起码她身边的那些败类儿个个仗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游刃有余地游走这座城市。 尘埃宝贝儿!13桌!一瓶路易十三!快快送来!泡泡通过对讲机跟陆尘埃嘶吼道,兴奋得跟嗑了药一样在不远处对陆尘埃在招手。 乖乖,陆尘埃咂舌,不怪泡泡兴奋,她从酒柜里拿出陈烁珍藏的极少数的酒,这一瓶就两三万,陈烁放这么贵的酒基本为了充台面,没想到还真有人点。 陆尘埃跟看到大把人民币从天上掉下来砸自己面前似的,瞬间也感染了泡泡的兴奋,托着路易十三屁颠屁颠地朝13桌奔去。 因为陆尘埃帽檐压得很低,加上走路匆匆,有时送完酒都不知道客人长什么样。 虽然这桌客人有钱,不过事不关己,所以陆尘埃利索地把酒放桌上,刚准备退下,冷不防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她心下一惊,抬头一脸防备神色望去。 第三章 吐你一脸 她见过很多喝醉酒的人寻衅滋事,不过蜉蝣很少,大家都知道蜉蝣老板是有点后台的,所以当她抬起头看清来人时忽然被定在原地,周围的一切喧嚣静止,那个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陆尘埃,好久不见。 陆尘埃定定地看着那张如撒旦恶魔般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棱角分明,眸子里的戏谑一览无余。她忽然心生寒意。 她没想到,她回来,他竟然是第一个找到她的人。 泡泡很久没见过人这么大手笔,第一次来蜉蝣就点两三万的酒,正想怎么留住这个财神爷,现在看到财神爷和尘埃好像是旧识,顿时高兴得花枝乱颤,拉住陆尘埃的手对财神爷献殷勤,哎呀,原来莫总您和我们家尘埃是旧识啊…… 不过他发现刚说完这句话,财神爷冷得跟千年寒冰一样的目光落在了他拉陆尘埃的手上,泡泡这点眼力见儿不是没有的,一眼便知道财神爷跟陆尘埃关系匪浅,也知道财神爷人非善类,立刻跟扔烫手山芋般放开了尘埃的手,讪讪说道,你们聊……然后给尘埃使了个眼色,去招呼别桌客人了。 在吧台角落,泡泡期期艾艾地跟陈烁发短信,烁,酒吧里来了个要两万路易十三的姓莫的客人,我就拉了下尘埃的手,被他瞪了……呜呜呜—— 陈烁隔了许久才回他三个字,泡泡看到那三个字顿时沸腾了。那三个字是——莫天赐。 莫天赐!泡泡激动得恨不得再冲回去多看几眼,那就是传说中神秘莫测,黑白通吃的莫天赐!怪不得出手阔绰!长得也那么有性格……如果不是那么凶那么冷的话…… 想起论坛上的留言,魏星沉,莫天赐……他早该想到的!哎,都是一顶一的美男,尘埃真是好命啊! 陆尘埃镇定地在莫天赐身边坐下,你真是阴魂不散。 莫天赐挑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只是因为爱你。 陆尘埃胃内顿时泛起一阵恶心,她看着眼前无耻的男子,几年过去了,他脸上早已退却属于男生的青涩,不过却多了更多属于男人的无耻,她懒得再说话。 莫天赐却不介意,他靠近她,尘埃,你知道这两年我等你等得很辛苦吗?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是舍不得你的小爱人呢……还是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愿意跟我在一起,嗯?莫天赐在她的耳边吹气。 灯光下,他琉璃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兴趣盎然,如一个明目张胆的猎人,等到了自己的猎物。 陆尘埃不适地朝旁边坐了坐,冷笑,他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面对他的逼迫一步一步退让,手无寸铁心惊胆战的小女孩吗,这几年她早已练就钢筋铁骨之本领,她四处漂泊,一无所有,所以她何惧任何威胁与失去。 她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酒,转头,悉数吐在面前人的脸上,笑得像朵毒罂粟,像还击他对她的逼迫,一字一顿道,莫天赐,你死了那条心,我就是当小姐,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说着,站起身干脆地回了吧台。 一桌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随之又低下头不敢看喜怒不形于色的莫天赐,他们多是跟莫天赐几年的人,从没看到过莫天赐对哪个女人青眼有加,也从来没看到过有女人敢……把酒和口水一起吐莫天赐脸上。 第四章 天作之合 他们等着莫天赐发火,等着一哄而上砸了这家酒吧,谁知道莫天赐只是淡定地从桌上拿起纸巾擦了脸,望着陆尘埃决绝的背影,冷漠一笑,陆尘埃,我们来日方长。 泡泡躲在吧台看到这一幕,心碎震惊地想把吧台的玻璃杯吞进肚子!那可是少见的财神爷啊!那可是黑白通吃呼风唤雨的老大啊!那可是市里杂志周刊都采访不到的神秘男子啊!如果他发火,别说一酒吧,他泡泡都得马不停蹄地消失在A市! 可是……泡泡星星眼地望着陆尘埃,刚刚尘埃真的好英姿飒爽啊! 饭桌上,陈烁问,听说前几天莫天赐到店里了? 嗯。陆尘埃应了声。相信泡泡那个奸细早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跟陈烁说了。 陈烁看到她不想谈也没有勉强,只是忽然放下碗筷唉声叹气起来。 陆尘埃疑惑,怎么了? 陈烁岔开话题,你知道啊,我跟泡泡最近都在为找歌手烦恼。 就蜉蝣那客流量,你上去唱都不会把生意给拉下来,不要要求太高。 陈烁僵硬地动了动嘴角,陆尘埃这毒舌绝对不是在夸他酒吧生意好,只是在讽刺他唱歌难听罢了。他太了解她了。不过他不与她计较,继续苦着脸,哎,话不能这样说,所有生意都要精益求精嘛。我最近物色到一个歌手,可是请不动,哎。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陆尘埃说,是个人都有弱点,找丫弱点下猛药,攻个歌手对你陈烁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反正满街上蹦跶的活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可是这个人不是普通人。陈烁依旧一脸为难犹豫。 陆尘埃终于放下碗筷,心思通透道,好吧,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陈烁继续为难,我当然希望你帮我说服她,不过我也知道没什么戏…… 什么人?陆尘埃好奇心被吊起,拿起纸巾抹嘴,除了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我不信地上跑的拿不下来。当然前提是你别跟我说那人是周杰伦就行。 不是。陈烁眼看下的套子差不多了,终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递到陆尘埃面前,你认识她。 陆尘埃低头,看到照片那一瞬间差点咬舌自尽。 那个照片上抱吉他的女孩,赫然是她。是她以前在某市地铁站里唱歌时被人偷拍的。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陆尘埃捏着照片,惊悚地问。 陈烁满意地看着陆尘埃的表现,然后得意地告诉她,这张照片在网上已经传疯了。 听说是一个摄影师路过拍下的照片,录下了她一段唱歌视频,并取了个惊世骇俗的名字贴到了网上,得到了极大的转发率,网上都称她是“地铁天籁”。 果然是全民网络时代。 陆尘埃坐在自家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相片,这大概是几个月前,那时自己的头发还没有剪断,眼神里还带着漠然,在地铁站里唱歌,纯粹是无心之举。 当时只觉得在异乡特别寂寞,没事的时候,就背着把吉他去地铁站里坐坐,看看行色匆匆的人群,看看一列又一列的地铁呼啸而过,然后唱唱小调儿。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网络红人。 宝贝儿,泡泡坐在她旁边,哀怨地揪着她的衣角,你不觉得这事天意弄人天作之合吗,既然是命运给你的恩赐,你怎么可以推辞。 吃完饭后,虽然她没答应陈烁,可是陈烁派出了磨人利器——泡泡跟着她。 泡泡立刻跟领了圣旨般跟她回家,她刷牙洗脸看电视,几个小时过去,泡泡依旧坐在沙发上,比喜马拉雅山都坚挺。 天作之合……命运……恩赐……陆尘埃翻白眼,泡泡不去当作家真是浪费天赋。 她无奈地安抚他,泡,乖,早点回家睡觉好吗。泡泡不理会她。尘埃无奈地站起身,好吧,如果你要睡沙发,随你。说着朝自己卧室走。 陆尘埃,你就是个胆小鬼。身后泡泡突然一声尖厉怒喝打断了陆尘埃的脚步。 泡泡跟一蛤蟆似的,身手敏捷地跳到她面前,逆天的兰花指跟利剑一样毫不留情地戳在她脑门上,气急败坏道,陆尘埃,你别以为自己经历了多大的爱恨情仇,整天那张脸苦大仇深得跟便秘一样,这世上比你惨比你得不到所爱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是一个胆小鬼,受了伤就躲回自己的乌龟壳子里,亏陈烁还跟我吹嘘你多能耐多本事,为人多牛逼。 瞅瞅你现在的样子,中年妇女都比你精神比你强,别跟我说这是什么坚强什么骄傲,你又不是仙人掌,装什么坚不可摧。你不唱拉倒!别仗着自己有点小才华就想恃才行凶!要不是看在陈烁一片苦心想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我泡泡吃饱撑了才会坐这里看你脸色! 说完,泡泡娇嗔地冷哼一声,收起兰花指,不等陆尘埃反应,扭身背着小包摔门而去。 陆尘埃被泡泡骂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啊”的一声抑扬顿挫的惨叫。 怎么了?陆尘埃跟超人一样冲到门外,一眼看到楼梯间摔倒在地上,正姿势扭曲地靠在墙边的泡泡。 泡泡看到她,跟看到仇人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揉着自己的脚指着她,气急败坏地大叫,天啊!老天开不开眼!你这女人肯定跟我有八辈子宿怨!才让我一脚跌入深渊! 她翻了个白眼,没时间听泡泡跟琼瑶小说主角一样的哭诉,迅速奔下楼梯查看泡泡的膝盖。 从哪层阶梯跌下来的? 倒数第三层。 嗯,还好,都是皮外伤。查看无大恙,她站起身准备回屋拿钱包,谁知脚刚迈出去,泡泡扯住她鬼哭狼嚎,有没有人性!你竟然见死不救!陆尘埃我恨你! 尘埃转过头,无奈地揉着额头,我只是回去拿钱包,锁门,送你去医院好吗! 为什么不打120!泡泡不满撇嘴。 宝贝儿。她看着泡泡,跟看一智障儿童一样,温柔解释,你只是跌了三层阶梯,而不是跌了三层楼。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进屋。 就因为这一摔,尘埃虽然面上不承认跟自己有牵连,但还是没扛住泡泡舆论的谴责和内心的不安,最后终于答应泡泡,去蜉蝣唱歌。 不过条件是,不准拿她在地铁站里唱歌的那事做宣传。她只按自己本身的身份。 陈烁当然乐得同意,地铁天籁算什么啊,他们A市最大的青年论坛——蜉蝣,目前最热门的话题当然是陆尘埃啊。 不过,陈烁疑惑地问泡泡,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说服尘埃的?泡泡看着灯光下练歌的陆尘埃答非所问,烁,她果然和你说的一样,最大的缺点就是善良。他摸着自己的膝盖。 陈烁立刻明白了一切。苦肉计。自己怎么没想到?不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陆尘埃可以不受名不受利的牵绊,却依旧逃不过本身的善良。这也是她一直吸引魏星沉和莫天赐,还有自己的地方吧。 陈烁看着台上的女孩,尘埃,我一定会让你变回以前那个笑起来没有忧愁的女孩。 蜉蝣论坛讨论陆尘埃回归的帖子还没完,突然再次出现了一个引爆人眼球的帖子——陆尘埃即将驻唱蜉蝣酒吧。 顿时,论坛再掀轩然大波,一时间众说纷纭。 捡到一毛钱:哇,多日不见,尘埃竟然成歌手了。 冰激凌流泪: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有人去看吗? 怪叔叔:楼上的小萝莉,老夫带你去。 倾国倾城:她还是不改张扬本性、做什么事都恨不得告知天下。 MOCO:你们说魏星沉和莫天赐会不会去? 叮当(版主):楼上的楼上卖醋的吧,隔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到你的酸味。 首席管理猿:呀呀!神出鬼没的版主竟然出现了!茄子!合影! 绵里:陆尘埃是传奇。 祖国小花:原来在蜉蝣这里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顺陆尘埃昌,逆陆尘埃亡啊。 首席管理猿:奏是奏是!墙裂要求管理员和版主谈谈话。 火星公主①号:甭一人拿俩马甲装分裂了,一会儿倾国倾城一会儿小花不嫌累啊! 泛泛之辈:希望莫天赐去!想看看传闻中的黑社会老大! 如画如梦如风如电:魏星沉应该不会去,听说他要订婚了。 楚门:论坛的肥猪流越来越多了,真是老了老了。 貓小白:陆尘埃,不可说娘娘,呵呵呵呵呵! 小野夹子:魏星沉要订婚?!这个消息准吗!啊啊啊!求八。 LUNA:陆尘埃是我学姐!星星眼,兴奋! 雷神娘娘:魏星沉订婚对象是A市卫视主持人艾而蓝,我一好姐妹在电视台上班,经常看到魏星沉和艾而蓝一起出入。 晚上八点,尘埃在蜉蝣的包厢里调着吉他,这几天她一直在蜉蝣练习,熟悉情况。再过一个小时,她即将上台。 虽然有过众目睽睽表演的经验,但那毕竟是在陌生城市,陌生街道。 而现在,是在A市,是在曾经自己生活过很久的地盘。虽然她回来时尽量低调,甚至装束也与以前大相径庭,可她的名字,却无法改变。 她是陆尘埃。曾经耀武扬威在这座城市每条街道的陆尘埃。这里有她的朋友,她曾经的恋人,除了陈烁,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回来。 可她知道,他们终究会知道。从她答应陈烁唱歌的那一刻,她便知道。 正想着,泡泡从外面跳跃着扭进来,捂着胸口激动道,天啊!宝贝儿!外面人山人海!旷古烁今!整个蜉蝣跟被侵占一样!你今晚可一定好好发挥!我一直都相信烁的眼光…… 泡泡拉住她的手,跟拉着人民币一样亲热。 她看了泡泡一眼,扯动了下嘴角当回应。 泡泡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关切地递给她一支烟问,宝贝儿,怎么了?是不是紧张? 陆尘埃接过烟,眼神缥缈地摇了摇头,她不紧张,她只是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归。相比于三年前离开时的仓促和决绝,她的回归真可谓盛大轰烈。 这三年来她想过无数次回归的方式,不,与其说她反复筹谋的是回归,不如说,她害怕的,其实只是重逢。 重逢。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双温柔忧郁的眼睛,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燃起烟,起身朝门外走去。 哎,宝贝儿……你去哪里?泡泡看着朝外走的她问。 洗手间。 死相。泡泡娇媚地斜睨了她一眼,满眼都带着满足的笑意。他随她一起走出去,去前台招呼客人。 陆尘埃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当初一起毕业的同学的小孩甚至都可以叫她阿姨了。男子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女子貌美如花,觅得良人。唯有她,毕业这几年,一意孤行,飘零天涯,如一个孤魂游鬼。 她摸着镜中自己的脸,皮肤依旧紧致,却略显苍白。嘴唇依旧红润潮湿,是一个繁华年龄应该有的模样。唯有眼睛,空洞漠然得让人害怕。 她不由得心下喟叹,一个人的苍老,始终难逃的是眼睛。 她摸着虎口处的刺青,那是她在回来之前留下的印记。一个简单的字母Seven。 她爱一个人七年的依据,她无法忘记一个人七年的凭证。 而今,她即将和这个人重逢。是幸,是命。 是不是像多年前一样,一切都只有命运会替他们做决定? 不,她不要。 九点时,陆尘埃抱着吉他准时出现在了蜉蝣的台上。 蜉蝣果然里三层外三层,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了一些像是熟悉,却又不确定是否真的认识的面孔。毕竟,很多年前,蜉蝣聚会时,他们之间也不过一面之缘。 那时,她仗着自己是版主,任性风光地在论坛风靡很久。 她最好的朋友骆翘也是在那时认识的,她和骆翘一见如故,没想到后来双双进了A大,还在一个系。 骆翘……想起这个最好的朋友,她有些伤感。那年她离开连骆翘都没有知会,骆翘问她任何,她都不答。后来骆翘气得摔门而去。 她走后,以骆翘好到爆的人缘,她身边早有另一个陆尘埃陪着她出生入死吧。 每个人身边的位置都不是非谁不可,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补上。 她看到台边陈烁的手势,定了定神,开始弹唱。 陈烁坐在台边,看着灯光下的陆尘埃,就算如今她常常沉默,但她身上天生的凛冽却依旧如一把匕首,只要她站在人前,自有戳进人心的本事。 陈烁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陆尘埃,大一的舞会。 其实之前陈烁已经知道陆尘埃,他建的蜉蝣论坛聚满本市几所高中的学生。高三毕业那年,以骆翘几个美女为首的人搞了个蜉蝣私下聚会,他当时因为在旅游没有参加。 回来之后就听骆翘说,陆尘埃真不错,性格豪爽跟女侠似的,不做作,对我胃口。 陈烁跟骆翘玩了三年,骆翘属于那种仗着长得美特张扬的女生,他还没见过她真心夸过哪个女生,所以当时心下还存了点惊奇。 接着骆翘就跟他说,陆尘埃跟他们一样,考到了A大,而且还在一个系。 陈烁进了A大后,陆陆续续听到了陆尘埃的大名,军训游戏时习剑,一剑成名。隔壁班男生追陆尘埃,刚开学就站楼下摆蜡烛什么的,众人皆知。 真正见陆尘埃本尊便是开学的舞会。开学一个月,大家早已混熟,男生经过一个月的卧谈会早评出系花,骆翘跟陆尘埃都位居榜首。 那个舞会,骆翘跟陆尘埃是携手进场的。骆翘穿火热的红裙,而陆尘埃,她穿的是一条蓝裙。 陈烁很难形容那种蓝,十七八岁的女孩,穿淡蓝太普通,穿深蓝太老气,而陆尘埃,她穿的那种蓝,又不是湛蓝天蓝暗蓝灰蓝,直到很久后,他听到一种很美的蓝,他才觉得用来形容她刚刚匹配,那种蓝叫海洋蓝。神秘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却又被深深吸引的海洋蓝。 那晚,她们是场中最吸引人的光芒,骆翘的舞伴是入学几天便出类拔萃的男子,而陆尘埃,陈烁看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不管谁去邀请她跳舞,她都会扬眉瞪眼,凶巴巴地把人吓走。 陈烁想起骆翘说过,陆尘埃论坛特张扬,一张利嘴能把人给骂哭,其实现实里的她特善良,傻乎乎的,最重要的是特洁身自好。就像这场舞会,要不是骆翘拉着她做伴,估计陆尘埃还蹲在寝室上网。 陈烁远远欣赏着她,娇嗔瞪人的时候,像一团火,疏离看人群时,又像一团冰。 真的算特别。 这种特别不止他一人发现,还有一开学就开着凯迪拉克进学校轰动一时的莫天赐。 莫天赐早准备好了别致的白玫瑰,他掐准刚进大学的女生定是扛不住人前风光的机会。 他手里准备的那束99朵玫瑰,早扬言要送给最美的女生。其实说实话,陈烁真的不觉得陆尘埃是最美的,最起码,男生们评定出来的系花,也另有其人,是一个叫艾而蓝的女生。 艾而蓝穿着一条白裙,漂亮是漂亮,但陈烁总觉得少了那么点味道。 所以他没想到莫天赐竟和他想到了一起,舞会中央,他突然捧着玫瑰似笑非笑地朝陆尘埃走去。 那时无聊的陆尘埃当又来了只讨厌的苍蝇,凶巴巴地瞪着眼前的莫天赐。 莫天赐却不畏惧她的眼神,坚定地捧着花,嘴角含笑地看着她,送给你。 我干吗要接受你的花?陆尘埃问。 鲜花赠美人。莫天赐风流倜傥地答道。 陆尘埃看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接下花,莫天赐正以为眼前的人只不过摆了下谱,最后终还是被虚荣心打动时,却见她突然抱着花走进场内,给在场的每个男生都发了一枝白玫瑰,然后冲到主席台拿着话筒笑吟吟道,同学们,今天学生会给大家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惊喜,每人手中都有一朵玫瑰花,如果你们喜欢眼前的舞伴,请把花送给她。如果对方也喜欢你呢,会同意与你跳下一支舞,如果对方不喜欢……你们懂的。 说完冲在场的人调皮一笑,大家顿时因为突如其来的游戏气氛高涨起来。 莫天赐脸色难看地看着惹完事便一阵风一般冲出礼堂的陆尘埃,跟了出去。 喂,你什么意思?!他揪住陆尘埃的手腕。从来没有人敢视他心意为无物。 是你说鲜花赠美人。陆尘埃淡定地反驳。 你……很好,莫天赐突然反怒为笑,你这是变着法子让我对你产生兴趣吗? 陆尘埃无语地看着眼前的自大狂,她当然知道他,一开学就听说了这个纨绔子弟,长得帅,家资殷厚,所以他觉得他想要的任何都会手到擒来吗? 她正思考怎么拒绝才能让这个自大狂明白就算他是人民币,也不能保证人人都喜欢他,突然看到不远处路灯下走过来一个人,她转了转眼珠,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她转头看着眼前的莫天赐,一本正经道,其实,我有男朋友。 莫天赐怀疑地看着她,据他所知,她在校一个月,没有和任何男生交往。而且他打听过了,她以前也没有男朋友。 陆尘埃仿佛看出了他的怀疑,坚定道,真的,我不骗你。 说着,她突然蹿到他身后,抓住从路灯下走过的人影说,你看,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莫天赐回过头,看到被陆尘埃牵着手一脸愕然的魏星沉。 刚路过礼堂的魏星沉迷茫地看着牵着自己手的女生,高挑的眉,像蕴含着璀璨光芒的眼。此刻她正拼命地冲他眨眼,貌似要他配合同意她刚刚说的话……他是她男朋友?! 虽然他不明白是什么状况,但他大概知道,应该是天赐在追求眼前的女孩。 他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哎,可是这个女孩不知道,他跟莫天赐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身上有几个胎记莫天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他女朋友了。 他苦笑地看着眼前像一团火一样的女孩,再看看笑得胸有成竹的莫天赐。 是救她,还是把她的手交还给兄弟?从小到大,莫天赐有过无数女朋友,他也曾帮他追过女生,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把眼前女孩的手交给莫天赐,他突然有些……不舍得。再看眼前女孩,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眸子里充满了毫无心机的信任和热烈。 那一刻,他竟然鬼使神差,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莫天赐看到他的动作,皱眉,星沉? 从他看到陆尘埃指着魏星沉说是她男朋友时,他就知道她撒谎了。 魏星沉是他的好兄弟,他有女朋友,他一定是第一时间知道。他以为自己的兄弟会帮他的,但现在看他的动作,他突然不悦地蹙眉。 陆尘埃却不知道两个人的思量,只以为魏星沉是收到了自己的暗示。她更坚定地握紧了魏星沉的手,转过头开心地对莫天赐炫耀,看吧,我没骗你!我真有男朋友,而且,他——比——你——帅! 说着跟个花痴一样乐呵呵地仰着头看魏星沉,就跟魏星沉是一个太阳,她是一株向日葵一样的崇拜。 莫天赐充满戾气地看着魏星沉,皮笑肉不笑道,你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竟没告诉我…… 魏星沉定定地看着他,四两拨千斤,淡淡微笑,天赐,我们刚开始交往,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转头对陆尘埃,魏星沉忽然脸一红说,老婆,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魏星沉很聪明,因为那时他并不知道陆尘埃的名字,为了打消莫天赐的怀疑,他不得不亲热一点。而陆尘埃听到魏星沉喊她“老婆”,立马明白意思,刷地伸出手对着莫天赐,亲热道,哎呀你好,我叫陆尘埃。 莫天赐坐在蜉蝣离舞台最近的桌上,看着灯光下抱着吉他唱歌的陆尘埃,抽着烟,是红双喜。这是后来她最喜欢的烟。 她手指纤长,指甲没有跟流行涂得五颜六色,是天生的洁白、圆润、富有光泽,所以她夹着烟时,纯净而风情。 起初的时候,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她的。 他知道,她是他哥们儿的女朋友,他追的女孩不计其数,他从没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定下过心,女人对他来说,无非是让生活保持新鲜的添加剂。 但陆尘埃,却是不一样的。 莫天赐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台上女生消瘦的侧面。 她的眼睛像深幽的潭水,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陷其中。 陆尘埃坐在蜉蝣的台上,弹唱着这首她最熟悉的歌,眼神逐渐缥缈。她已经肯定,他没有来。就算蜉蝣论坛对她的八卦如何热火朝天,可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不谙世事的年纪,他不会再因为她的喜好,每天惯例打开论坛翻看。 更何况,当年伤害他的,是她。 想起他那时痛不欲生的眼神,她有些难过。 他现在应该已经忘记了她。或者,当年她决绝地伤害他后,他已经开始恨她。 而如今的她,再也没有当年追他追得全校皆知的愚勇了。她唱着歌,扬起嘴角,眼前浮现出那时她追他的画面,那时她真是一腔愚勇啊。 舞会那晚,摆脱莫天赐后,魏星沉特严肃地看着她问,你平时就是这么随便拉个人冒充男朋友的吗? 陆尘埃看着他严肃的小脸,乐了。她不是随便的人,其实她注意他很久了。 这事要从开学军训说起,她自小在家娇生惯养,开学军训这种事能推就推,但大一军训时,她那一直惯着她的当老师的爹说,这是学生时代最后一次军训,要她必须去体验一次。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大家一起开始军训,每天沐浴着日光浴,看着自己从一块巧克力变成漆黑的焦炭。 年龄小时她还不介意,但现在女孩到了爱美的年纪,她一直对自己的肤色耿耿于怀,每天念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阴黑得早,人黑显得老”。但要是跟她爹说这些,她爹又会从鼻孔里冷哼,谬论。 而且她本身是个好强的人,她一直信奉的原则就是,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既然她选择了军训,就会把它执行得彻底。站军姿一站个把小时,就算是感到头晕目眩,她也强迫自己站得比别的姑娘挺直一点。 但毕竟平时吃苦太少,加上身体一时承受不住,有天她跟骆翘一起回寝室的路上,直接晕了。 骆翘当时吓得花容失色,只喊救命。话音刚落,旁边篮球场就跑来一个白色身影,二话不说,跟扛一袋面粉一样把陆尘埃扛到了肩上,朝医务室奔去。 那个人,就是魏星沉。 不过魏星沉把陆尘埃丢到医务室就消失了,后来还是骆翘凭着帅,笑起来就算阴天都能看到阳光灿烂这个特征找到了他。 陆尘埃本身只是想单纯地谢谢救命恩人,但骆翘一指给她看,她立马儿沦陷了。 就魏星沉那长相,她要特意去跟他说谢谢,她觉得人家准以为她是那些花痴女生,要拿这事跟他套近乎。 特别是军训时,围绕在魏星沉旁边的女生环肥燕瘦,多如牛毛。 不过她又觉得特别堵,当初魏星沉送她去医务室时,怎么就没低头多看她一眼,好歹她长得也挺周正的啊。少男少女,血气方刚什么的,他就没对怀里娇弱的美女产生点什么想法?这让陆尘埃觉得特别气闷。 之后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注意他,看着他在班里喊队,看着他带着班里的男生不动声色地搬水给体力透支的女生。注意他久了发现这小伙儿真是一个好小伙儿,不但长得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就连性格也没话说。最重要的是,不像她跟骆翘一样仗着自己的美色为非作歹。好几次她看到有女生跟他献殷勤,他都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她思考很久后,义正词严地对骆翘宣布,现在不为我美色所动的男子太少了,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纳入麾下。 骆翘笑得特淫荡地看着她,再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掩饰不了你对魏星沉的狼子野心。 但那时,陆尘埃看着眼前英俊的魏星沉,他显然已经不记得他救过她的事,但是作为一个有自尊的人,她才不打算告诉他。 既然他不记得她,她决定就从这一刻开始相识。 魏星沉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不在乎的笑让他蹙眉,她以前都是这么随便拉人做男朋友的吗?想到这个问题,他突然觉得内心有些不舒服。 幸好陆尘埃在他变脸色之前,好骄傲好骄傲地宣布,你是第一个冒充我男朋友的人啦。 陆尘埃说完怕自己的意图太明显,看了看魏星沉沉静的脸色状似好心,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你看现在这种情况,为了你和你兄弟的友情,我们以后是不是要默契配合? 魏星沉再次瞪眼前这个像白痴一样的女生,他真的很想掐死她,她这么喜欢假扮别人的女朋友吗?! 不过陆尘埃显然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主儿,说完这句话立刻替自己的聪明鼓掌,积极地拿出电话,来,我们交换下电话吧。 魏星沉咬牙切齿,你叫什么名字? 啊?正沉浸在热情里的陆尘埃抬起头,以为魏星沉也对她产生兴趣了,立刻笑嘻嘻,殷勤地答,我陆尘埃,涉外旅游05班。 我是魏星沉,国际贸易09班,我明天上午两节课,下课你记得来找我一起吃饭。 魏星沉脸臭臭地说道。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陆尘埃一个人站在原地不明白她这是被人拒绝了呢还是被人接受了。 不过第二天她还是听话地去找魏星沉了。这下整个系轰动了,打进校以来,魏星沉跟陆尘埃都是A大的风云人物。 一时间,谣言四起。 不管说是陆尘埃追求魏星沉,还是魏星沉心仪陆尘埃,反正对他俩有企图的人,顿时一哄而散。 不过骆翘一直觉得她跟魏星沉的关系不够明朗化。她觉得陆尘埃跟魏星沉在一起不清不白。 陆尘埃白她一眼,什么不清不白,我们俩的关系是合法化的…… 骆翘白她一眼,人家魏星沉都没承认你,小样儿你得意个什么。 陆尘埃想来想去,好像确实。她转了转眼珠,哼,我自有办法。 那天她跟魏星沉吃饭,他们坐定后,旁边饭桌上刚好坐了一群女生在讨论他们俩。 喂,你说魏星沉到底喜欢不喜欢陆尘埃? 我觉得应该不喜欢,因为每次都是陆尘埃去找他。 对,我看到过,他们坐在一起魏星沉根本就不怎么跟她说话的。 你们说会不会是陆尘埃仗着自己的外部条件,先占据有利位置,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陆尘埃听着听着,脸都绿了。要搁别人身上,这正是跟男方装可怜,索要正室地位的大好时机啊,躲在暗处的骆翘觉得事先虽然没知会陆尘埃,但她懂吧。 陆尘埃怎么知道这是好友骆翘为了助她一臂之力想的阴谋诡计?魏星沉还没反应过来,她二话不说,噔噔噔地跑上前,一拍桌子,喂,想追魏星沉放马过来,背后说我是非很爽吗?!嗯? 骆翘看到此幕差点倒地不起。她咬牙切齿,小样儿,给你制造机会,你他妈的倒给我制造麻烦来了。 一群人本身奉骆翘之命来说个是非撮合一下,谁也没想惹是生非,但看陆尘埃那架势,斜睨她们的时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顿时有些扛不住。 特别刚到饭点,餐厅很多人虽然看似在专心吃饭,其实大多都是竖直了耳朵在听,或者肆无忌惮地围观。 骆翘咬牙切齿正准备无奈现身时,幸好魏星沉已经站在了陆尘埃身后,他拉住陆尘埃的手,转脸温柔地说,老婆,不要发脾气,快回去吃饭吧,我把你爱吃的红烧肉都挑到你碗里了。 全校知名的魏星沉,不容其他女生近身的魏星沉,此刻却拉住陆尘埃那个傻大姐说,把自己的红烧肉都挑给了她。什么都不用解释!足以证明一切! 正在怒火中的陆尘埃立马被魏星沉一句“老婆”收服,这是他第二次喊她老婆,她转过身傻兮兮地看着魏星沉,说了声哦,就跟中邪似的被魏星沉拖回位子。 她刚坐回位子,准备吃红烧肉,学校广播响了。当那个甜美的声音播报着当天的新闻和天气时,陆尘埃突然有些心虚。 她料不到餐厅这一幕,本身还在广播台点了歌给魏星沉,还留了句特别霸气的话。 她正在踯躅,魏星沉已经注意到她的情绪,问她,怎么了? 她,嗯,没什么…… 说完她低头快速朝嘴里扒饭,魏星沉愣了下,接着就听到广播里甜美的女声,说下面这首“简单爱”,是涉外导游班陆尘埃点给她喜欢的男生,她想对他说,你那么好,所以我要亲手给你幸福,别人我不放心。 魏星沉听到这句话,联想到刚刚的那一幕,却又忽然心下一疼。 当初他只是气陆尘埃的随便,但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为什么气,又为什么会在自己兄弟莫天赐追求她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从一开始他就想将她据为己有。所以他让她去找他,希望以绯闻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但他没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竟然让她被人说得这么不堪。 他抬头看对面的女孩,她好像不介意一样,依旧皱着眉把饭盒里的辣椒挑到他的碗里。 又歉意又心安,她就是这么迷糊,神经大条。他忽然抬头摸了摸她的头。 陆尘埃正对着一只鸡翅奋斗,抬头看到魏星沉眼里流光溢彩的温柔,忽然有些脸红,是不是刚刚的歌太难听,或者我的吃相太吓人? 魏星沉笑了,他说,陆尘埃同学,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愿不愿意做我老婆呢。 陆尘埃脸红得更可耻了。 第五章 他怀里的女人 既然陆尘埃是他的人了,魏星沉当然不希望有人在陆尘埃背后说她是非,所以,第二天校广播台被神通广大的魏星沉霸占,循环了一天他点给陆尘埃的歌《醉赤壁》,这首歌暗示性不强,但播音员说里面有句歌词是魏星沉想送给陆尘埃的话,那句歌词是,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 这么赤裸裸的告白和高调,让校领导的脸都绿了。 不过借此,她跟魏星沉这对情侣在校园里声名大噪。 一曲即将终结时,陆尘埃看到台边的陈烁突然站起身朝侧门走去。 接着他带了一个人进来,那人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面容英俊得让人惊叹。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陆尘埃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她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她整颗心都欢声雷动地在叫嚣着一个名字。 魏星沉,魏星沉…… 他在桌边坐下,抬头望向她的那一刻。她假装陶醉于歌声,闭上了眼。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害怕突如其来的眼泪从眼眶掉落,所以紧紧地关上了眼睑。 他竟然来了,他真的来了。 最云淡风轻的字眼,却包含我最深厚的问候,和想念。 一阵掌声结束了陆尘埃半个小时的弹唱。 她致谢后,从台上走下来。 虽然她也想像歌里唱的,云淡风轻地对魏星沉说句好久不见。但她却不得不承认,除开魏星沉进门时她的惊鸿一瞥,其实她连光明正大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低垂着眉眼,准备拐进侧门,突然一只手拦在了她面前。那双手洁白修长,她心下一震,立刻抬起头,却失望了,她都忘了,莫天赐这个禽兽也有副好皮囊。 莫天赐仿佛对她须臾的想法了然于心,低沉地笑了,他说,失望了吧。 她没有说话。 莫天赐端着酒杯问,要不要喝一杯? 她不看他,依旧没理会。 莫天赐却并不介意,他晃动着手上装满无色液体的酒杯,浅笑,尘埃,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喝白酒?说起来,你第一次喝白酒还是陪我喝的呢。 陆尘埃挡开他的酒,不客气道,那时没觉得你这么禽兽。 哦。莫天赐笑得一脸无耻,可是这个禽兽却一直都很爱你呢……每当多拥有一次你的第一次,禽兽都会多一些开心。 陆尘埃看着莫天赐棱角分明的脸,她知道论无耻,她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第一次陪莫天赐喝酒,是在“秘密基地”。 虽然舞会那晚她跟莫天赐有些冲撞和不开心,但因为莫天赐是她男朋友的好兄弟,加上她经常出入“秘密基地”,所以她跟莫天赐一直维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所谓秘密基地,是莫天赐在教学楼上搞的一间教师休息室,供他们一群人抽烟、喝酒以及自己谈恋爱用。 她第一次看到“秘密基地”时简直叹为观止,硕大的游戏机,拳击靶子,乒乓球台,两台新款电脑。她真怀疑A大是莫天赐家开的。 不过魏星沉说也差不多,莫天赐的舅舅在A大位置举足轻重。 莫天赐有洁癖,喜欢用自己的东西,他嫌外面游戏厅网吧太吵太脏,所以搞了间休息室,也娱乐了周围的兄弟。 魏星沉经常去打游戏,虽然莫天赐没规定,但其他人自动自发不会带自己的女朋友来,只有魏星沉是特例。加上陆尘埃性格挺奔放,和休闲室的那群小兄弟打得溜儿熟。 只要没课,陆尘埃就喜欢朝那里跑,躺在懒人沙发上晒太阳,看小说,是最享受的事。 那天下课她照常去“秘密基地”找魏星沉,推开门却发现休息室特安静,跟往常不一样,游戏机都没开,她以为没人,朝懒人沙发上一躺,想拨电话给魏星沉。 谁知道她刚躺到沙发上,就听到身后有动静。 她机警地回过头,窗帘边的暗影里钻出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逆着光,仔细分辨出是莫天赐后,白他一眼,你躲那里干吗,吓我一跳。 那天莫天赐跟往常都不一样,身上少了嚣张,却多了一份哀痛。 她还没开口,莫天赐已经答非所问,要不要喝一杯? 她从小喝酒过敏,刚想张口拒绝,莫天赐却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今天,是我妹妹的忌日,我很难受。 陆尘埃惊讶地闭上了嘴,看着莫天赐哀痛的眼,她从没看到过这样的莫天赐,她心下一软,点了点头。 莫天赐走到柜子边,倒了两杯酒,拿一杯递给她。 看着跟纯净水儿一样的白酒,陆尘埃两眼一白,心里暗骂莫天赐浑蛋,她喝啤酒都不行,更不要说这一大杯白的。但介于莫天赐的不对劲儿,也不敢言语,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特硬气地跟他哥俩好,干杯。 喝着喝着,莫天赐突然抬起头,古怪地看着她问,你知道我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她看着莫天赐通红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像那种走入绝境,满眼充满杀气和绝望的人,那一瞬间,她有些害怕,只是本能地摇头。 莫天赐却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你猜不出,你绝对猜不出的。 对陆尘埃而言,平时的莫天赐再嚣张,也无非是一个不懂事的纨绔子弟。而那一刻的莫天赐,跟一个嗜血狂徒般,面容上带着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深色的眸子里却充满了沉笃和阴鸷。 她犹豫了下,开口问莫天赐,你……还好吧? 莫天赐仰头将手上的酒喝完,平静得仿似没什么事发生一样,我很好,我很好啊。 不过,莫天赐靠近她,低声说,我告诉你,那群警察说我妹妹是自杀,说她不小心从楼上跌落下来的,只有我知道,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说完,莫天赐冲她神秘一笑,脸上有凶狠和仇恨一闪而过。 陆尘埃愕然,就算她再大胆,但在莫天赐讲的事情面前,她觉得自己充其量就是朵温室小花。她突然觉得不羁的莫天赐身上埋藏着很多很多故事,但是她却无法探究。 当一个人知道另一个人的秘密越多,他们的牵扯便越多。 就算莫天赐的故事再吸引人,她也不想探究。她只好装糊涂,一杯一杯陪莫天赐喝酒。 那天她跟莫天赐喝了多少她不记得,反正喝着喝着就脸颊发热,头脑发晕,一头栽沙上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秘密基地”已经有人影晃动,魏星沉坐她身边,莫天赐在游戏机边搂着学校里一知名美女在接吻。之前那个哀恸的莫天赐跟她的幻觉一样,他其实还是那个沉迷女色,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罢了。 她揉着惺忪的眼跟魏星沉说话,魏星沉却拉着她走出“秘密基地”,脸色铁青,说让她以后不准喝酒。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魏星沉动气,那时她只以为魏星沉不喜欢女生喝酒,后来才知道,其实那天她喝醉躺在沙发上,莫天赐却伸手抚摸她的脸,而这一幕,正好被进门的魏星沉看到。 我替她喝。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打断她的回忆。 陆尘埃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立在原地,不敢动不敢言语,更不敢转头看身边的人一眼。 那个熟悉的声音,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她生怕她动一下,便会从梦境里醒来。 可是莫天赐却不放过她,闲适地望着站在她身边的男子说,星沉,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替她喝呢?前男友……还是…… 他的表情看似无辜,说出的话却句句像淬了毒的针,密密匝匝地扎在她和他的心上。 够了!莫天赐!她不想再听下去,尖锐地打断他的话,我喝。 前男友——这三个字,真是极大的讽刺。所有的前度,提起不是过错便是错过。以前她从没想过这是她和魏星沉最后的关系。 她不看他,接过酒杯,仰头准备干下。突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横空劈来,毫不客气地打掉她手上的酒杯。 她手上一痛,还没看清来人,耳边已有声音在开骂,我操,莫天赐你这个王八蛋,你明知道陆尘埃喝酒过敏,端这么大一杯,她就算不进医院也得毁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浑蛋,当年还吹多爱陆尘埃,我瞎了眼才让她跟着你走! 美艳的俏脸,火暴的性子,陆尘埃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骆翘?! 骆翘接着把战火转到一旁脸上悲喜难辨的魏星沉身上,你理这个疯子干什么!你日思夜想的陆尘埃现在不就在你眼前?你直接拐了她走人啊!跟莫天赐这个浑蛋唧唧歪歪什么! 接着,骆翘喘了口气,转头看着一脸痴呆的陆尘埃,操,你长了这么几年怎么还这么副傻鸟的样子,他敬你酒你就喝,这种段数的酒,够资格拿来敬你陆尘埃吗! 说着骆翘一拳招呼到她肩上,看什么看,人间蒸发几年就不认识我了?! 陆尘埃震惊地看着瞬间改变整个场面的女王,又高兴又心虚地喊了一声,骆翘…… 从她不告而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大概失去了骆翘这个爱憎分明的朋友,她觉得骆翘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离开。但没想到,隔了几年,她竟然在这里碰到骆翘。 哼!骆翘白她一眼,能耐了,回来也不知会一声!要不是刚听一姐们儿说你在这里唱歌,我几百年都没踏足过这种清吧了!我还以为姐们儿骗我,原来你真在! 我……我前几天刚回来……陆尘埃尴尬地看着骆翘,想解释点什么。 骆翘特体面地不给她难堪,拉着她的手亲热道,好啦好啦,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不告诉我,自有你自己的原因,我知道你还活着就行了……哎,说实话,这几年我快想死你了。怎么说你得补偿我点什么,比方说吃顿饭安慰下清瘦的我,或者是买个ty讨我欢心什么的。 陆尘埃笑了,骆翘这几年真的一点都没变,说话还是像放炮一样噼里啪啦一大堆,还是喜欢ty那个大脸猫。 好啊。陆尘埃松了口气应着。 两个叙旧的人早已忘了身边还站着两个极品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两对贤伉俪在叙旧。 在一旁一直观望正担心出什么事的陈烁适时凑了过来,跟骆翘开玩笑道,夜场女王,竟然来蜉蝣照顾生意啊。转而对着一直没吭声的莫天赐和魏星沉打圆场道,嘿,今天什么日子,大家竟然都在,要不我做东,大家聚下? 陈烁搓着手,环顾周围。 那敢情好!骆翘开心道。 莫天赐双手环胸,讥诮地吐出几个字,好啊,奉陪到底。 魏星沉看了一眼陆尘埃,沉默地点了点头。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陆尘埃身上,陆尘埃当然无话可讲,那就聚呗。 既然这样,陈老板也不用破费,莫天赐突然说,到我地盘好了。 聚会地点是皇朝。莫天赐名下的一家休闲会所,才开不久就在市里红透了半边天。 临行前,莫天赐突然不怀好意地环顾了一下众人,满脸微笑着问魏星沉,星沉,叫上女朋友一起啊,大家不是不认识艾而蓝…… 听到艾而蓝的名字,陆尘埃一怔…… 提那个扫兴的女人干吗。骆翘不屑道。 莫天赐笑得一脸无辜。 正在这时,像是验证莫天赐话似的,魏星沉的电话突然响了。 莫天赐扬起嘴角,看吧,我说有猫儿腻,追踪电话来了。 魏星沉接起电话,并没有躲开他们,对电话那头的人温和答道,嗯,没有……在蜉蝣……尘埃回来了,大家准备聚下……嗯,皇朝……那待会儿见。 走吧,上车吧。骆翘假装没听到,沉着地拉着陆尘埃上了陈烁的车。 陆尘埃低头,顺从地坐在了陈烁的车上,心头却仿佛笼罩了一层浓密的乌云。 艾而蓝……魏星沉……原来他们…… 陆尘埃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魏星沉的意义,跟他对她一样重大,这也是支撑她回来的勇气,但是此刻,她却有些怀疑自己,甚至是害怕。 她像一个守株待兔的小孩,以为重新回到原地,便能等回自己的爱情。 但当她站在原地时才发现,时过境迁,是这世上最残忍的词语。 骆翘看着好友眼里的凄惶,刚想出口安慰,陆尘埃已经笑着开口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眼里转而平淡如水。让骆翘误以为是自己刹那的错觉,也压下了心中的话。 伸了个懒腰,骆翘顺着话题开始喳喳呼呼地跟陆尘埃讲她在医院的护士工作。 我毕业后就被我妈抓去了医院,你不知道我这张美艳的脸让我吃了多少苦头,每个病人来看到我这张脸都觉得我是走后门进来的,操,就跟我脸上刻着“学术不精”四个字似的,个个都躲着我走。不是跟你吹,我是我们科扎针最准的护士。我这信誉积累得可真是辛苦,先是别的护士扎针不准,喊我去扎,到积累到了回头客,再到大家的口碑相传。我觉得以这辛苦过程我就算是开一饭店也发了。 陆尘埃笑了。 骆翘说,你别不信,改天你去医院我给你扎一针,保管你感受到我润物细无声的优待。 你呢?骆翘蹭了下她的肩膀,你这几年干吗呢。 也没干吗。陆尘埃说,你知道我爸妈其实对我没什么大指望,就希望我过得开心。当年毕业我跟他们说在比较远的F市找了工作,他们没办法,就放我出去了。这几年也只是做了些乱七八糟的工作,不提也罢。反正一天一天过日子。陆尘埃真心道。 这时,前面一直沉默的陈烁却转过头说了句特文艺的话,他说,陆尘埃,你只是在别人的城市,张不开自己的翅膀。 一路跟陈烁,骆翘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到皇朝时,魏星沉跟莫天赐已经停好了车,艾而蓝也站了在门口。 陆尘埃下车一眼就望到了艾而蓝,其实离开A市后,陆尘埃最常见的人是艾而蓝。在电视上。 毕业后艾而蓝去了卫视台做主持人,而A市的卫视台在全国又数龙头,所以她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艾而蓝,特别是近两年,她主持的娱乐节目在全国红到爆。 艾而蓝比电视里更瘦,而整个人也带着明媚的妩媚。 她看到陆尘埃跟骆翘,特亲热地跑了上来,尘埃,骆翘。 骆翘冷哼一声,没有理她。陆尘埃冲她点了下头。骆翘在身后拧她一把低声道,干吗理这个人。 陆尘埃笑了下,她永远都做不到骆翘的爱憎分明。 站在电梯里,陆尘埃看着满身荣华的艾而蓝,她比大学时更懂得装扮自己,也更懂得自己所要的东西。 她如今是红透半边天的娱乐女主持,开着名车,住着豪宅,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需要依傍她跟骆翘而获得某些被认可的价值。 但不知为什么,此刻陆尘埃还是很怀念她们那时的时光。 大一时,她跟骆翘是好朋友,接着,跟着社交达人骆翘认识了艾而蓝。 之前她知道艾而蓝,被评出的系花,舞会上她也见过她,穿了条白裙子,站在那里跟仙女似的。 她跟骆翘还在为买一千块的包肉疼得吃俩月泡面时,艾而蓝已经背上了动则上万的香奈儿烟视媚行,学校里盛传她父亲是高官,家里豪华车数辆,她每年都会去香港采购一次。 但艾而蓝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她可以陪她跟骆翘逛地下商场,也会跟她们挤一起拍幼稚的大头贴,她们一起买的十几块的小玩意儿她毫不犹豫地挂在了昂贵的包上,一点都不嫌弃。而且她善良,每次路过天桥都会给乞丐钱,面值五块十块不等。最难得的是她每个月会去福利院做义工。 陆尘埃觉得,艾而蓝漂亮、温柔、善良,完美得跟个天使似的。 骆翘也说,以后谁娶了艾而蓝,祖坟上都会冒青烟。 而学校里追艾而蓝的男生更是从经贸系径直排到了生物系。 艾而蓝虽然断断续续地有跟不同的男生约会,但是她从来都不与他们发生任何绯闻关系。她说她只想找个能愿意跟她共度一生的人。 当时陆尘埃跟骆翘嘲笑她,长这么漂亮,思想这么老派。 艾而蓝特别孝顺,每周都会回她在A市的姑妈家。她开保时捷的表哥来接她。 艾而蓝说她姑妈身体不好,但很疼她,所以她希望多照顾她。 于是在陆尘埃跟骆翘心里,艾而蓝头上又加了一个仙女光环。这些光环一层一层叠加到大二,以一种绝对毁灭的姿势被引爆了。 那是大二刚开学,全校正沉浸在喜洋洋的热烈气氛里,学校论坛却突然爆出一张照片,帖子有个引爆全校眼球的标题——仙女系花艾而蓝男友浮出水面,有照为证! 大家都知道,艾而蓝自入校以来,拒绝过的人可以组一个加强连了。所以这个帖子的点击率翻得比中国物价都快。 照片上,艾而蓝跟一个男子在接吻,男子紧紧地搂着她,因为个头有点矮,所以接吻时甚至还微微踮着脚,而且男子的容貌普通,身材微胖,艾而蓝却状似陶醉地闭着眼。他们身边,停着一辆保时捷。 陆尘埃跟骆翘看到照片时,帖子已经跟星星之火一样燃遍整个校园。下面的评论恶毒无比。 而自从这个帖子传开,艾而蓝就消失了。但年少时的陆尘埃跟骆翘,心怀天大的义气和满腹的善良。她们立马觉得艾而蓝被人陷害了,且照片背后必有隐情。 所以她们当时一边联系艾而蓝,一边注册马甲在论坛和人对骂。那是她们第一次觉得网络腥风血雨,人性丑恶。 后来回来的艾而蓝也没有让她们失望,艾而蓝流着眼泪跟她们讲了事情始末。 艾而蓝说照片上的男子确实是她表哥,她跟表哥一起长大,表哥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到她面前。表哥大三的暑假,去她家玩。因为他是书呆子只懂得念书,所以长大后的艾而蓝不喜欢跟表哥玩,为了气表哥,晚上还故意偷偷跑到酒吧玩。但回来的路上,被一群痞子调戏,而且他们对她动手动脚。是后来赶来的表哥救了艾而蓝,为了保护她,还和那群痞子动起手。 但表哥怎么会是那群人的对手,那晚被一人拿石头砸中脑袋,送到医院缝了十针后,精神不太好,经常生病,而这时表哥的女朋友也离开了他去了国外。表哥更是大受刺激,这几年虽然按时复诊恢复了许多,但也时有不清醒的时候,便会将艾而蓝认成是他女朋友。而艾而蓝对表哥的愧疚之心,便使她常常迁就表哥。 陆尘埃跟骆翘听完这个故事更心疼艾而蓝了,她们想着各种各样的解决流言飞语的办法,甚至到最后还跟那些背后说艾而蓝坏话的人动手打架。 但大二上学期过完,艾而蓝的谎言却被她自己拆穿。 那是冬天,天气异常寒冷,久不下雪的城市也下起了雪,她们开心地在寝室空地前打雪仗,堆雪人。 但晚上时,艾而蓝却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痛得一塌糊涂。 起初她跟骆翘都以为艾而蓝是因为受凉发烧了,但后半夜艾而蓝忽然呻吟不止,骆翘妈是医院主任,所以骆翘平时对市医院挺熟,立刻打了急诊电话把艾而蓝送到医院急诊部。 那些护士检查后,直接把她拉进了妇产科。当时骆翘还气得冲护士发起了脾气说,这不是乱来吗,她又不是生孩子,朝妇产科推什么?! 有个小护士是新来的,不知道骆翘是她们主任的女儿,直接白骆翘一眼说,你这话真稀奇,她宫外孕不朝妇产科推朝哪儿推? 骆翘愣了,陆尘埃也愣了。 虽然骆翘上课不多,但怎么着她从小就在医学世家浸淫,联想着艾而蓝前后的反应,眼色一暗,脸立刻冷了下来。 而陆尘埃,压根就是第一次听到宫外孕这词儿,她哆哆嗦嗦地问骆翘,这什么意思,没生命危险吧。 骆翘冷笑,流产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那天进医院前,陆尘埃因为担心,拿艾而蓝手机跟她表哥打了个电话。 就在她跟骆翘在外面等手术时,艾而蓝表哥赶到医院。一听说艾而蓝是宫外孕,做了让陆尘埃跟骆翘都惊讶的举动。 他转过身操起手边的电话拨了号,对电话那头人以A市的方言开骂,你他妈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骗老子……你之前说给老子介绍的这个女的是处女,我告诉你,医生说她打胎打得都宫外孕了……别跟我废话,我明天找你算账…… 如果在听到护士说的话之后,陆尘埃跟骆翘有了怀疑,那么在听到表哥这番话后,她们终于无力地接受了现实。 而那个表哥大概觉得面上无光,转头竟然开始挖苦陆尘埃跟骆翘,你们这些女大学生,个个为了钱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装得再清高,到卖的时候还不是明码标价…… 骆翘气得跟男子大吵起来。艾而蓝一直把表哥说得善良可怜,且是一个有良好教养的富家子弟。 但那天面对那个满口脏话的男子,一切真相大白,艾而蓝口中她所谓的表哥确实压根就不是她劳什子表哥。只不过是包养她的金主,暴发户,文化程度不高。 这也是为什么骆翘每次开玩笑说想拿表哥的保时捷练手,艾而蓝慌张地变换话题的原因吧。 只有她跟骆翘这两个傻瓜,才会相信艾而蓝曾编造出的让她们感动得痛哭流涕的故事。 接着,艾而蓝宫外孕的消息不知道被谁小范围地传了出去,于是一时间学校里关于艾而蓝的流言飞语更甚,甚至还有人八出她以前在C市念高中时的丑事,说她以前的裸照在班上男生手机里流传,她勾引过老师。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再出去维护她了。骆翘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没想过偷窥她的秘密,但作为朋友,她隐藏得太深就没意思了。 想什么呢。骆翘撞她一下。 没什么。她笑了下,从回忆里拔出身,转眼已经到了皇朝大厅。 莫天赐转头看他们,问,去几楼? 皇朝总共分为三层,第一层吃饭,第二层洗脚,第三层唱歌。 陆尘埃看了骆翘一眼,骆翘回望她,仿佛立刻猜透她心里想什么似的,快言快语道,唱歌吧。 她舒了口气,还是骆翘最了解她,她最怕大家坐在一起吃东西面面相觑的感觉,唱歌好歹有个音乐能打破尴尬。 莫天赐点了下头,旁边一帅哥便立刻把他们朝三楼领。 正在这时,陆尘埃电话响了。她看了眼电话上闪烁的“楚”字,犹豫了下说,你们先上去,我接个电话。 骆翘笑得像只贼头贼脑的狐狸,接什么电话还不能给我们听到? 她笑着拍了下骆翘,示意她赶紧走,然后转身站在僻静的地方接起电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她问电话那端的人。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一个年轻好听的男声从手机里传来,你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没那么快。陆尘埃笑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下。 你最近还好吧?陆尘埃找话题问。 嗯,挺好。男声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后说,没事我挂了。 不待陆尘埃反应,那头掐断了电话。陆尘埃瞪着电话,这个人,还真是……喜怒无常。 挂了电话,她走进电梯上三楼。 电梯门刚打开,一股震撼的音乐袭来,整个三楼一片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样子。她刚走出电梯被门前的人吓了一跳。 莫天赐双手抱臂站在墙边,审视般斜睨着她,这么快就另有新欢了? 关你屁事。对于莫天赐的再三纠缠,陆尘埃忍不住粗鲁回道。 莫天赐听到陆尘埃的粗话不怒反笑,他说,嗬,陆尘埃,我还以为你会忍让一辈子呢。你终于不再装绵羊了,开始露出尖牙利爪了…… 接着莫天赐一把扭住她冲她特温柔地笑道,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既然你回到这座城市,那么以后你做的所有事,都关我的事。 陆尘埃很想一脚踢飞他那张假模假样的脸,但她知道跟莫天赐这种无耻的人多争辩一句都能折寿十年。于是她一把甩开他。 莫天赐也不介意,好整以暇道,走吧,他们在包厢等了。 顺着一路热闹,到达包厢。 骆翘这个麦霸正在忙着点歌,魏星沉低头在玩手机,艾而蓝坐在他旁边,脱了外套,穿了条精致的蕾丝裙,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她端坐在那里,跟个女神似的。 陆尘埃看着她都自惭形秽,虽然艾而蓝当年是A大系花,但她跟骆翘那时也都不逊色,但现在,骆翘也修炼得美得越来越惊心动魄了,唯独她还是t恤牛仔裤,走一起,她绝对是她俩的跟班。 陈烁走上来拉着她问,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随便吧。她朝旁边沙发上一坐,莫天赐随后也坐在她旁边。 骆翘真是她的好姐妹,怕她闲,点的歌都是两人当年喜欢唱的。 快快,陆尘埃。骆翘拿着另外一个麦塞她怀里,来唱唱我们当年的成名作。 陆尘埃其实没什么心情唱歌,但是跟骆翘在一起她就是能被骆翘扭转乾坤。 她们从twins的《朋友仔》唱到情侣对唱的《好心分手》,陆尘埃越唱越来劲儿,半个小时没歇口气儿。陈烁、莫天赐、魏星沉在旁边没事玩起骰子。艾而蓝就坐在魏星沉身边笑意潋滟地陪着。 陆尘埃喝水休息时,骆翘不安好心地走上前,一把推开魏星沉,去去去,点歌,别让我们包场啊。 然后一把打乱陈烁和莫天赐手里的骰子,叉腰道,都点歌!跟你们一起出来玩真没劲儿! 陈烁笑着威胁,我们点歌就没你唱的机会了。 陈烁跟莫天赐唱歌也都算麦霸级别,虽然莫天赐唱得少,只有魏星沉,是个五音不全的,他在KtV从不唱歌。 骆翘转了转眼珠,狡黠地推了陈烁一把,我不听你们唱,我听腻了,我要听魏星沉唱。 魏星沉笑着转开身,靠在沙发上摆手,你别为难我,你明知道我不会唱歌。 嘿。正在点歌的陈烁突然冲魏星沉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上次去你办公室听到你难得地在放歌,那个叫什么《灰姑娘》来着,我知道你一定会唱,我帮你点上。 灰姑娘。听到这三个字陆尘埃心里一震,骆翘也心有灵犀地朝她望来。 《灰姑娘》是陆尘埃以前最喜欢的歌,她喜欢前面那段葫芦丝伴奏,而且她觉得这首歌的词和调都特美好,那时她经常逼着魏星沉学这首歌唱给她听,魏星沉每次都会看着她笑啊笑,特不诚实地说“你怎么会是灰姑娘,你是我的公主”蒙混过关。 陈烁唱了首歌后,奸笑着把麦扔给了魏星沉。 陆尘埃以为魏星沉不会唱,谁知他拿着麦掂了两下说,你们不要被我的歌声吓到。伴随着熟悉的葫芦丝,他真的开口唱了起来。 魏星沉低沉的嗓音,配上缓慢的吟唱,给这首歌增添了一些沧桑的味道。 包厢里也有片刻的安宁,大家都若有所思地各自沉默着,陆尘埃边玩弄着手指边看着屏幕上的歌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一簇目光从魏星沉那边时不时地投射而来。 她假装转头,朝那个地方扫去。 猝不及防,她和魏星沉的目光交会在空中。她本想继续转头假装没看到,魏星沉却定定地,沉沉地看着她。 她一阵慌乱,很快将目光移走,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排山倒海的难过齐齐迸发。曾经他们在KtV,手挽手,恨不得变成连体婴。如今,他们却分坐两端,隔着几个朋友,却像隔着人山人海,隔着一段的小小的距离,却犹如天涯之远。 她不知道艾而蓝什么时候出去的,她只是想起魏星沉那个眼神独自忧伤着。 那双眼,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霾,却又充满着沉沉的光亮。 像是忧伤,又想是充满期待。不,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想。 他应该不会再对她有期待。 她记得她跟魏星沉说分手的那个夜晚,魏星沉在大雨里站了一夜,后来骆翘跟她说,他直接晕倒在了街边,是路人将他送到了医院。 但一想到如果他对自己再也不抱希望,她又觉得心脏微微缩动地疼痛起来。 她晃神的片刻里,魏星沉已经唱到了结尾,“也许你不曾想到我的心会疼,如果这是梦,我愿长醉不愿醒”。 陆尘埃看着那一排歌词,她也多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梦醒后,她依旧站在魏星沉身边没心没肺地笑着,魏星沉依旧温柔地喊她,老婆婆。她跳脚着让魏星沉背她走。但魏星沉随后的电话打断了她的希望。 魏星沉唱完歌,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刚说了两句,脸色大变,直接扔下麦就冲到包厢外。 面对大开的包厢门,陈烁疑惑道,出什么事了?他跟莫天赐先后跟了出去。 她迷茫地看着骆翘,骆翘也一把拽着她走了出去。 第六章 这个女人不省事 在大厅,她看到了魏星沉,还有靠在他怀里泫然欲泣,惊慌失措的艾而蓝。 旁边还站着一群不知名男子在争执什么,骆翘拉着她走到陈烁身边问,怎么了? 陈烁看了她一眼,抬着下巴朝人群中央一个跋扈的醉酒男子点了下,低声解释,他喝醉了,非礼了艾而蓝,艾而蓝跟他起了冲突。说着又点了下旁边的老者,无巧不成书,这个人来头不小,刚好是公司的大客户。非礼艾而蓝的就是他儿子。 魏星沉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醉酒男子,却对一旁威严的老人开口,秦总,我还以为我们合作得很愉快…… 魏星沉,是你女人先挑逗我的。醉酒男子不服地插嘴打断魏星沉的话,我没非礼她。别开口闭口拿公事说事,当年如果不是我们给你大单做,你现在能做到这个位置吗?! 陈烁冷笑了下,陆尘埃站在他身边,听到他低不可闻地说,狗仗人势。 这本是莫天赐的地盘,理应莫天赐出面调解,但陆尘埃转头看莫天赐,发现他只是双手环胸,看好戏般站在一边。而在陆尘埃看向他时,他也仿佛有预感准确无误地朝她看来,嘴角轻轻扯动着上扬,眼底的戏谑毫不遮掩,看来他绝对不会出面。 陆尘埃眼色一转,看到老者已经将醉酒男子拉到身边,微笑着对魏星沉道,魏总,这是个误会,犬子一喝多就容易做糊涂事。说着还气急败坏地拍了醉酒男子一巴掌,还不快给魏总和艾小姐道歉。 爸……醉酒男子意外地看着老者。老者严肃地瞪了他一眼。 醉酒男子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对魏星沉道歉,对不起,魏总,我不知道是你女朋友,多有得罪。 旁边的陈烁冷哼,对眼前的形势,低声跟骆翘和陆尘埃解释,这只老狐狸,一定是听说了星际国际准备注资我们,以后我们合作他们得利的可不是一点两点了。如果现在中断合作,他们想去另外找给这么高利益的公司难于登天。 行星国际?骆翘惊呼,那可是本省著名集团。陈烁得意地点了点头。 陆尘埃看着站在场中央,与老者周旋的魏星沉,她一直都知道他非池中物,也一直相信他会拥有很好的生活,但此刻看着眉眼英俊,笑容疏离,与艾而蓝同站一线的他,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离她很远很远。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挺拔血性的少年,他不会像年少一样需要用武力用拳头去保护一个人。如今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凌驾于白云之巅,只消他一句话,一个表情,对方便会俯首称臣,割地退让。但躲在他怀里被他保护的那个人,却不再是她。 再也不会是她。 陆尘埃忽然想到,大二那年,魏星沉为她打架的事。她跟骆翘晚归,碰到猥琐的出租车司机,下车时她们跟他吵了起来,出租车司机仗着夜晚,对她们动手动脚。被来接她的魏星沉看到,动手打了起来。 魏星沉一直都以冷静自制出名,那时身边的人都说,唯有与她有关的事,魏星沉才会失去分寸。 眼前,魏星沉和老者很快已经调停得差不多了,陆尘埃看着魏星沉微笑着与老者握手言和,突然不想再看下去,她跟骆翘说我想去卫生间。 我跟你一起。骆翘拉着她。 她们刚走几步,在拐角处,听到几个女声小声议论。 喂,你们看到没,刚刚那个是艾而蓝啊! 看到了看到了,人比电视里还好看,怪不得被那个小开调戏…… 嘁!另一个声音不屑道,拜托,就因为她漂亮所以大家都相信是她受非礼的吗?我刚刚清清楚楚地看到是她先朝小开身上撞的,而且还媚笑着跟小开打招呼。 啊?真的吗?其他两个声音充满惊奇。 我绝对没有看错,而且,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接着就有一个帅男人出来为她争风吃醋。 是哦是哦,你们认识站她旁边的那个人吗?长得好帅好有型! 哎,如果有这么帅的男人为我争风吃醋,我愿意被人一枪打死。 听说他们身后站的是皇朝的幕后老板…… 女人天生八卦的关注点永远在男人身上,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操!一旁听到真相的骆翘愤怒道,艾而蓝这个贱人!魏星沉不过唱了首歌给你,她就弄这么大一场阵势!妈的!我今天不去废了她我就跟她姓! 骆翘。陆尘埃拉住她。虽然刚刚她也听到了那几个女生的谈话,奇异的是,她竟然没有任何一丝气愤的感觉,此刻她并不在意艾而蓝是否弄虚作假,她想起莫天赐先前嘲弄的眼神,今天他不出面,也只是借此事让她明白她和魏星沉之间沧海桑田的距离罢了。 你怎么还这么面?!骆翘气急败坏。 不是我面,陆尘埃说,你以为你对艾而蓝动手魏星沉会无动于衷吗? 我会告诉魏星沉她欺骗了他! 蠢货。陆尘埃不在意道,女生之间的波涛汹涌,大多时候男人是不会懂的。你告诉魏星沉又能改变什么?只不过证明艾而蓝在乎他耍的一些小手段,太容易就会被原谅了。 骆翘望着她,定了定,忽然笑得特下流,她说,嗯,他们懂个屁,他们懂的只是女人胸前的波涛汹涌。 陆尘埃在蜉蝣台上唱着《笑忘书》,骆翘跟泡泡在不远处的桌子跟一群纨绔子弟在玩骰子。骆翘张扬地笑着,拿着骰子盒摇得兴高采烈,而桌上几个男子或开心或专注地看着她,骆翘总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高调关注。 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笑着羡慕。陆尘埃唱着这两句像是写给自己的歌词,想起那晚的事。 那晚,解决完艾而蓝被非礼的事后,他们就散了。 魏星沉理所当然地送艾而蓝,但他转过头却对陈烁欲言又止,陈烁怎会不懂自己老板的心思,立刻不动声色却又体贴道,我送骆翘和尘埃回去。 我和尘埃顺路,我送她回去。莫天赐打断陈烁。 不要!骆翘立刻挽上陆尘埃,我跟尘埃好久没见,她要去我家住,我们两个要说话。 陆尘埃知道骆翘是为她解围,而且她也想和骆翘像从前那样,躲在被窝里,通宵达旦地聊天。 但她知道,却并不是今天晚上。今晚,她没有精神,她拍了拍骆翘的手说,改天吧,我今天有些累。 骆翘担忧地望着她,但最终还是理解地上了陈烁的车。 陆尘埃上了莫天赐的车。从车窗里,她看到魏星沉护送艾而蓝上了自己的车,临行前,魏星沉朝莫天赐的车望了一眼。 陆尘埃知道,莫天赐贴的车膜,从外面看里面,完全漆黑一片。魏星沉其实并不能看到车窗里的她,但她还是迅速地躲闪了眼神。 莫天赐没有送她回家,而是按她的指示,一路载她到A大。 停在A大门口,莫天赐没有说话,但他眼里的嘲弄一览无余。 她并不在意,只是看着雄伟的大门,和里面寂静的灯火,心生恍惚。 魏星沉就是在这里为她打的架。那次,出租车司机很凶很彪悍,和他动手后魏星沉很快落了下风,她跟骆翘打电话求助莫天赐,莫天赐很快赶到,而同时,司机的同伙也赶到了。 那简直是一场血战,且第二天上了本市新闻。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魏星沉眉边那道长长的伤口。为了救被偷袭的她,他被那个大汉手上的钥匙直接插进了眉边。 深达六毫米的伤口,缝了五针。 那天晚上在医院,陆尘埃看着整个头被包扎着的魏星沉,哭得惊天动地。 魏星沉那么完美无瑕疵的脸上,因为她,留了一条长长的伤疤。 陆尘埃以为他醒来一定会伤心,甚至是怪她。却没想到,魏星沉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老婆婆,我毁容了,你要对我负责啊,以后不能抛弃我了。 那一刻,陆尘埃便发誓,她陆尘埃今生今世,只和魏星沉一个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否则,就让她双目失明,双耳失聪,这一生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孤独终老。 莫天赐看着沉默的陆尘埃,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是那场血战,还有那个为她受过伤的他的好兄弟,魏星沉。 她的眼里,从来只看得到魏星沉一个人。所以她不知道,那天他接到她电话时的慌乱,那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孩担心。 那天,他也受了伤。他和魏星沉一起扑向被偷袭的陆尘埃,魏星沉替她挨了痛,他却被人侧面袭击,慢魏星沉一步。所以他只能看着魏星沉眉边的血惊心动魄地流满整张脸,陆尘埃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却因为肋骨骨折,站在原地疼痛得无法呼吸。 那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最好血流成河,这样,陆尘埃或许也会专注地看着他担心他。 但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一个人,她若不爱你,纵使你愿意为她粉身碎骨死而后已,她也不会改变初衷。而让一个不爱你的人爱你,难过登天。 就如此刻,时隔三年,陆尘埃心心念念惦记的依旧是魏星沉。 不管他莫天赐做什么,她都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他忽然心生愤恨,他不想再看她怀恋的眼神,不想再看她柔弱的深情,他冷漠地掐灭烟直起身,面无表情地启动车,挂挡,开车。 你干什么?正在愣神的陆尘埃从回忆里抽出身,警觉地问莫天赐。 他嘴角噙着寒意,眼里射出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她,一脸邪笑,你说,如果明天报纸上说我们在A大校门口殉情,魏星沉会怎么想? 陆尘埃望着忽然疯狂的莫天赐,如果没有他,她不会在最好的年华永失所爱。如果没有他,她不需以行走异乡平复失去。 他毁了她的生活,她的欢笑,分离了她和最深爱的男子,如今却依然不愿意放过她!如一个噩梦,一次又一次侵袭她的生活,让她明知道有希望尚存,却依旧毫无生路! 这三年的委屈和彷徨一刹那汹涌而出,陆尘埃心生凌厉,死,死有什么好怕! 既然活着也无法与他在一起,那不如就去死吧!只有死亡才能让一切消弭!只有死亡,才能让她永远都不会见到魏星沉!见不到,也便不会再爱了吧!她绝望地想。 那一刻,在夜色的蛊惑下,她忽然起身如一头疯狂的豹子,扑向方向盘,边抢莫天赐的方向盘边心灰意冷地尖叫,好啊!殉情!你要跟我同归于尽!我成全你!我们一起去死! 陆尘埃眼里疯狂的火焰反而让莫天赐怔了,他忽然想起当年自杀的妹妹,她那时是否就像此刻的陆尘埃一样,因为被逼到了绝境,才会想一死了之? 恍惚中,车头已经不受控制地朝路边大树撞去,莫天赐猛地朝旁边弯下身。 伴随着一声冗长刺耳的刹车声和车身猛烈一震后的停顿,陆尘埃从莫天赐怀里缓缓抬起头,车撞在了大树上,白花花的灯光打在枯萎的树干上,周围黑暗一片,灯光处像一个深远世界的入口,神秘莫测。 陆尘埃从呆愣里突然清醒,刚刚她做了什么,刚刚莫天赐威胁她殉情,她竟然真的有赴死的决心,可是后来……在车撞向树干的那一刻,莫天赐却扑向了她保护她。 她想起莫天赐从前对她说的话,让一个生不如死的方式是,让她活着,让她看到希望,却永远都得不到希望。 是的,所以刚刚,这个恶魔,他并不是救她,他只是不想让她死的那么利索,他要慢慢折磨她。 而她,清醒后,她想起曾经告诫自己的话,不怕死,亦不怕活下去。曾经多难挨的日子她都挨了过来,她不会让莫天赐如愿。 她望着还在发愣的莫天赐,忽然扬起嘴角,像一个邪恶女巫一样冷冷笑着问他,你不是要去死吗? 莫天赐望着经历一场生死后却依旧冷静的陆尘埃,他没想到如今她变成这副模样了,面对死亡都无动于衷。原来,这些年,他不但没有让她爱上他,反而把她逼到了这种田地吗?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陆尘埃看着沉默的莫天赐,以为他是被刚刚的车祸吓到。 她骄傲地看着他,轻笑,我不会认为你救了我,这只能证明你怕死。 陆尘埃说完,以为莫天赐会像以往一样反唇相讥,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安静地启动了车,打方向盘,将她送回家。 一曲终毕,陆尘埃走到后台换了衣服。 陈烁给她安排唱歌的时间很随意,而且每天只让她唱一首。陈烁说这样才能吊起客人的胃口,而且为了方便起见,她上台唱歌和她下台后一直都是不同造型,台上她清亮长发,台下,她依旧衬衫,牛仔裤,机车帽,头发短短,辩不出男女。 换过衣服后,她跑到吧台帮忙,发现骆翘跟泡泡已经在吧台严阵以待的等着她,她意外地看着两人严肃的表情笑,你俩怎么了? 自从骆翘把夜场换到蜉蝣后,她把她原来混的那个酒吧有钱主儿都拉了过来,那些败家子弄出的阵仗,开一桌顶蜉蝣一晚上开十桌,泡泡立马跟骆翘一见如故,把她当女神一样膜拜。每天跟骆翘姐姐长妹妹短地叫。 陆尘埃特受不了这两人在身边,因为骆翘爱学泡泡说话。 泡泡娇嗔地说,哎呀妹妹,我昨天看中爱马仕新出的一款香水特别适合你,买来送你。 好呀好呀。骆翘捏着嗓子,娇柔做作地模仿泡泡的语气,哎呀姐姐你对我真好,谢谢你啦,MUA。 死相……泡泡娇媚地戳骆翘脑门,眼睛眉梢都带着喜悦。 他还经常亲热地靠在骆翘肩上,跟骆翘畅想咱姐妹下午去逛个街,做个头发,晚上去吃个大餐什么的幸福生活。搞得每次陆尘埃听到他俩销魂的“姐姐妹妹”都想直接翻白眼死过去,她挺纳闷,自己跟骆翘这对儿真金白银的姐们儿,都没亲热到这种地步。 甭嬉皮笑脸,你给我正经点儿。骆翘审问她,昨晚你跟莫天赐去哪儿了? 陆尘埃擦着酒杯,垂眉想了下,把昨晚莫天赐拉着她去死的事跟骆翘说了,骆翘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直接跳起来,操,我说这王八蛋怎么大半夜肋骨骨折,他全身骨折都活该! 肋骨骨折?陆尘埃疑问。 是啊。骆翘说,莫天赐的私人医生是我帮他介绍的,今天刚好碰到那个医生,他说,昨晚被莫天赐招了过去。 哦。陆尘埃沉默地应了一声。想起昨天晚上车祸后,莫天赐确实一直很诡异,安静地送她回家,安静地离开。他的车子前面被撞凹了一大块他都跟没看到一样,当时她还想着这就是有钱人的作风,车被撞都不报保险,人家不屑于那点保险金。 她没敢跟骆翘泡泡说她抢方向盘求死的事,因为她怕骆翘追问。 倾诉是一场见机行事的欲望,而她,现在却没有事无巨细回忆的勇气。 骆翘倒没追问,只是一直咬牙切齿地骂莫天赐。 陆尘埃知道,骆翘其实一直都不讨厌莫天赐,他俩就跟那种欢喜冤家一样,每次见面都会因为陆尘埃唇枪舌剑一番。准确地说,应该是骆翘揶揄莫天赐一番。骆翘总觉得她现在过得不幸福,全部责任都要归结为莫天赐。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你对还是错,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的阵营下,这就是真正的闺密。 陆尘埃突然觉得特感动。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但骆翘却让她重新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泡泡没有附和骆翘骂莫天赐,而是一脸艳羡道,你们这些不懂浪漫的女人,要这样帅的男人想同我同归于尽,我一定马不停蹄。 蹄个屁呀你。骆翘鄙夷地看着泡泡,把你的口水咽咽,死了那条心吧,你就算掰弯一百个陈烁都掰不弯一个莫天赐。 讨厌啦。泡泡娇嗔地哼了一声,拍打骆翘。 陆尘埃在听泡泡跟骆翘嘻嘻哈哈扯皮时,陈烁走来了。 他把外套朝吧台一扔说,给我来杯酒。 哟,烁哥最近忙什么呢?骆翘附上去甜腻地问。 陈烁斜她一眼,你这个妖孽,别把用在别的男人身上的那份腻歪使我身上。 操!骆翘一把推他头上恢复本性,破口大骂,多少男人排着队想跟本公主腻歪几句。 陈烁鄙视了她一眼,端起酒杯咕咚了几口。喘过气才开始说话,骆翘,你上次不是问我“美好时光”的楼盘吗? 怎么?要开盘了? 下周开盘剪彩,你改天去看看。 你帮我留套。我喜欢那个位置。 对了尘埃,陈烁忽然转过头看她,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一瞬间,骆翘、泡泡的目光也跟利剑一样嗖嗖射过来,看着他们三个齐齐望着她,陆尘埃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呵呵笑着,含糊地嗯了一声。 打什么哈哈。最了解她的骆翘说,你这次要再敢走,本公主就当这辈子没认识过你。 好了好了,不会再走了。她无奈地浅笑。 不如你跟我在同一个小区买房好了。骆翘畅想,以后我们就住楼上楼下,生了儿女还可以结为亲家,生男孩就让他们搞基,生女孩就让她们百合,如果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兄妹! 噗!陈烁跟陆尘埃差点把酒喷骆翘脸上。 这厮被泡泡这货影响得不浅。陆尘埃忧愁地想。 混到晚上十二点,陈烁扯着他们出去吃消夜,大晚上的穿街过巷,说要带他们去吃他刚发现的美味。 经过江边大道时,骆翘拉着她给她指“美好时光”的楼盘,陆尘埃回A市后很少出门,所以江边修建的很多建筑她都没见过。她打量着“美好时光”,它是江边离商业区最远的一套楼盘,去商业区却特别便利,周围安静,因没有建其他高大的建筑物,光线特别通透,而且整套的欧式建筑,非常大方。 陈烁得意道,这个楼盘是我们星际国际在本市投资的第一个楼盘,现在被炒得火热,很多政府官员内部家眷都偷偷定了房,而且有的一定就是五套。 五套……骆翘翻了个白眼,有钱人真没下限。 别忘了你爹也是这种人。泡泡抢白她。 房子建成了,但周围的遮挡物并没有拆除。 美好时光……陆尘埃轻轻地念着上面的广告语,一生有你,美好时光。 美吧这句话。陈烁接话,这个楼盘名和广告语都是星沉定的。 那一刻,仿佛有重拳直击陆尘埃心头。 陈烁这一句话,让她瞬间肝胆俱裂。那晚他们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她都不记得。 耳边只剩下那个人温润的眼神。他说,尘埃,一生有你,美好时光。 那晚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她回到家,走在寂静的房间里,打开了所有的灯,然后把电视和电脑都打开,把衣服也丢到洗衣机里,听着一片声音交织想起,她终于有了些安全感。 接着,她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满了小物,干枯的玫瑰、整本的日记、小熊吊坠、情侣圆珠笔、还有一张画着漂亮房子的宣纸。她拿起,那个房子有圆圆胖胖的屋顶,有全景美丽的阳台,还有镂空雕花门,房子的名字叫美好时光。旁边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尘埃,一生有你,美好时光。一个几乎模糊的指印盖在旁边。 念大学时,魏星沉念的是工商管理,旁修的是建筑设计。她课闲,没事做的时候就去陪魏星沉,所以经常旁听建筑。 有天上课她无聊在那里画了这幅画,魏星沉看到,嘲笑她不懂线条结构,她也不在意,画过后也不记得丢哪里了。 后来她在魏星沉寝室里玩,在他枕头下翻到了这幅画,画上多加了句话:尘埃,一生有你,美好时光。 她当时看到这句话特感动,拿着墨水笔,威逼利诱在魏星沉手指上画,然后拉着他手指跟强逼犯人画押似的让他盖了个手印。 盖完后她特得意,跟拿了张房楔似的说,哪天你发达了,就盖套这样的房子,把我娶回家。 陆尘埃慢慢地把画收进盒子里,重新放在了柜子最高处。 从前有过多少笃定的欢喜的美好时光,后来便会有多长的多痛的惆怅回忆。 她关了电脑上的音乐,登上Q查看最近的消息,一个撩人的QQ头像抖动了她一下。 是COCO。她立刻笑着打招呼,COCO姐,这么晚还没睡? 刚结束活动,泡了个澡,累死了。COCO回,你这个死家伙,走了就跟消失了一样,连条消息都不发。 最近有些忙啦。她发了个调皮的表情,而且最近楚有新片,你肯定比我还忙。 是啊。COCO说,今天带他去一家钻戒店剪彩刚回来,他最近片约不断,筵席不断,专访不断,连录专辑的时间都没。对了,他前段时间还跟我问过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尘埃犹豫了下回道。 那你那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啦?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你们碰面了没?COCO关心地问。 见过了。陆尘埃忽然有些失落,COCO姐,他有女朋友了。 那边沉默了下回,那你快回来吧。 我想等一等,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要等一等。 那你万事对自己好点。COCO关切道,不说了,我得赶份文件,你记得,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好。 关了Q,她去客厅沙发上躺着,拿着遥控器无聊地换着台。最后在全国知名的娱乐台停下。 正在播时下最热的偶像剧,剧情有些小白,男主的容颜却精致得无可挑剔,棱角分明如同雕刻刀下的精品。 她许久没见他了,看着电视剧里熟悉的场景和道具,她才发现,一年又过去了。去年冬天这部剧拍摄时她曾跟班,那时谁也不曾想到这部剧会大红大紫。 连男主都不曾想到,两年时间,从歌手到演员到现在的各种代言,他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双栖明星。 我们能够预测明天是晴是阴,股票是跌是涨,市场是好是坏,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预测未来,是厮守或分离。 多年前她从未预测到过她与魏星沉分崩离析的未来。 就算陆尘埃不关注“美好时光”的开盘,“美好时光”开盘那天,她还是从电视里看到,本市的娱乐台都在报道这条新闻。 因为开盘那天,除开政要人物,还请到了全国风头正劲的主持人艾而蓝。艾而蓝除开主持,绯闻在业内也鼎鼎有名。 而她最近炒得最热的绯闻对象便是魏星沉。 剪完彩后很多记者围着她问这次出席剪彩,是不是因为幕后老板的关系,有狗仔曾拍到她跟幕后老板同进酒店,这次剪彩是否打算把关系公开,剪彩有没有收出场费? 面对这些刁钻的问题,艾而蓝面对镜头嫣然一笑,不疾不徐地答,其实之后你们将从电视或广播里看到广告,我代言了这个楼盘。 哗——第一个回答便令众记者哗然,听说过代言珠宝代言啤酒代言鞋代言衣服的,第一次听说代言楼盘。立马有灵泛的记者跟问,代言楼盘是因为幕后老板的关系吗? 有浪漫记者听到这个发问也立刻展开浪漫想象,这个楼盘的名字和广告语是男友对你们爱情的暗示吗? 是不是不久之后就有好消息传出? 面对记者连番发问,身经百战的艾而蓝万分娇羞地低下头说,其实我之前,并不知道他会给这个楼盘取这个名字和广告语。 她没有在记者面前承认她和魏星沉的恋爱关系,但她的回答却让记者做足了文章。 骆翘摁了遥控器关机键说,艾而蓝做主持真浪费了,她应该去当演员。 陆尘埃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味着电视上刚刚艾而蓝美丽妖娆的面孔,她觉得她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特客观,所以她特客观地说,其实以艾而蓝的智商和美貌,她不当红都难。 骆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也就你被抢了男朋友还发自肺腑地称赞情敌,要我早灭了她了。 陆尘埃哼哼了声,云淡风轻地说,说出口的委屈便不算委屈,抢得走的爱人便不是爱人。 骆翘白她一眼,懒得理她,说,怪不得陈烁这个王八羔子最近几天给我玩消失,原来他们楼盘请了个这么牛逼的代言。我打个电话给这个兔崽子,看看他怎么解释。 陆尘埃闪去客厅吹头发了,没过一会儿,骆翘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操,这个浑蛋跟我说,是他们公司创意部出的方案,他一个销售总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你也别为难陈烁,陆尘埃拿着吹风机说,他天天被你欺负挺惨的。你看谁能在你失恋时陪你喝酒在你大姨妈时给你送红糖在你发脾气时忍受你的牛脾气。 哼。骆翘白她一眼,为本公主服务,是他的荣幸。接着骆翘捣了下她的手臂,快吹头发,换衣服出门。 干吗? 干吗?!这个小子心虚,请吃消夜。 陆尘埃立马以豹的速度收拾完毕,从小到大,她没别的爱好,就爱吃消夜,大学时就经常拉着一票人吃消夜。 而且全国很少地方像A市这样,不夜城,凌晨四五点大排档还开着门。 大学时他们有门禁,每晚十一点准时锁门,但她十二点准时饿。她贪恋学校门口的烧烤贪恋到买了根长绳子,每晚十二点烧烤摊的小哥就准时提着烧烤到女生寝室楼下,然后把袋子系绳子上,陆尘埃拉上去。 那时魏星沉对她这一壮举经常哭笑不得,他说,你这么能吃怎么就不长肉? 骆翘也经常鄙视她,陆尘埃你要哪天死了,绝对是被消夜撑死的。 陆尘埃得意,那敢情好,宁可做个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 陆尘埃跟骆翘风驰电掣地赶到陈烁说的大排档,走进二楼的包间,陆尘埃就呆了,屋子里除了陈烁,还有魏星沉。 她回头看着骆翘一副淡定的表情,立马明白,她被这两个家伙出卖了。 特别是他俩很有默契地把魏星沉旁边的位子留给了她。她恨不得眼睛里能射出飞镖把这两个家伙扎死。 陈烁在旁边嘿嘿笑着解释,刚好今天和星沉加完班,骆翘你们就打电话来。 陆尘埃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就跟她早知道魏星沉跟陈烁在一起,她掐班掐点打电话似的。 其实在皇朝那晚过后,她就没再见过魏星沉。三年的时光像滔天海洋,将她跟魏星沉分置两旁。 而且他们从相见后,连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彼此的关系,就像朋友的朋友。 而现在陈烁跟骆翘的撮合,她都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默默地坐在那里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魏星沉除了一开始冲她跟骆翘笑了下算打招呼外,也一直都没说话。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直到菜端上来时,他才强打起精神坐起。 菜都是陆尘埃喜欢吃的,五香螃蟹、平锅鲶鱼、油爆小龙虾。 陆尘埃看到红油油诱人的小龙虾,立马把刚刚纠结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伸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骆翘陪着陈烁跟魏星沉边吃边喝酒,三人聊得甚是热烈。喝了一杯白的后,三人放下酒杯专心吃东西,陆尘埃正吃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抬头一看,魏星沉正把剥好的小龙虾放她碟子里。 那一刻,陆尘埃望着白白的虾肉,差点飙泪。她看了魏星沉一眼,魏星沉优雅地剥着虾,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以前陆尘埃特爱吃小龙虾,而且特别会吃,每次掐了虾头剩下的直接放嘴里,然后用牙齿剥壳去皮,有次她不小心,把皮卡喉咙里,咳了半天。 从那以后魏星沉就不让她那么吃了,每次吃小龙虾,都会戴上手套,一个一个剥给她吃。 而现在,陆尘埃再转头看陈烁跟骆翘,他们也看到了魏星沉给她剥虾,也特镇定地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他们眼里奸诈的笑意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去卫生间时,骆翘笑得不怀好意地问道,再次享受贵宾待遇怎么样? 她压着洗手液搓手,被好友出卖,没好气地白骆翘一眼,你试试。 我没那种命。骆翘笑着揶揄道。 从洗手间出来,陆尘埃还惦记着魏星沉帮她剥虾的那一幕。 虽然魏星沉和她并没有讲话,但他一个轻微的习惯动作,便在她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她像一只骆驼般,反复咀嚼,反复反刍。将他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慢镜头分解,然后她可悲地发现,直到现在,她还在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他。 吃完饭,骆翘跟陈烁开心地打车溜了,以他们都喝了酒,唯独陆尘埃没喝酒的理由,交代陆尘埃务必要把魏星沉送回家。 陆尘埃看魏星沉,魏星沉仿佛真的醉了般,一声不吭地坐上了车。 陆尘埃跟着上了车,除了问魏星沉地址,他们没再说一句话。 第七章 谁是谁的第三者? 明明是那么想见到的人,经年之后相见却只觉又陌生又遥远。你过得好不好这样贫乏的问候,不过更深刻地证明了两个人的世界不再有交集罢了。 等红绿灯时,陆尘埃有些发呆,她正襟危坐在驾驶座上,想无视旁边的人,却发现因为他在,车厢的空气都显逼仄。 陆尘埃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放在挡位上的手却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手掌紧紧包围,陆尘埃心下一震,手已经被大手掌包裹着,不由自主地退了一个挡位。 接着她听到魏星沉轻咳一声说,你停车时还是退错挡。 陆尘埃这才从恍惚中醒来,看了看手下的挡位,再看旁边刚刚与自己平行的车,此刻都在车后,原来刚刚拉错挡,已经不知不觉滑行出几米。 陆尘埃揉了揉额头,局促道,刚刚……没看清…… 她刚说完,听到魏星沉轻笑,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以前她考驾照时,魏星沉经常把自家的车开出来给她练手,那时她常常拉错挡,看错灯,最严重的是,她把油门当刹车踩,一头撞墙上。 事后她都吐着舌头无辜地对魏星沉说,我没看清…… 骆翘说她当时闯红灯,刮花车的钱够她买五六个驾照了,魏星沉早该写休妻书了。 不过魏星沉一点都不介意,每次她刮花车,魏星沉都会鼓励她,没事,有保险呢。 当时她看着魏星沉感动得一塌糊涂,跟魏星沉许诺,以后我买车了,一定也让你开着多刮几次。魏星沉笑了,你以为谁都像你技术那么烂。 因为深夜车少,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魏星沉住的锦绣庭院。 陆尘埃利索地将车停在小区门口。到了。她边说边解开安全带,副驾驶上却没有声音,她转过头,看到魏星沉靠在位子上睡着了。 大概因为睡得不太舒服,所以他的眉头轻轻皱着。陆尘埃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去探寻他的变化。 他并没有变多少,比以前苍白,肩胛处却依旧平整瘦削,身上穿的不再是休闲装,板正的西装让他看起来像从广告里走出的平面模特。 这个男子是她当初为之要活要死的人,曾经她真的以为没有他,她会活不下去。也以为,离开她,他必定也不会快乐。 但现在他们都活得好好的,且都拥有了独立的新生活。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车前静默的路灯,以后,她和他这样待的时间不多了吧。 魏星沉其实并没有睡,他只是找不到可以和陆尘埃多待一段时间的借口。所以他假装睡着。 他想和她多待一会儿。虽然闭着眼睛,不能看到她,但他清楚地明白,她在他身边,他只要呼吸,便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汲取着她的气息。 只不过十多分钟后,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开始陆尘埃还会在座位上扭动,甚至他能感觉到她打量的眼神,但这会儿车里掉根针都能听得见,而且他感觉到身旁的人的气息好像变得平和温缓。 他犹豫了下,轻轻地睁开一只眼,然后他发现陆尘埃竟然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他失笑。她回来后变了很多,黑了瘦了头发也剪短了,像个小男孩。而且面对他沉默,漠然。但此刻他却觉得一阵窝心,他的陆尘埃,一直都没有变。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只要待在他身边,便会很容易睡着。 以前他陪她上课,导师还没讲够十分钟,她便去会了周公。 他当时哭笑不得,不知道到底谁陪谁上课,但陆尘埃醒来却会理直气壮地对他说,都怪你,你一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特安心,一安心就容易瞌睡。 那时她的歪理大把大把,反正不管做错什么,都能把错推到他身上。而面对她的责怪,他亦甘之如饴。每次都会好言相劝,好了好了,怪我。 他那时就只有一个愿望,早点毕业,早点娶到她。 他并不是一个宅男,在遇到陆尘埃之前,也压根没想过结婚这事。 但当陆尘埃在舞会那晚拉着他的手,对他仰头笑的那一刻,他便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的一声爆裂声。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着以前的事,看着她趴在方向盘上的瘦小的脸发呆。 陆尘埃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舒服的觉,如果不是因为手臂睡麻,她都不忍心睁开眼。 她睁开眼想活动下手臂,却对视上一双熟悉的眼。魏星沉没料到陆尘埃会醒,却也并不尴尬,温和地问,睡醒了? 陆尘埃愕然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什么状况,她扫了手表一眼,发现已经凌晨四点。 嗯,他们好像一点散的饭局,她送魏星沉回来,接着…… 陆尘埃懊恼地低着头,每次在魏星沉面前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出糗。看着魏星沉含笑的眼,她含糊地应了声,嗯。 揉着手臂,她说,我走了。说着从后面座位拿包,准备推门下车。 魏星沉却忽然一把拉住她,尘埃。 她身形一震。这是隔了三年后,她第一次听到魏星沉喊自己的名字。 她犹豫了下,停住了推车门的手,接着她听到身后魏星沉问,你……怎么回去? 她苦涩地笑了下,刚才魏星沉喊她名字的那一刹,她以为他是要留她。却原来……是啊,他凭什么留她,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回首早是百年身。她现在才深刻地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打车。她回魏星沉。 说着下了车,魏星沉也下了车,他说,现在没车,你坐上,我送你。 她看着周围,确实并没有车来往,她也不争辩,安静地坐到了副驾驶。 她一直看着前方发呆,想着刚刚自己睡醒看到魏星沉,他正在看着自己,那一刻,她竟误以为,他们还在校园,她只是又在某个教授的课上不小心睡了一觉,醒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魏星沉帮她做笔记,笑她像小猪一样,每天的任务是吃喝睡。 但清醒后明白,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虽然她忘记报家里的地址,但魏星沉轻车熟路地把她送到了华翼府。 她下车时,悲伤地看着魏星沉英俊的脸,轻轻地说了句,晚安。魏星沉也对她说,晚安。 直到看着她上楼的身影消失,魏星沉才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刚刚就算他刻意朝加油站绕了一圈,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却仍然太短。 他本想邀她一起吃早餐,可是他克制地明白,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他再不会像几年前一样冲动禁不住煎熬,为了陆尘埃,他必须步步为营。 因为,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 这次,他不会再让她离开。 他绝不容许自己再次失去她。 第二天中午,陆尘埃还没起床,骆翘就八卦地打来了电话。 喂,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你猜。陆尘埃懒懒道。 骆翘笑了起来,要是两个人这会儿肯定不会接我电话,接你出来吃饭吧。 陆尘埃洗漱完毕,骆翘已经开车风风火火地到了楼下,车上还坐着撩人的泡泡,跷着妖娆的二郎腿,拿着手机自拍。 看到陆尘埃,他妖娆地问她,姐们儿,听说你昨晚接活儿了,说说战绩呗。 陆尘埃一口血想喷出来。以前她跟骆翘在酒吧玩,老有人搭讪问她们做什么。每次碰到这样的问题,她跟骆翘都笑得特妖孽地告诉对方,我们,做小姐啊。 平时,她们也喜欢开对方玩笑,说“今晚去哪儿玩”,一律换成“今晚去哪儿接活儿”。弄得特敬岗爱业。 但以前再怎么说,陆尘埃都觉得在开玩笑。但这话一从泡泡嘴里说出来,陆尘埃立马就觉得自己真是刚接完客的小姐。泡泡就是有这么化清纯为腐朽的气质。 看到陆尘埃被雷焦的表情,骆翘立马笑了,特入戏地对泡泡娇嗔道,你别这么直接,讨厌死了。你看你吓到尘埃妹妹了。 转脸八卦地问陆尘埃,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我说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你信吗?陆尘埃说。 骆翘还没说话,后面的泡泡停下了自拍,接口道,我说翘,你跟烁别总把尘埃跟魏星沉凑堆送了,虽然魏星沉身价高,模样好,但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不清不白的艾而蓝。 接着泡泡转头对陆尘埃语重心长道,尘埃啊,不是我教育你,天下乌鸦一般黑,咱们作为女人,得有女人的范儿,要把男人玩得团团转才是本事。像魏星沉这样的青年才俊姐姐我手里大把大把,改天拉出来任你挑…… 骆翘也笑得花枝乱颤地附和泡泡,对她说,是啊是啊,尘埃,“泡泡姐”是我们A市立于不败之地的社交名媛,“她”手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帅。 陆尘埃再次想喷血出来。 虽然路上堵车,但他们还是很顺利地到了蓝磨坊。 蓝磨坊是A市一家比较高档的咖啡厅,做的菜分量小,口味却特别好,而且价位也偏高。 上大学时,陆尘埃觉得到蓝磨坊吃饭都是小小的腐败。而现在,再打开蓝磨坊的菜单,曾经对她来说昂贵的价格,如今是多么的稀疏平常。 因为骆翘挑的是窗边的位子,所以点完菜,陆尘埃无聊地朝窗外望去。 但这一望,她浑身一震,蓝磨坊对面的路上,一个朴素的少女摆着一个小吃摊。而那个忙碌的身影熟悉得化成灰她也认得…… 骆翘看到陆尘埃的目光投放处,立马想起此行的目的,也假装惊讶道,哎。那个不是叮当吗? 骆翘这趟本身是为了陆尘埃跟叮当,谁知她话音刚落,正低头玩手机的泡泡嗖的一下抬起头,眼神跟利箭一样顺着骆翘的话音射了过去。 靠,果然是那个小贱人!泡泡龇牙。 陆尘埃跟骆翘齐齐回头惊异地看着泡泡,异口同声问道,你认识叮当?! 哼!泡泡高傲地仰起头得意地说,怎么不认识,不就是你们的老同学!烁的梦中情人!我的……情敌嘛! 你怎么知道她?你见过她?骆翘疑问。 泡泡转了转眼珠,顿时后悔失语,他都忘了他答应过陈烁不能说的。 但看着陆尘埃跟骆翘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心虚地嘟哝,我说了你们不准告诉陈烁,不然以后他都不会再理我了。 陆尘埃跟骆翘互望一眼,点头。 陈烁这几年不是一直单身嘛,而且我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站在他面前他都不动心,我琢磨着肯定有什么蹊跷。你说没蹊跷他干吗不对我动心啊,没蹊跷他怎么就无视…… 说重点。骆翘白了陈烁一眼,打断他的自我吹捧。 哼,人家陶醉下都不行。泡泡不满道,直切正题,有次我跟烁一起去吃饭,在街上正走着他猛地就朝前面追,我以为出什么事了,跟着就跟上,接着就看到烁拽着一女的说话。那女的就是窗外那个。 我问烁她是谁,烁跟我说是同学。但我泡泡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我泡泡摸爬滚打经历过多少男人,陈烁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揣着什么样的心,更何况他看那个小贱人,眼里那个心疼哟,伤怀哟,跟黄河里的水似的奔腾不息。再加上,后来他去见叮当,也不背着我,所以我知道! 泡泡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仰着骄矜的小脸斜睨着窗外的叮当说,虽然她有点姿色,但穿得也恁土了吧! 操!骆翘骂,陈烁这个王八蛋瞒我的事可真不少,前是艾而蓝,后是叮当。我上次碰到叮当还特兴奋地跟他喊了声,这小王八羔子装得也特惊讶。原来两人早眉来眼去,暗度陈仓了…… 上菜了,泡泡冷哼一声,扭头专注吃菜,没有再看窗外的叮当。 陆尘埃也扭过头,面无表情地吃菜。 骆翘看了陆尘埃一眼,絮絮叨叨地开始说叮当的事。 好吧,尘埃,我承认我是故意带你来这里的。我前段时间发现她在这里摆小吃摊。我们毕业后,你闪人消失了,叮当也失去了联系,你知道的,我们大学那么要好,但你们两个却同时不再和我联系,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们的朋友…… 怎么会!沉默的陆尘埃抬起头快速地打断骆翘,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当年离开,也只是因为……太伤心,又不想让你担心啊…… 可是,尘埃,朋友不就是互相麻烦互相担心吗。如果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什么事都不告诉你,那又算什么朋友呢。 陆尘埃不得不承认骆翘说得有道理,低下头,抿着嘴。 骆翘继续说,你不知道那天我碰到叮当有多高兴,我拉着她问这几年的生活,她特怯弱地告诉我,这几年做过迎宾,打字员,去过加油站,洗车行,最后才开了这么一个摊子。 你知道她爸爸是赌鬼,她在这个世上只有她爸爸一个人,她不可能不管她爸爸,反正她赚多少,她爸爸挥霍多少。你看她现在,和我们一样的年龄,表面看来也跟我们没什么区别。但是尘埃,你不知道那天叮当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那是一个对生活失去所有信心的人才会露出来的眼神。我觉得特心酸。 尘埃,你知道的,叮当善良自卑,她跟艾而蓝真不一样。当年……她那么喜欢莫天赐,最后,你跟莫天赐在一起我也觉得没什么,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是,我只是想拉她一把。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四个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后来我恨伤害你的艾而蓝,可是我始终是伤心的,我觉得好像我一直都站在原地,但你们却一个一个离开了我…… 骆翘烦躁地抓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点上。然后便不再说话,也专心地吃饭。 陆尘埃却有些咽不下嘴边的饭菜,她忽然很想很想哭,她从没想过大大咧咧的骆翘原来是这么重视她们曾有过的友情。 她一直以为骆翘最不缺的便是友情,因为她那么活泼开朗,走到哪里都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告诉骆翘,从当年她离开,一切便再也回不到过去。 她也记得当年站在她们面前,那个害羞微笑的叮当。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裙,一件简单的白t恤,说,我叫叮当,林叮当。 叮当是大二那年,莫天赐领到学校的。莫天赐在之前就对她们说过叮当的身世,母亲早亡,父亲嗜赌。因为小时候的情分,莫天赐特别心疼这个妹妹,所以把她带到了A大,成了他们的学妹。 叮当是个特别沉默的女生,主修金融会计,还旁修了外语。她们都很奇怪叮当怎么会喜欢跟数字打交道,叮当也只是抿嘴一笑,最后她们才看出来,叮当喜欢莫天赐。 陆尘埃跟骆翘都挺喜欢叮当的,不但是对她身世的怜悯,还有她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本性。她虽然接受了莫天赐资助她念书,却死也不肯接受莫天赐给予的生活费。 她经常利用课外时间打工赚钱,她从来不买矿泉水,随身带水壶,打饭也从来都是一份素菜一个馒头。她说自己饭量小,而且她的衣服少得可怜,算起来一年四季不过八件,每季两件替换穿。 之前陆尘埃跟骆翘,艾而蓝住一个四人寝室,叮当来后,骆翘立马利用她强大的人际关系,把叮当招了进来。 本身把叮当招进来是想照顾点她,谁知道叮当来后,她们反而成了被照顾的对象,四人寝室立马天天整洁干净得像寝室了,而不是猪窝狗窝什么的。 骆翘说,叮当,你真是个神奇的小叮当,你这么好,再给我变个竹蜻蜓玩吧。 艾而蓝也笑着感慨,叮当真是个好姑娘。 陆尘埃说,叮当,你每天那么忙,除了上课就是打工,没必要再打扫寝室,惯得我们几个跟瘫痪了似的。 不忙不忙。叮当连连摆手,其实我的时间很多。尘埃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功课的。 叮当特别聪明,只刚开学一个月的时候学习有点吃力,之后就跟上进度了,每节课做好笔记,打工空闲的时候就摸出笔记看,比古人凿壁取光都刻苦认真,她非常珍惜这得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但是,陆尘埃知道,叮当把她们一群都当恩人,她总是特别谦卑,谦卑得让人难过。她希望她像向阳花一样招摇地活着,而不是墙角的野草,虽然生命力旺盛,却卑微,灰头土脸。 有次她无意撞翻叮当的日记,在她日记里看到她说自己发明了一种新方法制止饥饿,在外面时大口大口喝水,把肚子塞满就不饿了。晚上时早睡,睡着了也不知道饿了。 她当时心酸得跟什么似的。 可是也就是这样一个让她心疼的女孩,最后却将刀扎在她心上。 那条深深的伤痕,如一条怎么都填不满的沟壑。 她抬头看对面的骆翘,不知道该如何讲述那段过往。 骆翘跟陈烁都以为她跟叮当的那段陈年旧事不过是纸上的灰尘,清扫一下便又会恢复如初。殊不知,她和叮当之间,早已是破裂的镜子,无法重圆。 吃过饭,善于察言观色,一直噤声的泡泡立马找了理由闪了。 骆翘准备去开车时,陆尘埃犹豫了下,拉住她的手,我们走走吧。 骆翘停顿了下,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陆尘埃挽着她到了叮当的小吃摊边。正值中午,生意还算繁忙。 吃什么?叮当看到人影笑着招呼,但抬头看到陆尘埃时,笑容却僵在了脸上,她颤动着嘴唇,嗫嚅地打招呼,尘埃姐……你回来了。 嗯。陆尘埃不想骆翘失望,含糊地应了声。 骆翘借口去买水,留下她们两个。 叮当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停地绞着手上的手绢,陆尘埃不看她,在她摊子旁边支起的凳子上坐下。 吃点什么吗?叮当问。 刚吃过。 那喝点水吧? 不渴。 叮当本身不善言谈,这会儿更是局促得恨不得把手绢撕破,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尘埃也不想与她多说,只说,骆翘把你当很好的朋友,她一直都希望我们和好如初,但你知道,这不可能。 叮当低下头,低声说,我知道,尘埃姐,这几年我每天每夜都在愧疚。 陆尘埃做了个手势打断她的话,淡声说,以前的事我不想提,你也不要再提。我只知道,骆翘是我最好的姐妹,而她也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你懂吗? 叮当苦涩地点了点头,她懂陆尘埃的意思,让她在骆翘面前适可而止地保持沉默。几年前是自己对不起她的,而她现在的这个要求,怎么看都是自己得利。 骆翘买水回来,看到一个和谐场面,陆尘埃微笑地尝着叮当摊子上的小吃,叮当也淡笑着坐在一旁。 骆翘有些感动,她知道,其实她并没有资格去要求尘埃跟叮当和好。但是尘埃却接受了她的任性。 回去的时候,骆翘跟陆尘埃说,尘埃,对不起。 怎么? 为我中午吃饭时说过的话。 别说些有的没有,要是中午你说的那些话都得道歉,那我岂不是要为自己不告而别的这几年道大谦?!陆尘埃说。 骆翘看陆尘埃没有生气,松了口气,也开始嘻嘻哈哈道,既然知道,我批准你以后好好补偿我。 日子在跟骆翘和泡泡的厮混中一天一天过去。 陆尘埃有时甚至觉得,就这样生活,也不失为一种岁月静好。 但她甘于安稳,有人对她的沉默却无法坐视不理。 “美好时光”开盘没多久,艾而蓝约了她见面,在一家私人会所。那天艾而蓝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穿着很简单。但她手里拎的Dior戴妃包却摆出了和陆尘埃云泥之别的消费。 陆尘埃不知道艾而蓝约她干吗,想起陈年旧事也不想跟她见面,但人心很奇怪,一想到艾而蓝和魏星沉如今的关系,她又如时赴约。 其实当年陆尘埃跟艾而蓝的友谊崩塌并不单单是艾而蓝欺瞒她跟骆翘表哥那一段,也不是识穿她被包养那段。 真正坍塌是艾而蓝追魏星沉开始的。 那年经过一系列事情后,艾而蓝从寝室里搬了出去,搬出去前,艾而蓝曾拉着陆尘埃说了许多话,说她小时候的生活,说她少年时期的爱情。 原来艾而蓝出身很凄惨,自小家庭状况复杂,有两对父母,生父生母,养父养母,但是却没有一家愿意养她。每个月挨家给生活费。 艾而蓝说,那些微薄的生活费,其实连我每个月的温饱都管不上,你觉得现在看到叮当心酸,我以前比叮当更苦,我曾经三天没吃上一口饭,只靠喝水撑。后来,我长大了,谈恋爱,我对爱情不是没有憧憬,可是我没有你好命,不是人人都可以遇上一个魏星沉。 我第一个男朋友是个浑蛋,他趁我睡觉的时候拍我的裸照发给其他男同学……我以前也是一个活得特别骄傲的姑娘,但当我看到自己的裸照时,我才知道,我在别人眼里早跟婊子没什么不同。我那时真的很爱那个男生,以为以后起码,会有一个人疼我了。却不想结果是这样。 我是女孩子,长得也不丑,我也要脸面我也要尊严。我真的扛不住,我没办法接受过比其他女孩低一等的生活,所以后来我便开始走捷径,其实我也不喜欢那群觍着脸看我的男人,他们除了对我对手对脚,将我骗到床上,没有一点感情可言。 可是没办法,他们能给我钱,虽然名声破败了,可对我来说,活着比尊严比名声更重要……尘埃,你不能明白,我多想好好地活着…… 艾而蓝的哭诉让陆尘埃心软了,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幸福和痛苦一股脑淋下来,由不得人挑选,艾而蓝也不过是一个被生活逼迫的可怜人罢了。 所以艾而蓝从寝室里搬走后,陆尘埃和她还会时有联络。因为陆尘埃担心以艾而蓝这样的性格独住,很容易出问题。 骆翘耻笑她婆妈,陆尘埃也不置可否,她觉得大概是自己过得太幸福了,所以看不得别人的悲悯。 大三时,她跟魏星沉依旧高唱他们爱的主打歌。当初猜测她跟魏星沉会很快分手的人大多也变成了祝福,他们也成了学弟学妹的爱情模范。 但学校论坛却再起风云。 那是一封对魏星沉的表白信,表白人未署名,但被表白对象却直指魏星沉。 那封表白信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丝毫不顾忌魏星沉是有女朋友的。整封信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我不介意,我一定追到你。 论坛下面议论纷纷,大多人是觉得大一的新学妹才这么敢作敢为。还有人说也可能是外校的女生,跑到A大论坛挑衅。 骆翘说她要知道这是谁,准把她打得万紫千红,什么好的不学,偏要学人当小三。 最无辜的要数魏星沉了,被陆尘埃有事没事三堂过审一遍。魏星沉压根就不知道这桃花运哪儿来的。 骆翘说,以魏星沉对陆尘埃那心,就是弄个裸体美女坐魏星沉身边,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陆尘埃当然知道,魏星沉根本就不是那种爱拈花惹草的性子,加上表白信过了一段时间后就销声匿迹,她也觉得是谁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但是,在她觉得一切都是个玩笑时,她陪魏星沉去打篮球,在场边给他抱衣服,却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电影票。 前几天魏星沉说和莫天赐他们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一起出去泡吧,几个人玩疯了,因为天冷懒得回寝室,就在附近的放映厅坐了一个晚上,几个人在那里玩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尘埃翻出电影票时是倒着拿出来的,电影票背面几个纤细的字异常显眼:星沉,谢谢你。 那几个字一看就是女生写的。陆尘埃心下一沉,想起前段时间论坛上那个示威的帖子,是和那个帖子有关系的吗? 骆翘安慰她,说不定这也只是一个乌龙,说不定真的是魏星沉无意帮了什么人,别人给他写的一句感谢。不然要真见不得光,他还不得赶紧把票丢掉,还揣口袋里干吗。你得问问他。 陆尘埃隔了段时间,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下,但魏星沉只是脸色稍变,却也说那晚并没有和女生在一起。 陆尘埃一直觉得爱情里,信任是最基本,却也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犹豫了下,把电影票扔了。她想好好维持她和魏星沉的爱情,但随后一连串的事情却让她措手不及,无法面对。 随后某次,魏星沉生病回家,她本身想给他一个惊喜,去他家看他。 谁知道她前一刻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病恹恹地说在家。她让他下楼,他突然有些惊慌,支支吾吾道,他刚刚出门到市区买张碟。 陆尘埃埋怨他,怎么病了也不在家好好待着,你想买什么碟可以告诉我啊。随之,她突然有些警觉地问,你一个人啊? 嗯,我一个人。 那我过去找你吧。 不用不用,我也没找到,你在我家楼下咖啡厅等我吧,我马上回去。 魏星沉回来后,除了脸色确实病恹恹的,其他没什么区别,可是陆尘埃就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直到有天她去艾而蓝的出租屋看她,在艾而蓝凌乱的桌子上,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电影票。在她的书柜上,还放着CD机和几张CD。 更让她崩溃的是,艾而蓝的床上,放着一台粉色手机,魏星沉前段时间手机丢失,换了新的。而艾而蓝这款,和魏星沉新换的那款一模一样,只不过魏星沉的是蓝色,而她的是粉色。 艾而蓝以前是不听CD的,她床上那几张,都是魏星沉平日爱听的。还有那张电影票,票根上的场次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问艾而蓝为什么。艾而蓝却哭着说,尘埃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知道这样不对…… 我们……陆尘埃眉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这个词真好,本身还心怀一丝希望的她,立刻被这两个字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尘埃,喝点什么?艾而蓝一句问话,打断了陆尘埃的回忆。 陆尘埃定神看了下眼前的美人,笑着答,随便。 艾而蓝优雅地叫了花茶,有些愧疚地望着她,对不起尘埃,你回来这么久,我一直都没空出时间和你联络。 陆尘埃猜不透艾而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经年之后,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并不擅长人情世故,所以她直接道,不用道歉啊,反正我们早就不是朋友了。 艾而蓝听到陆尘埃的话,眼神暗了暗,她说,尘埃,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一直都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我曾经很白眼狼,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喜欢上魏星沉,我…… 陆尘埃一挥手打断了艾而蓝的话,她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该道的谦你也道过了。 艾而蓝眼里瞬间有泪光闪烁,她说,尘埃,这几年,我看起来过得很好,什么也不缺,走哪里都被众星捧月般围绕,可只有我知道,这有多辛苦,我身边常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很怀念我们大学的时候,那时身边有你,骆翘,还有叮当,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愿意站在我这边听我说,相信我。 陆尘埃听着艾而蓝的话,也有些感慨。 那也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未被伤害侵袭,未被忧伤腐蚀,未因背叛流离,未经现实的洪流磨难,相信春暖花开,相信爱情友情,相信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光,永远都不要长大。 艾而蓝看着对面的陆尘埃,虽然她没有化妆,面容却异样清丽,在阳光下显得楚楚动人,而自己这几年拼命工作,拼命赚钱,每天出门化精致的妆容,长期下来,皮肤都显苍白病色,依靠护肤品赖以生存。 为什么连时光都对陆尘埃这么仁慈?她心里忽有怒火,想起此次来的目的,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幽幽地看着陆尘埃道,尘埃我真羡慕你。 陆尘埃笑,曾经你说这句话我或许能理解,但现在,你又何必来安慰我。 不,我是真的羡慕你。艾而蓝说,我羡慕你曾经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魏星沉的心,而我,却花费了漫漫三年时光,才和他终于修成正果。 陆尘埃心头一凛,以她对艾而蓝的了解,恐怕这句话之后的才是重点。 果然,艾而蓝慢悠悠地看着她,决绝道,所以,你不知道我多珍惜这段感情,我绝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就算,那个人是你……我也会誓死捍卫。 陆尘埃看着决绝的艾而蓝,忽然失语。她知道,搁网络上,她就是万恶的前女友,回头的目的,无非是不怀好意地准备破坏人家和现任的关系。 可是……陆尘埃忽然叹了口气,她懂了艾而蓝的目的。 她问艾而蓝,你是让我保证,不要再觊觎魏星沉吗? 第八章 她不想戳穿 艾而蓝却摇了摇头说,不,我是想告诉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陆尘埃笑了,如果是最重要的朋友,何须如此夹枪带棒地威胁谈判。 她仰起头,艾而蓝,不管你这次约我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和魏星沉的关系并不如你想象的简单,这件事上我顺从天意。 艾而蓝却并不介意,她说,不管你们之间曾有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就像星沉说,你和他的美好时光早已结束,以后他只能给我美好时光。 可是,尘埃,艾而蓝突然伸手握住陆尘埃放在桌面的手,我依旧害怕你受到伤害,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艾而蓝脸上显露的是友善的关怀,但话中却藏着话。陆尘埃怎会不明白,心头一阵钝重地疼痛。 不管魏星沉到底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但艾而蓝已经如愿地打击到了她。 那天她去酒吧有些晚,她去时陈烁也在,陈烁看到她开心地拉着她到后台。 来来,给你说点事。 什么事?她犹疑地跟着陈烁。 当当当!陈烁刚把她拉到屋里,便兴奋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亮在她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钥匙。陆尘埃淡淡道。 猜猜什么钥匙呗。陈烁嫌她无趣,怂恿她。 你换车啦? 不是。 换房了? NONO。 总不会是你跟哪个妞去开房的钥匙吧?我不感兴趣。 靠!陈烁蹦起来,把钥匙塞她手里,陆尘埃,你真是一点都不浪漫。接着从沙发边顺手拿了一个袋子一起递给她,这是你新房子的钥匙!惊喜吧?! 我的新房子?陆尘埃更是摸不着头脑,白陈烁一眼,我哪来的钱买房子。 快打开看看。陈烁笑着拍了拍文件袋。 陆尘埃惊疑地打开文件袋,看到一份房屋所有权证书,还有一份合同。 陈烁得意道,你只要在合同上签个名,这套房子就立刻属于你。不,你签不签名,这套房子都属于你。 陆尘埃看着房契,看着楼盘,美好时光。体贴地以她的生日号选的房屋号。她有一瞬间转不过神。直到看到陈烁奸诈的笑意,她立刻明白这是谁送的厚礼。 她仿佛拿到烫手山芋般,推给陈烁,我不能要。 陈烁瞪了她一眼,把房契推回来,我只是执行任务的人,你不要的话退还给他好了。 陆尘埃想到下午的事,迟疑了下问陈烁,这事艾而蓝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陈烁撇嘴,反正星沉做事一般不瞒她。 陈烁说完,准备出去。出去前又倒回来对陆尘埃语重心长道,尘埃,其实你不用有过大的压力,虽然你们分开了,但我想个中到底是什么感觉,你最明白。我们局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如果你跟星沉再走到一起,我们这几个朋友一定是最为你开心的。我不管别人如何,我只管你的幸福。 对了,还有,陈烁说,星沉说这是送给你的二十四岁礼物。 房间门关闭,房间只剩她一人,她慢慢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钥匙和房契。 他实现了所有曾经许诺她的诺言,却唯独忘记了与她说好的白头偕老。 那么,要那套房子又有何用? 当然有用啊!!!骆翘一知道这个事情,就嗷嗷地尖叫了半天,魏星沉太帅了!太帅了!别人送花送钻戒,他竟然送房!我的天,陆尘埃,你知道那套房值多少钱吗!你知道现在美好时光的楼盘全部售罄,一房难求吗!这套房放出去起码得……我算算!六百万!啊啊啊啊!!天啊,陆尘埃,你成富婆了!我再也不用坐台了!有人养我了! 看着尖叫的骆翘,陆尘埃有一瞬间的迷茫,她问骆翘,你忘记了吗,魏星沉现在并非是我男友。 那又如何,在我心里,他就是你男友。他爱你就是你男友,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骆翘道。 面对骆翘迥异的爱情价值观,陆尘埃庆幸开始就没指望她能出什么主意。 骆翘看到陆尘埃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不由得坐下来,开始循循善诱。 尘埃,我问你,你这次回来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陆尘埃蹙眉。 哎,算了,这样吧。骆翘看到陆尘埃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焦急道,我来问你来答好了。只答是与不是,行吗? 陆尘埃点头。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魏星沉? 是,也不是。 只准答一个答案。 是。 你当年跟他分开是不是后悔? 好像也没有。 靠,陆尘埃。骆翘发脾气了,你这么磨叽的天秤座,真是急死人了。 陆尘埃白眼,你问的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那好,我只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爱着魏星沉?! 是。隔了半天,陆尘埃听到自己肯定且坚定的答案。 这不就完了。骆翘说,既然你爱着魏星沉,那你就和艾而蓝去公平竞争,这总可以吧。魏星沉又没跟她结婚,也算是自由身啊,他有选择的权利。 可是……陆尘埃咬唇。 可是毛线。骆翘急了,你现在暂且还有机会,如果以后魏星沉真想不开跟艾而蓝结婚了,你连机会都没了。你这辈子都会失去你最爱的人。这辈子啊!骆翘强调。 永失所爱。陆尘埃心下一沉,这是她死都不愿意与魏星沉的关系。 是的,她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奔赴魏星沉而来的吗?就算,魏星沉现在有了女朋友,那也是因为当年她抛弃了他! 她为什么要抛弃他,所有的原因,归根结底,无非还在一个人身上。 那天晚上,她下了班回家,深思熟虑后,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沉稳的男声中,夹杂着不可思议的惊喜,尘埃?! 莫天赐。陆尘埃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和你谈一谈。 你在哪里? 在家,你来接我。陆尘埃再吸一口气。 好。莫天赐很快应道,十分钟到。 挂了电话,陆尘埃面对镜子深呼吸了几次,像稳住自己的心跳。但是她的心却清楚地明白她做了一个重大且荒唐的决定,她所有的痛苦和颠沛,或许在这个决定实施之后,将会尘埃落定。 莫天赐果然准时,十分钟后,他的车便停在了楼下。 陆尘埃拎着包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莫天赐看着她问,去哪里? 陆尘埃却指挥他,红绿灯左转。 莫天赐摸不清陆尘埃在想什么,只得随着她的口令,右转,前面掉头,左转,左转。 在一家酒店面前,陆尘埃说,停。 然后莫天赐随着她走进酒店,她对他嫣然一笑道,开房。 莫天赐惊愕地看着她。从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起,他便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以前陆尘埃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且躲他像躲瘟疫一样。 开房。陆尘埃继续命令道。 莫天赐只得顺从地对柜台亮出金卡,柜台很快给他们开了最好的套房。 直到跟着陆尘埃乘电梯,一路走进房间,陆尘埃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指着沙发说,坐。莫天赐都有些发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尘埃,她一点都不怕他,眼睛里也看不出一点对他的仇恨或厌恶,干干净净,就好像义无反顾地决定了某些扰人的事一样。 对,她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 他看着陆尘埃,想从她脸上找出更多的东西。 陆尘埃也无悲无喜地接受他的打量,看够了吗?陆尘埃问。 莫天赐点头。 陆尘埃坐在他面前,正色道,莫天赐,我想问你一些问题,请你务必回答我。 莫天赐看着一本正经的陆尘埃,沉吟了下,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还爱我吗? 莫天赐愣了下,没有任何犹豫,爱。 你爱我什么? 你的所有。 好。陆尘埃突然站起身,那我们做一个交易。 她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转身面对莫天赐,突然扬起手,刷地脱下了上衣,我今天把我给你,以后,请你放过我。 说着陆尘埃伸向内衣,莫天赐身子一滞,接着愤怒、蹙眉,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从床上捞起床单将她包裹成粽子状。一把把她甩到了床边。 他按着自己要崩裂的太阳穴,大口大口喘气,他必须要这样才能保证不被眼前这个女人气疯掉。 他这段时间没跟她联系,除开他肋骨断裂,在养身体。还因为那晚陆尘埃的赴死之心,让他心软了。他没想到自己能让她绝望到那种地步。 他甚至想让自己像几年前一样退到角落里静静地守着她。但现在这个女人却不停地开始刺激自己,撩拨自己。她这样干脆利索,就算是奉献自己的身体也要与他撇清的心,忽然引起了他的怀疑。 怎么?你不是爱我的所有吗?陆尘埃眼神空洞地望着被激起怒火的莫天赐,我把我给你,这有什么错吗? 没错。莫天赐怒着怒着,忽然笑了。 他的嘴角扬起常有的讥诮,说,陆尘埃,你觉得自己比艾而蓝漂亮还是比艾而蓝身材好,就这么急迫地让我点评来满足你的虚荣? 陆尘埃一口血涌上喉头,她最讨厌攀比,特别是和自己前男友的现女友比,当然最让人扫兴的是比过之后的结果不如别人。 她恶狠狠地看着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笑得一脸下流的莫天赐,忽然对他刚刚说的话起了警惕,你什么意思?你和艾而蓝……你追得上人家吗,你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就对付我有效。 哼。莫天赐得意地哼哼,特禽兽特下流地说,她那种货色还用我动手吗,钱都不用给自己爬我床上。 你下流。陆尘埃骂道,只有最下流的男人才会和别人分享他无聊的床事。 这不是你想听的吗?小尘埃。莫天赐忽然站起身,逼近她身前,得意道,我还告诉你,你最爱的男人,他现在身边的女人,大一时就躺在我床上了。而你……莫天赐冷笑两声,现在不正要在我面前脱吗…… 你滚!陆尘埃扬起手,朝莫天赐脸上甩去。 莫天赐利索地抓住她的手,怜惜地摸着说,尘埃,你知道吗,现在全世界对我来说重要的女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妹妹,另外一个便是你。我是用过不正当手段离间你离开魏星沉,但那是因为他不配得到你的爱。 莫天赐话语真诚,眼睛却邪魅得仿似恶魔,我喜欢你的所有,这不光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心。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用不正当手段得到你,我要一点一点地让你慢慢喜欢我。 说着,莫天赐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厌恶地甩开她的手,摔门而去。 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将陆尘埃隔绝在了一个安静的空间里。 陆尘埃伏在床上,内心充满了无力,这条最简单最有效,对她最安全的路是行不通的。 那么自己唯剩一条路,弄清魏星沉的心,假设魏星沉还像以前一样爱她,那么她就赌一把,把她经历过的所有都告诉魏星沉。 她望着空洞的房间,缓慢地站起身,一件一件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走出酒店。 她站在微凉的风里,转眼就秋末了,她回到这座城市竟三四个月了。 因为出来得疾,所以她连开衫都没带。她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招手打车。 忽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她面前。 她还没明白,摇下的车窗里已经透出一张熟悉的人脸,尘埃…… 魏星沉?!陆尘埃大惊失色,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魏星沉说,上车吧。 陆尘埃拉开车门,坐上车,随口遮掩情绪,好巧啊。 魏星沉沉默地嗯了声,便没有说话。不巧,他只是一直跟着他们罢了。 他自己不敢把礼物送给她,所以只得派陈烁给她。但给过后,他又后悔,会不会显得没诚意?而且自己现在这状况,尘埃会不会误解? 他在办公室像当年和她谈恋爱一样坐立难安,一直看着手表等着她下班的时间,赶到了她家楼下。 但是他到达陆尘埃楼下,却到她坐上莫天赐的车,绝尘而去。 从他看到她和莫天赐进酒店,心便无限地朝下沉,他坐在外面抽了几支烟的时间,他们出来了。莫天赐脸色难看地扬长而去,而陆尘埃,她像一只迷路的麋鹿,瘦弱地站在风中。 他心中虽然隐隐作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她。 他不知道,这几年她去了哪里,他也曾托人查过她的音信,但中国这么大。他知道,连莫天赐那边后来也没有她的音信。 他在一个人的夜里从来不敢妄自去揣测她过着怎样的生活,遇到什么样的人。 他怕她辛苦,他只会更加痛苦。却又怕她幸福,忘记他忘记归路。 直到她回来,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上天知道他有多狂喜。他有让陈烁旁敲侧击地去问过她这几年的生活,起码她的感情生活,留的还是他的痕迹。 而他一早便打定主意,不管陆尘埃心里是否有他,只要她单身,他都会不顾一切地留下她。 陆尘埃坐在魏星沉的旁边,还没有从刚刚的无力中走出来。 魏星沉看着愣愣的她,突然腾出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凉凉的。 陆尘埃呆了,抬头看他。魏星沉却仿佛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神态自然地说,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到秋末,手就冰凉? 陆尘埃转过头,眼泪如潮水般涌上眼眶,开始不停地打转,打转。连外面的霓虹灯,都变得迷蒙一片。 握着你的手,想这么一不小心就到白头。 她忽然想起她无数次这么对魏星沉说过的话。那时她任性,不知天高地厚,对生活没有什么要求,只想和魏星沉长相厮守。 她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她很久没有没有握过这双熟悉的手了,此刻就让一切静止,她要好好的握着这双手。 假装像当初一样,以为一不小心两人就能到白头。 魏星沉没有问她去哪里,他也不想去哪里,他只想和她就这样,没有伤害,没有他人,一直走一直走,就像这条路没有尽头。 于是,他直接开到了高速上。 那一刻,他如年少般,体内灌满热血,他只想把眼前这个女孩留在身边。他们都不小了,眉眼都灌上了岁月留下的沧桑。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他依旧爱她如少年时代。 陆尘埃没有问他,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深夜,都属多余。如果可以,就这样去浪迹天涯吧。 两个人坐在车里都没有说话,紧紧交握的手却让人心安。 路前方,黑暗一片,只有车灯扫到的地方,有亮光。 趁着黑夜,和最爱的人潜逃,永不归乡。陆尘埃忽然想,如果多年前,他们能这样一起携手私奔,现在的结果肯定不会是这样吧。 车里开着舒服的空调,魏星沉依旧怕她着凉,从后座拿了外套和枕头给她。她枕着舒服的枕头,披着宽大的外套,连日来的劳累,和回来后的日夜担惊受怕,让她终于在找到靠岸的岛后,慢慢软化下来。她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不时转头望她的魏星沉感觉到她的瞌睡,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如果困的话,好好睡一觉吧。 或许她真的太累了,陆尘埃想,每次在魏星沉身边,她都可以安心地闭上眼。 魏星沉开着车,去往哪里,他不知道。 他一直朝前开朝前开,直至凌晨,他在B市的服务区停了下来。 他坐在车里,小心翼翼地开了点窗户,然后把座位也放低,侧着身躺下。现在他的两只手都空了出来。他可以安心地握着陆尘埃了。安心地握着这个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 陆尘埃清晨醒来时,便看到这样的场景。 阳光透过窗户进来,洒在他们身上,魏星沉的头发有些潇洒的金色。这个大男人却跟一个小孩一样,学着她的姿势蜷曲在位子上,侧着身,双手握着她的双手,十指相扣。 那一刻她觉得特别不真实,她曾预想过十万次的场景怎么会轻易发生? 一直没睡的魏星沉却很快发现她醒来,醒了?魏星沉看着她,眼里全是温柔。 嗯,这是哪里?她边迷茫地看窗外,边舒展着蜷曲得难受的身体。 服务区。下去走走吧,顺便吃点东西。 陆尘埃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准备开车门,却发现两个人的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 魏星沉笑了笑,放开她的手说,快下车吧。 她刚走出车门,魏星沉早已等在另外一端,再度牵起她的手。 他们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朝服务区的餐厅走,很难得那个服务区虽然没有早餐开门,但有肯德基。 陆尘埃走到肯德基门口便不进去了,她在台阶上坐下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去买。 好,你等下。魏星沉转身走回到车边,把外套拿出来。 他毫不介意地把那件昂贵的外套铺在地上说,你坐在这里等我。 陆尘埃看着魏星沉的动作,觉得特窝心。她点头,好。原来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那天早上,魏星沉买了早餐,他们两个并肩坐在肯德基前的台阶上,边吃着早餐,边沐浴着清晨的阳光。 很久以后,陆尘埃再想起,才会明白为什么那个早上那么难得。 因为那竟然是他们多年来,最后一次那样相爱地握着彼此的手,吃着早餐,在阳光里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彼此。 那也算是上帝对他们相爱这些年的厚待吧…… 吃完早餐,陆尘埃拍了拍手说,我们回去吧。 魏星沉看着她,没有说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刚刚吃早餐的时候,他在想接下来他们要去哪里呢,他还有偌大的公司在A市,就算昨天晚上被夜色蛊惑,可清晨终是要醒来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筹谋了这么久与她重逢,他不能任性逃避,他要为他和陆尘埃的以后负责。 为了永无烦忧的以后,为了长相厮守的以后。但他现在不能告诉她。 幸好陆尘埃没有让他难堪,她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让人难堪。 回去的路上,他们依旧无话,依旧握着手。没有承诺,没有未来,没有目的地走着。 陆尘埃嫌太安静,扭开了电台,电台里放着一首歌,那首歌的歌词直戳陆尘埃心脏,一个女生忧伤的唱着,到现在还是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你是爱情的友情的都可以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他苦苦的到现在还是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你…… 就在一首接一首的歌里,他们回到了熟悉的A市。 魏星沉把她送到了熟悉的楼下,她望了望魏星沉,经历了一夜的私奔,她还是确定,除非眼前的人放弃她,否则她一定要跟他过一辈子。 她吸了口气,看着魏星沉温柔的眼,鼓起勇气问,魏星沉,你还爱我吗? 魏星沉看着陆尘埃,她是他一眼认定的老婆,如果不是后来的变故,或许她早已成为他的妻子。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这些年为了他,吃了不少苦。而他,也终于到可以保护她的时候了。 他想起这些日子忙的事情,终于渐渐接近尾声。不由得嘴角扬起微笑,尘埃,我爱你,我只爱你,我永远爱你。 魏星沉在陆尘埃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魏星沉的告白让陆尘埃瞬间泪凝于睫,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这些年发生过的所有事。陆尘埃心底有个声音澎湃响着。 是时候了,陆尘埃想,张口刚想说话,魏星沉的手机响了。 魏星沉看到屏幕上陈烁来电,立刻接起。陈烁说,老大,发现新动向,速回。 好的,我速回。魏星沉对着电话低沉说。 他抬头看到陆尘埃瞪着楚楚的大眼睛看着他,不由得一阵怜惜,又拥吻了下她的额头,他一定要尽快解决所有事。 尘埃,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爱你,我很爱你,用整个生命在爱你。魏星沉在她耳边喃喃道。 陆尘埃看着温柔的魏星沉,听着他的甜言蜜语,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魏星沉说,答应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明白,我身边站的只能是你一个人。 陆尘埃再点头。 魏星沉说,你回去要好好睡一觉。 陆尘埃想起心头事,再看魏星沉,既然他说了爱她,那么她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告诉他。 等他忙完再告诉他也不迟。 陆尘埃乖巧地点头,下车,直到看着魏星沉的车消失于拐角,她站在楼梯口仿佛还不可置信,怎么一夜之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突然大转变? 但是,她用力吸了口空气,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豁然开朗。虽然未来迷雾重重,却再也没有任何阴霾。 A市莫氏企业。 总经理办公室门被敲响。一个男子走进屋里,向莫天赐汇报,莫总,他们并没有出省,在A市的服务区休息了一夜。 莫天赐的办公室没有开灯,窗帘拉了很大一部分,有些昏暗。 满屋子的烟味让进门汇报的男子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莫总,小心身体。 莫天赐却答非所问,冷笑,哼,我谅他也没胆带陆尘埃走。 莫天赐冲男子挥了挥手,男子转身走出门后,莫天赐竟然坐在老板椅上,慢慢地,慢慢地睡着了。 昨天晚上,莫天赐被陆尘埃气到,气愤地从酒店里冲出来开车走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想到还在酒店的陆尘埃,便忍不住倒了回去。 却刚好看到陆尘埃上了魏星沉的车。他便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以为魏星沉会送她回家。 谁知道,魏星沉却越开越偏远,他有些冒冷汗地跟着,幸好是晚上,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他跟在身后。 直到魏星沉开到高速路口,他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当时立刻火起,拿起电话拨给手下,小七,你帮我留意车牌AAXXX的车,刚出了A市,一路向北走了。如果明天早上,他想跨省的话,就帮我拦下。 那头的人立刻遵从命令。 他仿佛赌博似的,停在原地,看着魏星沉的车消失在高速路口。 魏星沉,我就再跟你赌一次。如果这次你带陆尘埃走,我们两个之间,既往不咎。陆尘埃,我也再跟你赌一次。他还是不会带你走,这个世上,最爱你,永远不会抛弃你的人,只有我。 饶是笃定地知道魏星沉不会走,但莫天赐还是一夜未睡。 他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陆尘埃站在他面前,眼神空洞地脱下衣服说,你不是爱我吗,你不就想要这样吗? 然后他看到陆尘埃慢慢地离开了他。 现在终于确定,他们又回来了。陆尘埃没有走,除了他身边,她无处可走。 他放心地睡了。 A市星际国际。 陈烁把电脑移到刚赶回来的魏星沉面前,自己站起来倒了杯咖啡说,我们人已经回报了莫氏近一个月的洗黑钱数据。 莫氏是莫天赐去年建的公司,面上做古董买卖,其实背后大量洗黑钱。 魏星沉专心地看着电脑上的数据,陈烁在旁惊叹,莫天赐这么大手笔,就光空手套白狼的交易每个月都能进小千万。他平时触及范围很广,娱乐场所,毒品都碰,想抓他的把柄太容易了。 而且,陈烁端着咖啡走到魏星沉旁边,在电脑上又调出一份东西,你看,你让我查的消息现在基本已经确定,莫天赐最近是在跟很多艺术家、评论家接触,而且这些人大部分是他父亲的朋友或敌人。 呵呵,魏星沉合上电脑满意地笑了,莫天赐终于动手了。 你确定他这次的目标是置自己的父亲于死地?陈烁仍怀疑道。 他对他父亲许连城恨之入骨。而我对他亦是恨之入骨。魏星沉紧紧捏着手里的杯子,指关节泛白。 陈烁看着面容冷酷的魏星沉,这几年他由一个青涩的大学生变为喜怒不形于色的商人。 他看着魏星沉从初入商海被人诈骗嘲笑,到很快站起身,掌握商海波谲云诡的秘诀。 魏星沉并没有说过失去陆尘埃后的痛心,但他明白,从魏星沉脸上稀少的笑容,从他不眠不休的工作,从他宁可加班也甚少陪现在的女友艾而蓝。 他毕业跟着魏星沉投身到魏星沉家的企业后,亲眼看着星际国际比原先壮大了十倍不止。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很少看到魏星沉开怀。 他记得一年前两个人喝酒,醉后他曾问魏星沉,是不是很爱陆尘埃。 魏星沉说,是。 他奇怪,既然是,为何不去找她,与其花费时间赚钱,不如去寻找。 当时魏星沉用一种很忧伤很忧伤的眼神看着他,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下一刻魏星沉眼里都能掉出眼泪。 然后他听到魏星沉说,没有用的,陈烁,我没有办法保护她。 直到今年,渐渐地魏星沉才算是缓了过来。因为莫氏的成立,魏星沉恐怕是最高兴的人。 他说,只有莫天赐将生意做到台面上,我才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 陈烁不知道自己老板跟莫天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起码他们念大学时,曾是好兄弟。 后来,陆尘埃却跟着莫天赐走了。 陈烁明白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三角恋。但魏星沉不说,他便不问。因为他理解,无法讲出口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 烁,我跟艾而蓝说了分手。魏星沉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对陈烁说起了私事。 陈烁惊愕,艾而蓝同意吗? 不同意。 她必定不会同意。陈烁说,低头开始收拾桌面,就算当年艾而蓝美得被评过系花,但陈烁始终不是特别喜欢她,他喜欢陆尘埃或骆翘这样直爽的女生。 艾而蓝,他始终觉得这个女生活得太狭隘、自私。 魏星沉拍了拍他的肩膀,替我多照陆尘埃。 陈烁玲珑心肝,联想昨晚魏星沉让自己送房契给陆尘埃,今早他穿着昨天的衣服风风火火地赶来公司,再加上他这句看似轻盈却沉重的嘱咐。 以及他最近做的事,他要对付莫天赐,却也要应付艾而蓝。 陈烁立刻明白了,他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尘埃受到伤害。 那天自高速上回来,陆尘埃便再也没见过魏星沉,但她并不着急,她知道了魏星沉的心意这便足够。 她按部就班地来往于蜉蝣,家,蜉蝣,家。 喂,尘埃,你最近经常发呆。泡泡趴在吧台喊她。 有吗?陆尘埃懒懒地答,边泡咖啡边问泡泡,对了,最近怎么没见骆翘? 泡泡受宠若惊地捂着胸口,尘埃亲,你还记得世上有骆翘这个人啊。 陆尘埃有些愧疚,最近这段时间忙于自己的事情确实让她忘记了关心骆翘。 泡泡看到陆尘埃的愧色,也不好再揶揄她,说,翘的爸妈最近离婚,她不太好过。 什么?陆尘埃大惊失色,这么大的事骆翘竟然没告诉自己。 陆尘埃二话不说,抄起手边的电话打给骆翘。那头骆翘声音低迷,她说,尘埃,我觉得我被抛弃了。 陆尘埃心一酸,让骆翘快快收拾出来,她和泡泡要陪着她一醉解千愁。 那天晚上骆翘来时,连妆都没化,戴着黑框眼镜和帽子,帽檐拉得很低,明显不想理人。 陆尘埃给骆翘拿了瓶酒说,随意喝,记我的账。 骆翘扯动了下嘴角当笑意,接着她眼神空洞地看着酒瓶,定定地说,尘埃,我爸妈离婚了。离婚了。 她拍了拍骆翘的肩,缓声安慰,其实,从我们出生,父母便失去了为自己而活的生活,他们把我们看成梦想,而我们成年后大多离开他们,他们却依旧围着我们,等着我们。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能为自己而活,也是一件好事。 我也知道。骆翘说,其实他们早在两年前就离婚了,但想着能瞒我一时是一时,而我竟然这么粗心,这两年我爸经常出差不在家,而昨天我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出差,他只是在这座城市另外一家生活。 骆翘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所以,你看你对父母来说多么重要,他们怎么会抛弃你。 可是,尘埃,我仍然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陆尘埃抱住骆翘轻拍着她的肩膀,和最亲的人分开,是这世上最痛不欲生的事。 今晚,不醉不归?骆翘抬起泪眼问她。 嗯,不醉不归!陆尘埃豪气地答道。 今晚去哪儿坐台,带上我带上我。泡泡从旁边插了一脚进来。 什么事能少得了你泡泡姐。陆尘埃应。 那晚,他们从蜉蝣喝到了钱柜。在钱柜沙发上,他们边唱边跳,差点把沙发掀翻,陆尘埃觉得,要不是骆翘认识钱柜老板,他们仨肯定会被架到警察局。 喝到凌晨五点他们才从钱柜摇摇欲坠出来,三个人还先不尽兴,在大街上大叫起来。 骆翘喊,我要有很多很多钱,然后有很多很多爱。 泡泡喊,我要全世界男人为我争风吃醋,为得到我不惜打得头破血流,那才叫壮观! 他们看陆尘埃,陆尘埃呵呵笑了一会儿大喊,我要回到十八岁! 嘁!骆翘和泡泡一起鄙视了她! 他们走着走着天竟然下起了雨。这场雨来得真是时候,他们拉着手一起在雨里又叫又跳。 那夜是陆尘埃回到A市后最开心的时刻,他们拉着手一直在雨里跑啊跑。 好像跑向他们没有忧伤的十八岁。好像跑到了她遇到魏星沉那年的十八岁。 永远都无法回头的十八岁。 十一月的时候,陈烁生日。 骆翘说,二十五岁得好好过下。言下之意无非想大宰陈烁一顿。陈烁倒也不介意地点头说,今年是得过,连尘埃都回来了,不能不给面子。 陆尘埃说,你们一个愿宰,一个愿挨,别扯我身上。 陈烁嘿嘿笑得特实诚,他说,尘埃,骆翘,你们能帮我请到叮当吗? 骆翘动了动眼珠子,陈烁上大学时开始追叮当,追到现在都没追到手。 怪不得让你请客你这么乐意。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陈烁笑得特不好意思,隔了半天从口袋里窸窸窣窣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说,那天……我想向她求婚。 求婚?!陆尘埃跟骆翘立马震惊了! 靠!骆翘立刻喊,叮当终于被你追到手了! 哪有。陈烁苦笑,我就是喜欢她,你知道我爸妈,现在恨不得我领个女的回去,但我这几年总共就喜欢过她一个人,我想好了,我得试试。 叮当知道你要向她求婚吗?陆尘埃冷静地问。 第九章 我做! 她不知道。陈烁抓抓头皮,我觉得她好像也不是不喜欢我,但有时又好像躲着我,其实我之前跟她求婚她拒绝过我,她说她父亲欠赌债太多,她不想让我也背上这个债务。但是我觉得吧,我爱她,只要她愿意跟我在一起,我愿意背债。所以我想再次求婚,让她知道我的诚意。但我喊她来,她一直都不同意,她说她跟大家在一起自卑。 骆翘顿时被陈烁打动了,她拍着胸口说,放心吧,叮当包我身上,但求婚成功不成功,我就不管了。 陆尘埃看陈烁和骆翘说得热烈,她只是静静地喝着手边的水,没有说话。 你不想让叮当和陈烁在一起吗? 回去的路上,骆翘问她。 陆尘埃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转了个弯,不是,我只是感怀自己而已。 还是不要对往事太过追究,如果叮当获得她的幸福,那是她的本事。她想。 骆翘笑了,开始吧啦吧啦地道,其实我觉得叮当跟陈烁挺配的,你看陈烁细心周到,叮当一直过得那么孤苦,上天也应该公平一点,她该幸福了。 陆尘埃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烁生日那天,叮当果然被骆翘叫了来。 陈烁还喊了魏星沉、艾而蓝、莫天赐、泡泡。估计再没比任何一次人齐了。 陈烁说他特高兴。陆尘埃看着也特感慨,上大学时,他们就常一起玩,这是隔了三年后,他们第一次齐齐聚首吧。 那天泡泡这个孽障,逆天地穿了条裙子,看到陆尘埃就亲热地扑上去,尘埃宝贝儿!陆尘埃吓得一激灵,颤颤巍巍地指着泡泡的裙子,你……裙子……真好看…… 泡泡翻着他那画着小烟熏妆的漂亮眼睛,无辜道,这是裤子!说着豪迈地一撩!吓得陆尘埃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泡泡气急败坏道,靠,姐姐我就是给你看看我穿的真是裤子! 骆翘在旁边笑得直捶桌子。 那天很意外,魏星沉跟艾而蓝竟然没有一起来,而且艾而蓝来时,脸色也有些差。 魏星沉走到陆尘埃面前淡笑着问,最近过得好吗? 骆翘跟泡泡八卦地瞅着他俩,陆尘埃特害羞地回了句,还好。 魏星沉也不说话,坐在了她旁边。 莫天赐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脸色不太好,落座后也没说什么话。 刚开始大家还吃饭吃得安静,但骆翘向来善于搞气氛,看大家都不说话,开始一轮一轮敬酒。 先是敬寿星陈烁,生日快乐。接着拉着大家一起敬莫天赐,祝皇朝生意蒸蒸日上。然后是魏星沉,祝他得偿所愿。这四个字说得含糊别有深意,艾而蓝的脸色都僵了。 一轮下来,气氛总算开始热烈起来,大家又一起站起来祝陈烁生日快乐。接着服务生推进来一个双层蛋糕,骆翘笑得一脸奸诈地跟陆尘埃低声说,陈烁那个闷骚货把戒指放到了蛋糕里。 所以接下来,骆翘本着把叮当灌醉,叮当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点头答应陈烁求婚的目的,一路开始灌叮当。 叮当被骆翘灌得有些无奈,陈烁也心疼得不得了地提议说,我们玩游戏好了。 泡泡在旁边说,真心话大冒险。 嘁!骆翘说,老掉牙的游戏。 我们这群人,什么游戏没玩过,好像就这个游戏没玩过,倒可以试试。陈烁忽然感兴趣道。 那倒也是。骆翘想了想同意。 陆尘埃也没放心上,笑着点了点头。 魏星沉跟莫天赐压根就没当回事,艾而蓝也赞同。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老掉牙的游戏,却像开启了命运之轮,缓缓转动,改变了他们此后的世界。 陆尘埃那天开始其实挺高兴,她身边坐着魏星沉,桌边还有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他们真的像回到了十八岁一样,没有忧愁地吃喝笑闹。 可是她忘了,上帝这个老头儿最爱开玩笑,它喜欢看到离散多于欢聚。 说实话,真心话大冒险开始其实还挺好玩,陈烁被操纵跟魏星沉表演泰坦尼克号经典拥抱并被众人拍照留念,骆翘操纵陈烁亲叮当一口,莫天赐那个面瘫被操纵七秒换七个表情,泡泡被操纵来爷们儿的对话等,大家笑得东倒西歪,除了艾而蓝不太高兴,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但谁也没有打算给点关心在她身上,直到艾而蓝成了命运操纵人,陆尘埃是被操纵者。 陆尘埃对上艾而蓝的目光时,顿时一激灵。艾而蓝事不关己似的看着陆尘埃说,大冒险好了。 陆尘埃心里舒了口气,大冒险好,她最怕艾而蓝冷不丁地提个什么回答不了的问题,大冒险就算让她跳个脱衣舞都好。 却不想她选了大冒险后,艾而蓝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那温柔让陆尘埃觉得脖子上好像放着一把刀似的。 艾而蓝慢腾腾地从包里抽出一条丝巾说,其实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冒险,只是我觉得气氛会更高涨。 陆尘埃更胆战心惊地看着艾而蓝,艾而蓝笑着对大家说,蒙上尘埃的眼,然后星沉和天赐,你们分别站在那道墙边,尘埃原地转一圈,走过去抓住一个人的手,吻他一下。 旁边泡泡转着狐狸眼在魏星沉和莫天赐之间打量,他说,宝贝儿,你真幸福,随便抓一个亲都不吃亏。 陆尘埃白泡泡一眼,她宁可艾而蓝指定她去亲谁,毕竟游戏嘛,亲谁都没什么好计较。但艾而蓝却出了这种题,这总让她有种冥冥自有天注定的感觉。 她求助地看着骆翘,骆翘怎会不知道她的感受,但一时也没了办法,最后骆翘豁出去,也不管陆尘埃以后会不会恨她说,要不,让尘埃直接亲俩得了。 那多没劲儿啊。玩游戏嘛,就是要心跳刺激啊。艾而蓝无辜地答。 对啊对啊。泡泡这个没人性的在旁边怂恿。 这时,莫天赐挑了挑眉,竟然微笑着站在了墙边。魏星沉愣了下,也缓慢地朝墙边走去。 艾而蓝走到陆尘埃身后,笑吟吟道,尘埃,我帮你蒙眼睛了。 一阵黑暗降落在陆尘埃眼前。 然后她听到墙边两个人被艾而蓝指挥变化的脚步声,接着艾而蓝说,可以了,尘埃,你可以去……选择人了。 艾而蓝说“选择”两个字时顿了一下,仿佛故意给大家联想的空间。 陆尘埃知道,游戏玩到这里,艾而蓝已经如愿。她选择魏星沉,在大家眼里,也属正常。但如果她牵到莫天赐的手,总归她和魏星沉心里都会多根刺。 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她努力屏住呼吸,期望从中寻找出魏星沉的气息,可是终究突然,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像陷入了无边的地狱。 像多年前她离开魏星沉时那种感觉,手足无措。 但她却不得不在此刻伸出手。 在场的人都吸了口气,他们看到陆尘埃手刚伸出,魏星沉和莫天赐的手竟然双双一起朝她伸去,而很快,陆尘埃的手落在了右面的手上。 莫天赐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魏星沉眼色一沉。 当陆尘埃手落在莫天赐的手上时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可是她还没退回,自己的脸已经被人亲了下,莫天赐缓缓扯掉她的眼罩,微笑着看着全场和出题的艾而蓝,我亲尘埃,也算数吧。 艾而蓝倒也没再纠缠,只是抿嘴笑了笑。 陆尘埃低着头,她不敢抬头去看魏星沉的眼神,她木木地坐回位子,脸上被莫天赐吻的潮湿,久久不散。 陈烁看到此景,打圆场道,大家接着吃菜吃菜,要不就不玩了。 骆翘看到陆尘埃被捉弄,立马不高兴了,怎么能不玩,她说,玩,来接着玩。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骆翘成了命运操纵人,艾而蓝成了被操纵者。 骆翘顿时笑得特别淫荡,她对艾而蓝说,我也不为难你,回答个真心话好了。 接着骆翘慢腾腾,一本正经地问艾而蓝,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到现在还挺不了解你的,其实我特想知道,你到底打过多少次胎? 顿时桌上一桌人都愣了,艾而蓝就算早料到骆翘的刁难,但也没想过是这种问题,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就在大家以为艾而蓝说不定会哭出来时,艾而蓝撩了撩头发特坚强地抬起头说,六次。 骆翘吹了一声口哨,冲艾而蓝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因为游戏已经变味,所以陆尘埃也有些意兴阑珊,她说,要不再玩最后一盘算了,大家都同意。 最后一盘泡泡是命运操纵人,而一直沉默的叮当成了被操纵者。 其实叮当进房,都一直小心翼翼地微笑着沉默着,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陈烁心疼地把她拉到旁边坐着。 本身最后一盘大家都本着应付的心理,而且泡泡跟叮当,八竿子打不着,也没觉得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谁知,泡泡忽然一本正经地坐正,小眼神跟利剑似的嗖嗖地射到叮当身上,接着泡泡问了一个问题,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叮当一愣,泡泡以为她不明白,不耐烦道,就是问你的初夜献给了谁呗。 叮当立刻脸色发白地咬着嘴唇。起初陈烁跟骆翘都没放心上,骆翘还白了泡泡一眼说,问这么没建设性的问题。 但是叮当短时间的沉默和脸上的哀伤立刻让大家沉静了。 这时艾而蓝却慢悠悠地说,叮当,虽然我们玩这个游戏前没发过誓,但你要相信,大家都是本着最诚实的心来玩的,要是撒谎,指不定有什么灾难降临在身上。 操!骆翘怒了,艾而蓝,我今晚忍你很久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随便,把打胎当饭吃。 艾而蓝大概也喝得有点高,平时骆翘再怎么说她,她都理亏一等的样子,但今晚,她面对骆翘的话却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她说,骆翘,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因为我以前被包养过,还离间过你最好的朋友陆尘埃跟魏星沉,但我不管打过多少次胎,我起码还有点良知,我自问我不会不要脸到爬好姐妹男朋友床上!然后再要挟她…… 陆尘埃心下一惊,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而桌边叮当的脸色已经刷的一下惨白一片。 骆翘脸色不善地盯着艾而蓝,你这话什么意思!艾而蓝!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跟我说出二五八万来!你信不信我明天立刻让你从你现在这个位置上滚下来! 艾而蓝笑了,她说,这你就要问你一直维护的好姐妹林叮当了!骆翘,其实你已经猜中了一切不是吗!你一直以为陆尘埃跟星沉分手是受我挑唆,但我现在告诉你,你恨错人了!要不是你白莲花一样的姐妹爬上了魏星沉的床,并且拍下视频要挟陆尘埃,你以为陆尘埃为什么一走这么多年! 陆尘埃震惊地看着艾而蓝,她没想到当年的事情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她惊愕地看着莫天赐,莫天赐却专注地看着酒杯,无动于衷。 叮当从艾而蓝说完话的那一刻便满脸泪水地冲出了门。 啪。一声清脆的玻璃响,陈烁拿起手里的酒瓶摔到了桌上,他拿着碎酒瓶指着艾而蓝,你最好能为你的话负责!不然我饶不了你! 说完,陈烁也追出了门去。 尘埃!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不是真的!骆翘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尘埃。 陆尘埃却悲哀地看着骆翘,无法说出话。 靠!!我真是一个大傻逼!我竟然还拉着你去跟叮当道歉!竟然还拉着你和叮当要你们做好朋友!我真他妈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逼! 陆尘埃拉着崩溃的骆翘,安抚地拍着她的手镇定道,翘,这跟你无关。 怎么无关!我以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到头来原来是你忍着痛在将就我!骆翘忽然就哭了,她说,陆尘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陆尘埃拉着骆翘心酸了,这几年她撑得太久,但再辛苦,她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包袱变成一枚炸弹,将他们瞬间炸得四分五裂。 她轻声安慰骆翘,因为我喜欢你没心没肺的模样,我不想让你背负我的故事不快乐。 她冷冷地抬眼望着艾而蓝和莫天赐问,你们,满意了吗? 艾而蓝沉默地看着她,莫天赐坐在位子上双手环胸,没有说话。 这时,她一直都不敢望一眼的,坐在她身边的魏星沉却突然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离了包厢。 魏星沉的脚步又急又快,陆尘埃一路跟着被他带到了车上。 坐上车陆尘埃还没反应过来,魏星沉已经重重地抱住了她,仿佛要将她镶嵌在胸怀般,然后她听到魏星沉闷的哭声。 他说,尘埃,对不起。尘埃,我爱你。 那一刻,所有被风干的往事,所有被掩埋的真相,如一场凛冽的暴风雨,兜头而来。 陆尘埃最灰暗的一年是大三下学期,她发现了艾而蓝和魏星沉一模一样的情侣手机,一样的票根,还有艾而蓝住处魏星沉喜欢的CD。 她当时崩溃了,她彼时就算再成熟,都无法选择忍受。她找到魏星沉时,已经哭得声嘶力竭。 魏星沉看到她哭吓了一跳,慌张地问她怎么了。她却咬着唇问魏星沉,我问你,你曾和谁看过一场电影,你和谁用情侣手机,你和谁听喜欢的CD,上次你病了我去找你你又和谁在一起? 魏星沉一愣,显然没料到陆尘埃的问题,他嗫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问你和谁。陆尘埃定定地问道。 尘埃,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魏星沉拉着她低吼,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用情侣手机,也不知道她听我喜欢的CD,但是看电影和上次在咖啡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陆尘埃抬起头问魏星沉,魏星沉一下子说不出话。 他很想告诉陆尘埃,看电影是那天艾而蓝去电影院找莫天赐,莫天赐却推开了她,艾而蓝找到他哭诉,他安慰了艾而蓝。 艾而蓝告诉他一个秘密,她在大二那次宫外孕,其实是因为莫天赐。她跟莫天赐那时候就在一起了。 魏星沉很意外,因为莫天赐谈恋爱从来不瞒他,他以为这次艾而蓝或许对莫天赐不同,想起莫天赐一直看陆尘埃的眼神,他安慰了艾而蓝,并且,给了艾而蓝莫天赐对她有意的希望。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陆尘埃做的狭隘的事,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她。 而咖啡厅那件事,是因为艾而蓝又找他,他本不想见她,但艾而蓝却说她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冲他表白,并且说要告诉陆尘埃和她公平竞争。 一想到陆尘埃一直傻傻地把艾而蓝当朋友,最后艾而蓝却捅她一刀,他便觉得心疼。所以他不想让陆尘埃知道,为了阻止艾而蓝的胡闹,那天他去她约定的地点警告了她。 但此刻面对陆尘埃质问的眼神,他如何把自己的狭隘和担忧说出口? 他只能一遍遍地说,尘埃,你要爱我便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么多巧合…… 我给你机会,你解释啊。陆尘埃眼里的光被一点一点磨灭,年少的感情,大家眼里都容不得一点沙子,她失望地看着魏星沉,既然你没做过亏心事,为何害怕告诉我? 魏星沉找不到解释的理由,一时有些暴躁地抓头发,如果你爱我,为何不信我呢? 你变了,魏星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尘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转身跑了。 尘埃……魏星沉想追上她,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喂。魏星沉看了电话脸色一变,沉重地接起。 关伯伯,怎么样?魏星沉焦急地问道。 那头一个苍老的声音,星沉,这次情况真的不太乐观,恐怕星际国际这次过不了这关。 怎么会?!魏星沉焦急地问,爸爸那么厉害…… 魏星沉有些说不下去,他知道,如非真的严重,一直跟着父亲的关伯伯也不会这样讲。 挂了电话,他有些痛苦地蹲在地上,前几天,他听到行内对星际国际有些不好的传闻,他虽然在学校,但自小受父亲影响,对家里的生意了如指掌。 而他父亲也对此颇欣慰,一直属意让他一毕业就接下他的全盘生意。但前几天,行内到处是星际国际受损严重的传闻,他本身不信的,但父亲也打电话告诉他,星达恐怕很难渡过这个难关。 父亲无力的口气让他心疼,他知道,星达是父亲多年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就算他自知力量微薄,这几天也一直留意着。 但现在,听关伯伯的口气,似乎真没有转圜的可能了。他问关伯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现在只能看天意,如果幸运,有人注资,或许能挨过。但你知道,星达太大,很少人会冒险。只能拖一日是一日,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挂掉电话,魏星沉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行走。 他第一次觉得,晴空万里的天,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灰? 陆尘埃回到寝室,眼睛哭得水肿,声音都嘶哑。 骆翘被吓得不轻,她打认识陆尘埃就没见陆尘埃哭过,她问陆尘埃发生了什么,陆尘埃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操!听完骆翘就怒了,艾而蓝这个白眼狼!我去找她算账! 陆尘埃想拉她,却没拉住。回寝室的叮当看到陆尘埃问,骆翘干吗去了,气势汹汹的? 但看到陆尘埃红肿的眼睛也呆了,她说尘埃姐,你怎么了? 陆尘埃疲惫地挥手让叮当去追骆翘,然后她趴在桌子上,觉得累得站不起身。 那天的事是后来听叮当说的,叮当说她拉不住骆翘,骆翘直接冲到艾而蓝的住处,狠狠地给她了一巴掌,并把她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 说实话,陆尘埃很感动,她觉得骆翘就像自己心里的恶魔,为自己做了所有自己不敢做的事。 那段时间,学校里关于艾而蓝的流言也再起风云。 魏星沉听说了艾而蓝房间被砸的事,找到陆尘埃的寝室。 他愤怒,且不可置信地问她,我们谈了近三年,三年啊,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陆尘埃看着魏星沉,她没想到魏星沉会因为艾而蓝找她理论,她顿时心疼起来。 但那时的陆尘埃并不知道,爱情里出现第三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那以后两个人会错意,对错话,曾经的信任土崩瓦解,他们质问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如陀螺般在第三者身上打转,这才是让爱情走向可悲的原因。 陆尘埃不愿服输,定定地问魏星沉,艾而蓝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我们现在在谈的是你对我的信任!魏星沉吼。 那你又可有信任过我星沉?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 魏星沉暴躁起来,他不明白陆尘埃为什么会变得不可理喻,斤斤计较。 这样想,他也说了出来。因为最近家里的事和陆尘埃的事,让一向冷静的他沉不住气。 所以他口不择言地说,陆尘埃,你不可理喻,斤斤计较。 陆尘埃却因为魏星沉的话被重创了心口,她一把泪瞬间流到了眼边,却依旧强笑,是,魏星沉,我跟你在一起三年,你才发现我不可理喻我斤斤计较。那又有什么好继续下去的呢,你走吧。 陆尘埃转过身。 魏星沉看着陆尘埃倔强的背影,心里也憋了一口气,终于冷下脸,转身出了门。 “秘密基地”里,莫天赐接到艾而蓝的电话,她说,我已经做到了,别忘了你承诺我的事。 莫天赐脸上的笑意还没消,便看到魏星沉推门进来。他说,没问题,挂了。便挂了电话。 看到魏星沉铁青着脸问,怎么了? 魏星沉说,没什么。 嘿,干吗骗我啊。莫天赐走到魏星沉身边拍了下他的肩,有什么事跟哥们儿说啊。 不可理喻。魏星沉狠狠说道。 怎么了?跟尘埃吵架了?莫天赐喝了口可乐,斜着眼睛看魏星沉。 魏星沉没说话。 莫天赐安慰他,行了,你们俩,今天吵明天好。别放心上,晚上哥们儿陪你喝酒怎么样? 魏星沉点头,别叫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最近心情很差。 得嘞。莫天赐拍着胸口保证。那晚他从家里开了凯迪拉克出来,拉着魏星沉直奔一家私人会所。 那晚魏星沉喝了很多酒,即使他曾因莫天赐看陆尘埃的眼光而介怀,但两人毕竟十几年的交情,最后他还是在好兄弟面前敞开心扉,喝得一塌糊涂。 莫天赐索性也不回学校,他拖着醉醺醺的魏星沉上了楼上酒店,帮他开了间房。 魏星沉倒在床上时,莫天赐看到魏星沉手指上一串银光一闪而过,莫天赐定睛一看,那是一枚戒指。莫天赐知道,这枚戒指的来历。 是魏星沉生日那天,陆尘埃跟他一起去买的。他们一人一枚,分别扣于无名指。 陆尘埃,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心头有火焰在跳。 本是他先遇到陆尘埃的,陆尘埃本身是他的。 陆尘埃真是他第一个得不到,又想要的女生。他缓慢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魏星沉指间的戒指发呆。 这时,手机短信忽然响了,是叮当,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考虑好了吗? 莫天赐忽然想起昨天的事。 叮当突然哭着跑来求他,向他借五十万。他一早就知道叮当父亲爱赌,但他把叮当安排到A大时,叮当已经脱离了她父亲的牵制。 所以他疑惑地问叮当借钱做什么。叮当断断续续地哭着跟他说,她父亲找到了她,而且找到她时,脚上都是鲜血淋淋。 她父亲跟她哭着说欠下巨额赌债,如果不还,别人要砍他手脚。 叮当就算再不屑父亲作为,可毕竟母亲死后,父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她不得不拉下面子去求莫天赐。她知道莫天赐不会肯帮她,毕竟这么一个天文数字。可她想,能借一点是一点,能借一点,就可以延缓她父亲晚一点受罪。 在亲情和自尊面前,她选择亲情。 莫天赐对帮叮当没有异议,毕竟念着幼时的情分,他怜惜她的遭遇。 但他并不愿意帮赌鬼,就算那个人是叮当的父亲。让他拿五十万打水漂儿,那是异想天开。 但看着叮当泪眼蒙眬,他就敷衍了她说,我考虑下,明天给你答案。 莫天赐本身已经忘了这件事,但当此刻看到这条短信,再看眼前的魏星沉,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闯入他的脑海。 他回叮当,你现在来莱特酒店。 叮当因为这两天要照顾父亲,所以在学校外面的小旅社开了间房。 跟骆翘和陆尘埃撒谎最近做家教的小孩生病了,家人又急着出差,就托她照顾,她住在外面。 她握着手机,跟父亲交代了一句就跑出门,打车直奔莱特酒店。 叮当气喘吁吁地跑进莱特酒店,按莫天赐给的房门号找了过来。 莫天赐开门时,叮当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女生的直觉让她有些退缩。莫天赐根本没注意叮当的想法,只是开了门说进来吧,便没理会门边的叮当。 叮当想到还躲在小旅社的父亲,再一想莫天赐对自己的恩泽,就算莫天赐今天让她做什么,她也不会反抗吧。 她走进房间才发现,房里还有魏星沉。他喝醉了,躺在床上。莫天赐靠在沙发上抽烟,看着叮当也不开口。 天赐哥……你想好了吗?叮当唯唯诺诺地看着莫天赐问道。 莫天赐像是思考良久了一样艰难道,叮当,抱歉,我是不可能借钱给赌鬼的。 天赐哥……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 莫天赐突然抬起头对叮当说,路倒是有,我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叮当被莫天赐的话引出希望。 莫天赐顿了一下,像是不好开口,却又不得不开口道,叮当,你知道吧,我一直都很喜欢陆尘埃。 叮当心头一暗,点头。 我想让魏星沉失去陆尘埃,这样我才有机可乘。你懂吗?莫天赐看着她。 叮当脸色一白。 她进来的那一刹已经想过,其实莫天赐将她带到这所学校后,她便已经渐渐对莫天赐有不一样的感情,但莫天赐身边围绕的全是美女,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 今天她闻到莫天赐喝酒,再想到他召唤她来的短信,还以为莫天赐会借机……到头来,原来是她自作多情,莫天赐根本就不稀罕她。 他只要她当棋子罢了。 莫天赐看着叮当犹豫,以为她心动了,继续引诱道,我手上现在有二十万,只要你愿意,明天便可以打到你的账户。 叮当却脸色发白地看着床上的魏星沉,就算她破坏了他跟陆尘埃,但陆尘埃不一定会喜欢莫天赐啊。 但她可以因此获得一笔钱,二十万,对她是一笔救命钱。对尘埃来讲,却只不过是莫天赐取悦她的一个小手段。 叮当一直都很羡慕尘埃,笑意爽朗,从她到学校的第一天,尘埃就对她热情关照,而且平时有什么好用的好吃的都会买双份,还为了照顾她的自尊,怕她不收,故意买三份,也分骆翘一份,当大家都有。 而且有次晚上她得了急性阑尾炎,当时只以为是饿得肚子疼,是尘埃听到她的呻吟,立刻喊了骆翘,凌晨敲响寝室阿姨的门,跟骆翘一起把她送到医院。 现在,她却要做对不起陆尘埃的事。不,她不能。她后退一步。 莫天赐看出了她的犹疑,他像个魔鬼一样继续鼓动叮当,叮当,你要知道,人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代价。你想一下,你付出你的清白,我得到我想要的录像,然后你便可以有二十万。这钱虽然和五十万相差点,但是,你父亲他可以因这二十万保住手脚。 叮当觉得头顶的灯很热,她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晃,她呼吸都觉得困难,摇摇欲坠,她想起在旅馆里,满脸皱纹的父亲,忽然倚着茶几哭了起来。 莫天赐看到她哭,倒也不逼迫她。只是说,你考虑考虑叮当。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你要同意,我们今晚的交易就兑现。你要不同意,我绝不逼你,你当哥哥我从没说过这些话。我以后还是会供你读书,但赌鬼,我是一分钱也不会帮的。 说完,莫天赐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他刚刚在叮当来之前,怕魏星沉醒,已经又拉着他灌了一瓶红酒,直到魏星沉烂醉如泥,他才放开他。 魏星沉手指上没有银光闪烁了,因为刚刚,他把魏星沉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丢进马桶里冲了下去。再也没有另外一枚戒指和陆尘埃手上的配对了。 为了陆尘埃,他不怕做任何事。 十分钟滴答滴答过去,对叮当来说,这十分钟漫长得犹如过了十年。 莫天赐看她没动,站起身,抖了抖衣服说,叮当,今晚的事你忘了吧,就当我没说过,我们走吧。 不!叮当突然拽住莫天赐的裤脚,天赐哥,我做……你现在把二十万转我账上。 没问题。莫天赐看她一眼,打开酒店房间里的电脑,在叮当的眼皮下,朝她账上转了二十万。转之前他最后一次问叮当,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叮当咬咬唇说,如果不是你,我本不该跟这群人认识的,我和这群人的生活本身就是天上地下,这样也好。用这个恶毒的方式离开,我也不会再怀有希望…… 莫天赐嘴角扬起微笑,叮当,你很聪明。 叮一声。叮当收到了卡上被进账二十万的短信。 她背对着莫天赐脱了外套说,开始吧。莫天赐缓缓一笑,掏出手机。 叮当把头发散下来,爬到了床上,颤抖地吻住了魏星沉的嘴。 第十章 小没良心的 魏星沉本身酒量一般,加上最近的烦心事,早醉了,更不要说莫天赐回房又灌了他一瓶红酒。 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陆尘埃,朦胧中,他看到陆尘埃钻到他怀里,像以往一样跟他哼哼唧唧地道歉,老公公,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对你乱发脾气了。 说着她还用唇亲了亲他,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他不由得深吸下去。 接着,陆尘埃不同以往地突然脱了他的衣服,他想抵挡想告诉她他愿意等,愿意等到娶她那一天。 但朦胧而热烈的意志已经无法阻挡他。 那一夜,陆尘埃一直沉浸在噩梦里,她梦到艾而蓝和魏星沉手牵着手从她面前走过。她不知道,未来有更大的噩梦在等着她。 而魏星沉,他也沉浸在一个梦里,一个迤逦的梦里,他不知道,这个梦让他此后很多年都活在失去的悲痛里。 莫天赐满意地收起手机,他没有再回头看手机里的片子。叮当简直是个演员。 录制完他想要的东西,他把房卡扔下,对叮当冷淡道,你收拾下就走吧。记住,这件事,魏星沉并不知情,只有陆尘埃知道。 叮当看着莫天赐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抓住房卡对着空洞的房间,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那天,直到中午魏星沉才从酒店醒来,他揉着眼睛觉得浑身无力,如果不是看着裤子好好地穿在身上,他甚至以为,陆尘埃真的来过。他那个迤逦的梦境是真的。 宿醉后,他的气消了许多,想起最近因为家里的事,钻牛角尖一样跟陆尘埃争吵,真的是得不偿失。 其实在他心里,家里的事很重要,陆尘埃也很重要,他应该告诉陆尘埃,他曾因为狭隘的心去安慰艾而蓝。他其实是期望艾而蓝和莫天赐在一起,这样莫天赐便不会再觊觎她。 他觉得承认这个事其实也没什么,因为陆尘埃对他很重要很重要。 他退完房后,本想赶到学校和陆尘埃一起吃个中饭,但接到父亲的电话,让他回去一两天。 于是他不得不跟好友陈烁打电话,让陈烁帮他请个假。 陈烁是个超级宅男,没事就待在寝室里做电脑软件。陈烁接到他电话一口答应了,并八卦兮兮地问,你跟尘埃准备去哪里浪漫? 浪漫个鬼。他笑,我家里有事,回去一趟。 好,放心吧。陈烁应着。 魏星沉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家,他想他和陆尘埃的矛盾,他必须当面跟她解释清楚。 他一直都不喜欢打电话,两个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太过冰冷。而发短信解释认错,又太懦弱。所以他想等从家里过来再亲自找陆尘埃。 他做好决定后,回到家便专心投入到父亲交给他的工作中。 不过须臾间,他觉得父亲老了许多。他跟在父亲身后见各种各样的人,吃各种各样的饭。不过两天,他却觉得有千斤力量压在肩膀。 父亲在他临回学校的那天,把他叫到书房,再过两个月,大三即将结束,大四实习,你就直接到公司来吧。 他点头。 父亲看了看他又说,我没有能力给你留下我骄傲的产业,最后留给你的可能是一堆烂摊子。 不,爸爸,不要这样说。你一直都是我骄傲的榜样,谢谢你为我留下这个磨炼。 魏父看着儿子挺拔的个头和坚毅的脸,以及进退得当的礼貌,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接着问了别的事情,你在学校谈的那个小女友现在怎么样了? 大二魏星沉跟出租车司机打架被送到医院时,魏父和魏母赶往医院曾一起见到过陆尘埃。 当时陆尘埃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魏星沉聪明地对父母说,他跟人起争执打了起来,陆尘埃一个女生为了救他也扑了上去。 魏父虽然没看清陆尘埃的长相,只记得一双眼睛特别清亮和坚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想必心性不会差。 挺好的。他跟父亲说。 魏父也没再问,点了点头。让司机送魏星沉回学校。 回学校的车上,魏星沉习惯性地去摸手上的戒指。 却突然笑容僵硬在嘴角,戒指呢?!魏星沉当下慌了神,他在位子上左找右找都没发现戒指的踪影。 他仔仔细细地想了想,这两天太忙,一直都无暇去注意手指。但此刻却突然很清晰地发现,手指空荡荡的,怪不得一直觉得像丢了什么。 一路回想过去,那么,戒指最大的可能是落在了莱特酒店。他对司机说,老李,掉头,到莱特酒店走一圈。 但他问了酒店前台,让前台问了几遍打扫,甚至他又跑到了当天住的房间,期待能找出蛛丝马迹,但最后均一无所获。 他失落地走出酒店,继续坐车到学校。 鸽子灰的天色给他的心又笼罩了一层灰尘,他让老李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然后自己缓缓走了进去。 他在陆尘埃的楼下等她,已经几天没有见陆尘埃了,从那天吵架过后,他发现,他很想她,他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想她。 虽然戒指丢了,以后可以再买新的。但陆尘埃却只有一个,他不能让自己的失落被陆尘埃看出来。 他整顿好心情,站在白色的花树下,看着陆尘埃一点一点走近他。 他伸出手,像以往一样想抱抱她,陆尘埃却停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双手呈现一个拥抱的姿势僵在空中,他惊讶地看着陆尘埃,阴暗的花树下,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但他却清晰地听到,陆尘埃静静地对他说,魏星沉,我们分手吧。 像一个炸弹空投在他的耳边,震耳欲聋,粉碎了他的世界。 不,我不分手。过了一段时间,他听到自己轻飘飘地说。 你凭什么不分手?!陆尘埃突然抬起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你这人真没劲儿,我们最好好聚好散,我不耽误你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你也别耽误我找新男友。 不,尘埃。魏星沉走上前,突然将陆尘埃紧紧地抱在怀里,顽固道,我们不分手。 陆尘埃使劲儿推开他,暴躁地打断他的话,魏星沉,你怎么跟没长大一样,你以为你可以左右别人的意志?我一直受不了你这种幼稚,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陆尘埃转身跑了。 魏星沉站在原地,陆尘埃像一道光芒一样,她走了之后,整个世界都暗了。 他转身,面色麻木地离开了女生寝室。 陆尘埃站在寝室的门后,看着魏星沉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心疼得无法自抑,蹲下身,早已眼泪滂沱。 魏星沉,魏星沉。她在心里狂呼着这个她万千不舍的名字,却无法张开嘴巴。 呜呜呜。她如一只小兽般呜咽着,星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今日所有的伤害让我独自吞下,此后愿你一生长乐。 陆尘埃回到寝室,如死了一般。 她拿出电话打给莫天赐,我已经如你所愿,你删掉那段视频。 莫天赐低低地笑了,他说,亲爱的尘埃,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呢? 莫天赐,我陆尘埃再下贱,也不会跟你交往。陆尘埃厌恶道。 但我预测到你未来会需要我。莫天赐不介意陆尘埃的口气,依旧甜腻地回她。 陆尘埃挂断了电话,思绪回到了两天前。 莫天赐打电话约她到“秘密基地”,魏星沉不在学校,她不想和莫天赐有过多的接触。 虽然这三年来她和魏星沉谈恋爱,但只要偶有她跟莫天赐独自接触的机会,莫天赐便会拿那种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只待宰羔羊。 所以她拒绝了他。 但莫天赐却说,事情与魏星沉有关。 她匆匆忙忙赶到了“秘密基地”,起初她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莫天赐会对她说,艾而蓝的电影票情侣手机都是自作多情。 没错,莫天赐是肯定了魏星沉从未和艾而蓝有过任何牵扯,只是艾而蓝挑拨他们而已。 但是,他也带来了一个更迅速地将她置于悬崖的消息。 他给她看了一段视频,视频上是魏星沉,和她最要好的小姐妹叮当。 莫天赐很有当导演的天赋,虽然是叮当先吻魏星沉的,但视频却是从魏星沉的动作开始拍的。 魏星沉满脸通红地压向叮当,叮当说着不要,但衣服很快被魏星沉扯掉。魏星沉口里喃喃地叫着尘埃,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压了下去。 陆尘埃震惊的看着视频,她不相信视频里那个醉眼迷离的男生是每次吻她都小心翼翼节制的人,她也不敢相信那个躺在他身下的女生,竟然是自己最要好的小姐妹!她气得一把把手机摔到墙上! 莫天赐冷酷地笑望着她,怎么样,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上床是什么感受? 陆尘埃站起身准备去找魏星沉。 但莫天赐下一句话却让她停住了脚步,他说,他喝醉了怎么会知道发生过的事呢。现在的情况是……叮当会告他强奸。 陆尘埃脑中一白,想起视频里魏星沉迷离可疑的双眼,突然明白了一切,转身厉声问莫天赐,你搞的鬼?! 莫天赐看着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慢腾腾道,怎么会,叮当可是我的女朋友,她去酒店找我,我喝酒喝得全身无力,我的好兄弟趁机强暴了我的女朋友…… 陆尘埃气得浑身发抖,她冲上去拿包砸在莫天赐头上,你他妈放屁!莫天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手脚!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他!你神经病!你…… 莫天赐一把抓住她的包,将她拉近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为什么这么做?尘埃,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你去死吧!陆尘埃推开莫天赐,转身就走。 你要敢离开半步,这段视频明天就会上传到网上,叮当也会起诉魏星沉强暴。莫天赐狠狠地说。 陆尘埃迈出的步子一下停留在了原地,这不是小孩子玩扮家家酒,这是她喜欢的男孩真的会被起诉。 莫天赐看到她乖乖地转回身坐在他的对面,笑道,这才乖嘛。 陆尘埃冷冷地看着他,有什么要求,你说。 莫天赐说,也没什么要求,我看你们俩蜜里调油看了三年了,看腻了,如果你们换种相反的戏演,或许我会更感兴趣。 你让我同星沉分手?陆尘埃问。 对了,最近你没关注过新闻吧。莫天赐突然答非所问道,你应该没看到,星际国际现在正陷入经济纠纷,而星际国际呢,是魏星沉家的产业,你不会不知道。 你说,我现在把这个丢出去说星际的公子强暴了女大学生,你猜这个社会会有什么反应…… 你!卑鄙无耻下流小人!陆尘埃噌地站起身,暴跳如雷。 是啊,我卑鄙无耻下流小人。莫天赐面对她的咒骂,也不动气,没错,我就是一个生活在阴暗地带的恶魔,你的魏星沉是天使,但天使现在强暴了你最好的姐妹。 呵呵。莫天赐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陆尘埃浑身一阵发冷,她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她此时此刻,已经明白事关重大。 莫天赐说,我要说的说完了,你回去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你到底要怎样?陆尘埃问。 我要你甩了他。 那天陆尘埃连自己怎么回寝室的都不知道,她看到叮当空白的床位,想起视频里叮当和魏星沉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她忽然有些作呕,她冲进卫生间,猛烈地干呕起来。 骆翘看到她干呕问她怎么了,还挤眉弄眼地说,不会有了吧。 骆翘知道陆尘埃最近的不对劲,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艾而蓝的事陆尘埃才闷闷不乐,但她以为这件事不算个什么事,魏星沉对陆尘埃的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就算现在有这么一事,那也是艾而蓝自作多情。 她觉得魏星沉只要跟陆尘埃一解释,两人就完美地和好了。谁知道这两天魏星沉没在学校,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本身想和以前一样开玩笑逗陆尘埃,谁知道看到陆尘埃纷至沓来的泪水立刻乱了手脚,慌声问,你怎么了尘埃。 陆尘埃看着骆翘关切的脸,冲她摇了摇头,只说可能因为没吃饭的缘故吧。 骆翘立刻把她扶到床边,给她倒了杯热水,说去帮她买吃的。 骆翘前脚刚走,叮当便回来了。叮当本身在寝室门口犹疑地探了下头,但陆尘埃很清楚地看到了她。 她说,叮当你进来,关上门。 叮当迟疑了下,终是怯生生的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关上寝室门上锁,咚的一声跪在陆尘埃面前,她说,尘埃姐,我对不起你。 陆尘埃看着叮当,她低着头,只露出一边洁白的脸和小巧的耳朵,她的姿势是颤巍巍的,她常常像一只胆怯的小鹿跟在她和骆翘身后。 但最后,就是这只胆怯的小鹿,将她推进了万丈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陆尘埃压抑着愤怒,流着眼泪问道。 尘埃姐,叮当身子像都筛子似的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最后她也哭了起来,对不起,尘埃姐,我没办法,我爸爸……我爸爸他欠人很多钱,如果我不这样做,拿不到钱,他会被人砍断手脚的。呜呜呜—— 叮当捂着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俯下身抱住陆尘埃的腿,尘埃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给你了多少钱?陆尘埃问。 二十万。 二十万。陆尘埃吸了一口气,很好,二十万,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听到这个数字确实要吸口气。 所以,你决定牺牲我和星沉的爱情去换取你父亲的手脚吗…… 尘埃姐,对不起,我知道我白眼狼,我知道我贱,我知道…… 咚的一声打断了叮当的话,叮当看到,陆尘埃直愣愣地也跪下身来,跪到了她面前。 她双眼木然地望着自己,叮当,这次算我求你好不好,你把钱还给莫天赐,不要起诉星沉,我以后会想办法找钱给你…… 叮当从没看到过陆尘埃这样,她吓了一跳赶忙拉陆尘埃起身,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尘埃姐,我对不起你! 叮当!陆尘埃抓住叮当的裤腿,我求你好吗,你不要牺牲我和魏星沉的爱情,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尘埃姐,对不起,我没办法的。说着叮当丢下她,转身跑出了寝室。 那一瞬,陆尘埃的世界里,天都塌了下来。 骆翘回来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陆尘埃跪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骆翘立刻把她扶到了床上。 那两天,陆尘埃一直维持着这样的情况,她要么坐在电脑前上网,要么就是不停地流眼泪。 陆尘埃看到了网络上关于星际国际的消息正如莫天赐所说,遭遇经济危机。 骆翘回来也从她父亲那里听说了星际国际的事,她说,尘埃,你别难过了,魏星沉这几天没来道歉是因为他被他爸爸抓回家了。他们这次要遭大难了,听说他爸爸的产业快不行了。 是吗?她轻飘飘地笑道,刚好,魏星沉也背叛了我,我可以趁这个机会跟他分手。 啊!骆翘皱眉,你别乱说,你不是那种人。 我怎么不是那种人,翘,我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啊,我以前跟魏星沉在一起就是觉得他家有钱,现在没钱了,他又有新欢,我何必再跟他在一起? 尘埃,你说的不是真心话。骆翘心疼地看着她。 呵呵。骆翘你真傻。陆尘埃说完,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好了,梦醒之后,她依旧可以假装生气地听魏星沉解释,然后大度地原谅他刁难他,让他一辈子都宠着她。 可是,这始终不是梦,是她拧了自己会痛的,清清楚楚的现实。 她和魏星沉的分手,很快传遍了朋友圈,以及整所A大。不少人为他们唏嘘,说原来连他们都逃不过毕业前分手的魔咒。 大三快结束了,陆尘埃开始化伤心无望为力量,将所有的情绪都投在了论文上。 骆翘不死心地撮合着她跟魏星沉,经常喊一桌人出来玩,其实也是为了让他们俩有互相说笑的机会,但次次他们都冷面相对。 而且骆翘发现叮当也变得很奇怪,连回寝室都不再回。骆翘问她,她说毕业了要找实习单位很难,最近一直都在外面找工作,和同学挤在招待所里住。骆翘也没放在心上。 最后一次聚首是考试那天晚上,依旧是骆翘喊的大家,那天晚上,陆尘埃难得地兴起,挨个敬酒,她大喊,终于摆脱了A大,要找个新男友了。 骆翘偷眼看魏星沉,他一脸沉痛地坐在那里。她立刻拉了拉陆尘埃,解围道,找个屁男朋友,以后要为工作奔波了。 嘁,说不定我找个富二代,以后就当阔太太。陆尘埃不服。 是啊。莫天赐难得好心情地赔笑,你看我这个富二代怎么样? 顿时一桌人惊了,陈烁看着魏星沉暗沉的脸色,立刻站起身说,星沉,我们去买点酒。 陆尘埃却冲莫天赐笑道,你?你爱我有多少?我告诉你,我前男友能为我挨刀,眼眨都不眨一下。 陆尘埃说这句话时,像说着别人的事情,笑得没心没肺。骆翘已经在桌下拧她了,她却依旧不为所动。 莫天赐当下走到消夜摊旁边卖水果的摊子,给了老板一百块钱,拿回一把水果刀,扔在陆尘埃面前说,挨刀算什么,就算你现在捅我一刀,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莫天赐!骆翘突然跳出来,哪儿凉快你滚哪儿去,哪有你这么调戏兄弟女朋友的。 别介啊骆翘,虽然我跟星沉是兄弟,但他现在跟陆尘埃分手了啊,我得立马趁机利用机会啊。 陆尘埃突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放手里掂量着,她甜腻地笑望着莫天赐,撒娇道,你说的哦,不管我捅哪里,你都不动一下。 是,我说的。莫天赐当然知道陆尘埃心里对他的恨意,但他想,如果不让她出这口气,她恐怕永远都要痛恨他。不,他要她报仇,然后他们公平位置,才能相恋。 好。陆尘埃突然翻转过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向了莫天赐的心口。 尘埃……一桌人惊呼。陆尘埃的刀拐了一点点,莫天赐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莫天赐一动不动,仿佛流血的不是他,对着陆尘埃淡笑道,尘埃,你刚刚答应过的,做我女朋友。 好。我做你女朋友。陆尘埃干脆地站起身,转身走出众人的视线。 那晚莫天赐很快被送到了医院包扎,一群人作鸟兽散,但刚刚的一幕却在陈烁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震撼。 他不知道陆尘埃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决绝的人了,他只是看着身边的好友魏星沉,他一整晚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们,但眸子里却充满了悲恸。 疯子!真是两个疯子!骆翘在叮当耳边感慨,叮当面无表情地跟随骆翘走着。 最后她说,骆翘姐,我找到了工作,明天准备搬出寝室,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骆翘看着安静的叮当,想着不正常的陆尘埃,突然悲从中来。 她们真的要分开了,从此再也不会相携去吃饭了,不会一起在寝室八卦了,不会一起买漂亮的衣服,不会一起唱歌到天亮。 他们很快要步入社会实习,将自己在社会的大染缸里变成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从此以后只有忙碌和距离。 这一刀后,他们终于散落天涯。 到现在你可曾后悔?骆翘问她。 陆尘埃摇了摇头,为值得的人,做值得的事,有何后悔。 讲了一晚她有些口渴,去拿水时,她拉开了一线窗帘,原来天已经快亮了,蒙蒙的灰色让她觉得很安全。 她特别怕青天白日,所有的真相都无处遁形。 距离陈烁生日不过短短一晚的时间。她却再次觉得翻天覆地,一如当年。 她从没想过将这个秘密揭露于人前,可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挡现实带来的兜头暴雨和措手不及。 她日日担心真相被魏星沉知道,但昨晚魏星沉抱着她痛哭时,她忽然发现,他们早已长大,他们不再是当初面对事情束手无策的小孩。 她曾经以为,当她卸下枷锁那天一定会哭,但没想到,更多的是释怀和畅然。她听着魏星沉一句句地对她说我爱你,心里被一种叫幸福的泡沫鼓胀着。 她的守护天使回来了。所以不管曾经她身上有过多深的伤口,此刻都不药而愈。 魏星沉甚至握着她的手,说,尘埃,嫁给我,我们明天就去结婚。 她骇然大笑,魏星沉,我们都三年没在一起,已经不了解彼此的性格…… 我了解你,你一直是你。魏星沉焦急地打断她,抚着她的头发低声说,尘埃,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再次失去你,我不能承受。 陆尘埃眼底有一层层水雾升腾,模糊了她的眼眶。她说,我也是。 我也害怕再次失去你啊。人潮茫茫,如果我们不握紧彼此的手,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冲散了。 魏星沉,以后,你一定要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要再让我走丢了。陆尘埃哽咽。 嗯。我不会让你再走丢。那一刻,只有魏星沉知道,这句承诺多么沉重,与心甘情愿。 之后的几天,陆尘埃跟魏星沉开始像重修旧好的恋人,魏星沉每天都很忙,但依旧会接她吃晚饭,然后把她送到蜉蝣。 魏星沉对她温柔得不像话,她取笑魏星沉好像把她当一尊玻璃娃娃。魏星沉却说,你是我一生的珍宝。 以前魏星沉很少对她说甜言蜜语,但现在把甜言蜜语当饭吃,他说他要把亏欠她的所有甜言蜜语都补给她。 魏星沉还带她去看送她的那套房子,简约的风格,有她喜欢的胖熊公仔,藤编吊篮,复古沙发。最重要的是,她的身边还站着她喜欢的人。 她忽然有些泪凝与睫,魏星沉抱着她站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香江,说,尘埃,和我一起回去和爸妈吃顿饭吧。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和好之后,她一直内心惴惴,总觉得幸福好像回来得太快。 她的不确定,她的焦虑,魏星沉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自己必须干脆地解决完所有事让陆尘埃放心。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把柄被人攥在手里。想及此,他的眼神蓦然寒了寒。 陆尘埃不知道魏星沉心中的思量,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说,魏星沉,我们再谈一段时间恋爱好不好? 好。你想怎样就怎样。魏星沉抱紧她答。 到蜉蝣,骆翘听到陆尘埃拒绝魏星沉求婚的事后说,陆尘埃,你的脑子不是正常人构造,多少女人削尖脑袋想嫁给星际国际的公子。 陆尘埃笑笑,也不争辩。 这时泡泡走过来,一脸恹恹。从陈烁生日会不欢而散的那个晚上起,除开骆翘跟泡泡,陆尘埃没再见其他人,魏星沉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也无意过问。 不过,她看到泡泡身后跟了一个英俊男子,泡泡站在吧台,转身不耐烦地对男子说,你这个人好讨厌,怎么我走哪里你跟哪里? 男子也不介意泡泡的恶言恶语,只是笑笑地望着他,眼神宠溺。 陆尘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养眼的一对,不觉八卦地看骆翘,骆翘也同时冲她嫣然一笑,忽然把手搭在男子身上,帅哥,坐下来喝一杯? 翘!泡泡跺脚,你不要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骆翘不理泡泡,笑嘻嘻地递了杯酒给男子,男子也不说话,和善地笑了笑,仰头喝下。 爽快。骆翘鼓掌。 泡泡气得娇哼一声,一扭身走了。 骆翘再倒酒给男子,男子却一手挡下说,不好意思,下次一定奉陪。说着一转身去找泡泡了。 这是谁?陆尘埃好奇地问。 看不出来吗?骆翘笑,泡泡的新追求者啊。 啊?!陆尘埃惊叹,这么MAN的男人居然是GAY!天啊!世界真是充满灰暗。 谁不是。骆翘说,你只要认识一个GAY,就会认识一群GAY,自从我见过泡泡的那些朋友,现在我走街上,只要看到一个帅哥,首先考虑的不是他有没有女朋友,而是他会不会是GAY! 陆尘埃笑了起来,她说,这个男人真不比陈烁差,泡泡摆什么谱儿! 骆翘笑,莫天赐比魏星沉差吗,你不一样不喜欢莫天赐? 陆尘埃顿时答不出话,只能哼哼了两声。 骆翘看着她忽然低声说,尘埃,莫天赐的爸爸被抓了,终身监禁。 啊?陆尘埃讶异地看着骆翘,为什么? 贩卖假书画,猥亵女童。 什么?!陆尘埃震惊了。她多少知道点莫天赐的父亲,他是全国知名画家,经常受电视台和杂志邀约采访。 大学时骆翘指着杂志上的成功画家许连城告诉陆尘埃这是莫天赐的父亲时,陆尘埃压根就不相信,许连城长得温润洁净,眉眼温和,和霸道、眉间充满戾气的莫天赐根本没一点共同点,而且莫天赐醒莫,许连城姓许。 但后来她问魏星沉,却得到了肯定。魏星沉说莫天赐自小没和父亲一起生活,一直生活在母系这边。他妈妈去世后,他曾回父亲家住了一阵,但很快搬出来便再也没回去过。 不过那时陆尘埃对莫天赐的事没过多好奇,所以知道的仅限于此。 但现在……怪不得对自己一直纠缠不休的莫天赐忽然销声匿迹。 骆翘说,网络上现在铺天盖地的都是画家许连城的传闻,甚至有记者已经挖到了莫天赐…… 陆尘埃噤声,因为她不知道对许连城是施以同情或是唾弃,而莫天赐,他与她无关。 不过很快,陆尘埃便见到了莫天赐。 魏星沉不管第二天多么早上班,凌晨三点他都会准时接陆尘埃下班。 那晚陆尘埃像往常一样跟骆翘告别,坐魏星沉的车回去,到家没多久,刚换上睡衣扎上头发去洗脸,突然听到敲门声,她本以为是魏星沉,之前魏星沉也是送她回来后,又跟她上楼,又亲了亲她额头才走,他说,多希望你快点嫁给我。 所以她拿着洗面奶满脸笑意地去开门,但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时她笑容僵在脸上,是莫天赐。 莫天赐看到她的笑容有些意外,但再眨眼,笑容转瞬而逝,对着他的是一张冷漠的脸,他便立刻意会。 他扬起嘴角笑问,怎么,没等到你要等的人,失望了? 莫天赐喝酒了,身上翻天覆地的酒气,眼睛却清亮得足以让陆尘埃害怕。 反正现在自己和魏星沉没有任何把柄在他手里,陆尘埃并不打算和这个人再有任何交集,所以她不屑理会他,伸手就要关门,莫天赐却单手将门重重一推,登门入室。 陆尘埃没料到他的蛮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莫天赐却并没有怜香惜玉,只是大大咧咧地朝沙发上一坐,嘲讽地看着她,陆尘埃,你就这么想嫁给他? 陆尘埃也不介意,站稳身,把门一关。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莫天赐,慢悠悠道,是啊,我从遇到他那一天起,愿望就是嫁给他。我不怪你要挟我三年,我们之间所有一笔勾销,只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莫天赐冷冷地看着她,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酡红,眼神像危险的豹子。 陆尘埃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嗬。一笔勾销?莫天赐冷笑。陆尘埃,我们之间的缘分长着呢。 说着莫天赐突然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喃喃道,尘埃,你终有一天会知道,最爱你的人,只有我。 然后,他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喂,莫天赐。陆尘埃头疼地走过去拉他,你给我起来出去。但莫天赐岿然不动。 喂,莫天赐……陆尘埃拍打着他,想拖他起来,但忽然想起这个场景,多么熟悉。 三年前,她离开A市时,莫天赐一直跟着她。那时她也租了一个房子,莫天赐以保护她的理由赖在她的房子里。 而且莫天赐不知何时配了她的钥匙,竟然每晚都躺在沙发上睡,起初她赶他走,这样去拖他,莫天赐却大手一伸,将她抱在怀里。她当时惊吓得连连推他,莫天赐大笑起来。 从那以后,她便当没看到莫天赐这个人,他们像划了一条楚河汉界,生活了半年。 而此时,想到往事,她突然怕睡眠中的莫天赐醒来再抱住她,她立刻站起身,去洗脸刷牙,然后进卧室里,将房门锁上,睡觉。 那天晚上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稳,先是听到咚的一声,她猜测是莫天赐从沙发上掉了下去。毕竟客厅的沙发实在小,他一米八多的个子只能蜷曲着睡。 接着她听到一声大吼,她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光脚跳下床打开门,摁亮客厅的灯,却发现莫天赐安稳地躺在地上,喃喃低语着不知道在念什么。 喝酒的人爱做梦爱说梦话。她看着蜷曲成一团的莫天赐心烦意乱,她走过去狠狠地朝他腿上踢了一脚,踢完发现自己没穿鞋,脚痛得要命,而莫天赐却毫无任何清醒的意念。 她忽然冲自己生了气,走到卧室箱子边,翻出自己少有的高跟鞋,穿上,走到客厅,用鞋跟朝莫天赐的腿狠狠地踩下去。 莫天赐这下感受到了,整个人突然痛醒,迷迷糊糊地看着陆尘埃问,怎么了? 陆尘埃指着他,指指沙发,他哦了一声,软绵绵地笑了,一个翻身又爬回到沙发上。 陆尘埃转身回卧室,莫天赐在她身后嘟哝,尘埃,晚安。 她脚下一滞,以前也是这样,不管她听不听,莫天赐睡前都会对她说,陆尘埃,晚安。 但现在,他忽然喊她尘埃,他没有清醒的声音带着一种懒洋洋和毫无防备的温柔。 陆尘埃想着骆翘说的他父亲的传闻,以及他今晚浑身的酒味,忽然觉得莫天赐可怜。 但她很快让自己从这种怜悯中拔出身,她不能忘记,以前便是因为她对他怜悯,才惹了这个恶魔。 不能忘记,这三年来让她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人! 第二天上午,陆尘埃醒来时,莫天赐已经走了。幸好走了,不然陆尘埃觉得自己会在房间里憋一天不出门。 她刷牙时,正思量着喊骆翘吃饭,电话突然响了,是COCO,她迅速接起。 嘿,尘埃。COCO跟她打招呼。 COCO姐,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过来? 早?天啊。那头COCO尖叫,陆尘埃,你看看闹钟现在几点了!上午十点算早吗!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上是最美好的时刻,你竟然在被窝里度过,你是不是刚起床,你越来越堕落了!你…… 陆尘埃听着COCO那振奋的声音扬起嘴角,COCO是个工作狂人,每天晚上不管多晚睡,她都能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她常常花费一个小时去洗澡洗头吹头化妆,然后完美无瑕地去上班。 所以,坚持勤有功戏无益的COCO最看不惯的一类人便是米虫。她最亲爱的陆尘埃却变成了这样无所事事的人,叫她怎么能不苦口婆心。 知道啦知道啦。陆尘埃打断她,明天早上我争取九点五十九起。 COCO失语。 陆尘埃笑嘻嘻地问,打电话什么事,是工作室有什么事吗? 哼!COCO又开始劈头盖脸地教训她,走了连工作室的消息都不关注了!竟然还有脸问我什么事!陆尘埃你真的是白眼狼,你说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觉得你义气万丈,当年COCO我捞起过多少失足小青年,多少失足小青年从我这里变成了社会精英,多少人对我感激涕零…… 亲。陆尘埃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能言善辩的COCO,你不说我挂电话了…… 你敢! 嘿嘿。陆尘埃笑,当然不敢。 哼。COCO女王终于切入正题,楚歌下周在A市开演唱会,你到时要不要过来看我们? 啊!!陆尘埃尖叫,楚歌第一场演唱会定在A市?! COCO白眼,知道我为什么说你白眼狼吧!楚歌要在A市开演唱会的事已经宣传了两三个月了,你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走得这么干脆,也不再关注我们,哎,想想就伤心,人情冷暖,人走茶凉啊…… 好了,COCO姐。陆尘埃愧疚,到时我找机会去看你们。 嗯,这才乖嘛。COCO笑呵呵地对着电话,那我不和你讲了,要忙啦。 好。 刚挂断电话,骆翘的电话又进来了。 喂,去哪里吃饭? 最近一段时间,她跟骆翘又恢复了连体婴的状态,有空就跟对方打电话看去哪里消磨时间。 这会儿骆翘刚下班,陆尘埃说,你来接上我再说吧。 行。骆翘干脆应道。 挂了电话陆尘埃迅速洗脸刷牙,雷厉风行地搞完,准备先出门等骆翘,走到沙发边,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什么亮晶晶的。 第十一章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 她走过去,定睛一看,一枚戒指,是莫天赐的。大概是他昨晚落下的。 她捡起,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突然发现戒指里面刻着两个模样熟悉的字,她仔细一看,是她的名字,尘埃。 陆尘埃心情复杂地将戒指放在柜子上,走下楼,骆翘刚好到,看到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怎么了?昨晚出台了? 靠。她白骆翘一眼,我现在名花有主,出毛台。 骆翘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昨晚我差点出台,有个男人出五万要摸下我的腿。 上次那个开保时捷的呢?陆尘埃问。 骆翘从大学到现在,虽然没有过固定的男友,但她身边围绕的纨绔子弟倒真不少,个个都愿意为骆翘鞍前马后。 骆翘上次上高速兜风把人家车撞了,还理直气壮地冲前车的人蹦,后来人家一怒喊来了警察。 于是,那天来处理事情的除了保险公司,她们还被拉到警察局坐了一下,她们坐着受教育时,一辆一辆车进了警察局,奥迪、宝马、奔驰、沃尔沃、保时捷。 车的主人一下车,都做了相同的动作,直奔骆翘嘘寒问暖,当时的阵仗,别说那几个民警,陆尘埃都吓了一跳。 最后保时捷男待得最久,不但和解了事情,带她们去吃饭,最后还把自己的保时捷钥匙给骆翘,让她先开着。 骆翘不在乎道,他啊,拜拜了啊。 真是赤裸裸的车还茶凉啊。陆尘埃揶揄。 哼,你以为他们都喜欢本公主,他们无非都是想跟本公主睡一觉罢了。本公主不愿意,自然有女生愿意扑上去,他们很快就会忘记我,而他们对于我来说,也只不过是过客。骆翘说。 你真是泡泡的好姐妹,时间久了,说话都像他一样文绉绉了。过客…… 哎。骆翘长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一片真心都不知道付给谁啊。陆尘埃你真幸福,你看,俩喜欢你的男人,都是大家最单纯的时候认识的。到现在,经历过风吹雨打,却依旧痴心不悔。我真是羡慕你啊。 被两个人喜欢幸福?陆尘埃苦笑,我倒希望这世上只有一个魏星沉喜欢我便足够了,然后我与他平平淡淡地生活,一不小心就白头到老。 骆翘怕她想起了伤心事,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是啊,你看你现在,比谁都幸福。万千阻挡后的幸福,才会让人更加珍惜。 很快她们到达了餐厅。吃饭时,电视上在播娱乐新闻,刚好在报道楚歌来A市开演唱会的事。 陆尘埃抬头看,骆翘却比她还兴奋,兴奋地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啊啊啊,楚歌要来了。 陆尘埃惊讶,你喜欢楚歌?怎么没听你说过? 嘁,你又没问过。骆翘紧紧地盯着屏幕,好帅好帅,他最近演的《玻璃爱人》里迷人死了。泡泡也喜欢他,泡泡说这男人生来就是让女人打破头争抢的。 你也喜欢他?骆翘转头看她。 陆尘埃差点把自己口里的水喷出来,喜欢楚歌?嗯,如果她是一个局外人,她应该也会为他的脸痴迷吧,但曾经她伴着他两年,被他的洁癖和龟毛折磨得不轻,她能喜欢他才有鬼! 但看着骆翘兴奋的眼神,她点着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骆翘立刻欢呼一声道,那我们去看他的演唱会吧。 喀喀喀。这次陆尘埃是真忍不住了,水没咽下去便被呛到了。 她说,演唱会?你以为我们现在还十六七岁吗? 骆翘说,知道我漂亮的秘诀吗,就是让自己一直活在十六七岁的心态里。 去看吧去看吧去看吧。骆翘怂恿她。 其实陆尘埃本身也想去看,毕竟这是楚歌国内的第一场演唱会。可是一想到如果去的话,碰到以前的熟人,就会暴露身份,她便有些犹豫。 她还没想好怎么告诉骆翘和魏星沉她的另外一个身份,一开始她便没讲过,现在更难开口了。 你不会是怕魏星沉吃醋吧?骆翘用激将法激她。 我怕我们这年龄去看演唱会太老。 靠,老的是你一个人,我正值青春年少热情似火。快,确定去不去,我找人订票。 好了。去了去了。陆尘埃思考了三秒,豁出去了。 骆翘欢呼一声,吃着饭就开始打电话托人拿票,约泡泡。 那天起,没事陆尘埃都会开着电视,留意娱乐新闻,各地的娱乐台都在报道楚歌的演唱会,为他造势。 没过几天,COCO又打来电话,COCO说已经到了A市,提前三天时间排练,因为这是楚歌出道以来的第一场演唱会,所以特别重视。末了跟陆尘埃交代让她这两天过来。 陆尘埃爽快地答应了。 但接下来的几天,陆尘埃忙得焦头烂额。陈烁喝醉跟人打架,被人打破了头送到医院。 陈烁不是本市人,她跟骆翘、泡泡,还有魏星沉便成了家属,第一时间冲到了医院。她没想到陈烁生日后,第一次见他竟然是在医院。 陈烁躺在病床上鼻青脸肿,魏星沉教训他,都多大了,还喝醉闹事,最丢人的是还被人打成这样。 我是以一挑四好吗。俩被我打得肋骨骨折,俩被打成熊猫眼,怎么说都是我赢了。陈烁哼哼。 哟,你真是大英雄啊。骆翘白了陈烁一眼。 泡泡自从陈烁进医院,就咬着小银牙,眼里饱含着泪花,陈烁挥挥手头疼地看着他,我又没死。 因为陈烁在本市没亲人,也不想这小事就打电话回家给爸妈,所以他们一直在医院衣带渐宽终不悔地照顾陈烁。幸好只有两天陈烁就出院了,否则泡泡恐怕连演唱会都不会看,也要守护在陈烁身边。 陆尘埃怕COCO生气,跟她打电话解释了这两天的事。COCO说没事没事,这两天她也忙得脚不沾地。 然后COCO问她来不来看演唱会,要不要给她留VIP票。陆尘埃说没事没事,我朋友已经拿到了VIP的票,第三排。 COCO心里一琢磨发出去的人情票说,你这朋友来头不小。陆尘埃说,我也不知道她爸爸做什么的。 COCO爽快地说行,那晚点我们一起吃饭。 演唱会那天,陆尘埃跟骆翘、泡泡三人戴着帽子,举着荧光棒到了会场。 最无语的是,骆翘还在门口买了灯牌带进去,买了文化衫非让陆尘埃跟泡泡像自己一样穿身上。 陆尘埃跟泡泡无奈从之。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舞台上礼花齐飞,楚歌自空中缓缓而下,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衣白裤,像从天边降落的天使。 一瞬间,口哨灯牌荧光棒,满场欢声舞动,粉丝疯狂尖叫,楚歌楚歌楚歌…… 陆尘埃看着台上人英俊清澈的面孔,他一笑,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 这个人,他天生便为两个字而来,明星。 那天楚歌唱了很多歌,换了很多造型,场内座无虚席,楚歌当红的势头锐不可当。 骆翘跟泡泡一直在她旁边尖叫欢呼,陆尘埃整场看起来都平静如斯,但只要细心看,便会发现她早已热泪盈眶。 楚歌,你终于熬到了今天。她在心里默默祝福台上的男子。 只有她知道,他曾熬过多少患难,坐过多少冷板凳,唱的歌被多人少无视过。 这一个小时的演唱会华美壮丽,却没有人知道背后他走过的艰辛有多冗长。 演唱会即将接近末声,最后一首歌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呼应之前的白衣似雪,楚歌换了一身黑衣。整个舞台暗了,只有一束光圈将他笼罩。 他抱着一把白色的吉他坐在光圈里,他说,这首歌,你们从来没听我唱过,我的专辑里也没有出现过,是我无意间看到的词,很喜欢,所以为它谱了曲。 楚歌顿了一下,那一瞬陆尘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清晰地看到楚歌朝她这个方向望来,定定的,缓慢的,望了数秒后说,这首歌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 陆尘埃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的楚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歌却将目光转至场内,专注地弹唱起来。 却又笑我们是被上帝抛弃的孩子 午夜时却醉生梦死在陌生人的怀抱 其实妖孽也会受伤 妖孽也会彷徨 太好听了!演唱会完美结束,回家的路上,骆翘感慨,最后那首简直是绝唱啊!歌词堪称经典! 泡泡说哎哟,楚歌真他娘的帅!这是我们女人的毕生理想啊! 骆翘鄙视他,是你这个女人,别把我算在内。 泡泡咯咯地笑。 陆尘埃看着窗外,哼唱起来那首歌,我们纵情声色不过是以此为寄,我们坚强不过是彼此相欺…… 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活里的妖孽,面对艰辛所向披靡,就算晚上流再多的眼泪,天亮时一定会继续不动声色,穿梭人群。 看完演唱会陆尘埃没再去蜉蝣,回到家跟魏星沉打过电话后,很早就睡了。 那一觉竟然睡得香甜无比,没有做梦。早上起来,她神清气爽地收拾了下跟COCO打电话说去看他们。 她打车刚到电视台门口,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已经在门口等她,她说,你是尘埃姐吗,COCO姐让我来接你。 她点头。跟着小姑娘在广电大楼七拐八拐,拐到了一个隐秘的化妆室。 楚歌已经化好妆,在跟助理看剧本,COCO在打电话,看到陆尘埃立刻站起身迎她。 楚歌眯着狭长的狐狸眼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了解他的德行,也没打扰他,坐一边跟COCO叙旧。 但过了一会儿楚歌忽然走过来,摸了下她的头发面无表情地问,头发怎么剪了? 她还没回答,COCO已经在旁边捂着胸口打趣唱,我已剪短我的发,剪短了牵挂,减一地不被爱的挣扎…… 她白COCO一眼,转身正经地问楚歌,下午录什么节目? 哦。《奶茶有约》。 《奶茶有约》的主持人什么时候到?COCO问旁边的助理。 半个小时。助理答。 陆尘埃看了眼手表九点半,她抬起头跟COCO说,待会儿我就得走了。还约了人谈事情。 陆尘埃你真不够意思!COCO怪叫,还以为我们很久没见,你会对我难舍难分,都打算好让你请午饭了。 下次吧,下次一定请。 好吧。COCO接起一直没间断的电话,拍她的肩说,你先跟楚歌聊。就出门接电话了。 她坐在楚歌的面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楚歌也是个不冷不热的人,他姿态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 多日不见,他依旧英俊的无人匹敌。让她坐在对面都有种身在偶像剧的感觉。 她干咳一声,没话找话,昨天演唱会的歌唱得真好听。 排练过无数遍。 你现在很红,我闺密都喜欢你。 是吗? 是啊,电视上整天都在播你演的偶像剧。 哦。 嗯。陆尘埃感到有些冷场,终于,她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妖孽》那首歌很好听。 抱歉,没经过你同意给它谱了曲。 不,我不是那意思。陆尘埃连连摆手,我当初也没将它当成一首词写,只是突然想写那么一段话。你谱的曲却让那段话得到了升华。真的谢谢你楚歌。 还会回去吗?楚歌忽然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你还会回去吗? 不知道。陆尘埃低下头。 这次轮到楚歌问她了,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嗯。 你们……在一起了吗? 嗯。 那……祝你幸福。楚歌低头看着报纸。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陆尘埃坐在楚歌面前,都觉得毫无一丝气场,楚歌身上闲人勿近的气质经常让人有种冷场的感觉。 幸好这时候COCO走进来问,你们聊什么呢? 没。楚歌微笑着看COCO,问尘埃回不回去。 你敢不回去!COCO转身凶巴巴地看着陆尘埃,吓她,别忘了,你和我可是签了五年合约,你要不回去,我去法院告你! 不过,COCO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回去?你爱的那个人不允许你回去? 没有。她笑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我怕坐牢。 COCO也笑了。 陆尘埃看看表,九点四十了。她说,COCO姐,楚歌我得走了,你们明天就要飞回C市,我没办法送你们,下次再见大概要再过几个月了。 嗯。COCO拉着她的手说,你别忘了,你只放假一年,一年后要重新回到我们团队。还有,好好照顾自己。 你们也是。她对COCO和楚歌点了点头,走出房门。 她快步穿梭在广电的楼梯间,因为楚歌要录制的《奶茶有约》是艾而蓝主持的节目,她不想碰到艾而蓝。 但人常常怕什么来什么。她搭乘电梯刚下到一楼,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她面前正准备进电梯的艾而蓝。 艾而蓝看到她也有些惊讶,她说,尘埃?你怎么在这里? 没什么。帮朋友办件事。 哦。艾而蓝抱着双臂看着她笑,真巧,我这几天本来一直想约你,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还有点事。陆尘埃并不想应付艾而蓝。 没关系,只占用你十分钟时间。 陆尘埃犹豫了下说,好。 艾而蓝带着她走到旁边的咖啡厅会所。 喝点什么? 水。 艾而蓝招手喊服务员端了饮料过来,笑望着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陆尘埃淡淡地说。 肯定比我好吧。艾而蓝说,从你回来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好运即将终止。 你的运气和我并没有关系。 不。尘埃。从一开始,我的运气就跟你有关系…… 如果坐下要谈的问题是这些,那我没什么兴趣。陆尘埃拿起包,起身欲走。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来不顾别人的感受。艾而蓝笑。 因为别人也不曾顾及我的感受。 好了。艾而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我也不和你打哑谜了。我只是想给你听一样东西。 艾而蓝从包里拿出耳机和一个MP3递给她,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很为难,我知道你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伤心,但作为朋友,我又不得不提醒你。而且,我想大概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天意。 这是什么?陆尘埃看着MP3问。但她的心已经在慢慢下沉,她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这是三年前录制的,你和魏星沉分手的真相。艾而蓝看着她,笑容如有毒的罂粟,一点一点绽开。 陆尘埃看着眼前的MP3,她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去听,这不过是艾而蓝又玩的一个新手段。但她又想,她和魏星沉之间还有什么经不起考验,就算艾而蓝玩花样,她也不会上当。 她终于拿起耳机,挂在耳朵上,按了PLAY键,里面沙沙一阵空白响之后,突然传出魏星沉的声音。 莫天赐!你真卑鄙! 哈哈,莫天赐失笑,是,我卑鄙我无耻!我卑鄙到明知道你在追陆尘埃还硬要拉着她的手说这是我女朋友! 你就因为这件事记恨我?导演了这场戏?!魏星沉不可思议道。 是啊!我记恨你抢了陆尘埃!嫉妒你得到了陆尘埃的爱! 你疯了! 我是疯了!疯之前我会拉你垫底!星沉,你看,现在天都在帮我!你爹的星际国际最近状况不好吧,你说我把这段视频放出去,星际国际的公子强暴女大学生,大家会有什么反应? 魏星沉没有说话,但接下来的玻璃碎裂声,沙发倒地的沉重声,以及两个人吃痛的闷哼声,都证明他们两个打了起来! 你打我也没用!你强暴了叮当这是事实!莫天赐嚷嚷。 魏星沉突然平静下来,他恨恨地看着莫天赐,看着被他丢在地上的手机,问,你想要什么?说出你的条件。 这才是商人本性嘛。莫天赐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优雅地坐回沙发上才说,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你身边唯一可以收买我的便是陆尘埃。 你休想!魏星沉握紧拳头。 莫天赐讥讽地扬起嘴角,不紧不慢道,放弃陆尘埃和将视频放出去,你只能择其一。 魏星沉慢慢地蹲下身,痛苦地看着莫天赐,你明知道……我多喜欢陆尘埃。 是啊。莫天赐冷漠道,当初你也明知道我在追求她。 魏星沉无言。 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办法。莫天赐把玩着手机笑意盎然,如果你没办法选择,就让陆尘埃选择。 魏星沉转过头,死死地盯住莫天赐,你敢! 为什么不敢!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出路吗? 魏星沉久久地没有再说话,最后他忽地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莫天赐在身后说,你放心吧,作为兄弟,我送你最后一点福利,我会告诉陆尘埃你喝醉了,压根就不知道这段视频。 一滴,两滴,陆尘埃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瞬间温热一片。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一直审视着她的艾而蓝定定道,艾而蓝,你如愿了。 说着她丢下MP3,站起身踉跄着离开了。 尘埃,你怎么这么说,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真相虽然丑陋,但我觉得以你的性格,肯定愿意接受真相。艾而蓝跟在她身后缓缓说道。 楚歌从电梯里出来,远远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陆尘埃仓促地从广电旁边的咖啡厅会所走出来,艾而蓝跟在她的旁边,看好戏般对她说着什么。 陆尘埃却一脸悲痛,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回到A市的陆尘埃那么陌生,曾经,他只以为她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COCO把她带到工作室时,她整个人身上带着一种冰寂。COCO说她在地铁站里看到这个女生,在弹吉他唱自己编的歌,音调简单,歌词却异常美丽。 那时陆尘埃不爱说话,COCO安排她做了他的助理,每天二十四小时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就算他拍戏到凌晨她在旁边等着也从来不打瞌睡,COCO还让她工作间隙写词。 他一度以为陆尘埃撑不下去,于心不忍地让COCO少安排点工作,COCO却说,这都是她自愿的。而且COCO还说,一个绝望的人身上有无限的动力。 后来,果然如COCO所说,她成了他最贴身,不可缺少的助理。他两年前的成名曲,亦是凭借她写的词一炮而红。 他以为,她是上帝送到他身边的幸运符。她孤身,神秘。他一直以为他们会维系这样亲密的关系。 但直到几个月前,她递了辞职书。说是要去寻找一个真相,一个她爱的人。 最后他和COCO权衡下,没有允许她辞职,却批准了她一年的假期。 这次是他们分别后他第一次见她,她所发生的一切改变都在暗示着他,她并不是一个流浪儿。 否则不会在他的演唱会上,坐在VIP第三排。也不会在此时,和全国知名的主持人一起喝咖啡。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下来,本身是追出来想送她一程。 但那一刻,他站在原地犹豫了。 她对他了如指掌,他对她却一无所知。她以前的生活,他从未参与。而以后,他想起刚刚在化妆室陆尘埃回答他的话,或许,他更没有机会参与了。 他看着她孤独脆弱的背影,想起待会儿的节目录制,最后转身走进了电梯,摁了十楼。 虽然她曾与他亲密地在一起度过了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但她始终有自己的生活是他不了解的。 不打扰,是他给她最好的尊重。 陆尘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回去的车。 她没回家,而是直奔星际国际。一路上,那段语音如魔咒般在她耳边一遍遍回转,她看着窗外眼睛有些发涨。 这三年的颠沛流离她从未有过任何怨怼和仇恨,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伟大的为爱牺牲。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荒唐一场。 原来他早放弃了她! 他竟然放弃了她?! 也是,从头到尾,他没有挽留过她,她回来他甚至从未主动寻找过她,就连求婚,也是觉得愧对于她吧。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越想越心寒,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嘴边。 这世上最难堪的事不是他不爱你,而是他说很爱很爱你,最后却轻易地放弃了你。 头晕目眩,撕心裂肺,肝胆俱摧,这些都是形容人崩溃的词语,但在陆尘埃看来,那一刻她的世界,却是万念俱灰。 万念俱灰。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畅想,所有她与他的以后,都粉碎凋零,死寂如灰。 陆尘埃站在星际国际的楼下,仰头看着星际国际的高楼,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埋葬了她的爱情。 走进大厅环顾周围庸碌的人群,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是求一个自己早已得知的答案,还是心怀不轨企图魏星沉否定那些存在过的事实,告诉她,那不是真的。然后她便相信那个录音从来没有存在过,魏星沉从未放弃过她,继续与他度过余生漫长岁月。 她愿意吗? 走到已然而至的电梯面前,陆尘埃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她握紧手指,指甲深陷手掌心内,一阵疼痛使她清醒。 不,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将自己的自尊丢在地上再次任人践踏! 如果十六七岁,魏星沉爱上了别的女生或者那时她便知道他放弃了她,或许她大可以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这样软弱的话问出口。 但现在却不是,她拼却了三年青春,隐忍了三年流离,换来的却是锥心之痛。 既然如此,又何必留恋。她狠下心转身朝回走,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尘埃?!身后忽然一声深情的呼唤。 魏星沉意外地看着第一次来他公司的陆尘埃。 这些天,他一直在为一件事奔波劳碌,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他心下兴奋,正准备逃班去找她,没想到想见的人突然到了他眼前。 他快步走上前,惊喜地看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陆尘埃看着西装革履,眼神坚定的魏星沉,之前她怎么会傻傻地觉得他没变呢? 从前的魏星沉很少穿西装,从前的魏星沉看她时眼神满溢温柔。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现在的魏星沉竟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会不会魏星沉看她也是同样的感觉? 怎么了?魏星沉看到陆尘埃神情古怪,关心地问道。 陆尘埃看着他关切的脸,忽然好奇,魏星沉,你不累吗? 什么?魏星沉疑惑地看着她。 陆尘埃笑了,眼里带着点点寒光,魏星沉,你假装那么爱我不累吗? 魏星沉愕然,尘埃,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尘埃吸了口气,收拾好破碎的情绪,满脸笑意地望着魏星沉,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很想知道,你现在算是成功吗?你放弃了我们的爱情得到现在的身价,你觉得自己成功了吗? 魏星沉脸色一变,莫天赐告诉你了? 如果在这之前陆尘埃还心存最后一丝侥幸,那么在听到魏星沉的问话后,她彻底心如死灰。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缓声说。 尘埃。魏星沉死死地拉住她的手,眼神里全是苦涩,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你知道,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再没喜欢过别人。 陆尘埃听着魏星沉的话,心下一酸。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再没喜欢过别人,这句话真美,然而在这样一个时刻,听起来却也格外心碎。 她抽出被魏星沉捏住的手,转过脸,星沉,你在抉择的那一刻便应该明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现在何必浪费唇舌挽留一个你本身放弃的人。 我从未放弃过你!魏星沉急声辩解,如果不是莫……耍诈!我们现在早结婚了!孩子都有了!我这几年一直没日没夜地工作,获得成就,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为了和我在一起?陆尘埃看着魏星沉精美的脸,忽然失笑。 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尘埃,你可以怀疑任何,但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当年我是迫不得已,我有苦衷!你听我说好吗! 不,不要说。陆尘埃打断魏星沉,眼睛深深地望着他,星沉,你可以伤害我,欺瞒我,但我绝不接受你放弃了我,再回头找我。 说完她看了魏星沉一眼,转身离开了星际国际。 魏星沉看着陆尘埃消失在电梯门口的背影,眼里的光暗了下来。 再抬起头看向前方时,他眼里除却痛楚,还有些许决断和肃杀,莫天赐,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A市莫氏企业—— 莫天赐的电话不断响起。 老大,我们生意被查封了。 莫总,最近几个大单子都黄了,有人背后搞鬼。 老大,我被人盯得很紧,没法放货出去。 老大,场子最近被人砸了五六次,都没人敢去。 天赐,这次保不住你。 莫天赐摁下电话,太阳穴涨疼,魏星沉,你说话不算话!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支暗黑色的录音笔,他拿出来在手里把玩。 三年前,保存这个录音时,无非是想陆尘埃再回头找魏星沉时,以此打消她的希望。但他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毕竟,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甚至他以为会改善他和陆尘埃的关系,但他没想到陆尘埃是那么执拗的一个人。 就算跌宕三年,也要回到魏星沉身边,而且不惜以身体作为筹码换取自由。 而魏星沉,为了销毁这些证据,这些年一直在隐忍。他知道魏星沉恨他,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当年虽然是自己逼迫,但魏星沉自己不放弃,谁也勉强不了他。 魏星沉和他父亲许连城都是一类人,他们面上都如谦谦君子,其实自私自利,衣冠禽兽。 他知道魏星沉一直在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扳倒他。只是,他轻笑,魏星沉,你在跑的时候,我也在匀速前进。 他想起上次魏星沉来找他。 魏星沉狠狠地说,天赐,放过尘埃,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说着魏星沉重重地朝桌子上甩出档案袋,里面是他这些年涉嫌黄赌毒的证据。 但他并不心惊,他只是淡淡地扬起嘴角告诉魏星沉,星沉,在你带陆尘埃上高速的那一次,我给过你们机会的。是你没带她走。 他走近魏星沉,我们做兄弟这么多年,你承认吧,其实相比你的建筑王国,陆尘埃已经不那么重要。 一刹那,魏星沉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原样,云淡风轻地望着莫天赐笑言,天赐,我这次也给过你机会。 说着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在扭开门时,魏星沉又回头对莫天赐认真地说,我很爱陆尘埃,这次我一定会把她留在身边。 想着魏星沉的话,莫天赐来回转着手里的录音笔,冷冷地扬起嘴角,以他对陆尘埃的了解,陆尘埃听到这段录音,魏星沉不管打什么算盘都会落空,因为陆尘埃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但一想到要放这段录音给陆尘埃听,他又有些犹豫。他一直坚持自己最爱陆尘埃,就算伤害她,也想得到她。 但现在……他为何心软?不,他不是心软,他只是不想看到陆尘埃为别人太难过。 他站起身,缓步踱到窗边,忽然电话又响了。 他不耐烦地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下接起。 那边响起艾而蓝千娇百媚的声音,莫总,在忙些什么? 有什么事吗?他蹙眉。 瞧你这话说的,真无情。好歹刚刚,我还帮你做了件你一直想做而舍不得做的事呢。 什么事?莫天赐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哈哈。艾而蓝娇笑,你忘了吗,我们曾说过要联手,我得到魏星沉,你得到陆尘埃。现在眼看着他们两个就要破镜重圆了,我只能使出撒手锏,你收藏的那段录音我用了一下。 你做了什么?莫天赐厉声问。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的心头肉做什么,我只不过让她认清了现实,我…… 砰!莫天赐想起陆尘埃听到录音后的反应,不待艾而蓝说完便扣下电话,拎起衣架上的大衣冲了出去。 艾而蓝也轻轻地放下了电话,耳边扬起监制说要开始录制节目的声音。 她收好电话,回头看着场内的灯火灿烂和台下一片渴望的笑脸,穿着十三公分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踩上台,听着台下的掌声,她更加肯定,她决不允许自己有一步踏错,她也决不允许有人毁坏她辛苦建立好的风光生活。 从星际国际出来,陆尘埃一路走回了家里,她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寒冷的初冬,她觉得额头有些冒汗,饥肠辘辘。 她不哭不笑不思考。到门口时,看到莫天赐熟悉的卡宴停在那里,莫天赐站在车门外抽烟。她没有心情和他进行任何的交锋,疲惫地朝楼上走,莫天赐却拉住她,尘埃,说说话吧。 她也不拒绝,顺从地坐到了莫天赐车上说,我饿了。 莫天赐带她去吃饭,一路上她没开口,莫天赐也沉默。直到坐在餐厅饱餐一顿后,她才冷淡地问莫天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莫天赐看着她破碎的眼神,不忍直视。 是你拆散了我们。陆尘埃指控他。 要是以往,莫天赐早冷笑出声,但现在,莫天赐抽着烟,看着陆尘埃仿佛一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遮住柔弱的伤口,竟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以前他年轻气盛,为得到陆尘埃施尽手段,这两年没有陆尘埃的消息,他沉寂很多。 或许是因为太思念,他对她的心疼与日俱增。 陆尘埃说完这两句之后也没再说话。 从饭店出来坐上车,陆尘埃低声对莫天赐说,我不想回家。 莫天赐愣了下,开车转了个弯,朝相反的方向开去。陆尘埃缩在座位上疲惫地闭上了眼,她难过时喜欢睡觉,因为一睡着什么都会忘记。 她不在乎莫天赐会带她去哪里,对她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任他带着走吧,不管跟他去哪里。 再睁开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看周围,竟是荒山,以前她与莫天赐独处,只觉危险与害怕。但现在她却安静地转头看了看周围。 莫天赐看到她平静的神情笑了,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她问,这是哪儿? 莫天赐打开车门说,下车吧,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陆尘埃推开门,看到一栋楼,莫天赐带她绕过那栋楼,眼前忽然一片明亮,就算心情低落,但陆尘埃还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看着眼前山峰上,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滑雪场! 莫天赐带着她一路走进滑雪场边的另外一栋平房里,换滑雪服和鞋子,他说,我不开心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不知道这个方法对你实用不实用。 陆尘埃换着滑雪服,稀奇地看了眼莫天赐,他竟然还有这种文艺爱好。 她是第一次滑雪,穿完厚重的滑雪服,再去系鞋带时竟有些弯不下腰,莫天赐看她费力,走到她旁边拦住她,别动。 说着他蹲下身,手法娴熟地帮她系好了鞋带,并且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打完还抬头特讨好地看着她笑。 她转过脸,看久了莫天赐的趾高气扬,现在忽然看到他的温柔真是异常别扭,而且剑拔弩张的两人突然做这种情侣的动作真是诡异。 所以莫天赐刚帮她系好鞋带,她蹭地站起身准备假装活动下,但她忘了自己穿的是并不熟悉的滑雪鞋,她刚站起身,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后面栽去。 啊——她发出一声惊呼,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只觉腰间一紧,她被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第十二章 仿佛你的路人甲 她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到莫天赐温柔的眼,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腰,两个人近得她可以听到莫天赐的呼吸声。 她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刚想推莫天赐的手臂,没想到莫天赐已经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她的腰,跟没事人似的,轻声说,小心。 出门时,为了避免再摔倒,莫天赐朝她伸出手,她装作视而不见,莫天赐也不介意。一路带着她到滑雪场,到了滑雪场,他又体贴地给她绑上了滑雪板。 陆尘埃以为莫天赐会教她滑,没想到他帮她绑好滑雪板,只告诉她一句,不要害怕摔倒。便挥舞着滑雪杖进了场内。 陆尘埃站在滑雪场欲哭无泪,滑雪场内是有教练的,但进来前莫天赐已经叮嘱过那些教练不准教她。她还以为莫天赐想亲自教自己,没想到是为了看她出丑啊。 她迫不得已地拿着滑雪杖缓慢地朝滑雪场内滑去,开始她还有点拘谨,但一步三跌倒地走着,她忽然发现摔跤时并不疼,相反还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而且她发现自己专心地研究滑雪杖和滑雪板的规律,心内便容不下别的事情,刚刚的难过竟然消减不少。 她吐了口气,这样也好。 她笨拙地继续挥舞着雪杖,忽然听到耳边莫天赐大喊小心,她还来不及抬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被一股重力狠狠地撞了出去,整个人抛到空中,人仰马翻地滚到了几米之外,她两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心想今天的运气可真够衰的,还没学会滑雪,就被别人当雪滑了! 莫天赐急急忙忙赶过来蹲在她身边喊,尘埃尘埃。 几秒后,她从眩晕中意识过来冲他摇头,我没事。这时一个男生匆忙跑来道歉,他说他刚刚从高处滑下一时没掌控好力度和方向才会撞到她。 莫天赐站起身揪住男生准备打,陆尘埃连忙拦下他,扶正滑雪帽没好气道,你至于吗,我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莫天赐想起刚刚的场景,男生像一个炮弹般从山坡上冲下来撞向陆尘埃,他的心都悬了起来。虽然他知道滑雪难免会遇到这样的冲撞,而且穿着厚厚的滑雪服,其实并不会摔疼。 但他还是觉得那一霎心都疼了。 陆尘埃拉开他的手,放男生走了,白他一眼,野蛮人。 莫天赐望着陆尘埃,望了一会儿,竟然讷讷地承认,好好,我是野蛮人。说完竟然摸着鼻子笑了笑。 陆尘埃没好气地瞪着笑得没心没肺的莫天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不过那天被撞之后,莫天赐便不让她独自一个人滑。 陆尘埃想体会从高处像大鸟般飞下的感觉,莫天赐便带她拉着吊环到山顶,吊环不太好抓,情侣来的大多都是男生一只手拉着吊环一只手抱着女生,女生环着男生的腰。 起初陆尘埃坚持自己抓一个拉环,但几次都摔倒,莫天赐看不过,让她抓住他的衣角。 陆尘埃也不再拘礼,一次次跟着莫天赐吊环到山腰,又一次次从高处俯冲下来,陆尘埃没办法掌控滑雪板和雪杖,与其说滑下,不如说一遍遍滚下。 莫天赐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滚下后,他便沉默地一次次把她拉起。 最后陆尘埃摔得满身骨头都疼了,可是她却觉得快意恩仇,天大地广。 堵在心口的那个叫魏星沉的淤血伤口,仿佛在渐渐消散。 那晚滑完雪,山路崎岖,他们没有回去。 滑雪场边的两层楼是宾馆,条件简陋,但莫天赐带陆尘埃进的那个房间却格外大,里面的装潢也像五星级宾馆的感觉。 莫天赐说他这个季节经常来滑雪,但山上冷,所以他便让人在这里布置了间房。 陆尘埃一点都不惊讶,这个人念书时能在学校弄出“秘密基地”那种阵仗,别说今非昔比,他就说这个滑雪场是建给他一个人玩的她都能坦然接受。 莫天赐让她在这个房间休息,说着就拿了两件衣服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她问莫天赐。 旁边房间。 陆尘埃想到刚过来路过的房间,就像简陋的出租屋,除了一张床和桌子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站起身,你睡你的房间,我去旁边房间睡。 你是女生,你睡这里。 今天的莫天赐简直不正常得让陆尘埃怀疑他是不是被撞坏了脑袋。 最后她索性说,我们都住这里吧,反正这个房间暖气足,你睡沙发我睡床。 莫天赐愣了下。陆尘埃嘲讽道,以前不让你住你偏要和我挤,现在怎么又装君子? 莫天赐呵呵笑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是愉悦的,以前是他逼迫陆尘埃才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但现在却是陆尘埃愿意留下他。 这意义太不一样了,他立刻出门去找服务生拿棉被了。 因为滑雪疲惫,陆尘埃吃过东西后,躺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被一阵电话吵醒,拿起看来电显示是魏星沉。 她关了静音,重新塞回枕头下,发愣时,忽然听到旁边莫天赐问她,怎么不接? 她吓了一跳,说,你还没睡? 睡不着。 亏心事做得太多了吧。陆尘埃忍不住又开始嘲讽起他来。 但她没想到莫天赐竟淡淡地笑道,是啊,我亏心事做得太多了,三年前暗算自己的兄弟和你,三年后把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送进监狱。每个人都说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禽兽,就连我手下那些人,都个个怕我敬我跟阎王似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世上真正心狠手辣的其实是那些自诩谦谦君子的衣冠禽兽。像我父亲那种。嗬,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仇恨他,甚至不惜把他送进监狱毁他声名吗,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那天晚上,陆尘埃知道了一个重磅消息,原来城里知名画家许连城猥亵女童这些罪名,是被他亲生儿子莫天赐举报的。 莫天赐说,他是城里的大艺术家,是每所大学趋之若鹜想请的教授,他的画被评价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上电视永远拥着自己的太太文质彬彬,他们恩爱异常。但谁会知道,他私下有六房姨太太,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陆尘埃狠狠地吸了口冷气,现在的社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家庭。 莫天赐精美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这只不过是他带回许家大宅的女人,还没算上他在外面的金屋藏娇。 陆尘埃心下默然,她想起上次在杂志上看到的许连城的照片,就算中年,也保养得很好,风度翩翩的模样。而且这个男人多金有名,杂志采访都吹捧他爱妻顾家,如果他青睐于某个女人,那个女人恐怕只会倍感荣幸。 莫天赐说他每年都会跟自己的母亲在许宅小住一段时日。那些孩子被各自的母亲教导得自小便不和睦,对他的态度也都不友善,唯有三妈家的一个小妹妹,总爱黏着他,他也对这个妹妹视若明珠。 但高二的暑假,莫天赐发现正在念初二的妹妹经常郁郁寡欢,他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只是胆怯地说,哥哥没事没事。 但妹妹找他的时候越来越少,因为他和妹妹学校相邻,以前妹妹有事没事就爱朝他学校跑。 莫天赐并没在意,他以为女孩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直到那个噩耗传来,妹妹失足跌下楼,当场毙命。 他疯了,许宅天天有用人,就连花园的栅栏都修得牢固异常,更不要说宅内的楼梯。 妹妹死后,他回了许宅一趟,问起那天值班的用人,他们都讳莫如深。他回到学校,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妹妹的日记。 妹妹的改变,妹妹的沉默,妹妹的沉郁与死亡,都在那本日记里昭然若揭。 原来妹妹不是许连城的亲生女儿,许连城经常把妹妹叫到书房,说是抽查她功课,却总是对她动手动脚。 起初妹妹害怕,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对她,想告诉妈妈。但许连城却对妹妹说,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妈妈也知道。如果她把事情闹大,会害了她的妈妈。 妹妹为了妈妈,守口如瓶。但许连城却日益逼迫,经常对她做出猥琐的事。终于妹妹不堪忍受。 妹妹在日记里说,哥哥,我早晚都会离开。只有死才没有痛苦,只有死才能将秘密隐藏。 莫天赐没想到十四岁的妹妹能说出这样让人锥痛的话。他跑去质问父亲,妹妹为什么会死。父亲很冷漠地看着他,说,警察都确定的死因,还有什么值得怀疑。 莫天赐自小与父亲不亲,他想告诉母亲,但是母亲却在那个时期检查出患了乳腺癌,不久后便离开了人世。 莫天赐就算再笨也知道,真相固然重要,但在一个人临死时破坏她拥有过的美好是一件残忍的事。 那一年,莫天赐同时失去世上最爱的两个女人。 陆尘埃在这个冗长的故事里睡着了,原来这世间这么多痛苦的人,陆尘埃想,每段风光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 窗帘里影影绰绰的光清冷一场,陆尘埃睡得不算安稳,迷糊须臾间,听到莫天赐低声说,尘埃,对不起,是我让你过得不幸福。亏欠你的幸福,从今以后我来弥补。 陆尘埃的梦里,却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 那个少年有这全世界最温柔的眼,他说,尘埃,你是我遇到对的人。 第二天,陆尘埃跟莫天赐回到A市已是下午。 他们刚进A市,便有人拦下他们的车,车上走下几个穿制服的警察,他们拿证件在莫天赐眼前晃了下,莫先生,我们是警局的,你涉嫌吸毒贩毒,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时,魏星沉从另外一辆车上走下来。莫天赐冷漠地看着他,是你。 魏星沉没有理会他,倨傲地走到他身边,拉过陆尘埃,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陆尘埃单薄的肩上。 陆尘埃任魏星沉把自己带离,上车时,她回头看了看莫天赐,莫天赐站在原地,当看到她回过头,竟然冲她笑了笑。 很久以后,莫天赐告诉她,尘埃,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曾努力让自己放弃你,给你自由的生活。我经常跟自己赌博,每次的赌注都是你,那次我赌你会不会回头,如果你回头,说明你起码还有一点点的在意我。如果你不回头,我会说服着自己放弃你。就算后来我发现,我可以给你这世上的一切,除却自由。但我真的曾想过,不要为难你。 陆尘埃被魏星沉带到了“美好时光”的房子里。 进门后,魏星沉二话不说,举着一枚戒指跪在了地上,他说,尘埃,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也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从舞会上遇到你的那一晚,我便只想做一件事,娶你。现在这么仓促地向你求婚,我怕你不答应,但我更怕我不说出来,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真的很爱你,我做过的所有事,就算暂时放弃你,也是为了更好地和你在一起。 陆尘埃看着跪在地上的魏星沉,他的眼角还有浅浅的伤疤,如果不细看,或许看不出来。 那是他为她受过的伤,曾经在这道伤口前,她许诺要嫁给他。 可是如今看着那枚熠熠发光的钻石戒指,她却只能低下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 她以为自己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心已经死了。可是听到魏星沉的那些话,她还是不可抑制地难过起来。 魏星沉看到她的眼泪慌了,站起身笨手笨脚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给她擦眼泪,尘埃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样让你很为难,是我自私了。你现在不用想这件事,你就当我从未说过,我会等你想好了,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陆尘埃看到魏星沉拿出的纸巾,哭得更凶了。 以前念书时她有鼻炎,一年四季都在擦鼻涕,有时因为擦鼻涕太多,鼻头都是红红的。魏星沉除了给她买药,盯着她按时吃药,还特意把超市所有的纸巾都买了一包回来,对比哪个牌子的纸巾更细软,对鼻头的伤害最小。后来,他身上便一直装着那种纸巾。 没想到他到现在还保持着同一个习惯。 可是,就算习惯没变,他和她却都变了啊。 陆尘埃从房子里离开时,对魏星沉说,给我时间考虑。 魏星沉重重地点了点头,尘埃,不管多久,不管在哪儿,我都会一直等着你的答案。 陆尘埃沉重地回到家,电话响了,是骆翘。 陆尘埃刚接起电话,就被骆翘骂了个狗血淋头,操,你最近两天跑哪儿去了,给你打了几百个电话了,去你家也没人,我他妈的都以为你又一次不告而别……说着,骆翘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对不起骆翘,对不起。我最近两天……陆尘埃说着也有些哽咽,对不起,我不会走的,就算走以后都会第一个告诉你。 你现在在哪里?骆翘擦干眼边的泪。 在家。 吃过饭没? 没有。翘,我好累不想吃,你带给我吃好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行,我带你爱吃的。骆翘第一次听到陆尘埃撒娇,立刻拍着胸口同意。 顺便带两瓶酒。 ……好嘞! 骆翘看到陆尘埃时吓了一跳,陆尘埃整个人脸色苍白,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兔子。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骆翘立刻放下东西问。 没有。陆尘埃拉着她,忽然趴在她的肩上说,我就是觉得一个人好累。 骆翘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其实从你回来我便一直贴身带着手机,以前我睡觉总喜欢静音,现在就连睡觉都开着机。我一直知道,你肯定会在某个需要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就像现在。尘埃,你这个人总喜欢把自己武装得钢筋铁骨,其实你就是一纸老虎,你就算满身伤口,都舍不得伤害任何人。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陆尘埃瓮声瓮气。 那你说,现在又为什么哭? 陆尘埃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更加难受了。吃了点东西,喝着酒,她断断续续把这两天的事情都讲给了骆翘听。 操,还有这些后事,这他妈的比坐过山车还曲折。骆翘喃喃道,我开始还以为叮当跟魏星沉的事都算炸弹了,但没想到还有录音这一出。我说魏星沉这个孙子,这几年都扭扭捏捏地从我这里打听消息,原来这小子愧对你。亏我还总帮他撮合你们在一起。 尘埃。骆翘拉住她的手,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陆尘埃低头看着手掌心里的线条,我到现在还很爱他,可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翘,我耿耿于怀他对我的放弃,耿耿于怀他把那么难的抉择丢给我,耿耿于怀,他不与我共同承担。 我知道我知道。骆翘说,如果我是你,我跟他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陆尘埃苦笑了下。 对了,你说莫天赐被带走了,这跟魏星沉有关吗? 肯定有关。陆尘埃点头,他现在对莫天赐恨之入骨,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你现在对莫天赐呢? 我不知道,但远远不像当初那么仇恨了。 那叮当呢?你会原谅她吗?骆翘小心地问。 我没办法原谅她,就算她那时为了救她爸爸,但一想到她不顾我们的友情躺在了魏星沉的身边,我便觉得恶心。 我明白你,尘埃。这些日子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叮当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她患了抑郁症。 怎么会这样?陆尘埃的感觉一霎有些复杂。 我也不知道,泡泡说的。他说叮当早有抑郁症,只不过陈烁生日后加深了,她现在一直精神都不太清醒,陈烁一直守在她身边。 陆尘埃沉默了很久,直到骆翘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忽然听到她艰难地说,翘,有时间你去看她时,如果有些话能让她的病减轻些,你就告诉她,我不怪她。 尘埃。骆翘心疼地搂住她的肩,难为你了。 陆尘埃又一阵难过。 那天晚上,因为倾诉和哭泣,所以说完所有的话,她非常疲惫,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晚,没有任何人进入梦里。 第二天,骆翘的电话吵醒了她们。 骆翘迷糊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什么,骆翘立马跟蛤蟆似的从床上蹦了起来。 陆尘埃问怎么了。 骆翘看了看她,低头边穿衣服边说,现在市里到处都在报道莫天赐的事,都说他涉嫌吸毒贩毒,莫天赐虽然被保释出来,但莫氏门前围满了记者,星沉这次是真的要把他斩尽杀绝。 陆尘埃坐起身不语。 骆翘看了她一眼,仿佛解释般说,尘埃,你和莫天赐有你们的宿怨,我跟莫天赐也有我们的友情,在我心里,莫天赐是两半的,我讨厌他对你和魏星沉的破坏,但另外一半,其实他在我心里是一个讲义气的朋友,我没办法让自己坐视不理。你知道,他曾帮过我那么大的忙。 陆尘埃听着骆翘的解释有些心酸。其实念A大时,骆翘和莫天赐的关系,就跟她跟骆翘的关系那么铁。 那时,她跟骆翘在外面惹事,帮她们解决事端的都是魏星沉跟莫天赐。她一直以为莫天赐跟骆翘会日久生情。但并没有,他们一直保持着忠肝义胆的友情。 虽然在她面前,骆翘大多时间都在讽刺莫天赐,但陆尘埃明白,骆翘是为了让她好过一点。 就像此刻一样,其实她帮莫天赐是人之常情,却又要担心她的情绪。 陆尘埃有些心酸,拍了拍骆翘的手说,我当然明白,你快去吧。 骆翘走后,陆尘埃也起床了,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倚窗而立。 她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刚回A市时,心里被忐忑和不安侵占。在外面漂泊的三年,虽然她努力让自己活得不卑不亢,像模像样,但心上的那个少年,始终停留在记忆深处。 在陈烁生日聚会的那天晚上,以前的那群人又聚在了一起,她以为这是另外一个全新的开始,却没想到只是三年前噩梦的延续。 她眼前不断浮现出昨天魏星沉跪地向她求婚的场景,她抚摸着无名指,这里真的适合接受那枚圈禁吗? 她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他,现在为什么这么犹豫呢?她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接受他,漂泊的生活立刻结束,自己嫁给十七岁时的爱人。 拒绝他,不能和深爱的人在一起,以后拥有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始终放弃过她,将她推到无人境地,任她自生自灭过啊。 晚上,陆尘埃换好衣服准备去蜉蝣时,接到了骆翘的电话。 骆翘说,这次情况不太乐观,莫天赐恐怕真的难逃这一劫,明天就得返回警局配合调查。 陆尘埃缠绕着包包带子,不知道说什么。 骆翘岔开话题,问她,你晚上干吗? 去蜉蝣。 行,那我晚点去看你。 好。陆尘埃挂了电话,一路上她想着莫天赐的事。 大三结束那年,她当面跟大家承认了莫天赐这个男朋友,之后,她趁暑假偷偷离开了A市。 她没想到的是,莫天赐竟一直跟她跟到了F市。那时她非常仇恨厌恶这个人,甚至有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但莫天赐却没有一点自觉,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租房子,他死皮赖脸地睡她客厅的沙发上,她找工作,他在家打游戏,但每天回家便能看到他买好的饭。 在离开魏星沉之后,她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也有痛哭失声的夜里,她求莫天赐放过她和魏星沉,但莫天赐都是冷漠以对,一遍遍地跟她说,他喜欢她。 但她不需要他的喜欢! 当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哭也无法改变莫天赐的心意后,便不再理他。 但她时时想着脱离他的监视。终于,有一晚一个小偷潜进了她住的房子里,幸好莫天赐在客厅,他和小偷扭打了起来。 陆尘埃报了警,那天警察来调查时,陆尘埃直接将莫天赐指认成了小偷的同伙,莫天赐有嘴说不清,最后被先行拘留。 而陆尘埃趁莫天赐被拘留,连夜带着行李逃出了F市。 所以,重逢后,莫天赐曾咬牙切齿地对她说,还没有人敢利用完我再甩掉我,陆尘埃,你是第一个。 撇开莫天赐对她的执念,他并不算一个坏人,起码在他们一起住的那些夜晚,他从未用过任何下三烂的手段对付她。 在和小偷搏斗的那晚,他也是将她的安危放在首要,让她躲在房间里关上门,不准她出来。 她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莫天赐,这不管自己的事,他只是吸毒贩毒,做了坏事才会被抓。这是他的报应,不关她的事。 但内心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那是魏星沉不择手段地报复,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到蜉蝣时,蜉蝣依旧红灯酒绿,人影摇晃。不过几天没来,她都觉得有点不太习惯了。 泡泡依旧妖娆,玫红色的裤子,荧光黄的上衣,一扭一扭走到她身边,斜着眼睛问,姐们儿这几天去哪儿出台了? 听到泡泡的话,她有种生还人间的感觉。 许久没见的陈烁也在,他一个人在喝闷酒,看到陆尘埃说,尘埃,唱首歌听吧。 听什么? 随便。 陆尘埃想了想,放下包,去后台拿了吉他走上台。昏暗的灯光下,她拨弄着吉他开始唱。 当时如果没有什么,当时如果拥有什么,又会怎样?陆尘埃重复着最后一句旋律,却又像是问自己。 一曲完毕,她有些怅然。陈烁在台下鼓掌,好,再来一首! 平时来蜉蝣的大多相熟了,也起哄地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陆尘埃浅笑,正在思考下一首唱什么,角落里突然一个黑影冲上台,在所有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黑影扬起手里的瓶子对着陆尘埃倒了下去。 一瓶液体倾洒而下,陆尘埃庆幸自己的嗅觉还算灵敏,她很快分辨出浇了她一身的液体是啤酒,而不是硫酸之类别的玩意儿。 黑影趁她呆愣之际,一把抓过她身前的话筒,扬起高昂的女高音对她开骂,贱人!小三!破坏别人感情!抢人男友!你去死吧! 说着扔下话筒,一头朝陆尘埃撞去!台下的泡泡跟陈烁都被吓了一跳,正准备跑上去阻挡,说时迟那时快,有一个身影比他们更快地挤到了陆尘埃身前,先是一把将陆尘埃护在了怀里,接着大手一挥,一把抓住黑影的脑袋丢了出去,撞向陆尘埃的黑影发出一声惨痛的叫声,倒在台边。 莫天赐!泡泡星星眼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英雄!拉着跟莫天赐一起来的骆翘嗷嗷乱叫!好帅啊!骆翘白他一眼。 这时,蜉蝣的保安也都赶了过来,扭起地上的人。 大家这才看清黑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生,穿着土气,眉眼土气,头发乱得像鸟窝。 陆尘埃疑惑地看着她,不顾莫天赐的阻拦,顶着满身酒味走上前,一字一顿问,我何时抢过你的男朋友? 女生对着陆尘埃吐了口口水,呸!你没抢我的男朋友,但你抢了蓝大的男朋友!你会有报应的!现在全国最大的论坛都在人肉你! 女生冷笑,我只是来为蓝大报仇的其中一个!以后将有无数人来找你!别以为有人护着就可以为所欲为!贱人!你不会……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声抽断女生的话,骆翘站在女生面前高傲地收回手,声色俱厉,你说谁是贱人?!你他妈再说一句! 她刚刚跟莫天赐进蜉蝣就觉得不对劲,拨开围观的人群便看到了这一幕。本身在陈烁的地盘上她不想闹事,但有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蓝大?嗬,终于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女生一时被气势逼人的骆翘扇蒙了,只能呆呆地看着骆翘。 但几秒她恢复神智后,立刻像古代那种愚忠的死将一样,不甘示弱地再次朝陆尘埃大骂三声,贱人!小三!婊子!然后站起身猛地朝桌边撞去,还好旁边的保安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在陈烁的眼色下,将她拖走。 陆尘埃站在原地,耳边还回荡着刚刚女生的辱骂,她气得浑身哆嗦,脸色苍白。 她有想过她跟魏星沉未来日子里所有的关系,朋友,前女友,恋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在别人眼里,她竟然成了他爱情里的第三者。 而且,想起女生刚刚用在她身上的词汇,她长这么大,从没想过这些词汇会跟自己有牵扯。 先去后面换下衣服吧。莫天赐低声说。说着,不待她同意,便环着她躲开众人探究的眼神。骆翘和陈烁也跟着走到了后面的休息室,泡泡虽然也很想看莫天赐,但不得不留在前面收拾残局。 到了后面的休息室,莫天赐站在门口,让骆翘带着陆尘埃进去换衣服。 他站在门口问陈烁,刚刚那个女生说全国最大的论坛人肉尘埃是怎么回事? 我最近也没上网,等会儿我去查。陈烁答。 过了一会儿,骆翘把他们都叫进了休息室时,他们发现陆尘埃没有换衣服,依旧满身潮湿地坐在那里,骆翘冲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头。莫天赐心疼地看着蜷曲成一团的陆尘埃,眉峰冷峻。 陈烁也不耽搁时间,立刻打开电脑搜索。 陆尘埃沉默地移到了陈烁身边,企图看搜索,莫天赐却拉开她。 她固执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天赐,莫天赐看着执拗的她,最后没办法,只得让她一起看。 陈烁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艾而蓝和陆尘埃的名字,第一个链接果然是国内知名论坛的头条热帖。 原来这个帖子两天前便发了出去,两天前艾而蓝对外宣布和地产男友分手,大家本是在八她分手的事件,八着八着,下面开始有人爆料说艾而蓝被小三插足。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为艾而蓝愤愤不平,还有些热情粉丝开始热血地人肉起来,插足艾而蓝的小三是谁。 不过一天的速度,陆尘埃的资料和住处便被爆了出来,甚至上面还有陆尘埃打了轻度马赛克的照片。 帖子被全国各大论坛轮番转载。再搜索,竟然还看到有娱乐电视台也在播报这件事。 我操她大爷!骆翘霍地站起身,操起电话开始拨号码,我他妈今天一定要找艾而蓝来,谁他妈都别拦我!我这辈子最恨人玩阴的! 陆尘埃坐在原地低着头,她好像失聪般,不管大家说什么,她都听不到。她只是觉得寒彻心扉地冷,就算莫天赐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也没有一点温暖。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再次闻到血腥味。 莫天赐看着她出血的嘴唇,走到她身边,捏起她的下巴。他太了解她了,她喜欢用这个蠢方法舒缓难过。 她冷漠地看着莫天赐,莫天赐却置之不理,伸手强掰开她咬着嘴唇的牙齿,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在她咬破的唇下说,想咬就咬我。 陆尘埃看了莫天赐一眼,眼神里清冷依旧。 莫天赐却笑,眼神里浮现着不辨悲喜的光,他说,你不是恨我吗,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有今天。咬自己出气多不划算,要咬就咬这里,要…… 他话没讲完,陆尘埃已经狠狠地扑到他扬在空中的手上,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骆翘跟陈烁都冷吸一口气,他俩看到莫天赐的手指顿时涌出鲜血,莫天赐却哼都没哼一声。 陆尘埃脱离莫天赐的手后,挑衅地看着他。莫天赐却笑了,陆尘埃刚刚咬的位置恰恰是他的无名指,血迹蔓延后,他的无名指上像戴了一枚戒指。 他开心地扬着手说,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份礼物,从前你捅我的那刀是我们的定情礼,这枚戒指……我真高兴,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第二枚。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地擦掉血迹,别有深意地盯着手指看了看笑了。 骆翘跟陈烁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心酸,就算他们一直以为陆尘埃这个名字旁边挂的一定是魏星沉,但那一刻,他们都深刻地感受到了,莫天赐对陆尘埃的爱并不比魏星沉少。 就算他的爱执拗,带着玉石俱焚的毁灭,但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无畏,却也让人钦佩。 他们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艾而蓝戴着帽子和口罩低头走进来,魏星沉仿佛保镖般站在她身边掩护地推开门。 骆翘看到艾而蓝噌地站起身,打量着艾而蓝的装扮,阴阳怪气道,哟,我都忘了你现在是腕儿了,怪不得约你都难如登天。 骆翘,你约我我来了,为什么你还是要对我这么刻薄?艾而蓝摘下口罩平静地看着骆翘,眼睛有些红红的,仿佛刚哭过。 骆翘一听艾而蓝冠冕堂皇的话,立刻怒了,我刻薄?地球上这么多人我他妈怎么不对别人刻薄,只对你刻薄?我再刻薄也光明正大,你呢?天天躲在暗地里跟只老鼠似的算计别人你不累吗?你阴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登峰造极了,念书时你自编自导追魏星沉,现在能耐了,直接煽动粉丝来替你使坏,你说你这人怎么总一肚子坏水。 骆翘,你说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侮辱我?!艾而蓝被骆翘的话激怒,瞪着琉璃般的眼不甘示弱地看着她,嘴唇轻抖,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天底下最大的受害人。 你做了什么?哈哈。骆翘不怒反笑,一把揪住艾而蓝把她扭到电脑前,指着屏幕上的新闻,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啊!陆尘埃是你跟魏星沉的第三者?!这么好笑的笑话我真是第一次听说,艾而蓝,你这几年漂亮了,心肠也歹毒得赶上白雪公主她后妈了!你别以为网络上几句屁话就能颠倒乾坤! 我没有!这不关我的事!艾而蓝争辩。 你没有?!骆翘气急败坏,转身指着浑身湿漉漉的陆尘埃,对艾而蓝破口大骂,你粉丝都踢馆到蜉蝣了,你他妈还敢说没有!你知道人家都骂尘埃什么吗!贱人小三婊子!你承担得起这些称号是因为你做过!但尘埃没有啊!凭什么她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 艾而蓝看看骆翘,转头看看一直眼神漠然的陆尘埃,忽然跑到她身边,唰地蹲下身,拉住她的手,仰头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说,尘埃,你信我,我没有!我真没有做过这些事!三年前是我傻!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现在!我……说着艾而蓝的眼泪忽然如缤纷的雨珠落了下来。 她拉着陆尘埃的手边哭边说,我知道我三年前做了错事,离间你跟星沉,所以我一直愧疚,这几年就算和星沉在一起,我都觉得那些时光像我偷来的,所以你回来后,我真的想把星沉还给你。加上星沉对我说,他对你还有感情……前几天,我对媒体宣布我们分手的消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 嗬,还……骆翘冷笑。 算了。陈烁走上前拉了骆翘一把打断她,或许真不是她做的,现在舆论的方向基本不受人引导。 骆翘没有吭声,只是抬头冲陈烁使了个眼神,点了点门边从进来便一直未吭过声的魏星沉,他站在一片暗影里,笔直得如一棵白杨树,却感受不到他的喜怒。 跟了魏星沉这么久,下意识地陈烁明白这一刻的魏星沉身上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但他依旧了然地走上去,低头对魏星沉道,星沉,尘埃她…… 第十三章 绯闻铺天盖地 魏星沉打断陈烁的话,他从暗影里走出来,看了看跪倒在陆尘埃身边的艾而蓝,看了看一直默然的陆尘埃,看了看一直坐在陆尘埃身边眼神闲散的莫天赐,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沉默地走到陆尘埃身边,艰难地开口,尘埃,你没事吧? 从魏星沉跟艾而蓝一起进屋的那一刻,陆尘埃便觉得不对劲,直到魏星沉开口问她第一句话,她所有的彷徨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 竟然是这样一句轻轻淡淡的问候,好像她在路边跌倒,他如一个过路人般对她多问了句,你没事吧。 陆尘埃轻轻地摸了摸口袋,那里装着戒指的盒子还让她硌得慌,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含蓄沉默的人,是几天前跪在地上殷切地向她求婚的人。 他将戒指如朝贡般放在她手里说,如果哪一天,你决定原谅我了,把它戴在你的无名指上,我会一直等着你。 他还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她啊。原来他所谓的一辈子,不过短短一瞬。 陆尘埃笑了,这个笑在这一刻有些诡异和不合时宜,但她无法抑制自己笑出声。 她高傲地站起身,看着魏星沉。她不介意他和艾而蓝之间的纠结,她不介意自己被人泼了酒被骂小三,她甚至想让自己不介意三年前他的放弃。 在他举着戒指向自己求婚的那一霎,就算表面不动声色,可她的心早已溃不成军。 这一切都仅仅因为她爱他。就因为她爱他,爱得世人皆知,爱得失去自己,他就可以肆意地伤害她吗? 思及此,陆尘埃只觉万箭穿心,五脏俱焚。 她如日本武士抽刀般,决绝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艳艳的装着戒指的盒子,朝魏星沉重重扔去,扬声道,我没事,我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那盒子顺着魏星沉的西装滚了下来,落在地上碎裂开,像一个大笑的嘴巴。里面一枚熠熠闪烁的戒指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陆尘埃看着那枚璀璨遍体生寒,从今以后,她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裹紧自己,转身对身后的莫天赐说,我们回去吧。 那一瞬,她仿佛老了十多岁,声音里全是疲惫和抑郁。 骆翘看着这一幕眼圈红了,她想上去与魏星沉理论,却被陈烁拽住,陈烁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骆翘怔了怔,低下了头,她明白陈烁的意思,她跟陆尘埃再亲如姐妹,感情这回事,外人却也插不得手。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莫天赐扶着陆尘埃离开了房间,骆翘和陈烁也相继离开。 整个包厢只剩下悲喜难辨的魏星沉和跪坐在地上的艾而蓝。 艾而蓝从地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魏星沉面前,从地上捡起那枚钻戒,再抬起头时,眼泪顺着精致的下巴滑落。她抚摸着戒指,看着魏星沉笑得一脸凄凉,她说,就算是尘埃不稀罕的丢弃的东西,我也视若珍宝。她不要我要。 说着,她将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抬头轻轻地看着魏星沉,语气几近哀求,星沉,我没尘埃高傲,没尘埃聪明,可是我不需要你担心,且能助你事业一臂之力,能全心全意地陪你共度一生啊! 她走上前握住魏星沉的手,星沉,只要我们像以前一样在一起,流言不攻而破,尘埃一定会没事啊。 魏星沉看着艾而蓝,是,她不似陆尘埃,陆尘埃心直口快,性格利索。而艾而蓝,看起来温柔无害,却满腹心机。 就像此刻,她每句话都是柔弱可怜,一心求和。但他却明白,句句背后都是毒箭。她太明白他的死穴是陆尘埃。 他站在原地衡量着,在今晚来蜉蝣前,艾而蓝去找他,她给他看网络看新闻,当他看到陆尘埃的信息被爆到网上时,眼球差点爆裂。 他死死地掐住艾而蓝的脖子把她逼进墙角,双眸凌厉,道,你是找死吗! 艾而蓝却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目光圣洁,她说,星沉,我发誓这不是我做的!我也是刚看到便来告诉你! 魏星沉一把推开她,打电话准备让人删除,艾而蓝却疯狂地拦住他,哭着问,星沉,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就算钳制了论坛,但你钳制不了新闻!你钳制了新闻,你钳制不了微博!你就算钳制了微博,但你钳制得了网络,舆论,人们的嘴吗?! 魏星沉的眼冷了冷,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我不可以,你可以的对吗?你可以告诉所有人尘埃不是小三!她才是我爱的人! 艾而蓝听到这话像受了重创,她一步一步倒退,捂着胸口伤痛欲绝,星沉,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从尘埃走,陪在你身边的人就是我,可为什么到现在我都没暖热你的心?!从尘埃回来,我便知道你不再属于我,你说分手,我接受。可为什么现在你对我还这么残忍?星沉,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尊啊!她是你爱的人!难道我要去告诉别人这三年来陪在你身边一千多个日夜的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吗?! 魏星沉看着满脸泪痕的艾而蓝,她眼神里的委屈让他不得不移开视线。他知道,这几年她发展得很好,就算背后有他的帮助,但她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就跻身到国内一线主持人的行列。 她现在粉丝百万,走到哪里都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唯独对他,她一直都小心隐忍。 可是为了陆尘埃,他不得不逼自己开口,苍白道,你忘了吗,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我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帮你完成你的梦想,你帮我去拿我被握在莫天赐手里的把柄。现在我们两清,我请你再帮我最后一次,你开个价吧。 艾而蓝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星沉,她哭着说,星沉,你以为现在的尘埃还是几年前的尘埃吗,你们都变了,你以为你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就算她现在原谅你,但以后你放弃过她的这件事,她不会再计较吗?你比我更了解尘埃,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啊,这会成为你们一生的暗伤啊! 魏星沉艰难地挥手制止了她的眼泪道,你是聪明人,不要说些没用的,你还是开个价吧。 艾而蓝看大势已去,抹了把眼泪,止住哭声,瞪着娇艳的双眼看着魏星沉,一字一顿道,好,我开价,我会开新闻发布会告诉所有人,尘埃不是小三,她是你最爱的人,条件是你娶我! 不可能。魏星沉想也不想地拒绝。 艾而蓝笑了,仿佛魏星沉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内,她悲哀地说,那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你这次就算恨我,将我从现在的位置拉下来,我也不怕,什么都不能阻挡我爱你的一颗心! 在前一刻,魏星沉确定他这辈子都不会娶艾而蓝,他身边的位置,他说过,只为一个人保留,不管她答应不答应,他都会为她保留。 但当他看到浑身湿漉漉的陆尘埃的那一霎,才突然惊醒,他不是十七八岁时那个只凭义气解决问题的毛头小子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悲的事实,就算他现在略有所成,每天觥筹交错,来往于这座城市的上流社会,可在陆尘埃被泼啤酒,被人在网上人肉时,他依旧无能为力。 生活不是言情小说,他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势,没有一手通天的权势!他无法扫荡整个网络,无法禁止市民舆论! 他只是一个商人,他能做的不过是以条件交换条件! 陆尘埃,以我的终身幸福交换你的一生无忧!这如何不值得!他望着艾而蓝手上璀璨的戒指,心中悲伤得透不过气。 那本该戴在他最爱的女子手上的,是他特意定做的一款戒指,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终生不渝。 尘埃,从此以后我要和别人度过这漫长的一生了。 但为何想到“终生不渝”四个字时,我只会想起你? 魏星沉的心口一阵阵钝重地疼痛,眼前起了一层白色的水雾。 星沉……艾而蓝拉着他的手臂,满眼通红地看着他。 你记得开发布会。他吐出这几个字后,没有再看艾而蓝一眼,走出了蜉蝣。 他没有回头,所以他不知道,他走后,艾而蓝从包里拿出了化妆镜,对镜子照了照通红的双眼,撩了撩头发。 她刚刚的悲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浮现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拿出手机,发短信,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很快,那边回了过来,一切办妥。接着,那边发了一个视频过来,艾而蓝点开。 赫然是今晚蜉蝣酒吧的场景,陌生女生泼陆尘埃酒后,骆翘冲出来啪啪地扇了她两巴掌,声色俱厉道,你他妈敢再骂陆尘埃一句,我骆翘让你今天死在这里你信不信! 艾而蓝没有再看之后混乱的场面,她满脸笑意地关了手机,只这一句话,便万事俱备。 从蜉蝣出来后,莫天赐把陆尘埃送到了骆翘家。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直到骆翘家楼下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陆尘埃看着眉目冷峻的莫天赐,心情复杂,曾经她对他避若洪水猛兽,却没想到最后能依靠的竟然是他。 就算他明天即将返回牢狱配合调查,但这一刻,陆尘埃不得不承认,他给她的安慰竟让她有些感动。她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张张嘴却说不出。 莫天赐笑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快上去吧,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 那一刻,看着莫天赐的微笑,感受着他抚摸她头发的温柔,陆尘埃有些呆愣,她差点以为此刻的莫天赐是曾经的魏星沉,他看着她,眼里倾盆的温柔。 她鼻子一酸,立刻转身朝楼道跑去。 那天,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惊还是受了凉,她回去后,果然发起了烧。 烧得头昏脑涨,一塌糊涂,骆翘要送她去医院,她却拖着骆翘的手像个小孩一样大哭大闹,最后骆翘没办法,趁她睡着的时候打电话喊了医院的同事。 幸好同事说陆尘埃只是感冒发烧,只不过比较棘手的是一直高烧不退。而陆尘埃又执拗地不愿吃药不愿挂水。 同事摇头说,翘,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人求生意识强烈,就算得了大病也可以战胜病魔多活几年。但有的人如果一心求死,小小的感冒便可以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 同事走后,骆翘抱着烧得满脸通红的陆尘埃大哭了起来。 她说,陆尘埃,为了一个魏星沉你值得吗!你他妈的整个世界都围着魏星沉一个人转的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都是白做的! 陆尘埃看着骆翘,捂着胸口,满眼泪花,她说,翘,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骆翘拍着她的肩,陆尘埃,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他妈的更想哭。 明明是你先哭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吃药,烧得跟傻帽儿一样。 骆翘,你说,没了魏星沉,以后我还会幸福吗? 当然会幸福!你那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追你的男人车载斗量!你忘了吗,泡泡姐说给你备着大批青年才俊任你挑!就算了没了魏星沉,我赌你明天照样歌舞升平! 真的吗?陆尘埃听到骆翘的话破涕为笑。 真的真的,祖宗,把药吃了吧。骆翘舒了口气。 陆尘埃点了点头,就着骆翘端的水,把药塞嘴里吞了下去。 你看,这世上能给你勇气的只有闺密,就算你是一坨那啥,她也能大言不惭地把你夸得像朵彼岸花。 那几天,陆尘埃一直在骆翘家住,骆翘说家里网断了,给她买碟看。 其实她知道,骆翘只是怕她看到什么不高兴,所以把网掐了。不过她还是特高兴地跟骆翘报了几部自己想看的韩剧和小说。 泡泡和陈烁一起来看过她,给她带了很多好吃的。她觉得自己真像在骆翘家避难的难民,吃喝睡玩,不问世事。 泡泡一听说了她跟魏星沉的事,当时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特妖孽地指着里面各色男子照片说,来,闭上眼随便挑一个吧!你的大事就包姐姐我身上了! 陆尘埃吓得连连摆手,这些我都降不住!陈烁在旁边笑得差点撒手人寰。 那几天骆翘的电话特别多,还经常不在家,她问骆翘怎么回事,骆翘说,她想让她爸帮忙搞定莫天赐的事,但她爸搞不定,所以她跟她爸吵了起来。 可陆尘埃听着骆翘的口气和对话,又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直到三天后,她高烧退了,跟骆翘一起出去吃饭,在车库却没有看到骆翘那辆MINI。 她问骆翘怎么没见她的车,骆翘说借给一朋友开了。 她也没在意,两人打车到咖啡厅吃东西。上菜的间隙,她去了趟卫生间。 卫生间是所有秘密乱飞的发源地,但陆尘埃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听到让她恨不得抽自己耳光的秘密。 她正准备起身时,听到外面进来的两个女生幸灾乐祸地议论。 嘿,你刚过来看到骆翘没? 看到啦,都这样了还敢出来吃饭。她现在不光在本市风光,还风光到全国了。 嘿,大小姐的胆量无人可及。不过说实话,平时都是大小姐教训别人,看到大小姐被别人教训也还挺爽的。嘿,你看到前几天大小姐的车被人刮成什么样没? 那又如何,反正她家里有钱,大不了换一辆,不过她爹快被网民骂死了。 谁让他女儿说话那么牛,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不牛怎么会被人砸车。呵呵。 话说回来了,她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家这样搞? 听说是为了朋友,她那朋友是小三,插足艾而蓝和她男友,艾而蓝你知道的撒…… 啊,真的假的? 嘘! 两个人的声音在卫生间渐行渐远,陆尘埃缓缓从卫生间走出来。 怪不得最近骆翘鲜少在家,泡泡跟陈烁又经常欲言又止,还有骆翘跟她父亲的电话气氛那么诡异,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骆翘背负了本该由自己背负的流言蜚语! 她脸色铁青地回到位子,骆翘看到她笑着招呼,快来,你的牛排来了。 她盯着骆翘,定定地问道,翘,你的车呢? 怎么了?骆翘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正常,干笑着掩饰道,不是跟你说了借给朋友了吗? 借给什么朋友了?!什么朋友会把你的车砸了?! 谁告诉你的?!骆翘大惊失色,却依旧试图掩饰,谁跟你开这么大的玩笑,你别被人骗了,来,快吃东西,你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了! 骆翘!陆尘埃愤怒,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不是经常跟我说出了什么事要一起面对吗?!为什么现在却不告诉我实话! 骆翘看纸包不住火,终于收起嬉皮笑脸,放下刀叉,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尘埃,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这么担心,我比你更难忍受委屈和侮辱,今天我受的,明天我一定会让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尘埃看着骆翘,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她说,你怎么那么傻!谁让你像个愣头青一样跑上去替我担! 哎呀,别哭,别哭啦,不是我要替你,是别人把我爆出去了!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不是天意嘛!骆翘拍着她的手,大大咧咧地安抚着她,快吃东西,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对抗贱人! 她看着骆翘不在乎的笑脸,又是一阵伤感。 陆尘埃觉得她自己这小半生,最大的一笔财富便是身边有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朋友。 她跟骆翘吃完饭,走到餐厅门口,竟然碰到从楼上下来的魏星沉和艾而蓝。 魏星沉仍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表情淡然,衬衫优雅。艾而蓝戴着帽子和一副大墨镜。 看到她跟骆翘,艾而蓝很热情地打招呼,尘埃,骆翘,你们也来吃饭? 那一刻,陆尘埃不得不敬佩艾而蓝,几个人的关系都成这样了,她还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大家还在念书时那样亲昵地打招呼。 骆翘冷哼一声。艾而蓝却好像心情很好,并不介意。 她转头对陆尘埃歉意道,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因为我跟星沉的分手声明会发生这么多事,不过我已经跟公司洽谈好了,后天我将召开新闻发布会,将一切事情都公开。我会告诉大家,其实你是星沉的前女友,是他很爱过的人。并不是什么第三者,如果算第三者,我才是后来的那个。 要搁以前,陆尘埃听到艾而蓝这句话,听到她口中别有深意的“前女友”和“魏星沉爱过的人”,她一定会悲伤得恨不得立刻死掉。 特别是艾而蓝刚说完这句话,伸手文静地抚了抚刘海儿,陆尘埃看到她的无名指上光灿一闪,她手上戴着的正是那天自己丢给魏星沉的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她看了看向她炫耀的艾而蓝,以及一旁沉默的魏星沉,忽然恶毒地笑了笑。 她也学艾而蓝,故作亲昵地上前拉着她的手,比亲姐妹都亲,语气娇媚道,哎呀,这次真的要麻烦你替我解围了,说什么前女友现女友,真是的,世上的感情本身就是我丢你捡。有些女人总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一点都不明白她想攀的高枝不过是别人不想下的台阶,而男人呢,总以为找到了称心合意的新欢,却不知道他找的新欢不过是别人睡得想吐的旧爱。 艾而蓝没想到一直爽利的陆尘埃会来这一出,她再蠢也听得出来陆尘埃语气里的讽刺,顿时脸色有些难堪。 倒是魏星沉,听到陆尘埃的话,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骆翘心里快笑翻了,她没想到陆尘埃毒舌起来不输于任何人。顿时她也想插上一脚,她刚刚也看到了艾而蓝手上的戒指,为了附和陆尘埃,她立刻指着艾而蓝手上的戒指大惊小怪,哎哟,尘埃,这不是你丢掉的戒指吗!这感情果然是你丢我捡啊! 艾而蓝被骆翘戳到痛处,立刻急了,为了扳回一城,她急中生智,忽然小鸟依人地朝魏星沉身上一靠,仿佛没听懂她们的话,害羞地冲魏星沉笑了笑说,你看,我就说尘埃大度,她怎么会介意这枚戒指转送给我呢! 转头又对陆尘埃半真半假地抱怨,没办法,要成家的人,也不在乎那么多,想着能省则省。虽然这枚戒指是送你的,但戴在我手上大小刚好合适。所以,我也没让星沉再换。 啊!对了!艾而蓝说着又拍了拍头,你们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告诉你们了,尘埃,骆翘,我跟星沉打算结婚了! 结婚?骆翘惊呼。 对啊。艾而蓝表现得一脸诚挚地看着她们,我们朋友这么多年,你们一定不会吝啬一句祝福给我们的,对吧? 如果一开始陆尘埃只是本着报复或好玩的心来面对这对人,那么当她从艾而蓝嘴里听到“结婚”那两个字时,心内的震惊不亚于一场海啸过境。 虽然她知道,她和魏星沉已毫无转圜,毫无希望,但她还是无法迅速接受,那个几天前还说非她不娶的人,这么快就准备娶别人了。 她咬着嘴唇站在原地,转头看着眼睛深沉的魏星沉假笑道,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啊? 一直沉默的魏星沉眸光终于投向了她,魏星沉看到陆尘埃的假笑,心里犹如千万把刀在扎,可是最后他还是定定地点了点头。 在商言商,他已经和人签订了合约,没有反悔的余地。且,为了她,他也不会反悔。 那挺好的。陆尘埃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艾而蓝看着陆尘埃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心下一阵得意,于是她挽着魏星沉向前一步,再度向陆尘埃开口,不祝福我们一下吗? 祝福?!陆尘埃愣了一会儿,大大方方地道,好啊,祝福。不过,这句祝福我只送给魏星沉一个人。 说着,她转头看着魏星沉,忽然冲他妩媚一笑,一字一顿道,魏星沉,你一定要记清我这句祝福啊,我祝你多年以后,死于心碎,因为——思及我! 陆尘埃和骆翘一起从餐厅走出来坐上车后,一下疲软了下来,她朝骆翘肩膀上一靠,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骆翘拍着她的肩不说话。 正在这感伤的时候,骆翘电话响了,骆翘本身不想接,但打电话的人仿佛有无穷的耐心,一遍又一遍。骆翘不得不操起电话,一看是泡泡。 她接起就开骂,操,打死啊打!不想接你的电话! 那头泡泡却顾不上骆翘的怒气,嗷的一声惨绝人寰地尖叫,吓得骆翘一个激灵,你干吗!信不信再乱叫老娘回去把你的脸打出泡! 哎哟!姑奶奶,你把我的头打出泡我都没意见!但是现在你先告诉我,尘埃跟楚歌是什么关系! 楚歌?哪个楚歌?骆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有哪个楚歌!当然是现在正当红的大明星楚歌! 哦——骆翘平静了下,开始对着电话破口大骂,毛线关系!泡大泡!你他妈的到底想干吗! 怎么可能!那头泡泡也急得不行,声音拔高了一倍,要是毛线关系,楚歌为什么替尘埃说话!他刚刚发微博说,他跟陆尘埃是好朋友,他知道最近陆尘埃被有心之人算计,他认识的陆尘埃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从不觊觎别人的爱情之果! 呵呵,你在说什么啊泡泡,楚歌怎么会认识尘埃?骆翘傻笑,转头对陆尘埃说,你说好笑不好笑,泡泡竟然说楚歌认识你,而且现在还在微博上替你说话。 陆尘埃头疼地看着骆翘,从泡泡说楚歌名字的那一霎,她就知道她早该把楚歌的事情告诉骆翘。 她现在不得不惶恐地冲骆翘点了点头,翘,我是认识楚歌。 你说什么!陆尘埃!你这个浑蛋!骆翘突然凶神恶煞地将电话一收,伸手作势掐住她的脖子,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说!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女王大人!陆尘埃连连求饶,你放开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路上,陆尘埃把自己误打误撞进了楚歌工作室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跟骆翘讲了一遍,骆翘听得专心致志意犹未尽,最后下车还大呼三声,上天不公! 直到上楼还在念叨,陆尘埃!为什么你随便都能撞上美男!先是魏星沉!后是莫天赐!现在是楚歌!你家的祖坟是埋在了桃花地里吧!我回去跟我爹商量把祖坟也牵你家吧! 陆尘埃哭笑不得。 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骆翘忽然又欺身上来,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她说,不过……就算你在楚歌的工作室里打杂,楚歌凭什么会帮你说话?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哪还有什么啊!他可能就是不想让我败坏了他工作室的名声呗。陆尘埃眼睛上下乱瞟,心虚道。 放屁!谁知道你是他们工作室的人!骆翘一脸鄙视地看着她,陆尘埃!我还不了解你吗!行!你现在不说可以!但如果以后我再发现你有什么事瞒我!朋友没得做了! 你说真的?陆尘埃试探道。 嗯!骆翘重重地点了点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陆尘埃挠了挠头,最后索性一闭眼把最后一个秘密招供给她。跟背书似的开始招供,我还误打误撞地给楚歌写过歌词!他第一本专辑里有三首歌是我写的!还有上次他演唱会你听的那首也是我写的! 什么?!骆翘跟蛤蟆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尖叫,她像被泡泡附身般,拉着陆尘埃左摇右晃地喊,尘埃宝贝儿!你是作词人?!除了上次那首《妖孽》你还写过哪几首?! 嗯。陆尘埃望天数着,他第一本专辑里三首,《突然七年》、《后来我们》、《亲爱的》。他第二本专辑我写得比较多,写了五首,《她会替我爱你》、《病孩子》、《心酸》、《你不来我不老》、《茶花》。 靠!!楚歌成名曲《突然七年》和《后来我们》居然是你写的!还有第二本专辑!我最喜欢的那几首歌全是你写的!啊啊啊啊啊啊!骆翘拉着陆尘埃的手大喊大叫,你看我们就算隔着天涯海角,都这么心有灵犀! 陆尘埃满意的看着骆翘从目瞪口呆到震惊最后到雀跃,浅笑,我现在没有任何秘密隐瞒你啦。 骆翘激动的在沙发上蹦跶,操,尘埃,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啊!啊啊啊! 平静下来后她又不免感叹,哎,尘埃,你的每个秘密都是惊天大秘密,听了你的秘密,你说我该说点什么秘密回报你呢。 陆尘埃白她一眼,就你这藏不住话的家伙,能有什么秘密。 嘿。骆翘眼前一亮,你还真别说,我还真有一个。 什么? 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噗——陆尘埃对骆翘这个白痴问题差点倒地不起,她垂死挣扎,骆翘,没关系,我不知道这个秘密也行。 那不行。骆翘头摇得像拨浪鼓,最后自己也笑了起来,她说,好了,其实这个也不算秘密,我爸爸是A市二把手的消息艾而蓝早在网上爆了,不然我骂个人的视频哪能引起那么大的轰动。下面这个才算秘密,我跟你说,大家都知道我爸牛掰,却不知道我爷爷比我爸牛掰多了。你猜我爷爷是干吗的? 陆尘埃的好奇心被骆翘装神弄鬼的表情调起来了,干吗的?她问。 骆翘神秘地笑了笑,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啊?!陆尘埃惊叹一声。她知道骆翘家有点权势,但没想到背后有这样的大权势!骆翘爷爷的名字,那压根就不属于地方级!直达中央! 怎么样?骆翘得意地笑,这个算秘密吧。 陆尘埃的嘴巴张成O字形,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问,可是骆翘,你说你爸爸你爷爷那样严谨的人,怎么教出个你这样的……嗯,妖孽…… 骆翘白她一眼,这有什么稀奇,从小惯的呗。我爷爷三个儿子,我两个叔叔和我爸爸,我叔叔家全是儿子,等于说,我爷爷膝下就我这么一个孙女儿,不惯我惯谁啊。 那天,骆翘跟陆尘埃掰了好一会儿她家的光辉史,陆尘埃当听传奇似的听得入迷,那一刻她几乎忘记了这些天的伤痛和悲哀。 她以为自己还身在大学的校园里,她跟骆翘躺在各自的床铺上侃大山,谈帅哥。 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不过是一场冗长的梦。 如果是,那该多好。 但泡泡的到来很快将她带回现实。 泡泡跟吃了炮弹似的,一来就丢下包扑到她身上,揪着她的衣领,像咆哮教主般摇晃着她,尘埃宝贝儿!快告诉我!你为什么认识楚歌!楚歌为什么会为你说话!为什么他在微博上那么亲昵地提起你!为什么…… 喀喀。陆尘埃伸出手一把推开泡泡,滚开!你想谋杀吗! 泡泡白她一眼,委屈道,谁让你不告诉人家,人家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吃喝拉撒都告诉你,你却不告诉人家你认识楚歌这么大的事! 陆尘埃指指旁边的骆翘,让她告诉你。 泡泡立刻两眼放光地望着骆翘,骆翘讲故事的水平比陆尘埃高多了,本身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在她的口沫横飞下,立刻变得曲折离奇,浪漫悱恻。泡泡听得津津有味,炯炯有神。 陆尘埃坐在旁边用手机在网上搜到楚歌的那个微博,泡泡说,在这个全民微博时代,他来的路途上,楚歌的那条微博已经成为各大论坛,娱乐新闻的头条。谁都不知道当下闹得最热的知名主持人艾而蓝被小三插足事件,楚歌为何力挺传说中的小三…… 陆尘埃盯着楚歌的微博,一遍遍看着他发的那些话,眼眶发热。 艺人其实是最没有自由的群体,他们的一言一行不但要被观众放在放大镜下研究,还要被经纪公司和经济人管辖束缚。 而且在楚歌工作室待过,陆尘埃比任何人都了解楚歌经纪公司的制度。不得评论任何热点娱乐事件和政治事件。 她没想到楚歌竟然会突然发微博声援她,她盯着手机,思考着要不要给楚歌打个电话感谢一下,但说感谢又未免太匮乏,还说些什么呢。 她正盯着手机出神,想着对楚歌说的台词,手机忽然抖动起来,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屏幕,陈烁。 难道他也看到了楚歌的微博?陆尘埃嘀咕着,接起电话。 很久很久之后,陆尘埃都情愿她从未接过那个电话,这样她便不会得知那个让人沉痛的消息。 她宁愿曾经背叛过她的朋友——叮当,以一种卑微的姿势活在这世上,都不愿听到陈烁哭着对她说,尘埃,叮当走了!走了! 陈烁的这句话让陆尘埃忽然觉得脊背后有一股深深的凉意和恐惧,她仿佛为了确定心内最后的一丝不确定,惊恐地问陈烁,叮当去哪里了? 陈烁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呜咽,他说,叮当自杀了! 哐当一声电话落地!旁边的泡泡和骆翘立马察觉出她的不正常,凑上来关心地看着她,尘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叮当……自杀了……陆尘埃喃喃道。骆翘跟泡泡俱是一愣。 陆尘埃跟骆翘、泡泡一起出门看叮当,天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他们按陈烁报的地址,打车到了郊区的一家疗养院。他们进去时,现场已被清理干净,陈烁正在屋檐下和一个民警说话。 看到他们,陈烁走了过来。这会儿,陈烁眼底虽然依旧暗涌悲伤,但表面已经平静下来。 他说,叮当的……还在屋后,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人的听觉往往不能够透析悲伤,视觉直视才是真正震撼。 听到叮当死亡的消息,陆尘埃胸腔内只是说不出的悲伤,但当她看到被满是鲜血的白布包裹着的叮当,当下瘫软在地上,一声痛呼,叮当! 骆翘也泪流满面地蹲到了她旁边,就连泡泡都饮泣起来。 陈烁站在旁边,低声地讲述着一切,他说其实叮当毕业后便患上了抑郁症,加上这几年她过得碌碌无为,被她父亲和心内的那些愧疚折磨,也没有人倾诉,病情日益渐深。 特别是在我生日那晚,她最在意的伤疤被人当众揭开,她彻底崩溃,那几天我去找她,她一直把自己锁在家里,不管我怎么喊都让我回去。 其实那时,她便有自杀的倾向,她吞了很多安眠药,是我破门而入把她送到医院,出院后,我实在不能把她重新放回一个人的状态,和她商量后,把她送到了这里的疗养院…… 说到这里,陈烁快步走到门边,点了一支烟,狠命地吸了一口,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自己那颗难过的心。 他回过头看着哭成泪人的陆尘埃道,尘埃,你知道吗,我每次来探望叮当,她都会跟我问你的消息。她常常跟我说,她对不起你,你给了她那么多蜜糖,她却白眼狼般还了你一把砒霜。你的消息,其实我一直瞒着她。 我告诉她,其实你现在过得很好,而且你跟星沉也和好了。我希望她在这些消息中慢慢好起来。医生也说她最近的情绪已经平和了许多。 今天来看她时,我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异样,她还给了我一封信,说让我转交给你。我以为,她想跟你道歉,便痛快地收下了。谁知聊完天,我像平时一样走出疗养院,准备开车走,忽然听到楼顶有人叫我的名字。 陈烁又重重地抽了几口烟,才哽咽着开口,我抬起头,便看到叮当穿着白裙子,站在大楼的边沿,她大声对我喊了两句话,第一句是,陈烁,你骗我,尘埃过得不幸福。第二句是,陈烁,我从没爱过你!我还没来得急开口阻挡,她便义无反顾地从楼上跳了下来…… 那是五楼啊!骆翘哭道。 陈烁点了点头,医生说,她求死的意识特别强烈,跳楼前,头部已经受过重创,她跳楼的那面墙,有两个血印……他们说,她大概怕摔不死,所以跳前还特意先重创了头部…… 陈烁有些说不下去了。 都怪我!陆尘埃忽然难过地大哭起来,朝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我应该早点来看她的!如果我早点来看她,她就不会选择死亡了!都怪我!都怪我! 骆翘在旁边拉住她的手心疼道,尘埃,不是你,不是你,你别这样。 陈烁也走上前,拽住伤痛欲绝的陆尘埃,双眼通红道,说什么傻话,叮当这样,和她的家庭和她的性格有关,与你无关。 陈烁的话,并没有纾解陆尘埃的难过,她满脑子都剩下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忽然想起大二那年初见叮当时,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裙,站在她们面前害羞道,我叫叮当,林叮当。她的微笑纯粹得像叮咚的泉水。 原来,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天陆尘埃哭得喉咙沙哑,虚脱得回家上楼时,两条腿颤抖。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死亡的可怕。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她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看叮当留给她的信。那封信很短,有些混乱。 尘埃,我一直很羡慕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因为你有最美好的爱情和最真挚的友情。 尘埃,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爱情去填补我的人生黑洞,以为分掉你的幸福能换回我的一点圆满。 尘埃,我穷其一生都无法拥有你的那些美好,我犯下的错不可饶恕。 尘埃,请你原谅。 大概下午哭得太久,看完信陆尘埃已经流不出任何眼泪。 她只是怔怔地对着空气道,叮当,我原谅了你,我原谅了你,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叮当却再也听不见。 陆尘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次醒来是被电话吵醒的,是楚歌。陆尘埃一阵手忙脚乱地坐起来,楚歌在媒体面前替自己说了话,她还没来得及道谢。 她匆忙接起,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 喂? 睡了?楚歌问。 没,这么早怎么可能睡。大概职业习惯,陆尘埃面对楚歌时,就算瞌睡得跟条狗一样,都会不由自主地保持着特种兵的精神气儿。虽然今天她异常疲惫。 哦。楚歌应了声。 陆尘埃硬着头皮问下去,你怎么还没睡,最近工作忙吗?啊对了!真的要谢谢你!他们说你在访谈里替我说话…… 陆尘埃说着说着觉得电话那头寂静得有点不对劲儿,她忙对着电话喂喂地喊了两声,楚歌你在听吗? 阿嚏阿嚏!楚歌连打了两声喷嚏回她,咕哝着对她抱怨,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冷! 陆尘埃大惊失色,你在哪里?!你又去哪里了?! 第十四章 她完了 陆尘埃这么问不是没道理的,她给他当助理时便发现楚歌这人有个很诡异的嗜好,他经常半夜一声不吭地从家里溜到机场,订张机票消失。 别的明星消失都是去度假的,但楚歌不,他完全是心血来潮,而且毫无目的。每次他们急得团团转时,楚歌便会打她电话暴躁地吼,这什么鬼地方,怎么天气这么差!这什么鬼地方,街上人少点会死吗!然后陆尘埃就得奉COCO之命去接他。 两年里,陆尘埃差不多跑了十几座城市,别以为她跑过很多地方,她跟这些城市都是露水之缘,上飞机下飞机的事…… 陆尘埃没想到楚歌现在还这么任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说,你快说你在哪儿呢? 说着打开电脑就准备查机票,谁知道楚歌报了个她差点倒地的地名,芙蓉南路。是……在A市啊! 她立刻说,你找个咖啡厅坐下等我,我马上出去接你。 现在没咖啡厅开门。楚歌郁闷道,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我打车过去。 最后陆尘埃不得不乖乖地报上自家地址。挂了电话后,陆尘埃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啊!她尖叫一声从沙发上跳起,一看表,已是凌晨三点,怪不得没咖啡厅营业。 不过她没时间考虑其他了,她很快忘记了刚刚的疲惫和悲伤,上蹿下跳地开始收拾屋子。 大明星即将光临她的寒舍!这都什么事啊! 楚歌很快到了。 陆尘埃紧张地打开家门,楚歌背着一个黑色背包进来了,他穿着休闲,戴着帽子,俊朗的脸不管在何时看上去都那么无可挑剔地完美。 她啧啧道,上帝造人是真的不公平啊。 楚歌打量着她家,把背包从身上取下来,陆尘埃立刻狗腿地接过来放在沙发上,然后把楚歌让在沙发上,狗腿地奉上热茶,亲切地询问,你怎么又乱跑?COCO姐知道吗?你这两天难道没有活动吗?你…… 楚歌大手一挥打断她,COCO不知道,不准告诉她。 啊? 还有……楚歌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我这两天住你这里。 啊?陆尘埃两眼一黑,差点倒地。她确定今晚不是楚歌疯了,就是她疯了! 我睡哪里?楚歌挑挑眉问她。 你怎么能睡这里!陆尘埃扫了一眼自己住的房子,除了一间卧室,就是客厅的沙发。 开玩笑,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莫天赐她可以随意让他睡沙发睡地板,但这可是楚歌啊!全国崛起的新锐明星啊,现在风头正劲各导演打起来抢的人啊…… 她看着楚歌漂亮的双眸,咽了咽口水,苦口婆心地劝道,这里又小又狭窄,你在A市的事我发誓不会告诉COCO,但你不能虐待自己,你去住酒店好吗? 不,我一个人住酒店很麻烦。楚歌干脆地拒绝。 陆尘埃纠结了,楚歌的话不无道理,他每次都会被人围观。但他住这里…… 我好累,我要睡了。楚歌干脆不再给她任何纠结的余地。 陆尘埃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你等着,我去收拾卧室。 不用了。楚歌指了指沙发,给我枕头和棉被,我睡这里。 那怎么行!陆尘埃再次跳起来。但不管她如何蹦跶,都拗不过楚歌。 最后,陆尘埃躺在自己的床上无语凝噎,自己不管在魏星沉还是在莫天赐面前,好歹都跟台小钢炮似的,怎么到楚歌面前就变成枚小钢镚儿…… 哎,都怪她认识楚歌的时候太狼狈,一无所有,现在想立威都难了。 被楚歌惊吓了半天,陆尘埃再躺在床上时很快就睡着了。 或许她下意识里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楚歌就不见了。 但当她中午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去刷牙时,刚走到客厅,便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 啊——她从睡意中清醒!楚歌看起来已经洗漱完毕,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电视在播着,不过调的是静音。窗外明亮,窗前的纱幔浮动。 楚歌看到她抬起头说,我饿了。 那一瞬,陆尘埃心内莫名悸动。这是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她和魏星沉有过的场面啊! 魏星沉,想起这个名字,仿佛那已是上世纪的事。可她的心却还会因为这个名字的牵动一阵微疼。 她摁下那股蜂拥的难受,匆匆对楚歌说,你想下吃什么。便跑到卫生间洗漱了。 陆尘埃刚洗完脸到客厅,楚歌说,你的电话刚刚响了。 陆尘埃赶紧跑到卧室拿起电话,一看未接来电是骆翘,立刻回拨了过去。 喂。她还没吭声,骆翘便干脆地对她说,下楼,我接你吃饭。 陆尘埃对着电话目瞪口呆,她看看坐在沙发上的楚歌,又看看电话,忽然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哎呀,骆翘,我头晕,瞌睡不想吃饭。你先去吃吧。 放屁。你哪儿不舒服,我上去看你。骆翘不客气道。 别……别上来! 陆尘埃,你今天怎么了?骆翘狐疑道。 没事……我马上下去,就这样,拜拜。为了避免骆翘的怀疑和盘问,陆尘埃立刻挂了电话。 她头疼地看着楚歌,那个……我朋友来接我吃饭……你不方便见人,要不你在家等着,我给你带回来。 谁知一直在看报纸的楚歌看都不看她一眼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吃。 陆尘埃哀号一声,从昨晚到现在,对楚歌的话她已经懒得反驳争辩了,因为不管她怎么争辩,最后的结果还是按楚歌的意思走。她觉得自己早晚会被他折腾得丧命半条。 没办法,她只得丢下一句,你爱怎么怎么吧。就冲回卧室换衣服了。 换完衣服出来,她看到楚歌也换了件衣服,一件米色风衣,一顶比风衣较深色的毛线帽。 什么是花样美男!就是不管穿什么,披条床单在身上,也掩盖不了他的丰姿绝色啊!更不要说楚歌这身温暖又柔和的打扮,看起来像大学校园里的校草! 陆尘埃赶紧拿着他的口罩递给他。楚歌戴上,遮了半边脸,只露了双眼在外面。 下楼时,陆尘埃对跟在她身后的楚歌威胁,不准乱说话。她一路想着拿什么理由对骆翘瞒天过海。 谁知骆翘刚看到她下楼,身后跟了个男人,就惊呼一声蹦跶下车。她跑到她身边,我操,陆尘埃这谁?怪不得你他妈的不下楼,原来你屋里藏了一男人,还想瞒我! 陆尘埃刚想解释是我表弟什么的,骆翘已经跟个蛤蟆似的蹦跶到了楚歌面前,嗖的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下了楚歌的口罩。 三个人均有两秒的呆愣,然后陆尘埃和骆翘分别发出了冗长的尖叫。 陆尘埃是尖叫完了,楚歌被认出来了!骆翘是尖叫他妈的青天白日下,她最喜欢的明星出入在她闺密的闺房里! 我操!骆翘后退三步,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尘埃,我刚刚看到的真的是…… 是!陆尘埃打断她的话,看看周围打量他们的路人,拼命点头,推着骆翘跟楚歌朝车上走,所以快上车吧! 刚刚陆尘埃只顾冥思苦想理由,直到推他们上车才发现骆翘开了一辆拉风的越野车!还是她最爱的牧马人! 陆尘埃顿时不淡定了!她坐车上完全忽略了楚歌的存在,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问,你从哪儿又弄来一车? 骆翘说,我骗我爷爷给我换的! 陆尘埃第一次发现,骆翘他妈的果然是一个血淋淋的有钱人啊! 那天吃饭,骆翘特地要了包厢,在包厢里骆翘发了多久的花痴,陆尘埃已经不想回顾。 而且最重要的是,吃完饭,骆翘还特热情地问楚歌来A市要不要逛逛,幸好楚歌宅男成分居多,摇头拒绝了。 骆翘却贴着楚歌还没看够,灵机一动,热情道,你看你们回家也没事,不如,我再喊个人我们打牌吧…… 陆尘埃心想完了完了,掐楚歌一把,刚想怂恿他拒绝,楚歌已经好风度地点了点头。 他们回去没多久,果然,泡泡那个逆天的奇葩风驰电掣地赶来了! 他一看到楚歌,嗷的一声尖叫扑了上来。虽然泡泡身边也充斥着不少美男,但楚歌不一样,又会唱歌又会演戏,而且平时看到他都是在屏幕上,现在能真实地摸到他的衣角啊! 打牌时,泡泡兴奋地坐在楚歌旁边,拉着楚歌的手亲密地边抚摸边表示了仰慕,哎呀,楚歌,你比电视里还要帅! 陆尘埃看到泡泡摸在楚歌手上的爪子,一阵恶寒。没想到楚歌却泰然处之,他捏着牌懒洋洋道,是吗,谢谢夸奖。 打完牌,泡泡还亲热地要给楚歌展示厨艺,他对楚歌抛媚眼道,没办法,人家就是无敌可人娇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小泡泡。 陆尘埃跟骆翘呕……不过考虑到楚歌的出行,在家吃饭也是好事。陆尘埃跟骆翘不得不下楼去超市买菜,留下楚歌一人给泡泡祸害。 那天晚上,吃完饭已经很晚了。送走骆翘和泡泡两个神,房间顿时寂静下来。 陆尘埃说,谢谢你担待我两个朋友。其实她知道楚歌爱清净。 但没想到楚歌动了动嘴唇,却扯出一丝笑意说,他们都挺有意思。而且……楚歌顿了一下道,现在我才觉得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人。 那以前我在你心里是什么物种啊,外星人吗……陆尘埃好笑道。 嗯,以前你是冷血动物。 嘁。陆尘埃白了他一眼,却深深地明白他没有说错。 回屋里睡觉时,她想起自己曾经在F市,楚歌工作室的生活。 她还记得她被COCO带进工作室时,COCO问楚歌,她做你的第二助理行吗?COCO说楚歌很挑人,除了第一个助理是相识于微时便跟着楚歌,第二助理总是隔一周就换人了。 而且楚歌每次换人都很严厉,会先看一遍别人的资料。但COCO把她带到楚歌面前时,她没有什么经历资料可给楚歌看,她只是直愣愣地站在他面前。 COCO跟楚歌说,我觉得她不错。那时楚歌还不算红,所以陆尘埃也不怕他,只是冷然看着他。没想到楚歌审视她几眼后,对COCO吐出一个字,行。 她便成了楚歌的助理。那时每天两点一线,工作室,家。每天睁开眼就是上班,下班就是闭上眼睡觉,活得像一个机器人。不过也正因为这个高强度的工作,她才能制止自己去想其他事。 所以后来,她很感谢楚歌,在她最无助时,将她救赎。 就像现在,她没想到楚歌会突然到来。 她想起昨天在疗养院看到叮当的场景,如果昨晚楚歌没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像叮当般,放弃生活。 她转头看着卧室的门,想着客厅里此刻楚歌也一定睡着了。 谢谢你,楚歌。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在我每一次绝望时,都被你救了回来。你不知道,这对我多重要。 第二天一醒来,她想起今天是叮当的出殡日。 骆翘跟泡泡来接她,她想让楚歌在家,但楚歌抱怨说,他昨天就在家,今天想出去走走。 她无语。只好边在心里腹诽昨天是谁说不想在外面逛,边给他拿口罩,又顺带拿了条大围巾。 骆翘跟泡泡在车里一看到楚歌又沸腾了,陆尘埃对他俩交代,待会儿要谁问起,就说楚歌是她表弟。 楚歌虽然不满表弟这个身份,但还是沉默地选择了服从。 路上,骆翘问,对了,上次艾而蓝不是说今天开什么发布会替你澄清吗?你说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谁知道。陆尘埃淡然说道。从被人泼酒到现在,事情不过过去了一周,她却觉得像过去了几年一样。 就算外面惊天动地,特别是楚歌插了一脚,网络报道闹翻了天,但当你周围的人不提这件事,你也会像没发生过一样无忧度过。 说她自欺欺人也好,说她胆小逃避也好。她有自己的疗伤方式。 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又一次坚韧成长。她唯一过不去的是骆翘因为她受到牵连。 她说,对不起骆翘。 骆翘却不在乎道,你突然这么见外我还真不习惯,我才屁事没有,车有保险公司赔偿,我被人录制的视频已经被巧妙删掉。我没半点损失,还出了把名。 陆尘埃听着骆翘安慰的话,满心感动。她们都是妖孽女子,受惯刀剑。 后座的泡泡看她们已经没什么事,情绪不再被这件事左右,便开始跟她们八新一轮的报道,他说,你们不知道,从楚歌声援了尘埃后,现在网上已经分成两派,亲蓝派和亲楚派。这完全成了艾而蓝跟楚歌的战争,跟尘埃像没半点关系似的。 真的假的?骆翘感慨,真是明星效应啊明星效应! 陆尘埃看了后座的楚歌一眼,他挂着耳机在听歌,眼睛又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在玩游戏,压根就没把他们的话放心上。 泡泡朝他身边靠了靠,对前排的两个女人娇媚感慨,哎,我越看楚越觉得英俊,而这么英俊的人又这么讲义气,怎么办,我的那个小心肝呀,现在扑通扑通乱跳。 陆尘埃白他一眼,让他扯下楚歌的耳机,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楚歌迷茫地看了她一会儿说,哦,等你一会儿忙完吧。 那我打电话让COCO姐派人接你。陆尘埃心下一喜,没想到送走这个瘟神这么容易。 好。楚歌点了点头,又挂上了耳机。 一路很快到了墓地,叮当的后事都是陈烁一手操办的。 陈烁选的墓地位置极好,清净,旁边还栽了一棵石榴树。 艾而蓝刚从发布会上来,穿得珠光宝气,魏星沉西装革履。他们站在一起真的像演偶像剧。 那一瞬间,陆尘埃有些恍惚。 以前她总以为魏星沉身边的那个位置不管怎么都是留给她的,就算分隔三年,她敢回来,就仗着魏星沉曾经对自己的那点爱。 但直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其实艾而蓝站他身边真的比她般配多了。 魏星沉看到她,漂亮的眸子闪过一丝阴霾,然后便转开了。 陆尘埃也没在意,她冲陈烁点头的那一刻,发现原来这些人又再次聚到了一起,除了莫天赐。 骆翘说莫天赐的案子这两天开庭受审,会被判刑。 陆尘埃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她忽然想起他陪她流浪在陌生城市的那些日夜,他掉在她家里的那枚戒指,他带她滑过的雪,他在她被人泼酒陷入困境时的解围。 有些人突然闯入你的生命,你会厌烦他的不请自来,甚至有时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但当他真正消失后,你又会若有所失地感到怅然。 他在,你无法获得幸福。他走,你却比以前更不幸福。 拜祭完叮当,他们慢慢朝回走去,这时,艾而蓝终于开始琢磨起站在陆尘埃身边的男子。 从一开始,他跟着陆尘埃过来,她便看到了他。她听到骆翘跟泡泡都叫他表弟,也没多加注意,但直到这时,她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至少男子看陆尘埃的眼神,并不是亲人的那种。而且,她总觉得怪怪的,她好像认识男子似的。 直到她看到男子拉围巾时,手上那条银光闪闪的手链,电光石火间,她毫无意识地啊的一声惊叫。 怎么了?魏星沉回头问她。大家也都看着她。 没事……我刚刚差点崴到脚……她说。因为墓地气氛庄严,其他人也没有再理会,一直走自己的路。 但跟在后面的艾而蓝不淡定了!她非常确认!眼前这个围巾和口罩围得密不透风的男子!正是现在国内当红小生楚歌! 因为楚歌前段时间刚去做过《奶茶访谈》,她当时看到他手上的那条银链觉得颇复古,特意多看了两眼。 但是楚歌怎么会出现在陆尘埃身边?而且和她出入这种场合?从楚歌在微博上帮陆尘埃说话时,她便奇怪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走在一起! 没想到…… 那一刻,艾而蓝不免有些酸酸的。陆尘埃为什么总那么好命? 自己抢了魏星沉,她还有莫天赐,走了莫天赐,现在又来了一个楚歌! 她紧紧地握着手,她觉得她得好好查下这个事。说不定这个素材比陆尘埃被泼酒,骆翘被视频震撼多了…… 从墓地回来,已是下午三点。 楚歌打电话让COCO订了机票,陆尘埃怕楚歌中途再有变故,执意要送他去机场。 楚歌无奈,收拾完行李两人出门了,楚歌耳机在下楼时摔坏了,所以中途两人又拐到商场去挑了副耳机。 赶到机场时,时间恰好。 望着楚歌进安检的背影,陆尘埃心下舒了口气。 短暂的离别场面,不会太伤感。还没有时间挥发眼泪和愁绪,那个人已经走了。 不过临走前,这两天一直寡言的楚歌回头说了句让陆尘埃觉得格外难过的话,他说,其实,你何必要为难自己。 送完楚歌,她再打车回家,望着车窗外的灰蒙暗淡的天空,想楚歌说的话或许不无道理。 她回来前,大家都过得好好的。 现在,叮当死了,骆翘被她连累了,莫天赐虽然尚未被定罪,但情况并不乐观。 而促使她回来的那个人,再也无法成为她的爱人了。 陆尘埃打开手机,望着里面的照片发呆,那是魏星沉进肯德基给她买早餐的背影。 她一直以为自己回归后会尘埃落定,但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不过是对过去告别后的再一次起程。 起程……想到这两个字,陆尘埃终于慢慢地确定了自己的内心,是的,该走了。 不是像上次一样的不告而别,也不是逃避了事。而是,开始新的生活。 那天晚上她回去跟骆翘打了电话,其实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也甚至做好了被这个好朋友大骂一场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她说完她的意思,骆翘只是问她想不想喝一杯。 然后过了一个小时,便拎了两瓶红酒来公寓找她。 开门时她一直忐忑地观察着骆翘的神色,企图知道她的想法,骆翘佯装愠怒地看她,看什么看,心虚觉得对不起我? 嘁,我心虚毛。她撇嘴,把骆翘让进屋。 不过她很快就心酸了起来,因为她们喝着酒,骆翘突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知道你会再离开。 骆翘就像她的双生花,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一想到以后的漫漫时光,就算她们各自过得风生水起,却再也无法一起妖孽横行,她便觉得遗憾。 她刚想说点感性的话,骆翘已经扬着酒杯说,什么都别说,说多都是眼泪。来干一杯。 她看着灯光下水晶杯里的红色液体,仰头干下。眼睛酸涩莫名。 骆翘豪爽地一挥手说,我最讨厌离别前两个人在这里恶心巴拉地互诉衷肠,我们展望下美好的未来吧。 说着,骆翘摆出一副花痴的表情,啊,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去看你了,看你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去看楚歌。啊!像我这么貌美如花,又可以近水楼台,说不定一不小心楚歌就被我打动了! 陆尘埃鄙视她,你够了,你祸害其他美男还没祸害够,楚歌不是你的那盘菜。 嘿,怎么,你看上了?骆翘挤眉弄眼,看上就跟姐们儿说啊,你放心,只要你看上的男人,姐们儿绝不跟你抢! 陆尘埃白她一眼,啐道,都和你说了,楚歌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主儿,不然当初最红的那位天后级人物喜欢他,又能对他事业有帮助,搁别的男明星身上,早赶趟儿似的跑了,楚歌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真的假的?骆翘立刻冒出八卦的小红心,你说张天后?她追过楚歌吗?靠!我还以为传闻是假的呢! 我也是听COCO说的,不过跟你说,这些有关楚歌的身家,你听听就算了,如果要敢说出去,我跟你拼命。 知道啦知道啦。还说对楚歌没意思呢。快,告诉我点其他八卦。 那天陆尘埃和骆翘喝着酒,聊着八卦不知不觉睡着了。 陆尘埃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大一暑假他们一起去魏星沉奶奶家玩的事。 那时魏星沉的奶奶一见面就喊她孙媳妇,害她闹了个大红脸。 那时她跟魏星沉站在小镇的拱桥边,看着芦苇丛,听着桥下汩汩的流水,奉献了彼此最珍贵的初吻。 那时莫天赐和艾而蓝被他们起哄闹起了绯闻。 那时骆翘和她故意把艾而蓝的泳衣换成了比基尼,只为促成她和莫天赐。 那时的海边,那时的海浪,那时如赤金般的太阳。 那时的他们谁都不知道,此后的生活也像一波波兜头而来的海浪,将他们冲散,相聚,又分离。 陆尘埃忽然又梦到临睡前,她迷迷糊糊地问骆翘的话,为什么这次我走你不生气? 骆翘喝得有点多,漫不经心,断断续续地回她,以前我怕你一个人孤独……但现在知道你有大事要做,前面还有灿烂的未来等你,作为朋友,我当然要推你去。虽然……以后或许我们会越走越远,但我希望你有美好的未来…… 梦里,陆尘埃以为所有的事都将终结,所有的爱恨都将告别。没有什么,比她现在的状态更坏。 但她却如何都无法料到,第二天天一亮,有更大一波的灾难在等她。 上午她起床,和骆翘出门吃饭,刚走下楼突然有群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的人蜂拥围向她,不待她反应,那些人便拿着摄像机对着她的脸,将话筒围在了她面前。 是陆尘埃小姐吧,请问作为楚歌的地下女友,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请问你和楚歌怎么认识的? 陆小姐前段时间插足艾而蓝感情的事是真的吗? 听说你曾做过楚歌的助理,是因为两个人谈恋爱才辞职的吗? 楚歌不辞辛苦来看你,两人是不是好事已近? 就算再傻,陆尘埃跟在楚歌身边那么久见到这种情况,也明白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她很快脸上堆上笑容道,我想你们找错人了。 幸好骆翘看情况不对,很快倒车出来,她立刻上了车。 上车后骆翘蹊跷地问,怎么回事? 陆尘埃皱眉摇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怎么她就成了楚歌的地下女友? 难道楚歌来这里被人发现了?不可能啊,楚歌每天出门都围得密不透风。 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COCO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怪不得手机一直这么安静。骆翘拿出电话一看,昨晚两人只顾喝酒,电话调成了静音,此刻上面已经有十来个未接电话。都是泡泡和陈烁。 骆翘想了想,先回电话给靠谱的陈烁,那头陈烁声音里已少了之前的悲伤,他镇定地问骆翘,尘埃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三番五次地上头条,今天早上网上到处都贴着尘埃的照片,说楚歌地下恋情曝光什么的,原来前几天和你们一起来的是楚歌…… 骆翘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刚从尘埃家出来就被记者围堵,尘埃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她能得罪什么人……骆翘说着突然警惕了下,如果真有人想尘埃不好过的话,那只有一个人。 艾而蓝……骆翘缓慢而肯定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不能吧?陈烁意外,她已经如愿地跟星沉在一起,为什么还暗算尘埃,而且她前几天不是还开了新闻发布会帮尘埃澄清谣言吗? 骆翘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恍然大悟,她看向旁边的陆尘埃道,我好像有点知道艾而蓝为什么开发布会替你澄清谣言了,这个事跟她有关。她肯定怕星沉怪她,又想在魏星沉面前表现得大方得体,所以才做了顺水人情。下次你再出什么事,只要跟她没关系,她就不用再担任何责任。 说完骆翘又点了点头,嗯,这个可能性最大,她这种阴险的人,就爱使阴招儿。 那头陈烁不置可否,只交代让她们保护好自己,他去查查这些新闻的来源。 陆尘埃正在跟手机充电,她这会儿已经全无头绪,对骆翘的猜测也无法确定真假,也不希望是真的。 骆翘刚挂了陈烁的电话,泡泡电话就进来了,骆翘刚接起,泡泡在那头撕心裂肺地号,啊啊!尘埃又上头条了!我今天早上起床一刷微博!满屏都是尘埃的名字啊!可真够壮观的!不过哪个傻帽儿拍的照片啊!各种丑化尘埃! 骆翘头疼地扶着额,亲,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说完不等泡泡回答切断了电话。 陆尘埃刚开机,手机唰唰进来十来条未接来电,果然有COCO的。 陆尘埃立刻回了过去,那边很快接起。 COCO彪悍的声音传来,你大爷的陆尘埃,闹个绯闻你至于吓得关机吗! 她从没觉得COCO的声音这么亲切好听,她都快哭了,她说,COCO姐,怎么办?! COCO一听陆尘埃的语气乐了,她说,陆尘埃,你真是个奇葩啊,你是我所见的人中第一个上了头条,而且和楚歌荣登头条,哭丧着脸的女的了!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女明星排队想跟楚歌有点牵扯吗…… COCO姐!陆尘埃无奈地打断COCO,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刚刚一出门就被记者围住了! 记者?!COCO蹙眉,她看到新闻虽然惊讶,没想到楚歌消失两天是去找陆尘埃,还被人偷拍。但记者不至于这么风驰电掣啊。 她疑惑道,尘埃,你在A市到底多出名,怎么刚上头条,记者就找到你家了?! 可能前段时间我刚被人在网上八过,家底都被掀出来了……陆尘埃低落道。 COCO想起前段时间的事,有些同情陆尘埃,劝慰道,好了,你最近两天先不要回家,不要想其他的,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安排。 为了防止上次被泼酒那样的事情发生,陆尘埃跟骆翘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骆翘家里。 骆翘一路安慰陆尘埃没事没事,这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是艾而蓝在误导群众。但这次,虽然也是误会,但起码是跟楚歌,大家羡慕你还来不及。 但是陆尘埃却焦躁不安,她说,翘,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骆翘握住她的手,没事没事,你别自己吓自己,真没事。再说了你有什么事我能坐视不管吗。你别这么坐立不安的。 但愿我的第六感是错误的。陆尘埃喃喃道。 不过下午的事很快印证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跟骆翘正坐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韩剧,泡泡打来电话大惊失色道,蜉蝣被围攻了! 他说,下午四点多开门时,外面突然来了群十几岁的小女生说是楚歌的粉丝,个个都呼唤着口号来找你,哎哟,我的青天大老爷哟,这到底从哪儿冒出的小孩儿啊!她们都不上学的吗! 陆尘埃一怔,她们喊什么口号? 反正是不让你跟楚歌在一起什么的!泡泡郁闷道,我就纳闷了,她们喜欢楚歌喜欢就是了,什么还反对楚歌交女友!当楚歌是她们的男朋友啊! 泡泡,麻烦你了……陆尘埃苦涩道。 说什么呢亲,她们又不能把我怎么着,她们喊我看就是了。泡泡特义气道,你别担心啊,陈烁已经在查了,陈烁说这次真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嗯,好。 挂了电话,陆尘埃看骆翘,骆翘已经听到了全部。 她对骆翘说,打开电脑看看吧。 骆翘担心地看着她,她坚定道,我没事,反正你也说了,这不是什么丑事。现在多少女明星排着队想跟楚歌闹绯闻呢。 骆翘看着故作开心的她,认命地打开了电脑。 刚打开电脑,骆翘电话响了,骆翘看了眼来电,把电脑丢给陆尘埃,去阳台上接电话了。 电话是被一直关押在拘留所的莫天赐打来的。 骆翘接起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莫天赐却声音冷峻地问,尘埃又上头条是怎么回事? 骆翘奇怪他怎么知道,不过还是压低声音解释,是个误会,楚歌跟尘埃没什么关系,只是同事,关系磊落,尘埃在外面的几年一直在楚歌工作室给他当助理。这个新闻表面看好像是一个八卦,但泡泡说,今天下午还有人去蜉蝣闹事,就跟上次说尘埃插足艾而蓝感情的情况一模一样,让人不得不怀疑背后有人做手脚。 骆翘一口气说完,莫天赐那边没有了声音。 喂?骆翘对着电话喊。 嗯,好,我知道了。莫天赐若有所思道。 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你明天不是要上庭了吗?骆翘问。 事情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明天上庭也就走个过场。 听莫天赐这么说,骆翘也就放心了。 行了。莫天赐道,你照顾好尘埃,我挂了。 好,你也照顾好自己。 那头,莫天赐挂了电话,又打出电话给手下交代,查下最近网上谁在散播陆尘埃和楚歌的谣言。对了,还有,上次陆尘埃被人造谣上头条的事也顺便一起查下,看这两宗事有没有关联。 接着,他打给了艾而蓝,艾而蓝接到他的电话好像有些意外,她娇笑道,莫总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听说最近官司缠身啊。 莫天赐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道,陆尘埃最近这两次的事是你办的? 哎哟,莫总你太高看我了。艾而蓝客气地笑,我要能控制头条我还做什么主持人啊。 莫天赐冷漠道,最好不要被我查到是你。 说完不待艾而蓝反应扣下电话。 他坐在一间华丽精致的书房里,有人笑着推门而入,怎么一出来就这么急着打电话,给女孩子啊? 莫天赐看着穿着唐装的中年男子,他眉间带着股天生的阴霾,在这座城市黑白通吃,呼风唤雨,所以自己这些年才会在他的关照下衣食无忧,而男子也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露出慈祥的笑。因为他是男子的亲外甥,男子膝下无子,一直都当他是亲儿子,莫天赐这些年也全凭他照顾,有什么也从不瞒他。 所以他看着男子镇定道,舅舅,是为了一个女孩。 男子笑,你最近被人盯得紧,不管为了什么都别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陆尘埃在骆翘家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因为有心人的引导,网上已经一片呼天抢地地反对她的言论。 她跟骆翘正看着帖子时,陈烁打电话过来了。 他严肃地说,尘埃,骆翘猜测得没错,你这两次上头条都是有目的有策划的暗算。这两次发帖的IP地址都是同一个,而且昨天有人在蜉蝣闹,我让泡泡找了其中一个给了钱,那个女生承认是有人给她们钱让她们来闹的。 谁?陆尘埃虽然意外,却也平静。 所有的证据显示,这些消息都是从蓝月娱乐放出来的。蓝月娱乐是艾而蓝所在的娱乐公司。陈烁说,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是艾而蓝。 靠,我就说是那个贱人!骆翘顿时站起身。 陆尘埃虽然一直说服自己艾而蓝已经得到了魏星沉,没必要对她这个手下败将穷追猛打,但当她亲耳听到艾而蓝势必要将她斩尽杀绝时,也顿时愤怒了。 骆翘气得在屋里团团转,妈的,玩阴的,我玩不死她!想抓她的小辫子还不是一抓一大把。说着就开始拨电话找人。 陆尘埃坐在那里渐渐平静下来,听着骆翘打电话让人查艾而蓝的把柄,如果她们像艾而蓝那样使阴招,和艾而蓝又有什么区别。 这世上只有一个报仇的办法,就是比仇人过得更好,让她永远活在对你的羡慕嫉妒恨里。 她吸了口气,对挂了电话的骆翘说,我不屑对她使阴招。 那是因为你傻!骆翘说,就是因为艾而蓝太了解你的光明磊落,所以才总站在暗地放冷箭。 正在她们为到底回不回艾而蓝的招儿争得不可开交时,陈烁忽然又打来电话,他说,快刷微博刷华人论坛!又有消息! 陆尘埃跟骆翘以为又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两三步跑到电脑前,但让她们目瞪口呆的是,是出了惊天动地的事!且让人热血沸腾!只不过这次主角不是陆尘埃,而是艾而蓝! 不管华人论坛还是微博,到处都在转载一个名为“艾而蓝大尺度艳照批量泄露”的帖子。 骆翘随便点开一个帖子,里面触目惊心的艾而蓝的裸体和一些男人的床照!艾而蓝摆着不同的姿势,尺度大得让人震惊!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些男人里,有的是城中小开,有的是中年富商,更让人振奋的是还有几个男人被打了马赛克,大家都在议论被打马赛克的那几个应该很有后台,乐此不疲地讨论着。 我操,这谁跟我想一起了!骆翘边拉帖子看边兴奋地摩拳擦掌,怪不得艾而蓝爬得这么高,这睡的都是高官显贵啊,她真是本事啊! 陆尘埃也被这些大尺度的照片吓到,她没有像骆翘那么兴奋,而是忽然问了骆翘一个很没出息的问题,她说,大家会不会嘲笑魏星沉被戴了绿帽子? 因为发布会那天,艾而蓝很明确地表示,她和魏星沉的感情稳定,而且是以结婚为目的而交往的。 骆翘看了她一眼道,你还爱他? 陆尘埃淡淡地想,那不是爱吧。从她最需要他,他不在的那一刻,她便不再爱了。 她不会再为他哭泣,为他撕心裂肺,为他做梦,为他尝试改变,为他一整夜睡不着觉。 只是这些年,她只爱过这一个人,所以就算他伤害她,放弃她,在她落难时未曾帮助她,她也无法恨他。 因为他曾给过她一个华美的梦,就算梦醒以后全身冰冷,但那一刻的温暖她将永记心头。 从此,她一个人唱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居住,一个人走夜路,一个人哭泣,甚至,一个人孤独地过完一生,都不会再害怕。 那天下午,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艾而蓝的照片就在网络肆意流传。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很快广电也发出了辞退艾而蓝的新闻,虽然新闻上说艾而蓝因为个人情绪问题,暂时退出节目主持。但明眼人都知道,是节目组辞退。 《奶茶访谈》本是卫视台收视率最高的访谈节目,如果不是艾而蓝的照片太不堪入目,卫视恐怕也不会做这么砍自己手脚的决定。 娱乐圈刷新最快的就是头条,新头条浮起,旧头条被人忘记。 艾而蓝的艳照一出,大众的眼光立刻转走,对陆尘埃的议论瞬间销声匿迹。毕竟陆尘埃不过是个普通人,但艾而蓝可不一样,目前国内最红长相最纯最有气质的美女主播。 骆翘刷了一下午的网站,开心得就差没载歌载舞了,她说,真顺畅啊真顺畅!这些天的恶气终于疏散了!妈的!果然是贱人自有天收啊! 陆尘埃听着骆翘时不时跟自己念的新闻,却一心在想艾而蓝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COCO不可能,COCO只会帮楚歌做危机公关,但不会使阴招。魏星沉,他不会傻到把绿帽子扣自己头上。陈烁没资源,泡泡不会做这种事。 最大最大的可能,莫天赐?! 她转头问骆翘,对了,莫天赐现在怎么样? 啊?骆翘忽然意外从她嘴里听到莫天赐这三个字,不过她很快蹦起来,哎呀!莫天赐今天上庭!我都忘了问审判结果! 陆尘埃心下一定,也不是莫天赐。那应该是艾而蓝树敌太多,不止她一个。 骆翘跳起来说,我得去问问莫天赐审判结果! 骆翘很快操起电话拨了出去。陆尘埃虽然表示漠不关心,但骆翘讲话时,她还是支起耳朵听。 不过她还是没听清,最后看骆翘挂了电话,脸上还有笑容,应该结果不坏,她顺口问了句,怎么样,有没有判死刑? 靠!骆翘怒瞪她,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对艾而蓝都不记恨,怎么对莫天赐就狼心狗肺! 自从得知当年是魏星沉放弃陆尘埃,且在酒吧那晚魏星沉站在艾而蓝那边后,骆翘对莫天赐的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当着陆尘埃的面,就没莫天赐个好脸色。现在,骆翘恨不得把他俩往一起凑。她说,魏星沉再好,他不是你的。莫天赐再不好,他独独爱你一个。 她无视骆翘的动怒,心不在焉地问,到底判没判死刑? 哼!骆翘扬扬得意道,当然没有!因为莫天赐是清白的!贩毒的是他手下!他被人栽赃,受到牵连,监禁半年。 不过说实话,骆翘转而道,我一开始就不信莫天赐贩毒,虽然他这个人吧,挺坏的,而且手段狠,但他心思还是正义的。 陆尘埃白她一眼,你俩是真爱。 第十五章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A市的紫玉华府里。 装修得黑白简约的屋子,屋里一尘不染。 魏星沉坐在沙发上,看着陈烁送来的资料,眸子一点一点冷寂。 坐在对面的陈烁不客气道,虽然不能确定陷害尘埃的那些资料是艾而蓝发的,但是我追踪到IP地址是她公司。她公司其他人没她授意,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魏星沉啪的一声把资料扔在桌子上,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当初自己答应艾而蓝结婚,是想救尘埃于水火之中。 他没想到,原来这一切是艾而蓝设的局,她挖好了坑逼自己和尘埃跳! 最近一件事接一件事的不顺,先是他对莫天赐下的弥天陷阱,现在已被其逃脱。然后便是艾而蓝对他的欺骗,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陈烁望着怒气隐忍的魏星沉道,有个事,莫天赐在我来之前找了我。 他干什么?魏星沉坐起身问道。 他给了我一些对尘埃有利的东西。说着陈烁打开另外一个文件袋,魏星沉看了里面的照片立刻色变。 这是…… 陈烁点头,他说,莫天赐说了,这个资料既可以让艾而蓝名誉扫地,也可以让你成功甩掉她,还可以替尘埃报仇。一举三得。 魏星沉看着那些照片,陈烁刚走,莫天赐的电话便进来了。 电话里,他朗朗地笑,怎么样,星沉,这个对你有帮助吧。 魏星沉冷哼一声,你又怎么会这么好心。 莫天赐听到这句话,不在乎地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照顾尘埃,永远都比你周全。你放弃吧。其实当年你放弃她时,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晚上,艾而蓝的艳照正被百万网民观看得火热时,突然有人贴出艾而蓝陷害陆尘埃的帖子,帖子里,陆尘埃被人泼酒,游街反对的事件均有证据出自艾而蓝之手。 下面还有人翻出艾而蓝的陈年旧事,揭发她抢魏星沉的一切手段,亦有当年很多A大校友的证明。 一时间,众人心中那个气质女神范儿主持人被大大地颠覆。 而楚歌官方也在此时发出对之前的绯闻澄清。 COCO擅长做危机公关。 发出的声明里,陆尘埃的又一身份被突然推到人前,原来陆尘埃竟然是楚歌的写词人Seven! 这个新闻差点把网民震惊死!楚歌的写词人Seven是个很神秘的人!楚歌的成名曲便出自Seven之手,一度有人寻找过Seven想请求写词,但均找不到联络方式。 就连楚歌公司的人,都不知道Seven是谁。甚至连Seven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所以外界一直对楚歌这个最强搭档充满了好奇。 而这次,COCO用极具感性的话语形容了陆尘埃从助理到写词人的一个艰辛过程,并且根据这几天的网络新闻,为陆尘埃编造了一段极其凄苦的爱情。 凄苦到,大家看完后根本不会再想陆尘埃与楚歌之间的可能性! 只能一声长叹,原来陆尘埃深深爱的另有其人。也正是因为这个人,陆尘埃才为楚歌写出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歌! 陆尘埃其实很低调,她从不愿暴露自己写词人的身份,却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弱点,造谣生事! 楚歌与尘埃只是至交好友,而且,楚歌去A市看她,正是因为尘埃深陷难堪新闻之时。 那篇声明,不但为陆尘埃树立了一个有着神秘过去的写词人身份,还为楚歌贴上了有情有义的标签,让听者动情,看者落泪。 有人在论坛将最近的事情总结归纳后说,这件事看似像一场罗生门,不知道到底是艾而蓝阴险,还是陆尘埃手段高。但起码现在种种力量好像都在帮陆尘埃。一个人必定拥有良好的品格,才值得周围人如此帮助。 骆翘因为上次一早知道了陆尘埃写词的秘密,所以看到帖子并不感到惊讶。 但还是对网上的大逆转感到万分满足,她说,啊,这就是灰姑娘的逆袭啊! 陆尘埃却长叹了口气,COCO发之前曾打电话给她商谈过这个事,COCO说,公司除了楚歌,也想捧出一个优秀的作词人。毕竟现在作词人市场虽然泛滥,但其实有自己代表风格的也相当空缺。 而且COCO说,因为出了这样的绯闻,如果不澄清,她以后回去肯定没办法做楚歌的助理。而这个办法,是双赢。 最后她拗不过COCO,答应了。 她看着网民由开始的谩骂,到现在的热捧。甚至有人对之前的行为道歉,为她的爱情感动,为她的坚持感动。 她并没有什么振奋的心理,反而有些低沉。最无辜的是群众,最恶毒的亦是群众。 如果没有后面的这些反转剧,她依旧是贱人,小三,甚至是容貌丑陋的地下女友。 骆翘说,生活就是这样,强者为王。 娱乐圈的风起云涌,瞬息万变,让她顿时理解了艾而蓝的苦处,不过几个新闻,将她们身份始末颠倒。 这种生活就像舞在悬崖边,舞得好那是绝世风姿,舞不好一不小心跌下去便尸骨全无。 隔天,为了庆贺陆尘埃的沉冤得雪,陈烁、泡泡、骆翘为她摆了一桌。 陆尘埃现在出门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泼酒被人反抗了,反而有大批的人因为知道她是楚歌的作词人Seven而尊崇她。 陈烁说,恐怕以后她都没办法在蜉蝣唱歌了。不过,陈烁说,你必须在蜉蝣唱最后一场给我壮壮人气。 虽然陆尘埃知道,蜉蝣其实并不缺人气,但是她亦知道,陈烁和泡泡都在她落难时帮了她大忙。所以陈烁的要求,她答应了。 她说,就过两天的15号吧。 那天回到家,她接到COCO打来的电话,她问什么时候回。 陆尘埃说很快就会回去。 COCO笑言,祖宗,你终于回来了。楚歌的第三张专辑制作要启动了。 啊,太好了。陆尘埃兴奋道,转而又对COCO说,还有,谢谢COCO姐这次为我解围。 那是你自己争气,如果你没作词,我这个围不会解得这么漂亮。对了,尘埃,我想跟你谈件事。 你说,COCO姐。 你回来后,公司将签约你,以作词人的身份进行包装打造,你意向如何? COCO姐,其实我……写写词,听楚歌唱就挺开心的,出不出名都无所谓。 尘埃,你听我的。你现在没有了爱,就要有很多很多钱,一个单身女孩在外,总要有钱傍身。名利相连,有名才能有利。而且,退一步说,你想安静地给楚歌写歌也行,但现在你知名度提高了,也曝光了,总有其他公司要挖你,我们这也是为了防止你被挖走啊。 那……都听你的。 好嘞,回来之后我们再谈。对了,现在如果有人找你谈访谈什么之类的事,一律打给我。 行。 楚歌也在我身边,你们要不要讲句话?COCO这句话虽然在问她,但明显地是在等楚歌答复。 不用了。她听到电话里楚歌淡淡地道,让她早点回来,不要耽误专辑制作。 那好吧。COCO偷笑,小声,却又故意让楚歌听到似的说,你快回来吧,你知道他面冷心热,别看他连句话也不想跟你说,之前催促了我几遍给你打电话。 好。陆尘埃想到楚歌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也笑了起来。 因为事先的宣传预热,以及最近陆尘埃在各大新闻网上的炙手可热,15号那晚,蜉蝣门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除了看热闹的,还来了许多记者。 陈烁看着外面成群结队的记者,感叹COCO真是料事如神。尘埃说在蜉蝣唱最后一次歌时,COCO便告诉他,如果那天来的记者多,可以让尘埃接受几分钟的采访。 但他没料到记者这么多啊,记者知道他是蜉蝣的老板后,争先恐后地告诉他,Seven从不接受访问不露面人前,所以谁都想拍到Seven的真颜,替换网络上的那些丑化她的照片,为她平反。 当陈烁告诉记者,尘埃唱完歌如果有时间,会给他们时间采访几句时,记者都高兴得连连谢他。 那晚蜉蝣空前盛况,此前,此后,都不会再有。 这样的盛况,只为陆尘埃一个。 陆尘埃抱着熟悉的吉他,看着熟悉的灯光,热烈的人群。 前面几排,多日不见的莫天赐也来了,他披着西装,坐在最角落的那桌。她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的喜怒。 她再扫几眼人群,终于确定,他没有来。 她看向旁边,泡泡对她比了个时间到的手势。 她伸手拨弦,开始弹唱。 那是一首老歌,却字字泣血。 陆尘埃唱着,眼里渐渐起了水雾。 曾经她真的以为魏星沉是她的全部,当她回首走过的来路,才发现像歌里唱的那样,原来她每一步,都走得好孤独。 那么,就像歌里唱的,从此以后,别再为爱受苦。 唱完歌后,陈烁护航带她在蜉蝣门口接受简短的采访。 记者争先恐后地问,以后还会不会做楚歌的助理。会从事专职写词的工作吗。除了帮楚歌写,有考虑过给其他人写吗…… 还有人问,楚歌工作室发表的声明里,她爱了七年的男子是不是现星际国际的老总。以后还会不会在蜉蝣唱歌。 她避重就轻地挑了三个问题回答。 她说,以后做什么要看公司的安排。目前只给楚歌写词,他的第三本专辑也即将制作。以后有机会还会在蜉蝣唱歌。 她静静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她没有看到人群之外,停着一辆熟悉的迈巴赫。 车上的男子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即使在众星消沉的夜里,即使在人山人海的人群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一眼将她认出。 那个仰着头脸上带着微笑的女孩,原来没有他,她一样过得风生水起。 他早该知道,她是那种闪光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陈烁早告诉他了她今晚的唱歌时间,也为他留了位,可是,他不敢进去。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她,她此生都不会原谅他。 他再去争,再去求,都没有意义了。 谁都不知道陆尘埃为什么选今晚唱歌。唯有他知道。 今天,是他的生日。 尘埃,谢谢你的这份生日礼物。就算,这首歌有些心酸。 那天晚上,接受完采访,他们几个在蜉蝣的包厢里喝起了酒。 骆翘说,真舒坦,现在一切天下太平。转头问陆尘埃,喂,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你要走?陈烁大惊。 陆尘埃看瞒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没办法,公司通知要回去了。 靠,那你以后就准备定居在那里了? 也没有。看公司的迁移啊,COCO说,现在还不算稳定。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宝贝儿?泡泡挪到她身边,以后岂不是很难见你了,你不来蜉蝣暖场怎么招揽生意哟。 还没定呢。陆尘埃答,等过段时间定了再告诉你们。 行了,别问了。一旁的莫天赐突然举起酒杯解围,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干杯。 陆尘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地她对他没那么大的敌意了,因为她发现莫天赐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阴阳怪气,也不再时不时冒出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他变得绅士起来,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充满攻击性。就像一个不远不近的老朋友,关照着她。 大家或许都看出来了,所以那天晚上喝完酒,也都怂恿莫天赐送她回去。 莫天赐一路规矩地把她送回家,路上没半句废话。 直到她下车,莫天赐突然对她摆了摆手道,陆尘埃,一路顺风。 她心下一惊,她是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明天要走。她讨厌离别的场面,所以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但莫天赐这样说……莫天赐也看出她变了脸色,随即笑着解释道,过几天我便要回去服刑,你走的时候没时间送你,先说一声。 哦。陆尘埃意会过来,立刻对他笑着说,那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莫天赐望着陆尘埃上楼的背影,摇头笑了,这个傻姑娘,她真的以为自己能瞒到他。 他只是不想拆穿她罢了。 陆尘埃喝了点酒,有些晕晕的。 她蹦跳着走回家,喝了一大杯冰水。 陆尘埃看着收拾好的行李箱,了无睡意。真的要走了,从此以后和这座城市恐怕再也没有关联。 正伤感着,电话突然响了。号码不认识,她接起问,哪位? 陆尘埃,我想和你谈谈。冷冷的女声,是艾而蓝。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谈的必要。陆尘埃也冷冷道。如果之前她还对艾而蓝心怀一丝善良,那么之后再也不会。 艾而蓝轻笑,是因为觉得打败了我吗?你用了半年的时间便破坏了我三年的城池建设很爽吧?你看,我在学校争不过你,进社会,我以为我爬得够快,原来到最后还是不如你,陆尘埃你是走了什么大运! 我并没有走运,艾而蓝。陆尘埃平静道,你获得的远远比我多,是你自己蒙蔽了双眼。 呵呵,我蒙蔽双眼。艾而蓝突然哭了,我从来没有获得过。六年前,我爱莫天赐,可他在和我上过床后扔给我一沓钱,冷漠地告诉我,不准让你知道我们发生过关系。他还扔给我钱让我去勾引魏星沉,拆散你们。我那时可是真正地喜欢他啊。他竟然对我这么残忍。 后来,我在和星沉的相处里喜欢上了星沉,可他不爱我。他把我放在身边也是为了利用,因为我告诉他莫天赐手里握有他的把柄,他希望借我取出。那个把柄不过是莫天赐录制的他们之间的对话,他不想让你知道,曾经是他先放弃你的。 这么多年,我出卖身体出卖自尊,到最后我得到了什么! 艾而蓝,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你没必要对我哭诉。陆尘埃冷漠道。 为什么没必要!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就是因为你,我成了两个男人摆布的棋子! 艾而蓝突然恶毒地笑道,不过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正向你求婚的魏星沉突然放弃了你吗?因为网上到处都是你是小三的传言。我告诉他,只要我开发布会就能平息这个流言。他是不是很幼稚,做了这么重大的决定只为了还你一个清白……你难道不难过吗?啊? 原来如此。陆尘埃的心脏慢慢萎缩,原来,他这次的放弃是为了她的清白。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她反而没有那么难过呢? 他们总是因为太在乎对方而在不停地放弃。 三年前,她怕他倒下,所以她放弃。 三年后,他为了她的清白,所以他放弃。 他们的爱情,注定在放弃中渐渐消弭。 那一刻,陆尘埃忽然有说不出的悲哀,与轻松。 是的,轻松。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好,互不相欠。其实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吧,观念那么的不相同,却固执地走在了一起。 所以这些年才会不断地分离。 艾而蓝没有如期听到陆尘埃的难过,她正疑惑,听到陆尘埃淡淡道,这或许是天意。 艾而蓝突然抓狂了,什么天意,陆尘埃,这是我破坏的!你为什么不在乎!你为什么不恨我! 难道你做这一切都为了让我恨你吗?陆尘埃问。 不!我做这一切都为了毁灭你们!让你们永失所爱!哈哈哈!艾而蓝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她说,陆尘埃,不管你难过不难过,我都得偿所愿!起码,这也证明我不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一颗可以掌握命运的棋子! 陆尘埃,你放心,我在这世上活一天,就要与你作对一天。我会东山再起的! 说完不等陆尘埃反应挂了电话。 陆尘埃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惆怅地把电话丢在了沙发上,她没想到艾而蓝会这么偏激。 她本可以有美好的未来,有无数的人爱,可她想要的,却总是她得不到的。 就像自己一样。 想要的,总是得不到。 等千辛万苦追到跟前时,却又不想要。 魏星沉,生日快乐。 这是我为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她在心底轻轻说。 12月16号清晨。 美好时光小区,1028门。 陆尘埃扭动钥匙,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里依旧如她第一次进来般整洁干净,全景的阳台可以清晰地望见香江,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江水如最华丽的绸缎。 清风吹动窗帘,这是冬日的艳阳天。 她环顾屋子,果绿色的复古沙发,沙发上和她等高的熊仔,阳台上白色的铁艺吊篮藤椅。 厨房,是她最喜欢的香槟色。卧室,是她最喜欢的天蓝色,配上纯白色的大衣柜,整个房间干净明亮,和她曾经梦想过的一模一样。 以前她来,都是匆匆而过,因为她以为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在这个房子里住。 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美好时光,始终与她无缘。 她走到衣柜边,打量着透明美丽的马赛克衣柜门,轻轻地推开了它。 然后在那瞬间,她惊呆了。 她捂着嘴巴望着衣柜里五颜六色的缤纷裙子,还有最上层摆放着的那三个漂亮的水晶球,眼泪如决堤洪水,滚滚而下。 她拿起水晶球旁边的信,上面是魏星沉龙飞凤舞的字迹,他说,尘埃,生日快乐,我还记得,你每年的水晶球礼物。 她摸着那几个透明的水晶球,每个里面都是施华洛水晶铸造的小熊、小兔、小猫。 她很喜欢水晶球,魏星沉那时常常嘲笑她喜欢小孩子的东西。 她却大言不惭地说,等以后你有了钱,单独为我定做水晶球,每个里面都要用水晶雕刻我喜欢的动物,给我凑齐十二个,我要重新定义十二生肖。 那时她看中了一条昂贵的裙子,几千块对魏星沉来说,虽然不算大数目,但她不要。 她说,等你以后有了钱,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给我来一条。现在就算了,我们学生不要这么奢侈。 陆尘埃从来没有想到,魏星沉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次次放弃她。 两个人再怎么相爱,也抵不过放弃的伤害啊。 她用手背擦着脸边的泪,摸了摸每一个水晶球,最后将它们放回了原处。 然后匆匆从卧室仓促而逃,她怕她在这里多站一秒,便舍不得离开。 她将钥匙放在洁白的餐桌上,啪的一声扣上了门。 坐上出租车时,她打开手机,犹豫半晌,还是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再见,魏星沉。再见,美好时光。 A市的机场。 小五站在莫天赐身边,看着不远处的陆尘埃。 离起飞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看了看手表,最后走到自动贩卖机旁打了杯热咖啡。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打咖啡时甚至烫到了手。她缓慢地走回座位,双手捧着咖啡一口一口地喝着,不知道为什么,小五总觉得她捧着的不像是咖啡。 像是破灭的希望。嗯,就是这样,整个人因为没有希望,颓废异常。 他不解地问莫天赐,老大,你不是很爱她吗,你怎么不拦住她? 莫天赐看着神色不安的陆尘埃,几经踌躇,终于按捺住了自己现身。 他明白,她现在的难过和绝望全都来源于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他。 所以不管他给她多少安慰,甚至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献给她,亦无法使她多看一眼。 而且他出现,对她来说,恐怕是莫大的惊吓。 骆翘说,你不了解陆尘埃,陆尘埃的爱很容易得到,也很难。你要是想让她爱你,要先放她自由,再谈其他。 是啊,如非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他又为何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小五望着出神的莫天赐喊,老大,老大,我去拦她吧? 小五可知道陆尘埃对莫天赐的重要,陆尘埃当众吐他一脸的酒,他却依旧是笑意闪闪,像个傻子。 她和魏星沉离开A市上高速,他整整一晚上没合眼。 她被人整上头条,他还在拘留,却顾不得自己的事,保送出来搜查一切艾而蓝的证据,为她平反。 还有现在,他明明心在泣血,却依旧只是躲在暗处看着她。 还没一个女人敢这样摆脸色给莫天赐,气得他都恨不得直接把她扛回老大家! 但这时莫天赐却瞪了他,说,不准。让她走。 然后看着她瘦弱美丽的背影说,陆尘埃,我们,来日方长。 小五简直要怀疑自己跟的老大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什么鬼来日方长。 他只相信眼前拥有。 可没办法,看着她喝咖啡,看着她用咖啡杯挡着脸哭泣,看着她擦干眼泪进安检。 最后莫天赐还是拎着他,大步走出了机场。 飞机远离地平面时。 陆尘埃望着远方天空粲然的阳光,忽然很想在这暖光里睡一觉。 于是她沉沉地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梦里有什么伤心事,她的眼角竟然缓缓掉下了眼泪。 后记 A市芙蓉南路。 一起车祸正在处理,一辆大货车撞了一辆迈巴赫。 迈巴赫车主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碎裂的车窗边,他头破血流地瘫倒在椅子上。 他紧紧地蹙着眉,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话,现场的警察凑近听,听到他说什么,尘埃……别走……别走…… 有人认出这是星际国际的老板,不由得议论纷纷。 他车头正对着通往“美好时光”的平安西路,是什么让他这么急匆匆地赶到“美好时光”,不惜闯红灯,才撞上躲闪不及的大货车。 魏星沉在模糊中,仿佛听到周围嗡嗡的声音,他头痛欲裂,睁不开双眼,整个世界都是漫天漫地的红。 他只记得,他清晨突然收到了尘埃一条短信,她说,再见,魏星沉,再见,美好时光。 那一刻,他跟中邪般,从床上跳起来,朝“美好时光”赶。 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他不知道车已经高度超速。他一心想追回自己十七岁那年的恋人。 他曾以为,给她最好的爱,是让她自由。 但直到她真的要走,他才发现,自己无法将她从生命里割舍。 就算,从此以后她恨他,他也要追回她。 可是现在,连天都不能原谅他吗? 他听到耳边呜呜的救护车的声音,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抬起又放下,说什么要立刻送到医院。 不,他不想去医院,他要去“美好时光”,他要去留住陆尘埃。 可是不管他如何撕心裂肺地喊,那些人都听不见。 他伸着手朝“美好时光”的方向使劲地抓,可是手却不听使唤,只是微微地动了动。 他像包裹在了一个大大的空间里,浑身充满了无力和疲惫。 最后他头一歪,倒向担架的一边。失去意识前,他说了最后一句,尘埃,回来。 尘埃,回来。 如果不能与你相见,我宁愿永不醒来。 尘埃,对不起,我曾放弃你。 可是尘埃,我爱你。 这一生,这一世,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