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希下意识攥紧手心,李上将不是她的直属上级,而且名单一旦交了上去,基本没有了反悔的可能。
她……没有取回来的能力……
靳未南沉郁着脸,在气头上的当口,烦躁地踱着步子,仰头,手指松了松领口,解开了上面一颗扣子。
“叶薄歆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把她算进去?啊?鹰希,我没想到你这么糊涂,现在我都开始质疑当初让你带队的决定了。”
靳未南双手撑在桌子上,左右堆了两堆文件,高大的身子微微往前倾,一双深邃的眸沁了二月飞雪,冰寒彻骨。
鹰希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听到他质疑的话,她惊诧地抬头,对上他冷寒的眸,心尖颤了颤,有什么在眼眶里凝聚。
“行了,你出去吧。”
靳未南摆了摆手,站直身子,低眸从眼前的文件掠过,抽出一份红色头文件。
紧抿的唇,冷冽的眉宇,都在宣示他余怒未消。
……
季简宁急匆匆走来,迎面撞上了从办公室出来的鹰希。
鹰希低垂着头,季简宁往旁边一闪,避开了身体的触碰。
季简宁孤疑地望着她的背影,心底涌起奇怪的感觉。
她好像没有看见他,不像她的作风啊,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季简宁摇了摇头,高声朝里面吼了一声,“报告!”
“进来!”
靳未南坐在电脑前,眸光快速流动,指尖在键盘上敲打。
一看没人,季简宁也没那么拘束,单手撑在桌角,“干嘛呢?”
“有事说。”靳未南拢眉,语气透露不耐烦。
“哟,老大,谁惹你了?火气那么大?我刚看到鹰希出去了,我跟她都迎面撞上了,她愣着没看到我,你把人训了?”
靳未南这些年不带新兵,很少训人了,除非在演习时,谁犯了大错误,他才开金口。
鹰希做了什么让他恼火的事了?
靳未南头也不抬,“不该你问的别问,秘密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季简宁耸耸肩,早认清他的脾性了。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叶薄歆这件事,靳未南到底怎么想的。
不算秘密,挺多算八卦。
“行,我不问。”季简宁盯着靳未南棕色的面孔,眯眸,细细打量,不放过他细微的表情。
“刚才我去女兵训练基地逛了一圈,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指尖微顿,靳未南抿唇,“她还好么?”
不用问,季简宁肯定是看到叶薄歆了,所以才来打探消息。
听听这话,问得理所当然,考虑一下他心脏的接受能力好么?见到叶薄歆刹那,他差点吓出心脏病。
季简宁顿感无趣,眼睛一转,玩心大起。
“不好,差点没淹死。”边说边睨某人的脸色,果然,靳未南凉薄的视线落在季简宁脸上,“说人话。”
季简宁嗤了声,“我过去的时候,她们在泅渡,嫂子好像不舒服,从竹筏一头往水里扎进去,你也知道,那条河浅的地方也有四五米深,她挣扎了两下,没力气,就沉了下去。幸亏她同伴没有抛下她,不然现在估计躺在医院重症病房了,也可能……”
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靳未南知道接下来的意思。
训练都是实打实,有时候被同伴抛弃,就连教官也会眼睁睁看你挣扎,除非遇上心软的,救你一命,不然,你的命就交代在部队里了。
特种部队有条例,训练允许有伤亡,真出事,谁也不能说什么,就算告上军事法庭,最多曝光训练的残忍,不见得家属会赢。
靳未南沉默,心口一阵绞痛。
顿了顿,季简宁开口,“现在也没事,那种概率还是很低的,我们讲究人性化训练,战友一般情况下不会舍弃,我们的教官也会把握好分寸,毕竟像我们这种地方,一个兵训练出来也不容易,花费了人力物力,没道理浪费资源。”
“好了,轮到你满足我的好奇心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还破例让她留下来,不符合你的脾性啊?脑袋被驴踢了?”
“注意你的措辞。”靳未南敛了思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除去从小打到大的情谊,两人还是上下级的关系。
靳未南并不太喜欢私人关系和公事扯到一块。
听他严肃微冷的声音,季简宁条件反射地站直身子,不敢在插科打诨。
还是忍不住露出好奇的眼光。
靳未南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在心底压抑太久了,找不到发泄口,就像山洪在聚敛,只待最后决堤,喷薄而出。
无疑,季简宁是最清楚事情始末的人,除了他,他找不到人倾诉。
沉沉敛眸,醇厚的声音让人肃然起敬。
“苏景森,她舅舅弄进来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季简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靳未南在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没见过往部队里塞人的,她家不缺钱,干嘛好端端让一个大小姐来受这种苦?”
季简宁完全理解不了,他当初是被家里人押进军校的,不进不行。
后来在部队呆惯了,不愿意离开,战友情、保家卫国的念头,都让他割舍不下。
但像他们豪门家族的女儿,最喜欢把姑娘培养成名媛小姐,没见过往部队里送的。
这一点,靳未南也搞不懂。
“那你呢,就没什么想法?”
“还记得从d市机场去殡仪馆参加沈凉丧礼的路上,我接到一通电话吗?”靳未南唇边咬了一支烟,深刻的眉眼悠远缱绻。
手里玩弄着打火机,好几次想点燃香烟,摁下,窜起蓝色的火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松手,反反复复,看得季简宁也有点心烦。
特别是他卡在关键点上。
靳未南拉开抽屉,“啪”地把打火机扔进去,嘴里咬着烟,半眯眼眸,指尖开始解开衣领上的扣子。
季简宁直勾勾地看着他,恨不得帮他把衣服剥了,免得他也跟着提心吊胆。
“说啊。”季简宁无语地瞪着他。
靳未南抿唇,抬眉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我还问了你,认不认识苏景森。”
“对呀,我还说苏景森是她舅舅。”
“唔,电话里说,苏景森在查我,基本都查到了。”
“所以……”季简宁觉得事情大条了,兀地瞪大双眼。
靳未南眼眸幽深,指尖紧扣桌面,“当年我和她的事,瞒不住了,虽然我不清楚苏景森什么想法,但敢肯定,他一定会阻止我们在一起。”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外甥女遇到这种事,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怎么办,他也很无辜,只能说造化弄人,他不愿放手,不甘心错过。
一生,就爱了这么一个人,他不想用自己的爱情来为过错买单,除了爱情,什么都可以。
五年,尝试过忘记,想过放手,可她一句娶她,他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哪怕最后遍体鳞伤、相互折磨,他都不能没有她。
他比自己想象的更爱她。
失去她,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爱人的能力。
当年的事,季简宁并不太清楚。
但他们闹得很僵,甚至靳未南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叶薄歆也从部队彻底消失,连退伍手续都没有办。
如果是因为那件事,她放不下芥蒂,不肯原谅,他为什么还要强求?
季简宁理解不了,相爱的人,为什么要彼此伤害?有什么坎过不去?
况且,当年的靳未南处在风口浪尖,面临停职和失恋的风险,他比谁都痛苦,又是何其无辜。
他不赞同叶薄歆在那种时刻跟他分手,有什么问题不能一起解决,非要鱼死网破才甘心?
除非……
“老大,当年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我不知道?她不是从部队消失了吗?为什么后来又出现在金三角围剿军火商的行动中?”
这件事困扰了季简宁五年,如果不是靳未南情绪不佳,他不想揭开他的伤口,也不会一直隐忍不问。
发生了什么事?
靳未南心口一紧,痛疼排山倒海侵袭而来,硬生生劈开心口,挤出心肺里的氧气。
眼前闪过惨烈的画面,他这辈子出了不下上百次任务,唯独那一次,他连死的心都有了,疼得让他呼吸困难,全世界只听到她绝望惨烈的声音。
后来频频噩梦,像梦魇一样缠着他,五年,除了跟她在一起,他没睡过一次好觉。
比起第一次杀人还让他震撼。
“什么事都没发生!”靳未南反应剧烈,嚯地站起身来,脚尖踩上从唇边掉到地上的烟,狠狠碾踩。
“你……”季简宁惊愕地看着他,太反常了。
顿了顿,季简宁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总要过一辈子,她如果一辈子记不起来就算了,可一旦哪天想起蛛丝马迹,还不闹得人仰马翻?到时候更难收场。
“如果,她介意你跟楚可,你可以跟她解释,毕竟不是你的错,但是她接受不了,我认为,她根本就不适合你……”一次分手,差点让他一蹶不振,再来一次离婚,靳未南这辈子恐怕就毁了。
“不!”靳未南坚决摇头,“谁都不能说。至于苏景森……我不会让他坏事!谁都不行!”
“所以你把人留下,就是防苏景森在背后使诈?”
季简宁觉得,苏景森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人送到狼窝来了。
靳未南没有否认,“在会会苏景森之前,我要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谁都不能坏事。”