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医生恋习作》 page 1 第1章(1) 春光明媚,风和日丽,远远望去是一片蓝蓝的天空,几朵山形的白云久久不散,停顿在绿茵铺地的低矮山丘上空,几丛野花迎风招展。 此处的山坡地坡度不算陡,占地四、五十亩,在制高点有一栋百坪大的两层楼日式房屋,天空青砌成的屋瓦,涂了白漆的墙壁,屋子外围是以翠竹为篱笆形成围墙,平时有专人负责修剪,颇有隐士风尚,且屋子的两侧和后方还植满了白杨树和相思树,树龄少说都有一、二十年了。 每当风吹动竹叶,隐身在林荫中的白色屋子便会忽隐忽现的展现,青瓦白墙很是显目,每每令经过的人为之驻足,惊叹的多看两眼,羡慕拥有这块土地的主人。 当地人称这间长年不见屋主的屋子叫“白屋”,白屋在青山镇相当有名,几乎无人不晓,但是地主似乎不太友善,再加上是私人土地,仅有一条出入的道路,出入口处有道大铁门阻拦,想到白屋就得绕道爬上去,体弱者勿试。 其实白屋是一间很普通的屋子,家中有钱的人都盖得起的豪华农庄罢了,只是从来没有人去过,时间一久,不免为其蒙上一层神秘面纱,让人望而怯步,以为里头住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过这些都和魏青枫无关,她是个医生,在镇上的佑青诊所工作,诊所的规模并不大,加上药剂师、护士小姐和煮饭兼打扫阿姨,一共也才六个人,但对人口不多的小镇居民而言,足够了。 镇上另外还有五间附设眼科、耳鼻喉科及洗肾中心的小诊所,医医一般小病倒是可以,但若是什么重大伤病的病患,大多还是会送到二十五公里外的大型医院进行治疗。 佑青诊所是魏青枫和学长方佑文合开的,两人轮班看诊,维持有一个医生在诊间,其它时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若是有不便时还能自行协调调班,自主空间相当大。 “又是天气晴朗的好天气,适合钓鱼。” 魏青枫没有什么嗜好,她不喜欢上网、不打怪,也不加入社群网站,她唯一的消遣就是去海边钓鱼。 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爱钓鱼是有点怪,可是她从小就是在青山镇长大,小豆丁的年纪就跟在身为中医师的祖父后头跑,老人家的休闲活动不外乎是泡泡老人茶、钓钓鱼,耳濡目染之下,这也成了她的生活乐趣。 其实魏爷爷是想让长子接手中药店,当个济世救人的中医师,可是那时的魏爸爸迷上解剖学和西医,闹了场家庭革命,父子失和将近十五年,后来因为有了小孙女当润滑剂,两人的关系才看似有了和解的趋势。 虽然父子俩还是少有交谈,可是能和睦的坐在一起,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地就学术面探讨中、西医的不同和玄妙之处,倒也算有所进步了。 夹在爷爷和父亲中间的魏青枫处境着实微妙,她从懂事以来就看爷爷和父亲吵来吵去,所以后来她既学中医又学西医,两边都不得罪,两人的争吵才比较少一些,但有时她看着父亲和爷爷的相处,总觉得这“父慈子孝”的画面,不知怎地,让人有点心里发毛。 魏青枫今日没有排看诊,依照往例,只要是风平浪静的好天气,她一定会往海边走一趟。 她伸了个懒腰,换上恤和运动鞋,接着又做了几个拉拉筋的暖身运动。 青山镇是背山面海的好地方,即使山不高,海岸线有点短,没有名闻遐迩的特产,可是山很绿,水很清澈,长期浸浴在不受污染的大自然之中,人的心胸也会变开阔。 “魏医生,去钓鱼呀!” 看到她拿着钓竿,背着钓鱼工具,路上擦身而过的居民们都会心一笑,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小镇上是没有秘密的,就算只是一点小事,半天内就可以传得全镇皆知,因此也用不着什么遮掩,也算名人的魏青枫在镇上小有名气,她是青山镇唯一具有缝合技能的外科医生,所有外伤一律先交由她处理,由她诊断该不该转往大医院治疗。 “是呀!我打算钓几尾石斑,石鲷也不错,有七星鲈更好。”别又是野生虱目,个头大,拉力大,要将鱼完全钓起很不容易,往往一用力拉扯便扯断钓线。 “别作梦了,七星鲈,你就算钓得到,也不一定拉得起来,野生的一尾少说三、五斤,拉到你断气都有可能。”一个居民开玩笑道。 魏青枫朝对方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她将近三十年的生命里,有二十年是在青山镇度过,她在这里出生,小的时候,由于父母亲太忙了,所以她等于是祖父母一手带大的,她在这里念完小学和中学,而后才到外地念医学院,在美国当了两年交换学生,回到台湾后,她当过住院医生和急诊室医生,若无意外,两年内能升上主治医生。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辆酒驾的车辆撞上正手牵手在路边散步的祖父母,祖母当场死亡,祖父则是双脚被辗断,至今仍在复健中。 有感老人家需要家人陪伴照顾,她毅然决然放弃北部高薪的工作,回到自幼生长的小镇开设诊所。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年后诊所刚步上轨道,父母亲却决定退休,父亲辞掉医院副院长的职务,带着行动不便的祖父移民华人聚集的加拿大,一面做学术上的研究但不看诊,一面照顾老骂他不孝的老父。 魏青枫傻眼了,哭笑不得。 不过也因为这样的变故,她的日子过得更清闲,由于已经习惯了南方小镇的轻松缓慢步调,她回不去分秒必争的大城市,悠哉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哎呀!人为什么不能作梦,有梦最美……”来到钓点的魏青枫走到习惯的位置坐下,一面观察海面动静,一面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上饵,抛线,浮标下沉了一下又浮起。 这一侧的鱼群并不多,但此处水深,礁岩多,因此不少大型鱼类会在此栖息。 钓鱼钓成师傅的魏青枫知道哪些地方有哪种鱼出没,不敢自称钓鱼达人的她,也有几分寻找好钓场的本事。 果然,不到半小时就钓起约两斤重的狗母鱼,不甚满意的她皱皱俏鼻,再次上饵料,重新抛入海里。 钓鱼最好不要一个人独行,毕竟看似温柔的大海何时会起大风浪,没有人可以预测,只是魏青枫认识的人没有一个爱钓鱼,跟着来过几回便嫌枯燥乏味,不再跟了。 不过她也乐在其中,身边没有其它人反而自由,如此一来就不用刻意迁就别人,分心教别人怎么钓鱼,也不用担心朋友的唠叨。 她真的是自得其乐,把自己放逐在渔乐之中。 经过一整个上午,她收获颇丰,一尾约两斤的狗母鱼、一尾一斤半的石斑、两尾两斤重快三斤的鲷鱼,七星鲈鱼没钓到,却意外钓到紧咬着沙丁鱼不放的龙虾,很肥美的一只,正在抱卵,至于其它不足一斤的小鱼她全放回海里,海洋资源不能枯竭,这才是永保鱼量丰富之道。 今天的海风很暖和,吹得人昏昏欲睡,为免打盹掉入海里,魏青枫起身动一动,提着小水桶在附近的岩石翻找几样常见的贝类,她还捉到几只四两重的毛蟹。 看看时候不早了,她收拾收拾,提着挺重的渔货往熟稔的海产店走去。 “七海叔,麻烦你了。” 七海叔是七海海产店的老板,开店三十几年了,专卖海鲜料理和快炒,生意不错,有时还会代客料理。 page 2 周七海看了看她带来的新鲜活鱼,马上说出一连串菜名,“给你来盘清蒸石斑,再来个醋溜鱼片,鱼头煮汤,焗烤龙虾,大火炒九层塔九孔,再免费送你一盘蒜炒菠菜和腌渍咸蚬,包你胃口大开!” “七海叔的手艺远近驰名,不管做什么都好吃。”魏青枫笑道。 她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厨艺平平,顶多可以做到饿不死自己,所以她很少下厨,但她不吃微波食品,所以大多时候她都在诊所打发一顿,一遇到假日便是吃外食居多,家里的冰箱少有需要煮食的生鲜食物。 她对食物的要求不高,能吃饱就好,但是美食更好,人都是贪求口腹之欲,有更好的为什么不要,她又不穷,何必虐待自己的胃。 “好!你先看个报纸或电视,七海叔很快就弄好了。”他看了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丫头一眼,眼底盛满笑意,这丫头打小就好养。 周七海将叨在嘴边的烟捻熄,开始杀鱼、剁鱼、片鱼,鱼头下锅熬煮,刀快,手快,动作快,清蒸鱼刚送进锅里,一盘热炒九孔已经上桌了,他接着油炸鱼片,准备醋溜调料,等鱼片一起锅便可淋上酱料…… 一气呵成的功夫教人惊叹不已,除了熬煮的鱼头要炖久一点外,其余的菜都已上桌,外加一碗白饭。 魏青枫看着满桌的好料,拿了筷子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满足得眼睛忍不住也跟着眯起来了。“哇!真好吃,酸中带辣的鱼片真下饭,我要是吃撑肚皮全是七海叔的错。”石斑鱼的鱼肉又细又绵,用嘴巴轻轻一抿就化开了,不愧是鱼中的高级食材,鲜得没话说。 “你爷爷的腿还好吧,能不能走?”老熟人的闲话家常,先关心家里事。 “拿着拐杖已经能走上一大段路了。”有父母照顾着,爷爷的腿要是再不好,父母可真要被说不孝了,她父亲正好是骨科权威,全心致力于骨髓再生。 “能走就好,老仙仔可是我们镇上的国宝,他那一手把脉功夫比照光还准,一摸就知道生了什么病。”可惜他把中药店给收了,想看个地道的中医都找不到正统的。 “我爷爷老是感叹后继无人。”老人家的观念很传统,坚持传子不传女,虽然也教了她一些,但最大的期望还是放在她那个学什么都精但不肯用心的大哥魏青崧身上。 他们兄妹俩差了五岁,哥哥好动,她则是好静,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两人的感情,哥哥相当疼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 小时候的他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但随着年纪增长,兴趣、个性上的差异越来越明显,魏青枫越往静态的方向走,而哥哥则整日往外跑,三天两头看不到人是正常的事,有时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魏青崧酷爱极限运动,危险的挑战从不放过,目前全世界各地的跑,出了几本冒险旅游的书,写极限运动专栏,在国际间小有知名度,家里常要从他固定一周一次的专栏才知道他人在哪里。 周七海将鱼头汤端上桌,问道:“你哥呢,又跑到哪儿去了?”提到魏青崧,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魏青枫喝了口鱼汤,心满意足的咂了咂嘴,每次只要遇到好事或是吃到美食,她总会开心自己的好运道。 “在南非吧,参加五千公尺攀岩运动。”他就是定不下心,好动得像只猴子,不过人各有志,况且生命是哥哥自己的,他想怎么挥霍都由他,她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怎么又在国外,他不回台湾了吗?我记得他三十好几了吧,还不快点娶个老婆让你爸妈抱孙。”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不嫁不娶的熬到老,孤老终身。 知道接下来一定会轮到她,魏青枫技术性的转移话题,“七海叔,客人来了,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你做生意。” 这就是太熟的坏处,不管她走到哪里,大家都能细数她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加以怀旧或戏谑的语气教人无所遁形,别人对她的了解比她自己还清楚,她比显微镜片下的细菌还透明。 说是习惯,不如说是无感,曾在急诊室待过两年的魏青枫对人生看得比较开,很多事无须太计较,她晓得大家的调侃并无恶意,她一笑置之就是。 在魏青枫用餐的当头,客人陆陆续续进门,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各自入座后,吵杂声变大了,一些儿童不宜的荤笑话也出现了,笑闹声几乎占据了整间店。 两、三罐啤酒下肚,笑声更大了,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划拳喊声。 这是魏青枫最不能忍受的,站在医生的立场,小酌几口是怡情,不喝到醉,不影响别人,而且只在合适的场合喝,所以她都尽量在中午时到七海海产店用餐,因为这时候的客人大多是吃饭,毕竟下午还要上工,他们就是想喝也不敢喝得太多,以免影响工作。 但是到晚上,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一手又一手的啤酒叫了又叫,这时不只是吃饱喝足了,干了一天活的人就想松快松快,酒一杯一杯喝太慢,要整瓶整罐的灌才过瘾,喝得醉茫茫,连路也走不稳还坚持要自个开车回家,谁来劝也没用。 因此魏青枫从不晚上独自到海产店用餐,越晚这些人闹得越疯,有时还会大打出手。 “魏医生,你也来用餐呀!” 正要把美味料理打包回家吃的魏青枫一听到喊声,表情一僵,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是呀,七海叔的鱼料理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怎么我们刚来你就要走了,来,坐下来一起喝一杯,这餐我请你。”显然喝了好几摊的某民代拍着胸脯邀约。 她最怕这种盛情了,连忙推拒道:“不了,我下午还要看诊呢!你也晓得我酒量差,这一杯下肚,我都要把血压计当耳温枪用了,我从小闹的笑话都可以出一本笑话集了,你就别再害我了。” “不勉强,就一杯,给我个面子。”眼泛红丝的民代嘴巴一打开,很浓很浓的酒气冲了出来,呛得让人难以呼吸。 “等下一次我没排班的时候再说吧,要是我眼花开错了药,麻烦可就大了。”魏青枫仍是面上带笑的回道,但心里却没好气的想着,有机会她要跟阿旺叔说说,好好管管他儿子。 “怕什么!有事你来找我,我是青山镇的一尾土龙,一定帮你摆平大小事……”他醉得都有些摇晃了,倒酒有一半倒在酒杯外头,大拇指还放在酒里,他呵呵笑的举起拇指,吸吮沾上的酒液。 “魏医生,你的电话。” 正想着脱身之法的魏青枫耳边传来天籁之语,她故作为难的把眉头一颦。“怎么有人打电话到海产店找人,直接打我手机不是更快……”她摸了一下口袋,这才惊讶的发现她出门时居然忘了带手机了。 “是诊所打来的,你快去接。”周七海趁机将人带走。 “诊所?”魏青枫的表情一凛,快速走向店内的家用电话。 一接通,果然是诊所有急症患者。 “不好意思,我得赶回去一趟,诊所有临时送诊的伤员。”真会挑时间,还差七分钟就要十二点了。 如果在就诊时间外她可以拒绝治疗,可偏偏挑闭诊前的时间,这人是有多急呀,要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还不如直接送大医院急诊。 “医生,这酒你得喝……”打了个酒嗝的民代又凑上来,壮硕的身躯差点直接往她身上压去。 “好,喝,快喝,喝光了才是正港男子汉!”魏青枫直接抢过酒杯往他口中倒,接着一杯又一杯的灌,直到他倒地不起为止。 page 3 搞定! 第1章(2) “医生还没来吗?” 我就是医生,方佑文在心里回答。“快了,快了,女孩子走路比较慢,多给她一点时间。” “医生是女的?她的医术不会太糟吧?”穿着打扮时尚的俊美男人一脸怀疑。 “相信我,她是个好医生,全镇找不到比她更精于外伤的医生了。”至少不会把伤口当绣花来缝。 “真的?” “真的。”要他斩鸡头发誓吗? 时尚男见方佑文穿着医生袍,拉着他上前。“你不是医生吗?你来看他的伤口,快替他包扎。” 候诊的长条椅上,坐了一位用毛巾按住手臂的清瘦男子,一条毛巾全染红了,可见出血量不小,硬是压按住才不至于大量喷血,以受伤的位置来看并未伤到大动脉,但显然伤口不浅,有可能伤到神经。 方佑文忍耐着解释道:“我是内科医生,兼任眼科,外伤的处理不在我负责的范围里。” “外科、内科有差别吗?你在医学院念书时应该有学过伤口的治疗,你快帮他治,不然他的血就要流光了。”这是比黄金还尊贵的手,要是废了,他就得去喝西北风。 “要是没差,何必分科?你硬是要我做伤口缝合,若是到时接错肌腱你可别怨我。”方佑文没好气的回道。 “你……你连肌腱也会搞错?”时尚男睨了他一眼,他算什么医生! “这可难说,我已经做了止血处理,他的出血量减缓许多了。”方佑文指了指清瘦男子伤口上方的止血带,这男子的状况不算危急,既然魏青枫是正统的外科医生,他就不会越俎代庖,现在的医疗纠纷多,当医生的也要学会自我保护。 “可是他的脸色和嘴唇为什么这么苍白?你快点帮他输血,不管花多少钱都没关系。”时尚男把这无理取闹的要求说得理直气壮的,还抽出一迭厚厚的钞票羞辱人。 若非情形不允许,方佑文都要笑了。“这位先生……” “我姓黎,黎志嘉。”时尚男自报名字。 “好吧,黎先生,我们这里只是一间小小的健保诊所,不是大医院,只有生理食盐水和双氧水,你想输哪一瓶?”没有医学知识的人真可怕。 看着“金主”痛苦的表情,黎志嘉顿时有股掀桌的冲动。“你们那个该死的医生到底还要多久才会到就算是乌龟,爬也爬到了!” “她……”方佑文真想翻个大白眼,现在又不是魏青枫的看诊时间,她肯赶来就该感激涕零了,没直接叫他们离开就是良好医德。 这时,诊所外头骑来一辆粉红色脚踏车,前面的车篮也是浅粉红色,车篮的两侧各挂了褐色小熊和米妮兔吊饰。 一个长相清丽、散发着文青气息的女人停下脚踏车,她浅得有点透明的恤隐约可瞧见里头深色的内衣,贴身的长裤衬托出她修长的美腿,走向诊所的每一步都充满力与智慧的自信美。 女人进到诊所,她走到伤员身边时略停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又走向诊疗室后头的小房间,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让时尚男有几分傻眼。 又过了一会儿,换上洁白医生袍的魏青枫走出更衣室,恤、长裤换成简洁利落的衬衫和及膝裙,医生的专业形象立现。 “我姓魏,八千女鬼的魏,我是佑青诊所的外科医生,你把手拿开,我要看伤口。”她对伤员道。他老是捂着,她能缝合才有鬼。 “什么八千女鬼,还八万女鬼呢!哪有女人自称女鬼……”黎志嘉在一旁嘀咕。 不知是害怕,还是吓傻了,始终低着头的男子不看人,好像没听见她在说话。 “先生,我要看你的伤口。”魏青枫弯下腰,试图拉开患者的手要察看伤势。 清瘦男子还是不说话,沉默得彷佛世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呃,不喜欢别人碰他,不过你不要担心,他不会突然跳起来对你嘶吼抓打。”黎志嘉解释道。唉,他的“金主”太害羞了,不习惯面对陌生的人际关系。 “你的意思是,他曾经有过类似的举动?”她微皱起眉问道。 “啊!这……”黎志嘉以干笑当做回答。 “他有过自残的行为吗?”魏青枫推测道。这个人伤在手臂,再加上似乎有躁郁举止,很有可能是在无意识下伤害自己。 黎志嘉顿了一下,继而失笑的解释,“你误会了,他是在工作中不小心受伤的,你得快点治好他,不然会赶不及作品的参展。” 因为太赶了,而他又是赶不得的人,一时恍了神,锋利的刀具往手臂斜划而过,削去了一块肉。 “那你要先让他把手拿开,否则我无法进行治疗。”他的手臂力量很大,看得出来经常在使用臂肌。 黎志嘉无奈的摆摆手。“他不听我的话,我也拿他没辙。” “既然如此,你还是送他到大医院吧,那里有警卫和医护人员,能给予他更完善的医疗。”魏青枫没说的是,大医院可以进行强制治疗。 “不行呀!他有人群恐惧症,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会非常不安,眼神开始慌乱,没有信任的人在身边他会崩溃。”黎志嘉的意思是,他也安抚不了“金主”,要她看着办。 她依照他的话,做出简单的判断,看来这人有轻微的自闭症。“让他跟我进诊间,若瑶,把药车推进来,其余人都待在外头。” 护士李若瑶催促着黎志嘉把人带进诊间,接着她推着药车进去,而后碰的一声关上门,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所有人都被拒于诊间外。 “我是你的医生,我叫魏青枫,我不会伤害你,来,把手伸过来让我看看。”魏青枫的语气相当温和,彷佛在哄小孩子。 “卫擎风?”他倏地抬头,露出一张过于变态白的面孔,五官偏中性,有股柔弱中带刚毅的美丽,让人很想心疼他。 “哇!好美的一张脸……”简直美得不像人。 “若瑶,你的专业呢?”这么一张脸对视觉的冲击实在不小,魏青枫也不好责怪李若瑶的惊讶,连她都有点小小的晕眩感,小鲜肉弟弟未免长得太好看了。 她自认为他的年纪比她小,因为他有张不显老的绝美脸孔。 “魏医生,看到这么美的男人,你心口没有一丁点的发麻吗?”李若瑶觉得自己好像被电到了。 “认真点,把3.0的缝线拿过来。”看着他那双发亮的眼睛,魏青枫很轻很轻的拨开他按着伤口的右手,取下沾血的毛巾。 果然人一少,他的警戒心就变低了,只要让他心情安定,他会是最配合的患者。 看见护士手中拿的针筒,他终于开口了,“不打针。” 令人意外的,他的嗓音像是窖藏了许久的威士忌,温醇厚实,又有股穿透人心的回味。 被他声音所惑的魏青枫微微愣了一下,才连忙回过神来。“不打针会痛,你的伤口很深,得缝起来才好得比较快。” “打针更痛。”他皱着眉头,似是不快。 “可打针只痛一下,不打针你要痛很多下,你看这条线要在你的皮肤上穿来穿去,你自己想想有多痛。”魏青枫示范的在他伤口上方比来比去,告诉他以他的伤口大约要缝几针。 自闭者不代表笨,他只是需要时间思考,只见他偏过头想了想,用手指着魏青枫道:“打针。” “好,先消毒,由护士小姐打针,一会儿我再进行缝合……”他的血管割开了一道小口,她得先做血管缝合,再做伤口处理,幸好没有伤到神经末梢。 “不,针你打。”他捉住李若瑶的手,不让她打针。 page 4 “我打?”魏青枫看了看翻白眼的李若瑶,心里觉得好笑。“好,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为病患打针了。” 医院是分工合作制,医生只询问病情,检查病患身体状况,以其轻重程度予以开药治疗或住院治疗,施打药剂另有专门医护人员负责,医生连血压计都不必用,有自动量血压机。 说实在的,当医生的都有点被宠坏了,凡事都依赖现代仪器,若有一天全台大停电,连备用发电器也启用不了,那时世界就乱了吧,医生不晓得用什么来看诊。 “痛。”他眉头一蹙,低呼一声。 “肌肉注射是比较痛,你忍一忍。”魏青枫将麻醉剂打入肌肉,促使肌肉的麻痹和放松,便于下针,而且止血带不能绑太久,她将止血带一松,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微量冒出。 “我又在流血了。”他看着伤口道。 “你的手不要动,我要开始缝线了。”魏青枫按住他的手,开始缝补细微的血管。 在不断渗出的血泡中快速一入一出的缝合,动作之快教李若瑶看得眼花撩乱。“魏医生,你不去大医院工作真是埋没了。”她在知名医院的开刀房待过,那些所谓的名医在开刀房的表现比魏青枫差了一大截。 “大医院的步调太紧凑,我怕得高血压。”医院是救人的地方,很神圣,可是绝大部分医院有党派的斗争,为争一席之地把医德都给卖了,甚至收取贿赂,优先为有塞红包的病人大开后门,让其它先来或是情况更严重的病患苦苦等候。 最令她失望的是教她救人如己的老师,他在课堂上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见他将早已排好的病人往后移三天,让某位财大气粗的财团董事先入开刀房,而这名董事的病其实并不紧急,还能等上十天半个月,但那位被排开的病人却因此得不到治疗而在两天后病逝。 后来她才知道老师私底下收了董事七百万现金和一辆全新奔驰,他教给学生的是理论,事实上根本做不到。 “我没有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 听到伤员说出他没有三高毛病,正在缝合伤口的魏青枫差点笑岔了气。“是,你很健康,医生最喜欢不生病的人。” “卫擎风。” “是,我是魏青枫。”她又想笑了,觉得他很逗。 “我是说我……”他从自己的世界里钻出一点小缝,又被人给打断了。 诊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探进一张忧心忡忡的脸。“到底好了没?他的伤严不严重?还能不能干活?”报名就快截止了,他们不能功亏一篑,败在紧要关头。 对于不尊重医护专业的人,魏青枫的回礼是让他学点礼貌。“那要看你让他做什么,若是翻翻书本,拿个碗吃饭倒是不成问题,如果是拿超过一斤的猪肉,那只手就让它废了吧!超过一定的负荷量,缝好的肌腱会再次裂开,那时有些新肉已长成,再做一次缝合除非切掉已有的新肉,否则肌肉的愈合度将不如之前,而且灵活度也会减半。”有些人不吓吓他,真不知道怕。 “什……什么,老天爷要毁灭我吗?”黎志嘉表情夸张的将两只手朝上伸,宛如在向上苍恳求。 “你,很吵。”受伤的美男子不高兴的喝斥。 偏偏黎志嘉脸皮特厚,反而笑得很谄媚。“我的财神爷呀,你要快点好起来,好吃好睡的把身子养好,尽快投入神圣又伟大的工作,开创这历史性的一刻。” 他情绪激昂,热血沸腾,不过……一桶冰水当头淋下来。 “他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拿重物,下礼拜二来拆线,在拆线以前不要拿任何会用到肌腱的用品,还有……” “还有?”不让人把话说完的黎志嘉惊恐的尖叫。 “还有,他这一、两天可能会发烧,我会开个药让他带回去吃,超过三十八度才吃红包,若持续高烧不退就要赶紧回诊,或是打电话给我。”魏青枫递了一张名片给黎志嘉,她担心病患夜里发烧没有地方可以看诊。 “可是我待会儿就要回台北了,我还得处理作品,要不然可能赶不上参赛……”早知道就不要为了五百万的奖金而答应某家工艺坊的邀约,让卫擎风拿出作品为比赛增点光采,他就不会为了赶工而割伤手臂。 “那是我的问题吗?”魏青枫微勾起唇反问。 “呃……我会请张妈、张伯帮忙注意。”黎志嘉苦着一张脸,扶起“金主”,走出诊间。 魏青枫和李若瑶也跟了出去。“还有……” “不要再还有了,姑奶奶,我给你跪下了。”他心脏脆弱呀! “我是说把健保卡拿去挂号,挂号费一百五十元别忘了付。”佑青诊所不是黑心诊所,不会胡乱开价。 黎志嘉面上一讪。“健保卡忘了带。” “一个星期内补卡,先付四百五十元,卡到退还。” “一千元不用找,当小费。”黎志嘉很大方的掏钱,把一张千元大钞放在柜台上。 看到他那财大气粗的无礼样,诊所内的所有人表情瞬间变得青面獠牙,气闷得想冲上前咬他一口。 第2章(1) “咦!”正在柜台校对资料的护士林安怡忽然惊呼一声。 “咦什么,我去睡个午觉,到点了再叫我。”魏青枫钓了一上午的鱼,又超时缝合,觉得累死了。 “魏医生,你等等再睡,你看看这个,这个病人的名字和你的很像,稍微叫快一点肯定会搞混。”林安怡指了指计算机屏幕,有些惊奇的道。 “和我相近……”魏青枫不经意的瞄了一眼,看到姓名栏那一栏,讶然一愕,打了一半的哈欠赫然停住。 卫擎风?啊!原来是她弄错了,那时他说的是自己的名字。 卫擎风,魏青枫,魏青枫,魏擎风……念快一点还真会以为是同一个人,难怪他惊讶万分的抬起头,露出她是小偷的神情,好似她未经他同意盗用了他的名字。 不过他似乎并不介意,还觉得有点好玩,因名字的相似而显得亲切,眼底有一闪一闪名为欢喜的亮光。 “小鲜肉呀!魏医生,你可别垂涎人家,我发现他是我的菜。”像是鬼魅般的李若瑶蹑手蹑脚的飘了过来。 “你吞得下去吗?小、妹、妹。”魏青枫看了看数据上显示的年纪,小鲜肉正好二十七岁,比自己小了两岁十个月。 李若瑶笑得一脸色女样,还故意做出抹口水、吸口水的动作。“你不觉得他呆萌呆萌的模样很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照顾他,摸摸他的头搂在怀里呵护。” 每个女人都有大姊姊心态,看到弱小动物就会心生怜惜,不受控制地想付出,好弥补心底那一块被需要的缺憾。 “如果他长得倒三角眼、蒜头鼻、阔嘴,一脸青春期未发育完的烂痘肿疤,一口黄牙,眼神猥琐,你还会想靠近他,发挥你过盛的母性光辉吗?”魏青枫故意调笑道,恐怕她逃都来不及。 一想到那样的长相,李若瑶瞬间打了个“加冷笋”。“魏医生,你不要吓我,把我美好的画面全打碎,我这待嫁女儿心还很少女,你不要狠心摧毁。” “小朋友,现实还是很残酷的,这世界的真善美已经死亡,施主,回头是岸,苦海无边是渡不过。”人有两面,不能妄自猜测,单看好的,就无法看到黑暗面。 “呿!就你想法灰败,我可是光明乐观,反正就欣赏角度来看还是很养眼的。”用来保养眼睛也是很不错。 “真有那么好看?”林安怡有点怀疑的问。方才她只看到他一头乱发盖住半张脸,根本看不清楚长相。 page 5 “美到让你以为看见假人。”李若瑶笑道。 林安怡更加困惑了。“那还是不是人?” “不要讨论患者的隐私,他只是皮肤白了些,大概常年从事不用晒到太阳的工作吧!”魏青枫做了个注解。 “可是他的职业栏写的是木工耶!”林安怡不解的搔搔头,有不必在太阳底下工作的木工吗?钉桌子、锯木头总要光线充足吧,就算照日光灯也会晒黑。 “木工?!” 一听到与本人形象超不符的职业,好几颗黑色头颅纷纷往计算机屏幕前挤,连煮饭阿姨阿琴姊也来凑热闹,口中直嚷道:“看什么?你们在看什么,我也要看,快跟我说,我好回去跟亲戚朋友说。” “咳咳!各位,你们不饿吗?午休时间剩下不到一个小时。”方佑文见状,没好气的道。女人哟,老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吃饱了。”魏青枫回道,她饱得还有点想吐呢,啊,她这才想起来忘了把没吃完的东西打包回来,都是那个爱喝酒的民代害的! “在哪儿吃的?”真好命的女人。 “七海叔那里。”下回少钓些。 “又去海钓了?”她会不会过得太惬意了? “嗯!蓝蓝的海平面,海风一吹来,那真是说不出的畅快,心旷神怡。”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海前,人是多么的渺小,小小的一颗沙粒而已,一道大浪打来就足以淹没。 “小心疯狗浪一来,就把你卷走了。”这女人太爱炫耀了。 魏青枫一双明媚大眼轻轻朝他睐去一眼。“方佑文,你嫉妒我。” “哼!起风了,别闪了舌头。”方佑文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眼露悲悯和同情。 “你嫉妒我无论风浪多大都不会晕船,不像某人,晕车、晕机又晕浪,即使是湖泊中的小小涟漪也会得蚊眼症,眼睛一圈一圈的,晕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方佑文随身携带防晕药,只要是运输工具,以及产生漩涡现象的自然界他都会晕,他进不了手术室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强烈的手术灯照明会有光晕,他一抬头拭汗,或是从刀具上的反光一瞧见,毫无疑问地两眼就会马上跟着画圈圈。 他原本想选复建科或牙科,最后挑了小儿内科,主治肝肠方面的毛病,后来又成了家医。 “你再得意没关系,我看你的报应很快就要来了。”这样的妖孽还不来道雷劈死她,这世界就太没公道了。 魏青枫促狭的一眨眼。“学长,你这是爱我还是恨我?” 方佑文没好气的啧了一声。“也只有你脸皮够厚才说得出口这种话,当初是谁说青山镇山明水秀,人文发达,交通便利,邀我合伙开诊所,结果哪来的交通便利,要到市中心得搭两班车,火车站距离这里也挺远的,我来回一趟就耗去大半天。”他被骗了! “可是待久了也别有一番趣味,不是吗?你不也爱上这个远离尘嚣的偏远小镇,还不用被搅和进大医院的权力斗争。”在这里,整个人有滋有润了,不像以前早起巡房,夜里还不得休息,一大堆论文赶着吸收,把自己熬得不成人样。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有人轮替,她平均一个礼拜只上四天班,睡到早上七点才起床,洗脸、刷牙、换衣服约二十分钟,弄个早餐十五分钟解决,她用走的十分钟就到诊所了,还有十来分钟发呆,打开计算机,等八点一到开始看诊。 若没遇到感冒或肠病毒流行高峰,小诊所的病人不像大医院那般川流不息,为了五分钟不到的看诊时间就要花费三、四个小时等候,诊所人多的时候大约集中在八点到九点半,过了这一段时间其实是没什么人的。 所以她过得很清闲,毫无喘不过气的压力,也不用看上司的脸色,而且薪水也不亚于医院的月薪,若真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学习的机会变少了,没有办法跟其它科的医生交流,探讨病例。 不过有得必有失,她不能什么都握在手里,既然决心走入人群,那就放大胆去做,路是人走出来的。 “是挺无聊的,救护车来回的喔咿声变少了,多了老人家唠叨儿媳不孝的埋怨声。”方佑文很想否认她的话是对的,但是自从来到青山镇后,他确实变得开朗许多,以往不算结实的身体也壮实了许久,最重要的是,赢得了在地人的尊重。 在城市的大医院里,除了少数那几个顶尖的,在一般民众眼里,他们就是默默无闻的配角,用来衬托医院全力栽培的新星,而其中又有多少龌龊事,只怕没人敢深入探查,若没点背景,医术再好的人也要往后靠。 “是啦、是啦,有浓浓的人情味,彷佛看到老来家里串门子的三姑婆、六姨妈,口中说着抱怨,实则想引人羡慕。”魏青枫看得出来他其实也乐在其中。 “你呀,快去躺一下吧,你那张嘴没人辩得过,你不睡一觉养足了精神,下午的门诊就要出纰漏了。”方佑文催促魏青枫去休息,就怕她顶着一双熊猫眼见人。 魏青枫重眠,她曾经在连赶了三天的报告后睡足了十八小时才醒来,所以她很少排夜班,早早上床睡觉去。 她的作息很正常,最迟晚上十一点一定躺在床上,根据中医的养生法,她不会让自己累着,该吃的吃,该补的补,她改掉以前念书时期的坏习惯,少盐少油多吃蔬菜。 “明明是你耽误我……”魏青枫打了个哈欠,觉得困意更深沉了,她走进专为女性设立的休息室,是一间大通铺,可以同时睡六、七个人,枕头、棉被都是成套的,每月洗晒一回。 至于诊所里唯一的男性嘛,方佑文睡的是病床,反正休息时间不会有病人,诊所内备了四张床,两张临时备用的,够他用了。 不过诊所本身是两层楼的建筑物,二楼隔出一间大的空房用来堆放药物和平常不太用得到的器具,另外隔了一间小一点附卫浴的房间,这便是方佑文在青山镇的住处。 其实他可以租好一点的房子,毕竟都当医生了,日子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可是他认为诊所没人守着不行,里头的药品和器具都相当值钱,若遇到有人来偷窃,他们一年的辛劳就白费了。 因此魏青枫说他在嫉妒她一点也不为过,但以羡慕居多,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住的是祖父留给她的房子,一个人住四十几坪的大屋,前有庭,后有院,还有个种植荷花的小池塘,日子确实快活。 上完下午班后,魏青枫回到教方佑文羡妒的房子,但她并不觉得一个人住在这种大房子有什么好,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她听不到老哥翻墙而入的声响,爱哼老歌的母亲不在,平常话不多的父亲不在,喜欢翻翻书写写东西的爷爷也在国外,她就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幸好她向来喜欢安静,只是偶尔会觉得有点寂寞,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陪伴,就算两人不开口说话也行。 “晚餐吃点什么好呢?” 想为自己做顿饭的魏青枫忽然想吃乌龙面,她记得冰箱里还有几片吃火锅剩下的牛肉片和豆芽菜,屋后的菜园子种了小白菜,她摸黑拔了两棵当配菜,又把没煮完的海带芽泡软,切成细丝放在一旁备用。 在锅中倒入三杯水煮滚,放入乌龙面煮熟,捞起,盛碗。 锅子继续加热,放入牛肉片煮熟,加入豆芽菜和小白菜烫熟,然后全部捞起,排放在乌龙面上。 锅里的汤汁还在加热,她放入少许的盐,一匙豆瓣酱,尝了一口汤头的味道尚可,便倒入盛面的碗里。 page 6 她把辣椒粉一撒,将海带芽放在汤里一涮,还能入口的乌龙面完成了,她自己也挺佩服自己居然没把面煮烂。 很快地,她盖上教学用的食谱书,呼噜噜地吃起麻嘴的面条,越吃身体越热,额头汗水直冒。 吃完饭、洗好碗筷,一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已近八点,她拿了衣服到浴室洗澡,用了半小时把自己洗得一身香喷喷,满意得不得了。 魏青枫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拿着一本书在看,怀里抱着海豚造型的抱枕,看着看着,眼皮很重,不自觉的睡着了,忽地,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她随手抓来话筒,迷迷糊糊的道:“喂!我是魏青枫,哪里找我……喂?喂……” 电话那头是嘟嘟声,可是铃声还在响,她这时才想到是手机铃声,她将家里的电话铃声设定成和手机铃声相似,只是一个只有音乐,一个有原唱的歌声,以此做为区别,只是在这种昏昏沉沉的时候,什么区别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把话筒挂回去,改抓来手机。“……嗯!是……等等,你说哪里,山丘上的白屋?那离我这里有一点距离,你们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医院,救护车我来叫……什么,不肯去……” 可恶,这个傲娇的小鲜肉,存心来折腾她的。 明明白天就说过了,会有点发烧,要多休息,多喝水,吃点有营养的食物补充体力,只要这两天伤口没感染,大致上就不会有问题,等拆线后再做点适当的复建运动就没事了。 可是病人不听话,病人家属又管束不良,病人居然发烧到三十九度半,吃了退烧药还是没有用。 面对如此不配合的病人,魏青枫只觉得欲哭无泪,她低头看看腕上的荧光表,差五分钟凌晨三点,正是最好眠的时间,而她却得辛辛苦苦的起床,摸黑出诊。 然而埋怨归埋怨,她还是很认命的起身,走到浴室用冷水泼脸好让自己彻底清醒,接着换上外出服,背上医药急救包,在阵阵夜风吹拂下,她打了个寒颤,拉紧外套,骑上粉红色单车。 夜里的青山镇除了虫鸣蛙叫,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安静得彷佛万物都陷入沉睡。 每隔一百公尺一盏的路灯静静伫立着,为晚归的人们照亮前路,它们是夜晚的守护者,守护着青山镇。 呼——呼——呼—— 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同时也是魏青枫猛踩脚踏车所发出的喘息声,她忽然很后悔为什么要留下名片,要是小鲜肉真的烧到昏迷了,他的家人不就会直接把他送去大医院了吗?可是身为医生的道德良心不允许她见死不救。 既然选择了医生这行业就要义无反顾,不论是连着三个月没假休的住院医生,还是日夜颠倒、不眠不休的急诊室医生,她做到分内之事便无愧于心,不辜负病人的依赖。 只是呀……这上坡的路会不会太陡了,她感觉会很顺利的滑下来,修剪得很平整的韩国草根本是滑草场。 魏青枫到了山丘底下才发现上不去,锁将军把着门,正想拿出手机回拨,请他们来开门,却发现自己匆忙间竟忘了带!她没办法将脚踏车骑上铺平的柏油路,只能找其它通路了,她左右看了看,决定下车,从一旁的斜坡往上爬,她踩了踩土还算硬实,便将脚踏车停在一旁,自己慢慢的往上走。 其间她好几次差点滑倒跌倒,五分钟能走完的路花了快二十分钟,等到了白屋前,她已经气喘如牛。 她喘了几口气,等呼吸稍微平顺一点后才按下门铃。 黄梨木门板迅速的被打开来,一名六十来岁的妇人走了出来,表情倨傲,冲着她便是一阵指责,“你怎么现在才来,要是我家二少爷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现在的年轻人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魏青枫气到懒得回嘴,一笑置之。“如果你把底下的门打开了,我会来得更快。” “啊!我忘了有这一回事。”妇人的表情完全没有愧色。 魏青枫没好气的想,是呀,她说得简单,辛苦的却是自己。“请问我可以去看看病人吗?高烧烧太久会烧成白痴。” 妇人上下打量她,狐疑的问道:“你真的是医生吗?” “如果你家二少爷不需要看医生,我可以直接从原路回去。”这一次她真的能滑草了,一路滑行,畅行无阻。 “等等,你不能走,快进来看看我们家二少爷,他真的烧得连人都认不得了。”真要出了事,她十条命也不够赔。 有点矮胖的老妇人在前面带路,绕了两座回廊来到楼梯口旁的和室客房,烧得满脸通红的男子躺在铺了两层棉被的房间地板上,嘴里不断逸出低吟,嘴唇都干裂了。 “去把家里的冰块都拿来,装进我带来的冰袋里,分别放在他两侧腋下和颈下。”魏青枫马上吩咐道。怎么才十几个小时而已,他的状况竟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喔!冰块,好,我马上去拿!”妇人立即转身离开,没多久便拿了冰块回来。 魏青枫指挥妇人将冰袋放置好后,打开医生专用包,先取出一瓶点滴做体液补充,再将消炎药和退烧剂打入点滴瓶里,让药效能更快发挥,达到降温的作用。 “他晚上吃了什么?” “二少爷说吃不下,所以……”她也就偷懒一回。 “所以你就由着他任性吗?”魏青枫受不了的摇摇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哪撑得住。 “可是他是二少爷,这里他最大,我们只是佣人。”主人不吃,难道要用强迫的吗? “水呢?”魏青枫突然觉得头很痛。 “二少爷不喜欢喝水,他可以一整天不喝水……” “够了,我知道了,接下来就由我来接手,你去准备这些东西,干净的毛巾,装水的脸盆,用保温瓶装温水,加一小撮盐巴……” 第2章(2) 夕阳余晖照得人暖呼呼的,很舒服……呃,夕阳余晖? 他不是在工作室吗?怎么打了个盹就过了一天,那他未完成的作品呢?来不来得及赶上参赛? 卫擎风彷佛从混沌世界醒来,比宿醉还难受,他好似睡了很久,全身骨头彷佛都要散了,他感觉到痛,却又不知道是哪个部位在痛,浑身无力,四肢也抬不动。 赶走眼前的黑暗,盛满万千星子的美丽眸子打量四周的环境,一开始他相当陌生,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人在和室,但他的房间在二楼啊,他怎么会睡在一楼? 卫擎风完全忘记前两天受了伤,更不记得高烧到几近昏厥,六十好几的老管家张伯硬把他从位在地下室的工作室里拖出来时,已经满身大汗,没有力气再扶着他上二楼。 整整两天一夜,所有人都在为他着急,他除了偶尔发出两声呓语外,全无退烧的迹象,大家都在想,如果真的不行,只能送大医院了,毕竟没有人敢承担可怕的后果。 就在做决定的时候,似有感应的他开始出汗了,湿毛巾一遍一遍的擦,冰块一次一次的换,到了黎明时分,身体的热度终于下降一些,维持在三十八度左右,偏热,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不过众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怕他的烧会反反复覆,一直到中午过后体温稳定了,这才放下心来。 “啊!我的‘戏猫’……”想到进行到一半的作品,卫擎风心急的想起身,他有偏执的一面,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好为止,没有人能阻止他自虐的疯狂行径。 骤然坐起来还是太勉强了,强烈的晕眩感袭卷而来,头昏脑胀的卫擎风重重的喘息,掀被的手重如铅石。 page 7 蓦地,他睁大眼,讶异离脚边不远处多出一双莹白足踝,他惊讶的视线顺着起伏的曲线往上移动,赫然是一个睡得很沉的女人,她身上盖着一件羊毛毯子,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余晖下。 咦!她连睫毛都染成霞金色,又长又卷,透着一股异国女郎的风情,背着光,侧身睡的她刚好面向他,让他很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细细的毛细孔,粉嫩小嘴微微张着。 她,很有趣。 几天前发生的事,这时像潮水般涌入脑海,卫擎风记得自己不慎割伤了手臂,这个声音很轻柔的女医生为他缝合伤口,上药、包扎,说了一堆他听过就忘的叮嘱。 他不喜欢话多的人,可是她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也很好看,没那么讨厌,他想,也许他可以忍受她喋喋不休的聒噪。 只是,她为何要睡在他身边,她没有自己的床吗?借住别人家没向主人打声招呼太没礼貌了。 似乎是感觉到身旁之人的动静,一向睡得很熟的魏青枫带了点清醒前的小娇憨,慵懒无防备的睁开迷蒙大眼,一看到坐起身的他,她赶忙跟着起身。“啊!你醒了。”她下意识的伸直手臂探向他的额头,想摸摸他是否退烧了。 卫擎风却避开了,防心甚重的盯着她,好像她只要有不轨举动他便要逃离现场。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没人品低劣的想袭击你,我是想看看你的烧退了没。”她这是好心没好报,救了人还遭人质疑品格不够高尚,真是! “我发烧了?”他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字的说。 “是的,烧得很厉害,几乎认不得人了。”他还抱着她喊妈,问她为什么不爱他,他也是她的孩子。 神智不清的卫擎风说得不多,但能感受得出他很寂寞,渴望朋友和母爱,他很想走出只有他一个人的小世界。 闻言,卫擎风鲜少晒太阳的白皙双颊倏地染上一层晕红。“医生……” “还好你还记得我是医生,你的伤口我重新上了药,也包扎好了。”魏青枫指了指他手臂上的纱布。 “谢谢。”他拗口的道谢。 “不客气,出诊费用记得付就好。”她俏皮的调侃道。 为了他反复的高烧,魏青枫特意将排休两日的方佑文叫回诊所代班,她好全心全意照顾这个棘手的病患。 这两天一夜她都不敢睡,有如回到当年在急诊室一般,战战兢兢的等着突发状况,随时做好万全的准备,病人一有不寻常的变化马上急救,分秒必争地以挽救生命为优先。 老实说,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这么拚了,身体好像快要虚脱了,一时没撑住居然睡着了,幸好他的情况稳定了,要不然再撑上一日,她不爆肝也会过劳死,而且还是因为她最喜欢的工作而死。 卫擎风一怔,看着她一启一阖的红唇发呆,接着缓缓的道:“我很痛。” “那是正常的,你的伤口正在长出新肉,过几天会开始发痒,但你不能抓,要不然伤口会很难愈合,以后也容易留疤。” 看了看伤处,他眉头一皱。“我要工作。” “你很缺钱吗?”没有健康的身体,其它的都是白搭。 卫擎风摇摇头。“不缺。”小黎说他很有钱,用到下一辈子也用不完。 “不缺干么这么拚命,命只有一条,丢了就没有了,你这次的伤伤得不轻,若是没有好好休息养伤,以后你的伤口会不时的抽痛,一遇到阴天会痛得连筷子都拿不住。”魏青枫朝他伤口一比,警告他勿把小伤养成大伤。 “可是……我答应了……”他急于想表达内心的意思,但越急越说得不清楚,双手摆动的动作很大。 “不要急,慢慢来,我会等你把话说完。”她适度的安抚,给予尊重。 看她毫无一丝不耐烦,心情烦躁的卫擎风慢慢冷静下来,话也说得清晰,“参赛作品还没完成,下个月十号就要截止报名了,小黎不高兴,他歇斯底里的嚷着要跳火山。” “他要跳就让他跳,关你什么事?何况这次的事情是意外,你也不愿意,你必须去接受它,知道你的能力有限,人不是神,做不到万能。”她想他口中的小黎就是那天送他去看诊的黎志嘉。 一听让小黎跳火山,他开心的笑了,露出颊边好看的酒窝。“小黎会生气,他最恨赚不到钱。” “他很穷吗?”钻进钱眼了。 “不,他很有钱。” 小黎跟他都是富二代,只是小黎家很热闹,他有五个兄弟姊妹,大家都住在一起……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他也想有会抱他的父母,轻言细语的对他说他不是怪物,他很正常,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也很配合的接受治疗,蒋医生说他进步很多,由中度转为轻度,等他多接触人群,试着把心胸敞开,他就能跟一般人一样,不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躲进自己的保护壳里。 “既然他不是穷光蛋,那就不用理会他的意见,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身体好了才有本钱继续工作。”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可不容许他随意糟蹋。 “可是……” 卫擎风还想开口,却被魏青枫举手阻止。“你先喝口温水润润喉咙,补充补充流失的水分。”他需要喝大量的水好排除体内积存多时的杂质。 “不喝。”一看到清澈的水他便摇头。 “为什么不喝?”坏习惯要改正。 “不好喝,没味道。”他喜欢带着香气的可可奶。 “有比药水难喝吗?” 更痛恨药水味的卫擎风不自觉轻轻拧起鼻子。“不喝药水不打针,我两样都不要!” 她看着他的小动作,没想到他连皱鼻子都这么帅气,不过她可没忘记她身为医生的职责,再次劝道:“你可以不喝药水不打针,但要多喝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如果不爱惜,其它人也不会懂得珍惜,人要懂得分辨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倒了八分满的温开水,塞入他手中。 卫擎风的表情看起来比上断头台还抗拒,他厌恶地紧皱着眉头,但还是听话的把水喝完,一喝完,他立即把空杯子放到一旁,活像杯子有毒似的。 “像这样的水量,一天要喝十杯。”人体有百分之七十是水分,水对人的身体机能很重要。 他一听,惊恐的瞠大眼。“十杯水?” 魏青枫看着他害怕的表情,不免觉得有趣,笑道:“不喝水才会生病,听医生的话,不会错的。” “我不生病,很健康的。”卫擎风据理力争。 “那这个呢?”她指向他的手臂。 “意外。”他抿着唇。 “对,意外,但对一般人而言,伤口发炎顶多发点小烧,按时吃药就不会有事,可是你却严重到发高烧,全身热得像火炉一样,那就意味着你体内抗体不足,你看起来健康,其实很虚弱,一遇到病毒攻击就抵挡不住。” “我要工作。”卫擎风再次强调。 “工作不是生命的全部,若是你病得动不了了,工作照样做不成,量力而为才是好病人。”魏青枫虽然耐着性子好言劝说,但她不得不承认,和他沟通挺费劲的,而现在的她累得不想动,只想好好泡个澡,狠狠睡一觉。 “医生,该吃饭了,我替你和二少爷送晚餐来。”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张妈拉下倨傲的嘴脸,露出和善笑脸。 闻言,魏青枫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现在几点了?” “快七点了,魏医生。”张妈拉开纸门,将七、八样菜色放在和室桌上,一人还有一碗米饭和一碗味噌鱼汤。 page 8 这样的菜色对魏青枫来说是大餐,惹得她口水直流,她会这么心甘情愿的留在白屋,除了照顾卫擎风,更是因为冲着张妈媲美三星级主厨的厨艺。 “难怪我肚子饿了,你煮得真丰富,光用看的就让人食指大动。”魏青枫不客气的捧起碗,一口白饭一口辣炒鲜蚵,吃得好满足。 美食在前,谁还顾虑形象。 可是当虚弱的卫擎风试图拿起碗吃饭时,她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筷子拍开他的手,看得心疼自家少爷的张妈立刻表情一沉,差点要翻脸,破口大骂医生心狠。 “他还不能吃饭,这一、两天只能吃稀粥,而且要少量多餐,等他的肠胃适应了再弄点清淡的饭菜,在养伤期间尽量别煮这种辛辣的料理,免得伤口不容易愈合。”他是没口福,便宜她了。 张妈一听,怒容趋于和缓。“原来如此,二少爷你忍一忍,张妈去给你煮稀饭,很快就好了。” “张妈,稀饭里加点白糖,也好入口。”吃着美食的魏青枫非常开心,一口接一口。 “好,我知道了。”张妈又赶往厨房忙去。 “为什么我不能吃?”肚子也饿了的卫擎风怒气不小,口气也变得不太好。 “因为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突然吃太多或太重口味的肠胃会受不了,先控制好饮食才不会胃胀气或是胃酸分泌过多,饿太久及暴饮暴食都会对胃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你要养胃。”魏青枫很想开中医药方让他食补固体,但是她此时的身分是西医,为免引来非议只得作罢。 “你吃得未免太香了。”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以前他不觉得张妈煮的饭菜有多好吃,陈师傅、李师傅比张妈煮得好吃太多了,可是看她一口一口吃得香,他感觉更饿了,好想抢下她的筷子一个人独占所有的饭菜。 她当他是无害的小动物,笑着摸摸他的头,安抚道:“乖,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焢窑,有好吃的荷叶鸡和烤地瓜。” “焢窑?”是什么? “你没焢过吗?”看他一脸迷惑,魏青枫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卫擎风摇摇头。“听过。” “啧!可怜的孩子,姊姊疼你,下个月我们焢窑活动,到时我来接你。”一起玩才有趣。 他想了一下才回道:“好。” “不过你要休息,不能再工作,不管事情有多急,都要先放下……”魏青枫眼尖的瞧见正走过房门前的张伯,连忙叫住他,“张伯,我的脚踏车呢?你有没有收好,别弄丢了。” “我已经帮医生把脚踏车牵到铁门旁边了,你一下坡就可以看到,就是粉红色那辆吧?”张伯咧开真诚的笑容。 魏青枫笑着点点头,继续埋头吃着她的饭。 第3章(1) “魏医生,有你的包裹。”邮差在诊所门口大喊。 魏青枫正好有门诊,便让林怡安帮忙签名代收。 她的病人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他太顽皮了,想试落地窗的厚度,便往透明玻璃直直撞过去,结果被玻璃碎片插了一手。 光是清创、夹出玻璃小碎片就花了快一个小时,不是她动作慢,手脚不灵活,而是他像身子长虫似的,完全坐不住,扭来扭去,又哭又闹的直喊疼。 他菲律宾籍的母亲抓不住他,一直用不甚纯熟的国语说对不起,最后阿琴姊力气大,一把捞住小男孩,把他按坐在椅子上,这才完成治疗。 送走了这对母子,魏青枫长吁了一口气,光是看这个小鬼就花了她两个小时,幸好这个时段的病人不多,要不然其它病人就得空等了。 “周家的孩子越来越皮了,真该跟他爸爸说一声,好好的打一顿就乖了。”什么爱的教育,那并不代表可以无限度的溺爱,瞧那些妈宝的孩子长大多废柴,一个个不知自食其力的啃老。 “要是用打的就有用,我想社会风气会善良许多。”打不怕的孩子太多了,用打的有时反而会助长其劣根性。 “不打的孩子更坏,你没看新闻吗?四十几岁的人居然从来没出去工作过,一直让母亲养,可是母亲老了赚不到钱,孩子便对老母亲又打又踢的。”这世界越来越扭曲了,越来越不适合人类居住,她要搬回火星。 “李若瑶、林安怡,你们还有闲情逸致聊天!消炎药和感冒糖浆快用光了,你们去二楼各搬一箱下来。”整天凑在一起不是聊是非,便是互传小鲜肉讯息,上网按赞。 “静枝姊……”两人同时发出嗲嗲的撒娇声。 “快去,等着用。”徐静枝命令道。 一丝不苟的她三十一岁,未婚,无男友,拥有药剂师和护士执照,因为诊所人员不足,所以她有时也要帮忙打针、验血、点滴注射等杂事。 “是,静枝姊。”两只懒惰鬼笑闹着往楼上走。 虽然相差没几岁,可徐静枝心态上感觉比她们老上十几岁,她向来死气沉沉,学不来年轻女孩的青春朝气,有时她会觉得自己已经腐朽了,葬在最深幽的海底,不见天日。 “你不去拆包裹吗?” 诊间和包药室只隔一扇门,一般的小诊所,收费挂号的柜台和包药室是在同一间,病患等着领药时,可以看见药剂师配药的身影,他们会做三次药物检验无误才交到病患手中。 “等我把今天的看诊资料key完再说,反正我哥那个人疯疯癫癫的,对于他送的东西不用太期待,毕竟不会有惊喜,通常是惊吓。”魏青枫不用想也知道包裹是谁寄来的。 哥哥以吓她为毕生最大乐趣,只是她连尸体都敢解剖了,哪还会怕他这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 “他在国际间的知名度可高了,怎么被你说得这么一文不值。上个月我还在国家地理频道看到他的专题报导。”魏青崧可是台湾人的骄傲,他能够跻身国际极限界,教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投入和毅力。 “再高有他的玩命的风险高吗?每次看他挑战人体机能的极限我就心惊胆颤,真怕他哪一天真把命给玩掉了。”魏青枫调笑道。 高空走单索、一组五人横越亚马孙河、撒哈拉沙漠双人越野赛、爬上六千公尺高度的悬崖峭壁,和鳄鱼竞速等……举凡危险的事,哥哥一概不放过,他享受生死一瞬间的刺激感,彷佛身体内流着冒险的血液,催促着他非去闯一闯,即使受伤流血,即使九死一生,他依然觉得值得且光荣。 父母早就放弃规劝他走回“正途”,就当生了个疯儿子,回来是捡到的,出去是丢掉的,指望他膝前尽孝,还不如自己把身体照顾好比较实在,养条狗都比儿子贴心。 至于她呢,则由着他去,管不了又何必去管,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她只要知道他在世界的某一处活得好好的就足够了。 “呸呸呸!你说这是什么晦气话,你对自己的哥哥这么没信心呀,我看他实力强得很,不会让你们担心。”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徒步进入无人去过的丛林,换成是她,绝对做不到。 徐静枝敬佩敢于行动的人,她是连尝试新事物都要犹豫再三的人,所以对别人毫无顾忌的勇往直行总会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他再这么任性,迟早会出事。”他太沉迷于成功,人一骄傲,就容易疏忽微小细节,致命的往往不是真枪实弹,而是不起眼的小东西。 “你喔,三句没好话,真不知道你是悲观还是乐观,哪有人这样诅咒自己哥哥的。”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他们兄妹俩感情有多差呢! page 9 “静枝,你不会看上我大哥了吧?”最好不要,那个人是浪荡子,注定要让女人流泪,身为妹妹的她不看好。 徐静枝耳根一热,故意装出恼怒的神情。“少学乔太守,见到人就乱点鸳鸯谱,我还在挑挑拣拣呢!” “好吧,祝你幸福,早日找到你要的另一半。”魏青枫说完,见徐静枝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航空包裹,忍不住发笑,她觉得徐静枝此时的神情就像要拆圣诞礼物的孩子,既期待又怕失望。“拆吧,反正也弄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留给学长接手。”她也偷懒一回,把未做完的工作丢给勤劳的人。 在楼上房间里与外国友人透过网络聊天的方佑文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习惯性的测测脉搏,再用手感觉了一下额头的温度,没有什么异状,可能只是一时鼻子痒吧。 “我看你早就想看了,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徐静枝调侃道。 魏青枫很想为自己辩解,她是真的不在意,可是看到徐静枝兴致勃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只好动手开始拆包裹。 “这是什么,怎么拆开一个箱子又一个箱子,他在玩百宝箱游戏不成……咦!是海草吗?当防撞泡棉用……啊!人、人头,他、他寄给你一、一颗……” “我知道,人头嘛!亚马孙河的猎头族才有的头颅,比正常头颅小三分之一,做为法器。”不惊不惧的魏青枫拿起放在箱子里的人头,当颗大一点的棒球在手上抛来抛去。 黑幽幽的眼洞对着她,乱糟糟的毛发跟钢丝一样硬,鼻骨中央穿过两只金色鼻环,被猎杀的应该是族中的祭师。 “你……你还敢拿在手里玩”吓得脸色发白的徐静枝早已退得老远,维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他已经死透了,不会突然咬你一口,你不必躲这么远。”上解剖课时,一刀切开胸骨的时候还有卡滋的骨头声,大体更是看过不少,这个东西还吓不了她。 “你、你……他、他……离我远一点!不要靠、靠近我……”徐静枝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她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那种玩意儿,太惊悚了。 “怕什么,他还没活人可怕。”顶多是个摆饰。 “我不是怕,是觉得恶心。”徐静枝嘴上逞强,其实心里怕得要命,完全不敢靠近。 不过刚好搬着药品下来的李若瑶和林安怡就不像她这么胆小,两人一见到浓缩的小人头,兴奋的大喊哈利波特,她们急忙放下药品后,凑上前去,伸出指头戳弄人头,直说好玩,看得徐静枝心颤的又退离她们好几步。 “咦!还有根法杖?”不大,三十公分左右,有奇怪的图腾雕纹和符咒,杖头向右弯成鹰首。 “哇!魏医生,法杖中心镶的是红宝石吧,肯定很值钱。”喜欢宝石是女人的天性,李若瑶两眼发亮。 “大概几十万吧。”魏青枫故意把价钱说低了,后面再添个零还差不多,颜色均匀、如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可不常见。 “哇!哇!哇!几十万耶!魏医生你发大财了,魏大哥对你真好,要是我也有个这么出手阔绰的哥哥,我作梦都会笑醒。”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她两个哥哥一个在家里种田,一个在桃园当什么警报器工程师,赚的钱都不多。 “若瑶,你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就能叫你老公买个红宝石戒指给你了。”嫁个金龟婿就用不着羡慕别人了。 “魏医生,你心肠很坏耶!明明知道我家阿强只是水泥工,他就算不吃不喝两年也买不起一个红宝石戒指。” 李若瑶的男朋友是老实到近乎呆的男人,见到人只会傻笑,他们是同一条巷子长大的青梅竹马,小时候还打过架,可是上了高中之后,不知怎地突然看对眼了,一交往就是七年。 “那就多努力点,小两口一起存钱,等你们哪天要结婚了,我包个大红包给你。”魏青枫笑道。 “还是魏医生有情有义,我最喜欢魏医生了!”没脾气,好相处,对人照顾,任何时候都和和气气的。 “呿!少拍马屁了,我最无情无义了,你要是不认真做事,小心我扣你薪水,让你的结婚日遥遥无期。”玩笑归玩笑,事情还是要做,像现在这样一群人挤在诊间象话吗?她就是太好说话了,她们才不怕她。 “哎呀!魏医生真扫兴,人家薪水也没多少还要扣。”她还要买化妆品和新鞋子,钱不够用啦! “少埋怨了,管帐的是方大医生,要哭诉去找他。”魏青枫不管钱,一样按月领薪水,等年底结清总帐再分红。 一提到方佑文,大家的声音变小了,不是他有什么为人垢病的臭毛病,而是他有个方大娘的绰号,是大家私底下替他取的,他本人并不知情,不然肯定会大娘性格上身,一逮到机会就啰唆个不停。 方大娘很唠叨,但他自己并不觉得,他只是认为有些话说清楚比较好,而他又有些爱训话,因此诊所的人都很怕和他独处,就怕他又发表令人头皮发麻的万字感言。 “魏医生,箱子里有张写满字的信纸,你要不要看一下?”密密麻麻的,还中英文夹杂,很伤眼。 林安怡这么一喊,魏青枫才瞧见箱底黏着一张摊开的信纸,字体很潦草,还有用红笔修正的字迹,她不免感到好笑又好气,她的活宝哥哥。 “魏医生,魏大哥信上说了什么,快念给大家听听。”李若瑶起哄道。 “喂!各位,你们不晓得这是家书吗?属于个人隐私。”魏青枫做了个各位请便的手势,表示不予人分享。 林安怡和李若瑶一起啧了一声,但也很识趣的散开,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徐静枝的视线则是往书信多瞄了一眼,才怅然若失的离开。 “亲爱的妹妹……吓!这人几时从猿猴类进化成人类,他还认识字呢!”看信的魏青枫笑骂了一句,继续往下看。 ……相信你看到这里一定跟我一样觉得恶心想吐,什么亲爱的妹妹,分明是穿上衣服的大猩猩还假装什么斯文人,哥是类原始的猿人,再装文明人就不像,你大概正在这样嘲笑我吧。 老巫师的人头收到了吧,有没有被吓到?哥猜你是钢铁人化身,肯定是刀枪不入,心里在嘲笑哥幼稚,又搞这一套唬人的把戏。 去年哥错过了你的生日,所以今年你的生日礼物提早送,你不要再打电话来骂哥没心没肺,哥现在待的地方收不到讯号,哈!哈!请留言,本帅哥人见人爱,等我有空再约你,美女。 顺便报个讯,哥还活着,没死,你不要苦着一张脸躲在棉被里偷哭,哥今年会回去过年。 对了,那个法杖太显眼,你要把它藏好,别让陌生人看见,有人问起也要说没见过、不知道……你很聪明不用哥教,看完信之后将信烧毁…… “搞什么鬼,他又给我找什么麻烦……”魏青枫看到最后一行,正低声抱怨着哥哥又再没事找事,殊不知信纸突然从第一行起火燃烧,很快的将整张信纸烧成粉末,但箱子全无影响,一捏就碎的粉末里闪着点点绿光。“磷粉……”他可真聪明,在信纸上涂抹适当的磷粉,等磷粉一接触到空气便会自燃,直接烧得一干二净。 “魏医生,你在烧什么,怎么闻到烧东西的味道?”徐静枝闻到淡淡的烟味,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是我哥跟我开的小玩笑。”拿起有些沉手的法杖,魏青枫的内心百转千回,她是最讨厌麻烦的人,偏偏她有个麻烦制造机的哥哥,害她常常受到牵连。 page 10 越想越心烦的她,将法杖丢入养着孔雀鱼的鱼缸里,闪着宝石光芒的法杖被鱼缸里的水草掩盖住,若不是丢的人,还真看不出五彩石头里多出一截,冷厉的鹰首被飘浮的水草缠住,融为一体。 “医生,我头痛、喉咙痛,那个来也痛……”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唤回魏青枫的心神,她马上把哥哥的来信和那根法杖的事抛诸脑后,进入专业模式。“阿婆,你还有那个呀!最好去大医院检查检查,可能是肠道出了问题。”大肠癌的可能性居高。 “没礼貌,我才六十岁叫什么阿婆,我那个每个月还会来,一次来好几回……”量少了点,还是有。 魏青枫帮她量了血压,发现她血压偏低。“吴女士,你每次来看病都是拿止痛药,那种药吃多了会没用的,我们诊所的药没大医院好,你要快点好就去大医院拿好一点的药,别让自己痛得要死。” “大医院的药真的比较好吗?”吴女士半信半疑的问道。 “我干么要骗你,有些管制的药健保局不卖给我们,怕我们滥用钱,你也晓得价钱昂贵的药我们也买不起,一颗药要三百多元,我们才收一百五十元挂号费,那不是赔钱,当医生的也要赚,可是大医院就不一样了,有健保局帮他们付。” “好,我听你的,下午就叫我媳妇载我去慈心医院。”吴女士说完,也不再喊痛了,快速起身离去。她是抱着贪小便宜的心态想多拿一些药,听到有更贵、更好的药可以拿,赶紧捞便宜去。 “魏医生,你哄人的功夫越来越高明了,吴阿婆是我们镇上讹药的高手,她每一间诊所都走遍了,三天一次,把拿走的药又转手卖给外地的药局,不开药给她还坐在地上闹,没病硬要说有病,让人不胜其扰。”对于这个病人,李若瑶也感到很困扰,为了打发她只好给她药,但大多是胃药,或是维他命群,吃不死人。 “谁说她没病?”魏青枫揉了揉眉心,微露疲惫。 “咦!她有病?” “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她应该是大肠癌第三期。”吴女士的病情被她自己延误了,装病装久了会成真病。 “嗄?”李若瑶一讶。 “她这个年纪早就没有月经了,会有微量的出血是因为大肠壁变薄了,有着细小伤口,她说血色偏黑,是血在肠子里积存一段时间,经由小肠、十二直肠排出,那是癌细胞病变所产生的污血。”若能及早发现还有一线生机,透过化疗和饮食改善,因此她才会使点小技俩拐她去大医院检查。 “啊!那她不就……”没剩下多少时日?本来的愤慨变成同情,李若瑶说不出对吴阿婆不好的坏话,人都快死了何必苛责。 “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 “太好了,快下班了,你看外面有没有人,没人就准备休息。”累了一天,真不容易呀! “魏医生,小鲜肉还没来换药呢!”差不多该拆线了。 “小鲜肉?” 李若瑶吐了吐舌头,捂嘴直笑。“就是那个名字和你音同字不同的卫先生,他昨天就该来了。” “你说他没来?”不会又在忙他那个要参赛的作品吧? “是呀,安怡已经打过三次电话去催了,接电话的人声音听起来很老,说会尽快。”可是到现在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唉,真是麻烦,又要跑一趟。”魏青枫本想早点回去泡个花瓣澡,做个柔软体操再吃盘炒饭,之后散个步就能上床睡觉了,可是现在看来她没这个好福气了。“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没事就先下班吧。” 第3章(2) “啊!魏医生你怎么突然来了?二少爷已经没再发烧了,一餐能吃两碗饭,整个人也变得有精神了。” 魏青枫门铃按了老半天,张妈才来开门,一开门又拖拖拉拉的不让她进门,眼神飘忽,言不及义,似乎不太乐意见到她,还有些遮遮掩掩,她肯定其中有鬼。 “你家二少爷呢,还在房里休息?”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比让伤口结痂来得重要,除非手不要了。 “少爷他……呃!他……他去林子里散步了,你也知道老是闷在房子里对身体不好,闷久了没病也闷出病来,所以去吸那个什么……哦!芬多精。”张妈越说头垂得越低,不若以往那般有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哪一片林子,白杨树还是相思林,我去找他。”当着医生面前说谎,她好意思吗?她看起来那么好骗? “不、不用了,等一下二少爷就回来了,你先坐一下,我给你泡杯花茶。”张妈终于把人给请进门,但却惊慌得差点撞上身后的花架。 “不必麻烦了,给我一杯温开水就好。”魏青枫坐到客厅沙发上,将医疗箱往红木桌几一放。 “好的,你等等,马上来。”张妈走得很慢,还不时回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上来。 不过一杯温开水,张妈倒了快十分钟才回来,魏青枫也没说什么,假装没发觉她的异样,两人在暗中比耐性,看谁先沉不住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慢条斯理的喝着水,水都变凉了还喝不到一半;一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搓着两手来回踱步,好几次张口想说话,最后仍是默默的闭上嘴。 终于,张妈受不了这种尴尬诡异的气氛,率先开口了,“我说魏医生,你要不要改天再来?二少爷没想到你会来找他,可能不会这么快回来。”她说是这样说,心里却在暗骂着丈夫,这个老头子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没把二少爷从满是木头味的工作室给拉出来? “没关系,我晚上没有排班,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他回来。”魏青枫特意加强语气,意思就是她非等到人不可,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止她。 “可是浪费你宝贵的时间,相信二少爷也会感到抱歉,不如你先回去,等二少爷回来了我再通知你。”老坐在那里真像一尊佛,教人感到非常不自在。 回去再来?张妈真把她也当成他家的下人了吗,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也不想想他们这里上坡下坡的,光是爬一趟有多累。“既然他都不要命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我们佑青诊所不欢迎不听话的伤员,你叫他以后去其它诊所看诊。”说完,她立刻站起身,作势拿了医疗箱就要走。 她是基于医生的责任才会特地来瞧瞧卫擎风的复原情况,而不是闲着没事上门找羞辱。 “哎呀!魏医生,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快坐下、快坐下,我叫我家老头子去找找,很快就来了。”这医生的脾气还真大,不就说两句话而已,她有必要板起冷脸吗? 张妈和张伯是老夫老妻了,生有一子一女,都在老板的公司上班,薪水很不错,张妈本姓陈,但是随了夫姓,因为旁人跟着张妈、张妈的叫,所以现在除了自家人,没什么人记得她的本名叫什么。 “叫你家二少爷别再剖木头了,他受伤的那只手再不拆线也就不用拆了,长在肉里陪他一辈子,想要取出就得动手术将肉切开,一根一根的挑出来。”等于之前做的全白费了,他还得白挨刀一回。 “啊!有那么严重?”张妈瞬间白了脸,惊呼一声。 魏青枫故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又道:“我说的还是最不严重的情况,若他再不好好对待他的手,日后他的五根手指会失去灵活度,像是刚学会吃饭的五岁孩子,连碗都捧不住。” page 11 “什么,二少爷他……魏医生你别走,一定要等一等,我马上把二少爷找来。”二少爷就靠那双手扬名海内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老板还不迁怒他们一家四口吗? “最好快一点,我忽然想到我晚一点和美国的医疗协会有个网络会议要开。”要端架子她也会,只是不屑。 当年魏青枫在美国当两年交换学生时,她结业成绩相当优异,美国方面有意留下她,想将她打造成全方位医生,全力栽培,只要她一点头便高薪聘用,不用等台湾的毕业证书。 可惜她是个恋家的、飞不远的候鸟,一学到想学的知识和技术,她行李一打包就飞越换日线,回到水是故乡甜的台湾,把所学所知贡献给这片土地。 “好,你千万不要走,医生的话我们绝对会听。”张妈走得很急,彷佛身后有鬼在追赶似的,左脚一度还绊到了右脚,差点跌个倒栽葱,幸好她及时扶住门框,稳住重心。 魏青枫看得出来张妈脸上的着急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很担心卫擎风的手,于是她耐心的坐着喝水,以她小鸟啄水的速度,喝到天亮还有剩,反正她不急,急的是别人。 过了一会儿,她隐约听见类似争执的声响,声音很小,似乎来自地下,还有桌椅翻倒的碰撞声。 说真的,这真像一场闹剧,她不过来拆个线、换个药,全程花不到五分钟,有必要谍对谍的搞起间谍战吗?搞得她有如上门逼债的债主,欠债的跑的跑、躲的躲,只好拿老弱妇孺来顶门。 魏青枫放下水杯站起身,走向张妈方才走的路线,这才发现在楼梯口下方靠墙的一侧居然还有一扇拉门,一打开,是可以容纳四、五人并肩而立的楼梯,一股木头香气冲鼻而来。 “卫擎风,你上来。” 魏青枫冲着底下一喊,很宏亮的回音立即一波波的传送,灯光通明的地下室忽见多条人影晃动。 她也没看人有没有跟上来,一转身又回到客厅,拿起同一杯水继续小口的抿饮。 没多久,满头满身木屑的卫擎风便出现了,他手中还拿了一把圆刀,走两步,停一步的观望。 “过来。”魏青枫命令道。 没有迟疑地,卫擎风走上前。 “坐下。” 他照做。 “把受伤的手伸出来。”她真不想扮演讨人厌的角色,她明明是有专业、有品德的好医生,为何此时像个后母一样。 他老实地把手臂伸过去。“我没让它用到力。” 拆绷带,检查伤口,将所需的医疗器具一一排列好,伤口消毒,器具消毒,左手拿镊子,右手持剪刀,一剪,一抽线,一剪,一抽线,行云流水似的十指优雅如花。 自始至终,魏青枫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她眼前的男人不是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假人,她做好分内的工作就走人,无需浪费多余的情感给人生旅途上的陌生人。 正当她任务完成、要起身离去时,一只有力的手捉住她的手腕。 “你在生气。”卫擎风的思想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想了好久才看出她对他的不满,他很紧张她不理他。 “放手。”魏青枫的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以往的柔和。 “你在生我的气。”他心里不好受。 “我该生你的气吗?”她反问。 “我没听你的话。”所以她生气了。 “如果连你都放弃了你自己,还有谁会在意你?在得与失之间,我们要有所取舍。”老天爷不可能只偏心一个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卫擎风听懂她的话,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可是小黎说答应别人的事要做到,我不能失信,虽然比较慢,我用一只手也可以,慢慢的凿木头、削平、抛光、上油,我做得到。” “那吃饭、喝水、睡觉呢?”有责任感是好事,但过于勉强自己反而是一种伤害。 他陡地一顿,不自觉的用大拇指抚搓着圆刀刀背。“我、我有吃饭……呃!睡觉……” “你有吃饭,但只吃一点点,你有睡觉,但一天不超过五个小时,而水是完全不喝,对吧?”阳奉阴违。 卫擎风露出类似干笑的神情,若是他的父母也在场,看见儿子这样的反应,肯定会抱头痛哭,惊喜万分儿子的“病”大有进步。 “不是我要严格要求你,而是你的身体不允许,若是你工作到一半体力负荷不了昏倒了,接下来的事你还要不要做?失信是不好,但你有正当理由,别人要怪罪你是别人的错,以后你再以实力证明给他们看。”他已经够瘦了,还操出两个黑眼圈,真是白白浪费了他养眼的“美色”。 “我想做完。”他相当坚持。 “好吧,你还要几个工作天?”他说他是木工,魏青枫也当他是从事家具类的打磨师傅,未做他想。 卫擎风想了想,回道:“大约十五天。” “好,我让你做,但是你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每日还要喝足2000cc的水,我每隔五天会来检查一次,若是我发现你的体重减轻,焢窑一事就取消。”以示惩罚。 “不行!”他突然大吼一声。 张伯和张妈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很担心他的病又发作了,但是一转头看到魏青枫依然面不改色,他们又渐渐安下心来,看来只是他们太过关心才会有些慌乱,二少爷和平常没两样。 其实他们只把卫擎风当孩子看顾而已,从未认真的看待他内心的变化,自从遇见魏青枫后,他所表达的个人情绪越来越丰富了,他会笑、会吼人,眼中也有了别人的影子,不再只有他自己。 “你站上来。”魏青枫跟张妈要了电子体重秤,要替他量体重。 “一定要吗?”卫擎风不想量体重。 “不秤就没得商量。”他自己决定。 他咕咕哝哝的老半天,也不知道在念什么,最后在她的瞪视下,才一副小可怜的模样站上磅秤。 “六十五公斤。” “嗯,我胖了。”他自觉腰肉多了一点,但事实上他比受伤前还要瘦,而且没有补回来。 “太瘦了。”他是难民吗? “谁说的,我真的很胖。”他努力要撑出一身肥肉,可是挤来挤去只有排骨。 “你的身高多高?”依魏青枫目测,他应该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到一百八十公分。 “我不知道。”卫擎风闷闷的回道,他从来不量身高体重。 “一百七十八公分。”一旁的张伯代为回答。 “那你最少要达到七十五公斤,男孩子太瘦不好看……”国家又没闹饥荒,把自己饿得像竹竿干么。 魏青枫的偏执狂又犯了,她偏好的是胸口厚实一点、身材精实的男人,这样才能给人一种值得依靠的安全感,但不是把身体练得东一块肌肉、西一块肌肉的肌肉男。 那种腰比女人细,浑身没三两肉的花美男她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好感,没事把自己弄得那么瘦干什么,除非身体机能真的出了问题,不然根本是自作孽。 “我是男人。”卫擎风没好气的回道。他哪里像男孩子了? “男人要有男人的模样,你看看你的大腿,还没一只花瓶粗,你还像男人吗?”魏青枫手指的那个花瓶足足有半个人高,半径就有四十五公分,正常人是不会有那种腿型的,她当然是故意的。 “那我吃到七十五公斤就像了。”他要当男子汉,不让人瞧不起。 “对。”这是激将,喔不,是激励法。 “张妈,以后你要提醒我吃饭,要是我没空就喂我,像我小时候那样。”他一定要把自己养胖。 page 12 张妈欣慰的抹泪,她刚到卫家工作时,二少爷才七岁,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别人在喊他,是她一口饭一口饭的喂他,同时向老天爷祈求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适度的睡眠和喝水也别忘了。”说完,魏青枫突然觉得自己变成魏大娘了。 “张妈,你替我记住。”卫擎风只要一拿起刀具就会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只能仰赖张妈提醒了。 “好、好,张妈全记住了。”张妈马上回道。二少爷能变得更好,她也有功劳。 “这两天别让他的伤口沾水,刚拆线的新肉还很嫩,轻轻一搓就会破皮,要等表皮层长厚一点才能碰水,但也要轻轻地洗,再十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疤而已。 “我要去焢窑。”卫擎风念念不忘这件事。 “等你增胖了再说。”他的瘦让人看得很不顺眼。 “你不守信用。”他声一沉,颇有几分威吓。 魏青枫将他指着她的手指拗弯,笑声清亮地让他指向自己。“你不晓得出尔反尔是女人的特权吗?说话不算话更是属于我们女人的专有名词,你要缴点学费了,姊有空再教教你。” 第4章(1) “脚踏车?” “对呀,脚踏车。” “脚踏车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用来骑的喽,你明明就不笨,怎么老说这种很呆的话。”难道她看错他了,其实他的智商是负的? “我不会。”卫擎风老实承认。 “不会才要学,人生四肢是为了证明灵长类是世上最聪明的物种,我相信你。”魏青枫往他背上一拍以示鼓励。 “我一定学不会。”只有两个轮子无法保持平稳,脚一离地便会偏一边倒下,太危险了。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要勇于尝试,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也是经过无数次的失败才成功的。”没有做过就不知道自己行不行,这是哥哥常挂在嘴边的话。 虽然魏青枫不赞成拿命去玩的极限运动,但她否认不了在内心深处,哥哥是一座屹立不摇的山,她有点崇拜他,勇者无惧的形象便是为他而塑立。 “我可以换轮胎吗?像那一种的,不然我怕我坐上去会爆胎。”卫擎风指着一辆机车的轮胎。 “以……以你的体重想坐爆它还是有困难度,你别想太多。”想笑又怕伤人自尊的魏青枫忍得很辛苦。 经过十天的努力,卫擎风终于增重了两公斤,但是他身高高,身材仍显得不够厚实。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它像怪物。”椅垫那么小,坐起来肯定不舒服,脚踏板也小小的,他脚一放上去就看不到踏板。 对于不确定的事物,他向来不轻易尝试,他觉得并非必须学的技艺,会或不会毫无意义。 他的解读方式是需要和不需要两种,举凡穿衣、洗澡、吃饭,那是每天需要去做的事,所以他会去学习;而跑步、郊游、放风筝是户外游戏,不会也与他无关。 在某些方面他或许是天才,拥有过人的技艺,但他是个生活白痴,因为没有人教过他,他自然而然的不去接触,久而久之便变成理所当然,不会才是王道。 张妈、张伯只是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下人,不兼任教导和开释,他们不会多管主家的事,只维持卫擎风的基本需求,只要不饿着他,让他有衣服穿,生病时带他看医生,便是尽到两人应尽的责任。 所以他一直在独自摸索中,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办,除了偶尔来一次的黎志嘉,他没什么朋友,睁眼是一个人,闭眼是一个人,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从不知道何谓合群。 “你看我骑一遍,你等一下再试着骑骑看。”明明是粉红小甜心,哪里是怪物,魏青枫爱死她的脚踏车了。 她先教他如何握把手,控制龙头,怎么煞车,大略讲解一遍车体构造后,她便一脚踩踏板,一脚轻松的一翻,漂亮的坐上车,骑着车绕了几圈。 镇民活动中心前的广场相当大,平时镇上有大型庆典或喜宴都会来此租借,日常时间则开放民众从事休闲活动。 早上以老人家居多,有的练太极,有的练外丹功,或是打球、跑步,也有一些家庭主妇会来跳跳土风舞,要不就是扭扭腰来个有氧舞蹈,十分热闹。 下午四点过后通常是学生的天下,他们在这里追逐、玩耍、骑脚踏车,大声笑闹,青春飞扬,一群人重复做着相同的事也不腻,玩出一身汗才肯回家。 傍晚六、七点则是亲子时间,常会看到父母带着孩子来散步,有的小小孩会骑着有辅助轮的三轮车,一家人和乐融融。 没有人规定的生活秩序自然形成,大家都晓得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段时间谁会来,那段时间又是什么人,各自错开,互不打扰。 对青山镇镇民的作息了如指掌、又是当地人的魏青枫特地选在下午两点到四点,这段时间的青山镇宁和安逸,广场上几乎没有人,有时连狗也不出来溜达,找个地方舒服的躺着晒太阳,最适合不喜欢与人往来的卫擎风,不过事先她当然先检查过他手臂上的伤口,认为好得差不多了才允许他做这种稍微激烈的运动。 “不行,车太小。”卫擎风怕一坐上去就压扁了。 “不会,相信我,就像我这样,你只要放轻松,很快就会骑了。”魏青枫骑着脚踏车在他面前来回,还故意把脚放开,让脚踏车向前滑行,展现骑脚踏车的高超技能,一点也不危险。 “我不想学。”看她骑得很好,与脚踏车融为一体,他的声音有点沉,不太高兴她会,而他不会。 “不学不行,我们要焢窑的地方是在镇外的农地,走路太远,坐车太近,骑脚踏车刚刚好。” 他看着她轻快地在广场上绕着圈,未绑的长发如水波般飞起,心头有些发痒的想追上她。“很难。” 卫擎风学着她踩踏板,但是踩得动却坐不上去,他另一只脚刚离地,脚踏车就偏了,吓得他赶紧把两只脚放下。 “不难,你再试试,这可是方医生的脚踏车,我跟他借时他还推三阻四的,唯恐我把他的心肝宝贝弄坏。”让他骑的是三段式变速单车,一辆造价上万,是普通脚踏车的好几倍。 一听是别的男人的,卫擎风的雄性本能抬头了。“我不喜欢别人的脚踏车,很丑。” 闻言,魏青枫把脚踏车停在他面前,对着他微微一笑。“那你就赶紧学会,自己买辆新的。” 卫擎风想了又想,少有表情的脸上头一回出现苦恼。“你教我。” “好,我教你,今天我就充当一回单车教练,来,你握住这里……”她下了车,用心的教导他。 “这个把手好小……”他的手很大。 她看着他十指修长、掌心宽大的大手发笑,他的手往把手上一放,把手真的变得好袖珍。“记得不要东张西望,直视前方,放轻松点,脚踏车又不会咬你。” 不咬人但吓人……卫擎风在心里嘀咕。 一脚踩踏板,一脚跨上车的方式对身材高大的卫擎风不适宜,魏青枫干脆让他直接坐上椅垫,两只脚先撑在脚踏车两侧,等左脚踩踏板时,右脚马上跟着踩上踏板,一用力,保持平衡,车子就冲出去了。 可是不知道是卫擎风太笨,还是缺乏运动神经,每每一脚用力踩下时,脚踏车一动,龙头就歪了,车身便跟着摇摇晃晃的,这时他就会非常紧张,把车一甩跳开。 连试了几次都一样,仗着脚长的他跳得很快,根本不管脚踏车会不会摔坏,反正不是他的东西。 page 13 相较于他的率性举动,一旁的魏青枫看得连连叹息,她没看过这么别脚的学生,简直是甩车而不是骑车。 “不先摔几下是学不会的,你不要怕跌倒,顶多擦破皮而已,我是医生,一会儿我替你上药。”别再学得这般惨不忍睹,教她这个老师丢脸。 “为什么要摔?”再一次尝试的卫擎风左脚放踩踏板,右脚在地上拨呀拨,脚踏车是会动了,但他一脚还在地上,玩得似乎很愉快。 他像第一次拿到玩具的小孩,这样踩着玩很高兴,完全忽略了两只脚都要在踏板上,滑呀滑的绕着广场四周。 “因为多摔几次你才会痛,痛了就会知道哪里该平衡、哪里该控制,不想再摔车就能骑得好了。”一旦感到害怕,就永远也骑不好,不先迈出第一步,接下来都会因为害怕而畏缩。 魏青枫想起她小三学骑脚踏车时,骑的是矮一点的儿童型脚踏车,祖父一脸鼓励的扶住车子后头,让她不致倾倒,她只要负责踩就好了,几次下来,有一次祖父也是像平常那样,像她保证他会在后头扶着车子,没想到却偷偷放手,等她发现正要尖叫时,突然意识到她学会怎么骑脚踏车了。 从小很多事都是祖父教她的,自她懂事以来,父母工作都很忙,一早出门要到很晚才回家,假日也没什么时间休息,不是去开会便是有什么研习会的,不在家是常有的事,她跟祖父比较亲近。 “我是男人,摔倒了难看。”卫擎风还要维持他大男人的自尊。 虽然广场上没什么人,可广场前的马路车水马龙,来来去去的车辆和行人很多,还有厢型车改装的摊贩车卖着鸡蛋糕和冰淇淋,小孙子拉着走不快的阿嬷吵着要吃草莓口味的。 魏青枫听了,笑得很大声,乌黑如瀑的秀发往后一甩。“你也晓得你是男人呀,那就拿出男人的气魄,不要怕痛,不要怕摔,只要你敢尝试,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他被她这番言论刺激到,更努力的学,也扎扎实实的摔了几次,护膝、护肘上满是擦痕,最后还是得由魏大医生出马。 “你坐好,我帮你扶着后面,你先试骑看看……小心,把手握紧,手不要抖,腰打直……啊!看前面的路,要专注,快!用力的踩下去……对,很好,再一次……” 一个美得像漫画男主角的大男人歪歪斜斜的骑着脚踏车,骑了几下双脚又忍不住踩地,而两颊被太阳晒红的女人则是满头大汗的扶着车,两手酸得都快打不直了,跟男人骑的单车一样微微发抖着。 一个转弯没转好,卫擎风连人带车的骑上花砖,车轮卡在花砖的缝隙,没有意外的往花圃一倒。 魏青枫见状,赶忙上前想要拉住他,可是酸麻的手臂根本拉不动他,反而顺势被带下去,两人迭罗汉似的迭在一块,她的牙齿还叩上他的下巴,两个人痛得同声惨叫—— “我的牙……”是不是要掉了? “你咬到我了……”他扶着痛处。 两人还没察觉到此时的状态有多暧昧,女上男下交缠着,魏青枫的大腿还卡在卫擎风双腿间,微抬的膝盖快顶到他的重点部位,她只顾着揉颊抚脸,浑然不觉某人的鼠蹊部起了反应。 “好痛……” “好痛。” “你不要学我讲话。”她现在很想咬人。 “我没有学你讲话。”他压到背了。 “我牙齿痛。”他的肉真硬。 “我下巴痛。”一抽一抽的泛疼。 “下巴痛……”魏青枫低头看向他的下颚靠近喉结的地方,果然有一道很明显的牙印,三颗牙。 “我背后有石头……”卫擎风想起身,没想到手肘一拄地撑起上身,仰头一抬,正好面对低下头要察看他伤势的魏青枫,四片唇瓣好死不死的相贴。 这一瞬间两人都怔愣住了。 不过有傻勇的他顺应本能,他觉得她的唇很软、很甜,完全不做思考的吻下去。感觉他的舌头强横的要钻进嘴里,魏青枫快速回过神来,赶忙将人推开。“你干什么?”她的双颊浮现不自在的潮红。 “亲你。”卫擎风觉得这种感觉很美好,还想再试一次。 “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不能有过于亲昵的举动。”要教会他道德感可能很难,他看起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的世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做与不做,他想都不想的便道:“那你当我的女朋友好了。” 小黎说人要有伴,不能当离群动物,不然老了没人收尸。 “不行。”他说得轻松,却没想过后果。“为什么不行?”卫擎风不快地沉下脸。 魏青枫看着他,突然觉得此时的他有点霸道。“因为我比你大三岁。”她比他理智,早过了玩家家酒的年龄,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看不出来。”他真的觉得无所谓,他很喜欢她身上的气味,喜欢她脸上浅浅的笑容,她是他少数不排斥的人。 她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应该是赞美吧。“我是医生。” “你是医生和当我女朋友有关系吗?”卫擎风问得很直接。 “这……”魏青枫被问倒了,一时无语。 她是医生,和他算是医、病关系,可是他的伤一好,她便不是他的医生,两人在正常的立足点上看来是有所往来,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却有着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她关心他。 “我还是想亲你。”趁她不注意时,他又偷亲了她一下,然后十分得意的咧开嘴笑,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你……坏弟弟,你要叫我青枫姊。”魏青枫将两人的关系定义为姊弟,不许他再胡来。 因为在美国待了两年,亲吻、拥抱这种举动对外国人来说再平常不过,也是一种礼貌友好的表现,一开始她觉得不太适应,但后来也习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亲吻让她的心微微有些悸动,不过她很快的就解释为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做,才会一时间感到有些不自在。 “青枫。”卫擎风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少了一个字,是青枫姊。”她纠正道。 “青枫。”他笑得好开心,还想伸手抚摸她的嘴唇。 拍开不规矩的大手,魏青枫面色端正的教导道:“不可以再有这种不适当的举动,我知道你听得懂,所以你要牢记在心,不是亲过嘴就是男女朋友,而是要发自内心去喜欢才是。” “哟!魏医生,你很大方哦,跟男朋友约会呀!” 取笑的言语忽地传来,魏青枫对这抹嗓音熟得不能再熟,就算对方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北极熊,你走开,不要说风凉话。”她不解释,解释没有用,而且对方是镇上有名的八卦站站长,无中生有、越描越黑是他的专长。 “什么北极熊,是伍吉雄,你真没礼貌,叫声学长来听听。”哎呀!难得看她出一次糗,他要广为宣传。 伍吉雄是青山人网站的站长,平常最喜欢收集小镇上的小道消息,不论是谁家的母猫生了几只小猫,谁家的大门忘了关,他都会立即通报。 如果有自家的特产要卖,或是想买什么而买不到,只要是在地人,便是青山人网站会员,他会设个买卖专区,任人上网浏览,不收取任何费用,但前提是得提供一件青山镇正在发生的消息,他对八卦新闻的狂热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哪来的学长,不过念过同一所小学而已。”魏青枫没好气的回道。他们俩明明八竿子打不着,他这关系也牵得太勉强了吧。 page 14 “对了,听说你哥要回来了?”魏青崧那小子“流浪”太久了,说好了要帮他一起经营网站的。 “过年前会回来。”但不确定,她哥的不稳定基因随时会爆发,他说的话只能听听,不能当真。 “喔……”伍吉雄接着暧昧的笑道:“医生妹妹,你还要压多久,男朋友的肌肉似乎挺结实的。” “滚远一点!”她还能更糗吗?明明是学骑脚踏车,不小心出了个小意外,偏偏遇到大喇叭。 伍吉雄笑着用手一挡,表示挡住她的怒气。“好,你别生气,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差,也不晓得你的男朋友受不受得了。” “伍吉雄,滚回去养你的兔子!”她的坏脾气也是他挑起的,面对病人她可是最和善可亲的医生。 养殖大户的伍吉雄养了十几万只兔子,主要销往东南亚和大陆,他和魏青摄是国小、国中、高中同班同学,几个打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结群成党,在当年的青山镇可是教大人们头痛不已的小鬼。 “好,你没看到我在滚了吗?你们慢慢谈情说爱,我回去炒盘三杯兔肉庆祝医生小妹的爱情终于开花了。”真是可喜可贺,他还以为以她的硬脾气,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呢。 “滚——”魏青枫已经在低吼了。 伍吉雄大笑着挥手走开。 第4章(2) 等人离开后,卫擎风低声道:“青枫,我很难受。” “叫青枫姊。”到底要她说几次啊! “你摸摸,都肿了。”胀得很。 “摸哪里,你撞到头了吗?”医生的天性早已融化在骨子里,魏青枫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受伤了,急忙检查他的头。 “下面。”他的声音闷沉。 “下面?”难道伤到腿了?她的视线往下一瞄,双颊好不容易稍微褪去一点的绯红又加深了,她十分尴尬地看着他裤裆鼓起的一包,还能看到一鼓一鼓的抖动。 “你帮帮我。”卫擎风看着她的表情既无辜又理直气壮,一副她该负责的模样。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自已忍一忍,一下子就过了。”魏青枫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上离开,尽量不碰触到他。 敏感时刻,她还是要小心再小心,男人的yu/望太好撩拨了,稍微一点小引线就会引发森林大火。 但是她完全忘了她今天穿的是V领T恤,一弯身爬动,受地心引力的丰满双峰往下垂,露出两球浑圆白肉,深V沟痕若隐若现,简直是诱人兽性大发的美景,让人很想扑上去咬一口。 没有意外地,小擎风肿得更饱实了,他两眼发直的盯着一摇一晃的肉球,两手就这么握了上去。 魏青枫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居然唤醒一头淫兽。 “软的。”跟他平常摸的木头不一样。 要是硬的她就要哭了,那是乳癌末期……嗟!都被吃豆腐了,她还想什么病因啊! “把手放开。” “不放。”卫擎风觉得这样的触感好舒服。 “再不放开我要动手喽!”幸好现在广场上没有其他人,要不然她累积多年的好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 “动手?”他还没明白她话中的威胁,便感觉到两只手的手背一阵刺麻。 “这就是动手。”趁他手松开时,魏青枫迅速的起身后退。 “你用针扎我!”卫擎风不满的控诉。 “是针灸用的长针,我扎的是你的穴位,不伤身的。”她很少用,只在自己身体酸痛时扎上几针,减缓症状。 魏青枫把针收回,拉他起身,再把他的脚踏车牵起来后,从自己的车篮里拿了一瓶水给他。“喝水,这是用拘祀和红里泡的水,微甜,补血明目,喝了对身体很好。 卫擎风犹豫一下才接过,勉强喝了一口,发现还不难喝,便一口气喝了半瓶。 “今天的事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她还要在镇上做事。 “什么事?”他只关心他的小弟弟为什么不消下去。 魏青枫不免有点生气,有种鬼打墙打到自己的感觉,她跟他根本是鸡同鸭讲。“没什么,你只是来学骑脚踏车。” 怎么办,她被打败了,他不是不懂,而是不能理解,他认为大道都该朝他开。 “女朋友。”卫擎风莫名的笑了。 天很蓝,风很轻,夏天的尾巴还没走完,秋老虎的威风已经来了,一阵清风吹来,说是带了点凉意又有点闷热,吹在皮肤上应该是凉爽的,可是又有一股不舒服的黏糊,没出汗却比出汗还黏人,如果随手贴上一张纸说不定还会黏住。 两人稍作休息,等卫擎风冷静下来后,又练了一会儿的车,魏青枫决定再帮他降点温。“我请你吃冰。” 传统的冰果室已经式微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又一间的连锁饮料店,走在路上,可以看见几乎人手一杯摇摇,很少有人会再浪费时间坐在冰果室里,等着淋上各式配料的挫冰。 美妹冷饮室是一间复合室冰饮店,店里卖着各式饮料和咖啡,还有简餐和下午茶、松饼、小点心等,挫冰是其中之一,至于“美妹”呢,本名叫做李美梅,是个年过四十的辣妈,离婚七年,女儿现在已经在念国一了,母女俩相依为命。 李美梅是本地人,娘家也在青山镇,她年轻时嫁到外地,后来丈夫外遇,听说她带了七、八个堂兄弟壮声势,渣男才同意离婚,还把两人名下的房子卖了,财产两人平分,从此一刀两断。 离婚后,她带着女儿回到故乡,决心不再依赖男人,这家店就是娘家留给她的。 “小枫,男朋友。” 突然感觉到有人凑到耳边说话,语气还带着森森鬼气,魏青枫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她没好气的转过头,睨了一眼。“我性别女,不搞基,找我当你男朋友太傻了,去翻翻黄历收个惊,把附在你身上的脏东西赶出去。” “你三八二十四呀!我说的是你的男朋友,哪里勾来的,长得还真好看。”李美梅一双媚眼直往脸色偏白的美男身上飘,还不时搔首弄姿,展现成熟女人的魅力。 她这句话是赞美,表示这个小鲜肉能入她的眼,人长得端正又好看,让饿女看了会流口水的那一种极品美食。 “你的头发在哪里烫的?”魏青枫突然问道。她没看过这么丑的米粉头,就像顶了一只刺蜻在头上,刺还是张开的,这根本就是烫坏的失败作品。 “美花那里,两千块她算我一千五,而且自从我烫了头发之后,走在路上好多人都会回头多看我一眼,还捂着嘴对我笑呢!”李美梅沾沾自喜的扶了扶蓬松的头发,一副赚到了的模样,她太满意她引人注目的发型。 魏青枫在心里偷偷告诉自己,以后绝对不到花姨的店,太可怕了。“你自我感觉良好就好,这发型很……耐看。” “当然喽,我花了大钱就是要把自己弄得美美的,这样才不负我青山镇一枝花……啊!差点被你转移话题,交了男朋友还不老实,快点从实招来,身高、体重、年龄、嗜好、年收入。”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魏青枫暗暗翻了个白眼,大家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啊? “小枫呀,我们认识都几年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有几根毛我会不清楚吗?”李美梅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开始忆当年。 不认识佑青诊所魏青枫医生的人真的不多,她满镇上是故交老友。 “照旧,红豆牛奶月见冰,要雪花冰。”魏青枫懒得理她,迳自点餐。 “那你男朋友呢,要吃什么?”李美梅紧盯着他的那张帅脸,只差没冲上前剥去他的衣服,好好看看有没有六块肌和人鱼线。 page 15 魏青枫好笑的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你要我说几次,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好,不是男朋友的男朋友要吃什么?”从善如流,顾客永远是对的。 魏青枫已经无力解释了,镇上的人自有一番见解。“四果冰。” “好,一盘红豆牛奶月见雪花冰,一盘四果冰,要半糖还是全糖……”李美梅两手空空,却故意做做样子假装在填单。 “李美梅……”还玩?她都几岁的人了,怎么比她女儿还幼稚。 “哎哟,开开玩笑嘛!咱们是几年的交情了,你交了男朋友我也替你高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只要不像我前夫,你就放胆的去追求幸福,看到没,彩虹耶!”李美梅做了撒小花的动作,接着在半空中划了彩虹弧度。 感慨又感动,感慨自己遇人不淑,感动吾家有女初长成,两种悲喜交加的情绪融合在一起,她戏剧化的蠕动唇瓣哽咽。 李美梅是个很爱演的人,她也一直引以为傲,多年来始终认为是欠栽培,不然她一定是一代巨星。 “是谁告诉你我交男朋友的?”魏青枫暗自祈求千万不要是那个大嘴巴。 “青山人网站上的快讯呀!我一收到传讯就赶紧看了,网主还上传了一张你男朋友的侧面照,和本人一模一样耶,完全没失真。”所以她一眼就能认出。 魏青枫哭笑不得,暗暗呻吟,那头北极熊的动作也太快了,二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他已传得众所皆知? “美丽的辣妈,快去弄你的冰,我们是客人,不是来聊天的。”而且她晚上有排班,七点到九点半,这位老板娘的手脚可不可以快一点? “你喔,没人情味,八百年才来吃一次冰也不跟我多聊聊。”李美梅风骚的朝两人抛了个飞吻,踩着九公分的高跟鞋扭回柜台。 没办法,李美梅很矮,她灌水的高度还不到一百五十公分,即使穿着高跟鞋也只到魏青枫的肩头再多一点点而已。 “别理她,她人来疯。”魏青枫先给卫擎风打预防针,以免他被李美梅出其不意的疯狂吓到了。 青山镇很小,是个偏远地区,平常没什么休闲娱乐,因此养出些闲来无事自娱的怪胎。 “别说我坏话,我听见了。”李美梅的耳朵尖得很,媲美雷达。 “你人这么好,哪有什么坏话可以说,对吧?”魏青枫调侃回去。 李美梅很快的端来两盘冰,但是冰盘一放下,她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理直气壮的当起“第三者”,开心的笑着,还不时来回看着两人。 “李美梅。”她有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吗?还双手托腮。 “你吃你的冰,不用管我。”李美梅自得其乐。 “但会倒胃口。”看着她的脸谁吃得下,爆笑的花妈。 李美梅这下子可不开心了。“你说的那是什么话,绝世大美人不懂得欣赏呀!你七海叔说,只要看着我,他能多吃五碗冰,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把天赐的福气往外推……” “停,回去。”魏青枫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自认为无敌美的李美梅没好气的起身回到柜台,假意擦玻璃杯,嘴里却嘟嘟囔囔个不停,两只火眼金睛不离一对正在吃冰的“情侣”,她一边拍下两人的身影,一边上传青山人网站,放送最新讯息。 “换。”吃了两口的卫擎风忽然把四果冰盘往前一推。 “不好吃吗?”美妹冷饮店的水果很新鲜,所以她才选这一家,没想到……唉,不提也罢。 “你的看起来比较好吃。”他指着那颗代表月亮被打散的蛋黄,露出十足的好奇心,直觉认为好吃。 “可是我喜欢吃红豆。”绵密的口感是她的最爱。 “一人一半。”两人都吃得到。 魏青枫看了看两盘冰,无奈的点头同意。“好吧。” 她很公平的把两盘冰各分成一半是四果冰,一半是红豆牛奶月见冰,在分红豆沙时,她还停顿了一下,很是不舍的S到另一盘冰上头,还仔细地看有没有超过一半。 不过她刚分完,卫擎风又把他盘中的红豆沙S回她碗里,让她讶异得说不出话来,感觉心口发暖。 当他说到“你喜欢吃”时,她真的被感动了,他的表现太出乎她的意料,但感动归感动,她不会被一时的意乱情迷所打动,人是理性的动物,哪会轻易动摇心志。 “还说不是男女朋友,她骗谁呀!明明都分着吃冰了,还藏什么藏,一定是因为男朋友长得太好看,怕人家来抢,当医生的都这么小心眼……啊!不管了,赶快传给青山人,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青山之花名花有主了,手脚慢的赶紧蹲角落抹泪去。 很快的,佑青诊所的魏青枫医生交了男朋友的这个大八卦,传遍了整个青山镇,众人很自动的将这个消息当成重点关注,有时经过诊所门口,还会特意往内张望,顺便再用手机拍几张相片。 有些更无聊的人,就算没病也去挂号,一开口说的不是自己哪里不舒服,而是问什么时候可以喝喜酒,让魏青枫感到好气又好笑,这些人都太闲了吗? 不过方佑文倒是乐观其成,因为诊所的整体业绩提升了两成,虽然只是聊两句,假意漏个口风,这些假病人就笑呵呵的离开,不打针、不拿药,替诊所省了不少事。 “魏医生,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悄然无声的就把小鲜肉给叨走了。” “矜持点,李若瑶,你是有男友的人,更别说你很有可能明年底就要嫁作人妻了。”怎么连诊所的人也跟着起哄。 “要嫁人又怎么了?美丽的东西大家都有权欣赏呀!我过过眼瘾,不行吗?”没想到魏医生动作这么快,一出手就得手。 “那就从网路上下载一些养眼的帅哥图片当你的手机或电脑桌布,这样你就可以日也看,夜也看。”魏青枫调侃道,若是被她男朋友抓包,准会醋海生波。 “魏医生,你太坏了,居然想破坏我和我阿娜达的感情,我唾弃你。”李若瑶很不甘心的小射眼刀。 “回去工作,少说废话,这个月病人的资料你入档了没?还有下个月的药品够不够用,看一下存货,要是不够,记得快点打电话叫药商送来……事情这么多,你怎么还有时间闲晃?” 李若瑶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嘟着嘴做事去了。 魏青枫看着她的背影,身子往后一靠,靠着椅背,轻轻吐了一口气,真不晓得这八卦要传到什么程度才会停止。 第5章(1)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一回到家,魏青枫立即感受到屋子周遭流动的气味不同,多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松脂味道。 很淡、很轻,若非嗅觉灵敏的人是闻不到的。 她退了一步,弯身检查门锁,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看来对方不是从其他地方进出,那便是高明的小偷,绝不留痕迹的到此一游。 魏青枫假意翻找皮包里的物品,在屋外待了一会儿才神情自若的走入屋内,她不确定小偷走了没,故意弄出一些声响告诉不请自来的访客,屋主回来了,她也不忘将门板虚掩着,要是情况不对,她才能马上逃走。 进屋后,她先察看左右,房子实在太大了,只住了她一个人感觉好空虚,钥匙掉在地上会有回音,连她的脚步声都被放大。 而后她楼上楼下都检查了一遍,衣柜、浴室也没放过,里里外外都看过后,她才吁了一口气,把自己投向缇花绒布沙发,但是她的心情还是没办法放松,担心对方去而复返。 page 16 “如果这时候有人陪着该有多好……”她不禁苦笑低语。 女朋友…… 莫名地,魏青枫脑海中浮现一张中性的脸孔,耳际依稀传来他微喘着气,略带兴奋的沙哑声音。 当他的女朋友? 她忽然笑出声,笑声无奈又苦涩,她已经寂寞到只要有人肯真心陪伴她,她都全盘接受吗? 不是卫擎风不好,而是她没做好迎接爱情的准备。 但是爱情来了,她能控制吗? 魏青枫觉得思索这种问题好累,她决定把脑袋放空,她吸气、吐气,试图让有些慌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三条里烃窑。” 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洗完澡、做完皮肤保养后,头一沾枕,意外地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时,已是隔天早上。 昨天她没特别检查,今天早上仔细的看了看,家里什么也没丢,她的存折、印监、房契地契、现金和一些贵重物品都在,可是放置她哥送给她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被翻动过的迹象,巫师头颅放反了,她怀疑和哥哥送给她的法杖有关,毕竟那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价值不菲,如果又是先祖流传数百年,甚至是千年以上的法器,更有传承价值。难怪哥哥会要她将东西藏好,果然是烫手山芋,她真被她无法无天的哥哥给害惨了。不能报警的魏青枫只好当做没这回事,以免打草惊蛇,若有心人知道她已知晓此事,便会料定东西在她手中,那时恐怕不只是无声无息的登门翻找,而是直接面对面示威,再严重一点可能会动刀动枪了。 虽然很无奈,也只有忍了,无知者最安全。“发呆?” 一只薄茧满布五指的大掌在面前一挥,感到一阵风掠过的魏青枫蓦地回神,她有些愕然,随即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白屋的前廊,她居然连自己什么时候来的都毫无印象,魂不守舍的沉浸在千头万绪之中,真糟糕。 “不,是睁着眼睛睡觉。”她故作正经的回道。 “咦!你站着也能睡?”卫擎风惊讶的睁大眼,但眼底流露一丝她在骗人的笑意。 “没听过奇人异士吗?我就是那个身怀绝技的奇人。”魏青枫仍在开玩笑,但早已为了这荒谬的对谈内容而笑出声。 他不再和她继续说笑,话题一转问道:“我们要去哪里烃窑?”他显得兴致勃勃,背上水壶和一把遮阳伞,穿戴得像一名自行车车手。 “三条里。”她一位叔公的农地,该收成第二季水稻。 “很远吗?”他没听过三条里,他只吃过拿坡里比萨。 魏青枫在心里稍微估算了一下。“大约七公里左右,出了小镇,往南走水圳边的产业道路,很快就到了。”她说的这一条是近路,若要走公车行驶的路线,差不多要十公里的路程。 “你等我一下,我去牵车。”卫擎风说完,就往屋子的左侧走,那里有个停放车辆的车库,一次能停四、五辆轿车。 “牵车?”她不免有些愣住了。 前几天连脚踏车都不会骑的人要去牵车?是牵着走去,还是给她看一眼又放回去,她已经做好载他的准备,昨天一早就把车轮的气灌饱,每个转轴也上了油,修车工具一应俱全,以防爆胎或脱链。 “你看,我刚买的小蓝,很帅气吧!”卫擎风得意的炫耀,十分宝贝的拍拍改装过的拉风椅垫。 “你……你买的是比赛型的自行车?!”他疯了吗?一台造价十几万,还做了特殊设备修改。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乐透得主。 “我托小黎帮我买的,他连夜让人从台北送下来,说符合人体工学。” 他一句话,黎志嘉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暴君似的逼某知名单车厂商在最短的时间内弄出一辆不亚于自行车选手所用的自行车,符合他的身材,完全为他量身打造。 “你会骑了吗?”这一辆单车少说要二十万,他是买来当玩具吗?为什么她有种财大气粗的晕眩感,感觉很不真实。 “会,我练了好几天,你看,我摔得都瘀青了。”卫擎风拉高衣袖,两只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宛如被家暴。 “那你说要参赛的作品完成了吗?”只有一只手应该会有所延误,他还能抽出时问练车可真难得,可见得他很重视这次的活动,魏青枫不禁为他的用心留下深刻的印象。 “差不多了,等我把毛边磨光,露出木料的圆润色泽便能送件了。”这一次他做得很快,一气呵成,没有以往的滞塞,不知道下一刀要从哪里下手。 “你是……”做什么的木工?她正要开口问,显得急躁的卫擎风取出一只雕荷的桃木盒子。 “对了,这个送你,我用剩下的材料做的。”她应该会喜欢吧,这是他雕过最满意的作品。 魏青枫接过,桃木盒子不是掀盖式的,而是如装印章的方盒,由上面推开,她一瞧见到一只小虫在红色绒布上头,先是吓一跳,以为它会跳出来,还赶紧用手遮住,瞧它许久没动静才把手挪开,再拿起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小虫不是真的。 “咦!是一只……蚱蜢?” “嗯,我用剩下的肖楠木雕刻而成的,边材是淡黄褐色,心材黄褐色带有绿豆色,年轮不明显,木理通直,木肌细致均匀,花纹美观,具芳香气味,材面有光泽,非常耐腐,木材尺寸安定性良好,适雕刻……” 一谈起最喜欢的木头和雕刻,有轻微自闭症的卫擎风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人群适应不良症,他神采奕奕,眼眸晶亮,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整个人像在发光似的,隐隐透出一股优雅隐士的气质。 这时候的他比以往更耀眼,灿烂得让人不自觉想用手微微遮挡眼睛,才不会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灼伤了眼。 看着如金子般发光的男人,魏青枫忽然有种莫名的错觉,他不是普通人,万年精钢打造出的利剑非同小可,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他的背景一定不简单,拥有百坪白屋和植满白杨木、相思林的山坡地,没点身家是买不起的,让她不禁好奇他的出身究竟有多金贵。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卫擎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青枫,我说太多了吗?”一提到木头他就会忘神,老是忘了别人不一定听得懂。 “要叫青枫姊。”魏青枫坚持要纠正他。 “青枫。”他还是不肯改口,笑望着她的眼神像木头一样柔和。 她瞪了他一眼,见他还在笑,她实在拿他没辙。“你怎么对木头了解得这么透澈?” “常摸。”他常常与木头为伍,闭着眼睛也能摸出是什么材质和木料的好坏。 魏青枫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他是木工,对木材知之甚详也是理所当然。“你把这只蚱蜢雕得像活的似的,我很喜欢,谢谢。”她阖上盖子,将桃木盒子仔细的收到后背包里。 见状,卫擎风一阵欢喜,只差没跳起来欢呼。“你喜欢就好,以后我有空就雕给你。”他有很多木头,可以雕好多好多她喜欢的东西。 “不用麻烦了,我……”无功不受禄,她会不好意思。 “不麻烦,我随手一刻就有了,你还想要什么?” 魏青枫当然看得出来他摆明是在讨好她,莫名觉得他的反应很可爱,这时的他,言行举止根本与常人无异,她盛情难却,只好随口说道:“螳螂好了,两只大镰刀很威风,是昆虫界的霸王,和能跳的蚱蜢配成一对。” page 17 “好,我做给你。”卫擎风说完,笑笑地牵起她的手就要往门口走。 魏青枫起先以为他是基于礼貌才会牵着自己的手,但是一直到了下坡他还牵着不放,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她感觉到一丝不妥想抽手,但是他不肯,男人的力气先天上就优于女性,她怎么使劲也撑不开他的力道,反而让两人之间更像有那么一回事。 唉,暧昧真会害死人,要是被那些好事的人看到,不知道又要传成什么样子了。她本想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猛然想到木雕底部有刻字,问道:“对了,那个蚱蜢木雕底下好像有两个英文字母,一个是M,有什么特殊含意吗?” 一提到木雕,卫擎风的眼神便闪烁不定,有针扎手似的放开她的手,改牵着他的小蓝。“有字吗?是木头裂纹吧,剩料的材质没有原木好,容易龟裂,有斜纹。” 魏青枫相信自己绝对没看错,半个巴掌大的木雕蚱蜢,在后腿下方用小针刀刻了M和Y两个英文字母,也就是中文“木隐”的英文缩写,她曾在杂志上见过相关的报导。 木隐是近几年新窜起的木雕师,在国际间享有盛名,在十年前就有他的作品流出,但为数不多,令人惊艳,昙花一闪后便消声匿迹,直到多年后才又现世。 他的作品非常具有收藏价值,因此价格不低,每年推出的件数少之又少,令收藏家望穿秋水。 难道卫擎风便是木隐?她不知道他是有意逃避还是习惯自我保护,她没有追问,而是话锋一转道:“啊! 时间快来不及了,要迟到了,你行不行,我们要赶快上路了。”骑得还不甚纯熟的卫擎风一点头。“我跟着你。” “好,我们往人少的地方骑,你要是跟不上就喊我一声,我会停下来等你,不要硬撑……” “啊!你、你没有说有这……这么多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一看到万头攒动的现场,卫擎风立刻露出不安的神情,不自觉牵着车子后退。 魏青枫当初没说,就是怕吓到他,果然。“他们是单亲家庭及中低收入户,我们从镇上挑出三十户,由大人带着小孩共襄盛举。” 这场烟窑活动是妇女会发起的,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在各个商店放置劝募箱,让镇民自动自发的捐款,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家庭,共度一日野外烧窑的乐趣。 但是没料到镇上的居民比想像中还踊跃,不到一个月就募集到足够的金额,他们因此发出声明请民众停止捐献,可热情的镇民还是继续乐捐,最后发起人决定把多出来的捐款当做红包,发给这些家境困苦的家庭。 身为地方的一员,又是具有贡献性的医生,魏青枫也是发起人之一,但她不是妇女会成员,为了这次活动她把佑青诊所的医生、护士全找来了,充当随护人员,以防有人烧烫伤或其他变故,他们好随时做医疗上的支援。 “我……我可以先离开吗?”人好多,看得卫擎风眼睛都花了,胸口发胀,彷佛快要喘不过气来,而且吵杂的人声让他又想缩回自己的世界。 正当他要退缩之际,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他蓦地背脊一挺,看向相握的大手和小手,眼中的光芒变明亮。 “怕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魏青枫微微加重握着他的力道,给予他勇气。 这一瞬间,他觉得好像有一道光照进心窝,她的身影在他眼里变得很巨大,将他的心占满。“青枫,你不可以离开我身边。” “好,你要紧跟着我,不要跟丢了。”魏青枫回头一笑,笑容美得像撒下金粉,闪闪发光,教人怦然心动。 “嗯!跟着你。”卫擎风用力点头,面容变得柔和。 第5章(2) 当魏青枫和卫擎风手牵手的步入人群,马上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大家掌声如雷,彷佛他们是比镇长更具存在感的大人物。 拜青山人网站和那些八卦的镇民所赐,在场几乎每一个人都毫无异议的认定他们是一对,所以没人面露意外,反而会心一笑的给予祝福。 美丽的小镇医生,神秘又迷人的白屋主人,多么美好的恋情,这种宛如小说故事的情节,一定会有一个美好幸福的结局。 这是所有人的迷思,也是镇民的希望,青山镇是地灵人杰的好地方,理所当然是恋人的故乡。 “魏医生,做人不能太藏私,这么漂亮的男朋友居然藏着不让我们知道,你是担心我们辣手摧草吗?”这年轻人真不错,长得好看,虽然瘦了点,但体格挺不错的。 说话的是年近六十的妇女会会长,她保养得宜,外表看起来才四十出头,她爱跳国标舞,喜欢吃吃小男生豆腐,但为人古道热肠,做起善事从不落人后。 魏青枫懒得再解释了,嘴巴长在人家脸上,他们爱怎么说她无法控制,反正她心里明白就好。“金妈妈,你是想说得我脸红是吧,叫你家小金来比比脸皮厚度,我肯定输她十分。” 小金是金妈妈最小的女儿,她和魏青枫是国、高中的死党,感情好得可以互穿彼此的衣服。 可惜小金高中没毕业就怀孕了,奉子成婚,如今有两子一女,生完孩子后,她原本苗条的身材变得圆滚滚,油脂一多自然皮厚,她在取笑小金胖得惊人。 “你这张嘴呀,习得我都说不过你,不说这个了,这次参加活动的人比预估的多了一些,所以改分成五组,多出的那一组有二十多个人,由你负责,行吗?”她细皮嫩肉的,能烃窑吗?该不会得指望她的男朋友吧。 金会长倒是猜错了,魏青枫才是烃窑高手,她打小踩着泥巴长大的,跟一群堂兄弟、表兄弟玩在一块,根本玩野了,男孩子会做的事她没有一样不会,甚至做得比他们好,反倒是卫擎风完全是个生手,他连生火都不会。 “金妈妈,你太小看我了,除了不能马上生个孩子出来,哪有什么我不会的,我们这一组弄的泥窑一定又快又好。”魏青枫敢打包票没人比得过她,她以前可是孩子王呢! 金会长一听,笑得可开心了,镶的金门牙都露出来见人。“好,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到时候我一窑一窑的吃,哪一组没做好就罚组长到我家拖地,我把抹布都准备好了。” 三十户单亲及中低收入户家庭,大人和小孩加起来有一百多人,原本是分成东西南北四个角落,由各组带开各自造窑,以免过于拥挤而产生推挤,造成不必要的口角和纷争。 如今参加人数增加,只好再多分出一组,由晚到的魏青枫带领,他们这一组分配到场地的正中央。 五亩大的农地有稍微整理过,没什么杂草,只有翻开的土块,因此不必担心有虫或老鼠躲在里面。 不过人一多也使得食材有些短缺,现场就有人上青山人网站急征食材,身为站长的养殖大户伍吉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马上把许多肉品送往会场,让大人小孩都有肉吃。 烃窑看起来很简单,好像不用学就会,只要挖个坑,把土块堆在四周就成了,活动哨音一吹响,不分男女老少的一群人全动起来了,信心满满的挽袖戴帽,想当最先搭好的那一个。 可是真要身体力行时,没人知道凹坑要挖多大,明明只需要堆叠成圆塔状的窑台,往往盖到一半就塌了,又得重新开始,看别人不慌不忙,自己却手忙脚乱的,越想弄好就越弄不好,急得人都快跺脚了。 page 18 于是求救声不绝于耳,众人纷纷向做得最好的一组求援:“魏医生,我的窑台为什么搭不起来?” “魏医生,你来帮帮我们吧!” “魏医生……” 魏青枫带领的这一组,在她的指导下,很快就堆好了三组窑台,也顺利地升起火,将木材和土块烤红。 这只是基本的第一步。 “魏医生,为什么我们的鸡跟别人不一样?”一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答应过某人要做荷叶鸡给他吃呀!”所以她特意带了新鲜荷叶来,趁着荷田的荷花尚未枯败完前赶紧抢摘荷叶。 秋天的荷叶很难找,大多花期一过就残枯了,她费了好一番功夫去搜寻,才在一家有温室水池的私人住家找到,她跟那户人家沟通了许久,勉强才摘了三十几片荷叶。 好在他们是分组进行,每组分到十五只小土鸡,所摘的荷叶刚刚好够用,不必担心不够分。 “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男朋友,对不对?”小女孩两眼亮晶晶,好不兴奋地盯着她身边超级好看的大哥哥,俨然是个好奇心重的小八卦王。 一说到男朋友,闷着头和泥的卫擎风无预警地抬起头,冲着小女孩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很造孽的,他又收服一个熊小孩的心,包括孩子的妈。 正确来说,是在场很多女人都被他中性美的容貌迷住,把原本高居镇上美男子排行榜榜首的方佑文远远抛在后头,方佑文第一次觉得自己人气低迷,很不是滋味,心里直叹既生瑜,何生亮。 其他组的组员也常借故来讨教砌窑的技巧,顺便饱饱眼福,谁教小镇上的男人都太粗糙了,少有像花一样鲜嫩的极品。 大伙儿并无恶意,纯粹是好玩而已,在游乐的过程中增加乐趣,因此全场最忙的莫过于魏青枫了。 “你们从哪一点看出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大他三岁呢!”魏青枫俏皮的一眨眼,把大家都逗笑了。 “年龄差距不是问题,你们很相配,现在不是流行姊弟恋吗?差三岁算什么,从外表看起来你还比卫先生年轻,你们这是郎才女貌。”小女孩的母亲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多有情呀,教人看了都会被感动,这才叫真爱呀!无声胜有声,含情脉脉的以眼神交流。 魏青枫微挑高眉,这么快就查出“神秘人”的身分,她不得不佩服八卦网站的威力。 “你这么说卫先生会哭的,你把人家说老了。” “我不会哭,青枫比我好看。”一夸完,耳根泛红的卫擎风又低下头和泥,他的两手都沾满了泥巴。 原本摸木头的手换成满手泥,他感觉很新鲜,搅得非常卖力。 “呵呵……卫先生的话好像很少。”小女孩的母亲又道。 “他沉默寡言。”魏青枫避重就轻的回道。 “男人不要太多话比较好,哪像我前夫,一喝酒就说个没完,吵得我整晚不能睡,后来他还会动手打我,我才会下定决定跟他离婚,不过卫先生的声音很好听,他应该多说点话,造福我们这些没人疼爱的单亲妈妈。”说完,小女孩的母亲忍不住笑了。 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去领食材了,其他人也识相的走远,被刻意隔开的魏青枫和卫擎风像对恋爱进行中的小俩口,两人坐在大会发的小板凳上互看。 他们这一对是被众人硬拱出来的,若有一天两人真的相爱,最该感谢的是青山镇镇民。 “听到没有,她夸你声音好听呢,有没有很骄傲?”魏青枫一点也不意外他大受女性同胞欢迎,人是感官动物,对美有所追求。 “有。”卫擎风露齿一笑,黑瞳深邃得有如黑夜。 他直率的回答让她为之一怔,随即伸出食指朝他额头一推。“呋!得意了,人家说的是客套话,你还当真呀!修饰语听过没,人家是不好伤你自尊,怕你抱着棉被痛哭。” “我没哭过。” “是人都会哭。”从呱呱坠地的那一瞬间就会哭了,就算再坚强的人,一生之中也一定会哭上几回。 “我没有。”他不会哭。 “好,你是正港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是已经超凡入圣的卫先生。”只有神仙才没有七情六欲。 “叫我阿擎。” “嗄?”魏青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表情有些错愕。 “我不希望你跟别人一样,我是阿擎,你一个人的。”她也是他的,她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他。 卫擎风的爱情萌芽得相当迅速,从她把他当正常人看待的那一刻起,他心底就认定她了,就像他的木雕作品,第一眼先看到她花纹美丽的心,而后才闻到隐隐的芬芳。 一听他近乎告白的言语,她心里是有点动容,表情瞬间一柔。“好吧,阿擎,我们先来做荷叶鸡。” “我也帮忙?”只要能和她一起做,卫擎风都觉得很开心。 “当然,你别以为你只要负责吃就好了。”她笑着在他脸上点了一小点泥巴,他的嘴角上方立刻多了一颗媒人痣。 “青枫,我不弄你,我手脏。”他手上都是泥土,舍不得弄脏她。 他这么窝心体贴,让魏青枫更是笑靥如花,主动把他的“痣”拭去,同时往他脸上轻轻一啄当是奖赏,可是亲了之后她又有些后悔,她好像太冲动了。 “还要。”卫擎风把脸凑过去。 “不行。”她笑着把他的脸推开。 “那我亲你。”他对吻她上了瘾。 “人太多了。”还是No。 卫擎风的两眼顿时亮如星辰。“那等没人的时候。” “没人的时候我们也要回家了。” “我跟你回家——” 他话还没说完,魏青枫便将一张傩开的大荷叶往他脸上一盖。“干活,我教你,先把鸡放在荷叶上头,然后用荷叶把鸡包起来,为了怕荷叶松开,所以我们要拿几根稻草把荷叶鸡一层层的绑紧,最后才把你和好的泥巴涂抹荷叶上,弄成一个大土球……” 鸡肉已经简单的先用盐巴和拍碎的蒜头腌过了,没有多余的辛香料,就吃鸡肉的原汁原味。 这是卫擎风第一次做荷叶鸡,他觉得很新奇,他专注仔细的将泥巴一层一层的裹到荷叶鸡上,等他做好一个,魏青枫脚边已经有两颗圆滚滚的大土球,而她早已停下动作,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 同一组的人见状也赶紧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学他们包荷叶,绑稻草,裹泥巴,边做还边玩,互抹泥巴,结果荷叶鸡没做成几只,倒是多出几个泥人。 “喂!各位幼稚的大朋友、小朋友,请节制,你们不想吃又香又嫩的小土鸡吗?”魏青枫看不下去了,再玩下去,窑台都要被他们推倒了。“想。”众人有志一同的回道。 “想吃就认真点做,一号窑要再添一些细一点的树枝,让火烧旺些。”火要够大才能把土块烧红。 “好的,魏医生。” “二号窑的温度差不多了,待会把柴火拨散开,露出底下的坑,泥巴裹好的荷叶鸡以弧状排列放入坑底。”一个接一个铺底,再把烧红的柴铺在荷叶鸡上头,盖实。 “知道了!” “芋头、地瓜、玉米这些东西用铝箔纸包好了没有?”啊!她看见了,包得很丑,但还算严实。 “差不多了,魏医生。”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好,一会儿鸡放进去后,你们就把柴火盖在鸡上面,接下来再把你们包好的芋头、玉米全扔进去就可以进行最伟大的破坏工程。”那是大人,小孩最爱的活动。 “破坏工程?”什么意思? “敲碎它。” 果然破坏的快乐大过于建设,一等火够热,所有的食材都丢进窑内,像个指挥官似的魏青枫一声令下,她那一组的组员拿起圆锹、木棒,很是费劲的狠狠敲下,有如遇到杀父仇人似的,没有一个不使出全身力气来摧毁好不容易砌成的窑台。 page 19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几座窑台的土块都被敲成泥块了,形成微微冒出白烟的小土堆,土一摸是热的。 为了不让热气跑掉,又铲了一些附近的土覆盖在上头,直到白烟不再飘出为止,几个孩子在土堆上又叫又跳地把泥土压实,好确保里面的热源能均匀的散热在食材上。 造窑是为了毁窑,接着便是一个半小时的等待。 在这段期间,妇女会几名成员带大家进行团康游戏,有钢铁人大战哥吉拉,蝙蝠侠偷超人的内裤,命运青红灯转转转,还有手语带动唱,阿公阿嬷带着孙子玩殿松脚……活动办得很成功,大人、小孩都笑得嘴都阖不拢,此时的他们只有欢乐,不见忧愁,人人心中充满爱,而不是怨天尤人的怪老天爷不公平,未见眷顾。 “你要不要去玩?”魏青枫看着卫擎风问道。 “不要。”他一脸惶恐的猛摇头。 “很好玩的。”他要是愿意走入人群,自闭症的情况也能好上大半了。 “不。”他还是很坚决的摇头。 “阿擎,他们一点也不危险,虽然他们也有牙齿。”不咬人,用来当摆饰,温驯且无言,不具攻击性。 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他眯阵一笑。“青枫,那些用剩的木头还要不要,丢掉很可惜。” “你想要?”破木头劈成柴烧都嫌费事。 “嗯!”他点头。 “前阵子台风来袭,吹倒不少路树,满地的粗干和细枝,正巧我们要办活动,镇公所就全部载来了,你看中意哪一块就拿走吧,我跟镇长说一声就好了。”有人捡“破烂”,镇长还乐得轻松。 有红杉和樟木,更有珍贵的台湾桧,他们不识货吗?看着一块一块被切割成柱形的木头,卫擎风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各种雏形,就等他巧手一雕,这些木头就能变成笑弥勒、仙桃献瑞、猴王三戏水帘洞、吹笛牧童送晚。 第6章(1) “你行不行呀!” 说话之人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似乎是在看笑话。 “方佑文,我,姐咒你喝水呛到,走路跌倒,过马路被红绿灯砸到头,你这缺德鬼天性中的善良被狗啃了,我把他交给你照顾,你却是带头使坏的那个人……”所托非人。 “喂!学妹,你这是迁怒,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李若瑶、林安怡她们也有分,你没看见她们那一双双狼目呀!我是男人见了也怕。”多凶残,彷佛女子监狱放出来的女囚,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个个饥渴得很,如狼似虎。 “你别狡辩,就是你的错!即使不是你的错也要算在你头上,我不过才离开十分钟上个厕所而已,回来就看见他醉趴了……”那一幕实在太震惊,他居然醉趴在地上成乌龟状。 魏青枫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侧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的方佑文闪避着她的瞪视,继续辩解,“这哪能怪我,谁晓得他动作那么快,不知谁说了一声喝,他二话不说就拿起我们为你准备的特调饮品往嘴里灌,喝得一滴不剩。” 他们想整的是酒量奇佳的魏青枫,她怎么喝都喝不醉,因此几人才合谋要看她醉一回,偷偷的在她的酒里多加了好几种酒,单喝不易醉,混酒喝多了,不醉也难呀! 没想到该被整的人没被整到,倒是把个插花的给灌醉了,标准的一杯倒,把大伙儿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想推卸责任,我不是把人交给李若瑶或林安怡,而是你方大医生方佑文,我就不信你连抢下酒杯都办不到!”他要不是无能,便是故意的。 方佑文很想反驳,但他当时确实也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酒杯已见空。“我吓傻了嘛,何况我以为他真能喝,谁知道是个绣花枕头,跟你的酒量完全不能比,说倒就倒……” “什么绣花枕头,方佑文,你要我踹你几脚吗?”做错事的人还敢指责别人,身为医生的他应该做出正确判断。 由于烃窑活动相当成功,所以活动结束后,妇女会有成员提议要办个庆功会,就在妇女会的二楼会议室,一群召集人来个小型餐会,佑青诊所的医护人员也在邀请行列中。 妇女会其中一名成员的家里是卖酒的,她丈夫是名酒商,各种洋酒、国产酒都有,想要助兴的她,便叫小儿子搬了几箱来,喝不完还可以送人,反正她也不缺那几个酒钱。 可是酒一下肚就喝海了,原本只是浅酌而已,最后变成人手一瓶,庆功宴成了品酒大会,你一杯、我一杯,开心干杯,白兰地、威士忌、琴酒等混着喝,还分享感想,没多久,几乎大家都醉倒了。 唯二没醉的其中一个是方佑文,他会起酒疹所以根本没喝,另一个则是喝得不多的魏青枫,他们——拨电话请各自的家人来接,很是无奈的向家属解释,再一个一个将他们送走。 偏偏卫擎风家中的电话不知是故障,还是话筒没挂好,始终打不通,而且以张妈、张伯那把年纪想扶他上坡,恐怕非常困难,所以到了最后,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剩下三个人,和一室的狼籍。 “现在怎么办,把他扔在这里吗?”方佑文问道。他明天早上还有班,不想彻夜照顾一个醉鬼,以免没精神看诊。 假日举办烃窑活动,他本想着散场时间还算早,还可以回家好好休息,谁晓得还要参加什么餐会,菜没吃多少却惹来一堆麻烦。 魏青枫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你可以再没良心一点!你的医德到哪里去了?” “他又不是我的病人。”方佑文苦笑道。 “可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也有责任!”他要是肯多用点心注意,他们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种进退不得的地步。 看了醉得一塌糊涂的卫擎风一眼,方偌文叹了口气。“我听你的,你决定吧。” “送回白屋?”此话一出,魏青枫就后悔自己说得太快了。 妇女会在镇东,白屋在镇上,别说扶着一个意识不清的人走上一大段路,光是上到山丘就十分考验体力,她不认为她有本事做到,那太强人所难了。 果然连方佑文也叫苦了,一脸惊恐的摇头。“你先杀了我还比较快,我看起来身体很好,其实底子很虚。” 是呀,她也很虚,“搬运”工作做不来。 他们没考虑找辆车来载,因为太丢脸了,万一卫擎风吐在人家车上多不好意思。 “对了,你家不是在附近吗,让他暂住一晚不就好了。”学妹的家离这里很近,拐个弯就到了。 “你引狼入室。”魏青枫控诉道。 方佑文不免失笑。“拜托,他都醉成这样了,还能爬上床侵犯你吗?我觉得比较应该担心的是你吧,要是你见色心喜,把人家怎么了怎么办?” “嗟!你想太多。”她还没那么缺男人。 “那你的意思呢?”他们似乎没什么选择。 魏青枫轻拍了拍卫擎风的脸颊,试图叫醒他,最终认命的道:“算了,还是送我家吧,没人看着我不放心。” “那这里呢?”方佑文环视了室内一眼,一团混乱。 “等金妈妈她们明天来了再处理吧。”魏青枫也是“海口亲戚”,吃饱就走。 “也只能这样了。”反正金会长要是说什么,他只要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就好。 方佑文和魏青枫一右一左的架起卫擎风,三人连成一直线的走向路灯不明的街道。卫擎风虽然喝得烂醉,可问题还真不少,一下子嚷着口渴要喝水,一下子又满脸涨红的说想吐,而且他居然还会认人,他推开臭男人方佑文,两手抱着魏青枫的腰,口中直喊着她的名字。 page 20 方佑文气得很想直接仰倒,不再理会,可是看学妹一人支撑十分辛苦,他决定大人有大量,不跟一个醉鬼计较,好心的帮扶。 平常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走了快三十分钟,一看到中药店改建的房子,方佑文和魏青枫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到了。”温暖的家。 “你帮我扶他进来。”手好酸。 “要扶到哪里?”嗯,空气中弥漫一股陈年的药材香。 魏青枫想了一下,回道:“我哥的房间。” “在哪里?” “左手边第一扇门。” 门把一转,门开了,两人合力将颇有重量的卫擎风甩上床,他上半身正躺在床上,两手大张,膝盖以下的两条腿还在床下,他正捂着胸口,痛苦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好了,人送到了,我可以……”走了? 正当方佑文要转身离开时,水状的呕吐物朝他的脸和胸前喷来,他瞬间整个人僵直。“呃……这个……呵呵……他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不要生气。”魏青枫很想不笑,但实在忍不住,太、狼、狈、了。 “……记得叫他赔我一件衣服,要名牌的。”方佑文背脊硬直,两手维持上举动作,因为一有动作,身上的酸臭物就会往下流。 “你……咳!咳!先到里面的浴室清洗一下。”好臭,捏着鼻子还闻得到,而且他这副像稻草人的模样很搞笑。 “谢谢你的嘲笑。”他走得很慢,直挺挺的身板有如一片木板。 “不客气,两肋插刀义不容辞。”刀插他两肋。 一会儿,浴室传来水声。 方佑文把外衣脱下来,直接往垃圾桶里扔,他受不了这种腐臭的气味,干脆不要了,他只穿着一件内衣,略微用水冲洗了脸和颈肩、手脚。 快速处理好后,他一句也没多说,迫不及待的冲向大门,逃离“犯罪现场”。 等魏青枫听到脚步声从房间里出来,就只看到他的背影,她不满的抱怨道:“搞什么,至少帮我把他的衣服脱了,我一个人哪搬得动他。”嘀咕了两句后,她又回到床边,低下头看着满脸通红的男人。 喝醉的他别有一股清冷的气质,五官清逸,面容俊秀,嘴唇薄得像抿了一点口红在上头,一颤一颤的睫毛居然不比她短。 很容易让人入迷的一张脸,她看着看着都忍不住要吻上他,要不是他口中呼出的酸臭味,她说不定真的会亲下去,如方佑文所言,化身为狼女,暗夜吃掉小鲜肉。 “这一身臭味怎么受得了……”她边碎念边脱掉他的鞋袜,将双脚往床上一抬,乔了乔身体让他睡正。 原本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反正也臭不到她,可是看他皱着眉头扯着衣服,想要脱衣服,可是怎么也脱不掉,她又有点不忍心,她知道他正在散酒气,所以全身发热。 帮人没有帮一半的,魏青枫索性把自己当成刚报到的实习医生,什么都要做,于是她把他的衣服、裤子都脱了,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然后拿来装了水的脸盆和毛巾,拧干水后替他檫脸和脖子,而后是手,毛巾泡水再拧干,擦拭他的身体。 把卫擎风打理好,她已经累得快虚脱了,手臂酸得根本抬不高,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吁了一口气,便往柔软的大床扑去。 略微休息了一下,魏青枫进浴室梳洗,微带沐浴精香气的身体泛着珍珠般光泽,她满意地做了胸部拍打动作,不着内衣的换上宽松的睡衣,往后一倒是床的位置。 她几乎头一沾枕就睡着了,轻轻的酣声响起,她睡得无比香甜,无梦……吧。 一觉到天明是件多美好的事,这样的睡眠品质一向是魏青枫所追求的,只是今晚她虽然没作梦,却遇到鬼压床。 她睡到一半忽然感觉有重物压在身上,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手脚似乎也被压制住,整个人无法动弹,她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瞧见一团黑影,她惊惧得正要放声大叫,“什么东西……唔!唔……” 怎料她才一开口,就感觉到有人在吻她,而且这个吻专制又霸道。 难道是上次那个贼?魏青枫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正在“侵犯”她的是人,她相当愤怒,因为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强暴犯,她用力抬起膝盖,打算做个会令对方痛不欲生的重点攻击。 “青枫,青枫……”热,他好热。 咦!这声音……她马上放下已经微微抬起的腿。“阿擎?” “青枫,我想要,给我……”卫擎风觉得热得快爆炸了,下面好硬好硬。 “你不是睡在隔壁的房间,几时摸过来的?”魏青枫忙于应付他摸着她身体的手,刚拨开他抚胸的手,呼着热气的嘴又凑过来,隔着衣服含往她的蓓蕾,重重吸吮。 “我醒来找不到你,就一间一间的找,这间有你的味道。”好软、好香,他的青枫…… 卫擎风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就像旅行了好久的旅人,在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后,终于看见水草丰富的湖泊,二话不说的纵身一跃,先在湖里游个过瘾再说。 他本来就不擅长思考,也没有道德观念,在酒精的催化下,他只想发泄,而他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谁也取代不了她。 …… “我很久没做了……” “有多久?”他看起来有一段时日没耕田了。 卫擎风像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紧握着她的手,沉默了许久后才幽幽的道:“五年了。”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魏青枫也知道这么问好像她很小气似的,但她真的有点小介意,女人之间最怕的是比较。 魏青枫一共谈过三段感情,其中一段是远距离恋爱,她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外国人,那时她在美国当交换学生。 义大利男人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连乞丐都很帅,她遇到的便是帅得有如中古世纪武士的义大利男人,他大她十岁,他说他只能在美国停留三个月,所以他们只能做三个月情人。 那段时间她真的很快乐,每天都沉浸在性的欢愉和被人呵护中,那个男人非常温柔且多情,真把她当东方公主来宠爱。 后来她才知道他在义大利已经结婚了,小孩都生了两个了,只是与生俱来的浪漫天性让他向外寻求爱情,他们的相遇是意外,也是美丽的邂逅,但注定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没有女朋友,都是小黎帮我找的。”她们年轻美丽,但没有灵魂,他不是很喜欢。 “你受伤那次送你到诊所就医的黎先生?”很滑头的一个人,太过功利。 “他是我经……呃,朋友,我很小就认识他,他人很好,对我很照顾。”没有他,就没有木隐。 “你觉得好就好。”觉得浑身黏腻的魏青枫没有完事后的羞涩,她扶着酸疼的后腰起身,打算去冲个澡洗去这一身浓腻气味,可是才一动作,吻痕点点的双肩又被按住。“青枫,我又想要了。”卫擎风毫不遮掩昂立的下/身。 她一听,差点一脚踹过去,他恢复得也太快了。 “不行,房事要适当,太过度容易伤身。” 熊孩子,纵欲过度小心肾亏,这是身为医生的忠告。 “你不用动,我来就好,多做几次有益健康。”说完,卫擎风老大不客气的再次欺上她,长驱直入。 第6章(2) 橘红色的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先是照亮了整片海洋,接着一点一点的金光往陆地移动,越过绿池,越过森林,越过不高的山,一路来到宁静的青山镇,乘着微风,飘入半开的窗户内,风吹动草绿色幸运草图样的窗帘,来到小鸡造型的闹钟上。 page 21 光,是明亮的象征。 背着光,在窗户旁有道长长的黑影一直延伸到床畔,勾勒出一个帅气的人形,双手抱着胸,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似乎兴味十足的盯着粉色系床单下的隆起,静待惊喜,或是尖叫。 “青枫,你家有人。” 被折腾了一夜的魏青枫很不耐烦的拉起棉被盖住头。“我家只有死人,没有活人,叫他要投胎往别处去。” “他在笑。”笑得令人发毛。 “那是他牙齿白,炫耀。”有起床气的她不习惯被吵醒,一旦没让她睡足八个小时,温柔小羊会变成母老虎。 “他还在笑。”可是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他剖成两半。 “那你叫他去死。”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她被头不知餍足的野兽折磨到凌晨五点才睡,睡眠不足的人没有理性可言,只剩下怒气、戾气、杀气和一肚子的火气。 “我家青枫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卫擎风对着背光的黑影撂下话,语气没有一丝犹豫。 “你家的?”几时他家的变成别人家的,怎么没人通知他一声,他有这么无举足轻重吗? 一听到低哑到喝醉酒似的嗓音,闷头大睡的魏青枫猛地打了个冷颤,还有种头皮被刮了一层的感觉。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这种声音,那就是…… “你长得和青枫很像。”眼睛很亮,拥有对生命的热爱,往上一挑眉的角度简直是同一个人。 很像?很想装死的魏青枫睡意全消,暗暗在心里呻吟,希望不是那魔星,希望不是那魔星,希望不是…… “魏青枫,你死了没,死了也要从坟墓爬出来认亲。”胆敢把男人带回家睡,她长进了。 “我不认识你,大门朝南,请自便。”她决定装死送客。 “好呀,你翅膀硬了,居然连大哥也敢赶。”黑影走到阳光下,露出一张和魏青枫有六分相似的脸孔,只是脸型比较阳刚,肤色偏黑,眉间有道勾字形的小伤疤。 “你才是猴子,每天在丛林里吊来吊去,请问你的手臂长长了没,要不要认祖归宗长臂猴?”她都没说他整年在外东奔西跑,连家也不回,要不是常接到他的来信,她都要忘了还有一个亲哥哥。 “好了啦,别躲着,出来见见大哥,我们有一年零三个月没见面了,你不想我吗?”魏青崧笑道。 “不想。”魏青枫难得任性一回。 在青山镇居民眼中,魏青枫是个和善亲切的好医生,为人稳重,乐于助人,所冇的疑难杂症在她眼中都是小事一桩,可是在魏青崧面前,她就只是魏家的小女儿,乖巧、温顺都可以拿掉了,她就是无理取闹也是理所当然,谁教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大家不疼她还能疼谁。 “我不跟你说一声就回来,原本是想给你惊喜,没想到反而被你吓到了。”魏青枫说完,顺手拿起一旁茶几上水果盘里的小苹果往床上一扔,他只是想逗逗她,看她炸毛而已,谁知…… 成弧线落下的苹果并未落在棉被上,在半空中就被一只偏白的大手拦截。“不要乱扔水果。” 魏青磁双眼微眯,露出好不亲和的笑脸,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打量着光着上身的男人。“你哪位?” “青枫的男朋友。”假的说久了也变真。 “姓名?”妹妹的眼光很高,会看中这一型的?每个哥哥都有恋妹情结,魏青崧也不例外,他认为自家的妹妹是独一无二的天使,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 “卫擎风。”卫擎风念得很快,听起来像…… “魏青枫?你干么用我妹的名字。”让人非常不快。 “卫士的卫,一柱擎天的擎,风雨无阻的风,音近字不同。”卫擎风也很意外两人的名字发音如此的近。 “啧!还真是有缘呀,看来上天都为你们安排好了。”真他X的巧合,教人火大。 “魏青崧,你要去唱大戏吗?”接下来是不是早生贵子,永浴爱河,新郎新娘送进洞房? 魏青崧没理会妹妹的嘲弄,继续问道:“职业?” “……木工。”木雕工艺者的简称。 听他顿了一下,魏青崧直觉他有所隐瞒,便故意道:“做木工能养得起我妹妹吗?她可是医生,月收入甚丰。” “养得起。”卫擎风也有大男人的一面,他一直以自己为屏障挡住身后的春光,绝不让魏家大哥看到自家妹妹的一寸肌肤。 “查户口去户政事务所,我还没有要嫁人。”也不用靠男人养。 “你们都睡过了,你难道要便宜这小子吗?女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哥不能陪你一辈子。”这个妹妹怎么越大越令人操心,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总是用甜甜的嗓音喊他哥哥、哥哥,把他的心都喊化了。 “你怎么不说是我占他便宜,他还小我三岁。”魏青枫回道。 “什么,他比你小?!”魏青崧惊呼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床边,由上而下用瞪视的打量这个越看越不顺眼的“小鬼”。 “我只是比青枫晚生三年,没有差多少。”觉得有危机感的卫擎风眉头一皱,摆明了在保护自己的地盘。 “这是我们魏家的家务事,你这个外人插什么嘴。”魏青崧随意的把手一挥,表示他不在重点讨论中。 妹妹都说不嫁了,他就不是妹婿,不是妹婿就等于没有姻亲关系,不是自己人便是外人,是如同灰尘一般的存在。 “青枫是我的。”卫擎风语气冷硬的强调。 魏青崧讽笑道:“她不点头,我不同意,不算数。” 人的潜能无限,面对心爱的人即将被抢走,卫擎风十万火力大爆发。 “你凭什么替青枫作主!” 没有被逼到极点,人是不会反击,卫擎风的反应是往好的方面发展,他越来越脱离缩在小宇宙的自己。 “哼!你这小子口气真狂妄,我家小青枫姓魏不姓卫,她不是你的,你早早死了这条心吧。”一个木工也想配上他的医生妹妹,那是鱼在陆上走,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大哥,我三十岁了。”魏青枫幽幽的道。 “你居然帮这个臭小子说话?”魏青崧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是回来吵架的吗?”一点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闻言,魏青崧的表情马上变得很委屈。“你以为我回来一趟容易吗?你知不知道我推掉了多少人情,你不感动得痛哭流涕展开双手欢迎我,还让我亲眼目睹自己的妹妹睡男人,我惊吓呀!小心脏评抨、评抨的直跳。” “你很吵。”她哥最擅长把黑的说成白的,理不需要直,气壮就好。 “你敢说我吵……呋!你干么?!” 头一回有人敢挡魏青崧的路,全身赤裸的卫擎风倏地下床站在魏青崧面前,竟比魏青崧还高上一、两公分,气势不亚于他。 “出去!”卫擎风不满的指着房门。 “你赶我?”有没有搞错,谁才是主人。 “青枫说你很吵。”吵到青枫的人都不能留下。 “就为了这个理由要赶我走?”魏青崧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躲在棉被里的魏青枫闷声大笑。“哥,你还是先出去,让我们把衣服穿上,虽然你不介意,可我不想当供人欣赏的裸体模特儿,人长大了,有些事也变得不一样。” “唉,听你这么说真伤心,吾家有妹初长成呀!”魏青崧说完,又变回一副正直好哥哥的模样。“妹呀,哥等你,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为了这个外人呕气。” 男人的幼稚表现在行动上,三十好几的魏青崧还不沉稳,临出房门前还故意用左肩撞了卫擎风一下,见他的身体往后晃了一下,他得意得像只战胜的公鸡,光荣地走出去。 page 22 “那是我哥,你认识了。”不用再介绍了。 “他跟你很像。”所以一开始他才没急着叫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魏青崧大约凌晨六点进门,那时天只有微微亮,对四周声响特别敏感的卫擎风在他一进屋时就察觉了,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他起身随手拿起书桌笔筒内的剪刀,再躺回她身边,不动声色的等人靠近。 房内的光线虽然不够明亮,但是魏青崧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卫擎风还是透过微弱的光亮瞧见他的脸。 如此神似的一张脸,说不是一家人没几人相信,因此他放下心中的戒心,将手中的剪刀悄悄放在枕头下。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不表示他不能试着忍受,在魏青枫有意无意的带领下,他渐渐走入人群,话也变多了,眼中多了明亮的神采,闪着笑意。 卫擎风也感觉到自己正在改变,但他并不厌恶,他想和魏青枫走得更近。 “哪里像,他是个浪子,像风一样没有定性,总教人担心。”魏青枫起身将他的四角内裤拿给他后,转身走向衣柜拿出自己的衣服穿上。 如果她哥不在,她还可以拿哥哥的衣服让他换,两人的身材差不多,但是小气鬼回来了,借衣一事就此不提。 “我听见了。”门外传来魏青磁的声音。 “不要躲在门口偷听。”他跟他的死党北极熊是同挂的八卦王,难怪臭味相投。 “我路过。”外头一阵走远的脚步声。 这个活宝哥哥总让魏青枫好笑又好气,不过她的心倒是安定了许多,哥哥在,她就不用再担心上次那位空手而返的“朋友”又来拜托,睡觉也能睡得踏实。 不可否认地,她还是有点依赖哥哥,血缘天性是切割不了,哥哥是一座山,可以让她依靠。 “我不会和他起争执。” 卫擎风此话一出,魏青枫惊讶的眼一睁。“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他会察言观色了,而不是不管不顾别人的想法。 “你这里是锁着的,心里有结。”他指着她的眉心,微粗的指腹用不可思议的温柔轻轻揉开她轻锁的愁色。 “其实你不用管我哥说什么,他那张嘴比毒蛇还毒,见人就咬。”能够幸免的只有她一人,但这也不是因为他特别疼她,而是被毒久了,早就习惯了。 “我又听见了。”鬼魅一般的声音又飘过。 “把你的耳朵捂住就听不见了,耳塞在电视柜左边第二个柜子里。”真好,哥哥回来了,家里又会变得热闹。 “妹呀!哥肚子饿了,家里没菜。”五脏庙呀五脏庙,别叫那么凶,很快就能进食香火了。 魏青枫开门走了出去,带着笑意看着自家大哥,回道:“可是我只有米、蛋、一些剩下的碎肉,还有几片菜叶。”她的厨艺并不好,所以不常买菜,免得为难自己。 “你怎么还能活到现在?”他可怜的妹妹。 “我来煮。”跟在后头的卫擎风先回隔壁房穿上衣服,听见兄妹俩的对话,他走出房间开口道。 “你会煮?!” 兄妹俩讶异地看向突然出声的卫擎风。 “弄个瘦肉蛋花粥应该还可以,撒上剁碎的菜叶。”卫擎风说得一派轻松。 当他聚精会神的雕刻时,常会忘了要吃饭,若是张妈提醒了他三次他还未动筷,她便会以为他不饿,收走饭菜,他不晓得要怎么跟张妈说,后来就变成他肚子饿再自己想办法找东西吃,久而久之就琢磨出一手好厨艺。 魏家的人不善厨,魏母更是绝不下厨,父母还在台湾时,家里有个善煮八大菜系的厨师,她是跟魏母一起嫁进魏家,小一辈的都恭敬的喊声阮奶奶。 后来父母移民加拿大,阮奶奶一家人也跟着搬过去了,从此之后还留在台湾的魏家兄妹便很少吃一顿像样的饭菜。 现在见卫擎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既然能说出粥名,他的厨艺一定不错,吃货兄妹立即露出一丝期待,看向他的眼神多了景仰。 第7章(1) “哥,法杖不能给你。” 魏青崧先是惊讶的微微瞪大眼,随即苦笑道:“它会给你惹麻烦的,哥怎么能把你也牵连进去?” 魏青枫真的很想翻个大白眼,既然不想把她牵扯进去,当初不要寄来不就好了,他这是什么神逻辑?“它丢了。”不见了就不用给。 “丢了?”他一怔。 “在海关就弄丢了,我没收到你寄来的东西。”对外的说法一致就不会引人猜忌,一口咬定没见到。 他马上了解她的意思,表情闪过一抹黯然。“妹呀,掩耳盗铃是不行的,他们迟早会找上你。” “你回来台湾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吗?到时我们假装吵架,你气我弄丢了法杖,我气你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破烂东西坏了我们之间的兄妹感情,我们不欢而散,断交半年。”等这风波过去了就能恢复平静。 魏青崧笑了笑,伸出食指往她的眉心一点。“别天真了,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当初我路过一个猎头族部落,他们有个王族长老身染疟疾,我把你为我准备的金鸡纳宁给了他,治好了他的疟疾,他们为了感谢我,就把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法杖转送给我。” 他本以为不过是旅程中的小收集,可有可无,刚好送给妹妹当伴手礼,以免她老是埋怨他不重视她,后来才听说那个法杖和一艘西班牙沉船有关,据说十七世纪时,有一批海盗打劫了西班牙皇家船舰,上面装满了要进献给国王的金银珠宝,西班牙军舰紧跟在后要将船舰夺回,带不走财富的海盗便将船底凿洞,让船沉入海底以便日后来取。 但海盗们后来起了内哄,死伤无数,庞大的财物也无人取回,就此沉落在深深的海底。 沉船的位置记录在两件物品上,一是圣路易修士的十字架,一是红宝石法杖,隽刻着两条交叉的经纬度。 “那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引起西班牙政府的注意,同时也让不少追求财富的人们心动,有几路人马都在觊觎宝藏。”于是他提早回台处理这件事,他不要宝贝妹妹受到牵连,他当初也没想到会牵涉到这么广,如今看来情况还挺棘手的。 “直接还给西班牙政府……”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真是个馊到不行的馊主意,未经大脑。 魏青崧用力的瞪她一眼,意思是她可以再笨一点。“要是你透露出一点讯息,那些人就会知道东西在你手中,到时你还没等到西班牙政府派人来,你已经被一群闻到血色的鲨鱼撕成碎片。” “我承认我的想法是草率了点,但你也没有多高明,去国外走一趟就能惹上麻烦。”说他是天生麻烦一点也不为过。 闻言,他略带愧疚的苦笑道:“我把法杖带走,他们就不会找上你,相对的你也安全多了。” “然后换你身陷危险?”魏青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真想用马克杯狠狠敲他的脑袋,看能不能把他给敲醒。 魏青崧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一阵饭菜香气从蔚房的方向飘来,淡淡的米饭香弥漫一室,还有股炒过的肉香。 “妹呀,看来他的厨艺比你好,值得做长期投资。”这些年她的身边都没个伴,没有一个好男人照顾她,他不放心。 魏青磁常说他是一只风筝,线的一端握在妹妹手中,他飞得再高再远也要回到地面,看看她是否安好。 她担心他,他同样也放不下她,血脉相连的天性让他们丢不开彼此,一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连系着,成为他们的牵绊,他想他能走得那么远,全是她在背后支持的缘故。 page 23 玩极限运动是赚不到什么钱,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穷到只能在街头打拳卖艺,骗骗傻老外的钱,是她把打工的钱甚至到后来当医生的月薪汇给他,他才能继续追求梦想,由一名默默无闻的傻小子跃升成为国际舞台的新宠儿。 他是魏家的长子长孙,祖父从小就想栽培他成为中医师,继承祖上的中药店,而父亲则希望他接触西医,光耀门楣,两人对他的期望都很大,认为他会是医界之光。 可是两者他都不要,中医博大幽深,他学一辈子也学不到皮毛,西医是学术性的知识,要耗费不少时间精通,他不想,也不愿将一生关在四方白墙的屋里,每天面对病菌和病历表,所以他逃得远远的,逃到谁也找不到的原始丛林。 得知他不羁的忤逆行径,魏家长辈很快地切断他的经济来源,以为他只要没钱就会乖乖回家,谁知他宁可饿死也不接受家人的安排,妹妹知情后,努力帮助他圆梦,让他过他想过的日子。 他现在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可是钱赚得再多也找不回当初的感动,露宿街头吃着干面包,一边落泪一边看着妹妹传来的打气简讯,那时的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换言之,没有妹妹的帮助,就不会有今日的冒险王魏青崧,她是他生命中的贵人,也是他最珍爱的妹妹,他希望她幸福。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打算当红娘吗?”魏青枫调笑道。 “睡都睡了,你还矜持什么?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要考虑清楚。”嗯!味道真香,光用闻的就知道美味可口,家里已经许久不曾飘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他比我小三岁。”这是她的顾虑之一,也可以说是最大的顾虑。 女人比男人容易老,而且一老就掉价了,反观男人,不论多老都有男性魅力,若是有点身家,更多的是年轻妹妹想倒贴,这就是男女先天上的不公平呀! 魏青崧哈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你还在乎这个吗?等你们到了六十岁、七十岁,谁还记得三岁的差距。” “可是我讨厌人家老在我耳边提醒我这件事。”其实是她自己心底的坎过不去,只觉得他是个弟弟。 可叹的是,她居然和他上床了,而且还是老掉牙的酒后乱性,他酒醉硬上弓,而她也没有太抗拒,干柴烈火烧了一整夜,还被人“捉蔡在床”,丢脸是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这么狗血的桥段都被她遇上。 “日子是你自己在过的,管别人说什么,自己心安理得就好,哥看他对你很依赖,也很保护你,挺不错的。”魏青崧不求对方家财万贯、聪明绝顶,只要真心对妹妹好就好,方才在房间里第一次见面,他其实就不讨厌卫擎风,只是身为兄长,当然也得给对方一点下马威,没想到竟意外试出他对妹妹的用心,不错不错。 魏青枫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你不知道我们镇上有个青山人网站吧,那是专门为青山镇居民开辟的网站,任何人都能上网留言,无论镇上发生的大小事都一目了然。” “听起来很有趣。”有空他也要上去瞧瞧。 她横睇一眼。“站长是北极熊。” “北极熊……咦!这个绰号很耳熟……啊!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伍吉雄吧?”他们一起偷摘过阿旺叔家的芒果。 “就是他。”魏青枫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魏青崔拍膝大笑。“哎呀!真有他的,搞出大事业了,以前我以为他最多只能打渔、跑船。” “这种事不值得鼓励,好吗?他最擅长的是八卦。”整天有影捕影,无影自生事,教人烦不胜烦。 “妹呀,他盯上你了,是不是?”他幸灾乐祸的咧开嘴笑。 魏青枫把眼球往上吊,做出受不了的鬼脸。“倒不是刻意,可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有人上传,感觉一点隐私也没有,每天活在别人的镜头之下,我连放个屁都要小心翼翼,怕被人听见。” 魏青3松笑得更大声了。“淑女不说那个字,更何况你还是医生,用字要斟酌。” “难道要说放风,排气?”医生也是人,吃喝拉撒睡是人之常情。 看她一脸无力的模样,他忍笑安抚。“一会儿我去找伍吉雄聊聊,让他收敛点,近万名青山人,不要老是锁定你一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他就是养兔子的。”外号兔子大王。 见她笑了,魏青崧的嘴角也跟着往上一扬。“会笑就好,我还怕你当医生当久了,只会绷着一张脸,以后变丑了没人要……” “我要她,青枫,你不丑,他骗你的。”端着一锅粥走进客厅的卫擎风很有专业主厨的架势,冷调的声波中有一丝对心爱女人的维护。 “碗筷呢?”耳朵真长,说不得坏话,魏青嵌偷偷腹诽。 “我回厨房拿。”放下锅子,卫擎风又往厨房走去。 看他走路的神态,魏青崧的眉头微微拢起。“你相信他只是木工吗?” 从卫擎风的一举一动,看得出来他家教良好,再加上他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应该是生长在富裕的家庭。 魏青崧猜的一点也没错,卫擎风的确从未为钱烦恼过,父母给他就收,想买什么吩咐一声就好,等独立生活后,又有黎志嘉为他打理日常琐事,他只需要把全副心力都用在他最喜欢的木雕上头。 “为何不信?他身上有长年接触木料的木头香,两手有薄茧,十指常有磨破皮的痕迹,若不是木工,也是从事和木材有关的工作,他是用劳力在赚钱。”魏青枫并未告诉哥哥卫擎风就是木隐,反正等时间到了,该知道就会知道,况且对她而言,他就只是卫擎风,她真在乎的是他在受伤期间仍用一只手干活,她望着他的目光不自觉放柔,感到有些心疼。 “那他养得起你吗?” 看着慢慢走来的身影,魏青枫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他住在青山镇的哪个地方吗?” “很神秘?”魏青崧把头凑过去,小声的问。 “白屋。” “啊!”魏青崧惊愕的当场怔住。 见他如同被雷劈中的蠢样,魏青枫忽然觉得胃口大开。“阿擎,你坐下来一起吃,就当自己家里。” “好。”卫擎风笑着坐了下来。 因为她这句无心的话,他从此以后把魏家当成自己家,如回家般进出自如,问都没问一声就自己打了一把魏家大门的钥匙,她家成了他爱的小窝,天天来光顾,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还真是不客气呀!”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大哥的存在啊?看着小俩口放闪,魏青崧心头有点泛酸。 卫擎风将锅盖打开,一阵热气冒了出来,随即而来是浓郁的香气。 饿了很久的两兄妹一见到香糯稠白的瘦肉蛋花粥,两眼倏地发亮,不等人招呼便急着把粥往自个儿碗里盛,迫不及待的要吃。 “烫……”好烫!但好好吃喔!小口吹魏青枫看到哥哥烫到舌头,低下头暗笑。“活该,谁教你贪吃。” 等到她吃的时候,也小小的烫了一下,刚煮好的粥其实很烫,连煮烂的米心都烫嘴,白米吸收了锅里的热气,久久不散,她以为凉了,但事实上余温仍在。 “青枫,没烫着吧?”看她吐舌,卫擎风火速倒来一杯水,略带紧张的看着她。 “没^没事,心急了一点。”应该没烫伤。 “你小心一点,我又不跟你抢。”卫擎风也为自己盛了一碗粥,但是一口都还没吃,他用筷子搅拌,让它冷得快一点。 page 24 “可是有人跟我抢呀!”魏青枫没好气的用下巴努了努一副饿死鬼投胎模样的兄长。 转眼间,一锅粥已经被吃掉了大半锅,意犹未尽的某人厚颜无耻的又盛了一碗,手心往上一摆说他还饿着。 “吃不够我再煮。”卫擎风笑道。 他把搅凉的瘦肉蛋花粥移到她面前,取走她那碗继续搅拌,光看她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就很开心了。 “你也吃啊。”魏青枫突然觉得对他很抱歉,他对她的好全无杂质,是心甘情愿的,可她却有所保留,不敢交心。 “好。”卫擎风应了一声,但还是没动筷。 “光看就会饱吗?”魏青枫硬把碗筷塞进他手里,强迫他一定要吃。“你说的,吃不够再煮,那包米还够煮好几锅粥,就算食材真的吃完了,再去买就好了……我已经好久没去大采购了,一会儿去市场买一些回来。” “嗯!”上市场买东西,和青枫。 嗯什么嗯,我妹到市场大采购关你什么事,你是要推推车,还是挑食材?!魏青崧不满的瞪了卫擎风一眼,但基于吃人嘴软,所以他把话烂在肚子里,和食物一起化料。 想到两人一起推推车、讨论要买什么东西的画面,他既感到欣慰,又难掩醋意,他们像对小夫妻似的,都快没他的位置了。 “这粥熬得刚刚好,又香又软,你去哪里学的?”魏青枫边吃边问,还想着她也要去报名,上几堂烹饪课改善厨艺。 “想吃就做,做了就会。”卫擎风言简意赅的回道。 他说得很简单,她却听得很心酸,“张妈不是都会煮给你吃吗?” 张伯是管家,管家里的大小事,什么修缮、采购、对外联系都是他,连电话费都要他去缴?,而张妈是负责家务,像是打扫、洗衣、煮饭之类的,她只需要好好照料卫擎风,其余的事都不用她操心。 “张妈在休息。”她煮了,可是他忘了吃。 “你的意思是,你工作到深夜,太晚了,所以张妈上床睡觉了,你不想吵醒她,就自己去弄吃的?”他有必要苦逼到这种程度吗?佣人是请来做事的,不是请来享福的。 一听她完整的解释,卫擎风露出愉快的神情,她能了解他的想法让他很高兴,心中爱意更浓。“我会煮,很好吃。” 看他两眼发着光,魏青枫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以后别做得太晚,工作永远也做不完,三餐要定时,不要累坏了身体。” “好。”卫擎风笑得更开心了,彷佛有条隐形的尾巴在用力摇摆。 他没享受过父母的疼爱,所以他非常喜欢她抚摸、拥抱他的这些动作,让他有种回到家的安心感。 第7章(2) “妹呀,你是把他当成小狗在养吗?不过话说回来,养只忠犬型的情人也不错。”百依百顺,不会背叛,吹个口哨就来。 魏青枫和卫擎风同时朝魏青崧投去不快的一瞪,把吃个半饱的魏青崧逼得举白旗投降,暗叹他们默契真好,越来越像对情侣。 “你在胡说什么!”她收回手娇嗔道。 “我不是忠犬,我是青枫的男朋友。”卫擎风微微皱起眉头,表情带着一丝怒意,都是魏青崧乱说话,害她不再摸他,他有很大的失落感。 “好好好,当我说错话了,两位请饶恕我,罚我多吃一碗粥把自己胀死。”魏青崧拍拍肚子,还能塞下两碗粥。 当他要盛粥时,一双纤白小手将整锅端走。“阿擎还没吃,留一点给他。” 魏青崧张着大嘴,一脸痛心和震惊。“你还没嫁给他就这么保护他,你究竟把我这个亲哥哥置于何处?” 相较之下,卫擎风笑得有如三月的樱花盛放,缤纷绚烂。“青枫喜欢我。” “你得意什么,她是我妹妹。”关于这一点,他永远也比不上他,家人就是家人,血浓于水。 “她会是我老婆。”比他更亲。 当卫擎风表情认真的说出这句话时,魏家两兄妹都被他执着的语气震慑住了,两人心有灵犀的想着——好强的气场。 台北阳明山公园半山腰的豪宅社区,一名打扮亮丽的时尚名媛怒气冲冲的走进其中一幢豪宅,黑色镶水钻高跟鞋重重的踩在云白色大理石地砖上,发出叩叩叩的声响。 不粗不细的眉,看起来像是动过刀的杏色大眼,鼻根很挺,像安洁莉娜裘莉的丰唇,胸大,腰细,腿长,是时下美女的标准,她还烫了小波浪卷发,艳丽中带了抹娇媚。 不过美女的脾气大多不太好,被太多人宠坏了,她也不例外,像只高傲又呛辣的波斯猫,她来到别人家活像在自己家似的,一进屋就把笔电往桌上一丢,两眼圆睁。 “伯父、伯母,你们不是告诉我阿风到国外进修,少则七年内不会回国,劝我放下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正在用餐的卫展一、季秀梅夫妇表情很明显的一拧,显得不太高兴,不解她为何突然提起多年未见的小儿子。 “他是去了国外,你这几年有碰到他吗?”卫展一的神情很快便恢复正常,继续吃着中式早餐,不疾不徐又不失威仪的问道。 “伯父,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阿风明明在台湾,你们根本没送他出国,你们以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楚湘伊气到全身都在发抖,原本完美的妆容也因为怒气变得有些狰狞。 “是不是有人乱说话?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他每年都会和我们视讯好几回,告诉我们他的近况。”季秀梅的声音温柔如和风。 “视讯吗?”楚湘伊冷笑着打开笔电,飞快的按了几个键。“那你们看看萤幕上的那个人是谁,他笑得多开心啊,不要说你们不认识他!” 小儿子会笑? 夫妻俩吃惊的连忙放下碗筷,凑到笔电前一瞧,那个两眼发亮的男人不就是家里令人头痛的小魔星吗?紧接着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彼此的意思——他们绝对要否认到底。 “只是长得像而已吧。”卫展一道。小儿子不回来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他们不是没见过他发狂的模样。 “是呀,湘伊,你认错了人,你什么时候看小风笑过,他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别说你了,就连我这个当妈的一个月也跟他说不上三句话。”季秀梅也跟着附和道。小儿子能一整天不理人,不断的重复做一件事,她真的不知道小儿子都在想什么。 表情深沉的楚湘伊将影片停格,放大其中一角。“卫擎风,看到没,这里打上他的名字。” 夫妻俩假意的睁大眼,一脸讶异,对着萤幕上的脸和名字都摸了一遍,十分不解的皱起眉头。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卫大哥上个月到国外出差时还去找过他,两人吃了一顿龙虾大餐。”怎么会被拍到,不是说连观光客都不见一个的僻远小镇吗? “大概是小风被朋友拉去玩吧!那个阿嘉不是人来疯,肯定是他怕小风在屋子里待久了会闷出病来,这才带他出去散散心。”儿女都是偾,还上一辈子也还不清。 极力掩饰实情的夫妻俩口径一致,你一句、我一句,试图说服生性执拗的任性千金,当是一场意外抹去。 楚湘伊的父亲和卫展一是合作伙伴,两人合资开了一间科技公司,且他们的交情长达二十年,往来相当密切,两家的小孩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算是感情不错的世交。 “伯父、伯母,我想你们的眼睛还不到老花眼的地步,上面写的是青山镇的居民,出席活动的人必须是青山镇的居民,居民是什么意思你们不知道吗?那就是住在当地的。”当她没脑子吗?能当上公关经理的她,可不只是好看的花瓶。 page 25 “也许是居民邀请外地朋友,他去凑个热闹罢了,你别太认真。”卫展一还想粉饰太平。 “伯父没看过网站上的内容,当然敢睁眼说瞎话,标题在这里,看见了没,小镇医生的爱情……”爱什么情,她楚湘伊看中的男人几时变成别人的了? “小镇医生的爱情?”什么意思?别人的感情事,和小儿子有什么关系? “阿风是这个医生的情人,他们是男女朋友,全镇的人都晓得,以青山镇为主页的青山人网站以专页报导他们的交往过程,还欢迎全体镇民上传他们约会的情景。”这算什么嘛!她成了一个大笑话吗? 楚湘伊从小就是个骄傲的公主,念的是贵死人的双语学校,往来的也是官员、富商的孩子,大家的地位相当,也就养成有钱人家才有的娇气,对钱能买得到的东西皆不屑一顾,嫌过于庸俗。 因为大人特别交代过,所以她周遭的朋友都对她和颜悦色,再加上她出色的家世背景让她受到不少吹捧,因此她也越来越高傲,认为每个人都要顺着她。 那年是她的十二岁生日宴会,卫展一带着妻子和两个相差十二岁的儿子一同出席,她之前见过卫擎风几次,但那时他都一个人窝在角落玩,看起来并不起眼,所以她也不曾主动找他。 可这一次的宴会两人正式碰面,身材抽高的卫擎风已有美少年风采,让她的小小芳心萌动了。 这是开始,也是两人命运的转捩点。 小卫擎风还是不太理人,别人问十句话他能回一句就算不错了,他的世界很小,小的只装得下他一个人,他最多只会注意到黎志嘉,至于其他人,完全不在他关注中。 可是楚湘伊却觉得这样的他很酷,通常都是别人来奉承她,很少有人对她不理不睬,她因此对他产生了兴趣,三天两头便往卫家跑。 感情的事无法以常理判断,因为卫擎风的无视,楚湘伊反而爱上他,当两人渐渐长大后,这样的感情也变得执拗,她单方面的认为他是她的,他们会如公主、王子的故事一样,从此厮守在一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什么,男女朋友?!” 一听到小儿子有感情上的发展,卫展一和季秀梅的脸色骤然一变,十分诧异的再次凑到萤幕前,两颗黑色头颅在笔电前挤来挤去,甚至把楚湘伊给挤到一旁,细细浏览起网页上的叙述。 他们不是不爱小儿子,而是不知道怎么爱他,他们和小儿子完全无法沟通,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他,可是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爱,亲子间因此爆发极大的冲突。 “谁交男女朋友了,看你们的表情好像金融危机又来了……咦!湘伊来了,这么早?”从楼上下来的卫家大儿子卫品文笑着和父母道早安,但眼角扫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顿时怔了一下,每次她一出现,他们家就会有事发生,看来今天也无法平静了。 “呃!那个……咳咳!你上个月不是去看过小风,你不知道他交女朋友了吗?”卫展一尽可能自然的问向大儿子。 “看小风……”哪有,他上个月和小三秘密到苔里岛渡假……等等,谁交女朋友,他家的小自闭吗?惊骇无比的卫品文很快地恢复正常表情,神色自若的微笑道:“我没停留太久,所以不是很清楚。” “你真的见到阿风了吗?”楚湘伊还是很怀疑。 “当然,我还带他去河边绕了一圈,吃吃龙虾大餐,他说他很想家里人呢,可是他要读书,不能回来。” 卫品文虽然没和父亲事先套好,说法却有默契的和父亲相符。 “那这个你们怎么说?”楚湘伊把蛋幕转向卫品文。 “是噱头,一定是网主想红想疯了头,便弄个微电影来糊弄人好打动人心,让更多的人知晓这个小镇,好带来更多的观光人潮,促进商机。”卫品文一口咬定。 “他们从头到尾都一直牵着手,可是阿风连我的手都没碰过……”楚湘伊气得声音都哽咽了,看起来有点可怜。 “找长相相似的人拍的吧,待会儿我会联络美国的管家,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会是要哭了吧?卫品文一向对哭泣的女人没辙,一看到眼泪就头皮发麻。老婆赵玉涵也是这一型的,说话一大声就泪眼汪汪,说他欺负她,要他一哄再哄才破涕为笑,更神奇的是她的眼泪居然能说停就停,她不当演员实在可惜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们一家人联合起来骗我!”事实俱在还要骗他。 卫品文干笑道:“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网站?” 她上网,但只看名牌讯息,网路PO文她一向不看,更别提是一个偏远小镇的专属网站,她连台湾有几个县市都不一定知晓,哪来的手伸向天边。 “我有个朋友一看到就传简讯给我,问我知不知道这件事。”那人存心要看她笑话才传给她,酸言酸语的酸她男朋友被抢了,正宫娘娘还不去护位。 卫家三人了悟的互视一眼,暂把心中的疑虑按下。 “小风的个性很内向,照常理来判断他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他躲都来不及……” 他能坐在边边看已是极大的进步,哪有可能参加什么群体活动,他会吓到面色发白。 卫擎风的心理治疗师治疗了七年后,才表示他能够适应简单的生活,只要不到人口聚集处就不会复发,也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有了治疗师的保证,卫展一让小儿子进公司工作,让他从事电玩研发,一开始他也做得不错,几个他设计的游戏都大受欢迎,独自一个人一间研发室的他成了公司的赚钱金童,虽然他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但沟通上不成问题。 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 一想到当年的那一幕,卫品文仍心有余悸,他不能说父母的不是,但他们真的做错了,把好不容易探出头的小自闭又逼得缩回壳里,逃也似的离开家。 “我不相信你,我要自己去青山镇找答案!”眼见为实,楚湘伊不要再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你要去青山镇?!”卫品文难掩错愕,她应该只是在开玩笑吧,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哪受得了那种偏僻的地方。 “不要想阻止我,不亲眼看到我不甘心!”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滚,楚湘伊气愤的说完后,马上起身离去,连笔电也忘了带走。 “爸,怎么办,真的要让她去找小风吗?”小自闭说过他什么人也不要见,包括楚湘伊,否则他会让全世界的人都找不到他。 卫展一表情冷肃的思忖道:“叫老张注意一点,千万不能让她靠近。” “行得通吗?湘伊的个性这么拗,她任性起来……”事情容易失控。 卫展一沉重的叹了口气。“我也没其他办法了,这两个孩子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卫品文也忍不住叹气了。 当打扮得十分典雅的赵玉涵走下楼梯时,刚好听见连连叹气声,接着又看到公婆和丈夫都愁眉不展,她关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卫品文回给她一抹苦笑。 三年前才嫁进卫家的赵玉涵并不晓得五年前的事,她结婚那日小叔未出席,她只感到好奇但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她嫁的是卫品文而非他的兄弟,她只要关注丈夫一人就好。 卫擎风这小叔她向来只知其名不见其人,他在卫家好像是禁忌,连嫁出去的大姑回来都不敢提。 page 26 “没事,我去上班了,晚上记得打扮一下,我带你去吃烛光晚餐。”卫品文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下,随即一脸心事地走出大门。 第8章(1) 因为青山人网站,魏青枫和卫擎风的感情动向如风一般的辐射出去,不只本地人关注,连外地人也上线询问,把他们的爱情当是自家的事,不时帮忙集气加油。 甚至还有人问他们几时结婚,某间婚纱公司表示愿意免费赞助三套礼服和新娘化妆,还有一家蛋糕店可以免费特制三层高心形蛋糕做为祝福,就连鲜花也有人义务提供。 网友是很热情的,一旦有人起了头,便会有人附和,明明只是两个人的事,却搞得全天下的人都来参与似的。 在魏青崧找上伍吉雄,好一番恐吓威胁后,伍吉雄曾考虑拿掉“小镇医生的爱情”这一页,可是不到半天就涌进无数的骂语,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站长北极熊只好对不起朋友,继续出卖好友的妹妹换人气。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和话题的男女主角无关,他们依旧惬意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魏青枫默默接受了卫擎风把她当成女朋友的事实,她想,既然她也喜欢他,他又一心一意对她好,两人也算是有缘分,顺着感觉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天,魏青枫约了卫擎风去钓鱼,向他讲解入门小技巧,“饵有分真饵和假铒,蚯蚓、小虾、小螃蟹、螺类都可以拿来当饵,甚至是小一点的鱼也能拿来钓大鱼……你看我怎么卷线……对,你卷得很好,现在把线抛出去,注意浮标,若是一沉一沉的就表示有鱼儿上钩了……你先试着拉拉看……” “青枫,我好像钓到了。”钓线很重,钓竿都弯了,他感觉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在拉线,一下子东,一下子西。 “怎么可能,才刚下饵而已,我这个钓鱼高手都还没钓到,你一个新手……咦!等等,好像真的有鱼……”好大的水波,应该是不小的鱼,海面下的黑影游来游去。 “我现在该怎么办?它一直在拉。”他很紧张,紧紧握住钓竿不放手,脚下踩了个岩石凹洞顶住身体,免得被大鱼拖下海。 魏青枫看了一下他的手势,教他如何收线。“别急,先放,让它游一会儿,然后再卷线,感觉它在拉了,再放一点点,就这样重复个几次,直到它精疲力尽了再往上拉。” 在溪河里钓鱼叫钓鱼,鱼一吃饵就能把钓竿往上扯,一条鱼再大也就两、三斤,出点力就能钓起。 可是海钓是搏斗,两斤的鱼是最基本的,而且算是小鱼,她最多只能钓起十五斤的海鳗,再重一点的她就拉不动了,只能把鱼线剪断,放鱼儿自由。 “青枫,它拉得很用力,鱼线会不会断?”卫擎风控制好收放的节奏。 “不会,这是特制鱼线,专门用来海钓,只要你的鱼不超过三十斤都不太可能断。”太大的鱼,钓竿也撑不住。 在钓鱼的过程中断竿是常有的事,所以魏青枫向来会多准备一根备用,免得败兴而归。 “啊!青枫,我看到鱼了,它在那里!”好大的鱼,在石头边,它好像累了,游不动。 “快,拉线,把它拉起来,我拿网子接。”现在是好时机,鱼儿的气力用尽了,正好一网打尽。 卫擎风是个好学生,听她的话赶快拉线,果真钓起一条大鱼。“吓!它在弹,青枫,快,这边这边……你小心一点,不要被它弹到……啊!入网了,我生平钓到的第一条鱼!”望着网中扭来扭去的鱼,他兴奋大笑。 “哼!新手的运气。”鱼呀鱼!你心眼长偏了,看到美男就愿者上钩,我非把你活鱼三吃不可。 他伸出食指往她鼻侧一划。“你嫉妒我。” “是呀,好嫉妒,你没闻到我呼出的气都是酸的。”魏青枫装出一副很嫉妒的样子,想咬人。 “要走近一点才闻得到。”卫擎风一靠近她就吻上她的唇,一手还扣住她的后脑杓,不让她退后。 好不容易结束这个吻,她红着脸,微喘着气娇嗔道:“你……你作弊!” “兵不厌诈。”能得手就是好招。 魏青枫不满的朝他的胸口捶了两下。“你神了呀!还用起兵法,下一次还想用什么招式对付我?”最近在她的监督下,他的身材变得壮了一些,胸膛也厚实了。 “无可奉告。”他笑着又在她唇上琢了一下。 “你学坏了,实在不该让你跟我哥相处太久。”把他一身的痞气学得七成像,还会使诈术。 “是他来找我,说要聊聊男人的问题。”魏青崧根本不让人拒绝,强拉他参加什么纯哥儿们的聚会。 魏青崧算不算好人,此话略过不提,但他绝对是一个滑头的坏胚子,他能在原始森林扮野人,也能在文明社会当个谦谦有礼的绅士,更可以在转瞬间坏坏一笑,变成虏获芳心的坏男人,坏到女人不能不爱他。 可是他对唯一的妹妹是真金打的关心,他可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论,甚至是恶意的攻讦,却不容许有人伤害她,一丝一毫都不行,她是他重点保护的对象。 法杖的事情一出,他马上推拒各地的邀约搭机回国,一回来就联络昔日四剑客的另外三个人——白天侯,昵称白猴、朱山高,昵称山猪,还有伍吉雄,也就是北极熊,进行公主保卫战,彻底阻隔外人对妹妹的窥探。 当然,还有一个人不能放过,那就是有可能成为他妹婿的卫擎风,这家伙得特训一下,让他有能力守护公主。 不过想也知道,五个男人凑在一起能干什么,除了互相打趣,互揭疮疤外,就是吹嘘各自的丰功伟业,再加上几杯酒下肚,什么话说不出口,简直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再版。 一开始不适应的卫擎风被他们吓得全身僵硬,但喝了半瓶啤酒后,他也呵呵的傻笑,学人勾肩搭背的喊大哥,把几个老大哥乐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纷纷传授他百年失传的迫女大法。 现在他的酒量能维持三杯不倒,过了三杯的话……那就只能先说再见,明天再谈,但是也算有所进步了。 “他最大的问题是没长脑,你别跟他学,脑残没药医。”即使她是医生也治不好脑子空洞。 卫擎风呵呵直笑,高抬起他钓到的鱼。“青枫,这是什么鱼?” “海鲡。”是海中的名贵鱼。“你看它有几斤?” 魏青枫先用目测,接着又用手秤了秤沉度。“十斤左右吧。” “所以算是一条大鱼喽?”卫擎风想着该怎么料理它。 “以它的鱼种来说只能算是中小型,最大的有百来斤。”人工养殖的箱网里,鱼身可以大到半个人身长。 “那我要再努力了,钓不到一百斤也要有五十斤。”初学者的雄心壮志。 魏青枫一听,忍不住喷笑了。“那你真的要很努力了,以我们的钓竿是钓不起来的,你只好下海捞了。” 卫擎风先是一愣,随即跟着她勾起好看的笑容。 坐在岩礁上的两人安静的垂钓,一上午陆陆续续钓到几条红酣、石斑、沙公。 海风很凉,带来海水的味道,吹得人昏昏欲睡,昨晚上夜班的魏青枫有点撑不住,靠在卫擎风肩上沉沉睡去。 看着在怀中睡着的娇颜,心里很充实的卫擎风在她晒红的面颊上落下一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拿着两人的钓竿,十分满足的享受无人打扰的秋日时光。 却没料到刚刚还是出太阳的好天气,转眼间,海面的波浪越涨越高,云层变得很厚,阴暗的天空遮去温暖的阳光,呼啸而过的风越来越大声。 page 27 —滴、两滴、三滴……雨丝落下。 “青枫,醒醒,下雨了。” 幽幽醒来的魏青枫揉揉惺忪的睡眼,如此娇憨可爱的模样不像个三十岁的轻熟女,反倒像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下雨了?” “嗯,我先把竿子收好,你躲我身后别被雨淋湿了。”他卷起线,收好竿子,用固定板固定。 躲他背后?他整个人有多大,能挡得了滂沱大雨?她莞尔不已,也为他的贴心感到窝心。“鱼箱里我放了雨衣,有两套,快穿上,钓竿先不用管,不会被吹走。” 魏青枫做了万全准备,她连常用药物也准备了几种,以防不时之需。 装鱼的鱼箱是上下两层,一层有冰藏作用,用来放置钓到的鱼,另一层则是放一呰杂物,方便取用。 “青枫,你先走,鱼箱我来提。”再不走,雨势要变大了。 “好,我走前面,你跟着我,我们一路到停放脚踏车的岩石边。”他对路况还是不太熟,得由她带着他。 雨衣是钮扣加拉链型,长及膝盖,两人穿上雨衣后便冒雨慢行,石头一遇着雨水会滑,为了安全起见不能走快。 岩礁离停车处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将鱼箱放好扣紧,绑好钓竿,他们便往诊所的方向骑去。 雨,转瞬变大。 “大家快来看啊!不知道哪里来的两只落汤鸡,把我们诊所的地板都弄湿了。” “闭嘴,李若瑶。”魏青枫睨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跟十只母鸡一样吵。 “哎呀,原来是我们的魏医生呀!眼拙了,要配副新眼镜,赞助点员工奖金吧!”李若瑶一边打趣,一边送上干毛巾,一条给魏青枫,一条给随后进来的卫擎风,她还顺手把诊所的门关好,免得两人吹风感冒了。 “少在那练嘴功,帮我把鱼箱拿进去里头放,一会儿该我的班了,你们把诊间整理一下,时间到叫号。” 魏青枫赶着回来就是因为下午轮到她的班,她早午餐一并解决了,免得来不及。 候诊椅的最角落处摆放了一个比人还高的阔叶树盆栽,没人注意到有道遮遮掩掩的身影就坐在椅子的边角不到三分之一处,藉由宽大的叶子来挡住别人的视线,也把自己隐藏起来。 不过也因为靠近门口的角角,有所谓的视觉盲点,由外面走进来的人很容易忽略这里躲了一个人。 那是个女人,很年轻的女人。 从头到脚都是名牌,脚踩桃红色三寸镶水钻高跟鞋,鞋面是一朵绢做牡丹,上头缝了细钻,很是华丽。 当她听到“魏医生”三个字时,整个人像进入备战中的野猫,但是一瞧见脱掉雨衣俊美男人时,满腔的愤怒瞬间转为激动,闪着心状的双眼泪光点点。 “阿擎,你先找个位子坐着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回去。”天空都变暗了,这场雨少说会下个两、三个小时。 “好,我等你一起下班。”卫擎风摸了摸口袋里用扁盒装好的雕刻刀具,以及一块巴掌大、厚两寸四的桃木块。 他打算在等她的时间雕只小物,她对节肢昆虫有偏爱。 “你累的话就眯一下,昨晚……呃,你也没什么睡。”魏青枫的眸心闪了闪,说话也有些卡卡的,不像平常那么直率。 “嗯!”和她想到同一件事的卫擎风,笑容显得特别明亮,亮得几乎要将人的眼睛给灼伤。 因为下雨天,看诊的人不多,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几位患有慢性病的老人家撑着伞走进来。 这种小诊所的看诊量本来就不能跟大医院比,这些来拿药的阿公、阿婆基本上是来找医生聊天的,说到腰疼,顺便提一下小孙子的成绩?,腿骨无力,儿子买了什么给他顾骨头,肩膀酸痛,孝顺的女儿买了一大箱日本进口的酸痛贴片…… 魏青枫都把他们当成自家长辈亲切问候,先问一声孙子几年级了,再看顾筋骨的药品成分是不是适合老人家,再看进口贴片有没有含禁药。 “我要挂号。” 林安怡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来个怪人……呃,这人戴了鲜黄色的口罩,还有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听声音是个女的,而且…… “小姐,你拿的是提款卡不是健保卡。” 女子一听,连忙把提款卡塞回名牌包里,接着又低头翻找,翻出一堆信用卡,这才找到可怜兮兮的健保卡。 “小姐,你是第一次来,请填写资料。”是不是青山镇居民,一眼就看得出来,林安怡从她穿着打扮来推测,应该是迷路的游客,或是某人带回来作客的外地人。 “麻烦。”女人刷刷地写了资料,但没写上地址和电话。 其实这只是例行公事,诊所内的护士不会因她的资料不全而拒绝她看病,有些由雇主带来看病的菲佣,诊所也会通融,酌收挂号费和药费,其余费用不收。 “这位……楚小姐可以进入诊间了。”咦!那是蒂芬妮新推出的心形手链吗?怎么看起来像夜市货。 女子扭着臀,踩着高跟鞋走进诊间,但她并不坐下,而是下巴微扬、神态倨傲地站着。 “请问你哪里不舒服?”魏青枫照惯例先看病人一眼,但是她看到的是一双彩绘指甲的手。 “心痛。” “是心口痛,还是胸口发闷?前者有可能是心血管疾病,得到大医院做检查,后者有可能是肺部的疾病。”心痛有很多种原因,没有精细仪器是测不出正确读数,大多脱离不了血脂肪过多、心肌梗塞和心脏病。 “我的男朋友被其他女人抢走了,所以我觉得心很痛。”女人说得气愤又委屈。 魏青枫仍旧一脸淡定。“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你的男朋友抢回来,不过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第二种选择就是狠狠哭一场,把心里的伤痛哭出来就会好多了。” “我不想哭,也不想把男朋友拱手让人,我要让那个贱女人滚出我们之间。”她从不当失败者。 魏青枫看了她一眼。“你先坐下,你一直站着让我有种压迫感,我不习惯有人挡着光。” 女子悻悻然地坐下,两脚优雅的交叠。 “这样好多了,我先声明,我专攻内科和外科,心理方面我恐怕无法胜任,若是身体长烂疮什么的我还能动刀割除,可是心病难医,况且健保局也不给付。”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连失恋都找上医生。 “不,你能医治,只要你把我的男人还给我!”女人的声音冷得像在切割玻璃,她先拿下太阳眼镜,又摘掉口罩。 一张美艳的妆容冷艳逼人,可惜眼袋浮肿,一副就是痛哭过的样子。 “还给你?”魏青枫困惑的挑眉,这一位该不会是幻想症患者吧? “卫、擎、风。”楚湘伊一字一字说得缓慢清楚,这个男人是她的。 第8章(2) 一听到这个名字,魏青枫表面上仍堆着浅笑,心里却不免暗暗嘀咕,这又是哪来的一出烂剧?“你确定他是你的男朋友吗?你要不要直接问问他本人,他一定很乐意回答。” “不要。”楚湘伊飞快的拒绝,她不是不想见他,只是有点近乡情怯。 魏青枫转着手上的原子笔,好笑的反问:“为什么不要?你不是盛气凌人的跟我要人,怎么马上就退缩了?” “不许嘲笑我,我认识他十几年了,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从小就认定他了。”楚湘伊一急,声调就不自觉拉高,连在诊间外都听得见她近乎咆哮的吼声。 “是你的别人夺不走,不是你的,强求不得。” 魏青枫早已不是十六、七岁爱作梦的小女生,她爱过,也被伤过,如今对于感情,她觉得一切随缘。 page 28 和卫擎风这一段不管有没有结果,至少她认真对待过,若是有一天两人真的走不下去了,她想,她的伤心也不会太重,人的一生中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其他更珍贵的人事物,她应该要珍惜所有。 “少给我说大道理,你一个老女人凭什么配得起他,你有我年轻,你有我漂亮,你有傲人的家世……” 楚湘伊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砰的一声声响吓到顿住了。 “住口!谁准你羞辱我的青枫,你走,以后不准再来了!一个满脸涂得红红绿绿的丑八怪也敢说比我家青枫美,你从不照镜子的吗?水鬼都长得比你好看一百倍!” 魏青枫用手捂着脸,不断摇头叹气,这语气,还有这种毒死人不偿命的话语,实在太像她痞子哥了,唉,原本单纯的卫擎风果然被黑化了。 “还有,你是谁?” 此时的楚湘伊就像站在悬崖边,只要往前跨一步便会粉身碎骨,她的泪流不出来,只有满腹的心酸。 不过才五年没见,卫擎风居然就不认识她了,不但狠狠的将她推开,还在她面前上演一场恩爱秀,他的温柔给了另一个女人,他眼底的深情和眷恋不是给她,他的关心和担心一样不属于她。 她为什么来?她自问。 因为得不到,因为不甘心,因为理直气壮的占有欲,因为……因为她还喜欢着他,很喜欢、很喜欢。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阿风。”楚湘伊不相信自己的存在感这么低,更别说有一段期间他们几乎形影不尚。 阿风?一抹不太愉快的记忆倏地从卫擎风的脑海中跳出来,他立即皱紧雨道好看的浓眉。“楚湘伊?” 楚湘伊欣喜得马上笑开。“是我啊,阿风,我是你的女朋友,我等了你五年……” “说谎!”他很生气的沉声一喝。 “呃?”楚湘伊一脸错愕的瞅着他。 “青枫才是我的女朋友,你是什么鬼东西!”她跟鬼一样烦人,老是跟着他,他甩都甩不掉。 原本满腔炽热的楚湘伊一听他这么形容自己,脸色乍青乍白,难看得有如七月半的孤魂野鬼。“你忘了我们玩在一起的事,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我跌倒你还扶着我。” 想到过去就不耐烦的卫擎风,一脸厌烦的道:“我明明喜欢一个人待着,可是你每次都来吵我,我不理你,你也不走,还趴在我面前挡住我要走的路,我是要拉开你,才不是要扶你,你真的很讨厌。” 哦喔!误会大了,原来是她太挡路了,挡住直线思考的自闭患者,只能直走的卫繁风无法绕路,只好先把“障碍物”搬开,他不喜欢想做的事没办法做,那会让他很烦躁。 表错情,自作多情,世上哪来那么多的英雄救美,不过是出自自我陶醉的幻想,她把自己想得太独一无二了,以为星星、月亮绕着她转,伸手一摘就要一大把,要多少有多少。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看那八卦门派的门徒正不时探头想要偷看正在上演的三角恋情,还露出奸奸的微笑。 就是你,李若瑶同学,我看到你又在滑手机了,想必是在当间谍,把这种好戏上传到青山人网站!平静到近乎冷漠的魏青枫心想,她要不要改当个严厉的上司,以后严禁下属们在上班时间滑手机。 “你不是接纳我了吗?”楚湘伊不解的问道。 她一直认为他只是不善言词,但其实是喜欢她的,而且她玩他心爱的木头他也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卫擎风眉头一皱。“你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阿风……”楚湘伊眼眶一红,泼辣女瞬间变成小绵羊,温顺得像受虐小媳妇。 “现在是看诊时间,你们的私事请到诊间外处理,不要影响到其他病人就诊的权益。”魏青枫充分展现医生的专业,语气淡漠的把不相干的人请出诊间。雨停了,来看病的人渐渐多了。 “青枫,吵到你了。”卫擎风望着她的眸光带着浓浓的心疼,心疼她没办法好好的工作。 一看到他的不舍得,原本觉得有点闷的魏青枫,心情顿时像散去的乌云,一抹天青蓝浮现心底。“既然是旧识就交给你,别让她在诊所里闹事,没有人应该承担她歇斯底里的大小姐脾气。” “青枫,你相信我吗?”卫擎风的大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 “你要我的相信吗?”玩木头的人心性也坏不到哪里去。 “嗯!”他轻轻颔首。 “我相信你。”他的是非观念很浅薄,但对某事的执着是一生一世,难以离弃。闻言,卫擎风展颜一笑,紧紧抱了心爱的女子一下又将她放开。“青枫,我爱你,最爱你了。” “好了,我知道了。”魏青枫的心中一阵甜蜜。 “你没说你也爱我。”他像要不到糖的孩子,用鼻头蹭着她的脸颊。 “快点出去,别再胡闹了。”她轻轻推开他,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况且说爱太沉重了,说出去是要负责的。 对没有把握的感情,魏青枫一向不轻易许诺,虽然她始终不愿承认,但她骨子里和她哥哥一样有着如风的性格,爱飞翔,不喜欢受拘束,怕负担不起别人的感情。 只是她的这一面目前被理性压制住,但始终蠢蠢欲动,也许有一天绷紧的线断了,她会背起行囊浪迹天涯。 “好,你别生气,我马上就出去,她不会是你的问题。”走出诊间前,卫擎风低头在她唇上快速一吻,让外头候诊的民众都瞧见了,还听见他非常愉快的低笑声。 至于楚湘伊整个人像是石化了,突然间不吵也不闹,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的互动,还乖乖的跟着卫擎风走出诊间。 抚着唇,魏青枫想气却气不起来,不过她明显感觉整个人似乎轻松不少。“护士,叫号。” 接下来是长达三个小时的看诊时间,雨早已停了,天尚未放晴,看诊的人数却是以往的三倍。 可是他们看的不是病,而是八卦,每个人进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医生,我喉咙痛”、“医生,我好像感冒了,流鼻涕又咳嗽”、“医生,我的胃又痛了,开点胃药吧”,而是——“小枫呀,听说出现情敌了,要不要我们组个义勇先锋队把敌军赶出青山镇,让她见识见识我们青山人的团结。” “青枫姊,你不要怕,我们支持你,你看,我们刚做好的‘青枫后援会’旗帜,你是我们的英雄。” “青枫啊,那个女人算什么,一条蹦腾的小虫而已,一脚踩死她就算了,你要是不敢杀人,我替你网招杀人,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咱们镇上的后山虽然不高,但埋个人绰绰有余。” “青枫,你要挺住,不要难过,谁没拉过臭得要命的屎,忍着一阵阵痛后便通畅了,先苦后甘。” 魏青枫好无奈,但也知道镇民只是关心她,所以她仍耐着性子——回道——“不是情敌,谢谢关心。” “英雄当久了会掉漆,我还是当我的医生好了。” “咱们是文明人,不宰鸡宰鸭,理性解决。” “我不难过,真的。” 什么东西,连屎都出来了,这些人也未免太投入了。 该死的青山人网站,肯定又是那头在夏天穿毛衣的熊做了什么鼓动人心的事,镇民们才一窝蜂的赶来看热闹。 魏青枫突然觉得头好痛,她伸手揉揉两侧发疼的太阳穴,头一次发现时间过得真慢,度日如年。 “下一号。” 低着头看前一位病人的病历表,她苦恼地不晓得该填什么病状,最后随手写了个神经颜面失调。 page 29 “你要节哀顺变……” 又是大同小异的开场白,她真的有些怒了。“等你家挂白幡时,我一定上门致哀,请家属万自珍重。” “妹呀,你干么祖咒自己。”男嗓带着浓浓笑意。 魏青枫猛地抬起头来。“哥?” “看来你的金钟罩还在,没被咱们热情的乡亲给灭了。”果真是强大的战斗力。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来干什么,嫌我这里不够热闹是不是?我看我干脆改行开超市好了。” “哥看乡亲们这么捧场,来帮你收个门票钱,这样还可以多买些菜。”魏青崧说得吊儿郎当,还跷起二郎腿,手上抛着一只水晶小圆球,球体内的景象是一座铺满银雪的城堡。 “你妹妹我有让你饿过吗?干么特地来这里装穷酸。” 他笑了笑,把小水晶球放下,两手往桌子边缘一搭,两眼锐利如刀锋,宛如一头野生豹。“你真的不介意吗?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哥哥,不要强颜欢笑喔。” 男朋友的前女友来势汹汹的呛声,一般人都会不舒坦。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魏青枫被感动了。“去跟你的损友报讯,我很好,又不是家毁了,老公跟人跑了,我的抗压性比北极熊的油脂还厚。” 青山人网站也该做一次好事,发出“解除警报”讯息,若是镇民一个个上门来“慰问”,诊所还开不开啊? 魏青崧抿着唇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双手一撑起身。“医生,我的病全好了,我看我要打个f妙手回春”的匾额挂在这间诊疗室的正后方,让每个进来看诊的人都能一眼就瞧见。” “你敢,我就跟你翻脸!”魏青枫马上从一旁抓来一张废纸,揉成球砸向他,那么俗的东西她才不允许出现在她的诊所里。 “哈哈……果然是小强,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帅气的接住纸球,转身跳跃一投,正中垃圾桶。 魏青崧大笑的走出诊间,神情显得愉快,在挂号室后方包药的徐静枝听到他的笑声,两颊微红的闪着光采,从挂号室的窗口伸出一只手,有点偶像崇拜的和他打招呼。 “魏大哥,你要走了吗?怎么不多坐一会儿,我帮你泡杯咖啡。”终于见到他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帅气十足。 “不了,我这几天喝咖啡喝得都要胃穿孔了,北极熊泡的咖啡真是世界级的难喝。”那家伙可能没有味觉吧。 魏青崧随意的挥了挥手,临走前往某人看了一眼,然后眉一挑,一脸笑意的离开,眼中多了兴味。 由于今天来看诊的大多不是真的病人,所以魏青枫决定提早半个小时休诊,太多不拿药、不打针的病人,她很难打病历表资料,万一健保局以为她A钱怎么办。 当她脱下医生袍打开诊间的门,她愕然一讶。“你怎么还在这里?” 低头雕刻的卫擎风刻下最后一刀,他轻轻一吹,吹掉木雕物上的木屑。“说好了等你下班,我哪能先走。” “那她呢?”魏青枫看向离得老远的楚湘伊,差点喷笑,他们两人之间居然隔了两根钓竿。 “叫她走她不走,我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实在很讨厌。”他在告状,表示他很乖,没做坏事,不乖的是别人。 “可是这样也不行,不能连络她家人吗?”这是一种强迫症,情况不太乐观,她需要的是心理治疗师。 他摇头。“给你。” “什么东西啊!蜈蚣!呃,死的? 见她差点甩出去,卫擎风连忙用双手包住她的手。“是木雕,我刚雕好的,它不会咬你。” “假的?”魏青枫视线一低,候诊椅的地下全是木屑。 “吓到你了?不怕不怕,我吐口水给你喝。”卫擎风拍拍她的背,要帮她压惊。一听他这么说,魏青枫翻了个大白眼。“是谁告诉你口水能压惊的?”其实她只是意思意思问一下,答案早就在她心里了。 “你哥。”魏青崧说男女朋友要多吃彼此的口水感情才会好。 果然!“他是骗你的,以后他的话不要乱听。” “青枫,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木雕?”他还能雕别的。 看着红褐色的表面,色泽光润,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感觉木质的圆润。“雕得不错,我喜欢。” 卫擎风一听,笑得更开心了。“最爱你了,青枫。” 第9章(1) “你先找个地方安置她吧。”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一句句宛如削心的甜言蜜语,彩绘指甲扎入肉里的楚湘伊不觉得痛,她只感觉到一股火气不断往胸口聚集,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炸开。 她坐在这里好几个小时,这之间来了不少人,每个人都会先看她一眼,然后将她从头打量到脚,接着…… 没了,直接越过她,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天。 她被人遗忘了。 一股很深的羞耻涌上心头,她自问为什么要被一群粗鄙的乡下人鄙视,她应该站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头,大声一喊闭嘴,而后扬起女王般的骄傲,让他们诚惶诚恐的道歉。可是她发现她根本办不到,因为他们完全不理她,把她当成透明人一般。 青山人一向很团结,过于自我的楚湘伊是外地人,她不会了解水是故乡甜的向心力,敌人都踩到自家门口了,他们不喊打已经很给面子,还指望和颜悦色? 她后来又试着想走近卫擎风,但他却严禁她靠得太近,还特地拿来两根钓竿量出距离,警告她不准越线。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钓竿的另一端,聚精会神的雕着木头,她痴迷地看着他雕刻出昆虫的模样,虽然她讨厌这种木雕的东西,但还是心存欢喜地等着他亲手送到她面前,哪晓得他竟然把东西送给另一个女人。 楚湘伊真的很伤心,要不是自尊心逼她硬撑着,她差点就要落下泪来,她没想到一切和想像的不一样,他看到她一点也不高兴,也不喜欢她跟前跟后,还很明白的表示对她的厌恶,不像以前面无表情地只做着手边的事。 “我要送你回家。”卫擎风相当固执,一个不请自来、不是很熟的女人,哪比得上他的亲亲女友。 “不急于一时,她看起来不会很快就离开,要是你不先安抚好她,她万一闹起来不太好。”青山镇很平和,魏青枫不希望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闹得鸡飞狗跳,能平息就不要张扬。 “她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特别照顾她?”他一百个不情愿,说话的语气有点撒娇。 “因为她是为了你而来。”她是他的责任。 魏青枫不是不会吃醋,只是现在的情况还不到能让她吃醋的地步,毕竟这位名牌小姐的战斗指数太低,明显不是她的对手。 老实说,把男朋友推给别的女人,她真有点小小的介意,感觉胸口堵了一口气,闷闷的,可是人家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故,谁要负责? 在魏青枫的劝说下,卫擎风才勉为其难的将楚湘伊带回白屋。 白屋在十年前就有了,建造者不详,卫擎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这栋屋子,他很喜欢这里的隐密,以及四周栽满的白杨树、相思林,屋子建在山坡上,更可避免和邻居往来密切,是个很好躲藏的地方。 那年他十七岁,刚卖掉他的第一件大型作品,他想买下白屋,可是钱不够,因此他向黎志嘉借,当时的黎志嘉也没什么钱,所以咬牙向银行贷款,他唯一的要求是当卫擎风的经纪人,以后他每卖出一件作品他就能抽三成。 黎志嘉赌对了,虽然卫擎风在市场上的作品极少,但卖价极高,不到三年他就回本了,不但还清了贷款,还直接进入工艺品经纪人这一行,成立了一间艺术品经纪公司。 page 30 当初只是因为喜欢才想拥有环境清幽的白屋,但是谁也没料到它竟成了卫擎风最后的避风港,除了黎志嘉,就连卫家人也不知道白屋的正确地址,连住了五年的张伯、张妈也只知道他们所住的房子有个美丽的名字。 他指着离自己房间最远的那一间让她住,还说屋子很古老,会闹鬼,叫她晚上不要随意乱走动,离奇失踪他概不负责。 不用怀疑,这种无赖话都是从魏青崧那儿学来的,自从魏青崧回国后,最热衷的一件事便是改造未来妹婿,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党简直乐此不疲,几个人合力耍弄卫擎风,想要把他从自闭的角落拉出来。 “你要去哪里?”见他要走,楚湘伊三步并作两步的紧跟在后。 “我要去洗澡。”卫擎风脚步一顿,转身朝她比出十的手势,警告她要与他保持十步的距离,不可以靠得太近,他不喜欢身后跟着一条尾巴。 其实他本来是向大门走去,离开魏青枫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非常想她,想去找她,可是身后跟了一只紧张兮兮的鬼,害他的心情变得非常不好,要是她也跟去,魏青枫根本不会让他进家门。 麻烦鬼,她为什么这么麻烦?!害他连家门都出不去,在自己的地方还要躲着她。 “我帮你拿浴巾……” “十步。”他大喝。 楚湘伊忍着气往后退,和他保持十步的距离。“你一定要这么生疏吗?我们又不是今天才认识。” “有谁规定认识就非要被你缠着不放吗?都是你,害我不能和青枫一起吃晚餐。”他们说好要用他第一次钓到的海鲡做鲡鱼大餐。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跟着你,你不要捡不到钻石就将就玻璃珠,她哪里好了,她还比你大三岁。”那个女医生才真的不要脸,仗着年长欺负阿风。 “青枫哪里都好,我就是喜欢她,大三岁又怎样,她比你可爱多了,笑起来还有酒窝。”一提到心爱的女人,卫擎风的表情柔和许多,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爱意。 楚湘伊见他口口声声只有青枫,嫉妒得两眼发红。“你不要青枫、青枫的叫得这么亲热,要是你爸妈知道你和年纪很大的小镇医生走得很近,他们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门当户对一向是高门大户的基本要求,卫家的电玩业已高居业界龙头,开发出来的周边产品更是带来庞大的收益,卫展一、卫品文已跻身企业家行列,他们对卫家媳妇的严选已到了苛刻的地步。 像卫品文的妻子赵玉涵便是某企业董事的独生女,在该企业的持股为百分之二十一,他娶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企业联姻,所以他在外另筑香巢,和秘书小三打得火热。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卫擎风要结婚,他的对象只能是身价百亿的企业家千金,一般家境中等的女孩子是入不了卫家人的眼,更遑论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但是楚湘伊这一招用的并不高明,正确一点来说是很笨,若是她事先知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拿卫擎风的父母说嘴,那是他的逆鳞,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碰触。 “你怎么不去死!”卫擎风冷着脸,瞪着她的目光如兽目般森寒。 “你……你叫我去死?!”楚湘伊忽然打了个冷颤,觉得他好可怕,似乎她只要一动他便会扑杀她。 “死了就不是麻烦。”说完,他紧握的拳头松开。 “你怎么……”她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他好像瞬间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给人的感觉很陌生,更诡异的是,她居然会怕他。 “去死。”他冷冷地笑着,转身走入浴室。 卫擎风一走,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跟着消失,楚湘伊顿时全身一松,跌坐在地。 “楚小姐,你还好吗?”一只苍老的手伸向她。 “你是……”她不记得见过他。 “我是张伯,白屋的管家。”张伯佝偻着背,走起路来已经不像年轻时候那般稳健,有几分蹒跚。 “白屋?”指的是这间有白色外墙的房子吗? “你住的客房收拾好了,让我为你带路,晚餐是送到你房间还是你到餐厅用餐?”难得有客人来,张伯自是用心招待。 “阿风呢?”即使楚湘伊对他的情绪变化之快感到害怕,还是想和他一起吃晚餐。 张伯笑着回道:“二少爷一向三餐不定时,他想吃的时候就会出来,工作一忙,连续好几餐不吃也是常有的事。” “是吗?”她有些落寞的垂下头,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没再多说什么便自行回到客房了。 当楚湘伊坐在客房的床上发呆时,浴室里的卫擎风用头轻撞着墙,他看见火,两手都是火,身上也着火了,两眼的火光冒了三层楼高,血红色的火一直在燃烧…… 木头在哭泣,哭得好凄厉。 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我救不了你们,我的力量那么渺小,你们就要死了,就要离我而去了…… 烧吧!烧吧!全部烧光光,没有这些木头我看你还雕什么!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火焰旁,笑得好不得意。 卫擎风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到熊熊大火一直朝他逼近,他热得受不了。 蓦地,一道清凉的水当头淋下,无意间扭开的莲蓬头洒下无数水花,让他猛然清醒,回到现实世界。 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只剩下水流声,以及孤伶伶的他。 青枫……他在内心呼喊这个名字。 魏青枫是他唯一的救赎。 “二少爷,你怎么弄得一身湿,快回房间换衣服……”看见自家少爷浑身湿淋淋的走出浴室,张伯急忙上前拉了他一下,然而张伯才刚碰到他的手肘,随即被冷漠的拍开。 “别碰我。” 张伯一怔,把手离得远远的。“上午我接到老板的电话,他说楚小姐可能会来,你若愿意便招待几天,要是不想见她也随你,全凭你的高兴,他没有意见。”这些话他还来不及转告少爷,这个楚小姐就出现了。 “知道了。”卫擎风任由发上、肩上的水往下流,凉凉的水让他的皮肤不再发烫。“老板还说他看了青山人网站,他觉得你已经成年了,想做什么事就去做,他不会干涉你的交友情形,你认为合适的,他也会赞同。”这意思连他都清楚,老板夫妇不反对二少爷和镇上的女医生谈恋爱,甚至论及婚嫁。 卫擎风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低哑的嗓音显得压抑,“别让她找到我,就说我在工作室,擅入者,断两脚。” “嗄?”有必要这么吓人吗? “咦!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家陪……啊!怎么全身湿答答的,你掉进水沟里了吗?”听到拍门声,魏青枫拉开门一看,居然是卫擎风,她先是感到讶异,他家有客人他怎么还过来,而后才发现他一身都是湿的,呼呼的风一吹还打了个冷颤。 卫擎风不发一语,任由她拉着进屋。 一到屋内,灯光一照,魏青枫这才瞧见他额头肿了一大片,红得有些瘀紫。“撞到头了?” “痛。”她伸手一摸,他痛得一缩。 “怎么弄的?”她拿出医疗箱,在瘀血部分轻轻抹上药膏。 “自己撞的。”卫擎风没有隐瞒,目光定定的瞅着她。 “撞得太轻了,下次撞用力些,把头撞破了便一了百了,没有烦恼的傻子是世上最快乐的人。” “以后不撞了,青枫不要生气。”他拉着她的手,很害怕她再也不理他,当他是有病的人。 “我不生气,身体是你的,你要如何伤害它是你的事,别人的担心和心疼你不用在意,反正与你无关。” page 31 魏青枫感觉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伤,但他不能用自残来宣泄,这样只会让关心他的人心痛。 卫擎风倏地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紧,唯恐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青枫不要难过,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犯。” “要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吗?”她希望能诱导他解开心结,若是心中的结解不开,心病永远不会好,将会成为伴随他一生的恶梦。 他沉默不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流。 魏青枫也不想勉强他,过了一会儿道:“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我随时都在,现在先把你的湿衣服脱下来,趁我哥还没回来,我偷几件他的衣服给你换。”要是感冒就糟了。 听到她那一句“我随时都在”,卫擎风顿时有种找到家的安心感,他内心的阴霾散去,只觉得温暖又温“妹呀,我买便当回来了,有你爱吃的鳗鱼便当……吓!你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的,先说好喔,我不知道你要来,所以没买你的便当。”魏青崧很小气的举高装便当的环保袋,让他看便当只有两个,没他的分。 “我来煮饭,青枫会饿。”他们今天钓了鱼,能做糟香滑鱼块、炸鱼条、青豆焖海鲡。 “那你干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买好晚餐的时候来,你故意玩我,是不是?!”火气不小的魏青崧正说着话时,一只嫩白小手往他肩上一拍,因为力道很轻,他当是自己太敏感,没有多加在意。 “青枫还没吃饭。”卫擎风的意思是说这个时间点刚刚好。 “你是说我太慢了吗?”魏青崧感觉到有人往他肩上一拍,这次力道重了些,让他不得不回头喊道:“拍什么拍,没见到我在教训人……呵呵呵……妹呀,哥刚才不晓得是你,骂错人了。” “等等,把你的脸转过来我瞧瞧。”她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个部位的色彩很丰富。 “没……没什么,不就檫破皮吗,我和白猴对打,不小心出手重了……啊!你轻一点,想谋杀亲兄好独占家产呀!”天哪!她还故意往伤口上按,雪上加霜。 “哥,你当我医学院白念了是吧,我在美国的验伤科待过三个月,你眼角上方的瘀青是枪托之类造成的凹痕,破了的嘴角应该是刀尖划过挑破的,还有——”事情不单纯。 “好啦,监识小组,你别再念了,我老实说了,我刚刚去买便当时刚好遇到有人喊抓扒手,基于守望相助我便帮着追,谁知对方有枪有刀还有同伙,我就不小心受伤了。” 真相是他们四剑士藉由BBS乡民的即时通报,知晓有不明数名外籍人士来到,正在打听姓卫的人家,他们立即前往查探,两帮人马在镇外打了起来,各有负伤。 那些人是来找法杖的,但无故被打了一顿,想必会有所顾虑,毕竟引起国际注意对他们相当不利,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在各国的通缉名单上。 他想,若是他不在,这些人直接找上妹妹,后果不堪设想。 “真的?” 魏青崧的表情很真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真的。” 知兄莫若妹,但魏青枫也很好心的不拆穿他的谎言。“你的伤要上药,还有,阿擎的衣服湿了,跟你借一套来替换。”说完,她先带着卫擎风到哥哥的房间换衣服,接着才踅回客厅替哥哥擦药。 “你们打水战……喔……你当我这是假皮呀,这么用力!”是她自个想歪的,怎么拿他出气,打水战有这么多种,砸水球、互相泼水都算,又不一定是鸳鸯戏水。 第9章(2) 魏青崧在上药的时候,卫擎风已换上一身干爽的衣物,湿发已用毛巾擦至半干,他像回到自家似的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准备做的食材,围裙一围开始切切剁剁,刀法之俐落,不比厨师逊色。 不一会儿功夫,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溢满一室。 因为魏青崧已经买了便当,所以卫擎风只简单的做了四菜一汤,有蒜香鲡鱼、炸酥鱼、青椒炒牛柳、干煸四季豆,汤则是清溜鱼片汤。 几道菜一上桌,便当瞬间乏人问津。 “啊!这才是享受,人活着不就为了吃得痛快。”这个妹婿的手艺真不错,配得起他妹妹。 “吃你的吧,话真多。”魏青枫从哥哥手中抢走一块蒜香鱼肉,接着筷子一转,把鱼肉放进卫擎风的碗里。 “啧啧啧,女孩子养大了全是偾,一心向着外人,当哥哥的好心酸,只好努力加餐饭弥补内心的空虚……”魏青崧一边哀叹,一边快速的夹了两块鱼肉塞进嘴里。 吃着蒜香鱼肉的卫擎风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的,嘴角的笑意越咧越大,眼底还泛着可疑的闪光。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而他希望能永远持续下去。 “是我眼花了还是没睡醒,为什么我看到一辆小货卡开进咱们家前院,车上放着十数根大大小小的木头?”他没看错的话,那是国家禁伐的牛樟和红桧,光那一块三人抱粗、一人高的高级木料,没一、两千万可买不到手。 正准备去诊所的魏青枫听见哥哥大惊小怪的嘟囔,随意的探头一看,随即被眼前所见的珍贵物种给惊吓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大早有人往她家载运木头,不会是盗伐物吧?该不会等一下警察就找上门来了吧? 虽然她对树木的认识有限,可是一看树的横切面和花纹,以及上头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不难看出绝非一般的廉价树种,随便一块拿出去卖都能喊出吓死人的天价。 “哥,这是谁家的木头,怎么运到我们家?”千万不要害他们家惹上麻烦,偾多了不愁这句话是骗人的。 “你问我,我问谁?”魏青崧才想问她勒,平常看守这个家的人是她耶。 魏青枫仍旧一头雾水。“难道是亲戚借放?” “那好歹也要先通知一声,而不是先斩后奏,谁家院子放得下这么多木头。”唔……他家可以。 “我比较担心这些木头来路不明,要是是赃物……哥,你去担罪吧,关个几年就可以放出来了。” “为什么是我?”魏青崧不满反问。 “因为你做的事对社会毫无贡献,只为满足个人自私的英雄主义,而医生是神圣的工作,救人无数,我会多救几个人帮你积阴德。”魏青枫轻拍他肩膀。 他嘴一歪,横眉竖目。“真是感谢你呀,我的好妹妹,为缺德的哥哥用心良苦,我在狱中会多抄几本心经回向给你的。” “不客气,自家兄妹嘛。”相爱相杀是家常便饭,哪家兄弟不拳打脚踢,哪家姊妹不为了一件衣服争得头破血流。 正当两兄妹为来路不明的木头发愁时,房子东边、靠近庭园的造景木屋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长相漂亮得教人看傻了眼,尤其是袖口卷起露出的那一截小肌肉,匀称有致,让人不禁幻想汗水从臂肌上滑过的诱人画面。 “啊!终于来了。” 闻言,魏青崧、魏青枫兄妹俩倏地转过头,朝声音来源投以视觉凌迟,原来真正的知情人是他。 找到凶手了。 “你们等一下小心不要踩到花木,用堆高机一块一块往里搬,我不赶时间,你们慢慢来,我按工时发钱。”卫擎风交代搬运工人。每一块木头都是他的宝贝,他不希望它们有任何一点小擦伤。 “等等,我们聊一聊。”魏青崧一伸铁臂,将没有防备的卫擎风拖到一旁。 “没错,的确需要沟通沟通,我们魏家几时改姓卫了?”外来入侵者要夺走他们的家,而且凶手还是她的亲密爱人,这怎么可以! page 32 面对两张相似的询问面孔,卫擎风眼一眨,看看站在左手边的魏青崧,再瞧瞧站在右手边的魏青枫,非常无辜的道:“两天前我问过你,你说好。” “再等一下,你让我想想,我几时说好……”魏青枫自认还不至于这么糊涂,答应他这种事。 “在我们女上男下时,我说我有一点东西要搬进来,你叫我自己找个地方放,看上哪间房就搬进哪间房。”卫擎风把她的话奉为圣旨,把每个房间都看过一遍后,最后选定一间杂物间。 “不要说那些……”天哪!她还要不要做人。 “女上男下……”魏青崧暧昧地朝妹妹抛去一眼,还吹了声口哨。“妹妹,强呀,哥以你为荣!” “你少揶揄我!话说回来,那是‘一点’东西吗?简直是把家当全部搬来了吧?”她一年赚的钱还没有一块木头多。 魏青崧也收起嘻笑神情。“说的也是,确实教人震惊,我们的身家还没有木头值钱。” “这会很多吗?”卫擎风一脸不解。 “多。”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回道。 卫擎风搔着耳朵,显得有些无措。“可是我只载来三分之一而已。” “三分之一?!”兄妹俩同时露出快要昏倒的表情。 “你不是木工吗?”魏青崧问道。 “我是啊。”卫擎风回道。 “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木头?” “买的。” 哈!问了个笨问题,不是买的还能去偷、去抢、去盗?不劳而获的东西大多是非法所得,以他不善与人往来的个性,也只有购买一途,真让他进行黑市交易他也做不到。“喂!木头要放哪里,说个位置我们好卸货,这些木头挺重的,把我们的轮胎都压沉了。”载货工人大声喊道。 回头一看穿着蓝衣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旧布鞋,头上戴着印上某某竞选人宣传帽的工人,魏青枫这才惊觉时间不早了,她快赶不上看诊,她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匆匆穿上夹脚侧带平底鞋,脚踏车一牵连忙出门去,没留下来解开谜底。 “等我晚上下班回来再说,你们两个先把这批木头处理一下,我看光搬运和放置就要花一天的时间。”那些是名贵木头,更是马虎不得。 “两个?”她有没有说错?“你有意见?”让他帮忙是看得起他。“为什么是我?”这些木头跟他一丁点关系也没有。“因为你太闲。”闲得和人打架。 这是魏青枫临走前,兄妹俩一段短暂的对话。 不过也因为她说了“回来再说”,鲁蛇魏青崧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也没从卫擎风口中撬出一句话。 搬运真是件苦差事,大大小小的木头,最重的有几百公斤,最轻的也有三、四十公斤,有些推高机根本搬不动,必须出动拖吊机,以悬吊的方式吊进屋内。 卫擎风事先看过房子的格局,因为之前曾开过中药店,所以走道的宽度较一般住宅宽上两尺,而最旁边的杂物间原本就是堆放药材的仓库,大小适中,方便进出。 最重要的是防潮、防湿、防虫,中药和木头一样都怕潮湿,一潮湿就容易腐烂、长虫,再也不能用。 木头不多,十几块而已,但是五个工人加上两个大男人,中午也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吃饭和小睡一会儿,下午又忙了两、三个小时才将木头全部归置。 等送走了工人,魏青崧也累趴了,双臂酸得不像是自己的,他一弯腰就哀哀惨叫。 反观卫擎风的状态和魏青崧是天壤之别,他丝毫没有劳动过度的疲累,反倒显得神采奕奕。 一看到心爱的木头摆在面前,闻着熟悉的木头香气,他兴奋得两眼发亮,大手轻轻抚摸过一块块的木头,温柔的和它们说话,他还对其中一块木头端详了许久。 到了晚上,魏青枫回来了,卫擎风已在蔚房里洗菜切肉,调做菜的配料,很贤惠的准备晚餐。 吃很重要,人没吃饱前缺乏战斗力,因此没人提起木头一事,安安静静的享用完挺温馨的一餐。 但是死刑犯最终要面对最后的枪决。 “你说说,这些木头是怎么回事,没有令我满意的解释,我就剥掉你一身皮。”累了一天的魏青崧恶声恶气,他把憋着不发的火气一口气全发出来,还带着两记狠瞪。 “哥,你小声点,不要动不动威胁人,你已经回到文明社会了,别再用野蛮丛林那一套,你不是穿上衣服的野兽。”虽然魏青枫也很想知道来龙去脉,但她不像哥哥那么急躁。 魏青崧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抱怨道:“妹呀,到底谁才是你的至亲,我不过就是嗓门大了一点,你会不会太保护他了?你的心都偏到太平洋了。” “你这样会吵到邻居,嗓门太大也是一种噪音。” 魏青崧两手一摆,表示他认命了。 “阿擎,你买这么多木头要干什么?”魏青枫问话时,表情相当和颜悦色,口气也很温柔。 “雕刻。”卫擎风老实回道。 “雕刻?”魏青枫突然觉得自己好蠢,这么简单的答案,她早上怎么完全没想到,一定是那时候还没睡饱。 卫擎风取出随身携带的雕刻刀具。“我雕刻木头,把它们雕刻成我心中浮现的样子。” “哈!原来你是雕刻师。”魏青崧乐得一拍大腿。 “不,我不是雕刻师,我是雕木头的,我还在学习当中。”向木头学习,木质的精髓他还没能完全掌握,好还要更好,臻于完美。 “管你是雕木头还是雕刻师,你雕的是庙里供奉的佛像吧!”魏青崧在帮忙搬木头时,看到一块手臂长的檀香。 卫擎风不点头也不摇头。“我雕过笑弥勒和三仙翁。” “在哪间庙接受香火,改天我去看看,看灵不灵验。”魏青崧打趣道,他以为卫擎风是民间工艺师,专雕佛像、佛具用品。 “被买走了。”他想看不太可能,对方不出借。 “我知道被买走了,庙方总会付款,不会白拿你的。”魏青崧只是想看看雕得传不传神,如果还不错,他可以帮忙多招揽一些人下单订货。 卫擎风以后还要养他妹妹,可不能是穷光蛋,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魏青崧自己打消了,想来未来妹婿能够买得起这么多高档木头,应该还挺富有的。 “收藏家。” “我告诉你呀,做人不能藏私,告诉我哪间庙有什么关系,我也烧香拜佛,偶尔吃吃素,你……等等,你说收藏家?”魏青崧像喝醉酒的人忽然酒醒,骤然目明。 “嗯。”卫擎风点点头,他的作品L向只做为收藏。 “是你在开玩笑还是我听错了,你雕刻的佛像具有收藏价值?”他那双手看来很普通,能雕得多活。 “我不只是雕佛像。”那只是少数的作品。 “还有其他的?”魏青崧搓着下颚,表情有些复杂。 “是。”卫擎风喜欢随兴创作。 他的作品不多,一年大约两件大型作品,七、八件零星创作,以小物居多。 “你真的是木隐?”虽然是问句,但魏青枫的语气带了八分的肯定。 “等一下,妹妹,你说他是谁?”魏青崧突然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老了,怎么听话常常会听不清楚。 “木隐。”她这次说得肯定。 “你说的是那个我也知道的木隐?”魏青崧的神色突然变得正经,有些怀疑的瞧了瞧看着妹妹傻笑的男人。 “应该是。”魏青枫回道。 卫擎风自始至终都没否认过,神色淡漠的好似在说木隐也没多了不起,他只是雕木头的人。 “那个木雕界传奇?”魏青崧惊呼。 page 33 “我喜欢雕木头而已。”不是传奇。 “还而已,你晓不晓得你一件作品炒到什么价格,有钱也买不到。”魏青崧瞬间有种被陨石砸到头的震撼感,惊声连连。 “你要问小黎。”他只负责雕木头。 “小黎是谁?”魏青崧转头,困惑的看着妹妹。 “他的经纪人.吧!”她想。 魏青崧忽然觉得额际隐隐作痛。“妹呀,你怎么猜到他是木隐?” 魏青枫面色平静地从电视柜上方取出一只木盒,一打开来,里面全是木雕的蚱蜢、螳螂、螟蟀、蜘蛛、蚂蚁和刚放进去不久的蜈蚣,她拿起其中一只翻面,M、Y两个字母清晰可见,上网就能查到。 第10章(1) 有个知名雕刻家男友是什么感觉呢?魏青枫的回答是——无感。 她饭照吃,觉照睡,班照上,平常的休闲活动是钓鱼,偶尔到山上踏踏青,闻闻芬多精,鸟语花香陶冶性情,人生无大事,偷得半日闲,谁说日子要正经八百的过。 反倒是卫擎风的木头一到,他整个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往通风良好、由仓库改装的工作室,为了让光线充足,还拆掉一角屋顶,做了个阳光直射而下的天窗,使得室内更明亮。 平常显得憨直的他,一接触到木头,目光立刻变得炯然,他可以盯着一块原木看上一整天,久久不动。 当雕刻刀一动,他的眼神更为专注,气势惊人,薄抿的唇瓣彷佛用刀削出的山壁,挺直的背影像深山的隐者,与人世间冷冷地隔了一层雾。 他在雕刻时是完全不认人的,好似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寂而沉默。 只要一进入工作室他便会浑然忘我,每到用餐时间,实在不想吃外食又饿得要死的魏青崧才会进去喊他,不过他多半是不理不睬,常把魏青崧气得直跳脚。 后来魏青崧找到治这个傻子的方法,只要在卫擎风耳边念三遍青枫饿了,他专注的眼神就会出现短暂的茫然,而后是困惑,他会习惯性的挠挠耳朵,接着把手中的雕刻刀放下,站起身,表情平和的走向厨房做菜。 唯一能让他回归现实生活的人,只有魏青枫。 若是正在台北为卫擎风安排大型木雕展览的黎志嘉知晓此事,相信一定也会为自己所受的委屈感到不满又不平,两人麻吉兼死忠朋友十几年,居然比不上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女人,教他情何以堪。 “你怎么又来了?”看到楚湘伊又来看诊,魏青枫有些受不了的抚额轻轻呻吟,接着魏青枫看到她今天的打扮,想着真难得她会这么平民,但视线再往下,她脚上穿的还是一般上班族薪水买不起的细跟镶钻系带高跟鞋,而且是鲜艳的枣红色。 “开诊所不让人上门看病吗?”楚湘伊说得理直气壮。 “要跟你说声抱歉,我们下午不看诊。”她的病无药可医,只能靠自身疗愈。 “为什么,你排挤我?”楚湘伊有些无理取闹。 “因为今天是星期三。”魏青枫回道。 “关星期三什么事?你不要随便找借口搪塞我,我病得很严重,发烧、咳嗽、流鼻水,我要挂号。”楚湘伊从未在小诊所看过病,她有专属的家庭医生,对医疗制度并不明了。 魏青枫失笑地安抚道:“依照健保局规定,大部分的诊所,医生看诊时数都有限制,我们诊所是星期三下午休诊。”限制看诊时数是避免医生爆肝,过劳死。 不过佑青诊所有两名医生轮诊,应该不用休诊,可是魏青枫和方佑文都不想太拚,因此订了星期三下午为休诊日,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好放松身心。 “这是什么烂规定,万一临时生病了谁要负责?你当医生的,却任由健保局安排,你都不知道要抗争吗?”楚湘伊因为不能如愿而迁怒。 “我们镇上还有一间许综合诊所,再不然最近的大型医院在二十公里外,每小时有一班公车直达,若是你等不及,有青山计程车车队随时载客。”不会谁少了谁会活不下去,医生的力量有限,只能先顾好自己才能顾及普罗大众。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漠,对病人毫无同理心,阿风为什么会看上你这个无情到近乎冷血的女人!” 楚湘伊一见到她就无法冷静,总想着要用最恶毒的话攻击她。 “应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是好是坏他都看得顺眼。”感情无绝对,一眼瞬间,化为永恒。 “你不要脸!”楚湘伊气得口不择言。 魏青枫不冷不热的回道:“你要脸就不会天天堵在我们诊所,就为了给我难堪,殊不知难看的人是你。” 她这个楚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话,没病也来挂号,一坐上问诊室就不肯离开,影响下一号看诊患者,每次都要劳动两名护士将她架出去,若是不让她挂号,她就会大呼小叫的拍打柜台窗口,还拿出一叠千元大钞,扬言她要是挂不了号,就要找一群人来闹事,让诊所开不了门。 魏青枫不怕楚湘伊闹,因为青山镇的居民也不会由着她胡来,她只是觉得楚湘伊三不五时来闹一下实在很烦人,为了耳根子清静,只要没有病人时,她会让楚湘伊进入诊间,两人大眼瞪小眼,比谁的耐性十足。 通常是魏青枫不理人,整理着手边的看诊资料,被架过几回的楚湘伊也有羞耻心,在有病患挂号时她会灰溜溜的离开,不让人看见她的丑态。 “你让他回家我就不再来找你麻烦。”她是非法囚禁,违反人身自由。 魏青枫好笑的回道:“脚长在他身上,他想走,谁也留不住。” “你的意思是我连个男人也留不住?”她凭什么敢这么厚颜无耻,语气轻松的嘲笑她没本事。 楚湘伊尽量打扮得和本地人无异,平价连身洋装和淡妆,一头波浪长发扎成马尾,但是她的气质和掩饰不了的高傲神情是瞒不了人的,与在地人格格不入。 青山镇居民挺热情好客的,可是他们的好与善良,是针对本身就心存善念的人,要是怀着恶意而来,连小学生都会拿起他们的书包全力抗外,一条心护着自己人。 她一开始就做错了,把魏青枫视为主要敌人,哪知她在镇民的心中已是神一般的存在,医生女神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想伤害她,那人便是全镇公敌,所以她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毫无胜算。 “我是说,你不要把全部心力都放在男人身上,看你把自己搞得多狼狈,也不要跟我说你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这种自欺欺人的话,我相信过去几年你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不也活得好好的。”魏青枫不相信楚湘伊只有卫擎风这个男人,她有钱、有闲又有姿色,一定不乏追求者。 “你……”楚湘伊紧咬着牙,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的确有男伴,而且不只一个,但他们是彼此寂寞时取暖的对象,有性关系却没有爱。 其实她不敢承认是她快忘了有卫擎风这个人的存在,分离了五年后,她原本对他的执拗已经渐渐淡去,但是她忽然知道他人在台湾,还有了女朋友,猛地窜起的怒火使她失去理智,她想到的不是爱不爱他,而是如何把他抢回来,当她的炫耀品。 她的男人除非她不要了,否则其他人连碰一下都不行。 “青枫,你还在干什么,车子快开了。”方佑文站在一辆白色的九人小巴旁,扬声喊道。 page 34 “就来了,我拿个医疗箱。”魏青枫应道。 她拿起常用的医疗箱,往小巴士走去,怎料走到一半,忽然觉得医疗箱的背带被人拉住,她真的有些不快了,医疗箱内有些药品是用玻璃瓶装的,要是带子被拉断了,药箱摔到地上,有多少人将因为药品缺乏而延误治疗。 她可以容忍楚湘伊的任性,前提是不会有人受伤,但是若涉及人命医疗,她是无法宽恕。 “你要去哪里?”楚湘伊死拉着带子不放手。 “想知道?”魏青枫回过头,冷冷的睨着她。 “嗯。”楚湘伊轻轻点头。 “那就上车。”她该受点教额。 “上车?”楚湘伊有些犹豫。 没等她同意,魏青枫反手一捉,将人拉上车,车门一关,司机一看人数到齐了,油门一踩,驶向前方。 九人小巴士开得很平稳,车上坐了两个医生、两个护士和一名随行的药剂师,另外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魏医生,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你是故意要给我们添麻烦吗?”李若瑶的个性很直,故意当着人家的面说得很大声。 “她想跟就让她跟,反正车子坐得下。”魏青枫一说完,转头看向脸色有些发青的楚湘伊。“我们要替住偏远山区的老人送药,顺便为他们诊疗,看看他们的居家环境。” “送药?”药要送到人家家里? “因为那些老人家大多行动不便,或是没办法下山看病,所以我们镇上发起送爱到偏乡活动,几个诊所轮流派医生到山上看诊,并把连续处方笺的药准备好,三个月份,这样他们就不用下山拿药。” 年轻人都出外工作了,家中只剩下老人,人上了年纪有很多慢性病,想要根治几乎不可能,只能用药物控制,使病情别再恶化。 “你们为什么要去,钱又不是很多。”没人会做这么笨的事,几个病人而已,谁管他们死活。 “为什么要去?”魏青枫笑了笑,看着车子开始顺着山路往上开。“没有为什么,这是身为医生的职责。” “医生的职责能让你赚很多钱吗?只要你把阿风还给我,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对楚湘伊来说,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一听她将人当成货物买卖,魏青枫除了感到讶异,对她不免也有些同情,看来她的生活真的很贫瘠,无法明白为他人付出关爱是多么美好的事。 不过魏青枫尚未开口,一旁的正义之士已代替她发言——“还什么还,人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来要人,如果有钱真的这么了不起,你怎么买不到你要的男人?你回去玩充气娃娃吧,日本有推出男版的。”用钱砸人很神气吗?他们青山人有得是骨气。 “若瑶,你说得太露骨了。”连充气娃娃都说得出口,实在不能小看她这个霸杀小护士。 “魏医生,你对她客气,她会以为你是软柿子,一直欺负你,如果我们不硬起来,她都要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医生护士是一家人,要连成一条线,不能让外人看他们好欺负。 魏青枫笑着拍拍李若瑶的手,要她收敛点,别霸气外露,把男朋友吓跑了。“楚小姐,阿擎不是个人收藏品,他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想做的事,你不能只想着要把他变成你想要的那个样子,那就不是他了。” 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她还要吗? “少跟我说教,若不是你,他为什么连家都不回,连着几天都让人瞒着他不在家的事,让我空等,全是你的错!” 楚湘伊真的不知道卫擎风已经不在白屋,她以为他又一个人躲起来刻木头,所以她很有耐心的等他,相信有一天他会被她的一心一意所感动。 可是她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直到第四天,她觉得不对劲,他就算再怎么沉迷于刻木头,总还是要吃饭的吧,可是她都没看到佣人多准备一份饭菜,于是她冲到地下宽,这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李若瑶噗哧一声,接着放声大笑,甚至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你是傻子还是笨蛋,人家明显是在躲你,你看不出来吗?他不愿意看到你,甚至连家也不要了,你看看你有多可怕,居然把主人都吓跑了。” “你胡说!阿风才不是这种人,我们从小感情就很好……”楚湘伊不愿接受残酷的事实,愤怒的大吼。 “他有说过他喜欢你吗?”李若瑶的这个问题一针见血。 “他、他……”楚湘伊顿时气虚,迟迟无法回答,因为他真的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 “他有说非你莫娶吗?”再装呀!装不出母老虎的样子了。 楚湘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十指紧抓着裙子。 “看你的反应,他也不可能跟你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吧,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是不会让她伤心的。”看楚湘伊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李若瑶觉得好痛快。 “若瑶。” “什么事,魏医生?”要她再多说一点吗?她还能吐出一口井的口水将人淹死。 “到了。”第一家,陈友旺老先生。 他们今天要去十五家,等回到镇上应该已经晚上了。 “到了?”什么意思? 中途被打断,李若瑶一头雾水,直到林安怡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才一脸好险的拍拍胸脯,小心的避开楚湘伊。 精神状况不佳的人要避免受到刺激,全车的人都发现楚湘伊的情形不对劲,只有神经特粗的她还在那大放厥辞,若是她仔细一瞧,不难瞧见楚湘伊的手心被她自己枢得流血了,只要再加一点点压力,她就有可能爆发。 车子在山道上行驶本就多担一层风险,若是多了个情绪失控的女人,后果如何没人敢预料。 好在陈家离得近,司机赶紧驶进水泥铺的前埕,一幢砖砌的平房就在眼前。 “陈伯,你好,脚还好吗?”魏青枫提着医疗箱走进环境脏乱的屋内,一股伤口化脓的臭味迎面而来。 客厅的木制长椅上铺了一条棉被,棉被上躺着一个七旬左右的老人,他脚跨在椅把上,一脚的裤管往上卷。 “魏医生,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前两天去巡菜园时跌了一跤,不小心割伤了,我本来以为没什么,就随便擦了点药,可是昨天一早觉得腿疼得要命,好像肿起来了。”陈友旺痛得没办法起身,看不到伤口。 “好,你别动,我来看看。”魏青枫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说道:“要打一针,把脓水挤出来。” “很严重吗?”他觉得有东西在肉里钻来钻去。 她笑笑地在他腿上做肌肉注射。“不严重,用医生的药就会好了。” 楚湘伊好奇地捏着鼻子趋前一看,当下吓得脸色惨白,连连退后好几步,尖叫道:“虫,有白色的虫在动!”一说完,她马上跑到屋外去吐了。 “医生……”陈友旺一把老泪吓得快滴出来,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别担心,小事,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吗?把一点腐肉割去了就没事了,你以后去菜园要穿鞋,不能光着脚丫子,泥土里有很多我们看不见的虫卵会附在人的伤口上。” 好在那是苍蝇卵化出的小蛆,要是那种会随着血液流进体内的寄生虫,那就比较难处理了。 陈友旺的伤口化脓变成死肉,苍蝇最喜欢在腐肉产卵,大约明天这个时候,这些白姐就会变成苍绳飞走了。 “魏医生,她吐得很惨。”林安恰弯身,附在魏青枫耳边说。 魏青枫朝外看了一眼,神色未变的道:“吐一吐清清肠胃也好,省得积了一肚子废气对着人乱喷。”说完,她清亮的阵子闪过一丝笑意。 page 35 “方医生先到周绸老太太家,他要我跟你说一声,等一下再到村头的徐阿牛家碰面,若瑶跟他一起过去了。”兵分两路效率比较好。 “好,我知道了,等会儿你捉住陈老先生的脚,别让他乱动,我要把伤口处理一下,刚才我已经打了麻醉针,你等一下再帮他注射破伤风和消炎针剂。” “是的,魏医生。”林安怡应了一声,帮忙按住陈老先生的脚。 魏青枫戴上消毒手套,用酒精棉球消毒伤口,取出高温杀菌过的手术刀,一刀切下,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白色的脓水,以及无数只小蛆。 第10章(2) “你怎么敢用手……枢她那里……”一想到那画面,楚湘伊又是一阵反胃,可是她已经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了,整个人快虚脱了。 “陈阿婆已经有一个礼拜没通便了,整个肠道堆满粪便,而且硬化,若不及时排出,她的肠道会被撑破,到时想救也来不及。”整肚子大便造成肠堵塞,容易引发败血症。 “可是不是非得要用手吧,应该可以吃药或是用工具什么的,用手真的太恶心了……”楚湘伊实在想不透魏青枫为什么要那么做,不过是个老太婆,就算让她顺利排便,但她连路都走不动,上下床都要人扶着,这样活着有什么用?换成是她,她绝对不会多看这种人一眼。 “等药发挥药效太慢了,而且老人家的体力也没这么好,最快速有效的方法是直接枢出。”魏青枫不觉得脏,人吃五谷杂粮总是会有气味。 “你很臭,离我远一点,不要把一身的臭味弄到我身上。”楚湘伊很嫌弃的挥手。 但九人座的车子空间就这么大,她也不过是嘴上嚷嚷,真要赶人,她会是第一个被赶下车的。 魏青枫笑睨她一眼。“其实你对我的印象已经改观许多,你有点佩服我,认为我做到其他女人做不到的事。” 楚湘伊一听,像猫被踩到尾巴似的炸了毛。“你、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看你是无比的刺眼,你最好从我眼前消失,没有你,阿风就是我的,我会比你更爱他。” “承认不如我一点也不可耻,你给他再多的爱都不是他要的,又有什么用,学着认清事实也是对自己负责。”化脓的伤口切开,痛过了就会好了。 “啊——你不要碰我!你居然用挖过屎的手摸我……好脏,臭死了,我全身好痒……”楚湘伊歇斯底里的巴着窗,似乎想要从车窗跳出去。 魏青枫一脸无辜的高举双手,很是无奈的道:“我只是摸了你一下而已。”但她眼中有恶作剧得逞的闪光。 谁说医生不能有一丝小邪恶,面对屡屡进犯的小细菌,就要杀得它措手不及,况且她已经忍她很久了。 “青枫学妹,你可不可以不要闹了,司机还在开车,不能分心。”方大娘又开始说教了。下山的路不能开快,以免发生意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胡闹,我明明很规矩的坐在座位上。”魏青枫正襟危坐,将两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楚湘伊还在尖叫,但叫声变弱了,她忿恨地瞪着魏青枫。 坐在副驾驶座的方佑文回头瞪了魏青枫一眼,顺便问道:“等一下还是照惯例在七海海产店解决晚餐吗?” “不了,我要回家吃饭,家里有人在等我。”一说到家里有人在等她,魏青枫笑得特别柔媚,宛如能滴出水来。 “方医生,这种问题以后你就别问了,魏医生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幸福,她的男朋友可疼她了,每天把她喂得饱饱的,油光满面。” “好浓的酸味,我都闻到了,若瑶姊。”魏医生没去多可惜,这样就少一个人付帐了。 “酸死你林安恰,我就是嫉妒怎样!”李若瑶转头向魏青枫讨好的道:“魏医生,能不能把你男朋友借给我用一天,我保证用完就归还。” “用一天?”魏青枫微挑高眉瞅着她。 大伙儿都表情怪异的看向李若瑶,借人家的男朋友回去“用”?她是要怎么“用”?怎么有种色色的感觉。 “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全给我想歪了是不是?我是说,让他去教教我的男朋友怎么做男人,让我跟魏医生一样幸福满满,一回到家就有心爱的男人煮好一桌热热的晚餐。”不吃心也暖,爱意满到大海都装不下。 “喔——” “是这样呀——” “借一下会还吗?” 说最后一句的人差点被爆打,但因为他是开车的司机大哥,为了全车人的安全,拳头最后停在距离他后脑杓半寸的地方。 “魏医生,我可以去你家吃饭吗?”为了看美男,林安怡豁出她薄薄的面皮,“美色”当前能多吃一碗饭。 “我也要去,我男朋友出差了,不在家。”李若瑶马上附议。 “是呀,刚好去你家聚餐。”最含蓄的徐静枝也开口了,但她想看的是另一个男人。 三个女人讨论得相当热闹,唯有方佑文没有吭声,他双眼微闭假装打吨,实则比谁都清楚魏青枫看起来好说话,全无脾气,可是一越过她的原则,她可是母暴龙一只。 魏青枫做人处事的底线就是不把公事带回家,这也包括同事,秉持公私分明的原则,她认为家是私人领域,平常工作已经很累了,何必让唯一的乐土也不平静。 “不好意思,我家准备的菜不多,没办法饿饱太多张嘴,你们请自便,恕不招待。”如方佑文所料,魏青枫直接拒绝。 “我也饿了。”楚湘伊忽然插入一句话。 但是大家有志一同的选择忽略她。“在前面路口停车,我走回去就好。”不远,就在巷子口。 司机踩下煞车,在路口放魏青枫下车。 就在司机正要开车时,有个人快速的跳下车,车上的人虽然感到吃惊,但他们都想着魏青枫自己可以处理好的,便让司机继续往前开。 那个人跟在魏青枫身后,魏青枫走一步,那个人也走一步;魏青枫停下来,那个人也跟着停步。 “楚小姐,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正在踩她的底线。 “我饿了。”什么事也没有做的她饿得饥肠辘辘,因为都吐光了。 “你可以叫张妈弄给你吃。” “张妈说过了晚餐时间就不开伙,叫我自己炒饭或煮面。”楚湘伊说得委屈,以往肚子饿,她只要说一声,马上就会有人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哪还需要她下厨,她最讨厌油烟味了,卫擎风真的对佣人太好了。 “我没有义务照顾你。”她不是她的病人。 楚湘伊鼻子一抽,眼眶略红。“我想吃阿风煮的菜。” “他不是煮给你吃。”魏青枫毫不客气的打击她,对于死缠烂打的对手,她一向不留情。 “我知道,但我想吃。”卫擎风从来没煮饭给她吃过,她也想尝试看看那种好滋味。 “我没有理由答应。”那是她的专属大厨。 楚湘伊的执着竟让魏青枫有些吃味,她晓得自己永远没办法像楚湘伊那么死缠烂打的爱着一个男人,因为她太理智了,在爱以前她会先想这个人值不值得,爱了之后该留多少爱自己,她的爱很自私。 但是她很幸运的遇到一个对她百般包容的男人,他要她爱自己比爱他多,她是他所爱的人,他要她拥有世上最多的爱。 他给了她两人份的爱。 “如果我说我不再缠着阿风呢?只要让我吃到他煮的菜,我马上搬出白屋。”那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她一住进去他就走了,活像她鸠占鹊巢。 page 36 “我考虑考虑。”魏青枫暗自冷笑,心想,你是想搬进我家吧!白屋既然没有你要找的人,自然要转移阵地。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楚湘伊委屈地咬着下唇。“吃完我就走,不会赖上你。” “你说的是真的?”魏青枫无法轻易相信她。 “是的,我绝不食言。”只是她的心会很痛很痛。 “不会出尔反尔?”魏青枫真怕她又心血来潮上演一出男人争夺战。 “我如果死赖着不走,你可以直接报警。”楚湘伊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 魏青枫其实非常不乐意楚湘伊踩入她的私人领域,那是她最无污染的净地,她只让她所爱的人进驻,可是楚湘伊像根针似的,三不五时就要扎人一下,若是不拔除,她的午后小歇、她的天朗渔钓、她的惬意人生一定会跟着说拜拜,只剩下一片散不去的乌云跟着她。 为了以后的安逸生活着想,她勉强答应了,“好吧,最晚九点半你要离开我家,不许用任何理由逗留,你别心存侥幸,我的脾气比你以为的还要硬,我真的会报警处理。” “青枫,你回来了,饿了吧?我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你快来吃……她怎么也来了?”笑意迎人的卫擎风满是温柔地迎向魏青枫,可是一看到楚湘伊,他的笑容瞬间似凝,疏离的瞪着不请自来的那个人。 楚湘伊正好相反,她欢喜的想冲上前抱住他,不过在他的瞪视下,她呐呐的收敛笑意。 “她说她饿了。”魏青枫笑着上前勾住卫擎风的小指。 他布满阴霾的美丽脸孔转为晴天,反手牵住她的手。“我没煮她的份。” 魏青枫轻轻的在他唇角啄了一下。“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是你也知道张妈那个人,不是她分内的事她不会多做。” 张妈不算偷懒,但也称不上勤快,她领多少薪水做多少工作,没叫她做的事她不会抢来做。 这一吻,让卫擎风的心情非常愉快,掩盖了他对楚湘伊的厌恶,但他仍把楚湘伊当隐形人,眼里只看得见魏青枫。“这些全是你爱吃的,多吃一点,还是热呼呼的。” 他牵着她的手走向餐桌,魏青崧早已在餐桌旁坐定,双眼紧盯着桌上的大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再不回来你哥就要饿死了,这个家伙根本是暴君转世,他说你没吃之前,谁都不准动筷。”更过分的是,他还把家里的筷子都藏起来,一双也找不到,存心要馋死他。魏青枫还没来得回话,一旁就冒出一句非常煞风景的话——“怎么都是鱼?” “这位是谁呀,巷口捡来的小猫吗?”魏青崧一脸不屑,明知故问,斜眼一睨,带着三分挑衅。 “你才是小猫,我是人,不吃鱼,阿风,你煮别的东西给我吃。”楚湘伊最讨厌海鲜了,有股怪味。 “我只煮给青枫吃。”卫擎风不客气的回道,至于那一只是顺便,沾妹妹的光。 “挑嘴的人没得吃,瞧瞧这纸包鱼做得多好看,光看就晓得很好吃,还有煎味噌鱼、醉活虾、清蒸大蟹、凉拌海蜇、宫保双鱿……哇,不行了,筷子拿来。”再不吃他都要口水流满桌了。 遍寻不着的筷子突然出现,魏青崧立刻接过大快朵颐,还专挑醉虾蟹膏,壳一剥,大口咬下。 他的吃相很豪迈,一双筷子没停过,旁边的佐料是冰凉的啤酒,他一口酒一口饭,畅快极了。 因为魏青枫中午没有回来用餐,所以疼女朋友的卫擎风也没有下厨,魏青崧只好自己去买便当吃,可是他的嘴已经被卫擎风给养习了,便当的菜色他怎么吃就是不顺口,不是太油就是太咸,要不然就是嫌弃菜心炒老了,猪肉是病死猪、羊死得太无辜。 “青枫,快吃,别饿着,你一向习惯早睡,待会儿吃饱后我陪你在院子散散步。”然后他们就能早早上床睡觉。卫擎风的眼中闪着一千烛光的亮度,好不期待。 看着那双雕刻家的手剥着虾壳,自己不吃却放在另一只碗里,楚湘伊看得好心酸,鼻头发涩。 “你也吃,别只顾着我,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肌肉很结实,但是身体单薄了些。知道她喜欢男人壮一点,卫擎风摇头摇得很快。“没瘦,七十二公斤,我今天早上才量过,大哥可以作证。” “谁是你大哥。”魏青崧被他那句大哥雷得喷出一口饭。 “不然要喊哥哥吗?”卫擎风也可以跟魏青枫一样这么叫。 “别喊哥,我不是你的欧巴。”魏青崧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哥,你也太难伺候了,难道要他连名带姓的叫你魏青崧吗?”魏青枫受不了的摇摇头。 魏青崧想了一下,勉为其难的道:“叫魏大哥就好。”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孺子可教。 “你还是我妹吗?”根本已经是人家的。 正当一家“三口”吃得和乐融融时,楚湘伊忽然发出小猫般的呜咽——“我饿。” “阿擎,你替她随便弄两道菜给她吃吧。”实在无法自己吃得欢乐,一旁却有人挨饿,魏青枫难得大发善心。 吃饱饭后,卫擎风和魏青枫散完步要进屋时,刚好魏青崧从大门走了进来。 “哥,你把她送回去了吗?” 一提到楚湘伊,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那时在魏青枫的劝说下,卫擎风臭着脸又弄了水果炒牛柳和蜜汁肉片两道菜,这两样也是魏青枫爱吃的。 可是楚湘伊又有意见了,说软绵绵的水果条太恶心,她不吃,闹得魏青枫把油炒的水果全吃光才平息。 接下来楚湘伊每吃一口,就落下一滴眼泪,吃到后来盘子里全是她的眼泪,没人敢再动她盘子里的肉。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还算她拿得起、放得下,是豁达的新时代女性,但不出人意料的她又提出无理要求,要卫擎风送她回白屋。 此话一出,除了楚湘伊之外的三个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逃都来不及了,哪还会傻到要送她回去,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又被她缠住,然后强迫他留下。 楚湘伊的人品太不可靠了,在场的人无一个相信她差点剁指头的保证,改由最闲的魏青崧送她回去,至少能确保她不会中途折返,会将人送到进了屋为止。 “她不会再留下来了,我会发动青山人网站抵制她。” 果然,不到两天,楚湘伊和她那辆开错路撞上桥炖的红色名车一并被送回台北了,一路上她不哭不闹,在小镇的街景渐渐的淡去,她失落的发现竟无人来相送。 第11章(1) “青枫,过两天你能陪我去台北吗?” “有事?” “小黎说明年六月要办木雕个展,他让我先去勘景,看接下来七、八个月要雕什么。” “你一个人不敢去?”他已经能适应团体生活,但前提是她必须在场,她不在他便会心慌不已。 卫擎风沉默许久,才闷闷的道:“不想去。”他的眼底有很深很浓的阴郁。 “因为那里有你不喜欢的人?”魏青枫问道。 他没有回话。“还是有不好的回忆?” 他常常坐在窗户旁望着天空,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哀伤,那样的他让她很心疼,她想帮助他走出阴霾,可是他的伤应该藏了很多年,她也知道急不得。 魏青枫看得出来他正在逐步痊愈,因为他的话变多了,也有了更多的笑容,除了她和哥哥,他也能接受天真可爱孩童的碰触,不像以前,只要别人稍微一靠近,他就会厌恶的把人推开。 所以还是得一步一步来,用引导的方式让他走得更稳,他也很用心想走入她的世界,成为她的家人。 page 37 “青枫,我可以不谈吗?”卫擎风不愿意回想,那回忆太可怕,有一阵子他夜夜无法入睡,梦里有无数只手在拉扯着他。 “为什么不想谈?”他有那么害怕面对吗? “我这里还很痛。”他抓起她的手,往胸口一贴。 魏青枫心口一抽,两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好,我知道了,我不问了,等你想说时再告诉我。” “嗯。”他想他一辈子也不会说。 和木头的牵扯太深了,卫擎风已分不清是不是爱,他只晓得那份眷恋已深入骨髓,一如他所爱的青枫。 “等你确定日期、预计要停留几天再告诉我,我跟学长调个班,我陪你去。” “你真的要陪我去?”他难掩欢喜,双眼登时一亮。 “煮的。”魏青枫俏皮的一眨眼。 卫擎风开心的抱着她猛亲,把她的额头到下巴都吻遍了。“青枫,你真好。” “知道我好就要对我更好。”她打趣道。其实她已经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再有更多的要求就过分了。 “好,我会对你更好,比对我自己还要好,你是我的青枫,我最爱的人。”她是他眼中唯一的光芒。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深情的双眸,魏青枫不免动容,一手温柔的轻抚着他光滑的脸颊。“我也爱你,阿擎。” “你……你也爱、爱我?”卫擎风都结巴了,他的表情由茫然到惊愕,最后是狂喜,咧开嘴冲着她傻笑。 “怎么了?”魏青枫好笑的瞅着他,他这呆呆傻傻的样子还真可爱。 “我以为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他更不敢奢求她会爱他。 她一笑。“不喜欢又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傻瓜。” “青枫,你真的爱我吗?”他不确定的再问一遍。 “是呀,我爱你。”一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是爱他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有些难以置信。”卫擎风觉得他的心好像长出了翅膀,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 “为什么不信?”她是好医生,看起来很可靠呀! “因为不踏实。”他忽然抱紧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魏青枫原本以为这是他爱她的表现,也就由着他抱,直到感觉肩膀有湿意,又看到他的双肩一起一伏的抽动着,她才知道他哭了。 她也觉得难过,她居然忽视他多感而脆弱的心情,也自责自己的疏忽,让心爱的男人受了爱不得的委屈。 “阿擎,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论路有多长,我都会陪着你。”她握住他的手,笑眼灿如星。 “好,只要青枫陪着我,多难我都撑得下去。” 他原本封闭的世界打开了,多了一个聪明理智坚强、叫做魏青枫的女人。 两人很是甜蜜的相望,深深拥吻,唇舌交缠。 蓦地,棒打鸳鸯的人来了,故意用力咳了几声,宣示自己的存在——“够了吧两位,不要太刺激我,请尊重一下我这位屋主。”儿童不宜的画面看多了会教人上火。 走遍世界各个角落的极限运动专家,至今居然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而窝在小镇不挪巢的草根女医生已经找到她的春天,这样的落差真让人心酸。 “我以为房子是我的。”魏青枫不留情的道。 “过户到你名下了吗?”嗟!“爷爷说要留给我当嫁妆。”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她留守,她是这个家的轴心,飞远的人都会回来。 “等你真的嫁人了再说。”魏青崧睨了她一眼。 “坏哥哥。”她一啐。 “丑妹妹。”她小时候没现在好看,黄毛丫头一个。 魏青枫踩他一脚当做反击。“再丑也有人要。” “我要,我要,我要青枫。”卫擎风很是珍惜地将施暴的女友拉回怀中,她连打人都可爱得像个小女孩。 “都给你,你也未免太不挑了,这么凶悍的女人你也敢要……噢呜!妹呀,你这是要废了你老哥吗?”她真踩下去,还用脚跟用力在他脚背上旋了两圈……明明这么凶残,怎会有人瞎了眼看上她? 魏青崧不是不疼妹妹,而是太了解她的本性,担心她原形毕露,把好不容易钓上的男人给吓跑了。 潮水一波波翻涌至岸边,灰白色的沙子铺满海岸线,潮来潮往的潮汐一日复一日,等待着每天的旭日和晚霞。 如此平静的日子又过了七日—— “看到没,依山傍海好风景,前面窗帘一拉正对着淡水河口,一望无际的大海就在眼前,再往左边看是101大楼,你爬到腿断了都爬不到最顶层,千万不要轻易尝试,还有……” “腿断了怎么爬上去,这时候该做的事叫救护车。”这是常识,小学生都知道。 “佛……”面皮发胀,嘴唇轻颤,被点穴似的黎志嘉睁大眼,眼中有泪光。 “佛什么,你中风了吗?青枫,你是医生,你快点帮他看看。”要是年纪轻轻就生病,以后谁当他的经纪人。 魏青枫才刚取出针灸用的长针,电池断电的男人倏地回过神来。 “佛祖显灵了呀!我们的小自闭居然会说冷笑话,让我震惊得无法动弹。”神迹呀!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不要叫他小自闭,他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就和一般人一样。”魏青枫有些不悦的纠正道。自闭症不是无法根治,但需要时间,依程度轻重配合治疗。 “啊!魏医生是吧,你真是太厉害了,敬佩敬佩,小小的身体能撼动巨木,化腐朽为神奇,造天地万物……”黎志嘉情绪激动的冲上前握住她手,非常用力地上下直摇。 可是他握手握得太久了,久到某个醋意横生的男人一掌拍开他的手,没好脸色的瞪着他。 “不许碰我的青枫。”他把她的手都握红了。 “医生,你看他是不是又发病了,我是他的超级好朋友,唯一的麻吉,最佳的死党,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经纪人,他居然对我动手?!”黎志嘉深深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苦心都付诸流水了,居然遇到一个见色忘友的臭家伙。 “身兼数职,辛苦你了。”魏青枫回道。 卫擎风也不容易,活了二十七年,能信任的知已只有一个。 终于有人了解自己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苦楚,黎志嘉假意拭泪。“我的汗水没有白流,努力是值得骄傲的。” “阿擎,我看他病得不轻,有歇斯底里症状,你确定他是你的朋友?”情绪起伏过大会让病情加重。 魏青枫的一句话,瞬间将黎志嘉胜利的光辉给打碎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们没有一起玩。 卫擎风这句不是朋友,黎志嘉觉得他的世界崩溃了,碎成一片片,他的身形缩小再缩小,挤在小小的角落。 “嗯,起码不是物以类聚。”她可以稍微放心。 物以类聚?!他和那个小自闭?她的医生执照是拿两只鸭换的吧,庸医误人。 “他是我的经纪人。”小黎是他见过最会推销的高手,巴掌大的木雕作品能卖到上百万。 卫擎风不晓得他的创作有多受欢迎,每次只要新作品一推出,便会面临疯狂抢购,必须竞标才能决定买主。 一名知名艺术评论家曾说过——看他的作品有如历经沧桑的七旬老者用他的生命刻出一生的故事,细腻中见真情,刻划里有感动,在情深与情浅留一处空白,教人一见很难不落泪。 再冷酷的人看了他的作品也会动容,从此改变了想法,他的木雕中有一种凝聚的力量,让人在绝望中看见萌芽的希望。 “卫大师,你几时变得这般风趣,讨人喜欢,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让你有一丝丝像人。” page 38 要卫擎风接纳一个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以前的他,只看得见自己,如今看到他惊人的转变,黎志嘉感慨又欢喜,他一直很喜欢打小就美得像个洋娃娃的卫擎风,一心想让他“活过来”,希望他能像一般人那样会哭、会笑,还会发脾气。 可是如今看着他面带笑容,怀里拥着知性美女,眼中的柔情柔得能滴出水,一脸深情款款的模样,黎志嘉一时间又有些无法适应,有片刻的恍惚,以为看错了人。 卫擎风的锐变他没有参与到,难免失落,更令人落寞的是他的改变不是他多年来的潜移默化,而是爱情。 “我本来就是人。”只是不爱说话。 “是啦,你是人,可是戳你你不会叫,推你你就直接倒在地上睡大觉,对着你大吼大叫,你连看也不看一眼,继续玩你的积木,只有踩你的脚的时候,你才会抬头看我一眼。” 他容易吗?两人的友谊全靠他单方面维持,要是连他都不理他,小自闭多可怜,一个人孤伶伶的。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他长大后有好一点。 “你没听过三岁看大呀,你小时候玩木头,长大了也玩木头,根本没两样。”幼时是积木,多年后手上多了一把雕刻刀,那还是他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没想到竟是木雕大师走入雕刻世界的开端,他从此爱不释手。 “青枫,别听他的,他在毁谤我。”卫擎风拉着魏青枫远离说话浮夸的祸源,一起参观屋内的摆设。 这是他们接下来这五天要住的地方,虽然称不上是豪宅,但也不差,一层两户,将近七十坪,格局是三房两厅两卫浴,还有书房和工作室,全天电脑监控,有大楼管理和警卫轮班巡逻,出入用一张具有身分证明的磁卡,非住户不得进入。 十分严格的控管,即使是家人探访也要先登记,由住户决定禁见或允许上楼。 “好,我听你的,他这人说话不老实,油腔滑调。”魏青枫俏皮的一眨眼,装出柔顺小女人姿态。 “啧!天地良心呀,这世上有比我更老实的人吗?你们这对爱情鸟合起来攻击我,我不服。”他该不该咬衣角畷泣。 卫擎风把他靠近的脸推远。“这屋子是你的?” “不,是你的。” “我的?”卫擎风与魏青枫对视一眼,同样感到讶异。 “我以你的名义买的,算是投资,我想也许有一天你会回来看看,堂堂的木雕大师怎么能没有一个好一点的落脚处。”黎志嘉说得认真。 魏青枫看得出来他对卫擎风的情义,有些感动的道:“阿擎不会说,但我代替他谢谢你,我也希望有你这样的朋友。”他让人感觉到世界还有美好的一面。 黎志嘉似笑非笑的勾起唇,眼露兴味。“我怕小自闭……啊!阿擎不同意,他一副很怕我把你抢走的样子。” 魏青枫笑着拍拍卫擎风的手。“放心,抢不走,他太瘦了。” 太瘦?黎志嘉不解的挑眉,他常上健身房,自认为维持得不错,而且他身材修长,去当个模特儿也可以。 听她这么一说,卫擎风放心了。“青枫,你渴不渴,我榨杯果汁给你喝。”他不得不说小黎真是准备周到,冰箱里早就备好了水果和食材,完全不用担心会饿到。 “好,苹果多一点,我喜欢微酸的味道。” “嗯!” 第11章(2) 卫擎风一走入厨房,说话有几分娘气的黎志嘉目光一利,面上没有半丝笑容,猎大一般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你有话要跟我说?” 被她一抢白,他微恼了一下。“你很聪明,聪明到我不知道该喜欢你,还是痛恨你。” “所以?”她等着下文。 “擎风的爸妈要见你。”他是传话人。 “见我?”魏青枫有些错愕,卫擎风的父母怎么会知道她是谁? “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单纯地想见一面,他们想看看能令他们儿子笑的人。”卫家两老也不是不疼卫擎风,只能说他们亲子的缘分太浅了吧。 “阿擎和他父母的关系不好?”同在一个城市居然不碰面。 “很糟。”糟到无法想像。 “原因?”事出必有因。 “我不知道该不该由我来告诉你,毕竟这攸关他个人隐私。” “好吧,你来安排,我会准时赴约。”该来的总会来。 看着拿着果汁走过来的卫擎风,黎志嘉将声音压得很低,“对他好一点,他这些年过得很辛苦。” “正巧,我哥也说过一样的话,只不过对象换了个人。”魏青枫笑得很甜。 黎志嘉一听,微张大眼睛瞪了她一眼。 “青枫,来,喝喝看,我还加了酪梨、水蜜桃、奇异果和牛奶,喝了可以让你的皮肤变得更好。” 魏青枫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满足的伸出舌头舔去唇上的奶沬。“嗯,好喝,我家阿擎越来越贤慧了,爱死你了。” 卫擎风温柔的看着她,在她唇边一啄。 看到这一幕,莫名感到温馨的黎志嘉心想,这样也不错,小自闭找到他的青鸟,他会就此快乐一生吧! 突然要见男朋友的父母,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来到约定好的咖啡店门口,魏青枫的手心渗出点汗,为了平息心中的不安,她做了几个深呼吸,为自己打气,她知道自己可以的。 因为卫擎风跟父母感情不好,因此要与家长碰面的事必须瞒着他,免得勾起他不愉快的回忆。 好在卫擎风对雕刻一事十分沉迷,给他一块木头,一把雕刻刀,他便会一头栽进刀在木纹上游走的快乐,她又找了个借口说要出门买点礼物回去送人,他就没有多问了。 “你是……魏医生?” 卫擎风的父母和她想像的很不一样,乍看之下很难想像他们是夫妻,卫父体型高大,健壮修长,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却不显老,有着中年大叔的魅力;卫母相当福态,脸圆嘟嘟的,身高只到丈夫的肩膀,脸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是的,我是魏青枫,很高兴认识两位。”卫青枫主动伸出手和卫父一握,但对卫母是点头示意。 “坐。”卫展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好的,谢谢。”卫青枫的态度落落大方。 “你和影片上长得不太一样……啊!我是小风的妈妈,我是说,我也看过网路上的影片,但你本人比较高’比较白,也长得比较好看。”季秀梅迫不及待的道。 “现场人很多,拍摄的人也跟着走动,镜头不稳难免失真。”到底是谁PO上去的,她想找人算帐都找不到。 这些人呀,真是太闲了,一点小事也要PO,把她弄得好像地标似的,每个浏览过青山人网站的人都知道她是魏医生。 “你……呃,跟我儿子交往多久了?”当母亲的都比较心急,开门见山的问。 “三个多月。”但是感觉好像很久了。 缘分真的很玄妙,明明起初是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却意外开始有所接触,激起火花,然后相爱。 “才三个多月……”卫展一在桌子底下拉了妻子的手一下,季秀梅脸上的不太满意马上变得和蔼可亲。n二个月也不算短了,我养了他二十几年还没见他笑过呢!他总是板个脸像个小老头,严肃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他。” “魏医生,我们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藉由你来了解我们的儿子,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家了。”一想到从小就和他们不亲的小儿子,卫展一欷吁不已,有一股很深的疲惫涌起。“他为什么不回家?”魏青枫问道。 page 39 “这……”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的,却都不愿意说出当年的事。 “前阵子的某一天,他一身湿的跑来我家,表情看起来害怕又愤怒,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肯说,后来他趴在我肩头哭了很久,是那种无声的低泣,我不是他的父母,但我心疼他,我也忍不住想,在你们和我没看见的时候,他又独自哭了几回?” 季秀梅的眼眶马上就红了,豆大的泪珠从颊边滑落,呜呜地哭得好不伤心。 “他还没忘了那件事……”卫展一沉重地叹了口气。 “要谈谈吗?”魏青枫语气轻柔地诱导他们讲出当年的事。 “一言难尽,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那件事对卫家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伤害。 “还是我来说吧,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小风的反应会那么大,他竟然……” 卫擎风从小到大没上过学,他都以自修的方式透过网路教学学习,因此他对电脑程式很擅长,除了雕木头的时间外,他几乎都在上网,电脑成为他唯一的老师和沟通对象。 他十七岁那年写了一个游戏软体,当时他大哥觉得有趣就拿给父亲看,父子俩都认为不错,决定将这款游戏上市,谁也没料到这款游戏会风靡各国小、国中,连大人也在玩,一年内让他们赚进上亿台币。 然而利益使人贪婪,因为赚得多,一下子名利双收,被财富冲昏了头的卫家人便逼卫擎风多设计几款电玩游戏,他们要趁电玩游戏正夯时坐上业界龙头的位置。 刚开始卫擎风还挺乐意的,赚到的钱他可以去买喜欢的木头,可是到了最后他发现他连摸木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雕刻了,所以他越来越不耐烦,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真正的爆发点是…… “那一年我玩股票输了很多钱,有很多是跟朋友借的,他们追着我要债,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投资失败,因此我叫小风赶紧设计一个游戏软体,我好拿出来卖,筹钱还偾,可是他说他要雕座莲娃娃,没空……”说到这里,季秀梅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她双手发抖着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水,眼神相当惧怕。“当时我一急,什么也没多想,就叫人把他的木头,不管是雕好的成品还是半成品,甚至是原木,全部搬到中庭,我亲自洒上汽油,一把火……烧了……” “什么,你烧了他的木头W”魏青枫惊讶得差点站起来。 对于雕刻家而言,木头是他们的另一个生命,他们将全部的心力付诸于一块木头上,只为雕出它美丽的永恒。 而对卫擎风来说,每一块他亲手挑选的木头都是他生命的延续,他爱雕刻胜过他的生命,谁毁了他的木头,就等于毁了他的一切,他会发疯的。 季秀梅苦笑道:“当时那孩子像疯了似的想冲进火里救他的木雕,我怕他受伤就让人拦住他,结果他掏出雕刻刀对着阻拦他的人一阵乱挥,有不少人被他割伤了。” “我的手也被他划了一刀。”卫展一挽起袖子,右手手臂上有一条约七公分长的疤痕。 当晚卫擎风就失踪了,没人知晓去向。 后来黎志嘉才告诉他们,他已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安置,要他们不用担心,他什么人都不想见,想安静的独处。 可是当父母的怎么可能不忧心孩子,即使他的行为、思想和别人不同,仍是父母心头一块肉,所以他们派了张妈、张伯去照顾。 “我们的要求也不多,只希望偶尔能见一面,坐下来吃个饭,聊上几句,他要不要回家无妨,至少让我们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卫展一语重心长的道。 从没这么生气的魏青枫觉得胸口一阵烧灼,她真的很想指责两位长辈——你们想让你们的儿子死吗?竟然连这种蠢事也做得出来!不过最终她仍压抑了怒气,婉转的道:“身体的伤容易痊愈,心里的伤却好得慢,你们要给他时间。” “所以我们才想拜托你,请你想想办法化解我们之间的结,父母、子女哪有隔夜仇,木头烧了就烧了,他还要气我们多久?”季秀梅无法理解,她认为一块死木头哪有家人重要。 烧了就烧了……呵!她居然说得这么轻松。“恕我冒昧了,若是有人将你心爱的衣服剪成碎片,将所有香水瓶子打破,在你雪白的床上踩上无数的脏脚印,你会如何?” “谁敢!”季秀梅气愤的一瞪目。 “请将你心中的舍不得和愤怒放大一百倍,那便是阿擎当时的感受。”他大概痛得想死了吧。 “放大一百倍……”季秀梅低喃着,试着把那种感觉放大,她忽然胸口疼得不得了,快喘不过气。 魏青枫见卫母表情有异,马上安抚道:“……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什么都不要想,听我的频率,先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好……不要急,你觉得胸很痛吧。” 季秀梅紧皱着眉头点点头。 “当天你儿子比这更痛。”那时的他一定很痛苦。 “小风他……”有这么痛?“孩子不是父母的财产,要放手让他飞,他现在过得很好,有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你们放心,时间是最好的疗剂,总有一天他会见你们的。” “魏医生,你会帮我们治好他的,对不对?”季秀梅情绪激动的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直落。 “我尽量。”魏青枫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帮上多少忙。 此后三人陷入一阵沉默,魏青枫连卫氏夫妻何时离去的都不知道,她桌上的一杯咖啡早已冷却,她让自己放空,好放掉那些不属于她的情绪。 父母也好,孩子也罢,沟通不良往往容易酿成悲剧,幸好他们还有挽回的机会。 “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蓦地,头顶一黑,一道身影滑进卫氏夫妻不久前坐的位置。 看到来者,魏青枫微挑高眉。 “让我来补述一下没人知晓的部分。”这段过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补述?”还真是有趣的说法。 “那一晚我睡到半夜,忽然接到小自闭的电话,他哭得声音都哑了,他说他快要死了,胸口痛得没办法呼吸,有好多只手在捉他,求他救命……” 他当下整个人都醒了,二话不说的下床,偷了父亲的钥匙开车到卫家,作贼似的翻过围墙,再爬上花架、水管,潜入被封死的二楼阳台,手臂裹着衣服将窗户玻璃打碎…… “求他救命……”魏青枫的心蓦地一阵揪疼。 “你绝对无法想像那时我有多震惊,他像一只虾子似的蜷缩成一团,他身下有一滩水,你是医生,应该知道人体有多少水分,那些全是冷汗,他浑身湿淋淋的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轻轻一拧就可以挤出水来……” 黎志嘉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惊恐,那时他赶紧灌卫擎风喝水,就怕他脱水而死。 “……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求我救他,两眼空洞不知望向何方,我一碰他,他就在我手心不断写着‘带我走”这几个字,那时我脑门一热,就背着他离开卫家……在那之后,他情况并未改善,他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雕刻,有时连着几天几夜不休息,把自己累到再也动不了为止,如此持续了一年多,直到他完成了‘滴水观音’。 “虽说后来他活得像个人了,但是他的世界里仍然只有他自己,我想,是遇到你之后,他才真正的活了,当我听到他说青枫多可爱,青枫人真好,青枫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我着实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愿意打开心门了。” page 40 魏青枫轻拭眼角泪意,用带着鼻音的嗓音问道:“你告诉我这些的用意是?” “对他好一点,他真的很爱你,没有你,他的世界会崩溃的。”他不愿再见到呜咽求生的小自闭。 也许这世上真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她决定了,以后一定要更加倍的爱着卫擎风,守护着他,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黎志嘉对卫擎风未免也太好了吧。“黎先生,我想你一定很爱我家阿擎吧,不过很可惜,他是我的,你爱不了,请节哀顺变,相信还有更多漂亮的好男人等你去爱。”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这女人脑袋有问题,我和小自闭是男人间的情义,你懂不懂啊?!”黎志嘉涨红了脸低吼道。 魏青枫故意以小指掏着耳朵,还朝他抛去挑衅一笑。 第12章(1) 见魏青枫站起身,黎志嘉很直觉的问道:“你要回去了?” “不回去难道要再吃一次下午茶吗?”魏青枫没好气的回道。他问的不是废话吗,事情办完了自然要回到阿擎身边,不然他又要着急了。 黎志嘉用手抹了抹脸,告诉自己好男不与女斗,并充当一次护花使者要替她拦计程车,要是不能把她完完整整的送回卫擎风身边,他怕卫擎风会把他给剁了。 无奈的是,满街跑的小黄竟没有一辆是空车,都呼地从他面前驶过,他一边用目光搜寻小黄,一边道:“其实你这女人脾气不怎么好,我家大师怎么会看上你?” 她好笑的微勾起唇。“各花入各眼,每个人眼光不同,你就当他眼睛不好,把鱼目看成珍珠。” “你的兴趣是不是把人逼到毫无退路?”他要敢说她一句不好,金主肯定马上少一位,她这分明是挖陷阱给他跳嘛。 “还有悬崖。”武林小说里不是写着一旦失足坠崖必有奇遇,练就一身武林绝学,成为武林盟主。 看她笑得像天使,可额头长着黑角,黎志嘉当下明白孔夫子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决定离她远一点,以策安全,所以他走下人行道,来到马路边拦车,还真让他招到一辆。“小黄来了,快来。” “好……”刚要上车的魏青枫忽然听见手机铃声,她就站在计程车旁翻找她的皮包,找出音乐正响的银白色手机,这时低着头看来电显示的她没注意到身后有辆墨黑色箱型车缓缓驶近,窗户还贴上看不到内部的深色隔热纸。 “……喂!哥,什么事……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收讯不太好……什么,小心五官深邃的外国人…… 外国人哪个五官不深邃……啊!谁抢我手机……” 魏青枫话才说一半,一只肤色黝黑的男人大掌伸向她耳边,在她没防备时取走了手机,按下通话结束键,随即一掌往她后颈一劈,她顿时全身一软,瘫在对方的腕臂上。 像是电影情节般迅速,不到三秒钟就把她抱上车门打开的箱型车内,门未关车子已挤进对向车道,快速回车。 “喂!你们要干什么……”一颗子弹擦过黎志嘉耳边,他感觉头皮一阵灼热,淡淡的烟硝味飘入鼻中。 他刚才正弯身从车窗请司机大哥再等一下,女人坐车就是麻烦,因此完全没发现后面发生什么事。 等听到她高声一呼,就见她人已经被掳到车上,他拔腿要追,回应他的却是重重的关门声,似是在嘲笑他动作慢,迟了一步。 黎志嘉没有以身冒险的英雄主义,在瞬间的慌乱后他赶紧要记下车牌号码,但黑色箱型车后面没有悬挂车牌。 “天呀!这下子我要怎么跟小自闭交代,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他开始担心小命不保,觉得脖子凉凉的。 接下来他报了警,做好笔录,脑子里已编好了好几套说词,他想先把人哄好了再说出实情,但是——门一打开,卫擎风满脸春风地迎接他的爱人。“青枫,我做了茄香鱼肉和沙锅鱼头……青枫呢?” “青枫她……呃,不见了。”看到一张笑脸迎面而来,想稍微隐瞒的黎志嘉一下子说溜了嘴。 灿烂的笑容一敛,卫擎风面露狐疑。“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她和你走散了?”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黎志嘉豁出去了,反正早晚卫擎风都会知道的。“不是,她……她被掳走了。” 他等了许久,卫擎风都没有回应,他抬头一看,全身僵直的卫擎风已脸色发青,大手紧握着汤勺,指关节都泛白了。 “冷静,不能急,青枫还等着你去救她,你不能自己先乱了,快吸一口空气,别窒息了。”快吸气啊! “青枫在等我,青枫在等我,青枫……”倏地,卫擎风手一松,汤勺落地有声,他往前走了一步。 啊!呼吸了,吓死他了。“警方已着手调查,按照我给的线索正全力追捕……啊!你干什么,快?决住手,打人不打脸的……噢!我的鼻子……流血了……” “你为什么不保护她?!她是和你一道出门的,你答应过我一定会看好她,绝不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卫擎风像疯了似的,使出全力,一拳又一拳的往他的脸打去。 “好好好,不要再打了,都是我的错……”黎志嘉双手掩面,满屋子的跑给疯子追,身上多处挂了彩。 “卫擎风,你到底要不要救人,你没听见你家青枫在哭吗?” 闻言,卫擎风这才稍微冷静一点,他焦急的来回踱步,一下子喃喃自语,一下子看天花板,一下子捉头发,然后……“大哥!” “什么大哥,你要找卫品文吗?他没用啦!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找他不如花重金寻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撒大钱下去,全民大搜捕,应该就有消息传来。 “手机。” “什么?”黎志嘉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念一组号码你帮我拨号。”卫擎风将记住的一组手机号码念出来。 黎志嘉手动极快的按号。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宏沉的男声传了出来,问是谁找他,没事请挂掉,他很急,正在等一通电话。 “大哥,是我,阿擎。”听到熟悉的声音,卫擎风感觉流失的力量都回来了。 “阿擎?青枫在不在你身边?有件重要的事我得警告她……”十万火急,一刻也耽搁不得。 卫擎风忽地哽咽了。 “大哥,是我不好,我没看好青枫,她被人捉走了,我找不到她……”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粗暴的咒骂声。 “大哥,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我不能没有青枫……”失去她,他真的会崩溃的。 “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遇到事情想办法解决就是了,青枫很聪明,她不会弄丢自己。”魏青崧对妹妹有信心,何况她还学了十几年国术,连他都打不赢她,何况几个不知道她底细的混蛋。 魏爷爷开的是中药店,本身是中医师,会找中医的大多是跌打扭伤,要是没点拳脚功夫怎么乔骨正位,将脱臼的部位推回原处,老一辈的才是真正硬底子功夫。 跟着祖父学中医的魏青枫自然也练了几年基本招式,博大精深的国术非一朝一夕能练成,她也苦练了好些年。 “是,我听大哥的。”大哥怎么说他怎么做。 “什么都听我的,你就不能有点主见吗……等等,青山人网站传来讯息,青枫的手机有卫星定位,他们正循线追踪,车子还在行进中,等确定位置再联络……” “有青枫的消息了吗?”卫擎风急切的问道。 魏青崧盯着车上的卫星导航,叫出一份新北市地图。“……依北极熊给我的路线,应该往基隆码头方向。” page 41 “基隆码头?”基隆在哪里,他没去过。 “你不要急,青枫目前不会有事,对方想从她手中索讨某物,那件物品没到手之前他们暂时不会动手。” 那些人也怕惊扰了台湾警方,下手会有分寸。 “是你上次说的麻烦吗?”卫擎风有一次偶然听见两兄妹的对话。 魏青崧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爆粗口,“你偏记得这个干什么,你认为是我连累青枫,你要将我海扁一顿吗?!”没错,他就是恼羞成怒。 “不是……”遇到野蛮人,卫擎风全无招架之力。 “好了,我要先挂了,我要上交流道了,再两个小时抵达台北。”魏青崧一接到朋友的通知就赶紧出发了,这些人真是烦不胜烦,进不了镇便在镇外等着,一出镇马上盯住。 一根法杖闹出的风波,有意打捞沉船的几批人认为红宝石法杖在魏青枫手中,因此多次潜入镇内想要盗取,但是每次都空手而归,所以他们改为盯着人,只要她一离锁就跟踪她。 “等一下,大哥,我们要到哪里会合?”怕他挂电话,卫擎风连忙出声:喊,他不想被落下。 “你也要去?”不要吧,他是个累赘。 “我要救青枫。”卫擎风的态度相当坚决。 是青枫救你吧……魏青崧在心里嘀咕,但他也知道他拗不过卫擎风的执着,便道:“基隆八号码头。” “好,我马上来。”他的青枫在等他。 不用马上吧,他至少要两个钟头才到得了码头,这小子想去吹海风、闻鱼腥味不成?不过魏青崧决定不理他,结束通话。 不到一个小时,差点被掐断脖子的黎志嘉载着呈现半疯狂现象的金主来到基隆码头,他连闯了十几个红灯又超速,这些罚单他绝对会让金主全权支付。 “大哥还没来……” 码头上很冷,寒风阵阵袭来,卫擎风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得两脚都僵硬了,一辆浅灰色休旅车才缓缓驶近。 车一停,车上下来三个身体健壮的男人。 “白哥,朱哥也来了?”多了他们,救人就更有把握。 “不是说不要叫朱哥吗,真难听,叫我山猪就好。”绰号山猪的朱山高和白猴白天侯是来帮忙的。 “反正你平常也很爱看女人,叫你猪哥名符其实。”本身就不正派了,还想得个正名,他美得咧! “老崧,我们是来救你妹妹还是打屁,我怎么瞧你像是来逛大街的,一点也不紧张。”搞不好不是亲生的。“桀桀桀……又是一条八卦。” 魏青崧一巴掌往山猪后脑杓巴下去。“桀桀桀什么,搞阴谋诡计呀!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要确定我妹被带到哪儿,把追踪器定位……” 话还没说完,一阵哗啦啦声响,叠成山形的空保丽龙箱落了满地,发出极大的回声。夜色黑如墨,晚风呼呼的吹,在无人的空旷码头上,一座昏暗的小型仓库亮起灯,往一旁拉的铁板门倏地拉开,走出两个形迹鬼祟、身上荷枪的男子,东张西望好一会儿。一瞧见四周静悄悄,连个鬼影也没瞧见,两人又一言不发的走回仓库,重新拉上门。过了许久——“这头猪是谁带来的?”火气不小的魏青崧一脚踩着被他扑倒在地的黎志嘉,刚才就是他走路不看路,一头撞上保丽龙鱼箱。 “别理他了,刚才开门时我朝里面看了一下,有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被丢在靠墙角的地上。”白猴抽了一片口香糖嚼着。 “是青枫。”卫擎风着急的喊道。 “小声点,你是怕人家不晓得你大驾光临吗?还有你,兄弟,你视力几时比我好了,这么远的距离你也看得清楚男女。”魏青崧只瞧见模糊的人影走来走去。 “有这个就行了。”白猴比了比挂在脖子上的东西。 “望远镜?!”行,败给他了,装备真齐全。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救青枫,她会不会醒不过来……”地上很冷,她会感冒。 “少乌鸦嘴,你……” 蓦地,暗夜中传来枪击声,声音似乎就是来自仓库。 “等等,他们起内哄了吗?”山猪竖着耳朵听。“还是枪枝走火了?”白猴依旧冷静,嘴里还叨了根雪茄装酷。 四剑客之一的北极熊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他要坐镇总部,利用网路的无远弗届搜集消息,在第一时间转至魏青崧手机,让他获得最新的即时讯息,好顺利进行人质救赎。 “不管了,我要去救青枫,万一她有危险,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卫擎风赤红着双眼,光是听到枪声他就感觉胸口破了一个洞似的,汩汩冒着血,完全不能思考,话一说完,便快速朝仓库跑去。 其他人还能怎么办,只好无奈地跟着他往前冲。 殊不知众人跑到一半,一声爆炸声骤然响起,铁皮屋仓库的屋顶被炸开,一团火龙似的巨焰从屋顶往上延烧,火势汹汹的直冲四、五层楼高,铁皮屋延烧甚快,整座篮球场大小的仓库陷入火海中。 “火……火……”好大的火…… “阿擎,你在干什么,还不去救青枫!”见到卫擎风忽地停下来,急着救人的魏青崧使劲的拉了他手臂,但是他发现他竟然拉不动,卫擎风的身体像块大石头般沉重,他整只手臂……不,应该说整个人都僵硬了,臂上贲张的肌肉绷得死紧,就算拿根针来扎也扎不进肉里。 “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跑了,是吓到腿软了吗?”仍做跑步状的山猪原地抬腿,等着司令官喊冲。 魏青崧有点小捉狂的爬爬头发。“我哪晓得他发生什么事,就见他喃喃自语的喊火火火……” 烦死了,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来扯后腿,他不是最爱青枫,没青枫就活不下去吗?现在他的青枫命在旦夕,他还在拖延什么! “啊!不好。”跑得慢的黎志嘉一赶上,看到卫擎风的情形立即脸色一变,不敢靠近他,反而快速退后好几步。 “什么不好,说清楚!”魏青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给拖过来,他最讨厌人家不把话说清楚。 “小自闭想起不愉快的事,和火有关,所以、所以……离他远一点比较好……”黎志嘉缩起双肩,卫擎风可是随身带着雕刻刀,要是谁一靠近就会捅人一刀,很可怕的…… “放屁!你是什么朋友,他遇到困难就要帮忙,哪能袖手旁观。”魏青崔更火大了,他最看不惯这种没义气的烂人。“算了,紧要关头没空教训你,你快点想办法搞定他,我还要救我妹妹。” 一提到魏青枫,黎志嘉灵光乍现。“看有没有魏医生的东西,像照片什么的,给他看看,说不定可以让他冷静一点。” 此时的卫擎风已然回到五年前,他在房间雕着一朵荷花,忽然间他母亲闯进房里,带着五、六个佣人把他的木头、木雕作品全搬出去,他拦也拦不住地大声嘶吼。 母亲将一桶油倒在木头上,点一把火,刺目的火花瞬间烧了起来,他惊恐地想去抢救,可是有几个人从身后拉住他,他看见好多手、好多脚在眼前,喊着他听不见的声音。 火,好烫。 过不去,他过不去……好可怕,火会烫着他。 不要,不要再叫他的名字,他救不了它们,木头在哭,在流泪,他的心好痛,不能呼吸…… 加油!加油!男子汉,你可以的,快到了,征服你的圣母峰……蓦地,魏青枫的声音传来,卫擎风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软,他恐慌的眼神渐渐安定,看向发出声音的手机。 那是魏青崧三年前去爬圣母峰主峰,临行前妹妹为他录的一段鼓舞士气的话,因为有她替他加油,他办到了,虽然差点死于高山症。 page 42 “青枫……”卫擎风低喃道。 “对,是青枫,她还在火里,你不去救她,她就要死了……”说完,魏青崧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马上自打三下嘴巴,呸呸呸! 死了,死了,木头死了,化为灰烬,不再哭泣……不,不行,青枫不是木头,她不能变成一捧灰。“青枫,我要去救她,火……我……我不怕,我爱青枫……” 骤地,卫擎风动了,拔腿冲向火场,然而视线不佳,眼前除了火和烟,什么都看不见。 第12章(2) 仓库不大,可是就是找不到人,跟着卫擎风进去的几个人捂住口鼻,每个人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 火舌四处窜,一道黑影走了过来,是抱着魏青枫的卫擎风,他怀里的魏青枫已然失去意识。 “妹妹,你有没有事……”一开口,魏青崧觉得自己是傻子,人都昏迷不醒了怎么应话,而且他一定是因为太担心所以眼花了,他看到她的手动了一下再定睛一瞧,她果然朝他摆摆手,叫他什么事都别理,当布景就好。 这……妹妹又调皮了,他失笑地摇摇头。 “好了,大家赶紧出去,仓库要倒了……” 几个人从火中往外跑,刚跑出去不到五十公尺,轰然一声,铁皮屋由内塌陷,四散的火花砰出横飞的铁片,吓得几人连忙仆倒,躲过一劫。 这时候,救援才姗姗来迟,消防车与警车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传来。 事后警方清查火场,一共有五具烧得焦黑、难以辨识的尸体,身分的追查成为警方头大的难题。 没多久,香港苏富比拍卖会场出现一件古老法器,是镶着红宝石的法杖,最后是由一名英国商人高价标得。 沉没的西班牙宝藏有没有人去探索,至今无人知晓,不过西班牙政府举办了一场盛大空前的奔牛节,魏青崧应邀前往,他是在场的唯一东方代表,骑在牛背上狂奔。 三年后——“妈咪、妈咪,快起床,我们要去郊游,你快起来,不要睡懒觉,小鸟要琢你的屁股了!” 一个快两岁的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小洋装,十分兴奋的在席梦思床上跳上跳下,想叫醒她贪睡的懒虫妈妈。 “别吵,再让我睡一会儿,只要再一下下就好……”困死了,眼皮沉得根本睁不开,身体好重。 趴着睡连翻身都懒,刺目的阳光照在眼睫上,嫌亮的她把棉被拉高,将整个头盖住。 “不行,我和爸比好早好早就起来了,我们要去林子里捡松果,看小松鼠在树上洗脸,还有鸟妈妈都叼了虫子回来喂鸟宝宝,妈咪不可以偷懒,你这是坏榜样,教坏我的……” 两岁的孩子正是好说话的年纪,自出生就比同年龄孩子聪明的卫苗瑜未满周岁就会叫爸妈了,然后一天比一天流利,话也越来越多,多到令人受不了的地步,她一睁开眼就是要说话,一讲就没完没了。 在众人的宠爱下,她更加肆无忌惮,俨然是家中的小霸王,没人管得动她,小小年纪的她以说话为人生志向,二十四年后的她当上了律师,但此时的她还是眼睛大大、嘴巴小小,萌到不行的小萝莉,可爱得教人只想抱紧处理。 “卫擎风,把你的前世情人抱走,她太吵了。”耳朵嗡嗡嗡的全是她的声音,简直是魔音穿脑。 在厨房准备爱妻早餐的卫擎风听到妻子喊他,连忙放下切了一半的番茄,手在干净的布一擦,走向卧室。 “茵茵,不是说好了不许吵妈咪,你怎么又不乖了?妈咪昨天上了一天班很辛苦,要多休息。”卫擎风一把抱起肉肉的女儿,以手指搔她的小脚丫,挠挠胳肢窝,逗得她边闪边咯咯笑。 嗯!很辛苦,我上了一天班,早班、午班、晚班,那个该死的方佑文跑去拍婚纱照,扔下她一个人守着诊所,一整天哪里也去不了,除了病人还是病人,没点新鲜事。 很理直气壮的魏青枫扬起唇畔,继续闷头睡大觉。 “可是没人陪茵茵玩呀,茵茵很寂寞。”卫茵瑜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两根小食指打来打去。 又来了,这女儿存心来讨债的,她准又要“旧事重提”,把人烦到快吐舌,魏青枫很想偷掐女儿肥嫩的小腿肚,叫她少跟某些人走得太近,她才是她妈。 “爸比不是做了很多小兔子、小乌龟陪你吗?你自己也说过,有它们就什么都不要。”卫擎风哄着女儿。 木隐一年推出的作品不超过三件,可是却为了女儿弄了个小小动物园,从她的小手能捉握东西时,他便雕羊、雕牛等给她当玩具,至今已有一百多只木雕动物。 若是让人知道他将雕刻天分全都用在女儿身上,肯定痛心疾首。 不过他甘之如饴,他不必再藉由雕刻来躲藏逃避,木头也不是他的最爱,目前他的重心全放在妻子、女儿身上,雕刻成了闲暇之余的消遣,有空才拿起雕刻刀雕几刀。 如今他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了,在黎志嘉的操盘下,他的钱多到用不完,不用为生计苦恼,所以他要不要工作、赚不赚钱都无所谓,他现在很快乐,是幸福的居家男人。 “小兔子、小乌龟不会陪我说话,也不会对我笑,它们不动,不好玩。”卫阅瑜嘟着嘴抱怨。 “那怎么办,爸比只会做不会动的小动物。”他家茵茵真可爱,真舍不得她长大。 “叫妈咪生个小弟弟呀,这样我就可以打他、骂他、踹……”卫茵瑜做出拳打脚踢的动作,好不兴奋。 “等等,谁说你可以打弟弟、骂弟弟、踹弟弟了?”一听女儿的思想如此偏差,魏青枫这个当妈的马上坐起来一展虎威。 “舅舅说的呀!他说你以前常常把他摔来摔去,对他又踢又打的,让他练成一身铜皮铁骨,妈咪,什么是铜皮铁骨?”卫茵瑜将手伸向妈妈,偎在她怀里撒娇。 满嘴胡说八道的魏青崧,他要把她的底全掀光了才甘心吗?魏青枫眼角抽了一下,脸色略带阴郁。 三年前她被人掳走,一开始是因为没防备才被人劈昏了,她大概昏迷了不到三十秒就清醒了,但为了观察情况,她假装还未清醒。 她在美国当交换学生时的室友是匈牙利人,所以她会些简单的匈牙利语,绑架她的人便是匈牙利佣兵,由他们的对话中她知道他们不但不会放她走,还要在逼问到法杖的下落后将她卖到中东国家,以防止她泄露他们的行踪。 人家都要她的命,她还要坐以待毙吗? 后来她才从他们的谈话中大约了解各自的个性,然后利用所学的心理知识进行分化,让他们对彼此产生怀疑,破坏共同的利益,继而考虑这个人是不是合适的合作对象。 最后到了仓库,她倒在地上装弱,其实是伺机观察地形和环境,她发现仓库原先装的是饲料,仓库内还有几包不小心弄破袋子的饲料被丢弃,饲料旁有用剩的半桶柴油。 于是,她有了个计划。 魏青枫倏地从地上跳起,她将中医用的银针插向离她最近那人的痛穴,他当下痛得在地上打滚,另一名持枪男子见状便要朝她开枪,她捉住另一人来挡,子弹穿过那人的肩胛骨射向油桶,油桶破裂洒了一地柴油。 接下来是暴力时间,她将人揍了一顿。 火不是她点燃的,是某个抽烟的匈牙利人未捻熄烟蒂,喷洒出来的柴油碰到烟蒂火花,才会轰的烧起来。 她原本能自行逃脱,但无意间看向外面,她看见表情陷入痛苦的卫擎风,她心想这是个机会,也许能彻底解开他心中的结,于是她就继续装虚弱喽,幸好他没有辜负她的期待,要不然她作鬼也不会放过他! page 43 “你舅舅在说梦话,听过就算了,不用当真。”下回要把他的嘴巴缝起来,话多祸害下一代。 “什么是梦话?”小孩子有一万个为什么。 “作梦时说的话。”魏青枫笑拧了下女儿的鼻子。 “妈妈,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弟弟?要会笑、会动的那一种,还会长头发。”卫茵瑜不喜欢没有头发的人。 魏青枫一听就知道女儿是在说她不喜欢和尚。 魏青枫的爷爷过世了,骨灰运回台湾安葬,魏家请了庙里的师父来念七天经,葬在青山公墓,那时女儿看到师父没有头发,就一直觉得很不喜欢。 魏青枫脸色微黑,瞥了一眼故作无辜的丈夫。“你怂恿的?” “她自己想的,前两天我带她去白二哥家看猫咪生小猫,她看到还在摇篮里的小婴儿就想抱回家养,白二哥的老婆就说‘回家叫你妈生一个’。”那时女儿头一歪,想了一下,说她想要弟弟。 如今卫擎风的自闭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敢一个人走入人潮,每天提着菜篮到传统市场买菜,为心爱的妻女准备三餐,偶尔还会和婆婆妈妈打个招呼,聊上两句。 唯独面对他的母亲还有些阴影,需要老婆陪同才能克服,不过火中木头求救的恶梦他再也没有作过了。 “呋!肯定有暗示,想当初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还记得一清二楚,我记恨着。”一说起来,魏青枫还恨得牙痒痒的。 原本她没打算这么早结婚,生孩子更是过了三十五岁以后的事,有一回卫擎风喝醉了酒,抱着大舅子魏青崧说他想要一个长得像青枫的女儿,触动了魏青崧的男儿心。 于是从诊所的医生到护士,以及家里的“叛徒”,集众人之力偷换掉她的避孕药,改成外型相似的维生素,用避孕的包装重新包装一次,瞒天过海瞒得严严实实。 而另一方面的卫擎风也在食补料理上下功夫,专挑容易受孕的药材加以炖补,习惯中药味的魏青枫从未起疑,只当是一般补血养气的药膳。 五个月后,闹出人命了,为了给孩子正名,她半推半就的成了人妻。 “老婆,我爱你。”卫擎风俯下身,温柔的吻她。 他不再叫她青枫,他喜欢喊她老婆。 “少来,我不接受贿赂。”得一次教训学一次乖,魏青枫不会笨得让人连耍两次。 “妈咪,茵茵也爱你。”卫茵瑜也学父亲亲了母亲一下。 魏青枫笑着揉乱女儿细柔的头发。“小讨偾鬼,我真是欠了你,快去拿好你的小洋伞,一会儿就出门。” “耶!郊游郊游,我要去郊游,妈咪最漂亮!”卫茵瑜兴奋的在床上弹跳了两下,呼地溜下床跑回她的小房间,小公主要出门,要带的东西可不少。 “是钓鱼不是郊游……跑慢点,小心跌倒……腿那么短还跑得真快,像她舅舅……”以后一定是野性子,家里关不住。 “不再睡一下吗?”宠老婆的卫擎风将妻子的外出服准备好,拿起梳子梳理她一头乌黑秀发。 “不了,再睡下去真要被你的小情人说我是超级大懒虫。”魏青枫拉下丈夫的头,送上一吻。 没多久,一家三口骑上双人脚踏车朝海边去,夫妻俩踩着脚踏车,女儿就坐在中间的小椅子上。 结婚后,魏青枫就搬到山坡上的白屋,如今改名为“白杨屋之家”,她把原来的房子让给她大哥,将来他结婚生子也有个居所,别在各国绕了一周回来后却没地方住。 她还把山丘地整理了一下,弄了些孩子玩的游乐设施,每隔几个月举行烤肉活动,让镇上的老人、小孩,以及家境贫苦的家庭都能够来玩,白杨屋之家孩子的笑声最多,不再是神秘无人涉足之地。 “妈咪,妈咪,它会动……”跟母亲一样大胆的小茵茵捉着活蚯蚓,高兴的甩来甩去。 她还没到怕的年纪,看什么都觉得好玩。 “让爸比把虫子放到钩子上,你乖乖地坐在椅子上钓鱼。” 卫茵瑜有专属的小钓竿,但她的竿子很细,只能钓虾。 “好,我乖,要钓大鱼给妈咪吃。”卫茵瑜伸直小胳臂,大声宣示。 “阿擎,过两天是你妈生日,我们回去看看吧,你爸老是叨念着抱不到小孙女。”卫品文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卫家对小孙女希罕得很。 一提到母亲,卫擎风的身体微僵。“一定要回去吗?” “有我陪着你,你怕什么?”他妈又不会吃人。 听到她会陪着自己,卫擎风的神情为之放松。“好。” 他们一年至少会去卫家两次,住个两、三天再回来,卫擎风和父子之间的关系大为缓和,有时还能说上几个笑话,但是他对于母亲就显得比较拘谨,不过魏青枫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卫擎风(魏青枫)!”岩礁下有人将手放在嘴边大喊。 两人同时回头。“谁找我?” 看到彼此的动作,夫妻俩相视一笑。 “是魏医生啦!诊所那有个车祸骨折的年轻人,方医生叫你快点回去……喔!我是青山人网站的乡民阿二。” 青山人网站成了青山镇对内的连络管道,现在不用大声公广播了,直接PO文,用手机就看得到。 “老婆,你先回诊所,一会儿我们钓了鱼给你煮鱼汤。”卫擎风的笑容很美,像百花在瞬间绽放。 爱,其实很简单,只要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看着笑得开心的丈夫和女儿,魏青枫的心底满是甜蜜,小镇医生的爱情有了圆满的结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